《香满茶园》 正文 第一章 婚礼还是葬礼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香满茶园》更多支持! 冷清云拥有别人一辈子做梦也得不到的东西。 多到数不清的金钱,天才的智商,无与伦比的美貌,声名显赫的地位。 当然,这些完全要拜她世界首富的父母所赐。 但是冷清云一点儿也不感谢他们。因为,她没有任何感情。 她刚出生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会笑也会哭,会因为没有及时换尿布而发脾气。 但是随着一天天长大,她吃腻了全世界最新鲜美味的食物,玩腻了全世界最昂贵新奇的玩具,穿腻了顶尖设计师专门为她定做的时装,拥有世界上最高学府的若干博士学位。 身边所有人看向她的眼光中都带着尊敬和羡慕。 渐渐的,任何事情在她心里都不能激起丝毫涟漪。 于是,她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正如她的名字,冷冷清清就像是天上飘的一朵云。 她虽然从来不笑,但同样也从来不会生气,不会发脾气闹情绪。 所以,冷清云并不很难相处。 和她接触过的人都会夸赞她是多么有教养有礼貌,多么慷慨又平易近人。 冷清云从来不吝啬钱财,因为她的账户里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钱进账。 为她工作的人都拿着全世界最高的薪水,每个人看见她都会笑逐颜开。 每次慈善活动,她都是捐款最多的一个,因此还得到最年轻的慈善家的光荣称号。 她也从来不会发脾气,因为她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就像人们从来也不会因为一只蚂蚁挡住自己的路而生气。 今天,是冷清云二十四岁的生日,也是她结婚典礼的日子。 未婚夫是父母帮她挑选的一位世家子弟,从人品到相貌才学都是人中龙凤。交往一年多,对她百依百顺,体贴有加。 婚礼现场由新郎亲自设计,精心布置,整整用了九万九千朵红玫瑰和数不清的珍珠,婚礼现场装饰的美轮美奂,宛如梦幻般的仙境。 每张桌子上都摆着名贵的银质餐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微风轻轻吹起柔软的白色纱幔,现场的交响乐队演奏着节奏舒缓的圆舞曲,将气氛烘托的温馨而浪漫。 前来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纷纷惊叹婚礼的奢华,更惊叹新娘的美丽和高贵。 牧师宣读誓词,英俊的新郎单膝跪下,将硕大的钻石婚戒戴在在冷清云带着蕾丝手套的无名指上。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和祝福。 冷清云身穿裙摆上缀满钻石的婚纱,风轻云淡地看着眼前激动的人群。 虽然没有体会到书本上说的甜蜜的爱情,但她对父母和新郎的安排还是很满意的。 一切都是如此完美无暇。 春风满面的新郎扶着她的手,在欢呼声中将金黄色的香槟缓缓倒入高高的水晶杯塔,如珍珠般不停冒升涌起的泡沫,乐队演奏起华彩的乐章,令婚礼的气氛一起达到最高点。 接过伴娘递过来的交杯酒,手臂与新郎轻轻挽过,她丝毫也没有注意到,在酒杯沾到唇边的瞬间,身旁的新郎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得意。 杯中的红酒闪着红宝石般的光芒,滋味柔和而圆润,蕴含着淡淡的果香。 然而,当冷清云喝下这杯酒,一阵足以令人窒息的剧痛紧紧攫住她的心脏。酒杯从手中滑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摔得粉碎,红酒犹如鲜血染红了她洁白的婚纱。 天旋地转,嘈杂的人声,父母的哭喊,一张张惊惧的脸孔,如同没有剪辑过的电影镜头交替纷乱地在她眼前闪过。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冷清云眼前一黑,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抱着冷清云的人正是英俊的新郎,新郎的脸色看上去焦急而痛心,他俯身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却出奇的冷静。 “今天是你的生日,也是你的忌日。是你的婚礼,也是你的葬礼。没人知道你的真正死因。你死了,你的财富就都属于我,我就能娶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死吧,谢谢你。” 她用力瞪大眼睛,想看清楚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那位对她百依百顺的新郎。可是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冰冷,在最后一次心跳结束之前,她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感情,叫做恨! 冷清云觉得自己的身体顺着漆黑的隧道不停坠落,她的身体冷的像冰块,心比冰块还要冷。她只想做一件事,就是撕碎那张英俊的脸。 黑暗完全包裹着她,将她淹没,淹没到连这最后的一丝恨意也慢慢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呼喊她的声音:“青云!青云!你醒醒啊...青云...” 冷清云觉得身子不再坠落,变得轻飘飘的,顺着声音的方向飘去,隐约看到一丝光亮的出口。 眼皮又重又涩,她费了好大劲才睁开一道缝,眼前模模糊糊地晃动着几张陌生的面孔。 她觉得自己好累,好想睡觉。于是重新闭上眼,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阳光透过屋顶的缝隙正好照在她脸上,她就是被这束阳光唤醒的。 “我死了吗...这里...是天堂吗?”冷清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 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 “这是哪儿...我在哪里...”她疑惑地环顾四周。 四处漏风的木板墙,油漆斑驳的旧方桌勉强支在屋子中间,桌上放着两个破碗,旁边摆放着几条同样破旧不堪的长板凳。除此之外,屋里几乎没有像样的家什。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进来。 一个面黄肌瘦,梳着两条小辫的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站在门口大喊:“娘!娘!快来呀,姐姐醒过来啦!” “姐姐?娘?”冷清云心里一怔,自己是在做梦吗?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从门口又冲进一个人,一个面色蜡黄,头发花白的中年妇人。那妇人一见她坐在床上,赶忙跑过来将她重新按倒,又替她拉上被子。 妇人眼里含着泪光,长满老茧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青云,谢天谢地,你总算醒过来了。再躺一会儿,别急着起来。娘这就给你熬粥去啊。” 见冷清云怔怔地瞪着自己,妇人眼泪不停地流着,她抻着袖子擦了擦,扭头冲门口的小女孩说道:“秋云,快去唤你爹和哥哥,说姐姐醒了,让他们赶紧回来。” 妇人转回身,消瘦的脸上充满慈爱的微笑,柔声对冷清云嘱咐,“青云啊,你可把娘吓坏了,不碍的,醒来就好。你先再睡会儿,娘去给你煮点粥啊。” 说着,妇人又帮她拉了拉被角,才恋恋不舍地起身,一步几回头地走出了木屋。 冷清云看着妇人佝偻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下。 她现在彻底明白过来,自己的灵魂是穿越了,穿越到这个不知名的世界,附在十四岁的农家女夏青云身上。 闭上眼睛,前世和今生的记忆一齐涌来,交织在一起。冷清云痛苦地皱着眉头,任凭泪水沾湿了脸庞。 前世,她是世界顶级富豪的千金,拥有数不清的财富,然而却在自己生日当天的婚礼上,被新郎的一杯毒酒谋害。过往的一切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连最后那窒息的痛苦和撕心裂肺的恨意都清清楚楚再次袭来。 恨!她恨自己,恨自己有眼无珠,竟然没有看清楚那个人面兽心的真面目! 恨!她恨!恨老天既然让她死了,为什么又让她重生?为什么重生之后还要保留前世的记忆? 她的心中无比压抑,压抑得想大喊,想重新坠入那条漆黑冰冷的隧道,任由黑暗将她永远淹没! 可是,想到死,为什么心底却泛起一丝丝不舍? 冷清云睁开泪水模糊的眼睛,凝视着房顶漏下的阳光。 是了,这是属于这具身体的不舍。不舍这个破旧的家,不舍穷困的爹娘,不舍年幼的弟弟妹妹。 也许就是这一丝不舍,才唤来自己的魂魄附着。 可这丝毫不能改变她内心的冰冷。 “姐姐!” “青云!” 门再次打开,高大的身影遮住大半的阳光。面容沧桑的壮年男子带着一个瘦小的少年朝床边走来。 冷清云不想和他们说话,闭上眼睛假寐。 “嘘!娘说让姐姐多睡会儿。”女孩脆生生地声音从门口传来。 “好。”男人压低声音,“华云,我们先出去,别吵醒姐姐。” “爹,姐姐真的醒了吗?我还给她留着一个鸟蛋...”少年低语。 冷清云忽然觉得内心的某个地方轻轻地动了一下,泪水又滑落下来。她也分不清,这是她的泪水,还是这具死去的身体的泪水。 又过了良久,娘端着一碗粥来到床边,轻声地唤着:“青云,醒了么?喝口粥吧...” 淡淡的米香随着娘的话一起飘来。 诱人的米香引得冷清云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唤起来,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还是娘那张蜡黄消瘦却充满慈爱的脸。 娘把手里的粥交给旁边站着的小女孩捧着,伸手扶着冷清云靠在床头,又帮她掖了掖被子,这才坐下端过碗。 “来,娘喂你。晾了有一会儿了,不烫,正好喝。”娘用木勺舀起一口粥,送到她嘴边。 冷清云这时候才觉得嘴唇干的裂开口子,嗓子眼里也像冒烟一样干痛。一口热粥喝下去,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连着喝了好几口才停下。往碗里一看,这粥其实就比米汤略微稠那么一点儿,只在碗底稀稀落落有些米粒。 这家,真的穷的连粥都喝不起吗?(小说《香满茶园》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正文 第二章 半碗清粥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香满茶园》更多支持! 娘欣慰地看着冷清云,不断地舀起粥送到她嘴边。她每喝一口,娘脸上的笑容就多几分。 蓦地,冷清云想起婚礼上的那杯酒,她一下子推开妇人,粥泼洒在被子上,碗也滚落在地上。 “青云你...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娘急忙把手覆在她的额头上,焦急地问着。 “怎么了?”爹应声进来。 “没事的,是我不小心没端好,打翻了碗。你再去给青云盛一碗吧。”娘说道。 “唔,看你,也不小心些,可惜了这些米。”爹拾起地上的碗。 冷清云难过地扭过头,却看到一副令她惊讶的场景。 床边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妹,此刻正趴在被子上,吮吸着洒在上面的米汤,捡起一颗颗米粒塞进嘴里。 “啪”冷清云伸手打掉小妹手里的米粒,“脏死了,不许吃!” 小妹顿时眼眶泛红,不知所措地看看她,又看看娘。姐姐以前是对她最好的,从来没有大声骂过她,更没动过手。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凶? 娘也愣住了,但随即拉过小妹,柔声安慰道:“姐姐是怕你吃病了,像她一样受苦,秋云乖,等下娘熬菜汤给你喝。” 小妹委屈地点点头,冲着冷清云挤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姐姐,秋云听你的话,不吃了。” 冷清云的心底一阵揪痛,她不由自主地拉过小妹的手,发现她的手竟是如此瘦小,细的像只小鸡的爪子。 她这才仔细地打量这个小女孩,十二岁的年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大小。稀疏的黄头发扎成两条细细的小辫垂在瘦小的肩膀上。身上的衣服补丁摞着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裤腿破了几道口子,布条垂在裸露的脚面上。天气还没转暖,她却已经打着赤脚。脚趾甲里满是黑色的泥垢,脚趾头正在不安地抠动着。 冷清云皱皱眉,再穷,总得给孩子穿双鞋吧。 她朝娘的脚下看去,忍不住叹了口气,娘也同样打着赤脚。 弟弟推开门,爹端着新盛的粥走过来,“来,再喝一碗,多吃点儿身子才能好起来。”说着把粥碗递到她手里。 冷清云扭头叫小妹,“过来,和我一起喝。” 小妹往后退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我不喝,我不饿,姐姐你喝吧,你才刚好,爹说多吃点儿才好得快!” “是啊,青云,你快喝吧,等会儿我给他们煮菜汤。”娘拉过小妹揽在怀里,一边抚着小妹的头,一边催促道。 冷清云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眶发热,紧接着大滴大滴的眼泪落进手里的粥碗。 “瞧这孩子,怎么又哭上了。”娘慌着接过碗,替她擦去腮边的泪水,满是老茧的手掌粗糙而温暖。 “青云,别哭了。”爹在长凳上坐下,“你身子刚好些,好歹咱们一家人现在都在一起,一个也不少。咱们刚分家出来,日子过得紧巴。等来年地里的番薯熟了,都能让你们吃饱。爹再去找份零工,过年争取给你们每人买双新鞋。” “是呀,姐姐,我现在每天都去挖好多野菜,哥哥还能爬上树掏鸟蛋,鸟蛋可好吃啦!”小妹摇晃着青云的手。 “姐姐,”一直沉默的弟弟口气十分坚定的说道:“我也能帮爹干些木匠活,钱一定能还上,我们绝不会把你卖给别人家的!” 娘瞪了他一眼,“净胡说,什么时候要卖你姐了。” 卖给别人家?冷清云心里咯噔一下,在记忆中搜寻起来。 上个月夏青云生病,病的很厉害,眼看要不行了。爹娘为了给她抓药,咬牙借了一两高利贷。前几天她吃了药刚转好,高利贷雇的几个凶汉上门催债,扬言说如果还不起,就把她卖给县城的官老爷家做下女。 夏青云又急又气,一下子厥了过去,香消玉殒。自己的灵魂恰巧在此时穿越,此清云已非彼青云。 冷清云心中涌起一团怒火。大活人怎么能被卖来卖去? 她的眼光扫过屋里破旧的家什,扫过爹娘弟妹四双赤脚,扫过自己身上又薄又硬缀满补丁的破被,扫过小妹瘦如鸡爪般的小手。 人怎么能这么活着?最基本的尊严呢? 冷清云听到自己的心底“喀嚓”一声,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裂开了。 虽然重生在如此穷困的家庭,但幸好前世的记忆还都保留。记忆中有恨,同样也有她掌握的所有知识。 前世的她,智商高达160,堪称天才。 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到国外的著名女校,当过童子军,也参加过野外生存的训练。 感情异常淡漠的她学习起来却是心无旁骛,拿过好几个博士的头衔。 回国后开始打理自己家族的产业,成为商界最耀眼的一颗新星。 现在,她不再是那个高贵显赫的冷清云。 从濒死那一刻的恨,到穿越重生后的怜惜,愤怒,她终于体会到正常人的感情。 虽然这些感情带给她的感觉并不美好,但她觉得整个人变得完整了。 钱财,地位,这些过眼烟云同样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美好感觉。反倒因为感觉迟钝,被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所蒙蔽,被他的毒酒所谋害。 冷清云擦干眼泪,接过娘手里的粥碗,咕嘟咕嘟大口喝起来。 喝到剩下小半碗,她递给小妹,“姐喝饱了,剩下的给你,快点喝,不然姐姐生气了!” 她觉得自己的口气很严厉,其实那话音里却带着些许的温柔。 小妹看看娘,迟疑地接过碗,稍稍抿了一小口,转身将碗捧给身后的哥哥。 “哥哥,我也喝饱了,剩下的你喝吧,不然姐姐会生气的。” 少年接过碗,同样也是抿了一口。 小半碗粥重新传到冷清云面前。她心里一阵酸楚,却又说不出的温暖。 为了这半碗粥,自己必须当好夏青云,当好这个家的长姐! 几天过去,夏青云已经能下床活动。 她也逐渐理清这具身体里的记忆。 这里地处岭南,属于齐国,但并不是华夏历史上那个齐国。也许是个平行世界?她无法求证。但是风土人情与华夏并没有太大区别。 夏家所在的村子叫北溪村,因有一条小河从村北流过而得名。 爹叫夏建平,会做木匠活,娘随他被唤作夏婶。弟弟夏华云13岁,妹妹夏秋云12岁。 爷奶也在同村,老宅现在还有二叔三叔两家,以及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和奶奶同住。 半年前爷爷去世,在二叔和三叔的撺掇下,奶奶做主分了家,只给他们一口锅灶,几只破碗和两把锄头,背出来的粮食加起来还不到十斤,无非是糙米黑面。 究其分家的原因,竟是二叔三叔听说奶奶手里还有十几两压箱底的银子,加上爷爷留下的一座老宅和六亩良田。 在岭南山区,六亩良田可以算是不错的产业。 二叔三叔唯恐以后夏华云成亲后再分家,会多分去家产,嚷着说当初家里花钱让夏建平学了木匠手艺,不需要田地,何况夏婶还生了两个赔钱货。 在他们两人的撺掇下,加之二婶和三婶一番甜言蜜语,才哄得奶奶做主让他们分出去单过。 夏建平为人憨厚老实,夏婶也是个软柿子。于是就带着姐弟三个在村北靠山的荒地上搭起简陋的木屋,开了三分荒地,靠吃野菜勉强度日。 老天饿不死瞎眼的雀,人要活下去,只要不懒惰总是会有办法的。 夏青云扶着墙走到门口,她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 放眼望去,稀疏的竹篱笆围在小院四周,角落里有一口大水缸。院子中间扔着几个陶盆和一个小凳,支起的竹竿上晾晒着刚洗好的衣服。 木屋的旁边用破木板支起个棚子,棚子下面磊着简单的土灶,灶上一口大锅,灶台旁摆着一摞缺口的旧碗和几双竹木筷。 这就是夏家现在的全部家当了。 夏青云长长地叹一口气,简直比自己前世去过的非洲难民营还穷! 从缸里舀了盆水,简单地梳洗起来。突然,她从水盆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的脸,不由得愣住了。 倒影中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略尖的下巴,娇俏的嘴唇微微张开。秀挺的鼻梁,犹如一泓清水的杏眼上,睫毛又密又长,随着眼皮的眨动,它们也不停地上下跳动,像是在跳舞。优雅修长的眉毛隐在疏疏的刘海底下,如黛色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薄雾。 如果没有那些一块块的淡红色斑癣,这张脸可以称得上绝色。淡红色的斑癣大如铜钱,小若指甲盖,布满额头,面颊甚至眼皮上也有一块。 她被这张脸着实吓了一跳,颤抖着双手摸上去,斑癣的地方的皮肤粗糙并且微微凸起。 手指触到皮肤,引起一点点痒痛。痒痛迅速波及到全身,她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急忙挽起袖子和裤腿,赫然发现身上也长满了同样的斑癣! 夏青云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愿再看到可怖的身体。 “呦,青云,晒太阳呐,今天精神倒好啊?让二婶看看,啧啧,怎么这脸上的癣又多了几块?啧啧,这以后可怎么找婆家呀!” 尖酸的语气中带着嘲讽。夏青云陡地睁开眼睛,见一个胖胖的妇人抱着几件衣服倚靠在院门口,可不正是二婶王氏。 “二婶?你来干什么?” “喏,这几件衣服,让你娘帮我洗洗。”说着,王氏把怀里的衣服往竹篱笆上一挂,堆起一脸假笑。(小说《香满茶园》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正文 第三章 七星拱月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香满茶园》更多支持! 夏青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洗衣服?可以,拿钱来!” “什么?”王氏瞪圆了眼睛,这妮子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那气势比村里举人家小姐还足! 王氏撇撇嘴,“要钱?你生了这一身癞癣,婆家都找不到,赖在我家白吃白喝,现在还好意思管我要钱?” “呸!”夏青云才不吃她这一套,“我有爹娘养我,什么时候吃过你家一口东西?自己有手有脚,脱下的衣服还拿出来让别人洗,你倒好意思!” 她顿了顿,脸上转瞬间挂上微笑,“洗衣服是吧?不用我娘,我来洗,不要你的钱!” 说着就抱起竹篱笆上的衣服往脸上蹭。 “哎!哎!你干嘛呢!”王氏急忙一把拽回衣服,使劲地抖着,“啧啧啧,天杀的!贱妮子!想让我们也得上你的癞癣吗?” “你骂谁呢?”夏华云和夏秋云各背着一只装满野菜的背篓,站在王氏身后,对她怒目而视。 “反了你了!跟谁说话呢?没大没小!真是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王氏见兄妹三个气势汹汹,胡乱裹了手里的衣服,悻悻地扭身走开,嘴里依旧骂骂咧咧的,“一辈子的穷命!活该缺吃少穿!哼...” “姐姐!姐姐你没事吧?二婶有没有欺负你?”华云拉着妹妹跑进来,放下背篓围在夏青云身边。 夏青云挑挑眉,看着王氏肥胖的背影,轻蔑地道:“凭她能欺负我?想都别想!再敢来让我身上的癣都长她身上去!” “嘻嘻”秋云捂着嘴笑弯了腰。她好喜欢现在的姐姐,不再像以前那样愁眉苦脸,任人欺负。 华云也觉得长姐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但他却说不清楚哪里不同。 青云给他俩个舀了碗水,“快坐下歇会儿,背这么多,累坏了吧。” 她拉过背篓,把野菜倒在地上,择了起来。 “明天姐跟你们一起上山挖野菜,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能吃的东西。” 岭南气候温和,满山遍野都是绿色无污染的植被,她不相信只有野菜可以吃。 这一家大小都是满脸菜色,明显的营养不良。在没有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只有在山上的野味上打主意了。 “姐,你身子刚好,还是在家歇着,我和小妹去就行了!”华云蹲在一边,和她一起择着菜。 秋云乖巧地给长姐和哥哥搬来小凳,自己拿了一块木板垫在屁股下坐了下来。 “长姐,我们只知道这些能吃。村里人都不吃野菜的。我们也不敢挖别的,娘说会吃坏肚子。” 华云说道:“姐,我会爬树,有时候能掏到鸟蛋呢!呀,想起来了,我还给你留了一个!” 他说着跑到灶台下面,在灶灰里扒拉着,一会儿,手里举着个鸽子蛋大小的鸟蛋跑了过来。 “给,快吃吧,还热着呢。” “姐不饿,你们俩挖了半天野菜一定饿了吧,你们吃吧。” “这是特意给你留的。爹娘说你身子弱,要补补。”华云敲开蛋壳,小心翼翼地剥了起来。 蛋白晶莹如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青云接过来,用牙齿尖咬下一丁点儿,“姐吃了,剩下的你们两个分着吃。” 不由分说把鸟蛋塞进小妹的嘴里。 小妹赶忙吐出来,学着青云的样子也咬了小小一口,递给华云。 “哥哥吃。” 结果,这个手指头肚大小的鸟蛋在姐弟三个手里传了好几圈,还剩下大半个。 青云怜爱地看着懂事的弟妹,把剩下的掰成两半,虎着脸说道:“听话,快吃了,不然姐姐生气了。” 两人这才把鸟蛋咽下肚子,意犹未尽地砸着嘴。 两背篓的野菜看上去很多,等到下锅一煮却没多少。何况家里根本没有油,少的可怜的盐巴也舍不得放。 然而,这就是一家人的午饭和晚饭了。 半夜,青云的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更让她难耐的,是身上要命的奇痒。 她知道长了斑癣不能挠,越挠越厉害。但是她实在是忍不住,指甲划破本就溃破的皮肤,挠出一道道血痕。 夏青云这时候才发觉,自己脖子上戴着一个皮绳拴着的项坠。项坠的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黝黑坚硬,上面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 身上渗出几滴鲜血,碰到项坠后倏地钻了进去。夏青云眼前一花,发现自己来到一个陌生的空间。 她沿着空间走了一圈,一百多平米的土地异常松软,踩在上面好像厚实的地毯。四周是白茫茫的雾气,一层无形的隔阻挡在雾气前面。 土地中间凸起一块大青石,青石上隐隐渗出几道水痕。 难道这里有泉水?夏青云徒手在青石周围挖了挖,没发现有泉水冒出。 奇怪,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仿佛在回答她内心的疑问,脚下的土地发出一阵轻微震动,大青石竟然向上冒出一截。 仔细看去,青石底部有一行篆体字。 “七星拱月。”夏青云小声读道。她话音未落,大青石嘎啦一声,从中间裂开一道缝隙,一汩清泉喷涌而出。 她吓了一跳,清凉的泉水溅到身上,登时让身上的奇痒缓解了不少。 掬起一捧泉水喝下,甘甜清冽,透人心脾,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肚子里也不饿了。 夏青云捧起泉水试着洗了把脸,果然,泉水洗过的斑癣不再痒痛。她心下大喜,谨慎地察看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放心大胆地脱下衣服,就着泉水擦洗起来。 洗着洗着,她发现这泉水竟然能随她的心意改变温度。当她觉得水凉的时候,泉水自动变成温热。 这个发现让她心花怒放,边洗边哼起了歌。平生第一次,她感觉了到什么叫做喜悦和快乐! 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热水澡,夏青云穿好衣服。可是,怎么才能从这里出去呢? 她心里这么想着,一下子就回到木屋的床上。 好神奇呀!见家人都在酣睡,她又乐此不疲地进去出来试了好几次。最后一次进去之前,她悄悄爬下床,从桌上拿过碗,出来的时候接了满满的一碗泉水。 第二天一早,她第一个起床守在桌子旁边,让每个家人都喝了几口碗里的泉水。 “今天的水怎么这么甜?”娘放下碗含笑道。 “因为是姐姐给娘端的呀!”小妹脆生生地叫道。 青云莞尔,拿过断了齿的木梳,“秋云过来,姐给你梳头,等下我们一起去挖野菜。” 爹照例要去坡上开荒,娘帮村里的大户人家洗衣服。临走前嘱咐道:“华云,别让你姐姐累着,别爬树啊,小心摔下来。” “知道啦!”华云应者,把两个空背篓叠在一起,背在自己身上。 春天的天气多变,清晨的时候淅淅沥沥下了一阵小雨,此时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水汽和泥土的气息。薄雾笼罩在山间,山谷间时不时传来啾啾的鸟鸣声。 华云走在前面,遇到陡峭泥泞的地方,就回身拉着小妹。青云落在最后,她边走边看,这山里的宝贝还真不少呢。 山里有不少青翠挺拔的竹子,尖尖的笋芽从地里冒出头。竹笋可是美味,但是粗纤维比较多,家人现在肠子里没什么油水,不太适合吃它。 转过一个山角,夏青云看见的背阴处有一丛叶子又大又绿,她跑过去一看,盾形的大叶片,粗壮的叶柄,如果自己没记错,这一定是野芋头! 她折下根树枝,仔细地顺着叶柄的根挖了起来。 “姐姐,你找到什么了?”小妹和华云好奇地跑过来。 “把铲子给我用用。”青云头也不抬,继续挖着。 “我来帮你。”华云说着,用挖野菜的铲子帮她刨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圆咕隆咚的根茎被姐弟二人从土里拽出来。 青云拿过弟弟手里的铲子,三两下砍断叶柄,满意地点点头,“就是它!我们晚上可以吃顿饱饭了!” 她把芋头放进背篓,想了想,又带着华云挖出两个。芋头这东西挺沉,她怕华云背不动,反正这里有很多,不急着都挖走。 “姐姐,这东西那么丑能吃吗?”小妹问道。 “当然能吃啦,而且还很好吃呢,保证把你吃的白白胖胖的。”青云捏了捏小妹的脸,笑着说道。 “走吧,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说不定还能找到好东西呢。” 山上的植物四季常绿,既没有褐色的烂叶子,也看不到讨厌的枯草,让人心情感到特别愉快。这儿的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有柔软的绿色青苔,叶子闪亮亮的灌木丛,一丛丛不知名的野花刚刚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山风中摇曳。 夏青云留意到小路边有些动物的脚印和粪便,她仔细地一路看过去,分辨出有野兔,雉鸡,獾,还有蛇。 这说明山上的食物十分充足,如果能抓到一些就能给家人改善一下伙食了。她决定下次进山之前要找些绳子之类的工具带上。 “姐姐,前面就到了。”小妹把她和哥哥经常挖野菜的地方指给她看。 那里是山上的一处缓坡,长着大片的马齿苋,刺儿菜和紫苏等等,山坡下有条小溪蜿蜒流过,应该就是人们经常说的北溪。 姐弟三个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始挖,忽然从小溪那边传来一阵诡异的叫声。 那叫声听起来像牛,又有些像是野猫。 “山怪!是山怪!”小妹惊叫起来。 “小妹莫怕,这不是什么山怪。”青云嘴角弯弯,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没准儿我们晚上有美味了呢!” 小妹的眼睛亮晶晶,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姐姐什么时候懂得这么多,还变得这么大胆? 青云带着弟妹,轻手轻脚地朝小溪走去。(小说《香满茶园》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正文 第四章 美味牛蛙汤 青云带着弟妹,轻手轻脚地朝小溪走去。 溪流中有很多山石,石头上蹲着十几只肥硕的,两个拳头那么大的蛤蟆,青褐色的背上斑斑点点,正鼓着腮起劲的叫唤,此起彼伏,看样子像是在谈情说爱。诡异的叫声就是它们发出来的。 “姐,你想抓蛤蟆?蛤蟆有毒,不能吃的。”华云小声说道。 “这些不是癞蛤蟆,是牛蛙。你看,癞蛤蟆身上是疙疙瘩瘩的,它们背上的斑点是平的,颜色也发青。牛蛙的肉很好吃!”青云低声跟他解释。 可是,用什么东西来抓呢?青云犯了愁。既没有网子,也没有捕蛙笼。 想来想去,只好重新返回坡上,把背篓里的野菜和芋头倒在地上。她打算用背篓试试,看能不能扣到一只。 姐弟俩拿着背篓,慢慢地靠近小溪边。 小妹躲在溪边的蒲丛后面,紧紧握着双拳,屏息盯着姐姐和哥哥,暗自为他们加油。 夏青云知道蛙类对移动的物体非常敏感,因此越靠近小溪,她的动作越是缓慢。最后,干脆站在浅浅的溪水中举着背篓一动不动。 华云也有样学样,瞄准石头上的几只牛蛙定住身形。 牛蛙警觉地停止了鸣叫,凸起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过了好久,才重新哇呜哇呜的唱起来。 就在这时,夏青云猛地将手里的背篓扣过去,身子顺势压在背篓上。 “抓住了!抓住了!”小妹跳起来,高兴地叫嚷着。 牛蛙在背篓里使劲地扑腾,夏青云费了好一阵力气,才把背篓翻过来,紧紧贴在身体上,堵住篓口不让它们跳出来。 回到坡上,她重新把背篓扣在地上,叫小妹用力压住。自己跑去扯了几根蒲草,伸手从背篓里揪出牛蛙,三下两下把它的脚绑在一起。 接着,又帮夏华云放下篓子,华云的收获比她还多,竟然一下子扣到两只。每只牛蛙足足有两三斤重,可以好好打回牙祭了! 看看日头尚早,她带着弟弟妹妹又在溪边扯了许多蒲草和几把水芹菜,这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对于华云和秋云来说,他们不知道芋头和牛蛙的滋味如何,但是姐姐会的这些新奇的东西,让他们感觉非常有趣。姐弟三个有说有笑地往家里走去。 进了院子,夏青云先舀来水唤弟弟妹妹洗手,她一定要督促家人都养成讲卫生的好习惯。 她找来几块破布,把芋头裹在里面在地上反复摔打了几下,这样可以很容易去掉芋头的皮。 芋头去皮后有一层粘液,沾在皮肤上会刺痒,她直接把芋头倒进水盆里,隔着水剥掉皮,切成小方块。 小妹第一次看到白白的芋头块,想要捞起来看看,却被夏青云喝住。 “小妹,记住哦,生芋头不能用手碰的,会蛰手的!” “姐姐,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呀?”小妹缩回手,崇拜地看着她。 夏青云笑笑,“因为我是姐姐呀。” 她嘴上这么应着,心里也在盘算,看来得想个好借口,等以后爹娘问起来也好搪塞。 宰好牛蛙也切成块,和芋头、水芹菜一起下锅炖煮,诱人的香味飘散在小院里。 “好香啊!”华云和秋云一起抽动着鼻子,盯着锅里翻滚的美味。 华云甚至觉得,姐姐这一病倒也不错,不知怎么就学会这么多东西,还能做出这么香的饭菜。 午饭的时候,爹娘惊喜地看着桌上盛好的一碗碗芋头牛蛙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洁白如玉的牛蛙肉混着淡紫色的芋头块和浅绿的水芹,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小妹抢着把他们三个上山挖芋头,抓牛蛙的过程讲了一遍,说的眉飞色舞,活灵活现。 娘被她逗得合不拢嘴,爹疑惑地问道:“青云啊,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些?” 夏青云咬着嘴唇,故作神秘地让大家都坐下,低声说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千万不能外传!”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我病重的时候,昏昏沉沉的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位穿着白色衣服的仙女,她说她是王母娘娘派来救我的,把我带到一个地方,教会我很多东西。不过,她说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就会不灵啦!” 听了她的话,爹娘惊讶地对视一眼,赶紧叮嘱夏华云和夏秋云别说出去。 见家人这么轻易就相信了自己蹩脚的借口,夏青云心里暗自好笑。 “好啦,快吃饭吧,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她揉着肚子说道。 “唔,真好吃!真香!”一家人吃的津津有味,这难得的美餐实在是太好吃了,鲜香的滋味差点让他们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姐姐,以后我们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吗?”小妹喝下最后一口汤,舔着嘴唇问道。 夏青云想了想,这顿饭她只用了两个芋头,一只牛蛙,剩下的还够再吃一顿。不过芋头里的淀粉不太容易消化,吃太多容易腹胀。 她于是答道:“好吃也不能吃太多,不然会消化不了的。明天咱们再上山,看看能不能找些别的东西吃。保证让你吃饱!” 小妹欢喜的手舞足蹈,她现在对姐姐崇拜的五体投地。 吃过饭,华云抢着收拾碗筷。夏青云就带着小妹整理蒲草。她打算用它们编几个篓子,以后抓了牛蛙就放在里面养着。嫩白的蒲草茎割下来可以烧菜,吃起来口感清香嫩滑,沁人肺腑。而且蒲菜里还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氨基酸,是上好的食疗佳品。 小妹心灵手巧,很快就学会了编篓子的办法,她看姐姐和哥哥抓到牛蛙,牛蛙的肉又是那么鲜美可口,自己也跃跃欲试。 夏青云心里感慨万分,只不过缺盐少油的一顿简单饭菜,就让家人如此满足。想起前世的锦衣玉食,却从来没有带给她这样的感觉。也许,老天就是特意要让自己体验这些困苦,从而找回失去的情感。 这个家虽然穷的叮当响,可是家人之间互相关爱,互相照顾,让破旧的小木屋充满了温馨和温暖。这份来自家人的温暖,也让夏青云那颗曾经冰冷麻木的心渐渐苏醒解冻。 晚上,大家又美美地饱餐一顿,爹特意在院子里生起一堆篝火,围着熊熊的篝火给孩子们讲起乡野传说的神怪故事。直到每个人身上都烤的热乎乎的,才回屋睡觉。 等他们都睡熟了,夏青云才进到空间里,用泉水擦洗身子。昨天洗过一次之后,一天下来身上的斑癣都没怎么痒过,以前抓破的地方也渐渐愈合。 泉水下如果有个小池塘就好了,可以舒舒服服地泡在里面。她这么想着,脚下的土地微微颤动,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池塘! 泉水汩汩流进,很快就灌满池塘,但是怎么也不会溢出来。 夏青云再一次惊喜,她跳进池塘,屏息把全身都浸泡在泉水里。温热的泉水滋润着周身的每一个毛孔,说不出的舒适泰然。 “噗。”她吐着气冒出头,看向四周,似乎空间比昨天又扩大了一些,那块大青石也升高了,底下多出几个字。 “七星伴月,如意宝阁?”原来这里叫做如意宝阁,怪不得自己心里一想,泉水的温度就随心所欲,还能凭空出现一个池塘。 但是以前的夏青云为什么没有发现这里呢?她想不明白,便索性不再琢磨。还是想想以后吃什么吧,总不能顿顿都吃芋头。 家里还缺少基本的生活物资,需要有银子才能买的到。怎么才能换到银子?山野的东西虽然能果腹,但是却卖不了几个钱。 她先要解决一家人吃饱饭的问题,然后再想办法赚钱。根据她前世的经验,要想赚到钱,最快的办法是做有钱人的生意,看来自己需要做个市场调查,掌握这里的消费情况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夏青云一边泡着温泉一边琢磨,困意袭来,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睁眼发现自己竟然还泡在池塘里,赶忙跳出来穿上衣服。糟糕,要是被家人发现自己不见了,那可不好解释。 心念一动闪出空间,却发现木屋里还是深夜。幸好没被发现,她拍拍胸脯,合衣躺下。 接下来的半个月,夏青云每天带着弟弟妹妹上山,挖回来不少芋头,捕到二十多只牛蛙。她让爹在院子一角挖了个浅池,移栽了一大丛蒲草和野芋,把牛蛙的笼子也放进去,这样以后即使不上山也能随时吃的到。 有几次她还挖了几棵竹笋,和牛蛙、蒲菜一起煮,吃得大家连连称赞,他们从没想到竹子竟然也能吃,而且还是如此美味。 每天夜里,她都去如意宝阁的池塘里泡一会儿,身上的斑癣越来越少,皮肤变得光洁白皙,衬托着脸上精致的五官,看上去就像换了一个人。 她也偷偷地将泉水掺进水缸里,家人们的身体也慢慢改善,脸色褪去蜡黄,逐渐饱满红润起来。 虽然还没想到赚钱的法子,但温饱的问题暂时解决,这让家里每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岭南的春天多雨,连着几天的阴雨,浅池里的水逐渐涨满,青青的蒲草和芋头长势喜人。 姐弟三个在家里猫了几天,夏青云见闲着也是闲着,便开始教弟妹们识字。华云和秋云早就羡慕有钱人家的孩子能去学堂读书,因此学起来分外努力。 爹娘很诧异,以前只认识自己名字的青云,居然变得这么博学多才。 还没等夏青云解释,弟妹就抢着说道:“都是仙女教给姐姐的呀!”他们现在对长姐的话深信不疑。 正文 第五章 钱的问题 天气终于放晴,阳光洒在身上,晒得浑身暖洋洋的。 夏青云决定再进山寻找一些能换到银子的东西。 吃过早饭,一家人正要出门,却见小路上走来几个彪形大汉。 这几个人满脸横肉,肌肉虬结,身穿皂色衣裤,手里还拎着砍刀,恶声恶气地指着他们叫喊。 爹娘脸色一变,慌忙让姐弟三个赶紧回屋。 “站住!”为首的大汉一把推开爹娘,几步走到夏青云跟前。 “呦呵,小妞出落的挺水灵啊!”大汉抱起双臂,贪婪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 夏青云别过头去,将弟妹揽在身后。 “怎么着?说没钱还债,一个个吃的倒是白白胖胖的!”大汉脸上露出狞笑,不怀好意地盯着夏青云微微鼓起的胸脯。 爹娘赶过来,拦在孩子们前面,哀求道:“大兄弟,我们真的是没有钱,求您再跟金老爷宽限几天,下个月一定还上。” “还?你们拿什么还?”大汉说着嗤啦一声撕破了爹身上的旧衣。 “瞧瞧你们,满身的补丁,连双鞋都买不起,还能有钱还那二两银子?” “什么?”娘惊恐地叫道:“明明只借了一两,怎么要还二两?” 这几个大汉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起放肆地大笑起来,“你当金老爷的银子是白借的?一个月三分利钱,加上利滚利,到下个月正好是二两!” “这...这..”娘六神无主地拉着大汉的衣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兄弟,求求你,求求你宽限些时日,我们现在就是砸锅卖铁也凑不齐这么多银子啊!” 为首的大汉丝毫不理会娘的哀求,他一抬下巴,另几个人闯进木屋一阵翻找。 “妈的,穷的连个屁都没有!”几个人骂骂咧咧地从屋里出来。 大汉啐了一口唾沫,指着夏青云道:“卖什么也不如卖了这丫头,我看她生的还算标致,这么着吧,我帮你和金老爷说说,收了她当小妾。不但银子一笔勾销,以后你们全家也能跟着吃香喝辣。” “这...这怎么行!”爹着急地顿着手里的锄头,“大兄弟,我们就是死也不能卖儿卖女啊!” “你死了关我屁事!”大汉一脚踹在爹身上,拂开娘的拉扯,就要去抓夏青云。 刚刚稳住身形的爹急红了眼,举起锄头,“你!你敢碰我女儿一下,我这条老命就跟你拼了!” 不待大汉吩咐,手下的人一拥而上,把爹围在中间拳脚相加。 这帮人下手又狠又快,几下就把爹打倒在地,爹挣扎着想爬起来,更多的拳头落在身上,血不停地从鼻子和嘴里冒出来。 娘哭嚎着扑过去,被大汉一脚踢开,捂着心口吐出一口鲜血。 华云见爹娘的惨状,抄起一条板凳就要上去拼命。被夏青云和小妹死命拉住。 夏青云满腔怒火瞪着这些恶徒,厉声大喝道:“住手!” 为首大汉猥亵地奸笑道:“停手,都停手!小妞儿,是不是想通了?乖乖跟我回去,金老爷一定会疼你的!” 夏青云一挑眉,冷冷地说道:“你刚才说,下个月才要还二两银子对不对?” “没错,你要是现在跟我走,不但银子不用还,我还多给你一两,好给你爹娘买药吃。”大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既然是下个月还,那你们下个月再来要。到时候如果还不上,我就跟你们走!”夏青云说的斩钉截铁。 大汉的目光又在她身上转了几圈,冲其他几个人努努嘴,“小妞儿,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反悔!” “放心!倒时候还不上钱,任你们处置!” “得!有你这话,我就回去告诉金老爷。兄弟们,走!” 大汉挥了挥手里的砍刀,领着手下人一摇三晃的离开。 夏青云姐弟赶紧把爹娘扶起来搀进屋去,趁大家不注意,夏青云闪进如意宝阁舀了两碗泉水,端给爹娘喝下。 泉水再一次显示出非凡的疗伤功效,不多时,爹娘惨白的脸色就缓和过来,身上的疼痛也减轻许多。 娘缓过神来,抱着夏青云放声大哭,“青云啊,这可怎么好,娘说什么也不能把你卖给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金老爷啊!” 爹靠在床头长吁短叹,狠狠捶着自己的头,“都怪爹没本事!让你们跟着受苦。” 华云和小妹哭着扑在爹身上,拉着爹的手不让他再打自己。 夏青云叹了口气,这怎么能怪爹娘呢。如果不是因为她病的快不行了,爹也不会去找金老爷借银子。 村里人都知道他们家穷,爹又借了高利贷,所有人都躲着他们,生怕爹娘开口管他们借钱。 老宅那边更是不给好脸色,一口一个赔钱货地骂着,说应该趁早把青云卖了,省的给家里添麻烦。 夏青云紧蹙着眉头,现在迫在眉睫的,是如何找到能换到银子的东西。 安抚好爹娘,她留下弟妹在家照顾,决定独自上山。 这一次她打算走的远些,去人迹罕至的深山里面,也许能发现几株名贵的草药,拿到镇上的药铺换些钱。只要能掘到第一桶金,她就有把握赚到更多的银子。 凭着前世野外生存训练中积累的经验,夏青云自信能在森林里熬过几天。何况还有如意宝阁随身,遇到危险随时可以躲进去。 她跟家人嘱咐说,自己要出去几天,让他们不要担心,即使有危险,仙女也会赶来救她。简单收拾几样工具,带上一个煮熟的芋头出发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锻炼和空间泉水的滋养,夏青云的身体素质明显提高。日正当午,她已经翻过了北溪村的后山,朝着茂密的原始森林进发。 为了不迷失道路和方向,夏青云顺着森林里的一条河的河岸逆流而上。 岸边长满了蕨类植物和高大的杉树。她开始的时候尽量避开缠绕的树藤,因为树藤上栖居着许多毒虫。奇怪的是,这些毒虫闻到夏青云身上的气味后,纷纷四散避开。这让她更加放心大胆地在丛林里搜寻。 渴了,喝几口空间里的泉水。饿了,啃上两口芋头。荆棘刮破衣衫,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道道血痕,她丝毫也不在意,实在疼的不行的时候,就用宝阁里的泉水擦洗一下,伤口很快就愈合不见。 连着走了两个多时辰,森林的光线暗淡下来,预示着黑夜即将来临。 夏青云沿着支流来到一处水潭,潭边有不少大块的石坡,顺着石坡攀上,她顺利地发现一个略微干燥的岩洞。打算今晚就在这里过夜。 到了晚上,会有动物来到潭边喝水,通过观察这些动物,可以判断出森林里大致会有些什么草药。甚至如果跟在一些动物身后,没准就能发现更加珍稀的药材。 夜幕降临,山上的气温也降低许多。夏青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她忘记带引火的工具! 在岩洞里四下找了找,除了几坨动物的粪便和一些杂草之外什么也没有。 无奈之下,只好闪进如意宝阁,把自己泡在温泉里。毕竟是走了整整一天,温热的泉水让疲惫不堪的身体慢慢放松,很快就进入梦乡。 等到她醒来出了如意宝阁,岩洞里依旧还是一片昏暗,外面的天色却已经露出鱼肚白, 夏青云整理好衣服,摸着岩壁往外走。突然,脚下被一个东西绊住,整个人向前扑出去,倒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 她第一个反应是有动物进到岩洞,但很快就发现,自己身下压着的是一个人! 夏青云惊跳起来,后背紧紧贴着岩壁。良久,见地上那个人没有丝毫反应,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俯下身察看。 借着洞口透进来的亮光,隐约能够看到地上趴着个满脸血污的男人,背上赫然插着一支利箭,她伸手摸了摸,触手一片濡湿,证明伤口还在不停地出血。再探鼻息,竟然还有一丝生机。 夏青云喘了好几口气,定了定神,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自己总不能见死不救。 掏出小刀割开箭失周围的衣服,抓住箭身,猛地用力往外一拔,鲜血随着拔出的箭头喷涌而出。 夏青云拿过浸满宝阁泉水的布条,使劲压在伤口上面,半炷香之后,血终于慢慢止住。她长呼一口气,用布条重新浸了泉水,将伤口清洗干净,缠上干净的布条。 做完这一切,她擦了擦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旁边。 片刻之后,地上的男人发出几声低哼,挣扎着想要翻过身。 夏青云沉声道:“别乱动,箭已经拔下,等伤口好些再翻身。” 不知道那男人是听了她的话,还是又晕了过去,身子不再动弹,呼吸渐渐均匀起来。 “睡着了?”夏青云嘴角一扯,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土,朝岩洞外面走去。 太阳刚刚升起到树梢,阳光下的水潭清可见底,水里有不少鱼游来游去。 她从岸上找到一截坚硬的干树枝,把树枝的一端削出尖头,做成简易鱼叉。一会儿功夫就捕到两条尺把长的大鱼。就着潭水刮去鱼鳞,取出内脏,采了几把紫苏塞入鱼腹中。 用钻木取火的办法在岸边点起篝火,把鱼架在篝火上。烤了没多久,香味就飘了出来。 夏青云食指大动,咽着口水把鱼烤的两面焦黄,才从篝火上取下,一边吹着气一边大口吃起来。 鱼肉外焦里嫩,混合着紫苏的香气,鲜美异常。 正文 第六章 竹叶青蛇 夏青云吃完一条烤鱼,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那样子像极了一只馋嘴的小猫。 她抬头向岩洞的方向望去,打算把剩下的一条留给那个受伤的男人。 接下来还要抓紧时间,继续去森林里寻找药材。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她可不想被送到什么金老爷那里做小妾。 突然,她的视线被岩洞上方一株青翠的老树吸引住。 老树的树皮呈灰色,树根紧紧附在岩壁的缝隙当中,枝干挺立,枝繁叶茂。树顶抽出的新枝为红褐色,茂盛的枝叶滴绿溢翠。浓绿肥厚叶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油亮的光泽。 夏青云的心咚咚地跳动起来,从树干的粗细来看,这很有可能是一株千年古茶树! 前世,她家的生意就是从茶叶起家,旗下的茶园遍布华夏各地。每年茶叶的产量占到整个华夏的一半以上。她曾亲自考察过每一个茶园,清楚地掌握种茶、采茶、制茶的工艺。 眼前这株千年古茶树如果放在前世,一两茶叶就能卖出几万元的天价! 天不绝我!夏青云攥紧双拳仰天大叫,仿佛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正一锭锭向自己飞来。 浑身热血沸腾,她举着手里的烤鱼,飞快地朝岩洞攀去。 这就叫善有善报,如果她没有救那个受伤的男人,睡醒后直接走掉,也就发现不了这株千年古茶树。 她又想,莫不是因为自己前世给慈善事业捐了不少钱,那杯毒酒才没有让她魂飞魄散,而是转世重生做了夏青云?看来无论什么时候都得心存善念,积攒人品。 心思千转,转眼间来到岩洞。稍微适应一下洞里昏暗的光线,弯腰钻了进去。 “站住!”洞里传来一声低喝。 夏青云一愣,难道又进来人了? 看清楚进来的人是她,那声音方才缓和说道:“是你...进来吧。” 受伤的男人背倚着岩壁,斜坐在角落里,一双漆黑闪亮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夏青云。 她走过去,把手里的烤鱼往他身上一扔,也不说话扭头就走。 “等等。”男人低声叫道。 夏青云一点儿也不想跟这个人多废话。看他一身黑衣满脸血污,十有八九不是山匪就是强盗,要么就是官府通缉的逃犯。 她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好了?不用谢。我还有事。再见。” “我说等等。”男人又叫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冰冷。 夏青云猛然想到,那支箭还在他手里! 她站在原地,张开双手,慢慢转过身。 刚才那样背朝着他,实在是太危险了。 “那个...伤口是我帮你处理的。”她努力挤出笑容,“还有烤鱼,鱼也是我烤的,你慢慢吃,我还有事...” 说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后挪着身子。 男人轻咳一声,却不小心牵动背上的伤口,疼得他直吸气。 “我不会伤害你。”他的声音低沉略带磁性。“先别走,帮我个忙。”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竹筒,递向夏青云,“把这个拿到洞外打开。之后你就可以走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站着不动,男人解释道:“竹筒里是报信鸟。我被仇人追杀。这只鸟可以带我的朋友来这里救我。” 原来如此,夏青云接过竹筒,上下摇晃几下,里面果然传来翅膀扑腾的声音。 “好吧,我再帮你一次。英雄不问出处,名字就免了。” 她从背篓里拿出个葫芦,里面装着如意宝阁的泉水。 “好人做到底,也不知道你那些朋友什么时候能赶来,这点水留给你喝吧。” 说着,把葫芦放在地上,抬脚踢了过去。 男人抓起骨碌到身边的葫芦,打开连喝几口,拿起身上的烤鱼大口啃起来。 夏青云撇撇嘴,有吃有喝,待遇还不错嘛。自己说不用谢,他就真还一个谢字也不说啊! 算了,看在千年古茶树的份上,不跟他计较。 她走到岩洞外面,打开竹筒的盖子。 扑棱棱从里面飞出一只小鸟,那鸟只有寸许长,浑身的羽毛洁白如雪,没有一根杂色。 鸟儿啾地一声鸣叫,在天上盘旋几圈,像是在向主人道别。接着鼓动双翅,箭一般射向高空,转眼就没了影子。 夏青云把竹筒扔进岩洞里,朝着岩洞上面攀去。 在下面的水潭往上看,觉得那棵古茶树离岩洞并不很远。但是从岩洞这里看去,至少还有百十丈的距离。 岩壁陡峭而湿滑,稍不小心就会滑落下去,夏青云拽住岩壁上长出来的小树,小心翼翼地往上攀爬。 忽地,脚下风化的岩石碎成几块,顺着岩壁滚落。她一脚踏空,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掉下去。慌忙中抓住一根树藤,整个身子吊在半空中。 夏青云紧咬牙关,竭力控制自己不往下看。双手死死抓住树藤,一点点往上爬。 终于,脚掌重新够到岩壁,手脚并用爬到一处凸出的岩石上。 山风吹来,她打了个冷颤,才发现衣服已被汗水湿透。 时候千万不能歇,一歇就更没力气。夏青云紧了紧背篓,一鼓作气向着千年古茶树的方向继续前进。 过了半个时辰,她总算爬到茶树生长的石台上,靠着茶树坐下,脸上泛起胜利的微笑。 仰头望去,茂盛的椭圆形叶片油绿发亮,有着锯齿状的边缘。梢头新冒出淡绿色的嫩芽,芽叶披满白色的茸毛,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 这不但是株千年古茶,而且还是品种极好的大白茶! 夏青云心头一阵狂喜,不管这里的人有没有喝过白茶,她有绝对的信心,经她制出的茶叶,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株千年古茶树长的极为茂盛,若采一芽两叶,至少能制出四两极品白茶。要是按前世的价格,少说也得卖个几十万。就算这里的茶不贵,十两银子还是能赚到的。 她美滋滋地想着,还给金老爷二两,剩下的给家里添置些米面粮油,锅碗瓢盆,再剩下的... 那是什么?夏青云的笑容僵在脸上,在茶树的枝桠当中,一条浑身碧绿的毒蛇吐着信子,朝她爬过来。 三角形的蛇头,金黄色的眼睛中瞳孔竖成一线,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一条白色的侧线自蛇的颈部延伸,白色的侧线旁边又有一条鲜红的波纹状侧线。蛇腹浅绿,细细的尾巴呈焦红颜色。 竹叶青蛇?夏青云舒了口气,竹叶青的毒性并不是很大,一般不会致人死亡。但是它盘踞在这里却是个麻烦,因为要采茶就必须爬到树上。况且它看上去并不想放过自己。 这条蛇可能正在树上睡觉,被他打搅了好梦。显然它很不喜欢这位入侵者。它的头微微昂起,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夏青云的手在背篓里摸索着,抓到那根鱼叉,慢慢将鱼叉抽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猛地挥动鱼叉,朝着树上的竹叶青蛇打去。 蛇被打落在石台上,夏青云跳起来,手疾眼快抓住蛇尾,用力来回甩动。 紧接着,将蛇摔在石台上,左手准确无误地抓住蛇的头颈,右脚踏住蛇尾,腾出右手摸出小刀,照准胆囊旁边的位置刺了进去。 蛇腹被锋利的小刀割开一个口子,她探手将蛇胆抠出,把奄奄一息的蛇踢到一边,迅速在刚剥下的胆管上打了个结。 这一连串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任谁也无法相信,这个清秀单薄的少女身手竟然如此干净利落。 夏青云用布仔细包好蛇胆,想了想,直接将蛇胆收入如意宝阁。 谨慎起见,她用鱼叉在树枝间敲打,防止还有蛇藏在树上。又围着古茶树转了一圈。 在茶树树根的空隙里,她发现一堆蛇卵。 从蛇卵柔软的外壳可以看出,里面的小蛇已经成型,很快就要孵化出来。 心里一阵歉然,原来这条竹叶青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才会对自己发动攻击。早知道这样,自己绝不会杀死它。 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 夏青云数了数,一共有九枚蛇卵。如果放任不管,这些尚未孵出的小蛇很快就会被它的天敌吃掉。于是将它们一一收进如意宝阁,放置在温泉旁边。 她找来些碎石块,压在那条母蛇身上,“对不起,你安息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小蛇们。” 料理完母蛇的后事,她没有急着采茶,而是进入如意宝阁中沐浴清洗。 在爱茶之人的心目中,千年古茶树既神秘又神圣。它历经风雨,生长在悬崖峭壁,犹如高贵的女神不可随意亵渎。所以在采茶之前,一定要沐浴更衣,静气凝神,以崇敬和感恩之心去摘取。 一个时辰之后,夏青云终于将所有的嫩芽按照一芽两叶的方法全部摘下,收到如意宝阁之中。 前些天她用野菜试验过,凡是放进如意宝阁中的植物,无论有没有根,都能长久地保持刚刚摘下时候的新鲜。如果插进土里,再以泉水浇灌,很快便能生根长叶。 于是接下来,她从古茶树上选取了几根粗壮的枝桠,移栽到如意宝阁。 大功告成!夏青云此时的心情极好。 她哼着小曲从岩壁上砍下数根树藤,仔细打好结,拧成长长的一条,一头牢牢绑在古茶树上,另一头系在腰间,顺着岩壁慢慢下滑。 这个法子可比攀上岩壁快多了,只用盏茶的功夫,她就回到岩洞上面。解下树藤,她特意绕到岩洞里看了一下,那受伤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夏青云耸耸肩,猜想他的朋友定是在不远处寻他,才这么快地跟着报信鸟找到岩洞救走他。 天色尚早,快点赶路的话还能在天黑前回到家。她没再多想,下到水潭旁边,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就在她刚刚离开岩洞不久,洞里闪出一个矫健的黑衣人,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正文 第七章 极品白牡丹 夏青云忙着往回赶,根本就没有觉察到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回来的路总是比去的时候要快。傍晚时分,已经能望见村外的北溪。 离家还有一段路,她就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叫道:“姐姐!是姐姐!姐姐回来啦!” 小妹一阵风似的迎着她跑过来,一头扑进她怀里。 “秋云,你怎么跑出来了?华云呢?爹娘还好吧?” “都好呢!你昨晚没回来,我们担心的要死,从下午我就在这里等你啦。” 夏青云笑着揉了揉小妹的脸蛋,“走,我们回家!” 见她平安归来,爹娘和弟妹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看到背篓里空荡荡没什么东西,娘安慰她道,“没找到什么不要紧的,人回来就好!饿了吧,我给你热饭去。” 夏青云眼珠一转,笑着挽着娘的手臂说道:“原本打算往深山里去的,不过昨天夜里仙女突然现身,教给我一样好东西,说是能换不少银子。娘,你说是不是王母娘娘知道金老爷欺负咱们家,才派仙女来帮我?” 娘听她这么说,忙合掌向空中念叨,“多谢王母娘娘大恩大德!以后攒下钱,一定去娘娘庙还愿。” “娘,你还在娘娘庙许过愿?是哪个娘娘庙?”夏青云好奇地问道。 娘看了一眼爹,笑道:“你小时候身子弱,经常闹点小毛病。我和你爹出门的时候路过一个王母娘娘庙,听人说香火灵得很,便拜了拜,求她保佑你消灾避难。果然是灵验!” “噢。”夏青云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编个王母娘娘的故事爹娘就信了,原来还有这么个缘由在里面。 “姐姐,仙女给了你什么好东西呀,快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小妹催促道。 “嘘!小点声,隔墙有耳。”夏青云说着,竖起手指往屋顶上指了指。 屋顶上趴着黑衣人心里一哆嗦,自己明明小心得很,她是怎么发现的?黑衣人犹豫了一下,纵身翻下木屋,几个起落,隐没在夜幕之中。 “仙女说了,等到赶集的时候才能拿出来。”夏青云还在忽悠小妹,“等姐姐赶集换了银子,给小妹扯块花布做件新衣服,再买上双绣花鞋,好不好?” 小妹听得眼睛直冒星星,笑靥如花。 “好啦,快让你姐姐歇歇,吃口东西。”娘端着一碗煮好的芋头和一盘炒蒲菜放在桌上。 夏青云早起吃了条鱼,后来忙着赶路,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叫,端起碗,很快就把芋头和蒲菜消灭的干干净净。 “啊-”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走了一天真有些乏,娘,我们早点歇下吧?” “好啊,都睡都睡。”娘边收拾边笑着说,“华云呐,叫你爹进来,你姐累了一天,都早点睡,别吵到她。” 其实,夏青云是急着去如意宝阁里制茶,等家人都睡着了她才好进去。 好不容易等到鼾声四起,她才放心地闪进如意宝阁。 一进去,她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里面的空间比之前足足大了十倍有余。 上午移栽的茶树不但生了根,还抽出许多新枝条,照这个速度,过不了十天半月,每棵茶树摘下的芽叶就能制出一两新茶。 她走到池塘边,九枚蛇卵里小蛇已经爬出,小拇指粗细,通身碧绿。 竹叶青蛇的小蛇一出生就长有毒牙,被它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不过,这些小蛇看上去对她没有一点儿敌意,反而异常温顺地在她身边游来游去。 夏青云试探着伸出手,一条小蛇游过来,爬到她的手腕处,乖巧地围成一圈,好像给她戴上了一个碧玉手镯。 好可爱好漂亮的小蛇! 她轻轻地抚摸着小蛇清凉光滑的鳞片,小蛇吐出信子,温柔地舔着她的手。 和小蛇玩了一会儿,她把它重新放回池塘边。既然茶树生长的这么迅速,她决定再分些枝桠下来,栽进地里,进一步扩大如意宝阁内茶园的规模。 上等的好茶只能选用茶树的嫩芽,嫩芽再经过萎凋和烘干,成茶量极少。只靠眼前这么几株是远远不够的。 如意宝阁中神奇肥沃的土壤大大减轻了夏青云的工作量。只需要折下茶树枝,每隔几步将树枝插入土中就算完成。她甚至发现,连水都不用浇,泉水会自动地灌溉每一株茶树。 片刻之间,五十株小茶树成行成列整齐地排列在空间里。 夏青云在泉水里洗净手,准备开始制茶。 要是有几间屋子和制茶工具就好了。 她这么想着,空间边缘的一处白雾就开始消散,渐渐露出三间白墙黛瓦的房舍。 房前搭着石板台,上边摆着竹筐、竹篓、竹筛、萎凋架、烘焙笼、揉捻机等制茶工具一应俱全。 夏青云立刻兴奋地跑过去。 左边一间房舍摆着锅灶,既可以用来炒茶,也能当做厨房。 中间的一间里面有简单的床、椅、柜等,应该算是卧室。 右边一间最简单也最雅致,只在地上铺了张竹席,席子上摆着一张矮几,矮几上面放着一整套煮茶品茶的青瓷茶具。 真是太贴心了!夏青云高兴的跳起来。 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想要银子... 果然不出她所料,等了半天,什么也没发生!看来做人不能太贪心哦,银子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 从千年古茶树上采摘的一芽二叶品质极佳,肥芽与二叶的长度大致相等,芽叶上披满白色茸毛,最适合用来制白茶中的极品白牡丹。 白牡丹的制作过程并不复杂,无需炒揉,只有萎凋和烘干两道工序,但是火候和工艺极难把握,稍有大意便会导致整批茶叶的品质下降。 夏青云取来几个竹筛,把上午摘自千年古茶树的芽叶倒在竹筛上。她两手持着竹筛边缘转动,使芽叶散开。迅速和轻快地反复筛摇,让芽叶均匀地分摊在筛面上,不致重叠,用制茶的行话叫做开青。 开青后,夏青云将竹筛放在萎凋架上,等待芽叶自然萎凋。 这个过程不能着急,大约要经过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 她算了算,还有四天才是镇上的圩集,正好来的及。 第二天夜里,她又进入到如意宝阁。 新栽下的小茶树也都生根抽枝,长得枝繁叶茂。 九条小蛇变成大拇指粗细,在茶树底下来回游动。见到她,小蛇纷纷吐出细长的信子,像是跟她打着招呼。 看来,这个空间对植物和动物都有着加快生长的作用。 夏青云来到房舍前,见萎凋架上的芽叶已经变为七成干,比空间之外的速度快了近一倍。 芽叶萎凋的成色也极好。叶片不贴筛,豪色发白,叶色由浅绿转入深绿,芽尖与嫩梗微微翘尾。叶边缘略带垂卷,叶色有波纹状,闻上去已没有刚摘下时候的青气。 这时候就可以并筛了。 她取下竹筛,将两筛中的芽叶并成一筛。 等上半个时辰,芽叶八成干,再次二筛并一筛,继续放在萎凋架上阴干。 趁这个空档,她跑到池塘里泡了个热水澡,神清气爽地回来准备下一道工序。 待芽叶九成半干的时候,夏青云轻轻捡剔出茶梗,接下来就可以进行最后一道工序,烘干成茶。 一阵忙活之后,极品白牡丹终于展现出她雍容的风姿。 只见它的成茶芽叶连枝,叶色灰绿,夹以银白豪心,呈抱心形,叶背遍布洁白茸毛,叶缘向叶背微卷,形态舒展,自然大方。 整整一株千年古茶树,也不过才制出这四两多的极品白牡丹。 夏青云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小竹筒,每个竹筒内放了半两左右的茶叶。余下的一点儿,她要第一个品尝。 灌满一壶清泉,放在红泥小炉上煮开,略作沉淀,提壶冲入茶盏。 茶盏中的白牡丹经沸水冲泡,碧绿的叶子衬托着嫩嫩的叶芽,好似牡丹蓓蕾初放,绚丽秀美。叶脉微红,布于绿叶之中,宛如一位红妆素裹的美人,分外恬淡高雅。 素手轻抬,将茶汤斟入杯中,见那汤色杏黄明亮,闻之茶香清新怡人,好似到了云雾缭绕的山间,带着泥土的芬芳和甜甜的花香。 举杯轻啜,滋味清醇微甜,携带着春天阳光的问候,将田润和质朴注满心田。 “好茶!”夏青云忍不住连声赞叹。 千年古茶树孕天地之灵气而生,汲取天地日月之精华而长,所以制出的茶品清新自然,甘醇圆润,恰似一位历经岁月蹉跎,仍旧青春不老,天然去雕饰的神女,高贵优雅的风姿让人无限神往。 如果放在前世,它必将成为传世珍品,引来无数资深茶客的疯狂追捧。 白茶不像绿茶不耐放,反而是越陈越好。陈年的白茶药用价值更高,明目护肝,非常有益身体的健康。 夏青云将八个小竹筒整齐地陈列在案几上,她决定先拿一筒售卖,如果能够赚到二两银子,就把剩下的收藏起来。千年古茶树制成的极品白牡丹,那可是许多人一辈子也喝不到的。 新栽下的小茶树分蘖于千年古茶树,料想品质断不会差。在如意宝阁,茶树生长速度极快,过上三五天就能采摘一批。到时候再拿去售卖也不迟。 三天后,夏青云起了个大早,领着弟弟华云去镇上赶圩集。 正文 第八章 赶圩集 天才蒙蒙亮,夏青云和夏华云姐弟两个就背着竹篓出了门。 北溪村地处山区,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才能赶到东川镇上。 清晨的山间笼罩着一层薄雾,晶莹的露珠挂在树枝和草叶上,像一串串透明的珍珠。 昨夜下了些小雨,地上很是泥泞,赤脚走在上面,发出叽咕叽咕的声音。 华云见姐姐的背篓里和自己的一样,也是空空荡荡的,有些不解地问道:“姐,咱们去卖什么东西?” 夏青云神秘地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翻过北溪村前面的山梁,官道上来往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时不时还有几辆牛车经过。看得出,大家多是去到镇上赶圩集的。 山区的交通不是很方便,物资的卖卖流通主要是通过东川镇每月三次的圩集进行交易。 到了镇上,街道两旁的店铺才刚刚开门,赶集的人们把自己售卖的东西摆在街道旁边,等待着买主的光临。 趁着人还不是很多,夏青云领着弟弟在镇上转了一圈。 东川镇是西南的要塞重镇,因此比附近其他几个镇子的规模大了不少。 整个镇以坊市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出八条主要街道,每条街道之间又有小巷相连接。 这八条主要街道各有各的特色,有以售卖粮油杂物为主的丰仓街,有以布店裁缝铺林立的安平街,还有诸如出售笔墨纸砚和各类书籍的文曲街,铁匠铺银匠铺一家挨着一家的裕盛街等等。吃穿住行,酒肆客栈一应俱全。唯独没有看到前世常见的茶馆。 夏青云的心里有些打鼓,莫不是这里的人们不喜饮茶?如果是这样,那可不太妙。 制出的茶再好,如果没有市场的话,那也是明珠蒙尘,赤金掩土,难以赚到相应的银钱。 她很想找个大户人家打问一下,但是看看自己和弟弟衣衫破旧,打着赤脚,估计人家连门都不会让进。 实在不行的话,先把蛇胆卖了,换上几个钱,买些调味作料。回家后多抓些牛蛙,制成美味的牛蛙肉拿到圩集上卖,这样虽然来钱慢,但是总好过没有进项。只是能不能在一个月里凑足二两银子就不好说了。 心里盘算着,她和弟弟又回到坊市,找了个向阳的地方坐下来晒着太阳。 日头渐渐升高,前来赶集的人越来越多,圩集上热闹起来。 铺子里的伙计将东西摆到了店铺外面,将街道两旁映衬的琳琅满目。 街道中间的小摊一个挨着一个,人头攒动。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鸡鸭的叫声,猪仔的嘶鸣,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弟弟华云抻长了脖子张望着,在乡下待久了,乍一来到繁华的镇上,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夏青云站起身,她打定主意,要去镇上的药铺问问,看他们收不收蛇胆。 就在这时候,坊市的一头传来一阵锣声,有人高声喊道:“诸位乡亲!诸位乡亲,皇甫家急需竹叶青蛇的鲜蛇胆一枚,重金相求,有意者速来!” 言罢,再次敲响手里的铜锣,边敲边向这边走来。 夏青云大喜过望,老天垂青,自己不刚好有一枚竹叶青蛇的蛇胆么。 尽管摘下来已经好几天,但是一直保存在如意宝阁中,况且她在摘取蛇胆后,已经将胆管牢牢扎住,不让胆汁流出,现在那枚蛇胆依然是新鲜饱满。 锣声渐近。夏青云透过人群看到,走在前面是个家丁模样的小哥,手里拎着一面黄澄澄的铜锣,边敲边高声喊着。在他身后紧跟着一位中年男人,身穿蓝色长衫,略显花白的须发,面容谦和,气质十分儒雅。 她拉着华云,分开众人,刚想上前,却见一个背着药篓的汉子拦住那二人说道:“这位老爷,我这里有竹叶青蛇蛇胆。” 说着,他放下药篓,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递到中年男人的面前。 中年男人接过油纸包,打开看了看,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说道:“这位乡亲,我需要的是新鲜的蛇胆,你这枚已经有些时日,是炮制过的吧?” 那汉子点头道:“新鲜的蛇胆极难保存,我是专门在山上采药的,这枚蛇胆也是上月偶然寻得,为了防止腐坏就用酒炮制过。不过,药效大都还保存,应该可以用的。” 中年男子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万一找不到新鲜蛇胆,或许这个也能将就,那我就先收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银元宝,交给买药的汉子,“这是十两银子,你拿好。” 买药人掂了掂银元宝,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花,连声道:“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哇,皇甫家真是阔气,一枚蛇胆就值十两白银!” “就是啊,早知道我也上山找找,竹叶青又不是什么剧毒的蛇,抓起来不难。” “哎呀!我今天早上在路上还看到一条竹叶青呢,要是抓住就好了!” 旁边围观的人纷纷议论,羡慕地看着那个卖药的汉子。 夏青云皱皱眉,拉着华云从人群里挤出来。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蛇胆卖给皇甫家人。 炮制过的蛇胆都值十两银子,那自己手里这枚新鲜的可不更值钱? 圩集上人多眼杂,万一被歹人盯上,就有麻烦了。自古财不露白,还是小心为上。 那中年男人收了蛇胆,并没有立时离开,显然还不是很满意。他带着小哥继续在圩集上转着。 夏青云姐弟俩不做声地远远跟他们在后面。 转了一个多时辰,中年男人终于放弃了寻找,朝镇子北边贵人聚居的举人巷走去。 举人巷顾名思义,多是中了举人后谋得官职,选中镇上风水上佳的北面建起宅邸。镇上有钱有势的官宦人家大都住在这条巷子里。 这里过往的行人穿着打扮明显比其他地方好很多,绫罗绸缎,就连下人身上也穿的是上等的细布衣衫。 走进举人巷,她们姐弟两个满身补丁,打着赤脚的样子显得十分突兀。 中年男人在巷子深处一户朱漆大门前停下,正要迈步进去。忽听身后有人喊道:“这位老爷请留步。” 他循着声音望去,见一个肩上背着竹篓的少女带着一位少年朝他这边跑来。两人身上的衣服缀满布丁,赤着脚,一看便知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少女跑到他跟前,喘着气说道:“这位老爷,您可是要收新鲜的竹叶青蛇胆?” 中年男人颔首道:“正是,姑娘可有?” 夏青云将手里的布包举上前,说道:“我这里有新鲜的竹叶青蛇胆,您看合不合用?” 中年男人接过布包打开一看,惊喜道:“不错!正是我要找的。姑娘请随我进来说话。” 夏青云拉着弟弟,跟在他后面走进去。 大户人家的院落果然不同凡响,亭台楼阁掩映在各种花草树木之间,庭院中修建着小桥流水的景观,翠竹摇曳,腊梅吐蕊,甚是幽静雅致。 夏华云第一次进到富贵人家,紧张的攥着拳,低头跟在后面。走了一会儿,他见姐姐悠然四顾的样子,觉得自己很小家子气,便鼓起勇气学着姐姐的神态,挺胸抬头地走着。 中年男人把他们带到一处小院,让进堂屋坐下,吩咐下人上茶,对夏青云说道:“姑娘稍作片刻,待我先去把蛇胆交给郎中,去去就回。” 夏青云淡淡一笑,“先生请去,我们不急的。” 等到屋里无人,夏华云低声跟姐姐说道:“姐,你可真了不起,我一进来眼都花了。看,满手都是汗。” 夏青云看着弟弟,认真地说道:“华云,人和人应该是平等的,无论富贵贫贱,人格都是一样。不能以富欺贫,同样也不能因贫穷而自卑。我们有手有脚,只要不懒惰,一样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姐,我记住了。”夏华云点头,把姐姐这番话牢牢记在心里。多年以后,每当他想起这一幕,总是感慨万分地说道,没有姐姐,就没有今天的夏华云。 夏青云端起桌上的茶盏,掀开杯盖仔细观瞧,见茶汤深褐,闻上去有淡淡的青草气息。她品了一口,味道苦涩略带回甘,很像前世的大叶苦茶。 虽说不是上等好茶,但是证明这里还是有人喝茶的。既然这样,她就有信心将自己的极品白牡丹卖个好价钱。 不多时,中年男人满面含笑的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小厮手里托着托盘,上面摆着整整五锭银光闪闪的元宝。 “姑娘,实不相瞒,因皇甫少爷突发重病,急需竹叶青蛇蛇胆做药引,四下寻找无果,所以才到圩集上找寻。对了,我是管家皇甫正,敢问姑娘芳名?” 夏青云见他言语谦和有礼,并不因为自己穿着贫贱而有任何歧视,心下好感大增。 急忙起身福了一礼,说道:“我是北溪村的夏青云,这使我弟弟夏华云。蛇胆能派上用场,那是皇甫家福德深厚。” 皇甫正闻言,上下打量着夏青云,见这姑娘虽然衣衫破旧,但一张俏脸生的唇红齿白,清秀可人,而且神抬淡然自若,措辞有度,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他笑道,“姑娘真会说话。这里是五十两白银,还请姑娘笑纳。” 夏青云瞟了一眼银锭,并不着急取,而是微笑着开口道:“小女有一事请教皇甫管家,不知当否?” 正文 第九章 第一桶金 “姑娘请讲。”皇甫正在夏青云的对面坐下,含笑望着她。 夏青云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方才问道:“请教一下,这茶是什么品种,有什么名字?” 皇甫正一愣,没想到她会问到这不起眼的茶水,他想了一下答道:“这就是普通的茶,也没什么名字。因为味道略苦,喜欢喝的人不多。姑娘怎么对它感兴趣呢?” 夏青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又问道:“那么,皇甫家的老爷夫人平时也喝这个茶吗?” “茶不就只有这一种吗?”皇甫正奇怪,“夫人有时候嫌味道苦,会调些蜂蜜进去。不过这茶虽然味道不好,但是能除烦渴,消积食,所以大户人家都常备些。” “那不知这些茶哪里有卖,价值几何?”夏青云又问。 “乡下人不喜饮此茶,因此镇上没有卖的。”皇甫正答道,“这些茶还是我家公子从省城带来的,那里有几家山货店有卖,价格嘛,好像是一两银子一斤。” 夏青云此刻心里乐开了花。这样的茶居然也能卖到一两银子,那极品白牡丹还不得卖到上百两一斤?发了,发了,让那个金老爷见鬼去吧! 尽管心里扑腾的像小鹿,她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风轻云淡地说道:“小女家在深山,偶尔觅得一株古茶树,趁春色清明摘了些嫩芽成茶,想请皇甫管家品鉴一下,不知可否?” “这有何不可?”皇甫正大笑,“姑娘尽管拿茶出来,我让下人去煮。” 夏青云微笑着摇摇头,“我这茶不用煮的,请您帮我烧一壶开水,再拿四个茶盏便可。” 听她说的新鲜,也勾起了皇甫正的好奇心,他即刻依言吩咐下人。 一会功夫,厨娘拎着开水和茶盏走进来,放在桌上。 夏青云取出一个小竹筒,里面放着半两多的极品白牡丹。 她取下一个杯盖,反放在桌上,从竹筒里倒出手心那么一小捧的茶叶放在上面。 紧接着素手一翻,将其余的三个杯盖也取下,先拎着热水注入杯盏之中,此为温杯。 夏青云气定神闲,伸出玉指捏起一盏杯沿,倒掉温杯的水,把茶叶放入盏中。用手背轻触壶身试了试水温,高高拎起水壶,水柱似一条细细的银龙注入杯盏,随即覆上杯盖。 转而又将刚才三杯温杯的热水倒掉。这才笑着对皇甫正说道:“此茶采摘于茶树的第一轮嫩芽,若用沸水久煮会失了香气,茶汤也会变得苦涩,因此只用开水稍沉冲泡便可。” 说完,她掀开泡茶的杯盖轻嗅,一缕清雅的暗香从茶盏中飘出。 皇甫正闻到这幽幽的香气,眼睛一亮,更加饶有兴味地盯着夏青云的动作。 只见她合上杯盖,但留一道缝隙,翘起素手以大指和中指轻轻捏起茶盏,食指轻压杯盖,将茶水均匀地分倒在三个空茶盏里。 夏青云把其中一杯轻轻推到皇甫正的面前,“皇甫管家,请品茶。” 接着又递了一杯给夏华云。 皇甫正端起茶盏,见里面的茶汤杏黄明亮,泛起柔柔的涟漪,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再放到鼻下轻嗅,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清香将他全身都笼罩起来。他轻轻地品上一口,闭上眼睛良久没有说话。 夏华云在一旁看呆了,这茶到底是好喝还是不好喝,怎么喝完就合上眼不吭声了呢? “绝妙!”皇甫正终于睁开眼,发出一声惊叹,“此茶只应天上有!” 浅浅一口茶,茶汤甘醇圆润,完全不似以前喝过的苦涩。更奇特的是,茶香不但清雅异常,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和果香,说不出来的绝妙滋味。就像是一位风姿绰约,披着轻纱的曼妙女子,让人浮想联翩,为之神往。 夏青云抿嘴一笑,说道:“难得皇甫管家喜欢。这茶不但好喝,对身体也很有益处。常喝能轻身健体,保持容颜不老,因此尤其适合小姐夫人饮用。” 皇甫正端起茶杯连喝几口,由衷地赞道:“实在找不出什么词语能形容此茶,这滋味简直太绝妙了!就算是当今圣上,恐怕也喝不到这么好的茶叶。敢问姑娘,此茶可有名字?” “当然。”夏青云眉眼弯弯,笑得分外可人,“皇甫管家请看。” 她将冲泡这茶叶的杯盏推到皇甫正面前,“此茶芽叶连枝,白毫遍身,叶芽互抱,叶缘微卷,恰似牡丹初开,便唤作白牡丹。” “白牡丹,好名字!极品,极品的白牡丹!”皇甫正连连称赞道。 他兴奋地搓着手,眼神熠熠,激动地问道:“请问姑娘,此茶怎么卖?你有多少,我全要了。” 如此的上等佳饮,若是被老爷夫人知道,一定会喜欢,说不定还会作为贡品献给皇上。 夏青云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正色道:“不瞒皇甫管家,此茶极难制作,目前...我也只有半两。” “半两?”皇甫正傻眼了,半两够干什么的?放在皇甫家连半天都喝不到就没了。 “不过,”夏青云勾了勾嘴角,“不出半月,我就能新制出一批,大约有两斤。” 皇甫正一拍大腿,“我全要了!价钱你定。” 夏青云也很干脆,“那好,咱们就按一两茶叶十两白银,您看如何?” 什么?旁边的夏华云惊得差点儿跳起来,只一两便要十两银子,姐姐疯了不成? 皇甫正略一沉吟,点头答应:“好,就按你说的,一两茶叶十两白银。今天先付给姑娘五十两定金,其余的交货时候结清。” 额的娘呀!夏华云简直吓呆了,就这么会儿功夫,姐姐就赚了五十两? 夏青云请皇甫正将其中十两换成五百个铜钱和散碎银子,剩余的则原样包好,放进背篓里。 临走时,她将盛着半两白牡丹的竹筒交给皇甫正,说道:“多谢皇甫管家慧眼识珠,这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皇甫正高兴地接在手里,笑道:“姑娘见外了,以后就叫我正伯吧。” “正伯,那小女就先告辞了。”夏青云福了一礼,领着弟弟出了皇甫府。 快走到坊市,夏华云才缓过神来,他拉着夏青云衣袖问道:“姐,我们真的有钱了?不是在做梦吧?” 夏青云在他头上弹了个爆栗,“疼吗?” 华云揉着额头,咧嘴傻笑着,真的不是做梦,整整一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 北溪村里的人家,一年能攒下三两银子就算过得不错了,而现在他们的背篓里就有一百两!恐怕爹娘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夏青云趁他不注意,早把整锭的银子收进如意宝阁。剩下的散碎银子和铜钱,她要用来大肆采购一番。 首先要去的是鞋铺,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两双素色布鞋。付完钱,她就先穿上一双,没有鞋的日子实在是让她受够了。 华云穿上新布鞋,美的连路都不会走了,他觉得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别提有多舒服! 接下来他们又逛了布店、米店、杂货店、背篓里塞得满满当当,实在装不下了,夏青云才意犹未尽地停下。 领着弟弟来到集上,买上十来个腊肉糯米饭团,叫了两碗酸辣米线,姐弟俩吃了个肚圆,才高高兴兴地往家走。 回到家,爹娘看见他们两个背回来的东西,吓得连忙关上门,连声追问是怎么回事。 夏青云笑着解释道:“不是告诉过你们,仙女给了我一样好东西吗?这些都是用它换的钱买的。” 说着,一样样从背篓里往外掏着。 “这是布鞋,每人两双。黑布蓝布各三丈,是爹和华云的。蓝布是给娘的,素花布给我和小妹。两斤白糖,十斤米十斤面,五斤油,还有辣酱,盐巴...” 爹娘和小妹看的眼花缭乱。 “买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呐?”娘问道。 “钱!姐咱们的银子呢?”华云着急地叫起来。他见背篓都掏空了,也不见那些银锭,莫不是路上被贼偷了? 夏青云一挥手,桌上凭空多出了九锭银元宝和一堆散碎银子。 “啊?”爹娘和小妹拼命揉着自己的眼睛,爹手指颤抖着摸着闪亮的元宝,激动得嘴唇直哆嗦,“青云啊,我不是在做梦吧?这...这真是你赚回来的银子?” “爹,不是做梦!咱们真的有银子啦!”华云抢着说道,他相当地理解爹此时的心情。 “姐姐!姐姐!你从哪儿变出这么多元宝?”小妹摇着夏青云的手。 “这是仙女教给我的障眼法。”夏青云说道。 她早就想了一路,目前解决了燃眉之急,接下来就要大干一番。 想靠制茶赚钱,单凭她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必须得发动全家。首先,要让家人知道如意宝阁的秘密并且保证不能外传。 所以她故意露了这么一手,先镇住场子。 见全家人的神色都深信不疑,她接着说道:“仙女还给了我一个宝贝,但是只能咱们家人知道,如果被外人得知,王母娘娘就会把宝贝收回去,而且咱们也会遭到天打雷劈的报应。” 她故意说的很严重。心中暗道,不好意思了,我也是不得已才吓唬大家。 爹娘频频点着头,“要的要的,王母娘娘的宝贝可不是轻易能得到,若是惹娘娘生了气,天打雷劈都是轻的,弄不好会下十八层地狱。” 夏青云抿抿嘴,拼命忍住笑。想不到爹娘这么上道,看来不用担心啦。 正文 第十章 分工 “那现在大家都闭上眼,我带你们去看这宝贝。”夏青云说着,让大家把手拉在一起,心念一动,将全家人带进如意宝阁。 她留了个心眼,没有告诉家人是通过项坠发现如意宝阁的。这样万一以后谁不小心说走了嘴,也没人能找到进去的办法,权且当个传说听听而已。 “好了,睁开眼吧!” “哇!”小妹惊叹。大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子就到了这个地方。 眼前翠绿的一行行小树,清清的池塘,远处是一排白墙黛瓦的屋舍,微风和煦,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在天边映射出一道美丽的彩虹,好一副静谧的田园美景! 夏青云也微微惊讶,空间比昨天又扩大十倍有余,房舍也多出了十来间。现在看上去很像山坳中的小盆地。 “这里是王母娘娘的如意宝阁。”她娓娓道来,“那边的泉水叫做七星泉,田里种的小树是茶树,茶树的叶子可以用来制成茶叶,咱们的银子就是用茶叶换来的。” “树叶也能换钱?”爹难以置信地走到田间,小心地摸着油绿的叶片。 夏青云莞尔,“光是树叶当然不行,只有用仙女教给我的办法加工制成茶叶,才能换到钱。” 夏华云深以为然地补充道:“爹,镇上皇甫家,花了整整二百两银子跟我姐买了两斤茶叶。” “二百两?”爹惊讶的张着嘴。 娘摇头道:“这可是王母娘娘赐给的,不贵,不贵。” 夏青云被娘的话逗笑了,亲密地挽着娘的胳膊撒娇道:“还是娘有见识。” “那是,那是。”爹频频点头,“青云啊,这些茶树该怎么侍弄才好?” “爹,不急的,我们去屋里喝杯茶,慢慢说。” 夏青云带着大家来到茶室,席地而坐。从竹筒中取了白牡丹,给每人泡上一杯。 “这茶叶不用煮吗?”娘问道。 夏青云有些意外,没想到娘是见过茶的。 “只用沸水冲泡就可以。”她答道,掀开杯盖,清雅的香气溢满茶室,“尝尝看怎么样。” 一口茶喝下去,大家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喉咙里说不出的甘醇滋味,满口的清香久久不散。 “真好喝!”小妹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怪不得镇上的老爷花那么多银子。” “这茶不但好喝,对身体还很有益处,能让你越喝越漂亮。”夏青云笑道,“不过,也不能一下子喝太多,每天喝上三五盏就行了。” “青云,你说说看,咱们要怎么侍弄这些金贵的茶树?”爹放下茶盏,继续刚才的问题。 “爹,在这如意宝阁里,风雨调和,没有病虫害,茶树自然生长便可,几乎不用打理。我们先要在这里一边育苗,一边采茶制茶。”夏青云解释道。 “那天长日久,总有人回问起咱家的茶叶是从哪里弄来的。”爹有些担心地说道。 夏青云点头,“爹说的是,所以咱们还得在外面的山上开辟出茶园。茶树本就是汲取天地之精华而生长,侍弄起来无非是松地,施肥,除杂草和害虫,适当灌溉,只要是勤快,栽种起来并不困难。” “这就好。要说勤快,这北溪村没有比你爹更出力的人了。”娘在一旁插言。 “单靠爹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满山的茶园。”夏青云笑着说。 “满山的茶园?要种那么多?”爹皱皱眉头,“我不怕累,就是怕耽误了这些金贵的茶树。” 夏青云解释道:“制茶只能用新长出的嫩芽和鲜叶,老叶子是做不了茶的。鲜叶经过加工,一亩茶园最多也只能产出二百斤的茶叶,所以种少了不行。” “一百两银子一斤茶叶,那一亩地一年就是...就是两万两银子!”爹算计了一下,被结果惊到了,“咱家可是一辈子都花不完呐。” 这也不怪爹,他一辈子老实巴交,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可夏青云就不同了,她在前世生在首富之家,资产是以亿为单位计算的,两万两在她眼里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夏青云耐心地给爹解释道:“我们以后要走出这大山的,在那些官宦世家,两万两银子只是个把月的开销而已。况且,茶树移栽到外面的山上,品质必然会有所下降,再随着产量的增加,到时候价格就卖不到这么高了。” 娘的心思转得比较快,“他爹,青云说的对。咱们村里有不少勤快的人家,到时候可以雇人打理,这样乡亲们也多份收入,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那是,那是。”爹极听娘的话,不住地点头。 “姐,我们的钱够买地吗?什么时候开始开辟茶园?”夏华云问道。 “我也不知道这后山的地怎么卖,要让爹去村长那里打问一下,最好把整个山头都买下来。对了,山前那片缓坡也要买下,咱家得起个宅院。” 夏青云端起茶盏品了一口,整理一下思路,接着说道:“饭要一口口吃,咱们先把眼下要办的事情理一理。” 第一,爹和华云先去金老爷家还了银子,省的那些恶汉再登门逼债。 其次,找村长商量,把山前的缓坡买下来,雇人起上宅院。 再有,茶苗要先在如意宝阁里育好,大家也要学习掌握采茶制茶的工艺。 “就按青云说的办,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长姐当了。”爹下决心说道,他辛苦半辈子也没挣下几个铜板,若不是青云,家里连饭都吃不饱。加上她又有王母娘娘护佑,全家人以后就要靠她了。 娘和弟妹当然没有任何意见。既然如此,夏青云就当仁不让地开始分工。 她先领着大家来到田里分枝育苗。因为半月后要交给皇甫正两斤极品白牡丹,至少要先种出几亩茶树才够。 人多力量大,两个时辰之后,几百株茶苗就整齐地排列在田间。 从如意宝阁里出来,娘把姐弟两从圩集上买回来的腊肉饭团给大家分着吃了,就催促他们赶紧休息。 第二天一早,爹带上碎银子,领着华云去给金老爷还钱。回来以后又拿了整锭的元宝去找村长谈买地和起宅院的事。 夏青云则在如意宝阁中,教给娘和小妹如何采茶。娘和小妹都是心灵手巧的人,很快便学会了采茶的技巧。 小妹这段时间长高了不少,出落的水灵灵,像个大姑娘的样子了。她手指灵巧地在绿叶尖跳动,鲜嫩的芽叶如绿色的蝴蝶翩翩飞进竹篓中。 “哎呀!有蛇!”小妹惊叫起来。 一条碧绿的竹叶青蛇从茶树枝桠间游出来,冲小妹吐着信子。 “不怕不怕。”夏青云急忙跑过来安慰她,“这是王母娘娘留下来看守茶园的。” 既然大家都这么相信王母娘娘,那就把说不清楚的事情都推给她老人家吧。 “你看,”夏青云说着,伸出手去,竹叶青蛇乖巧地舔着她的手指,“它不咬咱们家人的。” 九条小蛇已经长到一丈来长,有手腕粗细。根据他们身上不同的花纹,夏青云分别给它们起了名字。 “这条是小五,它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夏青云吹了声口哨,另外几条也向她游过来。 “这是老大,身上的花纹最是艳丽。老二这里有个八字纹,老三这里有根漂亮的金线...”她一条条指给小妹看。 小妹也学着她的样子,壮着胆子伸出手,摸了摸小蛇身上的鳞片。 “好滑,好凉!娘,你快过来看,这些蛇可听话呢。”她兴奋地喊道。 娘笑着说道:“傻丫头,这些可是仙蛇,有灵性呢。” 夏青云不禁抚额微笑,娘可真会给它们安排身份。她这么想着,却也不说这谎话是谁起得头。 一家人直到晚饭的时候才重新聚到一起。 夏华云边吃边讲道:“你们可没看见,那金老爷看到爹拿出碎银子,脸都气绿了。” “他气什么。”小妹噘嘴道:“爹只管他借了一两,现在还给他二两,他还生啥气?” 华云瞟了姐姐一眼,“还不是以为咱们家还不起债,想抢了姐姐给他做小妾,没想到爹能拿出银子,美梦泡汤了呗。” “活该,谁让他不安好心!”小妹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那样子好像是想咬下金老爷一块肉似的。 娘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爹的碗里,问道:“村长那边咋说?” 爹放下筷子,从怀里掏出张黄纸铺到桌上。纸上标着地契两个大字,下面用小楷工整地记着买卖双方的名字,位置大小,价值若干云云,末了是用朱砂摁的几个指印。 “今天先买了那块缓坡,用了五两。整个山头若是买下,最少也要五十两。雇人起宅院,讲好是三十个铜板一天,不管饭。石匠木匠这样的手艺活另算。地契就让青云收着吧。” 夏青云道:“先放爹那里,明天拿了钱买下山头,连这张地契一起去镇上换成官契,省的以后有人找麻烦。” “青云说的是,树大招风,咱们家一动工,村里和老宅那边肯定有人说三道四的,还是换成官契保险。”爹点头应着,将黄纸者好,重新放进怀里。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不禁念叨,爹的话音才落,院子里就传来二叔夏建安和三叔夏建喜的声音。 “大哥,你在家吗?听说你今天去村长家买地了?” 正文 第十一章 借钱 大家脸色均是一变,缺吃少喝的时候他们从来没登过门,现在稍有动静就闻着味找过来,指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眼。 爹叹口气,起身打开门。 “嫂子,正吃饭呢?”夏建安满脸堆笑,一点儿也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他叔,这村里村外的,平时也难得见你们一次,哪阵风把你们吹来了?”娘沉着脸,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说道。 “诶,先别急着收呀,我和老三还没吃饭呢。”他看着碗里的红烧牛蛙肉吧唧吧唧嘴,一进门就闻到香味,馋的口水差点儿流下来。 “我们家的饭可不好吃!”夏青云说着,利落地帮着娘将碗筷统统收走。 “这妮子,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夏建安眼见她端走那碗香喷喷的肉,不满地抱怨着。 “咳咳。”夏建喜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暗示他赶紧说正事。 夏建安会意地问道:“大哥,听说你今天去村长家买地,花了五两银子,你咋来那么多钱。” 夏建平摸出烟袋点上,猛吸了两口说道:“前天在山上抓到一条竹叶青,赶集的时候碰上皇甫家收蛇胆,这才换了点钱。” “皇甫老爷家?”夏建安夸张地叫道:“那可是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一定给了不少银子吧?” 见夏建平不答腔,他讪笑了几声,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说道:“大哥,你也知道,咱家就靠着那几亩地,老少十几口吃穿用度紧巴巴的,还得给他小姑准备嫁妆。你侄子们眼见就大了,总得盖房娶媳妇,这手里缺银子啊。” 夏青云在旁听得冷笑了起来,“二叔,别一口一个咱家咱家的。老宅是老宅,我们家是我们家,早就分开单过了。” “咋?”夏建安一听,立时嚷嚷起来,“大人说话,你这丫头插什么嘴!分家咋啦,分家我就不是你二叔啦?元昊元培他们就不是你堂弟啦?” “你冲孩子嚷嚷啥?”夏建平不乐意了,二弟奸懒馋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当初就是他出主意撺掇老娘分了家,硬说自己有木匠手艺,连一分地都没分给。 夏建喜暗地里踢了二哥一脚,意思让他好生说话。 “大哥,”夏建安脸上堆起假笑,讨好地说道:“元昊和元培再有几年就要说亲了,我也想在老宅那边起两间房,可这不刚开春,地里还没收成,手头有点紧,想找你借二十两,你看...” 二十两?夏青云差点儿被他的话气笑了,他倒真说得出口! “没有!”不等夏青云开腔,爹一口回绝。 “咋能没有呢,”夏建安挪了挪屁股,靠近夏建平压低声音说道:“大哥,我可都听说了,你光是买地就花了五两,还要雇人盖房子。物料和人工就得不少钱啊。房子盖起来,里面还得添置家什,这又是一笔银钱。要我说,你家就华云一个儿子,用不着盖那么大房子。剩下的钱借给我和老三,也让侄子们记着你的好。” 姐弟三个面面相觑,这个二叔算计起他们家来,如意算盘打的是啪啪响。 见夏建平闷着头抽烟不吭声,他又转向大嫂,满脸关切地说道:“大嫂,你说是不是?青云和秋云眼看就要嫁人,家里就剩华云一个,难免有照应不过来的时候。等以后你们老了,家里有啥事需要帮忙,几个侄子指定把你们当亲爹亲娘照顾。” 夏青云这下真的被他的话气笑了,“二叔,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秋云要嫁人了?别说等我爹娘老了,就在上个月,我家没吃没喝,快要饿死的时候,你们哪个过来照顾了?” 夏建安翻翻眼,没好气地道:“大人们说话你别插嘴!” “银子是我挣回来的,我家现在是我当家!”夏青云语气强硬,丝毫不给他面子。 “真的?”夏建安瞪大眼睛,“大哥,你咋让个丫头做主,她早晚是别人家的娘们,你那几个侄子,噢,还有华云,这才是咱夏家的正根。要不这样吧,没有二十两,十两也成,我凑合着先起一间房。” 夏青云气不打一处来,她最讨厌这些看不起女人的人。何况夏建安就是那种占便宜没够的,就算给了他钱,他在背后也不会说你一句好话。 “要不八两?五两也行...”夏建安往大哥跟前凑着,那架势恨不得马上从他怀里掏银子。 “够了!”夏青云“啪”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指着夏建安道:“明告诉你,就是一个铜板我们也不会拿出来!当初是谁叫着喊着要分家的?是谁连一斤白米白面都不让我爹娘背出来的?是谁在我快病死的时候,连一个钱都不肯借的?现在看我家刚挣了点儿银子,就眼红着想来打秋风,门儿都没有!” “你!”夏建安被她说的恼羞成怒,扬手作势就要扇过去。 “想干啥?”夏华云一下子拦在姐姐前面。 “老二!”夏建平皱着眉头说道:“青云说的没错。现在这个家就是由她管。你跟老三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提借钱的事,省的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大哥,你...”他还想再说什么,夏建喜在旁边拽住他,“大哥,那我跟二哥就先回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被这两个人一闹,大家也没心情接着吃饭。 夏青云说道:“爹,别跟他们置气。明天你去镇上的时候,把分家的文书也拿上,在官府里备个案,省得以后他们再生是非。” 夏建平点点头。他也想通了,家里有困难的时候,当兄弟的比生人还冷漠,眼看着孩子不行了,都不带伸把手。日子刚有个盼头,他们就想来占便宜,还一张口就要二十两银子。这样的兄弟以后还是少来往。 转天,爹和华云去找村长买下屋后的小山头,除了五十两买地的银子,还特地留下一两碎银,说是感谢村长的照顾。 有道是伸手不打送礼人,村长乐呵呵地收下,当天就跟他们父子一起来到镇上,倒换了官契。 兜里有了钱,办事就方便,爹和华云回家匆忙吃了口饭,就开始忙乎着买物料找工匠,说好三天后开始动工。 人逢喜事精神爽,夏家人这两天天不亮就起床,忙到天黑才休息,一个个精神抖擞,嘴角翘得合不拢。 如意宝阁里的茶树苗一天一个样,五六天之后,已经可以采摘第一批嫩叶。 夏青云带着娘和小妹,把摘下的芽叶摊开在竹筛上,教给她们怎么开青,如何萎凋。 白茶的制作工艺相对比较简单,不需炒青和揉捻,只要细心观察萎凋的成色。如意宝阁内的阳光,温度和湿度适宜而稳定,完全不会令茶叶品质下降。 最后一步烘干稍微难掌握一些,为了不影响第一批茶叶的质量,夏青云还是亲自上阵。这一次一共制出十斤极品白牡丹。 茶叶制好了,包装还是个问题。夏青云最后决定,仍然使用竹筒,但是改为二两一筒。 她让爹和华云上山砍了许多青竹,烘干后做成大小相等的竹筒。爹学过木匠和竹编,于是又用细竹篾编成带盖子的小竹盒,正好能放下两筒茶叶。 夏青云将包装好的白牡丹摆在桌上左看右看,总觉得还缺了点什么。 小妹趴在桌上,盯着竹筒说道:“姐姐,这么好看的竹筒,要是能在上面画点儿画就好了。” 夏青云眼睛一亮,揉着小妹的脸笑道:“还是我家小妹聪明!” 她找来爹做木匠的刻刀,在火上烧红,迅速地在竹筒上勾勒出简单的山水图案。 竹筒的背面则烙上一行字,“诗床竹雨凉,茶鼎松风细”。 想了想,又将竹筒翻过来,在地下用篆体烙出“青云”的字样。 青黄色的竹筒衬着深深浅浅的褐色字画,显得雅致又大气,散发着淡淡的竹香。 小妹喜欢的不得了,拿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把玩着。 夏青云画完这些,又拿过几个只能盛半两茶叶的小竹筒,简单的勾画几笔。这些小竹筒她打算作为赠品附送。 茶叶这门生意,可以衍生出许多旁支。不单是茶叶本身,盛放茶叶的器具,品茶的茶壶,茶盏,茶盘,茶桌,茶席甚至喝茶时候熏香,各个都能做出学问。 眼下资源有限,暂时只能将茶叶筒装饰一下,等以后发展了,她要把这些生意都做起来。 爹娘和华云看见这些烙画后的茶叶筒,也都是眼前一亮,连声夸赞夏青云手巧。 “这还是小妹想出来的点子呢。”夏青云笑着说道。 爹看着手痒,便要夏青云教他,也依样画葫芦做了几个。 他虽然不会写字,但是手却巧的很,画的又是常见的山水树石,因此烙出来字画比起女儿做的更有一些山野自然的情趣。 夏青云见爹的兴致很浓,就又找来几个竹筒,分别烙上不同的字。 “竹露松凤蕉雨,茶烟琴韵书声。” “汲来江水烹新茗,买尽青山当画屏。” “心随流水去,身与风云闲。” “小石冷泉留翠味,紫泥新品泛春华。” 她此时万万没有想到,就因为多了这几句诗词,日后夏家的茶叶在达官贵人的圈子里,掀起了一股史无前例的抢购和收藏风潮。 正文 第十二章 破土动工 起宅院的日子到了。 依着夏青云的意思,择日不如撞日,果真被她赶上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三炷香拜过土地公,又噼里啪啦的放了一阵炮仗,在夏建平的带领下五十多个壮劳力热火朝天地开始挖地基。 宅院的图纸由夏青云亲自设计。 三进三出的大四合院,就着缓坡的地势,坐北朝南。 大门开在南墙靠东的位置,正对着大门建有一处影壁,外院一排倒座房,车轿房在东南角,紧连着一个小角院。 正院中间留出宽敞的庭院,正房和东西厢房各三间,有抄手游廊相连接,既可躲风、避雨、防日晒,又可乘凉、休憩和观赏院内景色。 正房的西耳室规划为书房,东边留出一个穿堂,通往后院。 其余的耳室作为如厕和洗浴的地方,夏青云特别标注出下水的通道。 从穿堂过去,就是后院了,后院只有一排后罩房,东西各连着两个角院。 说起来复杂,实际上只要量好距离,用石灰粉洒上线,照图施工并不困难。 按照夏青云的设计,特别在宅院下坡处五十丈开外深挖了一个化粪池,这样既卫生,又可以沤了粪水给茶园施肥。 另外在宅院的西侧,相隔大约二十丈远的地方,夏青云又设计了一处大跨院,专门用做以后加工茶叶的作坊。 这样一来,连物料带人工,怎么也得一百五十两银子才能盖好,还不算后期的石刻,木雕,家具等等。 从皇甫家挣回的一百两白银,还给金老爷二两,日常花销用了一两多,买地和山头花去五十五两,留出十两做人工费,剩下的全部用来买基本的物料,饶是这样,还差五十多两银子的缺口。 白花花的银子还没等捂热,就流水般花了出去,夏青云不禁感叹,这真可谓是白手起家。 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担心,因为很快就要到下一个圩集,她有信心从皇甫家拿到更多的茶叶订单。 夏家起宅院的事情在北溪村轰动一时,从开工第一天起,就有不少人围观,老老少少跟赶集差不多,一拨接着一拨。 这些人里当然少不了夏建安和夏建喜两家人。二婶王氏和三婶方氏几乎天天都会过来瞅瞅。 乡亲们议论纷纷,有的说夏家遇到贵人,转运了。有的说夏青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还有的竟传言,说夏建平将长女许了镇上的大户人家做小,所以才得了大笔的银子。 这些话听在夏家人耳朵里,他们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往心里去。 可是王氏和方氏听了,心里就不痛快起来。凭什么他们一家子现在吃香喝辣,又买地又起新房,放着老宅的兄弟不拉扯,老娘也不孝敬,实在是大大的不孝不悌! 每逢听到有人夸赞夏青云,她们就不屑地撇撇嘴,酸溜溜地说道:“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大本事,怎么就挣得那么多银子?依我看,那银子来的不明不白,指不定里面有多少龌龊事。” 村里有和她俩交好的长舌妇,传来传去,话越说越不堪入耳。 夏青云听了倒是无所谓,清者自清,何必与这些没有见识的妇人去争长短。可是她娘却不乐意,自家女儿的清白,怎么能让这些老娘们胡乱嚼舌根去糟蹋? 别看娘平时性子软,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 这天收了工,娘叫过五六个劳力,每人给他们多发了十个铜板。这几人喜得连声道谢,惦记着要去村头的小酒馆里好好喝上两盅。但是娘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都傻眼了。 “大兄弟们,对不住了,从明天开始你们就不用来上工了。”娘不温不火地说道。 “他夏婶,这...这是为啥?我们干的好好的,可没偷过懒。” “大兄弟,我可没说你们偷懒。只是...算了,都是乡亲,我就不多说什么了。那十文钱你们就去买点酒喝吧。” “这到底是为啥呀?他夏婶,你总得把话说明白,也好让我们知道知道是那里得罪。” 娘苦笑道:“哪里有得罪,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能说个啥?总之是没有亏待各位,累了一天,早点回去歇着吧。” 娘越是不说,这几人心里就越是打鼓,拦着娘非得要她说个明白。 给夏家起宅院干活,虽然不管饭,但是一天能挣得三十个铜板,这对北溪村的人来说可是难得的好差事。 乡下人有的是力气,平日里粗茶淡饭,都是自家地里种的,根本花不了多少钱。他们都指着这个活能多攒下点儿钱。 谁知白天还干的好好的,晚上就被辞了,几个人心里都是又急又气,围着夏婶问个不停。 家里等着娘吃晚饭,左等右等也不回来,便叫夏华云去找她。 夏华云远远见着几个壮汉围着娘大呼小叫,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在争执,心里咯噔一下,撒丫子冲了上去。 “你们干啥要欺负我娘!”他用力推开那几个人,把娘护在身后。 “是华云啊,你别误会,我们可不敢欺负夏婶,只是想问问为啥明天不让我们来干活了。”其中一个人说道。 夏华云看看娘,见娘面色平静,才放下心来。他打量着眼前这几个人,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理直气壮地说道:“为啥不让你们来?这件事你们还是回家问问自己的婆娘。起宅院的钱都是我长姐挣来的,你们的工钱也是。我长姐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卖身,银子来的清清白白,为啥她们要嚼舌根遭毁人?” 几个人素来也知道自家婆娘的秉性,听夏华云这么一说,脸色红红白白,羞愧的不再讲话,蔫头耷脑地回了家。 “娘,走吧,饭菜都要凉了。”夏华云扶着娘的胳膊说道。 “走,回家。这回也让她们知道知道,咱们夏家人不是好欺负的,你姐的清白不能让她们空口白牙地诬陷。” 娘心里清楚,越是不说原因,这几个人心里就越是火大。 毕竟是一个村子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难免以后被人抓住把柄生嫌隙。夏华云只是个半大小子,口无遮拦,他讲出来不但更可信,还更加打脸。 夏青云知道了这一出,对娘刮目相看,打心眼里佩服。这叫欲擒故纵,敲山震虎,实在是高明。 北溪村的这个夜晚过的可有点儿不太平,村里几户人家传来叱骂声和摔打声,那几个说三道四的娘们结结实实地挨了自家汉子的一顿胖揍。 往后的几天,王氏和方氏照例在村里走东家串西家,可不是吃了闭门羹,就是遭白眼冷遇。 两人好不容易搞清楚缘由,气的上蹿下跳,把夏青云一家连老祖宗都骂了进去。 这一下可惹恼了夏建安和夏建喜的老娘,她本就后悔一时糊涂把老大家分出去,留下好吃懒做的两家人,平时想吃口热饭都得自己下厨。 老娘唤回在门口跳着脚骂街的王氏和方氏,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罚她们在家洗衣做饭扫院子,半个月不许出门。 那几个惹事的婆娘结伴找到夏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撇清和王氏方氏的关系,求她让自家汉子重新上工。 夏婶见此,哪有不应的道理,笑着说道:“都是一个村里的老姐妹,你们啥时候听我说过你们半个不是?工地上也缺人手,大兄弟们要是愿意帮忙,我咋能不让干。” 婆娘们得了应允,千恩万谢,欢天喜地的回家邀功去了。 夏青云暗赞娘的手段,看来以后的茶园交给娘来打理一定错不了。 娘和爹成婚早,生下小女儿夏秋云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如今三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精明能干的时候。 以前因为营养不良加上过度操劳,面黄肌瘦的,早早就白了头发。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和如意宝阁中七星泉水的滋养,皮肤白皙,面色红润,竟显得比同龄的妇女年轻许多。 夏青云注意到爹有时候会偷偷地看着娘,眼光里含着骄傲和疼惜。爹娘正值壮年,总和姐弟三个挤在一间木屋里,夫妻间的情趣总归是减了不少。 她前世虽然没有尝过爱情的滋味,也未经人事,但这里面的道理岂能不懂? 何况姐弟三个也大了,早晚起居难免有不方便的时候。这些也是她急着起宅院的原因之一。 宅院的基础建得比夏青云预想还要快,这当然要归功于爹娘管理的好。爹总是第一个来到工地,干活从来不惜力气。娘每天暗中观察,干的好的,偷懒的,各个记在心里,算工钱的时候明明白白,谁也说不出二话。 十天的功夫,青砖黛瓦的两处大院就初具规模。后续的整理装修是细活急不得,石匠木匠等早已说妥,全是十里八乡出名的手艺人。 乡亲们领了工钱,既心满意足,又觉得有些遗憾,要是再能多干些日子就好了。 夏青云和爹娘商量,把这些人里干得好的留下来,接着在山上开辟茶园。 这消息一传出来,北溪村里又引起不小的轰动。建茶园就意味着夏家有了产业,日后断不了要请些长工,因此干起活来一个比一个卖力气,都希望能留下来长期干活。 夏青云把茶园的规划图交给爹,嘱咐他一定要深翻细翻,既有利于改善土壤的透水性和保水性,熟化下层土壤,又能消灭一部分害虫。 转天就到了给皇甫家送茶的日子,她照例起个大早,带着包装好的二斤极品白牡丹,和夏华云一起启程。 正文 第十三章 皇甫公子 东川镇,皇甫家。 书房里的条案前站着位身穿宝蓝对襟长褂的少年公子,十七八岁的年纪,身材颀长,略显消瘦,生的眉清目秀,粉面朱唇,只是眉宇间多了些愁绪,显得精神有些不振。 少年公子名叫皇甫向东,乃是皇甫夫人尤氏所生的嫡长子。 皇甫家族是齐国三大富商之一。以经营布匹起家,家族旗下在京城和全国各城镇有大大小小几百处产业,生意涉及织布、染坊、酒肆、杂货等许多行业,其特产的香积纱和凌云锦更是作为贡品每年被送到皇室。 皇甫向东从小天资聪慧,五岁启蒙,十岁中秀才,十六岁高中举人,深得父亲皇甫华藏的喜爱。他对长子的期望很高,想让他走仕途,为皇甫世家添上官商的名号。 但是,皇甫向东却意不在此。他从小在富贵人家长大,深深地厌倦家族内部之间的争斗,更厌恶官场上的虚与委蛇,阿谀奉承。 他钟情于诗词书画,寄情于山水之间,因此才特意来到偏僻的东川镇小住。不料感染了风寒,日重一日,竟发起高热神志不清。亏得管家皇甫正及时寻到一枚鲜蛇胆做药引,这才救了过来。 此刻,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竹筒,看着条案上的茶盏出神。 大病初愈之后,皇甫向东一直觉得昏昏沉沉,打不起精神。 有天,管家皇甫正为他泡了一杯茶,初闻之下,扑鼻的茶香令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品过之后,清淡甘醇的滋味久久在喉咙间徘徊,顿觉神清气爽,周身说不出的舒泰。 他当即追问,才知道这茶正是卖蛇胆的姑娘留下的,而且还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白牡丹。 皇甫向东本就是风雅之人,饮过此茶后,便欲罢不能,半两茶叶被他不到三天就喝完。以前的大叶苦茶他再也不沾唇,天天盼着那位神秘的姑娘能早些送茶来。 皇甫向东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有这般出奇的心思和手艺,集山川的灵气与花香果香,制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好茶。 尽管他向皇甫正询问了很多遍,但是仍旧不能想象出那姑娘的模样。后来,皇甫正被他问的无可奈何,恨不得绕着他走。 今天他特意早起一个时辰,就为了等着夏青云姐弟和她的白牡丹。 忽听得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他放下手里的竹筒,急忙挑帘观看,只看到皇甫正和少男少女的背影。 皇甫向东来回踱着步子,怕贸然过去会失了自己皇甫公子的身份,被人轻看。可不去的话,心里就像小猫抓似的,心痒难耐。 正踯躅间,管家皇甫正顺着抄手游廊走过来,见到他便笑着说道:“少爷,可巧我正要去书房找你,那卖茶的夏家姐弟已经来了,现在西厢房里呢,少爷要不要去瞧一瞧?” 皇甫向东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听了他的话,抬脚就奔西厢房而去。 他在门口站住脚,等着皇甫正赶上来撩起帘子,低头迈步进去。 他一进屋,先就看见一位少女神态安然地坐在那里,身穿干净的蓝花细布衫,同色宽脚裤,头上戴着素布头巾,将满头乌黑油亮的头发系在脑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鼻若悬胆,眼如水杏,顾盼之间眼波流转,似盈盈秋水般动人心弦。 见他进来,少女微微一笑,落落大方地起身福了一礼。 皇甫正介绍道:“夏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皇甫向东,前些日子品了白牡丹,极为赞赏,就等着姑娘送茶来呢!” 少女朱唇轻启,点头说道:“多谢公子的垂爱,小女今日带来白牡丹二斤,请公子品鉴。” 皇甫向东素日里看惯了侯门富贵家的小姐,浑身上下绫罗绸缎,离着老远就能闻到腻人的脂粉气。乍一见夏青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清纯气质,顿时惊为天人,一时间竟怔在了那里。 “咳,”皇甫正出声提醒,他这才回过神来,脸上不由的一红,忙道:“夏小姐快请坐,来人,上茶。” 说罢,自己先笑了起来,“让夏小姐见笑了,我家的茶哪里能入口,还是算了吧。” 夏青云重新坐下,微笑道:“公子不必客气,大叶苦茶虽然味道苦涩,但回味甘凉,对身体也是极好的。如果公子想品白牡丹,那命人只烧水来即可。” 皇甫正在旁依言吩咐下去。 夏青云使了个眼色,弟弟夏华云马上从地上的背篓中取出六个竹盒和五个小竹筒,整齐地摆在桌子上。 “公子请看。”夏青云说着,将竹盒的盖子掀开,从里面取出两个竹筒,递了一个给皇甫向东。 还未打开,皇甫向东就先被竹筒上的山水画和诗句吸引住了。 “诗床竹雨凉,茶鼎松风细。”他轻声读道,“太妙了,简直是神来之笔,敢问夏小姐,此诗是何人所作?” 夏青云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措辞,答道:“公子过奖,这两句只是我山居偶得,谈不上什么作诗。因看竹筒略显平淡,才随意写了上去,也不知能不能入得了眼,让公子见笑了。” “入得!太入得了!”皇甫向东连声赞道,“竹子本就清高雅致,用来配茶再是绝妙不过。这些山水树石画的意境深远,古朴俊逸,这是...敢问是用什么颜料勾画上去的?” “不是用颜料,而是用烧红的铁器烫出的印记,乃是家父所为。”夏青云答道。 皇甫向东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作画方式,连呼新奇,他道:“若说这画是锦上添花,那诗句就是画龙点睛!光是看看,就已经让人大饱眼福了!” 夏青云但笑不语。她心道,不但诗画好,价钱也好呢,既然你这么喜欢,那就痛快地多掏些银子出来吧。 皇甫向东拿着茶叶筒爱不释手,翻过来掉过去地欣赏着。发现在竹筒的底部还有两个篆体小字,恰似书画上的落款,与之相呼应。 夏青云解释道:“这是小女的名字,青云。小女的茶园叫青云茶园,今后只要是青云茶园出品的茶叶,在包装上都会有这个标志。” 这时候下人拎着壶开水送进屋来。 夏青云见桌上早已摆好小茶壶和几个茶盏,就从桌上拿过一个稍小的竹盒,从竹盒里掏出几个物件,一个竹制的宽口勺,一个三寸多长的弧形竹板,一个渐细的竹棍,还有一个长竹夹。 皇甫向东和管家都从没见过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此刻不错眼珠地盯着夏青云的一举一动。 她打开一个小竹筒,将宽口竹勺探入,取出一匙白牡丹倒在弧形竹板上,盖好竹筒。 “公子请看,这是新制的白牡丹,选取茶树顶稍新发的嫩芽和鲜叶制成。” 皇甫向东不住地点头,浅黄素雅的竹片上,灰绿色的茶叶遍身白毫,叶片翻卷舒抱,看上去甚为雅致。 夏青云面带微笑,徐徐说道:“品茶与喝茶是不同的。品茶第一步要审茶。泡茶前先审看茶叶,分辨出茶叶的种类,以便确定用何种手法来冲泡。” “其次是观茶,观看茶叶的形与色。比如这白牡丹,初看上去白毫满身,犹如严冬时节傲霜斗雪,而在冲泡之后,叶片舒展大方,芽叶相抱,似牡丹吐蕊,雍容华贵。” “冲泡时候的水温也十分重要,高一分令茶叶过熟,会导致茶汤苦涩。低一分又不能冲出茶叶特有的香气,略显薄淡。冲泡白牡丹新茶,用开过后稍沉的水才是正好。” 说着,她将开水注入茶壶,轻轻转动壶身,“此为烫壶。” 复又将烫壶之水注入四个茶盏,“此为温杯。” 接着轻轻捏起弧形竹片,将茶置入小茶壶中,“此为置茶。” 她拎起水壶自高处注入小茶壶,热水一注入,立刻从壶内飘出极淡的茶香。“此为高冲。” 夏青云气定神闲,动作优雅而连贯,语气不疾不徐,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边泡茶边为他们讲解。 “第一道茶不能久泡,约等二十息便可。” 她玉手轻抬,小茶壶的壶口挨近一个大些的茶盅,将泡好的茶汤悉数倒入其中,“此为低泡。” 接下来,并没有分给众人,而是又重新冲泡了一壶,复将第二泡茶汤也倒入大茶盅中。 这时,她才用长竹夹夹住先前温杯的茶盏,倒掉里面的白水,将大茶盅里泡好的茶汤一一分入盏内,约有七分满,“此为分茶。” 夏青云用嫩葱般的手指将茶盏端到皇甫向东面前,“品茶前可先观其色,后闻其香,再品之入口,一盏之茶以三口为宜。公子请。” 皇甫向东早已看的目瞪口呆,听得心驰神往,亟不可待地端起茶盏,见浅杏黄的茶汤清澈明亮,闻之一阵清香之中夹着淡淡的花香和果香,透人心脾。 轻啜一口,入口鲜爽,甘醇清甜,似有一位美丽的仙女正在朝他含笑走来。 又饮,清新的香气久久不散,似朦胧的轻纱笼罩着仙女的周身。 再品之下,甘醇圆润的滋味宛如仙女光滑细腻的肌肤一般,令人欲罢不能。 不是酒却胜似酒,浅浅一杯清茶,却令皇甫向东整个人都沉醉了。 正文 第十四章 万两订单 “少爷,少爷?”皇甫正在一旁低声唤道。 皇甫向东这才放下茶盏,收回神思道:“让夏小姐见笑了,这茶简直如玉液琼浆,竟能让人感觉三分微醺,堪称绝品!” 夏青云莞尔一笑,说道:“茶亦醉人何须酒,想来公子也是情趣高雅之人,所以才有此番感受。” “妙哉!茶亦醉人何须酒!”皇甫向东抚掌,“夏小姐兰心蕙质,出口成章,令在下深感钦佩!” “那这两斤白牡丹...” 不等她说完,皇甫正就说道:“上次和夏姑娘约好,一共是二百两白银,除去定金还有一百五十两未结,我这就让人给夏姑娘拿来。” 他刚要吩咐下人去账房支银子,皇甫向东叫道:“且慢!白牡丹乃上等极品,一两茶叶十两银子的价格已经太实惠了,况且这次夏小姐别出心裁,烙画竹筒盛装,要我看,单是这竹筒上的两句诗,就值一百两!” 皇甫正会意,叫下人取了二百五十两的银锭端了上来。 夏青云笑意吟吟的收下。 送上门的银子哪有不要的道理,再说这些茶叶筒纯手工制作,精美大气,的确值得起这个价格。 她向夏华云点点头,夏华云从背篓里又取出两个小竹盒,交给姐姐。 “这里是我新制的品种,叫做白毫银针,送与公子品鉴。” 皇甫向东打开竹盒,里面放着细白棉布做成的小口袋,袋口用青色的璎珞扎起。他解开璎珞,见里面的茶叶形状似针,白毫密披,色白如银,叹道:“果真是名副其实的白毫银针!” 夏青云解释道:“此茶选用新发出的肥芽制成,喝起来鲜甜爽口,回甘无穷,别有一番清新滋味,非常适合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只是冲泡时水温不宜过高,过高则失了新鲜的本味,水温要比冲泡白牡丹时略低一点点。” 皇甫正吩咐下人另取一套茶壶茶盏,重新烧了水,请夏青云展示一遍冲泡的技法。 夏青云欣然从命,待水开后稍沉片刻,玉指翻飞如行云流水般,将冲泡好的白毫银针端给众人品尝。 白毫银针的茶汤比之白牡丹略浅,清澈明亮,喝起来有清爽的豪香。如果将白牡丹比作典雅的丽人名媛,那白毫银针就如同二八少女,清纯而娇媚。 这是她昨晚在如意宝阁中特意赶制出来的。有了家人的帮忙,宝阁内的茶园已经初具规模,产量也随之提升,所以她又增加了一个品种,以便能接到更多的订单。 皇甫向东品过之后,赞不绝口。 管家皇甫正问道:“夏姑娘,请问除了白牡丹和白毫银针,可还有其他品种?” 夏青云颔首答道:“当然。白牡丹香气浓郁,适合夫人小姐们饮用。白毫银针清爽透澈,适合年轻才俊。还有一种寿眉,略带药香,其味醇厚,适合年长的人。不过,也不必拘泥于此,各人亦可根据自己喜爱的口味冲泡。” 皇甫向东大喜。 夏青云的茶不但味道好,名字取得也好。 单凭这寿眉二字,便能博得尊长的青睐。 他问道:“寿眉可有带来?” 夏青云摇摇头,“茶园刚刚开始建,目前只有白牡丹和白毫银针,寿眉还未能量产。” 皇甫向东自小生于商贾之家,对商机极为敏感。他断定,这茶如果放在省城或者是京城售卖,一定会引起轰动。 于是问道:“夏小姐,在下想与夏小姐商议,能否让皇甫家独家经营售卖青云茶园的所有茶叶,无论什么品种,照单全收。价钱方面一定令夏小姐满意,不知意下如何?” 夏青云也不矫情,便道:“多谢公子!青云茶园能有机会与名声赫赫的皇甫家合作,是天大的机缘。多亏正伯慧眼识珠,否则白牡丹还隐没在乡野之间。青云可以保证,除了青云茶园自家使用之外,五年之内,所有茶叶均由皇甫家的商号独家销售!” 她把大半功劳归于皇甫正,确实因为由衷地感激他。皇甫正为人谦和热情,不因为姐弟二人的寒酸而轻视,若非如此,皇甫家也得不到独家销售的机会。 皇甫正暗赞夏青云的聪慧通透,料定此女以后绝非池中之物! 夏青云取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几行隽秀的小楷,分列出茶叶的价格: 极品白牡丹,一百两白银一斤; 上品白牡丹,六十两白银一斤; 又:极品白毫银针,三百两白银一斤; 上品白毫银针,二百两白银一斤; 每月可供极品茶五十斤,上品茶各一百斤。共计二万三千两白银。 皇甫向东看过之后,有些疑惑地问道:“极品与上品有何区别?” 夏青云解释道:“影响茶叶品质的因素很多,比如说,山顶的茶与山腰的茶味道不同。早晨采的茶和中午采的茶又是不同。极品和上品的区别,就在于极品茶选用一棵树上最好的嫩芽和鲜叶,在清晨最适宜的半个时辰之内,由妙龄少女精挑细选最饱满的肥芽摘下,制作时更是容不得丝毫差错,所以制出的成茶才能具有独特高雅清新的甘醇。” 她拈起一枚白毫银针,微笑道:“譬如这极品白毫,一棵树上每月堪堪也就能制出半两。若换做上品白毫,则摘取时间较为自由,芽叶相对极品稍有参差,汤色、香气和滋味都和极品有差距。” 夏青云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又补充道:“这两种茶如果卖不掉,只要没有受潮霉变或虫咬,无论时间长短,我都可以原价回收。” 商人最怕积压,资金流动的越快,赚到得才越多。 听夏青云这么说,皇甫向东不再犹豫,当即吩咐身旁的皇甫正,“正伯,就按夏小姐的意思,写一个买卖文书。另外,取六千八百两银票和二百两现银作为订金。” 他从桌上拿起茶叶筒问道:“不知这种烙画的竹筒怎么卖?” 夏青云道:“我也正要和公子商量,为了方便收货的时候称量核对,大批供货的包装用细白布口袋,十斤一袋。茶叶筒提供半两、二两、四两三个规格,由贵商号根据客人的需要进行分装。你看如何?” “这个办法好!”皇甫向东点头道,“一两白银可换小筒八个,或中筒四个,或大筒两个,还有刚才姑娘冲茶时用的那些家什,一两银子两套,可否?” “但凭公子做主!”夏青云笑着回答。 茶叶筒和茶器做起来并不困难。北溪村满山遍野的竹子,原材料几乎不用花钱。稍有些手艺的人,轻轻松松一天就能做七八个茶叶筒。这么好的买卖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最终,夏青云从皇甫家拿到每月三百斤茶叶,五百个茶叶筒,五百套茶器的订单,订单金额高达两万五千两! 而且皇甫家和青云茶庄还签订了长期供货的文书,包销青云茶园出品的所有商品。 从皇甫府出来,夏华云有些担心地问道:“姐,你刚才说,卖不出去的茶可以回收。我担心茶叶价钱这么贵,万一卖不掉退回来,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 夏青云笑笑,说道:“上流社会的侯门官宦,最喜欢攀比跟风,东西卖的轻贱了,他们反而觉得配不上自己尊贵的身份。物以稀为贵,天下独有咱们家能制这种茶,他们到别处可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况且,这茶年份越久,味道越醇厚,越好喝,即使原价收回来,我们也不会吃亏的。” 夏华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凡是姐姐说的就是对的!两万五千两白银,乖乖,恐怕整个北溪村的人家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钱! 兜里有钱的感觉就是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夏青云先去车店挑了两辆马车,一辆拉货,一辆专门坐人。又从车店雇了两个小厮跟着,一间挨着一间开始逛坊市。 要说逛街可能是所有女人的天赋,无论前世今生,哪朝哪代,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即使不买东西也能津津有味地逛上一整天。 现在,夏青云彻底地将这一天赋发挥了出来。她是逢店必进,进去必买。 两个小厮足足跑了二三十趟,才把她买下的东西搬到马车上。 一直逛到申时,夏青云才买齐东西,嘱咐小厮去唤车把式,她和夏华云慢悠悠地在后面走着。 忽然,从医馆的方向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夏青云随着人流来到医馆门前,见一位妇人瘫坐在地上,面前的门板上躺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男孩。孩子的脸色蜡黄没有一丝血色,显然已经停止呼吸。 妇人扑倒在孩子冰凉的尸身上,紧紧搂着孩子细小的身躯,声音嘶哑地喊着:“我的儿!你怎么忍心撇下娘,儿啊!你说话呀,你再叫一声娘...” 医馆里跑出来几个人,像是她的家眷,不住地在旁边劝慰着。 旁边看热闹的人道:“我认得,她是安平村的周氏,听说周氏四十岁才生下这个儿子,前天突发高热,来医馆看过一次,没想到这么两天的功夫孩子就没了,可惜呀!” 正文 第十五章 回程路遇 妇人的哭声愈发哀痛。旁观者纷纷叹息。 山区交通不便,郎中多半在镇上行医,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就算了,万一得了急病,青壮年还能坚持几个时辰赶到镇上找郎中,老人和孩子往往来不及医治,一条命只能任由阎王派出的小鬼索去。 夏青云略略驻足看了一会儿,心下不禁也为她惋惜。 身后小厮来唤,说车把式等着她们启程,便叫着华云一起朝马车走去。 来在头辆马车前,夏青云撩起帘子,见货物码放的十分整齐,用绳子结结实实的固定在车帮上,这才放心地拿出五个铜板打发了跑腿的小厮,和华云一起上了车。 除了临近东川镇有一段官道,往北溪村去的多是崎岖的山路,宽大的马车虽然坐着舒服,走山路却不方便。所以夏青云特意挑了中等大小,车架坚实牢固的。雇佣的也是常跑山区经验丰富的老车把式。 马车拐上山路,第一辆车里装满了采买的物什,跑不起速度,夏青云让车把式不用着急,安全为上。两辆马车辚辚地在山路上行进。 “前面的让开!让开!”随着一阵马蹄声响,有人大声呼喝,似是嫌她们的车挡住了路。 夏青云忙叫车把式靠里侧停住车,让出一条窄道。她挑起一角窗帘朝外看去,七八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从后面赶上来。为首的男人在路过马车时还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和夏青云四目相对。 匆匆一瞥间,只见男人身穿皂色劲装,生的彪悍威猛,鼻梁高挺,剑眉虎目,眼中精光四射。他看到车窗里露出的一张俏脸,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丝谐谑的笑意。 夏青云一皱眉,随即放下帘子。 马蹄声渐渐远去,她吩咐车把式继续赶路。 马车转过几道山弯,却不知有个人骑着马远远跟在车后面,直到马车驶进北溪村,才拨转马头,快马加鞭而去。 那人正是刚才彪悍男人的随从之一。 夏青云让车把式直接把马车赶到大跨院,将货物卸载前院刚完工的仓房,叫华云抱了两床新买的被褥,带他们去旁边的屋子歇息。 爹娘闻询赶来,看到两辆马车和满屋子堆得跟小山似的物件,俱是一惊。 娘面露忧色地问道:“青云,这得花多少银子?起宅院的物料钱还没结清,茶园开荒也得雇人,咱们的银子够吗?” 夏青云拉过娘,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娘先是惊得睁大眼睛,后又喜的合不拢嘴。 爹和华云清点好了东西,仔细锁上门,又过去旁边和车把式唠了几句,一家人才欢欢喜喜回了木屋。 简单地用过晚饭,全家人来到如意宝阁。夏青云在茶室里泡上一壶白毫银针,唤进家人围坐在茶几旁。 “爹,娘,这是皇甫家跟咱们茶园签的供货文书,我给你们念念。”夏青云边念便给他们讲解。 “二万五千两!”爹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长女,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能见到这么多钱!随即满心担忧地说道:“茶园刚开始开荒,月底咱能供出这么多茶叶?” “时间是紧了些,不过只要安排妥当,完全来的及。”夏青云说道。 她取出六千八百两银票放在茶几上,“这是定金,还有二百两现银我都用来采购,另外这二百五十两,是这回送去两斤茶叶和茶叶筒的尾款。账簿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爹拿起银票,激动地手直发颤,多的字他不认识,正中间一千两三个大字还是识得。他看了半晌才放下,摸着下巴说道:“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咱就得信守承诺。青云你放心,爹就是不吃不睡,也带着人把活儿赶出来!” 娘抿嘴笑道:“你爹是个实心眼儿,就知道闷头干活。依我看,这宅院也起了,茶园也开了,总得雇上不少人才忙的过来。单靠你爹自己,累死也干不完。” “那是,那是。”爹不住地点着头。 夏青云看着爹唯妻命是从的样子,不由的笑出声来,她给爹娘的茶杯里各添了些茶汤,笑着说道:“娘说的是,单靠咱们一家人可打理不了一个茶园。外头不比宝阁里面,松土施肥捉虫都得靠人工,采茶更是件细致活。咱们现在走的是高端路线,从茶叶的品质到包装,每个环节都不能忽视。” “姐,啥叫高端路线?”夏华云问道。 “你想想,哪些人才买得起咱们的茶?”夏青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徐徐善诱地引导弟弟。 “那还用说,当然是像皇甫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才会喝得起这么金贵的茶叶。” “这就对了,侯门富贾,吃穿用度无不讲究排场,咱们就专门做这些人的生意!” 夏华云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明白了,高端路线就是摸准这些大户人家的心思,做出他们喜欢的东西,这样就能多赚银子!” 夏青云满意地点点头。如果不是偶尔发现千年古茶树,她或许就会先做些新鲜的小食到集上摆摊,比如辣子牛蛙,蜜渍芋干之类的。 但小食不值几个钱,还容易变质腐坏,做少了不省事,做多了又不经放。再说东川镇的人口加起来才只有一万多人,总归赚不了多少钱。 茶叶就不同了,它不但加工后可以长期存放,而且附加值也很高,从茶叶又可以衍生出茶器,茶具等多种多样的周边商品,商机潜力无限。 皇甫正也说过,只有大户人家才喜欢喝茶,这无形中就已经将它定位为高端人群消费的商品。况且这里还没人种植经营茶叶生意,夏青云是天字第一号。用前世的话讲,这就叫“找准市场空隙,抓住商业机会,瞄准高端客户,引领消费时尚。” 她把订货清单又念了一遍,说道:“接下来这一个月,对咱们青云茶园来说是最关键的时期,能不能一炮打响,就靠这笔订单。茶园才开辟,育苗移苗,浇水施肥,一刻也不能耽误。宅院也才建成,里里外外装修的事情还有一大堆,咱们不能都耗在一处,我来分下工,咱们分头进行。” “行,都听你安排。”爹娘一起点头说道。 “那好,华云和秋云每天就在如意宝阁里,除了育苗,还要采摘肥芽和一芽两叶。我每天晚上回来制茶,白天就在宅院和大跨院。爹仍旧负责带人开茶园。娘明天跑趟镇上的牙行,托他们物色些老实勤快的,买回来做宅院里的下人。” “还有茶叶筒、茶器和装茶叶的布袋子,也得找人做。可以收些布匹押金,放到各家各户去,做好了收上来?”娘提醒道。 夏青云摇摇头道:“那样虽然方便,但是质量不好保证。咱们青云茶园出品,小到一根璎珞也得保证是精品。我打算放在大跨院,前院用做仓房和做茶叶筒、茶器的地方,雇些有手艺的男工。后院里加工包茶叶的棉布袋和璎珞,主要是女工。” “要不,咱把村长的婆娘请过来,让她帮着照看一下后院的活计。娘们儿在一起口舌多,有她看着,村里那些爱饶舌生是非的,多少能消停点儿。”爹说道。 娘却提出反对意见,“我看不妥。村长的婆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干得不好,辞了她反倒拂了村长的面子。还不如逢年过节给他家送些丰厚的节礼,以后也好帮着咱们说话。” 夏青云赞道,“还是娘说的对!咱现在有了马车,跑趟镇上不过个把时辰就能打个来回。娘去完牙行,回来盯着后院的活计就行。” 想了想,她又嘱咐道:“爹,以后茶园的用工你每天报给娘,记着一定要公道,不能稀里糊涂你好我好的,干得好咱们有打赏,干得不好的就要罚,赏罚分明,才能让人信服。” 娘帮附道:“青云说的在理,从一开始就立下规矩,也省的以后生事端。” “那是,那是。”爹点头应着。 “姐,要不晚上也教我和秋云制茶吧,你白天累了一天,晚上我们帮把手,你也好歇歇。”夏华云道。 夏青云摇头,“华云你不要着急。现在的订单我一个人还支应的过来。你晚上抓紧时间学习认字,记账。以后青云茶园的管事就要你来当。” “啊?我?我可不行。”夏华云有些惶恐,他可没想到姐姐会给他这么重的担子。 “怎么不行?”夏青云正色道:“爹娘就你一个儿子,以后这个家你不当谁当?” “那...我觉得还应该由姐来管。”夏华云依然有些怯懦。 夏青云道:“怕什么,又不是现在就让你管,你先跟在我身边慢慢学,等到合适的时候我才会把茶园交给你。白牡丹和白毫银针虽然好,天长日久总有腻烦的时候。茶器和茶具也是一样,总得不断推陈出新。再说茶树的种植并不困难,别人见咱们赚了钱,以后肯定会学着种。我还要琢磨出些新鲜的品种,才能保证青云茶园在这一行里独占鳌头。” 小妹在旁边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开口道:“姐姐,你为啥不管呢?是不是过几年你就要出嫁去别人家了?” 夏青云莞尔,拉着她的辫子说道:“谁告诉你姐姐要出嫁啦?是不是你嫌姐姐管的太多,着急让我走?” 小妹嘟起嘴,挽住她的胳膊,“才不是呢,我巴不得我和姐姐一辈子都不嫁人,就守在爹娘身边!” 娘拍着小妹的后背,笑骂道:“这丫头净胡沁,哪有一辈子不嫁人的姑娘!” 正文 第十六章 背后算计 一家人顽笑了几句,喝着七星泉水泡的白毫银针,一天的疲劳尽消,爹便起身带着华云和秋云去田里育苗。 夏青云拿出笔墨纸张,跟娘一起琢磨画出璎珞和茶叶筒的花样。 璎珞统一打成九乘金刚结,只是颜色上有所区分。 极品白牡丹用纯赤色丝线,上品白牡丹用赤色和粉色搭配交织; 极品白毫银针用纯青绿色丝线,上品白毫银针用赭色和青色丝线搭配交织。 娘出主意在璎珞的两端各穿上三粒草珠,既好看,又能防止璎珞滑脱。 盛装茶叶的细棉布袋,正中用同色丝线绣上茶叶名字,右下角则绣上青云茶园四个小字 茶叶筒的设计还是采用竹筒,分粗中细三个规格。粗筒盛四两茶叶,中筒二两,细筒半两。 小筒上只简单的烙画一丛兰草,当中一个大大的茶字。 中筒和粗筒,则烙画一些山水树石,并两行诗句。除了“诗床竹雨凉,茶鼎松风细”,夏青云又添了“茶能醉人何须酒,书能香我不须花”,“汲来江水烹新茗,买尽青山当画屏”这两句。 在所有的茶叶筒底部,全都烙上篆体的青云两字。篆体弯弯曲曲的不好刻画,她打算找铁匠打些戳子,烧红后一烙便成。 不光是茶叶筒,其余的竹盒、茶器,或在背面,或在不显眼处,都烙印上这个标记。 娘看着她画的几个茶器样子觉得新鲜,便问这些是做什么用。夏青云一一给娘讲解。 她设计的茶器是九件套。分别是茶则、茶荷、茶漏、茶针、茶夹、茶网、茶托、茶扫、茶巾。 宽口竹勺叫做茶则,用来从茶叶筒里取茶,不仅可以避免手上的汗渍污了茶叶,还能比较准确地把握茶叶的投放量。 弧形的竹板叫做茶荷,用来盛放取出的茶叶,供品茶的人审茶。 圆形中空的厚竹板叫做茶漏,放在壶口,将茶叶从中间的圆孔置入壶中,避免茶叶遗撒在外面。 渐细的小竹棍叫做茶针,粗端用来拨茶入壶,尖细的一端可以用来疏通壶嘴。 底部有细密网眼的小漏斗,叫做茶网,用来过滤茶汤,滤掉茶叶碎渣,使茶汤看上去更加清亮。 长竹夹叫做茶夹,用于烫洗茶盏和将茶渣自茶壶中夹出。 茶托用来垫在茶盏之下敬茶。 茶扫也叫茶刷,用来清洗茶具。 茶巾则是用来擦拭溢出的水和茶汤。 娘听她说完,抚着心口道:“若不是王母娘娘座下的仙女姐姐教的你这些,凭谁能想出这么多花样儿来!解渴喝个茶,倒费这许多事。” 夏青云闻言笑道:“侯门大户的夫人小姐,平时也没什么可干的,喝喝茶聊聊闲天儿,倒不觉的费事呢。还有那些官宦老爷,富家公子哥儿们,闲着也是闲着,品品茶,做做诗,附庸风雅,也是件乐事。” “说的也是。”娘跟着笑道,“他们闲着没事,可忙坏了我们。不多从他们口袋里多掏出点儿银子哪行?” 画完这些,夏青云把笔架在砚台上,叹口气道:“只是不知道哪里能做泥壶和瓷器,不然咱们还可以定做些别致的茶壶茶盏,赚的更多。” 娘伸出食指戳了她的额头一下,笑道:“你这丫头快钻到钱眼儿里去了。做事不能太贪心,一步一步来。我听说西北边的新平镇有人会做瓷器,等手头的事情料理停当,让你爹陪你一起去看看。” 忙到半夜,他们才从如意宝阁中出来歇下。 翌日,大家洗漱完毕分头行事。华云和秋云直接到如意宝阁里去育苗,爹扛着锄头上了山,娘坐着马车直奔东川镇上的牙行,夏青云则到宅院里布置装修。 一上午,她忙的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先是和石匠、木匠定下门楼和各处房子院落的雕刻花样和用料,嘱咐他们务必做精细些。 接下来又找来村里裁缝和篾匠。定了藏青蜡染粗布门帘五十挂,床裙三十件,天青色素布的围裙、套袖和头巾各三百套。又跟篾匠定了竹帘五十挂,竹篓、竹筛、竹筐等物件五百套。 一一画好图样,标明尺寸,又写了简单的文书,讲好按照要求验收,不合规格的一律退回,各自画押按上朱砂指印,付了各人五两现银作为定金。 这边刚打发走他们,送石料和木材的人找过来结账。夏青云拿出账簿和欠条核对清楚明细,付清剩下的银子。 跟石料作坊的人又订了一千二百块墁地的青条石和五百块三指厚的乌金石板。跟送木材的订下五十方上好的小叶紫檀。 北溪村的人大都用山上的竹子做家具,取材容易,做起来也方便。但是夏青云问过小叶紫檀的价格之后,果断决定用它来制作。 这里不像前世,紫檀家具卖到天价。这儿的紫檀木虽然也比其他木材要贵,但是因为用的人少之又少,所以才卖三十两银子一方。在夏青云看来,简直就是白菜价。 紫檀木不但可以用来做家具,还能做成高档茶盘,边下脚料也能用来制作配套的茶器,一点儿也不会浪费。 送木材的人不但收了上次的银子,还接到一千五百两银子订单,高兴地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当夏青云向他询问,有没有陈年老树的树根,他爽快地答道:“我那里扔了一院子,大小都有。姑娘要是想要,我也不要钱,直接给你拉来便是。” 夏青云笑道:“我也不白要你的,就算五十两银子,只要直径两米以上硬木的树根,你看如何?” “凭姑娘说了算!两米以上的,我那里至少有三百多个,指定给你捡最好的送来!”那人一口答应道。 临近晌午,娘才从镇上回来。 她办事很是利索,当天就带回四个粗使的婆子,帮着做饭打扫庭院做些杂活。顺便又镇上买了十几床被褥和些米面粮油,把车里塞得满满当当。 粗使婆子暂且安排住在大跨院的后院,两个车把式住在前院,顺便也能帮着看守仓房。 吃过晌午饭,这家人谁也没休息,各自又分头忙活开了。 夏青云写了张告示贴出去,说明要雇三十个女工,三十个男工。做六天歇一天,每天按照干活的多少,工钱五到十个铜不等。只要是北溪村的都可以来报名,外村的想来必须得有北溪村人作保。来的人无论远近亲疏,一律要经过考核择优录用。 整个北溪村的人都沸腾了! 他们都知道夏建平家发了,但是没想到一下子能铺开这么一大摊子。 要是每家有两个人能去到夏青云的作坊里干活,那一天至少能挣回十个铜板,一年下来就是三两甚至更多银子。这可比他们种地卖山货之类的强多了。 告示一贴出去,来问的人就络绎不绝,把院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夏青云无奈地揉着太阳穴,只得又贴出一张告示,说明从第二天上午才开始招工考核,这些人才慢慢散去。 有了粗使的婆子,夏青云和娘腾出空儿来,缝制出四个细棉布口袋的样品,又编出定好的四色璎珞。 夏青云一拍脑袋,“哎呀,还忘记收草珠的事了。” 娘笑着宽慰道:“难得你想着这么多事,反正现在也不着急要,赶等着明儿个让华云去跟村里的孩子们说一声,让娃儿们上山玩耍的时候采了来,也好挣个买糖的钱。” “还是娘想的周到,难怪我爹看着娘满眼的疼惜,啥事都听娘的。”夏青云笑着给娘戴上一顶粉红色高帽,惹得娘笑着作势要拧她的嘴。 这边一家人欢欢喜喜,忙的热火朝天,老宅那边的夏建安和夏建喜却不高兴了。 他们俩在家都是惧内的主,耳朵被王氏和方氏唠叨的都快起了茧子。 王氏数落夏建安道:“你们夏家人都是没良心的,想当初老大家的青云长了癞癣,一天到晚窝在屋里啥活也不干,白吃白喝的,我们当叔嫂的也没找她要过饭钱。现在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银子,起了那么大的宅院,又是开园子又是开作坊的,雇那么多外人,却把自家人冷落到一边。” 夏建安歪在床上抽着烟袋,眯着眼睛恨恨地道:“青云那丫头现在涨了行市,老大又是个怂货,居然让她当家做主。要换在以前,怎么我也能从老大两口子那里掏出十两八两的。” 王氏撇撇嘴,“十两八两算个屁!你没听说,他们家光是买木料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 “啥?!”夏建安惊得坐了起来,“你听谁说的?” 王氏道:“村里黄四儿家的和卖木料的是远房表亲,晌午那卖木料的在她家吃的饭,说的真真的,还拿出白花花的一锭银元宝显摆,足足有十两!” 夏建安猛吸了几口,跳下床说道:“我得去找老三合计合计,总不能好处都让老大占了,咱们一点儿光都沾不上。” 他趿着鞋迈出屋去,敲响了对面夏建喜的家门。 “是二哥啊,找建喜啥事?他出去了。”方氏堵着门口,不让他进去。 夏建安道,“没事,找他聊聊,不在就算了。”说完转身回了屋。 王氏问道:“咋真么快就回来了?” “老三没在。”夏建安甩掉鞋,重新歪在床上。 “呸!”王氏骂道:“吃过晌午饭我就见他钻到里屋去了,咋就不在?我看是故意躲着你。那方氏长了毛比猴都精,两口子指定没憋好屁!” 正文 第十七章 试工风波 还真让王氏说准了。方氏才把屋门从里面闩上,夏建喜就打里屋走了出来。 “老二来干啥?”他问道。 “谁知道!反正没好事,估摸又是找你抱怨老大家。”方氏道。 “哼,老二就知道穷横,上次如果不是他,也不会得罪青云那丫头。原来她有病的时候,我还帮她找过郎中,就凭这个,她也得念我这个三叔的好。”夏建喜说着,凑到方氏身边坐下。 “念你的好有啥用?”方氏瞟了他一眼,将他推得离自己远点儿,“再念你的好,她的银子可是一分钱没给你花!你看老大家,现在哪个身上不是新鞋新褂?还是细布的呢!” “唉,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夏建喜不阴不阳地说道。 “他爹,你这话咋说?”安氏斜着眼睛问道。 “你想啊,老大家是发了,可是青云现在已经十四,就连秋云都十二了,再有两年还不出嫁?等她走了,老大家还是大哥说了算。大哥大嫂都是好说话的,到时候他们家那大宅子,怎么也能腾出几间来让咱们住吧?”夏建喜说着,又慢慢往方氏跟前凑。 “话是这么说,可没听说有人跟他们家提亲。”方氏拢拢发髻,靠在床头说道。 “放心,很快,很快就有人去的!”夏建喜凑过去,一把搂住方氏,“孩子们都出去了,让我也得个趣吧。” “这大白天的...”方氏作势要推他,却被夏建喜搂的更紧。 “白天怎么啦,白天看着你的身子更过瘾。”夏建喜把手从她的衣襟下伸进去,恣意地揉捏。房中响起一片喘息。 老宅里的两房人都是好吃懒做,放着六亩良田不去打理,反而在家怨的怨,耍的耍。 夏建平的老娘带着未出阁的小姑在屋里做女红。小姑名叫夏英兰,长相也很清秀,就是性子极老实胆小,平时说话都不敢大声,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夏英兰今年十九,算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前几年说亲的人踏破了门槛,但是她老娘一个也没看上。加上夏建安要的彩礼又多,渐渐倒少有人再登门。 老娘一边做着针线活儿,一边叹气道:“当初你爹撒手走了,我也是被那两个懒婆娘说迷了心窍,将你大哥分了出去。现下老大的日子有了起色,我这个当娘的却没脸去登门。” 她见夏英兰埋着头不吭声,又叹气道:“你也是个杵窝子,早说让你去找大嫂说说,帮着干点儿啥,咋就不动窝呢?” “我...我害怕。”夏英兰嗫嚅道。 “怕啥?你大嫂是个好说话的,从来不跟人红脸,手脚也勤快。唉...”娘放下手里的活儿,“她在家的时候,别管好赖,能给我做口热乎饭。现在可好,老二老三家的根本就指不上。” “娘,我帮你。”夏英兰低声说道。 “我听隔壁细娃的娘说,你侄女的作坊要开了,招人做女红,你晚上去你大哥家问问,也好给自己攒个嫁妆钱。”老娘吩咐道。 夏英兰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晚饭是粗使婆子做的,普通的农家饭,吃起来还算可口。夏建平一家围着桌子刚吃完,就听有人小声地叫门。 “大哥...大嫂...你们在家不?” “是英兰?”娘急忙打开门,唤小姑进来。 娘倒了杯水给她,问道:“吃过饭了没?” 夏英兰点点头,红着脸说道:“娘让我过来问问,看能不能...让我去青云的作坊试试。” 娘拉她坐下,亲热地说道:“英兰啊,你平时也不出来走动,孩子们都挺想你的。作坊的事,青云贴了告示,明天过来试工,择优录用。不过嫂子知道你的活儿细,应该没问题的。” 爹也插话道:“你有空多过来坐坐。娘身子最近还好吧?” 夏英兰点头道:“娘挺好的。娘经常跟我说起...说起她后悔当初听了二嫂三嫂的话,把哥嫂分出去...” 她想让大哥大嫂打消对娘的误会,但又觉得自己不该背着娘说这些,所以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听不见了。 见一家人都盯着她看,夏英兰更是红了脸,低头说了句:“那我就先回。”扭身就出了屋。 夏英兰走后,娘叹口气说道:“你小姑人不错,就是太老实,被奶奶管的太死。” 夏青云问道:“小姑今年有十九了吧,怎么也没人说亲呢?” 爹长吁一声,“以前说亲的可多,你爷那时候病在床上,家里的事都是你奶和二叔管。你奶眼高,看不上那些人。后来有看上的了,人家又嫌你二叔要的彩礼多。一来二去,到现在成了老姑娘。” “小姑也怪可怜的。”夏青云说道。 “说的可不是?”娘看了一眼爹,对夏青云使眼色道:“你小姑的女红做的不错,我见过的。要不就让你小姑来?” 夏青云道:“要是这样,小姑明天直接去作坊试工,一准儿能录用!” 爹听了她的话,脸上的神色才舒缓了些,“那就好,你小姑人老实,从来不会惹事生非。她挣的钱就算是交给老娘,也能给自己攒个丰厚些的嫁妆。” 说完了小姑的事,夏青云把一家人带进如意宝阁。 她和爹一起做了几套茶叶筒和茶器的样品。 娘是个闲不住的,带着华云和秋云又去田里育苗。 第二天一早,大跨院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村里的青壮年男女几乎都过来试工。还有不少老的拉着小孙子,在旁边看热闹。 男工在外院,由华云负责登记,爹负责演示手工和检查质量。 试工的内容很简单,照着样品做上一个茶叶筒和一个茶则。茶叶筒只要求烙上简单的画,不须烙字。凡是做的又快又好的,就暂时留下来。 女工们在内院,夏青云和娘一起负责。娘对村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了解的比较多,即使不看手工,也能说出哪个做的好。但是为了公平起见,还是按照规定统一进行考核。 北溪村的女人们进得内院,先拿出自己准备好的女红,活计做的细致的,就被指到下一个桌子上领丝线,学着打璎珞。能打出合格的璎珞就可以录用。 夏青云气定神闲地坐在桌子后面,由一旁的粗使婆子接过女红,放在她前面检视。 过了的自是欢喜,没过的气的撅着嘴,但是看到自己手里的女红确实比不上人家,也只能服气地走开。 娘在排队的人里不但看到了夏英兰的身影,还看到了王氏,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夏青云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轮到夏英兰,她将手里一方绣好的帕子递给粗使婆子,低头红着脸站在桌子前。 夏青云赶忙站起身,看过帕子笑着说道:“小姑你来啦,帕子我看了,绣的可细致,快去我娘那里领丝线吧。” 夏英兰抬起头迅速地瞥了她一眼。露出羞涩的笑容,转头去找大嫂。 不一会儿,王氏也来到桌子前,直接绕过粗使婆子,将一个绣好的荷包扔在夏青云面前。 “青云呐,二婶的手艺你放心,我这就去找你娘领丝线。” “等等,夏青云叫住她,“二婶,您还是拿上荷包回家吧。” “咋?”王氏脸的脸一下子落下来,“我可是你二婶!我做的荷包哪里比不过别人?为啥不让我过去?” 夏青云不慌不忙,挑眉问道:“那么请问二婶,这荷包当真是你自己做的?” “那...自然是!”王氏理直气壮。 夏青云扬了扬荷包,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二婶,这荷包上绣的啥?” 王氏脸白了一下,随口道:“还能绣的啥,无非是些花花草草之类,问这个有啥用,手工好就得了呗。” 夏青云将手里的荷包交给粗使婆子,让她传给大家看,“二婶,荷包上一面绣着双莲并蒂,一面绣着鸳鸯交颈。这明明是未出阁的女孩子绣来送给情郎或者当做嫁妆的。难得你和二叔老夫老妻的还这么要好!” 旁边的大姑娘小媳妇纷纷掩着嘴笑起来,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王氏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恨恨地道:“这有啥好笑的?甭管绣的是啥,手艺好就能过,这可是你明明白白在告示上写的!” 夏青云接过粗使婆子传回来的荷包,啪地摔在桌子上,沉着脸说道:“二婶,我叫你一声二婶,敬你是我的长辈。做长辈的就该有个长辈的样子。村里的姑姨姐妹都在,当着大家的面,我敢说这个荷包不是你做的,是我小姑做的!你也别多说了,我这里不会用你的。” 王氏见被夏青云识破,当着村里人的面被打脸,不由得恼羞成怒起来。 她破口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丫头,想当初浑身长癞癣的时候,在家里白吃白喝住着,我当二婶的说过啥?现在有了几两银子,就抖起威风来了,连自家亲戚也不认了,胳膊肘朝外拐,宁肯雇那些不该雇的外人,也不拉扯自己人,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 正文 第十八章 五则规矩 王氏话音刚落,人群里就有那厉害的媳妇高声叫道:“建安家的,你说这话啥意思?啥叫雇了不该雇的人?敢情说的是我们?” 媳妇中有与夏婶交好的,和身旁的人窃窃私语道:“分家前,他们家老宅的田地都是老大侍弄,全家人的饭菜洗衣夏婶一个人做,青云就算白吃白喝,算起来也是吃自家的东西,可没沾过王氏的光!” 更有那说话尖酸刻薄的,指着王氏笑道:“你侄女身上的癞癣现在没了,可你身上的懒肉咋还这么多?” 说罢和周围的人一起哄笑。 夏英兰贴着墙角挤过来,抓起桌上的荷包,一眼认出正是自己所绣。她双颊通红,跺着脚埋怨道:“二嫂,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把我的荷包拿出来!” 平时不吭不响的小姑也敢当着村里人的面指责自己,王氏气更不打一处来。她翻翻眼睛骂道:“一个破作坊,有啥了不起的。不让老娘来,我还不稀罕。料你这里也开不长,迟早吃了官司下大狱!” 大家都想指着夏青云的作坊多两个挣钱,听王氏说话如此恶毒,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夏青云根本不恼,她笑眯眯地站在桌子后面。见王氏要走,便说道:“二婶慢走,不送。” 众人听得这话,自动给王氏让出一条道。 王氏见占不了上风,只得啐了一口,扭转肥胖的腰身,悻悻地出了大跨院。 试工一直持续到黄昏,共挑出男女共各四十名,讲好第二天辰时二刻准时来作坊报道,迟到者一律辞退,众人方才散去。 吃罢晚饭,夏家人照例在如意宝阁里饮茶。 华云和秋云是懂事的,两人喝了杯茶,就跑到茶园里去干活,留下长姐和爹娘坐着说话。 爹喝了几口茶,放下茶盏问道:“明日我还得上山看着茶园开荒,这作坊里的事儿就交给你娘和你。人多嘴杂,你们想好怎么支应,免得惹乡亲们说闲话。” 娘一面绣着手里的活儿,一面答道:“怕啥?树大招风,作坊开起来,肯定有几个不省事嚼舌头。嘴长在别人身上,爱说啥说啥。听蝲蝲蛄叫就不种地了?” 爹叹道:“老二家的说话忒难听。” “她的话你也往心里去?”娘抬头撇了爹一眼,“她就是个烛台-只照见别人,照不到自家。乡亲们的眼睛是亮的,你没看今天,不用咱青云辩驳,自有人帮咱家说话。” “爹你不用担心。”夏青云品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我和娘早就商量好了规矩,咱把规矩贴到墙上,按规矩办事,任谁也说不出闲话。而且,咱们实行按件算工钱,这样最是公平合理。” “怎么个按件算共钱?”爹问道。 娘停下手里的绣活道:“简单的很。比如做这个棉布口袋,从下料到出成品,分成裁剪、包边、绣活、合缝、打璎珞、钉绳五道序,前一道做完之后,传给下一道,一人对一人。后一道接到手里,要检查前道序有没有差错,没有问题再接着做。万一出了问题,按序一查就知道是谁做的。只有工艺合格的才能计入当天的件数,按照这个来发工钱,断断是错不了的。” “那是,那是。”爹不住地点头,“这个法子好!可前后院这么多人,就怕你查不过来,被那偷奸耍滑的钻了空子。” 夏青云抿嘴一乐,“爹也忒实诚,这么多活我娘一个人哪里照应的过来?” “那咋办?”爹看着娘愁道:“山上的茶园脱不开身,我也帮不上你。” 娘说道:“我早想好了,前后院各分三个组,选三个心眼活泛又做事仔细的当组长。组长负责统计数量,检查活计的好坏。按一天二十个铜板算工钱。如果成品出了问题,每次就要扣掉十个铜板。这样我就不用跑来跑去的,只嘱咐好这几个组长就成。” 夏青云赞许地看着娘,没想到娘竟然是个难得的管理人才。她揽住娘的肩膀,不解地问道:“娘,你这么能干,怎么以前在老宅的时候任二婶三婶欺负你呢?” 娘看看爹,叹了口气道:“这话说来就长了。我是在逃荒的路上遇到你爹的。那时候你爹还在外省学木匠。有了你之后,娘才跟着你爹回了家。所以你爷奶一直不喜。后来你二婶三婶进了门,我也不愿意和她们争执,免得让你爷奶听了心里不痛快。都是一家人,不就是多出点力的事。人嘛,该隐忍的时候就得隐忍。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咱们分家单过,又有了自己的产业,当然不能像那个时候任人揉捏。” 只道娘以前是个软柿子,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一层故事。有道是,金紫万千谁治国,荆钗一二可齐家。以后这个家由娘照看打理,肯定错不了。 夏青云给娘换上一杯热茶,“娘,咱家现在翻身了,以后再也没有人敢给你气受。” 娘笑着搂住她说道:“那当然,有你这个被王母娘娘护佑的女儿,量谁也不敢呐!” 母女两个一时笑作一团。 翌日清晨,娘早早吩咐粗使婆子将大跨院里外打扫干净,又泼了些净水,以免人多扬起尘土。 娘不怎么认字,但是还能识得些名字。便叫青云帮她誊了花名册,又把上面不认识的字学着念了。让粗使婆子在门口摆上桌椅,自己坐在后面等着来上工的人们。 有勤勉的,辰时刚过就来报道。但凡来一个人,在门口报上名字,娘就寻着花名册在名字旁边做个记号。 辰时二刻刚过,粗使婆子敲响桌上的磬,将大跨院的门关起来。 门缝里强挤进一个人,是村里周家的大媳妇。她见满院子站着人,唯独自己来晚了,红着脸道:“早起娃儿有些不舒坦,哭闹一阵,好不容易才哄好赶过来,他夏婶,也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迟。” 娘微微一笑,高声道:“周家老大,昨天试工的时候讲好了,迟到者一律辞退。若是我对你特例,那未免对这些按时上工的乡亲就失了公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周家媳妇低着头不言语,站在那里不想离开。 娘又道:“谁家都有谁家的事。若是今天你晚了,明个儿她迟了,都这般下去,这作坊的活计还怎么做?既是娃儿不舒坦,你也别勉强,先回家照看孩子要紧,上工的事情以后再说罢。” 说完,叫粗使婆子打开门,等着周家媳妇出去。 周家媳妇脸上臊得慌,也不敢再辩白,只得转身回了家。 众人见娘如此严谨,心下既惊骇又佩服,各自牢牢记着以后万不能迟到。 娘吩咐大家按男女分站成两拨,发话道:“各位乡亲,我家以前缺吃少喝的日子你们都看在眼里。现今日子有了起色,开起这个作坊,找大伙来也是为了让大家手里多挣两个钱。若非如此,我自可以去镇上的牙行,托他们买签了死契的人过来,还能省下不少工钱。” “俗话说,两好搁一好,大家互相体谅,事情才做得圆满。我现在就把作坊的规矩跟大家讲讲,愿意遵守的就留下,觉得不合适的,也不要强留,免得日后心里别扭。” “第一则,迟到的,打架拌嘴的,想占小便宜往家里带东西的,故意损毁物件的,这几样断断不能有。丑话说在前面,若是犯了规矩,也别怪我给不得脸面,无论远近亲疏,一律扣掉当月工钱辞退,拿走或者损坏的物件还要照价赔偿。” “第二则,作坊里讲究干净整齐,往地上啐痰的,乱扔物件的,胡乱写画的,如果发现,有一不能有二,也同样扣了当天的工钱辞退。” “第三则,这前院抱厦两边的耳房,左为男,右为女,每日进得作坊,先得在里面带上头巾,穿上围裙套袖,才能开工。头巾和围裙套袖每人发两套,脏了自己浣洗干净,有污渍的不可以上工。” “第四则,工钱按完成的件数计算,品相合格的才能计入件数。只要好好干,每人一天至少能得十个铜板!但是,如果做坏了的,第一第二次有情可原,第三次就要照价赔偿。若是屡屡出错,也就不用再干下去了。” “第五则,在前后院众人里各选出三位组长,每天按二十个铜板算工钱。组长负责清点人头,物料,检查品相,如有疏忽或者徇私,每次酌情扣掉十到十五个铜板。三次以上辞退。有愿意当组长的,可以来找我。” “一共这五则规矩,做起来也不难,只要是把作坊的活计当成自己家的事干,那就错不了。我们夏家也绝不会亏待各位,干得好的,每月除工钱之外还有另外的打赏。如果有什么疑问,今天尽管提出来,从明天开始就按这五则实行。” 言毕,她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众人。 “他夏婶,”人群里一个汉子问道:“若是有个头疼脑热,或是家里急事脱不开身的咋办?” 娘朗声道:“那倒无妨,一来平时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二来可以央人提前知会一声,只要不超过三天,处理好事情回来继续上工。” 人群中一阵窃窃私语,一位身穿藕色布褂的小媳妇挤到前面问道:“夏婶,我想当组长,你看中意不?” 正文 第十九章 渐入正轨 这个小媳妇娘认得,是村里吴家的小儿媳妇周氏,平时做事风风火火,很有一股泼辣劲。 于是点头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可要想好,组长工钱挣得多责任也重。要能张的开口管束人,检查品相时心思还得细致。而且万万不可徇私,否则可是要扣工钱的。” 周氏点头答应,便自站到桌旁。 有人开头,后面的就容易了。不多时,又有两个三十多岁的媳妇站出来,说要当组长。 娘见一个是周家二媳妇文氏,一个是杨家的大媳妇张氏,两个都是干活勤勉,嘴皮子又利索的,就都应下。 眼见女工这边推举出三位组长,男工那里却还扭扭捏捏没人自告奋勇。 杨家的大媳妇张氏也是个泼辣的,开口笑道:“原来你们这些汉子还不如我们娘儿们胆大,不如我们出几个人帮你们管?只是这在家里听自己婆娘的,出来上工还得听别人婆娘的,未免有些寒碜。” 她的话引来大姑娘小媳妇一阵哄笑,娘听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过了半刻,才有三个后生相约站出来道:“夏婶,我们三个愿意干。” 这三个后生一个叫蒋德柱,是村长家的老小。一个叫钱兴学,是村北钱家二小子。还有一个是三十里外苍角村的叫吴辰,他二姨嫁给了北溪村的钱家,因此和钱兴学是表亲。 定下六个组长,夏婶发给他们每人两套要做的样品和原材料,让他们自己去挑选组员,再和组员一起试着制作。 女红按照裁剪、包边、绣活、合缝、打璎珞、钉绳这五道工序,由组长根据每个人的手艺和干活速度分工。比如,周氏这组一共十二个人,就由一人负责裁剪和钉绳这样简单的活计,两人负责包边,六人绣活,再两人负责合缝和一人打璎珞。 前院的男工也是如此。一组做茶叶筒,一组做竹盒,一组做茶器,各自分了工序制作。 开始难免铺排的有些混乱。晌午过后,组长们又来找娘合计,想要重新安排工序和人头。 娘笑道:“你们自个做主便是,不用跟我说,我只看最后成品。倘或出了次品短了数量,再找你们说话。” 组长见娘放了权,欢喜得令,愈发干的起劲。 夏青云这天一早就去山茶园上转了一圈。见爹带着三十多名壮劳力已经开出了五亩多的园子。她吩咐粗使婆子煮了一大锅绿豆汤,上、下午各往山上送一次。 开荒的人干的汗如雨下,喝了绿豆汤正好解渴,纷纷对爹夸赞夏姑娘想的周到。 这般过了两天,裁缝将第一批做好的一百套头巾和围裙套袖送过来,作坊里的人穿上统一的行头,显得更加齐整。 娘又从家里扯了几块蜡染布,给六个组长单缝了几块头巾,一眼看过去便能区分出来。 如意宝阁里,华云和秋云已经育出五万多棵茶苗。在宝阁里育茶苗很省事,只要从大茶树上剪下一截粗细适当的茶树枝,插在地里就不用管了。 有七星泉的滋润,插下的茶树枝当天就生根抽枝,三天就能长成中等的小茶树,五天便可以采摘。因此这几天也积攒了不少嫩芽和鲜叶等着夏青云制茶。 九条竹叶青蛇足有三丈多长,碗口粗细,和华云秋云两人混得熟了,经常在他们两人身边徘徊,有时候两个人累了,就索性让蛇盘起来,靠在上面休息,冰凉凉舒服的很。 到了月中,山上茶园的面积开到十亩,夏青云便和爹商量着移苗。 为了掩人耳目,早晨天还没亮,爹就套上马车拉着夏秋云出了村,在外面逛了一大圈。 夏青云闪进如意宝阁中,心念一动,茶苗就自动从土地中浮起。 一车只能装下三百多棵茶树苗,父女两连着跑了十几趟,凑齐了五亩地的茶苗卸载茶园里。 等人们来上工的时候,惊奇第看到田边堆放着一株株低矮的小树,问车把式从哪里拉来的,车把式道:“东家半夜亲自赶车拉回来,我也不清楚。只管种下就是。” 如此两天下来,十亩地里全都种满了一行行的茶树苗,看上去郁郁葱葱一片碧绿,让人心旷神怡。 夏青云怕刚移栽的茶树苗不好活,晚上带着华云和秋云悄悄上山,给每株茶树浇了些七星泉水。所有的茶树苗都顺利成活,长势喜人。她决定再过几天就开始采摘第一批鲜叶。 村里人不认得茶树,议论纷纷,都以为是要等树上开花结果,再采了果子拿去卖。 夏青云也不解释。三天以后,篾匠将第一批做好的竹篓和竹筛等送过来。她才贴出一张告示,写明凡是十岁以上未出阁的姑娘都可以来园里试工采茶。 来试工的姑娘们先是不知道采茶是什么,等弄清楚就是让她们从树上摘嫩芽和鲜叶,一个个高兴的跃跃欲试。 夏青云道:“不是随便什么叶子都可以摘得。必须要捡肥芽和两片完整的叶片一起摘下,不能分开,也不能撕坏叶子。而且竹篓里不可以放得太满,太满会把下层的叶子压坏。” 如此等等,逐一讲述了注意事项,又让秋云一起手把手教了一阵,方才划出一亩地试采。 山上采下的鲜叶不能像在如意宝阁内那样保鲜,摘下之后就得及时开青萎凋。 夏青云命人将宅院和跨院间的空地打扫干净,摆上竹架,将开青后的茶叶置放在上面,找了两个后生看着,不许人随便进去。 作坊里也另辟出一处小院,专门用来制茶。小院没有夏青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 天公作美,接下来的两天既不太晒,又没有阴雨。夏青云顺利地制出第一批白牡丹。 试泡之后请爹娘弟妹品尝,都说和如意宝阁里产出的不相上下,只是稍稍多了一点青气。夏青云点点头,这一点她早就估计到了。所以将山上茶园制出的茶订为上品,如意宝阁中产出的茶则为极品。 制好的茶叶按照品级分别盛装在缝制好的棉布袋中,收入仓房内储藏。 由此开始,青云茶园的各个流程逐步走上正轨。 村里人这才明白,原来夏家姑娘就是把晒干的树叶子卖给人家!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羡慕夏青云心思灵巧,能想出这么个好主意。有的则嫉妒说好事儿让她赶上了,若是换了自己,同样也能发起来。还有个别心怀叵测的,到处散布说夏青云骗了大户人家的钱,人家若是知道买的是树叶子,一准儿得来找她算账! 作坊里也受到这些闲话的影响,一些人担心到了月底开不出工钱,纷纷找到夏青云的娘打探。 娘笑着取出十锭银子放在桌上,工人们看到白花花亮晃晃的银子,啥话也没了,重新踏踏实实地做工。 离月底还有五天的时候,青云茶园已经出了上品白牡丹三百斤,上品白毫银针二百斤。作坊里的茶具和茶器比订单的数量都多出了两倍有余。 如意宝阁中也存了两种极品茶叶各一百五十斤。夏青云一家这才放下心来。 宅院的石雕和木匠活接近收尾。送石料的人陆续送来几批青条石。 夏青云请人先将作坊里的地面铺好,嘱咐工人每天收工时务必打扫干净。又让组长统计好鞋码,从镇上的鞋铺买回来软底布鞋,规定上工前要换上,不许穿外面的鞋子带进土去。 组长文氏和夏青云的娘打趣道:“你家的作坊比我家的炕还干净,做累了可以直接躺下睡了。” 宅院里面也用青条石墁上,只在墙角和正院四角留出栽种花草的空挡。 爹和华云上山挖回芭蕉和海棠。正院西边栽上芭蕉,东边种上海棠,铺上四方的草坪。又移了些细竹和腊梅兰草之类的,分种在庭院各处。 院子里有了树木花草,一下子就显得生机勃勃。 单等小叶紫檀送来,便可以让木匠开始打家具。家具的图样夏青云早就画好,那给爹看过。 爹是木匠出身,看了夏青云的图纸也夸她想的巧妙。其实她不过是将前世现代家具的方便之处与这里的家具样式融合在一起而已。 夏青云早先派人捎信给皇甫正,托皇甫家的商号采购到上好的蚌壳明瓦,镶嵌在花窗之外。比起用油纸糊窗,采光效果更加明亮通透。 精雕细琢宽敞明亮的冰梅花窗,金漆描花的抄手游廊,透雕垂花门楼,磨砖对缝的影壁,那些东川镇上的大户人家也不过尔尔。 再有两天就到了送货的日子,夏家人早早把货备好,码放在仓房里。 夏青云新琢磨出一套茶叶筒和茶器的样子,打算用小叶紫檀来制作。这天便拿了图样在作坊里和工匠们商议。 娘被人从内院叫出来,说裁缝来送幔帐,她打算喊上夏青云一起去宅院清点。 就在这时,华云匆忙从外面跑进来,顾不上换鞋,扒着门口冲娘一个劲招手。 “你这孩子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娘数落着走到门口,被华云一把抓住胳膊,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什么?”娘顿时变了脸色,惊呼道:“你说金老爷带人来咱家提亲?” 正文 第二十章 金老爷提亲 夏华云忙不迭地点着头,急的头上冒出汗珠,喘着气说道:“我刚才在村口的大树底下收草珠,从村外来了十几个汉子,打听夏家住在哪儿。有人给他们指了老宅的方向,我偷偷跟在后面,听见他们议论说是金老爷亲自来找我姐提亲!这会儿可能已经找到咱家去了!” 娘的脸色愈发惨白。 金老爷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悍匪。他本名不姓金,因为曾在山洞中发现了整整十大箱三万多两黄金,才被人成为金老爷。 传说有一次他带着手下和周围山头的人争地盘,单枪匹马闯进对方老巢,将几百号人杀个鸡犬不留,血流成河,之后还把人头砍下来,一路挂出三里地。 除了山匪的勾当,他还到处放高利贷,还不起债的人家要么被拆了房子,要么被抓去山里做苦力。若是人家有生的标致的女儿,更要千方百计抢回去做压寨姨娘。 没人知道金老爷原本的名字叫什么,也鲜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有人形容他身如铁塔,面色漆黑,眼若铜铃,大喝一声能将山梁震断;还有人说他背后生有一对黑色肉翅,能腾云驾雾,来去无踪;总之是传的邪乎其邪。 夏青云的爹当时就是找到金老爷的地下钱庄借了一两银子,最后被逼着还了二两,还差点儿把夏青云抢走做妾。 娘被夏华云带来的消息惊得六神无主,手脚冰凉,“先别跟你姐说,快领我去看看!”跟在他身后朝木屋疾步而去。 有那个爱管闲事的,在旁边听了只言片语,急急忙忙跑到夏青云那里报信。 “夏姑娘,赶紧回家看看吧,听说金老爷去你家了,还要向你家提亲!你娘和华云前脚刚走。” 夏青云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却一如平常地吩咐工匠们继续做活。来到耳房换下围裙和鞋子,才朝木屋走去。 离得老远,就看见小院外面站着十几个彪形大汉,满脸横肉,眼睛中透出凶光。大汉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面朝外背向小院,在门口站成一排,唬得看热闹的人离得远远的不敢靠近。 夏青云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站在中间的汉子上下打量她两眼,抱拳问道:“可是夏姑娘?我们爷正等你,请进吧。” 夏青云淡淡地点了下头,径直走了进去。 爹娘和弟妹站在院子中间,神情异常紧张。见她进来,娘跺脚埋怨道:“哪个天杀的嘴那么快!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分深浅,偏这个时候跑回来做什么!” 夏青云拉过娘的手小声宽慰道:“娘,别担心,还有如意宝阁呢。万一有啥事,咱们都进到宝阁里,他找一百年也找不到咱们。” 她扫了一眼院子里,又问道:“金老爷人呢?” “在屋里。”娘指指木屋,低声答道。 夏青云又安抚了爹娘几句,才朝木屋走去,“吱呀”一声推开门。 木屋没有窗户,里面光线昏暗,从屋顶和墙壁上透射进来的阳光形成几道交叉的光束,在坑洼不平的地上照出不规则的光斑。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屋子当中,定定地看着走进来的夏青云。 “是你?”夏青云蹙眉。 “是我。”金老爷嘴角勾起。 她借着屋里昏暗的光线,上下打量这位恶名远扬的人物。 眼前这位,正是在回程路上遇到过的,骑在马上的那位黑衣男子。 只见他二十七八岁年纪,身材高而挺拔。厚底的黑色皮靴,镶着金色滚边的黑色斗篷,暗金云纹的黑色劲装,腰间别着一把镶着华丽的各色宝石的短剑。 长长的黑发在脑后高高束起,剑眉虎目,眸子射出点点精光,笔直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露出几分讥诮的神情。 夏青云垂下眼帘,不理会他嘲弄的眼神,“你就是金老爷?” “金老爷就是我!”男人的声音中带着一抹谐谑。 “敢问金老爷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夏青云一挑眉,不卑不亢地迎着他的目光问道。 “没什么指教。找你来玩的,顺便看看能不能把你娶回去。”金老爷在条凳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手指在桌上随意地敲着。 夏青云轻轻勾起唇角,慢悠悠地道:“金老爷,玩,恕不奉陪;娶,我不会嫁。您请回吧。” 他抬起头四下看了看,嘴撇成八万:“这破屋子也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他歪头盯着眼前的少女,“不过,屋子里的人倒是很有趣!” 夏青云感觉到内心深处腾起一束小火苗。 他伸手指指头顶,“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要娶你!你可以提条件。” “不嫁!”夏青云懒得和他废话,一口回绝。 “唉!”他长叹一声,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想我堂堂金百万,人称金老爷,脚踏三山五岳,威震四面八方,从来没有在人面前,尤其是在女人面前折过面子。平生第一遭向人家求亲,两个字就把金老爷我打发了!” 他无奈地摇着头,继续在屋里走来走去。 夏青云只觉得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地往上冒。 她有些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冒名顶替的。世界上有这么贫嘴话唠的山匪吗? 这么想着,她的目光中自然就带了些疑问出来。 他的目光碰到她的目光,停顿了一秒钟。突然,他把领口解开。 “你想干什么?”夏青云向着门的方向退了一步。 他从敞开的领口里扥出一个金光闪闪的牌子,凑到她身边,指着上面的字说道:“不相信?你过来看看,看见没有?金,百,万,清清楚楚刻着我的名字!” 他又懊恼地一拍手,叹道:“诶,即使这样,也很难证明我就是那个,人见人恶,能止小儿夜啼的山匪金老爷。” 他抚着额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猛地一弹指,“有了,若是你不相信,我现在马上出去杀一个人给你看看,保证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绝不让他多受半点儿苦!” 夏青云真想抽他一巴掌,她咬着牙说道:“我相信!” “妙哉!”金老爷拍着手,“‘我相信’和‘我愿意’已经很接近了!好吧,反正我山上还有二十五个小妾,就先回去找她们玩。七天之后,再来找你。走了!” 说完,他系好领口,打开门,目不斜视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院,翻身上马,帅气地一挥马鞭,在十几个彪形大汉的簇拥下绝尘而去。 爹娘弟妹赶忙跑进屋里,却见夏青云坐在桌旁发呆,娘一把抱住她,抚着她的头发问道:“青云,你没事吧?金老爷有没有把你怎样?他都说了些什么?” “娘,我没事。”青云挤出一个笑容,“我想一个人去如意宝阁里静静。你们忙去吧,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那...也好。”娘推了爹一下,又给华云秋云使眼色,留下夏青云一个人在屋里。 夏青云闪进如意宝阁,把自己泡在温泉里,脑子里乱哄哄的。 举止古怪,说话不着调,神经兮兮的金老爷,到底是何许人也?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好像生了锈,无论如何也转不起来。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件事。 闭上眼睛,金老爷那张英俊的面孔,略带讥诮的神情一直在她眼前晃动。 甚至有那么几秒钟,夏青云觉得,嫁个这样的男人也许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她被自己心底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捧起水浇到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下。 这辈子,她是不打算嫁人的。 所以她要赚更多的钱,才能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怕什么呢,好歹自己还有如意宝阁,实在无路可走的话,就让全家人一起搬进来住。跟他耗上十年八年的,就不信他能一直等下去。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先前的担心有些多余。管他呢,该干啥干啥! 夏青云从七星泉里上来,抹干身子穿好衣服,重新回到宅院。 她能觉察到北溪村的人们悄悄地在她身后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着。 宅院门口停着五两大马车,送木料的人到了,除了小叶紫檀,还有十来个三四人抱的大树根。 夏青云心中一喜,前世她最喜欢坐在树根打磨成的茶桌前品茶。 树根看上去黑黢黢的虬结在一起,但是经过雕琢打磨之后,就可以做成趣味天成的功夫茶桌,可谓典型的化腐朽为神奇。 送木料的人看见她,笑着说道:“夏姑娘,我特意挑了大个的给你拉来,你看看合不合用?不过这树根出不了材的。” 夏青云亦含笑点头道:“没关系。以后有这样的你都送来给我。” “要得。”送木材的人爽快的答应着。 卸了车,夏青云仔细查看这些树根的截面,更是喜出望外。 这些树根有鸡翅木的,楠木的,花梨木的,黄金樟木的,木质和花纹都是极好的品种。 爹从宅院里出来看见她,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跑出来做啥?” 夏青云指着那些大树根说道:“爹,你猜猜看,这些树根是用来做什么的?”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小姑传信 爹围着大树根转了几圈,仔细端详一阵说道:“我在东南省学木匠的时候,曾经看过有人用短树桩打磨光滑后做成凳子,可这么大的树根坐凳子也太大了。” 夏青云道:“除了坐人,还可以摆东西嘛。可以把它做成茶桌,放在院子里,围着它既能纳凉休息,又能品茶聊天!” 她又指着旁边另外一棵黄金香樟木的树根说道:“它看上去像不像一头大象?如果打磨成茶桌,起个名字就叫‘吉祥如意’。” 爹说道:“好是好,就是做起来麻烦的很。这么大的树根,光是蒸煮就得垒砌个大灶。” “那咱们就在作坊西边的空地上圈个院子,专门处理这些树根。”夏青云道:“茶园上了轨道,您也不用每天往山上跑,雇些人琢磨出这些树根,做成茶桌,如果再能雕上‘富贵花开’、‘金蟾进宝’等图样就更好了!” “那是,那是”爹不住地点头,“我现在就去找人合计合计。” 夏青云和送木料的人结完账,叮嘱他按照这些树根的大小再送些过来,又问有没有小一些的红豆杉树根,也是有多少送多少,按照大的一两银子一个,小的一两银子三到五个订下。 送木料的人乐得眉开眼笑,忙不迭地点头答应。这些树根在他看来都是废料,还占不少地方,送过来只不过是多花几个车马费而已。 打理好宅院里的事情,夏青云来到作坊。 趁着天气不冷不热的,让工人们多做些茶叶筒和茶具等出来储备着,等到夏天最热的时候作坊就暂时休息。 见她进了内院,小姑夏英兰趁别人不注意,悄悄过来小声说道:“青云,我早上来上工的时候,听到三哥三嫂嘀咕着给你说亲的事。刚才又听文氏嫂子说金老爷去你家了,是不是...” “小姑,你都听见三叔他们说啥了?” “没...也没啥,”夏英兰犹豫了一下,“我正巧从窗户经过,听见三哥在屋里和三嫂说,金老爷赏了他十两银子。青云,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夏青云连忙柔声说道:“小姑,谢谢你,我有分寸的。” 夏英兰腼腆的笑了一下:“那我去干活了。” 小姑是个好心肠的,就是胆子太小。 照这么说,金老爷突然登门,一定和夏建喜脱不开干系。夏青云心里冷笑,这个叔叔还真是惦记我! 北溪村里,夏建喜的老婆方氏和周家媳妇坐在一块儿做针线。 周家媳妇因为第一天上工迟到,被夏青云的娘辞退,回家以后被婆婆数落了好几天,心里自此结下疙瘩。 她跟方氏抱怨道:“你大嫂以前看着挺和气的,现在却忒难说话。这人有了钱啊,就是不一样了。你的针线做的精细,咋她也不叫你去作坊?” “我就压根儿没想去。”方氏撇嘴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挣钱是男人们的事儿。” 周家媳妇道:“你们夏家有六亩良田,不出来干活也有吃有穿。我可比不了你,上次被她辞了工,婆婆的脸色难看的很。” “这世上哪个人不是嫌贫爱富,捧高踩低的。他大伯家现在可不是一般人家。”方氏话里有话。 “不就是有了几个钱嘛,有啥了不起的,别以为在村里拔了尖,就不把乡亲放在眼里。” “岂止有钱呢,人家现在还要钓来金龟婿!” “真的?”周家媳妇停下手里的活,瞪着方氏问道:“啥时候的事?订得哪家的后生?” 方氏道:“你还不知道?村子里都传开了,是鼎鼎有名的金老爷,以后在这个北溪村,谁还敢跟她家叫板。” “听说金老爷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周家媳妇满脸忧色。 “可不是呢!”方氏压低声音道:“听说金老爷已经有了二十五房小妾,青云这丫头要是嫁了过去,凭她再大的本事也斗不过那些女人。” 村子里的闲话传的比风还快,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金老爷要纳夏青云做第二十六房小妾的消息传遍了北溪村。 “咣当”,夏华云把碗使劲往桌上一放,气呼呼地道:“是哪个嚼舌头的乱说闲话!看我不拔了她的舌头扔到街上喂狗!” 娘嗔道:“你这孩子,气性这么大干啥?既然知道是闲话就不要听,不要理。” 小妹道:“姐还不生气,你气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不怕闪了舌头就让他们说去。” 在她眼里,姐姐就是仙女的化身,她相信姐姐一定有办法。 爹放下筷子叹气,“都怪我,当初要是不去金老爷的钱庄上借钱,也惹不出这些麻烦。” “怎么能怪您呢。”夏青云给爹夹了一筷子菜放到碗里,“那还不是为了给我看病才去的。再说,上次您还了银子之后不是没事了吗,被不齐有人在背后捣鬼,把金老爷招来的。” 夏青云把上午小姑说的话讲了一遍。爹腾地一下站起身,拿起烟袋就往外走。 “他爹你干啥去?”娘拽住爹的袖子。 “我去找老三问个明白!没有他这样当叔的,把自己侄女往火坑里推!” “那你也不能空着手去,给老娘带点儿吃的。”娘说着,从桌上盛了一大碗红烧牛蛙炖芋头。 家里现在有钱买肉吃,但是几个孩子都喜欢牛蛙肉的鲜香滑嫩,接长不短的总要吃一回。 夏青云站起来说道:“爹,你直接问肯定问不出个啥,三叔心眼多,他可不会老实承认的。” “那我也得去!”别看爹平时好脾气,犯起倔来十头牛也拉不住。 “你见了三叔这么说...”夏青云在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爹点着头,接过娘手里的大碗,拔腿直奔老宅。 老宅的晚饭是王氏做的。一大锅青菜炒木耳,盐放多了,齁得老娘只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骂道:“成天不是睡懒觉就是串门子,连个饭也做不好,你还能干个啥!这盐不花钱咋的?丧了良心的!想齁死我是不是?” 王氏撅着嘴不吭声,用筷子在碗里翻找着肉片,夹到她的两个儿子碗里。老娘见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放下碗不吃了。 方氏转转眼珠,笑着劝道:“娘,你别生气,二嫂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想给家里省点儿菜钱。” 老娘一听火头更大,“屁!我知道你们一个个惦记着我那点儿压箱底的银子!早盼着我蹬了腿,你们就分了银子逍遥。还有你,长着狐媚子的本事,就知道跟着爷们儿混吃混喝,一个铜板也给家里挣不来!” 王氏偷乐,心道:“活该!还想给我使绊儿,哼...” 方氏挨了骂倒也不恼,脸上依旧挂着笑,私底下却用脚踢着夏建喜,催他快点儿吃。他们得了金老爷的十两银子,买了酒菜放在里屋,打算等会儿回去再开个小灶。 这时候夏建平来叫门,夏建喜家的小儿子夏开泰跑去把院门打开,领着大伯来到堂屋。 夏建平将手里的大碗放到饭桌上说道:“娘,这是青云他娘给你做的,你尝尝合不合口味,喜欢吃的话赶明儿我再送来。” 老娘内心里对大儿子有愧疚,但又不肯放下架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王氏第一个把筷子伸过来,夹了满满一筷子牛蛙肉,“呦,这可是新鲜吃食,也让元培和元昊尝尝。”说着却把红烧牛蛙放到自己的碗里。 老娘沉下脸,端起大碗斥道:“馋嘴的婆娘!”说着,头也不回地往自己屋里走。 夏英兰脸色变了变,连忙往娘碗里盛上饭,端着也跟着进了屋。 “我们也吃饱了。”夏家喜和方氏站起身,拉着大儿子夏开福和小儿子夏开泰就要走。 “老三,我有事找你,到院子里说。”夏建平扔下话走出去。 夏建喜冲方氏努努嘴,让她先带孩子们回去,自己跟在夏建平身后来在院子里。 “大哥,啥事?”夏建喜陪着笑问道。 夏建平点上烟袋锅,“青云的事是你去找金老爷说的吧?” “没...没有,我咋能见到金老爷。”夏建喜低着头答道。 “你也别怕,金老爷是咱惹不起的。”夏家平吧嗒几口烟,不急不慢地说道:“上午青云也见着他了,要不我也不能来问你。” “见着了?那...都说啥了?”夏建喜听大哥口气和缓,心里放下一半。 “金老爷想娶了青云。” “那是好事儿啊!金老爷有的是银子,你们也不用费劲巴拉地种什么茶树。只要青云嫁过去,彩礼肯定少不了的!” “那是。”夏建平点头,“不过这事儿由你抻的头,我这当爹的就想问问,你是咋跟金老爷说的,也好有个应对。” 夏建喜心里飞快地盘算,凭金老爷的名声,料大哥也不敢不应。听这口气,十有八九答应了这门亲事。兴许自己还能从这里头捞点儿好处。 “嗨,也没咋说。我认识一个兄弟,在金老爷那里做事,聊起上次你借钱的事,我就随口说了句。” 夏建平抬了抬眼皮,“都说啥了?” “我就说多亏金老爷借了银子,青云的病才好了。现在出落的水灵灵,十里八乡的也找不到比她再俊的姑娘了。要是能嫁给金老爷这样的人家,那可就享福了。”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兄弟冲突 “享福!我让你享福!”夏建平说着,手里的烟袋锅子就往夏建喜脑袋上招呼。 “哎哟!”夏建喜脑袋上立时肿起个大包,他捂着脑袋,被夏建平追的满院子乱窜,“别打...别打了。” 方氏一直在屋里留心着外头的动静,听见夏建平动手,急急忙忙跑出来拉架。 “他大伯!”方氏拦在夏建平前头,“有话好好说,这是咋啦,建喜咋得罪你啦?” 夏建平气的呼哧呼哧的,用烟袋杆指着夏建喜道:“你说!我当大哥的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要把亲侄女往火坑里推?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老娘和夏英兰正在屋里吃着饭,听见院子里吵吵嚷嚷的,让夏英兰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夏英兰站起来朝院子里望了望,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嗫嚅道:“好像是大哥和三哥打起来了。” “不省心的东西!”老娘骂道,放下筷子就往外走。 王氏和夏建安也听见吵嚷声,两人站在门口一起看热闹。 夏建喜抱着头蹲在一边,见老娘出来,干嚎道:“我干啥啦?夸青云几句也不对了?” “夸?你跑到金老爷的人面前叨咕这些,安得什么心!”夏建平指着他喝道。 “我怎么知道金老爷就动了心思?”夏建喜辩驳,“再说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家里两个女儿,青云嫁给金老爷也不吃亏啊,吃香喝辣,有啥不好?” 夏建平心头火起,绕开方氏,一脚就踹了过去,“你说的这叫人话吗?哪个当叔的能把侄女说给一个山匪?” “都给我住手!”老娘喝道,“老大,你想干啥?有话不能好好说,动不动就上手?” “娘,你问问他,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夏建平气的脸色发青。 他自小是个犟脾气,不会说软话。老娘因为花钱让他去学木匠,却跟女人在外头生了孩子才回来,所以一直就不给他好脸色。 “有什么事你当大哥不能说打就打,还把我这个老娘放在眼里吗?都分出去单过了,为了个丫头还回来闹得全家不消停!”老娘历来是心疼小儿子的,见夏建喜头上被打出偌大一个肿包,心里不落忍。 夏建喜见娘向着自己说话,腰杆又直了起来,“娘,娘你说说,这能赖我吗?我只不过那天在场子里遇到个兄弟,顺口和他夸了几句青云,也不知怎么话就传到金老爷耳朵里,人家可没看不起咱夏家,今天还亲自上门提亲。大哥不说谢我也就算了,还打上门来,这还有天理吗?” “啥?你去金老爷的场子里耍钱了?”那边王氏反应奇快,抓住夏建喜话里的小辫子,冷笑着说:“家里公用的钱连买米买菜都舍不得,你还有钱去耍?” 夏建喜也是情急之下说秃噜了,赶紧着补道:“我哪有钱耍,就是去看看热闹。” 老娘气的脱下鞋照着夏建喜的后背打去,“你这个没出息的,放着家里的地不侍弄,刚给你半两银子就出去赌!” 王氏扶着门框连连冷笑,“娘这心偏的可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天天嫌我烧的菜不好吃,也不说说才给几个铜板买菜!这可好,全家人喝菜汤,倒拿半两银子供老儿子耍钱!” 老娘被她驳了面子,恼羞成怒道:“呸!你还有脸说!成天懒得自家屋地都不扫,还敢在这里磨牙!我的银子爱给谁花就给谁花!” 夏建平见她们争执来,气的跺了跺脚,不想在这里多呆下去,转身就要走,却被方氏拦了下来。 “他大伯,做人做事总得讲道理,亲兄弟咋就下这么狠的手,看你把孩子他爹打的,这要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和孩子怎么活!”说着坐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来。 “诶呦!”夏建喜顺着她的话叫唤起来,“疼死我了!大哥,你拿钱给我请郎中...” “你!”夏建平气的直哆嗦,“你把侄女往贼窝里卖,还收了人家十两银子,现在倒管我要钱?行,等我打断你的腿再给你找郎中!” 说着一步跨过方氏,朝着夏建喜劈头盖脸地打下去。夏建喜平时不劳作,哪里扛得住夏建平的拳脚,三两下就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地嚎着。 老娘见拉不住,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也哭喊起来。 在旁看热闹的夏建安朝王氏使了个眼色,佯装着拉架,掩护着王氏溜进夏建喜的屋子。 夏英兰吓得面无血色,低头抱着老娘不敢吭声。 文氏在自己头上抓了几把,披头散发地冲上去撒泼:“打,让你打,打死我们一家算了!来人呐...大伯子打死人啦...” 老宅的院子里一时间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夏建喜的小儿子夏开泰悄悄打开院门,撒丫子朝夏青云家的木屋跑去。 他气喘吁吁地敲开门,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青...云姐...大伯...他,他和我爹...打起来了!” “啥?”娘一听就白了脸,起身就往外跑。 夏青云嘱咐小妹看家,和夏华云一起跟了出去。 老宅门口围了好些个端着饭碗边吃边看热闹的。还没进去就听见文氏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 姐弟俩扶着娘迈进老宅,见文氏抱着夏建平的小腿不撒手,披头散发地哭嚎着,“没天理啦!分了家的大伯要打死人啦....孩他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啦...” 夏建喜挺尸似的躺在地上,不住地翻着白眼。夏建安袖着手靠在墙上,王氏在旁边端着从夏建喜屋里找出来的猪头肉,不住地往自己和夏建安嘴里塞着。 老娘被夏英兰搂着坐在地上,也是有一声没一声地摸着眼泪。 夏青云的娘脸一沉,“老三家的,你还要不要脸,哪有当弟媳抱着大伯的腿不撒手的?还不快起来!” 文氏只当没听见,兀自在那里哭天抹泪。 娘抓起墙边的竹竿,照着她的胳膊打了过去,“我让你抱!” “嗷!”文氏杀猪似的嚎叫,跳起来就要往大嫂身上扑。 夏华云一把拉开她,护在娘身前,“敢动我娘试试!” 夏青云心中一阵恶寒,比起好吃懒做厚脸皮的夏建安一家,文氏和夏建喜的卑鄙狡诈不要脸更让人恶心。 她冷声道:“这唱的是哪一出?怎么人躺在地上,银子掉在一边也不管?” 文氏立即停止哭嚎,夏建喜也一骨碌做起来,四下里找看着。 夏青云冷笑着说道:“果然是银子管事!为了银子连脸面和亲情都不顾了!” 她瞟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小姑,又说道:“要不是金老爷亲口说,我根本想不到是三叔在背后撺掇!你们做了昧良心的事,反倒赖我爹动手!” 夏建喜见反正也撕破脸皮,捂着被打肿的脸骂道:“你个没良心的丫头片子!早知道这样,我才不去给你找郎中,病死算了,省的给家里添乱!” “亏你说的出口!”夏青云的娘斥道:“找郎中?是谁借着找郎中的名头拿了家里的钱去赌,输了钱胡乱拉个人来冒充郎中,还有脸说!” “你凭啥胡说八道!”文氏厉声叫着:“自己不要脸,生出个满身癞癣的丫头,不明不白地混进这个家,还有脸在这儿说别人!” 娘冷笑道:“我胡说?老三找来的人就是跟他一起赌钱的,这件事儿北溪村谁不知道?我清清白白地嫁给建平,有啥可丢人的?他爹,咱们回家去!” “不能走!”文氏坐在院门口撒泼道:“打了人就想走,还有天理吗?今天说不清楚谁也不许走!” 夏青云一把拉过爹,高声说道:“许你们背后算计我们家,不许我爹出口气?哼,你也知道金老爷看上我了,还亲自上门提亲。要不要我跟金老爷说说,让他来和你们讲讲什么是天理?” 文氏和夏建喜俱是一愣,他们怎么忘了这一层?这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夏青云扯开她,拉着爹娘和华云出了院子。 回到家,爹一阵长吁短叹,他也不想这一家人打的不可开交。分家的时候,他啥都没争,忍气吞声净身出户,带着一家大小吃糠咽菜也没求过老宅。谁承想日子刚好过,就被亲兄弟背后算计。 夏青云给爹娘到了杯水,宽慰道:“爹,跟他们不至于动真气。” 爹不住地叹息,“你说这亲兄弟,怎么比外人还不如,背后捅刀子的事情也干得出来?金老爷那边怎么办,爹可不能眼睁睁看你被人抢去做妾。” 夏青云挨着娘坐下说道:“爹你忘了,我可是有王母娘娘护佑的,他抢不走我。再说,咱们还有如意宝阁。要不然索性把宅院和茶园都收进宝阁里,咱们一家人就在里面过日子。虽然寂寞了一些,可是有吃有穿。那金老爷就是翻遍大山也找不着咱们。”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爹叹口气说道:“只是这么一闹,你的名声...” 夏青云道:“脚正不怕鞋歪,我又没做什么丢人的事,村里人顶多议论一阵也就过去了。” 姐弟三个好生安慰了爹娘一阵,一家人才去休息。 小妹躺在夏青云身边,小声跟她耳语:“姐,我觉得在如意宝阁里挺好的,要不咱们就躲进去住几年,想那金老爷也就忘了。” 夏青云轻笑道:“还不至于的。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采茶呢。”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山路又遇 两天以后,两辆马车从北溪村绕上山道,朝东川镇驶去。 前面的车里装满了茶叶和茶具茶器,夏青云独自坐在后面的马车里。 树根茶桌的作坊已经开始挖地基,茶园和作坊也得有人看着,她就把夏华云留下给爹娘帮忙,自己去给皇甫家送货。 夏青云坐在马车里觉得有些闷,便撩起帘子,让风透进来。 四月将过,初夏的味道渐渐浓郁,山山水水愈发显得翠绿,空气中也多了一丝氤氲的水汽。 背着背篓的老乡边走边唱着山歌,歌声在山谷间飘荡,传来阵阵回音。远处的山上飘着雨雾,笼得山色如烟。浅紫深红的山花点缀在山崖上,宛如一幅水墨丹青山水画。 马车顺着迂回婉转的山道,在如画的风景中行进。夏青云闭上眼睛,任初夏的微风拂乱鬓边的发丝。 蓦地,车厢猛地摇晃了一下,带着几分慵懒的男声传进耳朵,“青云,早啊。” “是你?”夏青云吓了一跳。 金百万不知从哪里跳进车厢。 车厢对于身材高大的他来说有些狭小,他一进来就紧挨着夏青云坐下,伸直修长的双腿,扭头看着夏青云。 他呼出的热气吹到她耳垂上,麻酥酥,痒痒的。男性特有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令夏青云心里一阵慌乱。 “你干嘛?”夏青云伸手想推开他,却只推得他上半身歪了歪。 金百万坐正身子,不再看夏青云,薄薄的嘴唇吐出三个字:“想你了。” 夏青云的脸上腾起两朵红云,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定神说道:“金老爷,不请自来,太没有礼貌了吧?” “山野之徒,哪懂得什么礼貌。”金百万嘴角勾起,“要不,我先下去?然后打着招呼再上来?”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夏青云在心中暗骂。 “你不是说七天以后再来吗?现在才过了两天。” “怎么?”金百万又扭过头,漆黑的眸子紧盯着她,“数的这么清楚,难道你也在想着我?” 夏青云咬着嘴唇,朝另一边扭过头不理他。这种没脸没皮的人,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和他说话! 金百万凑到她耳边,哑着嗓子低声说道:“你脸红了。是被我气的,还是害羞了?” 夏青云忍无可忍,收起腿狠狠地照着金百万的大腿踹了过去。 “咝-”他夸张地咧着嘴,小声叫道:“娘子,你要谋杀亲夫!” “滚!”夏青云说完,紧闭双唇闭上眼,她打定主意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再开口。 “娘子发话,为夫何敢不从?”金百万轻笑一声。 夏青云只觉樱唇被人轻轻一啄,随即那轻笑声便出了车厢。她愤怒地睁开眼,早已不见了金百万的影子。 “该死!”她暗骂一声,用手背使劲在嘴上擦着。 半时辰以后,马车驶到皇甫家大院之外,等在门口的小厮见到夏青云从马车上下来,急忙跑进去传信。 “夏姑娘,可把你盼来了!”皇甫正大笑着迎了出来。 “正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夏青云笑着福了一礼。 她将手里的篮子递给皇甫正,“这是早上刚采的蒲菜和新鲜的野鸭蛋,带给正伯尝个鲜。” “夏姑娘有心了,”皇甫正爽快地接过篮子,“我还真是好久没吃到新鲜的蒲菜了,还有这野鸭蛋,炒熟了下酒最是美味。快里面请吧,少爷一早就在等着夏姑娘。” 皇甫向东在客厅里踱着步子,听见皇甫正和夏青云说话的声音,忙在椅子上坐下,拿本书在手上。 “少爷,夏姑娘来了。” “哦,夏小姐请。”皇甫向东说着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揖礼。 “公子客气。”夏青云落座,拿出送货清单递给皇甫向东,“这是这次的货单,按照合同上第一批供货的数量,一点不少。公子可以命下人各样茶叶随意取样,泡来验货。还有,这次送的茶叶筒多了两个新款图样,茶器也做了些改进,公子可命人一并取来查看。” 皇甫正忙道:“不必叫人了,我去跑一趟。”说着便出了屋。 “夏小姐,听说你家里在起新宅院,可全建好了?”皇甫向东从正伯那里听说了夏青云要卖蚌壳明瓦的事情,所以特意问道。 “多亏皇甫家的商号及时将明瓦送到,现在院子俱已建好,只差家具还未完工。劳公子挂心了。”夏青云答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皇甫向东从袖内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推到夏青云面前。“我跑了一趟京城,将茶叶送去给爹娘品尝。他们惊喜不已,特地嘱咐我要好好谢谢你,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夏青云轻轻拿过,盒子外面是五彩斑斓的掐丝珐琅,里面深蓝色的天鹅绒上躺着一只洁白的羊脂玉簪子。 她合上盖子,复又将盒子推回去,“这太贵重了,恕小女子失敬,不能收下公子的礼物。” 簪子又被称作搔头,在齐国常被用来当做男女间表达爱慕之心的定情信物。不但如此,簪子还有着‘正妻’的象征。 相传一位痴情少女,精心为自己的情郎做了一只簪子,有一天,她听说情郎另有所爱,娶了别的女子做妻,伤心之余,她毅然决然地烧掉簪子,并且“当风扬其灰”,以表自己绝不做妾室的决心。 夏青云虽然不知道皇甫向东有没有订亲,但两人之间是清清白白的生意往来。她前世向来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喜欢将个人感情和生意掺杂在一起。所以她绝不会收下这枚簪子。 皇甫向东脸上一红,神情不自然起来。他还是第一次特意为一个女人买礼物,精挑细选了半天,谁知道人家根本不要。 “夏小姐,别,别误会,”皇甫向东紧张的竟有些口吃,“我没别的意思,那天正好陪我娘和妹妹去婧芳斋采买东西,看着这簪子清雅别致,正好配得上夏姑娘的气质,所以顺便买下来送与姑娘。” “公子太客气了!”夏青云轻轻一笑,“青云是山野女子,天天在茶园低头采茶,比不得大户人家的小姐,带着它便可惜了。既然公子有姐妹,就留给她们用吧,也不枉你费劲挑选了它。” 皇甫向东还想再劝说夏青云收下,却见皇甫正手里捧着两个茶叶筒和竹盒,身后跟着两个拎着茶叶袋子的小厮走了进来。 “少爷,这两种是青云茶园新制的茶叶筒,盒子里是九件套茶器,还有极品和上品的两种茶叶,我各取了一袋。” 皇甫正吩咐小厮将茶叶袋放到桌上,同时也把自己手里拿着的茶叶筒摆在旁边,又将竹盒的盖子打开,等着自家少爷验看。 “茶亦醉人何须酒,书能香我无须花。”皇甫向东又拿起另外一个茶叶筒,“汲来江水烹新茗,买尽青山当画屏。妙哉!实在是绝妙佳句!夏小姐,我敢说就凭这两句诗,这茶叶筒在京城就会供不应求!” 他又从竹盒内将茶器一一取出,一边取一边询问它们的名字和作用。 夏青云从茶则开始讲起,一直说到茶巾为止,说完一遍之后,她笑道:“这么干说也难记得住,正伯既然取了茶叶来,那我就用它们来演示一下,公子也好尝尝新制的上品白牡丹和白毫银针,品一品和极品的有何区别?” 皇甫向东正求之不得,急忙命人去烧水,取来茶壶茶盏,一起围着桌子坐下。 夏青云道:“今天泡的茶多,不妨命人搬个红泥小炉过来,也好随烧随喝。” 皇甫向东依言吩咐下去,只等着看夏青云冲茶。 在他眼里,夏青云的一抬手一低眉,一颦一笑,无不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如此清秀淡雅的女子再加上淡淡的悠悠茶香,这幅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海中。 夏青云翘起兰花素指,解开绣着‘上品白毫银针’的细布茶叶口袋,用茶则取出茶叶置于茶荷之上,推至二人面前审观。 待水烧开,她如行云流水般烫壶,温杯,取茶漏至于壶口,用茶针的粗端拨茶入壶,高冲,低泡。 泡好的茶汤经茶网过滤,倒入公道杯,再由公道杯均匀分倒在二人的茶盏之中。 将茶盏置于茶托之上,玉手轻托,先敬皇甫向东,再敬皇甫正。 之后又取褐色茶巾将桌上的水渍擦拭干净,笑意盈盈地看向主仆二人。 “好茶!”皇甫向东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可这上品白毫银针,喝起来与极品也并无什么不同。” 夏青云笑道:“单是这一种茶,尚无比较,因此不能完全区分两种茶的细微差别。待我再泡一杯极品白毫银针,公子品过之后自然知晓。” 说着,她又取过一套茶壶茶盏,打开绣着‘极品白毫银针’的细布茶叶袋,依照刚才的程序冲泡一壶。 “公子请再品。” 皇甫向东端起茶盏,先观茶汤的颜色,再闻香气,最后轻啜入口。 连品三口,他才放下茶盏赞道:“果然如夏小姐所说,相比之下,极品白毫银针更加清雅高洁,甘醇鲜甜。与之相比,上品白毫银针则多了点青气,茶汤也稍显生涩。但是如果不将二者同饮,则上品亦是绝佳滋味!”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初论茶道 夏青云淡淡一笑,杏眼流波,朱唇轻启,徐徐说道““茶树发于深山峭壁之间,承天地日月之灵,历风霜雨雪沧桑。制成茶叶后,必须烧开热水冲泡,方能激发出茶中清香。就如同一个人的人生,经历的风雨越多,积淀愈厚,才能厚积而薄发,散发出深沉而独特的个人魅力。” 她端起茶盏品了一口,接着说道:“品一杯茶,若入口清香,留齿甘醇,固然是上等。但也有苦涩在先,回甘在后,犹如人生之先苦后甜。只要用心去品味,就会发现每种茶都有它自己的独特之处。茶分三等,人有千面,品茶即品人生,仔细体会茶中的滋味,就如同品味人的喜怒哀乐,品味人生的苦乐甘甜。” 茶盏中的热气袅袅上升,似轻烟,似薄雾,带出悠悠茶香。茶香笼罩之中,夏青云如脱出凡尘的仙子般清纯而高贵,神色自若,侃侃而谈。 皇甫向东的眼神中满是敬慕,整个人都融化在这片茶香之中,“想不到夏小姐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人生感悟,字字珠玑,句句真理,向东佩服之至!” 夏青云垂下眼帘,一面整理茶盏,一面从容地说道:“青云虽年轻,却已经历过生死大关。实不相瞒,两月前青云病重,生死弥留之际,忽见一位白衣仙女飘然而至,言我命不该绝。仙女指点我去深山一崖壁之上,折千年古茶树枝桠育苗移栽,又教我采茶制茶等茶道诸法。待我醒来,宛如梦归,看时间已是三日之后。回想起仙女所言种种,皆历历在目。” “还有这等奇事!”皇甫向东二人一起惊叹。 她微微颔首,“自那以后,青云不曾服药,身子却日见好转。便依照梦中仙女所言,深入山中找寻,果然在一处岩壁发现千年古茶树。之后带回家育苗制茶,得极品白牡丹,又蒙正伯慧眼识珠,这才有了今日的机缘。” 皇甫向东两人啧啧称奇。自古山野之间就有很多神仙显灵的传闻,他们猜想夏青云一定是因为前世福德深厚,所以有仙家暗中相助也未可知。自此对夏青云更是另眼相看,不敢小觑。 品过白毫银针,夏青云又取极品和上品白牡丹请皇甫向东审看,随后一一冲泡品鉴。 果然,相比较之下,两种茶叶就好像两位风姿各异,脾性不同的美女,各有各的妙处。 皇甫向东得了此中趣味,也忍不住拿过茶壶,学着夏青云的样子冲泡了一壶极品白牡丹,品之唇齿留香,但又觉得与夏青云冲泡出的茶汤稍有不同。 极品白牡丹经夏青云冲泡之后,香气淡雅高洁,入口清淡鲜醇,又有几分隐约约约花香和果香,二品三品之后回甘更甚,茶香经久不散。 而皇甫向东冲泡出来的极品白牡丹,茶汤的颜色略深,入口香气浓郁,甘醇圆润中略带一点点青涩。 夏青云解释道:“品茶的妙处之一,就在于同样的茶叶经不同的人冲泡,滋味也不尽相同。甚至一人在不同心情下冲泡出的茶汤也不相同。茶道亦为人道,茶品亦如人品,一壶茶,便是人生的一种境界。” 前世,她曾深入研习过茶道,发表过数篇关于茶叶和茶道的论文。讲起茶道中的知识典故是信手拈来,轻车熟路。转世重生为夏青云之后,她对人生的体悟更加深刻,因此有感而发,令人动容。 悠悠茶香之中,三人或畅谈,或轻叹,或抚掌,或莞尔,不似在谈生意,倒像是在谈古论今,极其风雅之事。 末了,夏青云问道:“不知这批茶叶是在哪里的皇甫商号销售?若有人问起,我也好告诉他们到哪里去寻。” 皇甫向东苦笑道:“上次的两斤极品白牡丹,我拿给家父品尝之后,家父赞叹不已,拿去送与几位好友,结果当然是艳惊四座,一来二去,这几百斤茶早就被订完了。因此商号里还暂时没有的卖。下个月能否多制些出来?” 夏青云莞尔道:“银子谁不想赚,只是茶叶产量有限,暂时只能供这么多,待来年茶园扩大之后,产量才能有所提高。” 皇甫向东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勉强。不过以后送货时夏小姐不必再亲自往返,正伯会遣人去青云茶园取货。夏小姐若不嫌弃,时常来寒舍品茶聊天罢。” 夏青云笑着点头应允,正伯取来银票结账,又付了下一次订单的定金,将夏青云送至门外。 皇甫正问道:“夏姑娘,你家的宅院可盖好了?什么时候乔迁,我也好送份贺礼。” 夏青云大方地答道:“正伯客气了,估计再有一个多月就能住人,到时一定请您过去吃酒。” 两人闲谈几句,夏青云坐上马车离开皇甫府。 因为不是赶圩集的日子,东川镇上的来往行人少了许多,马车可以直接停在店铺门口。 夏青云采购了一些布匹丝线等作坊里需要的原材料,又买了半车的米面调料等,吩咐赶货车的车把式先走。她还要去趟牙行,寻几个精通木雕石雕的手艺人。 牙行平时人不多,今天在门口却围了一群大人,指指点点的议论着。 夏青云经过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见人群之中围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她并未在意,径直走进牙行去办自己的事。 大约一炷香之后,她从牙行里出来。人群已经散去,那两个小孩却还站在原地。 见夏青云走过,其中一个孩子突然拦住她的路,扑通一声跪下来,伸手拉扯她的衣角哀求道:“小姐,小姐,行行好,把我买去吧。我什么都愿意做!” 夏青云皱眉看过去,见那小孩身子异常单薄,脸上手上沾着灰黑的污渍,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她刚要发问,另一个孩子也跑过来,跪在旁边哀求:“小姐,买我吧,我有力气,脏活累活都能干!” 先前的小孩一把将他推开,挤到他前面复又哀求道:“还是买我吧,小姐,我很听话的,洗衣做饭打扫什么都会做,小姐,求求你买了我吧!” 她最不喜欢人动不动就跪下,拂开小孩的手,冷声道:“起来好好说话。” 小孩迟疑地站起身,依旧不住小声恳求着。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为什么要卖身?”夏青云问道。 “我...回小姐的话,我叫花菱...花朵的花,菱角的菱,今年九岁。我家乡发水灾,父母都被水冲走了。我带着弟弟妹妹一路要饭到这里...妹妹前几天得了重病,我想...我想卖身给妹妹买药治病。”小孩说着,眼圈发红,声音里带着哽咽。 夏青云上下打量着花菱,“你是女孩?” 花菱点点头,用手背抹了把眼泪,“小姐,您好心肠,买了我吧,只要一两银子,能给妹妹买药就行。” “他呢?你们认识吗?”夏青云指着花菱身后的孩子问道。 花菱抽噎道:“他...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花树。” 夏青云仔细端详,两个人果然长的一模一样,她又问道:“你妹妹呢?” “妹妹她发了高热,躺在镇子那头的破庙里。”花菱答道。 “带我去看看。”夏青云说着,便上了马车,她叫花菱和花树也上来,但是两人执意不肯,只好让他们和车把式老余一起坐在前面。 没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来到镇子东边一个废弃的土地庙里,花菱和花树跳下车朝里面跑去。 车把式老余将马拴在树上,跟在她身后一起进去。 土地庙里到处是断壁残垣,石板的缝隙里长满青草。从大殿里传来一阵哭声。 花菱哭着跑出来,叫道:“小姐,我妹妹她...她要死了。” 夏青云随她来到四处透风的大殿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大殿里虽然残破,却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 土地公的台子上摆着一溜四个旧碗,地上铺着一张破苇席,席子上躺着一个头发枯黄的小女孩,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在她旁边除了花树,还站着一个瘦小的男孩。 女孩此时双眼紧闭,面色潮红,身上不停地打着摆子。 夏青云俯下身,手背轻轻贴在小女孩的额头上,额头火一般的烫。“不好,”夏青云心里暗叫。 小孩子发高热是很凶险的,如果不能及时医治,哪怕是好了也往往会留下遗患。 “先去医馆。”她让老余将地上的女孩抱上马车,叫花菱花树和那个小男孩也一起坐进车里,朝医馆而去。 “他也是你弟弟吗?”夏青云问。 花菱点了点头,“他是我弟弟花藤,我妹妹叫花蓉,他们两个四岁,也是双胞胎。小姐,”她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小姐,我,我只想卖自己的,只要你能救活我妹妹...” “就算是救活了她,然后呢?他们吃什么喝什么?还要继续留在这里要饭?”夏青云沉声问道。 听得她的语气忽然严厉起来,花菱登时慌乱起来,磕磕巴巴地答道:“我...我不知道...可,可我没有什么能报答你的...只有..” 夏青云叹了口气,知道她此时心中难过,便也不再多问。 正文 第二十五章 花家姐弟 车把式老余也是有孩子的人,知道花蓉病情凶险,心里十分着急,车赶得又快又稳。 到了医馆,他抱起花蓉一溜小跑,花菱紧紧跟在后面。 花树和花藤也要进去,夏青云拦住他们道:“医馆里人多,你们进去倒碍事,留在这里等着。” 花树紧咬着嘴唇点点头,拉着花藤坐在医馆外面的台阶上。 夏青云进去的时候,见花蓉的额头,耳后,眉间,人中扎着几枚亮亮的银针,脸上刚刚褪去潮红,浑身依然有些微微颤抖。 瘦小的花菱跪在病榻旁边,从袖子上撕下灰色布条,轻轻地擦拭着小妹额头上冒出的汗珠。看着花菱姐妹,她不由得回想起自己刚刚重生到夏家的情形,心下涌上一阵酸楚和怜惜。 老郎中眯着眼睛为花蓉号脉,半晌方才说道:“多亏送来的及时,不然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请问先生,这孩子得的是什么病?”夏青云问道。 花菱说过,她们的家乡遭了水灾,通常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她担心花蓉染上的是疫病。 老郎中道:“感染风寒,又没有及时医治,引发了高热以致神志不清。我已经施了针,还要再观察两个时辰。如果病情没有反复,再开上几副汤药,不几日便能痊愈。” 夏青云这才放下心来。 趁这个空档,她带着花家姐弟到镇上的铺子买了两身衣服和鞋,又给他们买了些饭团和咸菜。 等到他们狼吞虎咽地吃完,夏青云叫过花菱姐弟三人,正色问道:“你们可愿意为我做工?我会按照你们的表现,按月发给你们工钱。” 花菱和花树一愣,他们毕竟还是小孩子,妹妹病得厉害,情急之下想到卖身换钱,但是之后的事情却没有考虑。 两个人头碰头小声嘀咕了一会儿,花菱盯着夏青云问道:“连我和我弟弟妹妹一起,你都要?管吃住吗?” 夏青云点点头。 花菱又道:“如果是让我们去当贼,那我们不干!” “难道有人教你们当贼?”夏青云反问道。 花树在一旁答道:“逃荒的路上,一个坏人骗我们说要收留我们四个。后来他们却逼我们装着要饭的样子去偷东西,不去的话就要砍断我们的手脚。我们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听了这番话,再看看花家姐弟三个脏兮兮的小脸,瘦小单薄的身子,夏青云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所以,你要把我们都带走,是不是为了让我们去当贼?”花菱追问。 夏青云认真地回答:“当然不是。我家里是种茶树的,还开了两个作坊,你们可以上山采茶,也可以做打扫庭院之类的事情。但是不能偷懒,偷懒的话就会扣工钱。你们愿意去吗?” 花菱和花树又凑在一起嘀咕着,四岁的花藤不明白怎么回事,拉着哥哥的衣角站在那里不说话。 “好吧,我们去!”花菱大声说道。 黄昏时分,马车拉着夏青云和花家四姐弟回到北溪村。 爹早等在院门口,见几个小孩跟在夏青云身后跳下马车,再看到车把式老余从车厢中横抱出昏睡着的花蓉,赶忙过去问是怎么回事。 “爹,进屋说吧,这孩子发高热呢。”夏青云帮老余推开门,让他把花蓉放在床上。 又叫老余过去作坊的时候把娘喊回来,顺便再叫两个粗使婆子过来烧热水熬药。 忙活一番之后,帮花家姐弟洗了澡,换上新衣服,花家姐弟看上去皮肤白白的,浓眉大眼,小巧的鼻头微微翘起,笑起来嘴角边还有个小小的梨涡,甚是可爱。 娘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几个孩子,她把花家姐弟三个拉倒跟前,笑道:“姐弟双生本就少见,可巧的是他们下面还有一对兄妹双生。瞧瞧这眉眼长得真俊!” 花菱被盯得不好意思,低下头用手绞着衣角。 花树觉得眼前的大婶面容和蔼,说话也和气,壮着胆子问道:“婶,你家看上去也很穷,姐姐为啥还要带我们回来?” 秋云在旁说道:“我家的新宅子还没建好。你们呢,看上去细皮嫩肉,怎么出来要饭?” 花树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扭头看着姐姐花菱。 花菱正低着头,眼角瞟向床边,夏青云坐在床边端着一碗药,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花蓉喝下。花蓉虽然最小,但是极懂事,不哭不闹地喝下那碗苦药汤。 她心里觉得这位姐姐的一家人是真心实意对他们好的,便一五一十地说道:“大婶,我家在西南省的玉州城,爹在城里的衙门当差,上个月我家那边发水,整个玉州都被水淹了。爹和娘也被水冲走,城里死了好多人,我们只好跟着逃荒的人一起走。后来,遇到歹人逼我们偷东西,我们不愿意,就偷偷地跑了出来。一路要饭要到这里。” 娘揽过她,爱惜地抚着她的头发,“可怜的孩子,亏得遇见你青云姐姐,以后就在这里住下来吧,等过几年你们长大了,再回西南找找看,兴许你们的爹娘还活着。” 花菱和花树听到娘的话,眼睛一亮,“真的吗?” 娘苦笑道:“我也是猜想。不管怎么说,你们得好好的,你看,还有弟弟妹妹要你们来照顾呢。” 花菱和花树懂事点点头。 孩子们在一起,很快就混熟了。 华云最喜欢小花藤,领着他和花树在院子各处看着,拔了许多蒲草编成小鸭子给他玩。 秋云陪着花菱坐在床边守着花蓉。花蓉喝过药之后,发了好多汗,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起来。 吃过晚饭,爹从新宅院拿过来几张木板和新买的被褥,在木屋里临时搭了张床。 夏青云想叫爹娘去如意宝阁中休息,可是爹说夜里要起夜,恐弄污了那里,怎么也不肯去,夏青云只得由他。 忙了一天,大家很快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还没亮,木屋的门就被人悄悄推开,三个小脑袋探出来看了看,蹑手蹑脚地从门缝里挤出来。 “姐姐!姐姐!”夏青云被妹妹秋云推醒。 “姐姐,不好了,花家姐弟不见了!”夏秋云坐在床上,指着墙角边地上空空的木板说道。 夏青云揉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看,又下床走到跟前,在被子上摸了摸,回头小声说道:“大惊小怪的,花蓉还在这里睡着呢。” 她披上衣服,到院子里去察看。房前屋后转了好几圈,也没看见姐弟三个的影子。花菱他们跑到哪去了呢? 院子里的土地上有几行杂乱的脚印,夏青云跟着脚印出了院子,看脚印的方向是往后山去的。难不成,花菱他们真的扔下花蓉跑了? 她顺着脚印也往后山走去,走了大约两里多地,远远地看到山坡上有几个小小的身影在晃动,可不正是花家姐弟? 悄悄走进,只见花菱带着花树和花藤,在山坡上一处比较平缓的地方,竟然有模有样地在练拳! 从他们一招一式,一出拳一踢腿的姿势可以看出,是从小就学过的,就连最小的花藤也能稳稳当当地扎着马步。 夏青云没有惊动他们,转身往山下走去。 “找着了?”娘着急地问道。她是打心眼里喜欢和心疼这几个孩子。花菱花树最大,也不过才九岁,花蓉和花藤刚四岁,可以想象的到,这些孩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路上吃了多少苦。 “找着了,在山上练拳呢。”夏青云笑着说道,“我没叫他们,估计一会儿会回来的。” “呦,这么小的孩子就开始练拳?”娘有些吃惊。 “大婶,我爹娘说过,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每天都要练。”门口传来小女孩细细的声音。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起来了!”娘跑过去抱起小花蓉,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花蓉的额头,“嗯,不烧了,郎中的方子还真管事。” “婶,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哥哥姐姐们一起练拳。”小花蓉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 娘抱着花蓉朝屋里走,一面走一面哄着她:“花蓉生病还没好,所以你哥哥姐姐们才没叫你。乖,婶这就给你煎药,等你全好利索了,再跟他们一起去...” 过了半个时辰,花菱姐弟回了院子。姐弟三个极有眼力见儿,花菱拿起笤帚扫着院子,花树取了水桶想去挑水,小花藤规规矩矩地坐在板凳上,看着哥哥姐姐干活。 夏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不约而同都露出了笑容。 这几个孩子太懂事,太可爱了。 虽然姐弟一个一路逃荒要饭,小身板看上去很单薄,但是脸色却不是很差,而且一个个眼睛晶晶的分外有神。从小花蓉的恢复情况就能看出这几个孩子的身体素质的底子极好。这可能与他们每天早起的练习是分不开的。 花菱和花树干得卖力,夏青云也不拦着。她觉得他们这样做很对,人就该勤快些,好习惯都是从小养成的。 吃过早饭,夏青云打算去山上看看新开出的十亩茶园,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开始第二期移苗了,青云茶园的面积将会扩大一倍!有如意宝阁里的七星泉水滋润,移栽到山上的茶树苗每一株都长的很壮实。 初夏的清晨,山里的空气清新而湿润,草叶上还挂着一串串露珠,她沿着山间小路轻快地走着。 突然,从路旁的大树后面闪出一个人影,挡在夏青云面前。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再遇金老爷 “又是你?”夏青云皱眉,没好气地说道:“走开!” 金百万背着手,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丝坏笑,眼神是满满的宠溺。 他从身后拿出一束花草,举到夏青云面前,“青云,为夫今天早上看见彩虹,为了让你也看看,我特意给你做的。” 夏青云低头一看,那束花草是用山上的野花扎成,从里向外一共七个颜色,恰好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真如同将一束彩虹捧在手中。 女孩子哪有不喜欢花的。何况这些刚采下还带着露珠儿的花朵,被用心地圈成彩虹的颜色,四周还点缀着几棵星星草。 “漂亮吧?”金百万晃动着手里的花,伸手就要去拉夏青云的手。 “离我远点儿!”夏青云一拧身,用力甩脱金百万的拉扯。 “娘子,这可是为夫辛苦了一个早上才做好的。”他夸张地撅着嘴,装成很委屈的样子,帅气地一转身,又转到夏青云面前举起花束。 夏青云很生气,一半是气这个神出鬼没不着调的金老爷,还有就是气自己总是被他弄得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可无论她往那边躲,金百万和他手里那一束彩虹花束,总是能恰好停在她面前。 她紧紧咬着下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终于再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滴落下来。 “呀,真生气了?”金百万弯下腰,俊俏的面孔贴近她的脸。 “啪”清脆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金百万一怔,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把将夏青云拉倒大树底下,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牢牢固定住。 “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跟我动手!”他漆黑的眸子狠狠地盯着夏青云。 她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透过朦胧的泪眼也恨恨地瞪着他。 眼前一黑,金百万高大的身影朝她压过来,将她的后背紧紧贴住大树,紧接着,火热的唇片堵上夏青云的嘴。 夏青云的心咚咚地狂跳起来,她觉得头晕晕的,想挣脱却被他牢牢地压住,一双手也被他的大手紧紧抓住,握在他炙热的手心。 他的吻温柔又霸道,舌尖细细地在她的樱唇上品尝着,探索着,索取着。 良久,才慢慢地,恋恋不舍地从她唇上分开。 她挣扎了一下,想要挣脱他的压迫。 他用额头抵住她,哑着声音道:“娘子,别动,再动为夫真的忍不住了。” 夏青云双颊绯红,因为她此刻也感觉到了腰间被某物顶住。她紧紧闭上眼睛,一动也不动地靠在树上。 两人就这么拥着,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青云,我有事马上要离开一段时间,所以才赶来看看你。你等着我回来娶你,乖。” 他轻轻吻了一下她小巧的,红透的耳垂,胸膛剧烈地起伏,“我走了。” 说完,她只觉得身上一轻,睁开眼睛,那个人已身影无踪。 夏青云恨恨地拭去眼角的泪水。 心乱如麻,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捡起地上的花束,轻轻摸着星星草的嫩芽发呆。 从那天之后,金百万就真的没有再来过,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但这风吹过的时候,却在夏青云的心海里留下了片片涟漪。 半个月后,夏青云在作坊里和石匠一起研究黑金石茶盘的雕刻花样。 黑金石也叫乌金石,它的质地坚硬细腻,颜色纯黑发亮。质感温润雍容,内敛而沉稳。用它打磨出的茶盘,朴拙敦厚,肃穆沉稳,威严豪壮,典雅而质朴。 夏青云上一次从送石料的人那里了解到这里出产黑金石,一口气跟他定了五百块三指厚,两尺见方的石板。 她勾描了许多雅致又寓意吉祥的图案,例如竹子图案的节节高升,牡丹图案的富贵满门,还有荷塘月色,百福图等等。 石匠手艺精湛,雕刻出来的茶盘丝毫不逊色于前世机器制作的成品,而且别具一番灵气。 娘手里拿着一个折子走了进来,交给青云道:“皇甫府遣人捎信过来,你快看看。” 展开一看,是正伯的笔迹,他在信里说道,公子将茶叶和茶具等送到京城,在京城上层圈子里引起轰动,大家纷纷打听,愿意出重金收购。请夏青云务必多做一些茶叶筒和茶器出来,他下次取货时候一起带走。 娘掐指算了算,“青云,咱们作坊现在每天能出八十套,一个月下来就是两千四百套,都给皇甫府备上?” 夏青云摇摇头,“娘,咱们之比原来的订单多两成,一共给他六百套。” “为啥?”娘问道 “物以稀为贵,正是因为买不到,他们才会出重金收购。再说,天气马上就要热了,进了暑天,这作坊里也热得做不了活,索性给大家放假,等入了秋再开工。咱们也得多囤一些货。”她将折子原样叠好,和娘一起出了作坊。 花家姐弟在夏青云家住下,没多久花蓉的病就彻底好了。 夏青云的爹在作坊前院收拾出一个小房间,搭了两张床,让他们暂时住在那里。 吃饭的时候,便跟着青云他们一起吃。孩子的天性活泼,很快他们就和华云和秋云成了好朋友。 有时候,秋云会带着花菱一起上山采茶,花树则跟着华云去山上的茶园里松土,除草。 花家姐弟干活勤快,从来不偷懒,而且还很有眼色。他们自己住的小屋收拾得一尘不染,还帮着夏青云的娘把木屋也整理的利利索索。就连小花藤和花蓉都知道帮着一起收拾。 娘简直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亲生的孩子,经常说青云给她捡回两个好儿子两个好女儿。 夏青云索性让花家姐弟认了爹娘做干爹干娘,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 临近五月底的时候,新宅院终于全部建好,家具,帐幔,摆设等等一应俱全。爹决定在六月初一这天搬进新宅子。 乔迁这天,爹买来十几挂鞭炮,足足放了小半个时辰,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出来看热闹。 东主有喜,作坊里放了三天假,村长那里也少不了送份厚礼,夏家在作坊和宅院之间的空地上摆起流水席,宴请全村的人。 夏建安和王氏也涎着脸来吃席,席间夏建安吹嘘道:“我就知道青云这丫头是个有本事的,啧啧,眨眼间置下这么大一份家业。连那金老爷都怕她三分,不敢再来提娶亲的事儿。” 王氏的眼睛骨碌碌转着,专挑菜里的肉吃,她一边往嘴里塞着肉,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们听说没,金老爷又要娶亲了!娶的是隔山长礼村秦家的二丫头!” 这话很快传进夏青云的耳朵里。她冷冷一笑,对传信的人道:“他娶他的亲,与我何干!” 话虽如此,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却觉得有些怅然。 三天过后,宅院里终于消停下来,夏青云这才派华云去镇上请皇甫向东主仆二人。 皇甫向东去了京城,因此只有正伯一人带着两个小厮前来贺喜。 他赶了一辆大马车,车里整整堆了一车的礼物。从吃的到用的,无不是东川镇上少见的精美物件。 “这些都是我们公子让预备的。”正伯笑着和夏青云的爹娘见礼。 他踏进夏宅,立时被宅院的设计和精巧的雕刻吸引,赞口不绝。 绕过影壁,经过垂花门楼,来到四合院正中的庭院,正伯一眼就看到在院子东厢房前面,芭蕉丛旁边,放着一个金黄色的树根形状的茶桌,上面摆着精巧的茶壶茶盏,茶桌四周摆放着六个用树桩打磨成的圆凳。 “夏姑娘,请问这个茶桌怎么卖?”他围着茶桌连转三圈,冲口而出问道。 夏青云噗嗤一乐,“正伯,青云请您来喝茶,您怎么惦记着要把我的桌子买走?” 正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见笑了,我看着这树根桌子越看越是喜欢,这若是能运到京城,摆在皇甫府的庭院里,老爷一定喜欢!唉,君子不夺人所爱,想来这么大的茶桌,做起来也是很费功夫的吧?” 爹实诚,一面让着正伯坐下,一面答道:“确实很费功夫,一个月下来,也就才打磨出三张。” “什么?”正伯的屁股刚挨着凳子,就又站了起来。“三张?哪里还有,快带我去看看!” 夏青云挽着娘的胳膊,无奈地看着爹。看来以后要给爹灌输一下有关商业机密的思想。 没办法,她知道如果不带正伯去,他是不能踏踏实实地坐下品茶的。只好和爹娘一起,带着皇甫正来到茶桌的作坊。 茶桌作坊也分前后院。 前院夏青云设计出一个大庭院似的展厅,庭院四周沿着院墙搭起宽阔的围廊,中间的空地中立起一人多高的假山石,山石周围栽种着细竹、芭蕉等绿色植物,看上去颇有些园林的意境。 夏青云带着皇甫正沿着西墙的围廊往里走,两张千形万状,仪态万千的树根茶桌摆放在围廊尽头。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亲人相见 夏青云指着茶桌笑道:“宅院打家具时候偶然发现几块老树根,看上去形态各异。我爹恰好会些木匠手艺,以前也曾见别人用杉木树根做过凳子,就琢磨着用这些老树根打磨个茶桌,夏天也好摆在庭院里乘凉。” 但见那树根虬结交错,围径比树干大了一倍不止,经过去皮打磨上蜡,显现出木材天然的纹理花纹。 一方茶桌木色金黄而温润,纹理细密,透过围廊斜射下来的阳光照在上面,泛出丝丝金光,走近观之,可以闻到淡淡的楠木清香。 “上好的金丝楠!”正伯抚着光可鉴人的桌面喃喃自语道。 茶桌依照树根剖面的形状打磨成不规则的椭圆形,中间微微下陷,形成一个略微倾斜的平台,摆放一排青瓷茶盏,四旁的边角部分打磨出几个较小的平面,上面摆着茶壶、茶器、茶叶筒和一盆袖珍的盆景。 更加巧妙地是,工匠借着茶桌一角凸出的瘿结雕刻一只金蝉吐宝,另一侧雕出荷叶鲤鱼,形神兼备,惟妙惟肖。 在树根茶桌的主位上,同样是一个用金丝楠木树根打磨出的椅子,椅子的形状似孔雀开屏,又似凤凰展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正伯忍不住坐了上去,抚着光滑的扶手左看右看,欢喜不已。 “妙趣天成,巧夺天工!夏姑娘,这也是你想出来的?匪夷所思,匪夷所思!”正伯连声赞叹。 旋又起身转至旁边的一方黄花梨茶桌,上下左右欣赏着,“黄花梨,纹理清新如行云流水,鬼脸儿形神兼备,富贵牡丹的图样锦上添花!没想到毫无价值的树根到了夏姑娘的手里,竟然能摇身一变,成为如此赏心悦目的宝贝!” 爹见正伯如此喜爱自己做出树根茶桌,心里乐滋滋地在旁边搓着手说道:“正伯真是见多识广,一眼就能认出这些木材。” 正伯谦虚地摆摆手,“夏老爷过誉了,哪里称得上见多识广,不过是见过京城里的侯门大户多用这些木材大料来制作家具,眼熟而已。倒是这些茶桌,七分天成,三分人工,朴拙典雅,比起那些精雕细琢的家具更有些自然的趣味。我可以打包票,这茶桌若是运到京城,定会被一抢而空!” 平生头一次有人管夏青云的爹叫夏老爷,爹涨红了脸,憨憨地笑着。娘看见了,不禁掩嘴偷乐。 “夏姑娘,你既已建了作坊,这些茶桌迟早是要卖的,不如说个价,也由我们皇甫商号代销如何?”正伯满脸期许。 夏青云道:“正伯开了口,青云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只是这价格我也不好说。正伯觉得多少合适呢?” 她不了解京城家具市场的行情,贸然开口的话,如果说少了吃点亏无妨,万一叫价太高,反倒会令对方觉得自己贪心,做生意没有诚意,所以,还不如让正伯先开个价,自己也有回转的余地。 正伯摸着下巴思索片刻,用商量的口气说道:“树根茶桌加上椅子和六个树桩圆凳,算为一套。咱们就按三千两银子一套如何?” 爹被正伯说出的价格吓了一跳,他知道青云买的树根才不超过一两银子,加上坐椅子和圆凳的小树根,以及人工等等,全下来也超不过十两银子,转手就卖三千两,这也太暴利了!正欲张口推辞,娘在后面扯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吭声。 夏青云想了想才答道:“若是现货成品就按正伯说的价格,如果客人要求指定木材和雕刻图样,那就另加五百两的定金,无论提不提货,定金是不退的。还有,树根茶桌恕我不能给皇甫商号独家销售权,但是我可以保证,皇甫商号有优先购买权。同样的条件下,我会首先为皇甫商号供货。” “好!一言为定!”正伯欣然同意。 别看他表面是皇甫府的大管家,实际上他还是皇甫老爷生意上的左膀右臂。几十年来,跟着皇甫老爷在商场上博弈,眼光犀利而独到,深得皇甫老爷的信任。只要不超过五十万两银子的订单,他都可以做主。 生意场上的机会稍纵即逝,能够占得先机者,才能有丰厚的收获。他没想到陪着少爷来到这偏僻的东南山区小镇上小住,竟被他发现了夏青云和她制出的极品茶叶,以及层出不穷,精美绝伦的茶叶筒、茶器等等,今天又如获至宝,将树根茶桌收入囊中。 树根茶桌体积庞大,光是用车拉到京城,路费就得花三十两银子。但是他深谙京城商圈的行情,有绝对的把握将这茶桌以天价售出。 他忽然想到一处关键,忙问道:“树根茶桌茶椅是在咱们东南制作的,如果拉到京城,北方天干物燥,是否会出现开裂变形?” 爹张嘴刚要说话,夏青云抢在前面解释道:“正伯放心,这些茶桌全部都经过防虫防裂的处理,即使放上几十年也不会出问题。只要是正常使用出了问题,青云包退包换包运费!” “好!好!”正伯满意地点头,“有夏姑娘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众人遂回到宅院,在芭蕉丛旁边的黄金樟木茶桌旁坐下。夏青云吩咐粗使婆子端来红泥小炉,煮水泡茶。 三盏茶过后,正伯笑问:“夏姑娘,你也不着急着写供货文书,是不是还有什么好东西藏着没拿出来?” 夏青云香腮似雪,抿嘴笑道:“正伯,这世上可有瞒得过你眼力的事?” 逗得正伯哈哈大笑,“还有什么好东西,快拿出来让我饱饱眼福!” 正说笑着,花家姐弟手里捧着新制乌金石茶盘和檀木茶器等走了进来。 姐弟四个皆是青色细布衣裤,袖口挽起白色宽边,显得干净利落。 花菱梳了两个小辫,而花树则是把头发高高束起在脑后。姐弟两手里各托着一个长方形的乌金石茶盘,稳稳当当地走在前面。 小花藤和小花蓉都梳着团髻,各提着一只小竹盒,手拉手跟在姐姐和哥哥身后。 “干爹,干娘,青云姐姐!”花菱脆生生地叫着。 “这位是皇甫府的正伯。”夏青云介绍道。 “正伯伯好!”花菱和花树一起叫道,微微鞠躬。 “快放下,快放下!”正伯招呼着,乍一见这两个一模一样,粉雕玉琢似的小人儿,他稀罕的不得了。 再往他们身后看去,还有一对粉团儿似的孪生娃娃,可把正伯乐坏了。 他拉过花树,又揽过小花蓉,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喜的眉开眼笑,“诶呀呀,我说青云姑娘,你都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些宝物?” “正伯伯,我们是人,不是物件。”小花蓉细声细气地说道。 “啊?”正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对对,你们当然是人!是宝贝,不是宝物,哈哈哈!” 小花蓉弄不明白这个看上去很和气的伯伯为什么这么喜欢笑,她歪着头,好奇地盯着正伯。 “快来,到干娘这儿来,别烦你正伯伯。”娘说着,叫过小花蓉和小花藤,又招手让花菱和花树也坐下。 娘抚摸着花蓉的头说道:“这是我两对干儿女,他们家在玉州。那里遭了水灾,一路逃荒到东川镇,可巧让青云遇见了,就带了回来。我见他们乖巧的很,和我家投缘,就认了做干女儿干儿子。” 正伯面色一紧,急忙问道:“夏夫人,你说的那个玉州,是不是西南省的?” 见青云的娘点头,他问花菱道:“孩子,你们当真是从西南省的玉州逃过来的?你们的爹娘叫什么名字?” 花菱和花树对视了一眼,垂下眼帘没有答话。 夏青云觉得正伯问的蹊跷,于是替他们回答:“正伯,就是西南省的玉州不错,他们姐弟姓花。” “真的?”正伯睁大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华菱和花树面前,蹲下身子问道:“你们的爹是不是叫花景澄,母亲是姚氏?” “你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花菱听到他的话,猛地抬起头。 正伯立时红了眼圈,激动地嘴唇颤抖起来,“那你叫花菱,你弟弟叫花树,还有一对孪生弟妹,叫花藤和花蓉对不?” 花菱扭头看看干爹干娘,迟疑地点点头。 娘见这里面有故事,忙给爹使眼色,让他扶起正伯,“他正伯,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坐下慢慢说。” 爹搬过来一个树桩凳子,让他坐在花菱兄妹旁边。 正伯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定了定神,方才对花菱和花树说道:“按照辈分,你们该叫我表伯。” 他从袖笼里取出条帕子,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我母亲只有一个小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姨母。她的三女儿前些年远嫁到西南省的花家,嫁给花家的小儿子花景澄。那花景澄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得了衙门从九品典史的职位。表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时常不短的也给我捎信来,总说起她的两对龙凤胎有多顽皮。没成想上个月一场大水,冲垮了玉州城的河堤,城里一片汪洋,溺死者不计其数。” 正伯长叹了口气,又道:“小姨母听到消息急出一场大病,得知我在东南省,特意派人送来急信,让我帮着打听表妹一家的下落。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天映雪,月清辉 “花菱,花树,你们爹娘呢?”正伯拉着两个孩子的手追问道。 花菱和花树登时也红了眼圈,抽抽搭搭地答道:“娘...娘被大水冲走了,爹为了去救娘...也...也被水冲走。多亏青...云姐姐,我们...才有了...落脚的地方。” “好孩子,不哭,不哭啊。”正伯帮姐弟俩擦着眼泪,将二人揽在怀里。 夏青云万万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救下的花家姐弟,竟然会是皇甫正的表侄儿们。这真可谓机缘巧合。 正伯揽着花家姐弟嘘寒问暖,仔细询问家里发水灾的情况,自是一番唏嘘不已。 爹娘在一旁看着,既替他们高兴,心里又生出几分不舍。 花家姐弟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和他们相熟,他们更是把这四个孩子视如己出。如今亲人相聚,正伯是花家姐弟嫡嫡亲亲的表伯,这一相认之后,说不定就要带走花家姐弟。 听花菱和花树讲了一遍如何逃荒,如何从歹人手里逃出来,花蓉如何生病,遇到夏青云搭救云云,正伯对夏青云和她的爹娘连连拱手作揖,“夏姑娘,夏老爷、夫人,你们可真是菩萨转世!我只道夏姑娘前世宿福深厚,今生才有奇遇,却不知道夏姑娘一贯是菩萨心肠!难怪上天护佑夏家!” 夏青云但笑不语。 正伯又道:“夏姑娘,大恩不言谢,日后凡有我能效劳之处,必定全力以赴!” “正伯,您不必见外。”夏青云为他斟上一盏热茶,“做人自当心存善念,那日若是遇见旁人,也必定会伸手相助。此事万万不要挂怀。” “是啊,他正伯,孩子可怜见儿的,任谁见了都不会不管的。你千万不要客气。”娘也在旁说道。 “唉,什么也不说了,咱们两家这就是有缘!”正伯喝了口茶,“以后生意场上有什么事,夏姑娘尽管说话。不是我夸口,京城的生意圈里,我皇甫正多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当下不免客气了一会儿,正伯起身道:“本该讨个乔迁的喜酒吃,但是惦记着早点儿回去给我母亲和小姨母捎信,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他看向花菱姐弟,“菱儿,树儿,你们也随我一起吧,你们的姥姥姥爷都在京城,可盼着你们的消息呢。” 花菱和花树同时向后退了一步,拉着夏青云的衣角,连连摇头。 花菱道:“表伯,我们想和青云姐姐住在一起,不想去京城。” 他们颠沛流离一路,好不容易安顿下来,又和青云、华云、秋云玩的要好,又有青云的爹娘万般呵护,自然不愿跟着这位突然冒出来的表伯去陌生的京城。 正伯见状,也不好强行带走姐弟四个,只好说道:“也好。那夏姑娘,还得托你费心照看他们姐弟一段时日,待我禀明家母和姨母,再来接他们。” 临走时,正伯吩咐小厮带上乌金石的茶盘和新制出的茶器,他歉意地说道:“夏姑娘,事情来得突然,样品我先带走,等明日写好文书和价格,我派人送来与你过目,你看如何?” 夏青云应允道:“自当如此。花家姐弟在这里一切都好,正伯不用挂心。” 这边正伯辞别夏家出来,那边宅院里小花藤和小花蓉却躲在一边嘤嘤地哭了起来。 娘抱过两个孩子,好言好语地哄了半天,他们才止住眼泪。 “干娘,我们不想去京城。”花蓉搂着娘的脖子,细声细气地说着,时不时还抽噎一下。 “不去,不去,”娘哄着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千般万般舍不得,也架不住那边是花家姐弟的亲姥爷姥姥,人家要是开口,他们断没有强留的道理。 乔迁新居之后,青云茶园也进入夏茶的采摘的高峰。 前两个月在茶园采茶的姑娘,每人每月平均能挣到约一两半银子。青云茶园的名气迅速传开。十里八乡的姑娘,纷纷托人在北溪村找人作保,都想来青云茶园里做工。 夏青云开出的工钱高,管理也相当严格。不单是严格的考勤、统一的着装,新来的采茶姑娘必须经过培训和考核,合格后才能分到专属的片区采茶。 采到好的茶青是制作出好茶叶的前提。为了保证茶叶的质量,夏青云定下严格的采摘的标准,要求采下的茶青无鱼叶、无飞叶、无老叶、无杂物、无芽梗,鲜叶匀净。 并且规定茶园有十不采:雨天不采,露水未干不采,细瘦芽不采,紫芽头不采,风伤芽不采,伤芽不采,虫伤芽不采,开心芽不采,空心芽不采,病芽不采。 茶园的面积已经扩大到三十亩,每天采下的鲜叶在竹筛上开青后,整齐地码放在萎凋架上。夏青云、娘和秋云三人在萎凋架之间来回穿梭,检查萎凋的成色,及时并筛。 萎凋好的毛茶送到专门辟出的制茶小院。夏青云在这里将毛茶收入到如意宝阁中进行干燥处理。 在如意宝阁中,她只消心念一动,毛茶就会自动干燥成为品质极佳的成茶。 白天在茶园和作坊忙碌,晚上夏青云母女三人还要到如意宝阁里采茶制茶,每当她们感到疲劳的时候,就在七星泉的温泉里泡上一会儿,不但疲劳全消,而且肌肤愈加晶莹雪白。 半个多月过去,茶园里制出四百多斤夏茶。因前两个月制成的上品白毫银针和白牡丹还各有五百斤存货,足够保证供货到秋茶上市,夏青云就把这批茶压制成茶饼。 茶饼外面包以白色棉纸,棉纸上正中写有‘天映雪’,是她为此茶饼起的名字。落款为青云茶园四个小字,空白处印着一小枚叶子图样的朱砂印章。 白茶压制为茶饼后,存放的过程中会自然发酵,而且储存的年份越久,茶味越是醇厚和香浓。 此外,白茶还有“一年茶,三年药,七年宝”之说,存放时间越长,药用价值就越高。所以之前夏青云肯对皇甫家承诺,只要是没有损坏变质的白牡丹和白毫银针,她全部可以照原价回收。 如意宝阁中制出的极品茶也各有三百多斤的存货,夏青云便也取了些压成饼,取名‘月清辉’,和天映雪一起放在如意宝阁内贮藏。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进入六月下旬,天气愈发炎热起来。 娘和华云盘点作坊的库存,有乌金石茶盘五百块,竹制茶叶筒六千个,紫檀茶叶筒一千二百个,花梨木,楠木,鸡翅木茶叶筒三百到五百不等。竹制茶器五千套,檀木茶器两千五百套,花梨木等其他木质的茶器一千八百套。 另有茶桌作坊制出花梨木茶桌九套,金丝楠木茶桌九套,鸡翅木和黄金樟木茶桌各十二套。 夏青云审核全部账目,除去人员开支,物料采购,家用开销等等,三个月下来净赚白银十六万七千五百两。 “天呐,才三个月就赚了这么多?”家人惊呼道。 夏青云掰着手指头算给他们,茶叶、茶叶筒,茶器、茶盘、茶桌,全算下来一共五大类,十几个品种,平均每个月下来的净利润就是五万多银子。 爹有些犹疑地问道:“青云,我们卖的这么贵,合适吗?” “爹,有什么不合适的?自古物以稀为贵,再说我们制作的每一样都是精品,你若是卖贱了,那些官老爷们还看不上呢。”夏华云抢着说道。他这段时间经常和姐姐聊天,从夏青云那里学到不少新鲜见识。 “可不是,他爹,你别忘了这茶叶可是王母娘娘赐给咱们的,也不能卖贱了。”娘说道。 “那是,那是,”爹点着头。 翌日,夏青云把作坊里的工人们召集到一处,宣布从开工后到现在一次也没有休过假的三十六人,手艺好,做活精致的二十二人,这些人这个月除了工钱,还额外奖赏一两银子。另外,在做完手头的工作后,作坊开始休暑假,直到处暑过后,再重新开工。到时候愿意回来继续做的,开工后每人封半两银子的利是。 工人们自是喜出外望,有几个拔尖儿的,这次一下子得了二两银子的打赏,乐得只见牙不见眼。纷纷称赞夏青云是挑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东家,全都表示暑期过后一定会回来上工,千万给自己留着位置。 临放假的头一天,工人们老早就来到作坊里,把所有的工具和物料归置的整整齐齐,房间里外打扫的一尘不染。夏青云的爹特意从东川镇请来大厨,做了一顿丰盛的席面请大家,北溪村里像过节一般热闹。 夏青云的爹娘正在席上和大家开心地边吃边聊着,忽有个半大后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叫道:“夏叔,夏婶,你们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宅院前头来了十几辆大马车,把路都堵住了!” 爹娘急忙放下碗筷,又找人去山上叫青云他们,两人赶忙往宅院走去。 离的老远,就看到乌泱泱十几辆乌篷的大马车停在宅院门口。正伯和一群人站在马车旁说着话,见到两人过来,他急忙迎上来,笑着施礼道:“夏老爷、夫人,叨扰了!这是花菱的叔叔和舅舅们。”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小姑出事 在正伯的介绍下,花家姐弟的叔伯和舅舅们一一过来见礼,神色恭敬有加,甚是谦和。 爹娘叫来粗使婆子赶紧去烧水沏茶,将众人让进正院。 众人刚在堂屋坐定,夏青云姐弟三个就领着花家姐弟回来了。 “花菱!花树!”一见他们进来,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同时站起来,跑过去抱住两个孩子,“还认识我们吗?” 花菱和花树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 “我是你五叔,他是你六叔!”那人指着旁边的人说道。 夏青云心里一乐,看来生双胞胎是花家的遗传。 花家姐弟是龙凤胎,还好区别些。他们的五叔和六叔同是男子,身材,长相,神态,完全一致,如果不是一个着黑衣,一个着紫衣,根本分辨不出来。 “老五老六,别吓着孩子们!”一位年龄和正伯相仿的男子开口说道。 五叔和六叔忙擦着眼中溢出的泪水,坐回到座位上。 花菱和花树分别站在青云和华云身边,小花藤和小花蓉则跑向爹娘,扑进他们怀里。 正伯忙起身道,“这位就是我在信里说过的夏青云夏姑娘,就是她救了花蓉和花菱他们几个的命!” 几位叔叔舅舅一起站起来,不约而同地单膝跪下,“多谢夏姑娘大恩!” “使不得,各位快请起!”夏青云紧走两步,上前虚扶。 站起身,正伯又一一介绍道,与他年纪相仿的,是花家姐弟的大伯父花景天,两个双生青年,分别是五叔花景江和花景海。后面站着的,是花家叔伯带来的十二位随从。另外一旁是花家姐弟的娘家人,大舅姚喜福,三舅姚喜礼。 夏青云一一还礼,仔细端详之下,她发现花家姐弟的眉眼长得随父亲一脉,鼻子和嘴巴则长得像母亲家人。 众人寒暄一番,花景天道:“世事无常,祸福旦夕,四年前花藤兄妹满月的时候,我还去景澄家吃过酒,那时花菱和花树也不过才五岁。一别数年,孩子长大了,三弟和弟媳却已是阴阳相隔...都怪我前几年把爹娘接到京城,不然的话,景澄他们还能和爹娘多见上几面。” 夏家人这才知道,花家姐弟的亲戚都在京城,唯有他们一家在西南省的玉州。 姚喜福劝道:“事已至此,别想太多了。人的生死福祸老天自有定数,再说景澄两口子的尸首也没找见,兴许还有可能活着,没准哪天就找到京城去了。” 他冲夏青云拱拱手,又道:“夏姑娘,临来之前,家母和姨母托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夏姑娘的大恩大德。” 夏青云落落大方地说道:“大舅不必客气,我和花菱姐弟也是有缘,何况现在亲如一家,不必如此多礼。” 花景天道:“夏姑娘,既然花菱姐弟遇到你,也就说明我们之间有缘!大恩不言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这次来,一来是感谢你们全家的恩德,二来是想和你们商量,是否同意花家姐弟跟我们回京城。” 夏青云道:“大伯,这话是怎么说的,花家姐弟能与家人团圆,是天大的喜事,我们都为他们姐弟高兴,怎么能拦着不让他们回家呢?” 花菱和花树听到这番对话,不开心地低下头。 小花蓉搂着娘连声叫道:“干娘,我不想去京城,我不想去京城!” 花藤也紧紧抓着干爹的衣襟,眨着圆圆的大眼睛无声地哀求着。 花景天看着孩子们不舍的神情,清了清嗓子道:“夏姑娘,你于花蓉有救命之恩,又肯收留他们姐弟四个,如果不是遇到你,可能这几个孩子就生死未卜了。他们的命是你救的,以后就是你的人了。哦,当然,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不要这些孩子...” 正伯补充道:“夏姑娘,来之前家里都商量好了,若是孩子们想去京城,就带他们回去看看,若是不想去,就留在干爹干娘这里,承夏姑娘多多教诲。每年花家和姚家都会把孩子的吃穿用度按时送过来,绝对不会给夏家添任何负担。” 夏青云笑道:“正伯,大伯,我明白您们的心意。我的意思,是问问花菱他们,看他们喜欢在哪里。吃穿用度什么的倒是没关系的,您也知道我家现在不缺这些。不过,花家和姚家长辈的一番心意,是心疼他们,就留下些也无妨。” 于是,花景天唤过花菱姐弟,慈爱地询问他们的意见。 花菱和花树小时候见过大伯,多少有些印象,再加上血脉相连,到底不像生人那么生分。 花树说道:“大伯,我喜欢青云姐姐,也喜欢和华云哥哥,秋云姐姐一起玩,这里吃的也好,住的也好,还能每天上山练功,我们想留下来。” “嗯,我们想留下来。”花菱也附和道。 “我们要留下来跟着干爹干娘!”小花藤和小花蓉异口同声地叫道。 花景天揽住两个孩子,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眼里却含着泪花,“好,好,留下,留下。但是可说好了,你们要乖乖地听干爹干娘,还有姐姐哥哥们的话,不许顽皮。” 花家姐弟齐齐点头。听见大伯答应他们留下来,姐弟几个笑逐颜开,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孩子的天真活泼,和叔叔舅舅们熟络起来。 夏青云吩咐粗使婆子打扫出几个房间,安排他们住下。 正伯告诉青云他还要赶回镇上,说皇甫向东也一起从京城回到东川镇,本来很想来看望夏姑娘,但是见今天人多,就没有跟着过来,等过上几天客人走了,他再来登门拜访 说了一会儿话,花景天叫随从把马车上拉来的礼物卸下。 花家和姚家是真心疼这几个孙子孙女,绫罗绸缎,衣帽鞋袜,从里到外,从吃的到用的,无不俱全。又给夏家人带来白银五千两,贡缎十匹,府绸十匹,各色上等细花布三十匹,京城最新式的赤金头面三套,上等烟叶二十斤,上等葡萄酒一百斤,上等笔墨纸砚若干,等等,足足塞满了三大间屋子。 叔伯舅舅们在夏家盘桓了几日,花家姐弟带着他们参观茶园和作坊,又去山上采摘山货,打野味,玩得不亦乐乎。 茶余饭后,大家围坐在黄金香樟木茶桌前,夏青云冲泡几壶极品茶叶,喝的花家叔伯和姚氏兄弟连连赞叹。 花景天和姚喜福等人由衷地想与夏家交好,他们几次三番地说道:“夏姑娘,花家和姚家虽然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但是在京城和临近的几个省的生意场上还是小有名气。日后如果有能为夏姑娘效劳的地方,一定不要见外,随时听候差遣。” 夏青云爽快地应着,三家人都是爽快人,脾气相投,相处下来十分融洽。 待到他们临走的那天,夏家准备了极品和上品茶叶各五十斤,茶具茶器茶盘等各三十套,树根茶桌各两套,新鲜的山货若干,花景天等人知道茶叶等物的金贵,连连推辞。 夏青云佯嗔道:“这些权当是给长辈的一点心意,叔伯舅舅们再要跟我客气,那就是不把我当一家人了。” 花家叔伯和姚氏兄弟这才不得不收下。 临了告别时候,叔伯舅舅和花菱姐弟恋恋不舍,各自哭了又一会儿才上路。 花家把十二个随从留了下来,说是照顾花家姐弟,实际上是帮助夏青云看家护院。 花家家传一套拳法,花菱他们每天上山练的就是它,据说不但可以强身健体,实战也非常厉害。 十二个随从也都是身手不凡的练家子,名字分别是花大到花十二。 秋云偷偷和姐姐说起,他们的名字和九条青蛇还真像呢。夏青云笑着拧她的嘴,叫她不要乱说。 作坊歇了工,茶园的夏茶也采完,夏家人难得休息几天。 这一天晌午,夏家人刚吃过午饭,喝了会儿茶,各自回屋歇晌,粗使婆子匆匆来报,说老宅的夏开泰来了。 夏青云起身来到抄手游廊上,三叔家的小儿子夏开泰正红着眼睛坐在那里。 “开泰,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青云姐!”夏开泰边哭边说道:“你快叫大伯和大伯娘回去看看吧,小姑,小姑她上吊了!” “什么?”夏青云被他唬了一跳,急的抓住他高声喝问,“你说清楚点儿,怎么回事?” 夏青云的叫声惊动了爹娘和华云他们,从各自屋里走出来。 “大伯,大伯娘!...你们快...快点老宅看看吧...我...我小姑...”夏开泰哭的泣不成声。 “快说呀,你小姑她怎么了?”娘着急地催问。 “我...我小姑,她和二伯父,还有...还有我爹...我奶,吵了几句嘴...一时想不开...就上吊了!” “啥?”夏建平也吓了一跳,手里的扇子掉在地上。他顾不得穿好鞋,拔腿就往外走。 “他爹,等等我,我也去。”娘说着,紧倒着步子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夏青云眉头紧皱,挑帘进屋拿了个装水的葫芦,又带上十两银子。 她嘱咐秋云在家带好花家姐弟,叫上华云和夏开泰,疾步朝老宅走去。 正文 第三十章 小姑的亲事 夏日的午后,空气闷热潮湿,才走了几步,汗水就从全身各个毛孔冒出来,整个人像掉进一个偌大的粥锅里。 北溪村的人都躲在屋子里歇晌,就连柴狗都懒洋洋地趴在荫凉地儿,听见脚步声只动动耳朵。 夏青云来到老宅,刚要跨进院子,却瞧见门口银杏树后面藏着个人影。她让华云拿着装着七星泉水的葫芦先进去,自己绕到树后面。 那人全神贯注地扒着墙头往里看,没注有人已经站在身后。 “吴辰!”夏青云低声喝道。 “夏...东家,”那人一惊,转头见是夏青云,苦着脸应道。 这人名叫吴辰,和村里钱家是表亲,一直在夏家的茶器作坊里做工,还是个小组长。 他拳头紧紧攥着,手指缝里露出一段藕粉色的荷包穗子,当下心中明白了七分。 “你在这儿干嘛?” 吴辰的脸涨得通红,满头满脸都是汗水,神色焦急不安,“东家,我...我担心...英兰她...” 见他这般神情和语气,夏青云心里笃定小姑的事儿和他有关。 吴辰在作坊里表现一贯不错,每天早来晚走,干活也勤勉,这次得了二两银子奖赏的人里就有他。 夏青云此刻顾不上和他多说,又不能放他走,便打发他到作坊里等着。 吴辰期期艾艾地不想走,夏青云瞪了他一眼,喝道:“你还磨蹭什么?魂不守舍地堵在门口,倘若让街坊四里见了,小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吴辰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走开。 老宅里,小姑夏英兰双目紧闭,双唇发紫地躺在炕席上一动不动。 老娘歪在床头哭的差点儿背过气去。夏青云的娘在一边扶着她,不住地给她摩挲着后背。 夏青云伸手到小姑鼻子下面探了探,隐约还有一丝游气。她撬开小姑的牙关,拿过华云手中的葫芦,将七星泉水灌进小姑口中。 “爹呢?”夏青云一面掐着小姑的人中,一面问道。 “刚和二叔三叔过堂屋去了。”华云答道。 泉水灌下去没一会儿,夏英兰胸膛起伏,悠悠地醒了过来。她双眼无神地转了转,发现还躺在自己屋里,又看到青云在身旁,知道自己被救了过来。 “小姑醒了!”华云叫道。 老娘一听,爬过来抱着女儿嚎啕大哭起来,“英兰啊!你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寻死!英兰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啊!” 夏英兰任由老娘抱着哭,神色木然地盯着房顶,泪水无声地从眼角不停地流下。 “娘,娘,英兰刚醒,让她好生将养着,我扶您先回屋吧。”娘在旁劝道。 夏青云给弟弟使个眼色,华云帮着娘扶起奶奶,和娘一起搀扶她出去。 “小姑,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别憋在心里。”夏青云扶起小姑,又喂了她几口泉水。夏英兰这才哭出声来。 听她哭的悲切,夏青云心里也不是滋味,轻轻拍着小姑的肩膀,让她把心里的委屈都释放出来。 哭了好一会儿,夏英兰才止住抽泣,拉着夏青云的手断续地讲了起来。 原来她和吴辰两个在作坊里相识,彼此情愫暗生。今天吃过午饭,她依照约好的时辰去村口等他,两人相见后难免一诉相思,吴辰告诉夏英兰,爹娘同意了他们的事,明天就找人来提亲。夏英兰满心欢喜地将自己做的荷包送给吴辰。 谁知道,这一幕不知怎么被二嫂王氏看见了。她一回到家,王氏和方氏两个就不阴不阳地在门口数落,话里话外骂她勾搭野汉子,只管把银钱拿去养汉子,一个铜板也不舍得给自己的侄儿花。 她刚辩驳几句,方氏闯进她屋子,从炕席下面翻出一双做了一半儿的男人布鞋,恶毒难听的话一句比一句刺心。 老娘在屋里听见,也不管青红皂白就扇了她一个耳光。她心里憋屈,脸上挂不住,一时想不开就在自己屋里上了吊。 夏英兰诉苦道:“自打我在作坊上工,二嫂三嫂断不住在我跟前念叨缺银子。我头一个月挣了一两二钱,倒被她们借去一多半儿!说是借,还不是有借无还。我跟...跟吴辰...相好之后,就想把银子存起做嫁妆,不肯再借给她们。二嫂三嫂的脸就一天比一天难看。” 夏青云听了心里一阵冷笑。自己家分出去单过,二叔三叔还涎着脸上门讨要银子,何况小姑和他们住在一起呢。 一定是王氏和方氏没占上便宜,心里恼恨,才借这个机会挤兑小姑。 她唤进华云陪着小姑,自己要去堂屋听听他们都说些啥。 才走到堂屋门口,就听见王氏在里面叫唤,“他大伯,英兰她自己行事不检点,怨得着我们吗?” 夏青云撩起帘子,冷声道:“这话说的没道理,我小姑哪里不检点了?” 一看是夏青云,王氏撇嘴道:“姑娘家家的,少管些闲事吧。” “闲事?”夏青云挑眉,“寻死的是我小姑,怎么算是闲事?难不成只许你们成心挤兑,就不许我为小姑说两句公道话?” “青云!你少说两句。”爹起身拉着她,“咱们先回去,有啥事你奶会做主的。” 夏青云狠狠瞪了王氏和方氏一眼,摔了帘子跟在爹身后出来。 娘听见脚步声,也从老娘屋里出来。她让华云和爹先回去,自己和青云留下再陪夏英兰待会儿。 见到大嫂,夏英兰心里一阵委屈,哭哭啼啼地又诉了一会苦。娘和夏青云在旁柔声安慰着。 谁知王氏和方氏两个躲在窗根下听她们说话,两人越听越火大,王氏忍不住骂道:“一屋子没脸没皮的娼妇,勾搭男人还有理了!” 夏英兰听见,气的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娘叹了口气道:“家里这么闹腾,要不让你小姑先上咱们家住两天,省的再生出事端。” 夏青云心里也正这么想着,起来给小姑收拾了几样衣服,带小姑回了宅院。 想起吴辰还在作坊等着,她让华云把他叫到宅院。 吴辰和夏英兰一见面抱头痛哭,当着夏家人的面,两人情真意切地表白,一个非她不娶,另一个非他不嫁。 转天,吴家果然到老宅去提亲。 谁知道夏建安和夏建喜开口就要二百两银子的彩礼。吴家小门小户,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夏家兄弟脸色难看,几句话就把吴家人打发走。 老娘让王氏来接夏英兰回去。夏英兰也不知亲事说下来没有,心里发憷,便叫夏青云陪着。 等到家听说结果,夏英兰大哭一场,发誓非吴辰不嫁。 方氏在一旁冷言冷语道:“小姑原来老实听话,出去住了一晚,也不知受了什么人挑唆成这样!” 夏青云强压着心里的火。 那边王氏帮腔道:“哼,老的勾搭了男人,教着小的在外头抛头露面,现在又挑唆小姑子呗。” 老娘被她们吵得气闷,但想着女儿早晚是泼出去的水,自己日后还得跟着儿子媳妇养老,加上素来对夏青云的娘有成见,因此也不喝止她们,自顾自地阴着脸回屋。 老娘一走,夏建安和夏建喜两家人更是得意,你一言我一语地,话越说越难听。 “小姑,我们走!”夏青云拽起小姑,“大不了以后你就在我们家住。” 夏建喜一把拦住道:“妹子,你可想好了,今天你要是出了这个门,别怪我们当哥的不讲情面!这可是你自己要走的,家里的嫁妆你一分也不能带走!” 他知道老娘这些年给妹妹偷偷攒了不少妆奁,早就惦记着抠出这笔钱。 都说老实人有蔫主意,夏英兰铁了心要嫁给吴辰,见二哥三哥百般阻挠,两个嫂子污言秽语骂个不停,心里也憋了一股气,白着脸也不答话,跟着夏青云又回了宅院。 夏青云跟爹娘学了一遍老宅里的事儿,最后说道:“爹,娘,我看就让小姑住下来。明个我就遣人去找吴辰,他要是不嫌弃小姑没嫁妆,就让小姑从咱家出嫁!” 夏英兰抹着眼泪哭诉道:“大哥,大嫂,我现下无处可去,若是吴家不答应,我只有死了才干净!” 夏青云皱眉道:“小姑,吴辰他要是真心对你,不管你有没有嫁妆都会来娶你的。如果他嫌弃你,这样的男人也不值得嫁,更不值得你为他去死!” 娘拿过帕子替夏英兰擦着眼泪,“青云说的在理,你就踏踏实实住下。我看吴辰那后生是个忠厚的,不会做出无情无义的事。” 一家人宽慰着夏英兰,粗使婆子进来通报,说吴辰来找夏英兰。 原来他得知夏家老宅要一大笔彩礼,心里着急,便寻了来。 夏青云当着大家的面问道:“我小姑现在和家里闹翻了,一分钱嫁妆也没有,你打算怎么办?” 吴辰兀自站在那里低头不语,夏英兰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咬牙说道:“罢了,我也不难为你,是我自己太傻,把你的话句句放在心里。从今以后,只当我们不认识!”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梅子茶泡饭 夏英兰说着,眼圈红了又红,哽咽起来。 吴辰突然单膝跪下,额头暴起青筋,两腮肌肉绷紧,紧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说道:“英兰,我吴辰今世非你不娶!你若是不嫌弃我家穷,我,我明天就把你领进门!” 夏家人齐齐松了口气。夏英兰亦喜亦忧,喜的是自己果真没有看错人,但又担忧吴家会不同意这门亲事。 那吴辰是有主心骨的人,他是家里的老小,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家里过的紧巴巴的,因此也愿意他分出来单过。 先前的犹豫,是因为他知道如果夏英兰没有嫁妆,自己家里也就不会出彩礼,担心夏英兰跟着自己会受苦。 好在他们两个都在青云茶器作坊上工,如果成了婚,每个月加起来能有二两多银子,积攒上半年一载的,就能起上个院子。 于是第二天,吴辰回去禀明了父母,拿着写好的文书找到北溪村的村长做公证,两人就算正式结为夫妻,不过暂时没有圆房。 夏青云的爹娘让妹妹妹夫和他们一起住在宅院里,但是两人执意不肯。 爹只好将夏家以前居住的木屋修葺一新,说好是借给他们住,两个人这才在木屋里圆了房安下家。 老宅那边得知这一消息,气的夏建安和夏建喜两家跳着脚骂了三天,老娘哭的天昏地暗,怎奈木已成舟,闺女已经成了吴家的人。 天气越来越热,动一动就浑汗如雨。夏青云便每天泡了茶汤给家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喝。 白茶性清凉,闷热的午后喝上几杯,顿时暑气皆消,身心安然自在。 皇甫向东隔三差五就来拜访,给她带来不少新鲜吃食和一些书籍,每次也不多待,坐上半个时辰就告辞。 这天夏青云上午闲着无事,忽然想起上月和秋云花菱一起上山采了不少青梅,用盐腌渍了之后控出汁,加蜂蜜调味后封在坛子里,埋在海棠树下,现在应该已经能吃了。她吩咐粗使婆子挖出两坛,打开铺在竹匾上晾晒成梅干。 正巧这天皇甫向东又给她送来一些商号里新运来的海苔,夏青云灵机一动,拍手笑道:“皇甫公子,近来天气闷热的很,总没什么胃口。看到这些海苔和梅干,我倒想起一种吃食,你想不想尝尝?” 皇甫向东早上已经用过早饭才来的,但是怎肯错过这个和夏青云亲近的机会,欣然点头应允。 夏青云吩咐粗使婆子盛来一碗早晨做得的白米饭,又取了个空碗分出一半。 接着在饭上洒几粒盐巴,将海苔剪成细条也洒在米饭上,又取来两个梅干剖开置于最上面,最后撒上几粒芝麻。 接着,她泡上一大壶白毫银针,将泡好的茶汤沿着碗边慢慢浇进去,浸过一多半儿米饭。 她端了一碗放在皇甫向东面前,“皇甫公子,尝尝这茶泡饭的味道如何?” 皇甫向东只道茶是用来品的,见她竟拿来与米饭盐巴等物混在一起,甚觉新鲜。 他拿起汤匙连汤带饭舀了一口。米饭经茶汤泡过之后,丝丝茶香浸入到饭粒中,加上少许盐巴的咸味,一些梅干的酸甜,海苔的鲜美,芝麻的干香,等等混合在一起,既清香又开胃,“味道清淡,有茶香,有米香,酸甜咸鲜,好吃!” 两人坐在海棠树下,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皇甫向东看着眼前的可人儿,遐思道:“若是我能和她这般天天一起品茶,一起吃饭,做一对细水长流的普通夫妻该是何等的幸福!”这么想着,脸上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夏青云心里也百转千回,想起自己前世锦衣玉食,却丝毫没有感到任何开心。如今在这乡野之间,简简单单一碗茶泡饭吃的有滋有味,不由得想起‘平平淡淡才是真’这几个字。 她又想到,人都说爱情的滋味美妙,可自己经历过的,看到过的,享受美妙爱情的人少,反而被感情牵绊,一会儿忧,一会儿愁的人倒是多。与其这样,有还不如没有。 两人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夏青云先回过神来,见皇甫向东怔怔地盯着自己,以为他看见自己发呆的样子好笑,脸上一红,低头不语。 皇甫向东看得心荡神驰,忍不住脱口而出问道:“青云姑娘,你可有意中人?” 夏青云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心思一转答道:“终身大事自有父母做主。青云还小,无须去想这些。” 她的本意是想告诉皇甫向东,自己不想考虑这个问题。但是在皇甫向东听来,仿佛是暗示他什么。 皇甫向东心里一热,又道:“也不小了,我家里的妹妹比你小一岁,都已经订了亲。” 夏青云莞尔一笑,反问道:“那你这个当哥哥的有没有订亲?” 皇甫向东只当夏青云在试探他,心里像跳进一只小鹿,咚咚乱撞,他红着脸答道:“亲事还没订,只有两个通房丫头,不做数的。” 夏青云听了轻笑一声,果然这里的男人和前世的古代一样,三妻四妾平常事。 她这么一笑,皇甫向东更加误会,还以为夏青云满意自己的回答。正待再要开口说话,听夏青云道:“皇甫公子,快正午了,我就不多留你,早些赶路,省的路上奥热。” 他今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把话头扯到两人身上,心中万般不舍,但见夏青云发话,也只得起身告辞。 一路上,皇甫向东的心里一会儿甜,一会儿酸,就像那颗茶泡饭中的梅子,回味无穷。 夏季气温高,茶园里的杂草和害虫也在疯长。每隔两天,夏家全家人就和茶园工人一起上山给茶园松土,除草,施肥。 夏青云原来一直担心茶树的病虫害问题,但是她发现用七星泉水喷洒过的茶树,几乎不会受到病虫害的侵袭,这让她大喜过望。 没有病虫害的侵扰,再加上施得是天然有机肥料,青云茶园的秋茶不但能丰收,而且品质还特别好。 却说皇甫向东自从那天吃了夏青云的梅子茶泡饭之后,一颗心就丢在了夏青云的身上。 他依样教给府上的厨子,让厨子每天三顿都做茶泡饭来吃。越吃,心底的相思就越重。 皇甫向东是皇甫家的嫡长子,又是同年最年轻的举人,父亲一心想让他走仕途,因此早就给他看好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江北巡抚江宗英的三小姐江姵蓉。江姵蓉年方豆蔻,天生丽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两家相熟已久,只等江姵蓉及笄,就换帖订亲。 能与朝中大员攀亲,再有皇甫家丰厚的财力支撑,如果皇甫向东再能考取进士,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皇甫向东每日里都在琢磨怎么和父母提起夏青云的事情。江北巡抚是不能得罪的,也许自己恳求之下,能许夏青云一个平妻或是贵妾的名分。 那天他用通房丫头的话试探,夏青云并没有什么不悦,说明她应该能接受。 皇甫向东本就体质弱,心思又重,暑天又湿热,这么一来二去的,竟然生了病。 他反倒觉得这病恰恰能体现自己对夏青云的一片相思之苦,也不着急看郎中,也不按时吃药,没有几天就卧床不起。 正伯担心拖久了有个闪失,决定送皇甫向东先回京城。 夏青云从取货的小厮那里得知皇甫向东生病回京的消息,忙准备了若干慰问的礼物,托小厮带回。 在她看来是很正常的生意往来和朋友问候,怎知这一来,皇甫向东的误会便又深了一层。 过大暑的时候,北溪人有吃羊肉荔枝和米糟的习俗,夏青云采买了一大筐荔枝,一整只嫩羊,又封了十两银子,和爹一起拜访村长。 村长的婆娘见他们带了这么多东西,喜的眉开眼笑,嘴上却还客气道:“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夏青云笑道:“婶子,今天过大暑,家里预备着,就寻思给伯父和婶子也拿些来,伯父在家吗?” “在呢,屋里歇着呢。”村长婆娘说着,把他们父女俩让进去。 和村长寒暄一阵,夏青云道:“伯父,我家想把茶园西边的两个山头也买下来,您看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村长想了想说道:“那两个山头地势高,也没有什么果林,若是买下做茶园,开荒可是要费大力气的。” “那倒无妨,”夏青云道:“茶树本来就是在山上生的才好,多雇些人就行了。” “行啊,你们合用就行。”村长找出地图,在上面画了起来,“这两个山头方圆总共一千三百顷,山地是五两银子十顷,算上契税,一共是六百八十两。” “伯父,就按七百两算,多出来的是侄女孝敬您的酒钱。”夏青云爽快地说道。 “行,那等明天就让你爹跟我一起去镇上办手续。”村长满口答应。 从村长家出来,父女两又去了趟老宅,给老娘送去十两银子。老娘因为小姑的亲事一直别扭着,这次也没给他们好脸色。 好不容易熬过三伏天,夏家开始着手收拾作坊,茶园也准备开园采摘秋茶。 夏青云和家里人商量,等秋茶采过之后,她想再进趟山,寻找其他品种的茶树。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姐妹逛街 作坊和茶园复工的头一天,夏青云起个大早,打算去镇上采买些红纸,糊些红包发利市。 用过早饭,她找人叫来车把式老余,吩咐他准备好马车。 “青云,等我一会儿,娘和你一起去。”娘边收拾桌上的碗筷边说道,“镇上的牙行昨天捎信来,说找到几个合用的下人,让我过去看看,中意的就领回来。作坊和茶园要开工了,新买的两个山头也得赶着开荒,这一忙起来,家里多少得添几个人手。” “娘,我也想去,我还一次都没有去过镇上呢。”小妹听见她们说话,凑过来像扭糖似的拽着娘的胳膊撒娇。 “好了好了,仔细摔了碗,”娘笑骂道,“都去,都去,叫上花菱他们,一起去镇上耍耍,顺便再给你们扯几块花布。” 秋云兴奋地蹦跳着,“娘真好!那我去山上叫他们。”说着一溜烟跑没影了。 华菱姐弟从来不睡懒觉,每天早上雷打不动上山练功。开始华云和秋云也想跟着一起学,但是花菱严肃地告诉他们,花家的功夫是不能随便传的,须得拜了花家老祖的牌位,并且被花家的长辈正式收为徒弟才行。这两人听了只得作罢。 片刻之后,秋云带着花菱和小花蓉满头大汗地跑回来。 “花树和花藤呢?”夏青云问道。 “他们倆不去,说要跟华云哥上山掏鸟蛋去。”花菱喘着气答道。 男孩子们对逛街没兴趣,他们最喜欢的是漫山遍野地撒欢。爬树掏鸟蛋,去小溪边逮牛蛙是保留节目。花大等人来了之后,给男孩子们每人做了一个弹弓,又教了打野鸡和下套抓野兔的法子,整个夏天带着他们在山里玩,晒的像个黑炭。 “不管他们,来,姐给你们梳头,咱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逛街。”夏青云笑着拿过梳子,解开花菱的头绳。 “花蓉过来,秋云姐姐给你梳好不?”秋云拉过小花蓉哄道。 小花蓉眨巴眨巴眼睛,细声细气地说道:“我想让青云姐姐给我梳,她梳的漂亮。” “哼,那姐姐生气啦,以后不带你去山上摘梅子了。”秋云鼓起腮帮吓唬她。 “嗯...好吧,你可别像上次那样,梳的一个高一个低的。”小花蓉不放心地叮嘱道。 秋云冲她挤挤眼睛,哄道:“不会的,放心吧,我前天刚跟青云姐姐学了个新花样,叫鱼骨辫,可漂亮啦!” 娘收拾完了过来,见姐妹几个还在打扮,就又折回厨房,包上几个饭团和鸭蛋。花菱和花蓉都没来得及吃早饭,给她俩带着路上吃。 她拎着食盒走过穿堂,恰好迎头碰上车把式老余,便将手里的食盒递给他道:“余兄弟,烦你把食盒搁在车上,顺便再套一辆车,等会儿从镇上还得拉几个人回来。” 老余应着接过食盒,恭谨地问道:“东家太太,我家里的婆娘是个勤快的,能做些粗使杂活,大小子今年十四了,下面只有一个妹妹,今年九岁,都能帮着家里做活。也不要什么月钱,赏口饭吃就行,您看...” “那有啥不行的!”娘笑着答应,又问:“你家不是在镇西五里的兴平村吗,那干脆等会儿到了镇上,你就直接回去接上她们。” “好嘞!谢谢东家太太!”老余乐颠颠地拎着食盒出去。 姐妹几个打扮停当,夏青云换了一件越白色的九分袖褂子,深蓝色蜡染长裙,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肩上,显得分外清秀素雅。 秋云和花菱花蓉梳着一样的鱼骨辫儿,辫梢绑着穿了草珠的红绳。 秋云喜欢穿花布衣服,特意挑了一件水粉色的碎花细布褂,黑色宽脚裤,俏丽可爱。 花菱和花蓉换了件同款式的天青色裤褂,领口和袖口绣着鹅黄色的花边,衬着两人粉嫩的脸蛋,清清爽爽的惹人喜爱。 “娘,要不要叫上小姑也一起去?”夏青云临上车的时候问道。 娘抱起小花蓉放到马车上,“行,等会儿路过小姑家,我下去叫她。” 路过木屋的时候,老余停下车,娘进屋去找夏英兰,不一会儿,她一个人回来。 秋云看向娘身后问:“小姑呢?咋不一起去。” “你小姑说前几天中了暑气,脾胃不和,就不去了。”娘答道,“我看她脸色不太好,等会儿记着从镇上帮她请个郎中看看。” 夏青云点头应着,吩咐老余赶车。 老余今天心情特别好,马车驶出北溪村拐上山道,他打了个响鞭,放声唱起山歌。 到了镇上,娘在牙行门口下车,老余把夏青云和秋云花菱花蓉送到坊市后,赶着车回家接婆娘和孩子。 秋云第一次来东川镇,看什么都觉得稀罕,和花菱手拉手,像两只轻巧的小燕子似的,从这家店里飞出来又飞进下一家。 夏青云领着小花蓉走不快,索性给了秋云和花菱几两碎银子,说好一个时辰以后在布店集合,就随她们去逛。 小花蓉撅着小嘴抱怨道:“花菱姐姐和秋云姐姐只顾自己玩,都不等我。” 夏青云笑着低头哄她:“花蓉,乖,等你长大了,就能追上姐姐们了,我们去买糖吃好不好?” “好!青云姐姐,我想吃花生酥、松子糖、猪油糖、杏仁糖,嗯,还有云片糕!”小花蓉掰着手头数着。 “吃那么多会把牙沾掉的!”夏青云笑着刮了一下她翘起的小鼻头,拉起她的小手朝卖酥糖的作坊走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躲在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廊柱后面,悄悄地注视着夏青云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酥糖作坊的柜台上摆着一溜精美的糖果糕点,小花蓉皱着鼻子闻着糖果甜甜的香气,踮起脚尖扒在柜台边上。 夏青云抱起她,花蓉伸出细细手指头,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嗯,芝麻酥,花生酥,薄荷香糕,还有那个黑乎乎的是什么呀?” 店小二捏起一颗放在花蓉手上,“小小姐,这个叫桂花橄榄。” 花蓉把橄榄放进嘴里,腮帮上鼓出一个圆圆的鼓包,含糊不清地说道:“唔...青云给给...好好吃!” 夏青云被她可爱的样子逗得直乐,“好,你喜欢吃的姐姐都买给你。小二,麻烦你每种称上半斤,等会儿我们来取。” “青云给给,我好喜欢你哦!”小花蓉紧紧搂着夏青云的脖子,‘叭’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出了酥糖作坊,她带着花蓉一路逛过去,给她买了好几个翻花儿的小玩意儿,挑了些各色各样的头绳,又带着她在银饰作坊里给娘、秋云、花菱花蓉、小姑和自己各买了两付新式的耳环,一对簪花手镯,还给小花蓉专门定做了一个缠枝莲纹的银项圈,约好吃过晌午饭来取。 等她们逛到布店,娘带着秋云和花菱已经等在那里。 “娘,人看好了吗?”夏青云问道。 娘答道:“都说好了,签的死契。两个粗使婆子,四个丫头,还有三个杂役,都是干净利落的。我已经打发车把式先送他们回去,出来时候跟你爹说过了,他在家照应着。” “干娘!青云姐姐给我买了好多好东西!”小花蓉说着,冲花菱和秋云做了个鬼脸,“你们想吃要跟我说好话,谁让你们两个不等我的!” 花菱和秋云晃着手里的玩意儿逗她:“才不呢,我们的好玩意也不给你玩。” 小花蓉噘起小嘴跑过去就要打花菱和华云,花菱和华云笑着跑开,小花蓉在后头追着,三姐妹嘻嘻哈哈的你追我赶,煞是开心。 夏青云经常来这家布店采买,伙计和掌柜都认得她,一起过来打招呼。夏青云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娘,她们是我妹子。” “原来是夏夫人!快请!”掌柜满脸陪笑地往里让。 夏青云和娘细细挑选,给老娘选了一块赭色云纹细布,给小姑选了一块藕荷色的梅花细布,秋云和花菱花蓉各选了几块素净的细花布,又给夏青云的爹和华云、花树、花藤、花大、吴辰他们各选了些靛蓝和玄色的粗细布。 娘另要了二十丈汗布,三十丈粗夏布,准备做冬衣。又买做茶叶口袋的细白布五十匹。 夏青云在旁提醒道:“娘,再买车上就装不下啦。”娘这才作罢。 中午,夏青云带着大家在镇上有名的东和楼美餐一顿。正吃着,老余找过来,说已经接了家人,在楼下等着。 娘忙问吃饭了没有,老余笑道:“临出来的时候吃了。” 夏青云忽然想起件事,笑着说道:“光顾了玩,倒把正事忘的干干净净。” 她取出半吊钱,叫老余去买些红纸,剩下的就带着婆娘和孩子们在镇上逛逛,买些零嘴儿。 老余连声道谢,满心欢喜地取了钱下去。 这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娘又打包了些萝卜糕,千页糕,卤鸭、鱼丸等吃食,让店家取食盒仔细装了,放在马车上。 老余一家站在马车旁边候着,见到她们下来,赶紧上前打招呼。 他婆娘生的细眉细目,看上去就是老实本分又利索的妇人,两个孩子略有些羞怯,红着脸躲在后面。 老余已经顺路取了布匹,用油布包了捆在车顶上。 大家都上车,老余按照夏青云的指点,一路去作坊取上午订下的货。 银器作坊,伙计一见夏青云进来,赶忙取出一个红色漆盒,打开让夏青云验货。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不来上工 “小姐,您点点,一共是十二付银耳环,六对银镯子,一个缠枝莲纹银项圈。另外,掌柜说蒙小姐照顾生意,特别赠您一支竹节银簪。” “哦?还有赠品?”夏青云笑着拿起银簪,簪子是简简单单的竹节纹,顶端装饰着几片银色竹叶,颇为雅致,这家作坊的掌柜倒是会做生意。 她谢过伙计,结了账,捧着红漆盒子回到车上。 接着又去酥糖作坊取了芝麻酥等零食,再转到医馆去给小姑请郎中。 马车里做了九个人,显得有点挤,娘把小花蓉抱在膝上。随着马车的摇动,小花蓉很快就歪在娘怀里睡着了。 回到宅院,娘和夏青云拿上买给小姑的东西,带上郎中来到木屋。 吴辰在院子里正抓了只鸡要杀,见到大嫂和青云提着东西带着郎中过来,赶忙洗干净手,把他们让进屋里。 “让大嫂费心了。”他有些局促地说道,又连忙请郎中坐下。 “这几天英兰吃不下东西,我想着先给她煮些鸡汤,明天再去镇上请郎中来看看。 夏英兰从床上坐起来,脸色看上去没什么血色,她支着胳膊道:“嫂子,青云!总是你们惦记我!这次暑气重的厉害,刚才呕了一阵,开了药也怕吃不下去呢。” 娘笑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别的先不说,赶紧让郎中号号脉,总是吃不下东西怎么行。” 夏英兰下床坐到桌子旁边,伸出手腕。 郎中先是问了问症状,才搭上三根手指。左右手都号过之后,说道:“你的症状吃药也管不了多大用,不是中了暑气,是有喜了!” “真的?”夏英兰和吴辰一口同声地问道。 “虽然月份还小,但肯定是喜脉无疑!恭喜恭喜!”郎中笑着说道。 “哎呀!”夏英兰的脸上一下子就泛起两团红晕,害羞地捂着脸。 吴辰在一边搓着手呵呵傻笑,激动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娘拉过夏英兰的手笑道:“我上午看你的样子心里就猜测,当初我怀华云那会儿,也跟你一样,早早就害喜。整整吐了四个月才好过。” 郎中说道:“天气热,鸡汤倒不用喝,吃些酸的清淡些的,害喜也没什么特效的法子,坚持过几个月就好了。” 夏英兰羞涩地点着头。 夏青云笑道:“小姑,没准儿你和我娘一样,这次也能生个男孩!我上个月晒了不少梅干,酸的很,这就去给你拿过来!” 她跑回宅院取红纸封了十两银子,又捡了一小竹篮的梅干,拎着篮子急匆匆往外走,迎头碰上爹带着华云扛着锄头回来。 “青云,啥事这么着急,小心别摔着!”爹笑着问。 “小姑有喜啦!娘请了郎中看过,我给小姑送梅干去!”夏青云笑得像一朵花,提了提手里的竹篮,接着往外走。 “慢点,别摔着!”爹放下锄头,喊了一句。 “爹,啥叫有喜?”华云问道。 “有喜...有喜就是...啥?你姐刚才说你小姑...有喜了?”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脸上乐开了花,“走,咱也去看看你小姑!” 夏青云封了十两银子给郎中,又叫来老余,让他套车送郎中回青川镇。 因这个喜讯,晚上多加了几个好菜,娘又把中午打包的菜重新蒸了,让华云去村口酒铺打了半斤黄酒,把吴辰和夏英兰叫到宅院。 夏英兰闻不了菜味,自己独个抱着竹篮在一旁啃梅干。 小花蓉凑过去,讨了一个含在嘴里,酸得她直挤眼,“小姑姑,为什么你肚子里的宝宝喜欢吃这么酸的东西?” “等你长大就知道啦!”夏英兰笑着捏她的小脸蛋。 爹和吴辰干了杯酒,放下酒杯道:“他姑夫,转年孩子就该落生了,依我看,趁着天气好,作坊里还不太忙,干脆把木屋扒了起个小院。要是你们手头紧,就从我这里先拆兑,先把房子盖起来再说。” 吴辰忙道:“这如何使得!大哥大嫂的心意我领了,不好总是麻烦你们。” “他姑父,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就见外了!”娘在旁笑道,“再说也不是单为你们,也是为英兰肚子里的外甥嘛!” 夏青云也说道:“小姑父,就算你和小姑先预支的工钱,以后日子宽裕了再说!” “这...那...”吴辰感激地不知该怎么回答。 “什么这个那个的,就这么说定了!”娘笑着说道:“青云,等会儿给你姑父先拿上三十两银子。” “这么多!用不了用不了,有二十两就足够了!”吴辰连忙摆手。 “给你就拿着,等英兰身子好些了,给她多买些吃的补补。”爹边说边满上酒,“来,再干一个!” 一家人欢欢喜喜吃罢饭,夏青云取出银子塞给吴辰,嘱咐他这几天不用着急上工,在家照顾好小姑,再把盖房子的事情定下来。 爹娘送他们两口子出去,娘在门口又道:“过几天开始盖房,你和英兰就先搬到宅院里住!这边人多,也好帮你照应着。” 吴辰连连道谢,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夏英兰回了木屋。 送走他们,夏青云拿出红纸,裁出百十个红包,叫来秋云和花菱一起糊着。 娘把宅院里原来的四个粗使婆子,两个车把式,加上老余的婆娘,还有今天新来的几个下人叫到一起,讲明宅院里的规矩,才让他们各自散了。 一个新来的粗使婆子跟旁边的人说道:“东家太太说话可真干脆,连镇上官老爷家的夫人都没有这个气派!” 旁人道:“可不是呢,东家从老爷夫人到小姐少爷,都是能干的,才几个月就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别说东川镇,就是西南省恐怕也是独一份!” 又有人道:“不光是能干,心眼儿还好!做人呐,就得这样,这叫善有善报!” 粗使婆子频频点头道:“给这样的人家干活,月钱多少不说,光这心里就痛快敞亮!” 娘回到屋里,见姐妹三个糊红包,就问夏青云换了铜钱没。 夏青云笑道:“娘,早就准备好了,都在柜子里呢。你每个红包里装六个铜板吧。” “六六大顺!”花菱笑道。 娘笑着从柜子里拿出铜钱,数好个数往红包里装。 夏青云扭头看着娘的笑脸,心里一动,歪过身小声问道:“娘,你和爹正当年,啥时候也给我们再添个弟弟妹妹?” “你这丫头!口上没个遮拦,敢打趣你娘!”娘被她说红了脸,笑着作势要拧她。 爹娘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完全能再生养几个。北溪村有不少人四十开外还能生养呢。何况夏青云一直用七星泉水帮他们调理身子。 娘虽然嘴上笑骂着,心里却甜滋滋的。 这天晚上,她和爹早早熄了灯,屋里的动静却持续到半夜才消停。 第二天,作坊早早开了门,粗使婆子带着杂役把里外打扫干净,等着工人们来上工。 娘满脸含笑等在门口,一个接一个地发着手里的利市。 所谓“开门大吉,讨个吉利”,钱虽然不多,但是大家都高高兴兴,嘴里纷纷夸东家心善,说夏家以后会越来越红火。 夏青云和秋云拎着篮子在茶园门口,篮子里放着几十个封好的红包。 上次在茶园做工的姑娘有二十八个,临走的时候说好开工就回来,还会带些自己的姐妹一起来。 可是夏青云左等右等,开工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多时辰,才稀稀拉拉地来了七八个人。 夏青云心里一沉,山上的茶园能采茶的已经有五十多亩,这么几个人远远不够。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人来。夏青云心里犯起了嘀咕,难不成是记错时间了,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但也不能一下子少这么多人。 夏青云朝小路上张望着,旁边一个姑娘走过来说道:“青云,别等了,那些人十有八九不会来了!” 这个姑娘叫钱巧青,北溪村钱家的三丫头,是茶器作坊的组长钱兴学的妹妹,也是吴辰的表妹。 “巧青姐,你是不是知道怎么回事?”夏青云问道。 钱巧青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到底怎么回事,巧青姐,你快点儿告诉我!”夏青云蹙眉问道。 “前一阵子,你家老宅的二婶和三婶上我家去过,跟我娘念叨半天。说你们家作坊和茶园里不干净。她说...”钱巧青犹豫了一下。 “她说啥,你告诉我,不妨事的。”夏青云催问。 钱巧青凑近她,耳语道:“你二婶说,你们家作坊和茶园里不干净。说你娘当年是在外面勾搭上你爹,不明不白地生了你才回到北溪村,为这事儿,你爷奶一直不喜你和你娘。她说你的银子也来得不干净。还说,金老爷原先看上你,都来提亲了,后来听说你名声不好,才另取了别人。” 夏青云听得眉头紧皱,咬着嘴唇。 钱巧青接着说道:“你三婶还说,你小姑原先在家老实的紧,在作坊里上了几天工,就被你娘教唆的失了规矩,还勾搭上外村的男人,连嫁妆和彩礼都没有,就跟人私奔。说要是谁家让姑娘来这里上工,十有八九就要被教坏了。你两个婶子经常在村里走东串西的,这些话在村里传开了,所以那些人才不让自家的姑娘来上工的!”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鬼剃头 听钱巧青说完,夏青云气的脸色发青。 这两个长舌妇,编排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还把娘说得如此不堪。以前不与她们一般见识,发倒蹬鼻子上脸。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钱巧青道:“村里那些不明所以的,难免受你两个婶子蛊惑。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不然这漫山遍野的茶树,单凭我们几个人也摘不完。” 夏青云忍着怒气,强作笑颜道:“巧青姐谢谢你,行善自有天加护,作恶自有天不容。早晚会有报应的。现下还得劳烦各位姐妹出力了。天气还热,莫要干的太累。” 她招手叫过姑娘们,将红包发到她们手里,“各位姐妹,多谢大家来青云茶园,我别的不敢保证,工钱上见真章。大家帮衬我,这份情夏青云记下了!” 来的姑娘都是泼辣能干,家里人也明事理的,私下里早就商量好,不管那些人怎么嚼舌头,自己行得正走的直,挣到银子才是正事。 各人戴好头巾和斗笠,进到园中,手指在茶树尖上飞舞,一捏,一提,一放,碧绿的鲜叶如绿色的蝴蝶翩翩落入竹篓。有眼疾手快的,干脆两手左右开工,竹篓里很快就落满一层茶青。 采茶是极讲究手法的,摘的时候必须轻轻提起芽叶,千万不能用手指甲去掐,否则茶叶梗就会发黑,制出的茶口感也会多些苦涩。 夏青云在茶园里转了几圈,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树大招风,夏家翻身了,难免会有人心怀嫉恨,在背后说三道四,若在这些小事上纠缠不清,反而会误了自己的大事。 日久见人心,自己只要把茶园经营好,她就不信村里的人会放着银子不挣。即便是暂时人手不够,前几个月的库存也能支撑一些时日。大不了自己辛苦些,多在如意宝阁里下些功夫。再让娘去牙行里打问,多物色些签了死契的丫头,来年春天就不会再为人手不够而发愁了。 “青云!青云!”身后传来小姑的声音。 “小姑,你怎么上山上来了?”夏青云回头一看,忙跑过去搀着夏英兰,“天气这么热,你怎么不在家里歇着,回头姑父知道可该心疼了!” 夏英兰走的急,脸上红扑扑的。她擦了擦头上的汗,朝茶园里望了望,着急地道:“才这么几个人!还是我把你连累了!要不是因为我的事,二嫂和三嫂她们也不会这么记恨你。” “小姑,别多想,你现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夏青云扶着小姑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问道:“小姑,你怎么知道茶园没人来上工的?” 小姑答道:“你姑父今天去作坊了,听他表弟钱兴学说起这事儿,跑回来告诉我的。青云,你别着急,你姑父已经回村里去找人了。不过他们村跟咱们北溪隔着三座山,最快也得明天上午才能回来。你让家里收拾出两间屋子,来了好有地方住。” 姑侄两个正说着话,娘带着花菱也赶到茶园。 “英兰,你怎么也来了!茶园里这么热,仔细别伤着身子!”娘不放心地说道。 夏英兰笑道:“大嫂,我没事的。刚在和青云说,让她别着急,吴辰已经赶回村子里去叫人了。他三个嫂子家有姐妹,再找些熟人,怎么也能来五六个人。” 娘叹道:“唉,还让你们费心了。好歹把这一季支应过去,我再托牙行找些人,自家养些茶工,以后也就不怕了。” “我也这么琢磨呢,”夏青云道,“自家的人不用多,有二三十个就行。北溪村靠着大山没多少地,日子久了,别人挣上钱日子过好了,那些拿不定主意的早晚还得找过来做工。” 花菱在旁气道:“青云姐,她们也太恶毒了,咱们又没招惹她们,干嘛总在背后捅刀子。要不,我让花大他们去教训教训她们!” 夏青云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咱们不用为这些小事劳心费力。” 还真让她说准了,就在当天晚上,北溪村出了桩诡异的事。 事情就出在夏家的老宅。 安氏听说茶园的工人少了大半,幸灾乐祸地躲在屋里说了半天风凉话,哄睡了孩子,又和夏建喜寻了半宿的乐子,才心满意足地睡去。 谁知第二天早上一醒过来,觉得哪里不对劲,刚坐起身,身边的夏家喜就像见了鬼似的,指着她的脑袋大叫起来。 安氏往头上一摸,顿时三魂没了七魄,惊声尖叫起来:“头发!我的头发!” 她在这边叫嚷,对门夏建安家也传来王氏杀猪似的嚎叫。 一夜之间,两个人的头发诡异地掉个精光!而且掉下的头发也不翼而飞,一根都没剩下! 王氏和安氏捂着光溜溜的脑壳,羞得钻进被窝里不敢出来。 夏建安和夏建喜也懵了,光着脚跳下床,瞧见门窗分明关的严严实实。 “鬼剃头!”两个人吓得跑出屋子,在院子里撞作一团。 这天早上,夏家宅院也迎来一群不速之客。 刚吃罢早饭,丫头就过来传信,说是门口来了十几位姑娘,指名要找夏小姐。 夏青云和娘都以为是吴辰找来人了,赶紧让丫头把人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群十五六岁的姑娘跟在丫头身后鱼贯而入。 走在前头的女子个头高挑,体格纤细,一身香云纱的百褶裙子,裙边系着翡翠绿的丝绦,丝绦上还挂着一个团凤玉佩。一双凤眼秋瞳剪水,眉毛弯弯如新月,悬胆鼻下红唇含笑,走到堂上盈盈施礼道:“芷秋给夏夫人、夏小姐请安!” 夏青云往她身后看去,并未见到吴辰的身影。十几个身穿细布衣褂,手里挽着包袱,拎着斗笠的姑娘整整齐齐站成两排,跟着她一起行礼。 “你们是?”夏青云轻轻蹙眉,不知她们是什么来历。 “您是夏青云夏小姐吧?”芷秋笑着回道:“我们公子听说青云茶园里需要人手,特地派我带一众姐妹来给夏小姐帮忙。这些都是伶俐的,请夏小姐派人指点一下采茶的要领。另外还请收拾出几间客房,有简单的铺盖便可,一日三餐无须特意准备,随府上的下人一起吃就行。” 夏青云和娘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敢问姑娘,你家公子是哪一位?青云不知是何来由,不敢劳动各位大驾。” 芷秋莞尔一笑道:“公子早知姑娘会这么问,他吩咐过,只让我们老老实实在这里干活,别的一概不要理会。如果小姐问起,就说日后自然晓得。” 她见夏青云和娘满脸疑惑,又笑道:“夫人,小姐,您们尽可放一百个心,我家公子绝无恶意。他最喜欢喝夏小姐制的白毫银针,说万一耽误了采茶的时机,喝不到如此绝妙的佳饮,实为憾事,所以才派我们来帮忙的。没有公子的许可,我们是万万不能说出来历,做下人的唯主子命是从,还请夫人小姐不要再难为我了。” 娘笑道:“你家公子如何知道茶园缺少人手呢?” 芷秋答道:“我们公子耳目通天,神机妙算,自然有办法得知,只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乱说。”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夏青云虽然心里蹊跷,但是见芷秋举止不俗,绝非普通人家女儿,又带着人上赶着来茶园帮忙,只好先吩咐下去,,带众人去后罩房安顿下来。 这边芷秋带人刚走,丫头又来报,说吴辰带着几个姑娘也过来了。 夏青云忙让人请进来。 吴辰带着几个女孩子脚步匆匆地走进来,这些女孩穿着粗布衣裳,肤色微黑,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的农家女子。 “大嫂,青云,这是我大嫂、二嫂和三嫂家的几个侄女、甥女,听我说了咱家急需人手,都愿意过来帮忙。”吴辰一一介绍道。 “他姑父,让你受累了!”娘赶忙让丫头婆子搬来凳子,招呼他们坐下说话。 “大嫂,你这话可就见外了!要是没有你和大哥,还有青云帮忙,我和英兰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吴辰的话实实在在发自内心。 夏青云一溜看过去,见一共八位姑娘,眉眼之间略有几分相似,便知是出自同一个家族。 她笑着说道:“劳姑父费心了,这几位姐妹一看就是能干的,按照茶园的规矩,工钱按照采下茶青的数量计算,另外再额外酬劳各位姐妹二两银子,您看合适不?” “哎呀,都是自家人,要不了那么多的。”吴辰推辞道。 夏青云笑道“那怎么行!姐妹们大老远来了,又是给咱们家救急,哪有不谢之礼!姑父要是推脱,那我可不好支派姐妹们了。” “是呀,他姑父,你要是不答应,那我们只当各位姑娘是来咱家做客的。”娘也笑着说道。 吴辰起身道,“那就听大嫂的!我直接带她们过来,还没回家看英兰,就不多待了。” 说着,他又嘱咐了几位姑娘一番,让她们好好跟着青云学习采茶,才告辞出去。 夏青云心里亦喜亦忧,喜的是昨天还担心茶园人手不够,今天竟呼啦啦来了这么多,今年的秋茶铁定是丰收了。担忧的事,芷秋姑娘执意不肯讲明来历,自己连得了谁的人情都不知道,以后还不止会牵扯出什么事情。 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她吩咐丫头带着几位姑娘也到后罩房安顿下来,歇息半个时辰后再去茶园。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再次进山 王氏和方氏‘鬼剃头’的消息没几天就传遍了北溪村,村里和她们交好的几个婆娘吓得整晚不敢睡觉。气的自家的汉子晚上在她们身上出完火,还要骂上一通,再要看见她们和王氏方氏一起嚼舌头,就休了打发回娘家去。 村里人眼见青云茶园一夜之间来了一群如花似玉的姑娘,像蝴蝶似的飞进茶园采茶,那些被娘拦住不让来的姑娘都埋怨起来。人家夏家是有贵人和上天护佑的。偏信方氏和王氏这遭报应两个长舌妇,让自己白白丢了挣钱的机会。 吴家的姑娘们和北溪村的姑娘们很快熟络起来,边采茶边对着山歌,休息的时候也凑到一块儿说笑。 芷秋带着的十几个姑娘虽然长得细皮嫩肉,看上去像是养在深闺中的小姐,但手脚却很是麻利,采下的茶青又好又多,一点儿也不输于钱巧青她们。 可是不管谁问她们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她们只是笑笑却不回答。 这一来,她们在别人眼里就愈发的神秘。 钱巧青跑去问夏青云,夏青云也只能笑着告诉她,芷秋她们以前在一家大户人家的农庄里,这户人家是夏家的买主,听说茶园缺人手,才特意派过来。 爹和华云每天带着几个人早早就进山,按照夏青云教给的办法,勘察新买下的两个山头,画下山上的地形图,又在图上标示出土层的肥厚和植被的生长。 这天,华云把画好的图拿给夏青云。他不明白,为什么姐不让直接开荒,劳神费力地画这些图有什么用呢? 夏青云将图纸铺在桌上,给他解释道:“并不是所有的山地都适合栽种茶树,比如若这些坡度比较陡的地方种了茶树,土壤会因为经常松土而变得疏松,山里多雨,很容易把土冲下去,天长日久,极易造成水土流失,辛辛苦苦开僻出的茶园,过不了几年就得废弃。” “那我们买的山地,岂不是有一多半不能用?”华云心里不解,既然这样,姐姐为什么还要花银子买下。 夏青云笑道:“山上的气温比山下低,又有云雾笼罩,茶树的生长缓慢,产出的茶青色泽翠绿,茸毛多,芽叶更加鲜嫩。制成的茶叶会带有特别的花香。冲泡起来香气浓郁,滋味特别甘醇,叫做高山云雾茶。” 一边说着,她一边拿过笔在图上勾画起来。 “华云你看,我们可以在山坡上开垦出梯田,在茶园的上风口,周围空地,沟渠附近这些地方,留下一些高大的树木不要砍伐。而且开荒的时候,茶园不要开得太密,多留下些青草。这样既能为茶园挡住山风,又能保持住水土。” “姐,你在这里画出圈圈做什么?”华云边听边问。 “在这儿要挖些蓄水池,留住雨水,到了旱季还能用来浇灌茶园。还有,茶园开出来后,可以在茶树间适当种上一些黄豆、花生、甘薯和油菜,一举多得。” 夏青云详细地给华云讲了如何开辟梯田,如何开挖沟渠和蓄水池,如何套种各种作物,华云认真地听着,不时提出各种问题。 北溪村坐落在山坳里,全村二百多户人家沿着山坳错落分布,只能在山间不多的小块平地上种植水稻。所以像夏家老宅有六亩水稻的人家,就算是比较富庶的。如果能把梯田的开垦和种植教给乡亲,大家能多种不少水稻,日子也会好过的多。 华云心里这么想着,于是问道:“姐,能不能把这法子教给乡亲们,让他们在山上开出梯田来种水稻,这样一年能多收不少口粮。” 夏青云放下笔,她很欣慰弟弟宅心仁厚,心里能想着村里的乡亲。 “华云,你说种水稻和种茶树,哪个挣钱多呢?” “这还用说,当然是种茶了!”华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斤茶就能卖出几十两银子!” 夏青云笑道:“所以呀,等山上的茶园开好,我想让乡亲们包下来。他们不用花钱买地和茶苗,只要用心侍弄好茶树,按时采摘下合格的茶青卖给咱们。不过你先别说出去,因为咱们也刚开始种高山茶,总要有一年的时间累积些种植的经验,才好教给乡亲们。” 一想到不久以后,北溪村的乡亲们有可能靠着遍山的茶树,顿顿吃上白米饭,穿上细布衣,过上富足的日子,夏华云不禁心潮澎湃,恨不得马上就把所有的梯田茶园都开出来。 他摩拳擦掌地说道:“要不我和爹干脆在山上搭些棚子,带人住在山上,就不用每天来回跑,抓紧些时间,还能赶上今年秋天种上一批茶苗。” “这样也行。”夏青云想了想又道:“要盖就盖的好些,以后乡亲们包了茶园也能用得上。” 安排好山上开荒和茶园的事情,夏青云便开始专心制茶。 或许是因了用掺有七星泉水的水灌溉,加上夏家人的精心侍弄,秋茶的产量和质量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 夏青云将这批秋茶全部制成寿眉,一共制得上品寿眉二千八百斤,极品寿眉六百斤。 常喝寿眉好处多多,不仅明目养颜,还能降血压、降血脂、降血糖,养心安神,非常适合上年岁的人饮用。 寿眉的成茶遍身白毫,条叶扁长,颇似老人的眉毛,故而得名。冲泡起来汤色杏黄明亮,滋味甘醇,还有淡淡的药香。而且储藏的越久,药香越浓厚。 因此除了散茶,她又将其中的一千二百斤全部压制成茶饼,同样用白棉纸包覆,纸上题名‘南山寿眉’,取寿比南山不老松之意。 又画出图样,让工匠用檀木做成正方形的扁盒,内衬淡黄色的锦缎,一盒一饼,古香古色,典雅华贵。 芷秋带着一众姑娘前来告辞,说公子已派了马车来接她们。夏青云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银子,担任她怎么说,芷秋也不肯收下。 夏青云吩咐下人去库房取了十几筒上品白牡丹送与众人,道:“芷秋姑娘,白牡丹最适合女子饮用,明目养颜,剩下的茶汤还可以用来洗面,可以令肌肤白嫩柔滑。姑娘万万不要再推辞,只当是来青云茶园的纪念。” 芷秋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吩咐众人接了茶叶,谢过夏青云,坐上门口早已等候的马车扬长而去。 打点好家里的事情,夏青云准备再次进山寻找新的茶树品种。 娘准备了各色的吃食,一一放在竹匣内,让她收入如意宝阁里存好。择了一个秋高日爽的日子,夏青云辞别家人,独自往深山而去。 她前世原本性子淡泊,喜欢一个人独处,重生为夏青云之后,和爹娘弟妹之间的感情日益深厚。以前第一次上山的时候还不觉得,可这次才出来半日,便感觉心里有了牵绊。 平日里爹娘的呵护,兄弟姐妹之间的欢声笑语,点点滴滴累积在一起,编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她的心牢牢地围住。 淡淡的离愁别绪,就像淡淡的茶香,清香中含着一丝苦涩,苦涩之后又是醇厚的回甘,萦绕在心头。 夏青云想先去看看那株千年古茶树,便顺着上次进山的路线前行。 山上的植被比春天的时候茂盛许多,灌木丛和树藤像一道道绿色的屏障,夏青云如同灵巧的小鹿,又像是丛林中的精灵,敏捷地穿行其中。 临近黄昏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上次的水潭,岩洞依然是老样子,夏青云简单收拾一下,升起一丛篝火,从如意宝阁里取出娘准备的吃食,饱餐一顿。 夜晚的山林逐渐热闹起来,不少的小动物跑到水潭边来喝水,甚至还有只山狸从洞口经过。山狸的警惕性很高,稍微有点动静,它们就停下脚步张望或者轻巧地爬到树上。 但奇怪的是,走到洞口的这只山狸一点儿也不害怕夏青云,不但不跑开,甚至还凑过来低声的哼哼几声,仿佛是一只撒娇的大猫。 夏青云扔过去几块牛蛙肉,山狸围着喷香的牛蛙肉嗅了嗅,一口吞进肚子,两只圆圆的眼睛看向她,似乎在说:“好好吃!再来一块!” 看着山狸呆萌的样子,夏青云又丢了几块给它,直到吃得心满意足,山狸才低声哼哼着,围着夏青云转了几圈,又在岩洞壁上蹭了蹭身子,舒展一个懒腰,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送走这位不速之客,夏青云闪进如意宝阁中,美美地跑了个温泉,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清晨,金色的朝阳透过树叶的缝隙照进岩洞,山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白胸翡翠鸟展开美丽的蓝色翅膀,从水面上急速掠过。 夏青云身穿淡青色的粗夏布劲装,黑亮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梳起,又编成一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儿垂到腰间,随着她的走动,辫梢在袅娜的纤腰上来回晃动。 她拿出准备好的粗麻绳,熟练地在上面打了个绳结,绳结在手中悠了几圈,径直向岩壁上抛去,恰好套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 用力拉扯几下,确定绳索被岩石牢牢卡住,她舒展开手脚,快速地顺着粗麻绳攀了上去。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异香兰草 石台上,千年古茶树在微风中摇曳着茂盛的枝叶,似乎在向夏青云点头问好。 夏青云解开绳索,走到古茶树跟前,恭恭敬敬地朝着千年古茶树拜了三拜,取出一根红色的璎珞,系在茶树的枝桠上。 在她眼中,千年古茶树是有灵性的,所以她特意编结这条红色的璎珞献给它,感谢她为自己和家人带来好运和财富,也默默祈愿古茶树能够护佑她和家人幸福平安。 参拜完千年古茶树,夏青云绕着石台转了几圈,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条死去的竹叶青蛇的碎石塚,她猜想,或许是被野兽或者猛禽之类的叼走了。 仰头向岩壁之上看去,距离崖顶还有百十来丈的距离,她在岩壁上找好了几个落脚点,重新抛出绳索,套住崖顶的岩石,纵身向上攀去。 半柱香之后,夏青云站在崖顶上极目四望。 只见漫无边际的云海飘渺变幻,起伏绵连的山峰如同大海中的一座座岛屿,在云海中时隐时现,云烟飘动,山峰也似乎在云海中缓缓移动,如梦似幻,宛如人间仙境。 夏青云任由山风吹乱鬓边的发丝,出神地望着眼前的景色,似乎自己只要轻轻一抬脚,就能轻飘飘地在云海中穿行,这种感觉如此熟悉,她竟不自觉地迈开脚步,向着变幻莫测的云海走去。 “哗啦啦-” 石块掉落的声音让她蓦然惊醒,低头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脚下半步之遥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小心翼翼地撤回脚,这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处极狭窄的山脊,两旁都是陡峭的崖壁,山脊像是架在两座大山之间的一道桥梁,远处的一座山峰巍峨高耸,峰顶的岩石突兀地伫立着,宛如一位神女俯瞰着茫茫云海。 回头望望,山脊的另一端逐渐隐没在云海之中,说明那边的地势比这里要低的多。 夏青云毫不犹豫地朝着前方的山峰走去,因为越是在高山之上越有可能找到珍稀的茶树品种。 山脊上没有高大的树木,遍布着低矮的灌木丛,各色的野花从灌木丛的间隙中冒出头来,盛开着美丽的花朵。 千日红,金盏花,她一路走着,时不时停下脚步,蹲下身挖出几株花草收进如意宝阁。 一直走了一个多时辰,方才来到这座山峰之下,再往前,就是茂密的森林,参天的大树遮天蔽日,林间吹来的风也凉爽了许多。 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过,夏青云掬起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稍事休整片刻。 在森林中最怕的就是迷失方向,可夏青云却不担心。前世的野外生存经验此刻再一次派上了用场。即使在阴暗的丛林中,她也可以通过观察植物生长的特性准确地辨别出正确的方向。 进入森林之前,她通过阳光投射出的影子判断出这里是山的南坡偏西,若想爬到山顶,必须向东北方向行进。 茂密的森林,地形比她预料的还要复杂。 森林里根本就没有路,大树下生长着茂密的蕨类植物和灌木丛,有些地方看上去很平坦,实际上在植被下面就是悬崖,稍不小心就会一脚踏空。 夏青云削了一截树枝当拐杖,一边探路,一边留神观察周围的情况。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定会有很多野兽出没。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发现根本不需要为此担心,森林里的动物似乎都对她很有好感。 松鼠,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一点儿也不惧她,黑亮亮的圆眼睛好奇地注视她从它们身边走过。偶而遇见的几头长着獠牙的野猪,自顾自地埋头寻找着浆果,她走过时,野猪低声的呼噜着,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至于蜈蚣,蜘蛛之类的毒虫,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待她走近就纷纷远远地避开。 也不知走了多久,耳畔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伴随着水声而来的,还有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夏青云停下脚步看了看方向,水声刚好是从东北方传过来,于是她便循着水声找过去。 香气越来越浓,清馨中略带一丝甜腻。渐渐的,周围的空气都变的甜滋滋的,好像是一块巨大的奶油蛋糕散发出来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跑过去咬上一口。 夏青云心下骇异不已,究竟是什么植物的花朵能散发出如此奇特又浓郁的香气? 转过一个山脚,眼前豁然开朗,一条银色的瀑布挂在山崖间,飞溅的水花在阳光下散射出几条美丽的霓虹。 瀑布下面是一个非常小的水潭,水潭的水位并不因瀑布的注入而变化,证明潭底一定连通着一条地下河。 仔细看过去,在瀑布的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半人多高的山洞,奇异的香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水潭周围的石头上长满绿油油,湿漉漉的青苔,走在上面比冰面还要滑。 夏青云轻轻地踏上一块石头,竭力保持身体的平衡,摇摇晃晃地朝瀑布之下的山洞走去。 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脚下,没有觉察到此时在水潭中间无声地出现一个漩涡。 水花翻起,潭中冒出一个巨大的黑褐色三角形头颅。 头颅刚一探出水面,两侧的眼睛陡然睁开,血红的眸子闪烁着阴冷和愤怒。 此刻的夏青云,根本不知道危险已经悄悄接近。 三角形巨头完全冒出水面,露出水桶粗细,花纹交错的脖颈,粗壮的身躯在水中摆动,悄无声息地快速向夏青云所在的地方游过去,没有激起一丝水花。 夏青云突然觉得后背发冷,腥臭的气息阵阵传来。 她稳住身形,慢慢转过身,赫然发现一条红眸巨蟒吐着黑色的信子,冷冷地盯着自己。 周身打了个激灵,丝丝冷汗从额头顺着鬓边滚下。 她不动,巨蟒也不动。 一人一蟒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对视着。 夏青云的眼珠转了几转,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只要能跳到那块石头,距离洞口就只有一步之遥!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跳起,跃向那块大石。 右脚刚踏上是大石,厚厚的一层青苔就在她的脚下滑开,夏青云整个人斜斜地飞出去,扑通一声落入水潭。 潭水冰冷刺骨,瞬间将她完全淹没。 夏青云屏住呼吸,睁开眼睛,奋力划动胳膊,向水面浮去。 巨蟒黑色的充满死亡气息的尾巴,犹如一条铁索般缠绕住她的双腿。 夏青云心里一沉,暗叫不好,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有可能挣脱这条巨蟒的缠绕。 蟒蛇捕杀猎物时,是依靠巨大的身体将猎物紧紧缠住,它的腹部可以敏锐地感应到猎物的心跳,随着猎物的每一次呼气收紧身体,直到把猎物缠到窒息,没有心跳为止。 夏青云能够感觉到巨蟒身上坚硬如铁甲般的鳞片从自己的腿上滑过,把她整个人卷在中间。 巨蟒收紧身体,随着身躯的扭动,一下子将她从水潭中抛了出来,高高举起! 天旋地转,夏青云再次体验到前世濒死的那一刻的无助。 接下来的事情无比诡异。 出乎她意料之外,巨蟒竟然摆动着巨大的头颅,身子一甩,将她轻轻地放在瀑布下的洞口旁边。 巨蟒松开身体,鳞片在地上划出一道道深痕。 居然没事? 夏青云惊魂未定地瞪着巨蟒,大口地喘着气。 巨蟒游转回来,快速地吞吐几下黑色的信子,头颅微微上下摆动,似乎在向她致意。 夏青云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不带这样玩的吧? 老兄,干嘛要吓我,还让我掉进水潭,浑身上下湿的透透的。 站起身,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娇躯上,曲线毕露。 夏青云跺跺脚,恼恨地看着巨蟒。 巨蟒侧了侧头,血红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好像在欣赏眼前这位美女曼妙的身姿。 山洞中飘出浓浓的异香,夏青云顾不得换衣服,低头钻进洞中。 借着潭水波动的反光,她看到洞内石壁上生长着一簇兰草。 兰草的叶子碧绿,叶子中间有一条细细的黑色铁丝般的叶脉,叶子的边缘却是耀眼的金色。 笔直挺拔的花茎顶端,盛开着一朵鲜红如血的兰花,花蕊奇特的卷曲着,一阵阵异香从花蕊中不断地散发出来。 这是什么花?夏青云仔细端详着,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异又漂亮的兰草。 异香越来越浓,花蕊颤动,忽地吐出一颗圆圆的珠子。珠子鸽卵大小,晶莹剔透,闪耀着红宝石般的光芒。 血色的兰花朝着夏青云微微倾斜,似乎在召唤她取下珠子。 夏青云伸出手,触手所及之处,珠子温润而光滑,轻轻一拧,便从花蕊滑落到手心。 与此同时,兰草叶子的金边放出金色毫光,毫光不停闪烁,晃得她睁不开眼。 几息之后,洞内黯淡下来,那株碧绿金边的血色兰草消失的无影无踪,点点波光在岩壁上微微摇动。 夏青云心中纳罕不已。 张开手掌,那枚红色的珠子安然地躺在掌心。 就在这时,挂在胸前的黝黑的七星项坠突然射出一道白光,倏地将红色珠子吸了进去。 夏青云心念一动,紧跟着闪进如意宝阁。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白色雪豹 “哇~”夏青云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叹!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如意宝阁一望无垠,不知比以前大了多少倍。 湛蓝的天空如水洗过一般透澈,白云朵朵,东方升起一轮红日,金色的阳光从云层中透射而出,七彩霓虹像一座仙境之桥,横跨在半空。 蓝蓝的天空下,大青石变成雄伟的高山,山顶隐隐可见白皑皑的雪峰。青青绿草长满了山坡,一条小溪自山腰的瀑布蜿蜒流淌,在山脚下形成一汪碧蓝清澈的湖泊。 湖泊如蓝宝石般,倒映出蓝天白云山峰,远处是绿茵茵的茶园,白墙黛瓦的屋舍散落在茶园周围。 九条青蛇从茶园里游出,在夏青云的脚下昂起头,讨好地吐着蛇信。 她弯下腰,抚摸着她们光滑的鳞片。蛇儿们乖巧地盘起身子,兴奋地发出咝咝的声音,似乎在和她聊着天。 和蛇儿们嬉戏片刻,夏青云看着气象万千的新天地,心里有点担忧,这么大的地方,自己想要转一圈都要好几天吧,比如现在从湖边走到屋舍,就得半个多时辰。 心念这么一动,瞬间就来到了屋舍前。 夏青云心里乐开了花,居然可以在如意宝阁中瞬移,这根本就是神话里的情节! 更加令她喜出望外的是,她发现自己现在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宝阁外面的情形,不像以前,一进来就和外面隔绝开来。 她暗自揣测,难道这一切都和她刚才在血色兰花的花蕊中得到红色珠子有关? 不管那么多了,反正如意宝阁内越变越好,没什么可担心的。 夏青云重新换上一身干净衣服,解开辫子,湿漉漉的长发披散下来。她拢起两鬓的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取出竹节银簪别在发髻上,闪身出了如意宝阁。 猫着腰钻出山洞,一眼就看见那条黑色的巨蟒正在岸边和一只体型硕大的雪豹虎视眈眈地对峙着。 雪豹白色的毛皮上环状的豹斑黑白分明,一双灰蓝色的豹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巨蟒巨大的三角形头颅。 巨蟒弯曲的身体在地上拖出一道道印痕,不停扭动着,伺机想要发起攻击。 夏青云前世就非常喜欢雪豹这种动物,它外形似虎,周身的毛皮细软厚密,遍布美丽的豹纹,华贵而威美, 雪豹喜欢独来独往,终年生活在高山的雪线附近,超然物外,行踪诡秘,有‘雪山之神’的美誉。比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巨蟒,有着美丽的黑白豹纹的雪豹无疑更加受人青睐。 白天雪豹很少会出来觅食,它可能和自己一样,被奇异的血色兰花的香气所吸引,所以才来到这里。 她站在山洞旁边,骇然地看着即将发生的搏斗,暗中为雪豹捏了一把汗。 雪豹低下头,呜呜低吼着,慢慢向后退了几步,突然间扬起前爪,朝着巨蟒的头颅猛按下去。 巨蟒头一偏,躲过雪豹的攻击,紧接着粗大的身躯翻卷,欲将雪豹缠绕在当中。 雪豹张开嘴,发出愤怒的嘶吼,狠狠咬住巨蟒的脖颈,无奈巨蟒的鳞片如铁甲一般坚硬,雪豹根本就咬不住它。 雪豹改变战术,挥动前爪抓向巨蟒血红的眸子。 巨蟒吃痛,翻转着松开了身躯,随即张开大口,吐出一股腥臭的气息直喷雪豹面门。 雪豹一个踉跄,身子朝侧面歪去,就在这时,巨蟒粗大的尾巴高高扬起,拍在上方的岩石上。 轰隆隆,岩石裂成数块,顺着山崖滚落而下,正好砸在雪豹的后腿上。 雪豹嗷地一声惨叫,跳起身朝山坡上逃窜,钻入茂密的森林之中。 巨蟒洋洋得意地晃了晃尾巴,转头潜入水潭,须臾之间就游到夏青云面前,从水下浮出巨大的身躯。 “你这家伙,干嘛欺负人家!”夏青云也不管巨蟒听不听的懂。 巨蟒在潭水里沉浮了几下,摇晃着巨大的脑袋,好像在为自己辩护。 夏青云看看四周都是长满青苔的石头,犹豫着要踩着那一块才能不滑进水里。 巨蟒仿佛看穿她的心思,游到岸边,拱起宽大的脊背。 “你要我站上去?”夏青云望着黑色的蟒背,犹豫地问道。 巨蟒慢慢地点点头,似乎在回答她的提问。 蟒背约有两尺来宽,恰好能容一个人站在上面。 夏青云咬咬嘴唇,迟疑片刻,轻轻抬起脚踏在蟒背上。 鳞片交错的地方轻微凸起,倒不是很滑,她刚一站定,巨蟒紧贴着水面,如一把巨大的黑色利剑,在潭水中划开一条水路。 夏青云一身青衣,长发飘飘,宛如仙女一般站在蟒背上,眨眼间就到了水潭对岸。 跳下蟒背,她转身笑着拍了拍巨蟒的脑袋,“谢谢你啦!” 巨蟒微微侧头,红色的眸子眨了两眨,旋即扭头没入水中,在潭水中旋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再也没了踪影。 夏青云耸耸肩,沿着雪豹逃跑的方向走去。 雪豹生活在高山的悬崖峭壁上,受伤之后一定会逃回的巢穴,跟在它后面就能找到神女峰。 然而,即使是受了伤的雪豹,在密林中的行动也比人类敏捷的多。 夏青云只能通过仔细观察它留下的痕迹,一路追踪而去。 越往山上走,气温越低。汗水湿透了衣衫,山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黄昏来临,森林里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很快周围就一片漆黑。 密林深处传来狼群此起彼伏的长嚎,夏青云闪进如意宝阁,心中有些担心那头受伤的雪豹。 如果它不能顺利回到巢穴,或者因为受伤爬不到树上,势单力孤可不是群狼的对手。 留心听了一会儿外面的动静,没有听到厮打的声音,狼嚎声也渐渐远去,夏青云这才放心地睡着。 第二天一早,她在七星泉中沐浴一番,神清气爽地回到森林中。 林地上多出不少动物的脚印和新鲜的粪便,夏青云仔细找了许久,才重新发现雪豹的痕迹。 从痕迹来看,它受伤不轻,很有可能被巨石砸断了一条腿,这对于擅长攀岩附壁,穴居在山崖上的雪豹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伤害。 渐渐的,林木越来越稀疏,前方已经能看到大片的高山草甸,五颜六色的野花星星点点地洒在草甸上,宛如一幅美丽的地毯。 抬头望去,耸立在山巅之上的神女峰巍峨挺拔,峰顶上的林木枝叶在阳光下闪着光,随着山风的吹拂不停摇动。 夏青云多希望此时手里能有一架望远镜,好让她看看峰顶的那些植物里到底有没有茶树。 手搭凉棚望了一会儿,直觉告诉她那里一定有她想找的东西,即使找不到茶树,她也希望能够遇到受伤的雪豹,好用七星泉水为它疗伤。 山势愈发陡峭,走上一小段双腿就像灌了铅,又酸又沉,呼吸也急促起来。夏青云知道,这是因为山上的氧气逐渐稀薄造成的轻微缺氧。 她停下脚步,尽量深呼吸,又拿出一个盛着七星泉水的葫芦喝了几口。 清凉甘甜的泉水顺着喉咙灌进去,顿时觉得精神了许多,一时辰后,她终于来到了神女峰下。 神女峰从山顶突兀而起,由一整块的岩石构成,岩壁几乎是垂直于地面,峰顶一百多丈高,没有专业的攀登设备很难爬上去。 夏青云咬咬牙,既然已经到了,怎么能轻易放弃? 而且,她现在已经隐约看到,从峰顶探出的一株植物很像野生的茶树。 这边不行,就绕到北坡去看看,没准能发现可供攀爬的地方。 绕着神女峰走了一圈,夏青云有些失望了。 四面全是峭壁,除了像山羊或者是雪豹这样善于在崖壁上生活的动物,以人力是绝无可能爬上去的。 这可如何是好?夏青云坐在草地上,望着高耸的崖壁一筹莫展。 山风愈刮愈猛,云层逐渐累积起来,遮住多半个天空。 太阳被乌云挡在后面,气温快速下降,眼看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 夏青云眉头紧锁。高山上气候变幻莫测,暴风雨很有可能夹杂着冰雪,万一下一场大雪,那就更不可能攀上神女峰了。 刚闪进如意宝阁中,冰冷的雨点就从天而降,其中还夹杂着黄豆大的冰雹,雨点渐渐变成片片雪花,飘飘扬扬地洒落下来,绿色的草甸很快就变成白茫茫一片。 夏青云无奈地叹口气,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没办法,现在只有等暴风雪停了之后想办法下山,再去别处寻找茶树了。 躺在湖边的草地上,夏青云想起家里的爹娘,想起秋云和华云,花家姐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干什么。还有小姑,临走前她留下些七星泉水,小姑喝了之后孕吐的症状减轻许多,但愿能在她喝完之前,自己顺利地找到茶树赶回去。 又想起芷秋姑娘,不知道她口中所说的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难道是皇甫向东?或者,是金百万?可仔细想想又都不太可能。 这么胡思乱想着,眼皮渐渐发沉,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夏青云觉得身子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越飞越高,不知怎的就来到一处花草芬芳的空中花园里。 花园中,碧草茵茵,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奇花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树上挂着玲珑的果实,或碧绿,或彤红,或金黄,或淡紫,散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忽有一位花容月貌的红衣女子自树后转出,见了夏青云,满脸惊喜地跑过来,亲热地拉着她的手,笑道:“青儿妹妹,你终于来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梦入神机 红衣女子说着,拉着她往花园深处而去,脚下是飘渺的白云。 夏青云不须挪动脚步,云雾把脚托住,一点儿也不费力。 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座器宇轩昂的仙家庭院。 庭院里白玉为栏,朱漆抱柱,金砖碧瓦,亭台水榭修得精美绝伦。 一阵嬉笑声从山水石后传来,红衣女子笑着叫道:“姐姐妹妹们快出来,青儿妹妹回来了!” 话音未落,山水石后走出几个年轻的女子,身材袅娜,容貌清丽,脸上或浅笑或薄嗔,见红衣女子拉着夏青云,俱是惊喜万分,围上前来。 身着黄衣的女子抢先拉过她另一只手,笑着说道:“青儿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昨天麻姑还担心你迷了本性,找不到回来的法子呢!” 夏青云一头雾水,不知如何作答。 旁边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笑道:“青儿妹妹刚回来,快让到里面坐,喝杯茶解解渴。” 有茶?夏青云心里动了一动。 众女子簇拥着夏青云来到亭子里坐下,一位绿衣女子捧来六个青玉茶盏放在白玉桌上,茶香袅袅,清新的沁人肺腑。 她端起青玉茶盏小啜一口,满喉的清甜回甘,不由开口问道:“诸位姐妹,这是什么茶,如此甘甜爽口?” 对面一位鹅蛋脸的皂衣女子轻皱眉头道:“青儿姐姐怎么去了两天,连着日日里喝的云顶甘露都忘了?” 红衣女子道:“哪里是两天,天上一日,地上千年,青儿在凡间已轮回两千余年,自然难以记得往事。” 皂衣女子吐了吐舌头,“乖乖,那岂不是还要等上十几万年,青儿姐姐才能回转仙身?” 黄衣女子在旁笑道:“蓝儿姐姐好呆,红儿姐姐刚说了天上一日地上千年,你就忘了。只要再等二十几天就行了。” 夏青云觉得这些美貌女子看着甚是亲切,却又想不起她们是谁,更听不明白她们话里的意思,只好自顾自地低头品着茶,心道:“原来此茶叫做云顶甘露,果然茶如其名,只有在这白云之上的仙家处所,才能喝到这等甘露滋味。” “青儿姐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快给我们讲讲下面是什么景样,也好让我们长长见识。若是紫儿妹妹在,定要问你是否找到如意郎君。”皂衣女子见她总是喝茶,不免有些急迫地问道。 “蓝儿,别总是缠着青儿问东问西的,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若是青儿说的多了,未免被娘娘知道,又该责罚于她。” 素衣女子说着,拿过一个紫色的果子递给夏青云,“青儿妹妹,你尝尝这个,这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紫玉果。” 紫玉果比山桃差不多大,轻轻咬下去,香甜的汁液溢满口中,顿觉精神百倍。果子中间有个玉色的小核,状若凝脂,闻之异香扑鼻。 皂衣女子掩嘴笑道:“还说我呆,我看青儿姐姐才是真的呆了,只把果子外皮啃了,拿着紫玉脑只管相面,不知那才是最好吃的!” 夏青云闻言,将手中的玉色小核放进口中,小核瞬间在嘴里化开,柔润丝滑,芳馨透脑,周身上下暖洋洋,像是浸在温泉之中。 她正在回味,旁边绿衣女子暗底下递过一个碧绿的果子,附耳说道:“快把这个吃了,前儿个娘娘说我把花园打理的好,才赏了两个。我留下一个没吃,蓝儿朝我要了几次都没给她,为这她刚才还生气哩。” 夏青云接过来,见那果子有核桃大小,如碧玉雕成,晶莹剔透,散发出阵阵清香。 刚举到嘴边,却被素衣女子伸手夺了过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嗔道:“绿儿,你忒莽撞了!幸好我手快,不然青儿误吃了碧幽果,可就麻烦了!” “我们能吃得,为何青儿姐姐吃不得?”绿衣女子微微吃惊,委屈地说道:“碧幽果五千年开一次花,一万年才能结果,三万年方得成熟,就算是我们仙家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吃到。好不容易得了两枚,我是特意留给青儿的。” 素衣女子将碧幽果塞回到绿儿手里,笑道:“我知你是好意,这碧幽果吃一枚便可以延长仙体三十万年不坏,我们吃了只有好处。但青儿妹妹现在并非仙体,而是下界的魂魄来到此处,万一吃下它,魂魄即转为仙体。如果被巡值的天将发现,还得打下凡间,从头再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两千多年的苦修。” “姐妹们,我们都警醒些,万万不要说漏了嘴!”红衣女子嘱咐道:“青儿妹妹本就是为了我们才到下界受苦,千万不要累她再被责罚了。” 众姐妹纷纷点头称是,不再多言,争着端来些日常的灵果瑞谷之类款待夏青云。 红衣女子趁人不备,悄悄拉过夏青云的手,从袖中取出一面小镜,塞到夏青云掌中,低语道:“青儿,我那天去了趟清虚洞,向道德真君求得这枚紫阳神镜,可照出万年前后因果,你自拿去相看,也算不得是我泄露与你。就算是娘娘知道,看在道德真君的面子上,也不会责罚。快收好,莫被人看到,再生事端。” 听她说的如此慎重,夏青云赶忙将镜子攥在掌心,收入到袖笼中。 正当此时,一阵隆隆的鼓声传来,众女子叫道:“娘娘传召了,快点儿快点儿,莫迟了!” 红衣女子拉着夏青云叮嘱道:“青儿,你在亭子里稍后片刻,我们去去就回,千万记着,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抬头。切记切记!” 说完,随着素衣,皂衣,黄衣,绿衣等女子一起腾起云雾,飘然而去。 亭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夏青云四顾无人,也不敢胡乱走动,便从袖中拿出紫阳神镜,端详起来。 紫阳神镜只有巴掌大小,是一块极普通的小铜镜,背面刻着一道符文,符文的左边写着:“清虚洞道德真君”,右边写着:“观因果紫阳神镜。”。 翻转过来,正面磨得溜光水滑,清晰地映出自己的面容。 这面小镜如何能照出万年因果?正疑惑间,镜面一阵波动,似水面泛起涟漪,夏青云只觉得一阵恍惚,进入到镜子当中。 祥云缭绕,鼓瑟和鸣,灵霄宝殿放出万道光明,宝幢飘飘,世尊端坐于莲花座上,正在为忉利天众仙说法。 世尊座下围绕着文殊,观音,地藏,普贤等四大菩萨及五百罗汉。 其下仙云腾腾,众仙分列,无不面色恭敬,合十礼拜。 三山六洞各路仙尊携童子位于左侧,众天王与仙子仙女及天龙八部列于右侧。正中是玉帝与王母,头顶华盖坐于宝座之中。 玉帝身后立着福禄寿财喜五位星君,并有彭祖,月老,和合二仙等各处的仙翁仙古。 王母身后则侍立着元女,麻姑,嫦娥等一众女仙。红衣,素衣,青衣,皂衣,黄衣,绿衣,紫衣七位仙女已然在列。 而时,世尊从顶门肉髻中涌出百宝光,光中又涌出千叶宝莲,如来化身端坐莲中,宣法道:“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嫦娥听到此处,悄声与身边的麻姑说道:“若在凡世之中,诸日琐事萦绕,烦苦非常,怎能修得性净明体,还不如修真炼药,飞升仙界,如我等长生不老,享无尽之福。” 麻姑道:“世尊所说定非虚言,我等虽然位列仙班,倘若终日玩乐,不思修法,终有一天五衰相现,嗔心大起,于业力所感,难免堕于恶道中轮回,受极大苦。” 那嫦娥初列仙班未久,日日常乐清净,对麻姑的话不以为然,又道:“比如观音,地藏等大菩萨,虽然证得果位,还要往返于诸世界中广渡众生。那地藏更是辛苦,辗转于无边地狱,劳动口舌,这边度着,那边又有无数人堕入,千万载不得休息,哪有我等逍遥自在!” 她说这话时颇为得意,声音不免高了一点点,被身后的七位仙女听个正着。 皂衣仙女素来看不惯嫦娥目中无人,便说道:“观音大士与地藏菩萨乃是大慈悲。观音早成佛果,地藏也亦证得十地果位,只不过心念受苦众生,才现菩萨像广渡我辈,岂是尔等能在背后揣测的。因果相报,拿了别人的东西迟早是要还的!” 嫦娥听见,心中恼恨皂衣仙女讥讽她偷药之事,忿然道:“凡事天定机缘,本该就要我飞升仙界,你等自幼生在天庭,自然不知人间疾苦,五蕴纷扰,莫在这里说风凉话!” 转而瞥见紫衣仙女在旁,便又道:“仙家也有人会思凡下界,与那凡间男子偷尝禁果,此种因果又该当何论!” 紫衣仙女闻言大窘,羞得面红耳赤不敢抬头。 皂衣仙女怒道:“我与你相争,何苦牵累他人!紫儿姐姐虽然思凡下界,但与董永情投意合,两情缱绻,就连玉帝也感其至情至性,允他们一家人年年团聚,不似有些人,夜夜冷宫无人可伴!” 黄衣仙女见自己的姐妹受辱,心有不忿,也在旁说道:“世尊难得至忉利天说法,你自己不信因果,为何不回去捣药,反倒在这里干扰我们!”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法会机缘 嫦娥羞愤道:“我捣不捣药关你们何事?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自己下界去历练一番,如能不迷失本性,又不靠修真丹药就能飞升仙界,甚至超脱轮回,那才是真本事!” 绿衣仙子插言道:“那有何难,只要我们笃信三宝,深信因果,广积善缘,迟早还会回到天庭,说不定还能修成正果。得意一时,未必得意一世,等到五衰相现的时候,沦落至恶道也未可知!” 麻姑和红衣、素衣、青衣等仙女见她们争吵,唯恐惊扰了玉帝和王母听法,忙在一旁劝说。 那嫦娥的性子本就冷傲,哪里受得了她们几个挤兑,愤愤然高声道:“也罢,仗着人多势众欺辱与我,今天若不辨出个子丑寅卯,日后如何在天庭立足!” 玉帝和王母听得后面吵吵嚷嚷,宣来值日天官问明原委,王母大怒道:“尔等大胆,扰乱清净法会,若不处罚,怎显天庭威严。” 言罢即命值日天官将嫦娥并七位仙女带到面前斥责一番,罚嫦娥在广寒宫禁足一年。 嫦娥不服,委屈道:“明明是她们合起伙来欺负我,若罚也不能只罚我一人!” 麻姑见她如此心急反驳,在旁又是跺脚又是使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和王母争执。 王母冷笑道:“世尊为天庭众仙演说无上法,你不听便罢,却还背后议论,挑起事端,又不服责罚,看来一年未必能让你静心思过,既然这样,便禁足三年罢。” 嫦娥眼中含泪,郁郁不敢再开口。 王母又道:“你们七个深知天庭规矩,却还如此任性妄为,扰乱法会,今日若不责罚难以服众。既然你们自信下界亦能不是本性,修得正果,那我就成全你们,打入凡间三日,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大的道行!” 众女仙大惊,天上一日,地上千年,这一去就要在人间轮回三千年之久! 青衣仙女闪身上前,叩拜道:“王母慈悲,姐妹们犯错,本该受此责罚,但请王母念在昔日姐妹一贯谨言慎行,允许我一人下界,替众姐妹受罚!” 王母正待开口,世尊言道:“青衣与下界有未了之缘,王母何不成全?如能明心见性,广结善缘,日后必能证得正果。” 王母点头道:“既是世尊发话,那我自当成全,不过,你既发愿替众姐妹受罚,那便罚你下界二十一日,方才公平!” 值日天官领命,拖起青衣仙女往凌霄殿外而去。 众仙女面色大变,拦又拦不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麻姑暗自后悔不迭,都怪自己与那嫦娥搭话,才惹出这顿官司,她急忙扯着红衣仙女道:“红儿,你们可有随身宝物,给了青儿带上,也好助她一臂之力。” 说着,她从袖中掏出几粒种子,“这是茶树上结的茶籽,可以令下界凡人身体强健,送给青儿也好多结些善缘。” 红衣仙女取出一个锦囊,从里面拿出一颗珠子,“这是通灵血兰珠,不如姐姐把茶籽一并放在锦囊里交给青儿罢。” 她正要把锦囊递到青衣仙女手里,却被天狗嗅到茶籽的清香,扑过来叼住锦囊,一扯一撕,通灵血兰珠和茶籽从锦囊里滑落出来,直直掉入云朵之下。 皂衣仙女怒道:“你这畜生也来裹乱!”她掷出剑鞘,天狗跳开,剑鞘也随着落下凡间。 值日天官此时已夺去青衣仙女的绶带,眼看就要将她扔落凡间。 素衣仙女急忙取下项上的七星如意坠,塞进青衣仙女手中。 值日天官将手一松,青衣仙女径直坠下天庭。 众仙女纷纷掩面,不忍相看。 角落里钻出一只虎头虎脑,黑白花色的豹猫,乃是青衣仙女素日的仙宠,见主人坠下,豹猫‘喵呜’一声,跃起身形直扑过去,紧跟着也掉落下去。 夏青云看的心头一惊,顿时回过神来,再看手中的紫阳神镜,依然映出的是自己的面容。 她心下思揣道:“难不成我就是那青衣仙女的转世化身?” 正在此时,忽听得天上传来一阵仙乐叮咚,她全然忘记红衣女子的嘱咐,抬头向天上看去。 “大胆!竟敢私闯天庭!”值日天官手抱琵琶,将琴弦一拉,放出数道金光。 夏青云全身一震,猛地惊醒过来,坐起身举目四望,见自己还在如意宝阁之中,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想要再去细细追索梦中种种的细节,十分却已忘了九分半。 心念微动,感应到如意宝阁之外一轮红日初升,整个山峰银装素裹,被厚厚的白雪覆盖,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夏青云觉得有些头晕脑胀,揉着太阳穴,或许是昨日爬山时候受了风寒,竟然昏睡了一天一夜。 她取出一件羊羔皮的坎肩穿在身上,来到如意宝阁之外。 雪后的空气分外清新,深呼吸几下,凉凉的空气让她精神一振。 望着白皑皑的神女峰,夏青云叹口气,心道:“看来这次是上不了神女峰了,也不知那只雪豹有没有顺利回到巢中。” 四下看去,忽然发现雪地上有一行梅花状的脚印,脚印三深一浅,一定就是那只受伤的雪豹留下的。 顺着脚印一路找过去,在悬崖下面的一个洞穴内发现了雪豹的身影。 洞穴很浅,雪豹的多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毛皮上落了不少积雪。 它精神有些萎靡,见有人走过来,勉强靠着岩壁支起身子,受伤的后腿悬空不敢踩地。 夏青云怕吓着它,放慢脚步,慢慢地靠近。 雪豹低下脖颈,警惕地盯着走过来的夏青云,嘴里发出呜呜的低吼。 “别怕,别怕。”夏青云小声叨咕着,拿出盛着七星泉水的葫芦,拔掉塞子举在身前,小心地挪动着脚步。 雪豹压低身子,背毛竖起,张开嘴发出哈气声,似乎随时就要发动攻击。 夏青云停下脚步,这头雪豹身形硕大,足有普通豹子的两倍,自己这付小身板可受不了它的一扑,没准还没来得及躲进如意宝阁,就会被它的利爪摁住。 灵机一动,慢慢歪转手里的葫芦,七星泉水从葫芦嘴儿流出,在雪地上砸出个小坑。 雪豹的嗅觉很灵敏,它先是一怔,紧接着小心翼翼地嗅了起来,旋即收起警惕的神色,挣扎着朝夏青云走过来。 来到她跟前,雪豹仰起头,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葫芦。 夏青云松了一口气,微笑着倒出葫芦里的七星泉水,雪豹匍匐在雪地上大口地喝着。 葫芦空了,夏青云试着把手放在雪豹的脑袋下面,轻轻地抓挠。 雪豹眯起眼睛,似乎很享受夏青云的碰触。 “乖,”夏青云更进一步,蹲在雪豹身前,仔细查看它的伤势。 雪豹的后腿被巨石砸的皮毛绽裂,翻起的皮肉已经有些发暗,随着雪豹的动作,伤口里不时还有血水流出。 夏青云皱皱眉,天寒地冻,雪豹伤的这么重,肯定是回不去崖壁上的巢穴,如果把它留在这里,万一被狼群发现,一定凶多吉少。 “乖,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等你的伤好了,在放你出来。”夏青云抚摸着雪豹厚密的毛皮说道,将雪豹摄入如意宝阁。 领着它来到湖边,夏青云捧起湖水,帮它清洗伤口。 雪豹躺在草地上,一动也不动,任由她摆布。 三天之后,雪豹的伤势完全愈合了。它在湖里洗了个澡,跳上岸抖落身上的水,撒欢儿地在草地上奔跑。 这几天夏青云闲着无事,便在茶园里摘了些芽叶,琢磨着制了些新法的白茶。 新法的白茶是在萎凋后迅速进行轻度的揉捻,之后在进行干燥,这样制成的茶叶比起不经揉捻的白牡丹等,条叶半卷,略有缩褶,颜色呈暗绿带些褐色。 冲泡之后的茶汤橙红清亮,浓醇清甘,细品之下有淡淡的板栗香。 入了秋,北方的天气逐渐转凉,新法的白茶更适合在这个季节饮用。 雪豹晾干身上的湿气,跑到屋舍前来找夏青云。 “雪儿,不许淘气哦!”她点了点雪豹的鼻头,警告它不许再像昨天那样弄翻了晒茶的竹筛。 为雪豹疗伤的时候,夏青云老实不客气地检查了一下它的性别,于是给它起了个女性化的名字‘雪儿’。 雪儿很通人性,自从伤势好转,就总跟在她身后,时不时用它圆圆的大脑袋拱着她,在她身边蹭来蹭去,那神情就好像一只温顺的大猫。 夏青云摸着它的头笑道:“好啦,你的伤已经没事了,我也该送你回家啦!” 神女峰下仍是一片白茫茫的冰雪世界,夏青云把雪儿送到崖壁之下,抱着它的脑袋和它告别。 “雪儿,乖乖的,不要再去那个水潭喝水了,小心再被巨蟒伤着。我还要去找茶树,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哦!” 雪儿舔着夏青云的手,一双灰蓝色的眸子中流露出恋恋不舍。 夏青云起身朝山下走去,才走了没多远,雪儿就追了上来,脑袋在她身上又拱又蹭,还在雪地上打起滚儿来。 “雪儿,耽搁了好几天,不能再陪你玩了,不然找不到茶树白跑一趟。”夏青云虽然不舍,但知道雪豹是天生喜欢独处的动物,还是决定把它留在这里。 雪儿一翻身站了起来,伏低身子,粗粗的尾巴轻轻打在夏青云腿上,似乎在催促她骑在自己身上。 正文 第四十章 神女峰顶 “你是想要送我一程么?”夏青云爱怜地抚着雪豹厚密的背毛。 “呜噜呜噜。”雪豹喉咙里咕哝着,摇着尾巴应和。 夏青云笑道:“好吧,这里是你的地盘,不过你的伤刚好,可别累着了。” 雪豹等她骑上去坐稳,后腿一发力,一跃而起,在空中转了半圈,朝着神女峰的方向狂奔。 “额,方向错了哦!”夏青云抓着雪豹脖颈黑白相间的毛发,伏在它耳边低声提醒。 雪豹的速度丝毫不减,风驰电掣,眨眼间就到了神女峰下。身子稍侧,后腿微倨,蹭地一下蹿上岩壁。 连纵带跳,雪豹驮着夏青云根本不觉得吃力,身体灵活地借着岩壁上凸出的岩石,跳跃着向上攀越。 耳旁风声呼呼,如腾云驾雾。 “雪儿你太厉害了!”夏青云紧紧伏在雪豹的背上,牢牢抱住它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会干扰到它,一失足落下崖壁。 雪豹不愧是高山上的神兽,即使在陡峭的崖壁间,速度也快的惊人,半盏茶的功夫就跃上了峰顶。 和白雪皑皑的崖下不同,神女峰顶没有一点儿积雪,百丈方圆的红土地上生长着茂盛的植被。 灌丛中,数十株叶子油亮的茶树在阳光下熠熠夺目,她一眼就认出,这些全都是非常稀有的茶树品种。 “绿雪芽,黄旦,红心铁观音,水仙,黄芽,还有正山小种!”她心里既惊又喜,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怎么可能这些茶树全都聚集在这里? 苍天不负有心人,有了这些茶树,至少能制出十几种极品茶叶! 顾不上多想,她在茶树丛中转来转去,挑选最强壮的枝桠收入如意宝阁。 雪豹卧在峰顶的一块石头上,眯起眼睛晒着太阳,尾巴悠闲地甩来甩去,它搞不懂为啥夏青云对这些枝枝杈杈这么着迷,折下来之前还要对着树拜上几拜。 收集完不同品种的茶树,她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取出红色的丝线打起璎珞。 神女峰顶的稀有茶树乃是天地孕育而生,受云雾雨露的滋润而长,制出的茶叶是上好的保健饮品,若日后能推广开来,一定能让更多的人受益。 给每一株茶树挂上祥云结,一来感谢上天的垂怜护佑,二来祈愿自己和家人吉祥如意,三来祝愿天下苍生都能健康平安。 做完这一切,她来到雪豹身边,抚摸着它的额头笑道:“雪儿,还得劳烦你送我下去,我可不想一辈子待在这里做神女哦!” 雪豹两只前爪伏地,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才又重新驮起夏青云,纵身朝崖壁边缘跃去。 “哦-嗬!”夏青云兴奋地尖叫起来,失重的感觉就像是在做云霄飞车,几次眼看就要撞在岩石上,雪豹轻轻一拧身,擦着岩石的边角掠过,只十几个呼吸便来到神女峰下。 夏青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从雪豹身上跳下来。 “太刺激了!”她把脸贴在雪豹的脑袋上,搂着它的脖颈一阵乱揉。 雪豹被她的发丝弄得鼻子发痒,挣脱开她的搂抱,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抖抖身上的毛,仿佛在说:“这算什么,小意思!” 又到了分别的时刻,夏青云拍拍它的头,毅然地转身朝山下跑去。 一路跑着,连头也不敢回,怕自己看到雪豹孤独的身影,眼泪会忍不住掉下来。 她在前面跑,雪豹在后面追,她停下,雪豹也停下,总是跟她隔着几丈远的距离。 穿过草甸来到森林边缘,夏青云见雪豹还跟在后面,灰蓝色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时不时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舔鼻头,粗粗的尾巴轻轻摇晃着,一副“求求你,带我一起走吧”的小模样。 “唉!雪儿,你可是一只雪豹,若是跟我回家,便只能生活在如意宝阁里,你愿意吗?”她蹲下身子,凝视着雪豹的眼睛问道。 雪豹好像听懂了她的话,晃了晃脑袋凑到她跟前,长着倒刺的舌头轻轻地舔着她的手。 “好吧,其实我也很舍不得雪儿的。”夏青云微笑,“那我们就在路上逮些野兔,山鸡什么的放到如意宝阁里,这样你以后就不会饿肚子啦。” 一人一豹在密林里穿梭,小动物们遇到夏青云一点儿也不知道躲避,结果自然是被她身后的雪豹扑个正着。 它并不咬死这些小动物,甚至连皮肉都不会碰破,统统让夏青云把它们收进如意宝阁。 一天下来,宝阁里多了十几只松鼠,二十多只野兔和山鸡,十几头山羊和小鹿,还有七八头野猪。 黄昏的时候,她和雪豹回到如意宝阁里,抓来两只野兔洗剥干净,架起篝火烤了起来。 烤野兔的香味馋的雪豹直流口水,也不惧篝火的火光,卧在烤架附近不停地舔着爪子。 夏青云吃了半只,剩下的全都扔给了雪豹。 自从吃过了烤野兔,它便拒绝再吃任何生食,每天按时抓了兔子叼到夏青云面前,让她给自己烤着吃。 第二天路过水潭的时候,她特意停留了一会儿,想等那条巨蟒现身。雪豹一个劲儿地在旁边催促,显然它对这个地方记忆犹新,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家里有爹娘在照应,又有花家的十二个身手不凡的随从护卫,暂时不着急回去,夏青云便带着雪豹在森林里转悠。 几天下来,她寻得几株野山参,几株紫云芝,几丛金钗石斛,还有几株百年首乌和茯苓,都种在宝阁里的大青山上。 各种各样的野花也采了不少,随意地仍在七星湖边的草地上,很快就长成一片,开出红黄蓝紫各种颜色的花朵,犹如开满鲜花的地毯。 有了它们,以后还能制出各种药茶和花茶,口味更佳丰富,不但强身健体,而且还赏心悦目。 盘桓了五六天,夏青云才意犹未尽地领着雪豹走上回家的路。 她出来的时候是从北溪村后山的西南往东北方向,走的是北线,回来则绕道西南边,正好路过新买的两个山头。 “雪儿,从现在起,你可要自己待在如意宝阁里面啦,我给你烤了十几只野兔,够吃上三四天的。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以后还会带华云秋云和花菱她们来陪你玩,你乖乖的,不要发脾气哦!” 她搂着雪豹絮絮叨叨地嘱咐半天,才把它收入如意宝阁。 这趟远门,夏青云华丽丽地收获了一大堆的宝贝,脚步也愈发的轻快,哼着小曲,像只活泼的小鹿在山道上跳跃。 来到自家的山头,她伸长脖子四处寻找着爹和华云的身影。 奇怪,叶子上的露水还没全干,不冷不热的正是干活的好时候,怎么山上一个人也看不见? 连着找个几个竹棚,里面散乱地扔着些做饭的家什,却一个人影也没有。 夏青云心里有些嘀咕,难不成今天爹和华云给大家放假了? 记不起今天是什么节日呀,也不是赶圩集的日子,莫非是村里有人办喜事,都跑去喝喜酒了? 她一面往家走,一面胡乱猜测着。 刚走到山脚下的竹林,突然冲出一个人影,一把将她拽进竹林里。 “青云姐姐,是我!”花树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 “花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遇到山匪了呢!”夏青云拍拍胸口,睁大眼睛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花菱她们呢?” “青云姐,家里出事了!”花树着急地摇着她的胳膊,“村里人把咱家都围起来了,我和花菱带着花十一和花十二偷偷跑出来,躲在山上就为了等你回来!” 夏青云一愣,心里咯噔一下,“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围咱们家?” “青云姐,我先通知花菱她们,等下再跟你细说。”花树说着,把手拢在嘴边,朝着竹林外面学了几声鹧鸪的叫声。 不一会儿,花菱和花十一、花十二小跑着从山上下来,钻进竹林。 一见到夏青云,花菱的眼圈立时红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她扑到夏青云怀里,瘪着嘴呜咽道:“青云姐姐,你可回来了!他们,他们欺负咱们家,还...还把干爹的腿打断了!” “什么?!”夏青云大惊失色,抓住花菱的肩膀,“花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告诉姐姐!” “呜...有人...有人生病了,他们...他们非说..是,是咱们家...惹怒了山神...要..要...”花菱越哭越伤心,泣不成声。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急死人了!”夏青云抬头看向花十一和花十二。 花十一忙道:“夏姑娘,你刚走两天,跟着老爷上山开荒的人里,有不少人发起高热,打摆子。抬下山后,有几个还昏迷不醒,眼看要不行了。没过几天,北溪村得病的人更多了,几乎每家都有一两个。” 花树接口道:“他们非说是因为咱们家在山上开荒,惹怒了山神爷,山神爷降罪下来,要灭掉北溪村。干爹和他们讲理,却...却被人围起来打断了腿,花大他们好不容易赶走了人群,救回干爹。可是...可是他们就把咱家围住,非要把你交出来,火...火祭山神。青云姐,这可怎么办呢!”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大义灭亲 万万没想到才出去几天,家里就发生这么大的事! 她心急如焚,但是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爹的腿怎么样了?你们怎么跑出来的?” 花十二道:“花大已经替老爷接骨,敷了药,需要静养上一段时间。我们趁凌晨天还没亮,从后院的侧门偷偷溜出来的。” “有没有去镇上找过郎中?说是什么病了吗?”夏青云问道。 花十二满面愁云道:“刚有人发病,老爷就让华云少爷去镇上接来郎中,郎中说是热病,开了几服药,可吃了根本不管用!第二天再去请,郎中们都推三阻四的不肯来。” 夏青云眉头紧锁,“既是这样,说明一则知道这个病他们根本治不好。二则很可能是疫病,会传染,所以郎中们都不肯来。” “疫病?”花十二一惊,但随即问道:“要是疫病,为什么全村只有咱们夏家宅院里的人没事呢?” “这...我也说不清楚。”夏青云摇头道。 实际上,她知道夏家宅院里的人都喝过掺了七星泉水的水,所以才不会发病。 根据花十一和花十二描述的症状,村里的人很可能是得了恶性疟疾。如果不及时治疗,死亡率极高。即使侥幸自然痊愈,多半也会留下后遗症。 亏得自己及时赶回来,再晚几天倘若出了人命,事态就更加难以控制。 想到这儿,她对花十一和花十二说道:“我必须得赶紧回到村里,如果放任不管,说不定会死人的。” “青云姐姐,你可千万...千万不能回去!”花菱一手攥着夏青云的衣角,一手抹着眼泪说道:“万一被他们逮住...他们要...要活活烧死你!” “放心,我有办法对付的。”夏青云替她擦干泪水,拿过随身带着的装水的葫芦说道:“花菱,别哭了,现在哭也没有用。你把这个葫芦拿回家,让爹喝下里面的水,他的腿就不会那么疼了。” 花菱接过葫芦,紧紧抱在怀里。 “我从前门引开那些人,十一十二,你们带着花菱花树,趁机还从侧门回去。快点儿,人命关天,一刻也耽误不得!”夏青云有些着急地催促,扭身跑出了竹林。 宅院前,几十个汉子堵在门前,有的手里拿着锄头,有的拎着**,把院门口围得严严实实。 村长坐在宅院门口的台阶上,苦口婆心地正劝着他们,这些人歪头耸肩,根本不把村长放在眼里。 “村长,你别在这儿啰嗦了!说了也白说,我们这次非得帮乡亲们讨个公道!”刘家的三儿子一边挖着鼻孔,一边大言不惭地说道。 “屁!什么公道?我还不知道你!整天混吃混喝的泼皮!老夏家哪里对不住大家?你跟着裹什么乱!”村长吧嗒两口烟袋,“我就坐这儿!看你们谁敢闯进去!” “切!”刘三儿不屑地弹掉手里的鼻屎,“那我们就跟这儿等着,就不信那个妖女不回来!” “你们要干什么!”夏青云大步朝宅院门口走过来,厉声喝道。 “妖女!妖女回来了!”人群一阵躁动,呼啦啦将夏青云围在当中。 村长慌忙站起身,急的连连跺脚,这个冒失的丫头! 刘三儿分开众人,挤到夏青云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哼,小丫头片子还挺横!今天不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夏青云心脏咚咚咚地狂跳起来,这种阵仗,她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遇到。双拳紧紧攥着,指甲掐到肉里,努力保持着镇定。 “你们想要干什么?”她冷冷地问道。 “还敢问我们干什么?也不看看你们夏家做了什么好事!”刘三儿抱着胳膊,下巴扬得老高,“夏家贪财,非要上山开荒,结果惹怒了山神爷爷,降罪到咱们北溪村。村里的壮劳力全都生了热病,不省人事。乡亲们,你们说该把这个妖女怎么办?” “抓住她!抓住她!” “抓住她,祭山神!” 周围的人纷纷举起手里的家伙,高声叫嚷着。 刘三儿一摆头,旁边上来几个汉子,不由分说抓住夏青云的胳膊扭到身后。 “住手!快住手!”村长一边嚷着,一边挤过人群,却被刘三儿一伸胳膊拦下。 “村长,这可是全村人的意思,若不将这个妖女火祭山神,兴许咱们北溪村全村人都得跟着遭殃!” “你们!你们这么乱来,就不怕将来人家夏家告官!”村长搬出衙门吓唬道。 “嘁!”刘三儿鄙视道,“有种就去告!我就不信了,衙门还能把咱全村人都抓去下大狱?” “就算把我祭了山神,那些人的病就能好了吗?”夏青云忍着痛高声喝问,“他们病的厉害,如果不赶紧治,恐怕凶多吉少!你们放开我,我有办法治好他们的病!” 见她说的笃定,周围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村长见机忙打圆场道:“快松开夏姑娘!没听她说了,能治好那些人的病吗?再耽搁下去,可真要出人命了!” 抓着夏青云的几个汉字相互看了看,犹豫着就要松开手。 “不能放走她!”一个尖利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王氏扭着肥胖的屁股走到前面,她头上包着一块蓝布,一张肉脸看上去更加肥圆。 在她身后紧跟着夏建安、夏建喜和方氏,几个人脸上端出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 “诸位乡亲,我说话可是帮里不帮亲!谁都知道这个妖女以前长了一身癞癣!自从她的病莫名其妙好了,身上的癞癣也没了,还不知从哪里骗来一大笔银子!你们想想,如果不是夏家这么折腾,咱们北溪村怎么能招来这么场大祸!” 王氏意气风发,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夏青云的鼻子斥责道:“就连我和我妯娌的头发,也是这个妖女做法给...给弄没了!” 人群一阵哄笑。 “笑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王氏跳着脚叫嚷,“你们若是听信了这个妖女的话放了她,备不住她把夏家全家人都变没了,看你们上哪儿找去!” “二嫂说的对!”夏建喜站出来帮腔道:“连镇上郎中都治不好的病,她一个小女娃能有啥法子!还不是想躲过眼前,领着全家人逃跑!别看我也姓夏,但是绝不会姑息自家人!今天,为了咱北溪村,我们就要大义灭亲!把她火祭了山神!” “说得好!不能放了她!”刘三儿跟着起哄叫道。 “火祭山神!火祭山神!” 人群里有早就跟刘三儿他们串通好的泼皮无赖,趁这个机会一起高声叫嚷起来。 夏家宅院的大门突然‘咣当’一声大开,夏青云的娘从里面冲出来,直奔人群中间的夏青云。 娘见夏青云被围住,急红了眼,拼了命地往里挤着,扑到夏青云跟前,狠命地掰着那些抓着她的手。 “放开!都给我放开!”娘疯了似的嘶吼着,声音都变了调。 “娘!娘!你别着急,我没事!”夏青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顺着面颊滚落。 她强忍着不哭出声,冲着后面紧跟着跑过来的华云和秋云喊道:“快扶娘回去!我没事的!” “姐!”华云和秋云齐声叫道,将娘从夏青云身边拉开。 秋云忍着眼泪,不住地抚着娘的后背,“娘,别着急,姐说没事的,你可千万别急!姐一定没事的!” “华云!秋云!赶紧带娘回去!”夏青云急促地说道,“千万不要再出来,我真的没事!” “青云!娘哪儿也不去!娘就在这儿陪着你!看哪个天杀的没良心的敢动你!我...我...” 娘浑身颤抖着,手指向王氏和夏建安他们。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没有人性的东西!三番五次要害自己的侄女!你们...你们...要是我女儿有个好歹,我拼出这条老命去,也要扒了你们的皮!” “啧啧!我说大嫂,说话可得讲道理!”王氏两只嘴角撇成个八字,“自己年轻时候不守妇道,都分了家,还挑唆着小姑子也跟人私奔!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你敢再说一句!”夏华云眼睛简直要瞪出来,挥着拳头怒吼。 夏建安一脸委屈连声叹气道:“唉!乡亲们!乡亲们,你们看看,这是谁欺负谁?当侄子的都敢跟亲婶挥拳头!” “把妖女绑起来!”有人怪声叫道。 “绑起来!把这个妖女绑起来!”起哄的人跟着山嚷鬼叫。 旁边几个汉子拖着夏青云就往一棵大树底下拽。 “快带娘回去!听见没有!你们想让娘也像爹一样受伤吗!”夏青云急的连声催促。 华云铁青着脸点点头,紧紧拉着娘不让她冲过去。 华云不住地劝道:“娘,听姐的话,你先回去,姐会没事的!” 娘见夏青云被拖走,又急又气,一下子晕厥在夏华云的怀里。 “娘!娘你怎么了!”秋云慌了神,连连叫着。 “秋云,快!娘晕过去了,先把娘送回去,咱们再出来救姐!”夏华云说着,伏下身背起娘,飞快地朝宅院跑去。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火祭山神 夏青云被他们拖到大树底下。 刘三儿不知从哪里拎过来一只木桶,露出满嘴的黄板儿牙,狞笑着说道:“妖女!老老实实别乱动,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桶里是浓盐水,盐水里浸泡着一捆细麻绳。 “来呀!把妖女绑到树上,看她还往哪儿跑!”刘三儿呼喝着,从桶里拎出湿淋淋的麻绳。 细麻绳紧紧勒进肉里。 刘三儿一边捆着,一边无耻地故意往她身上蹭,呼出的臭气熏得人几欲作呕。 夏青云紧咬下唇,强忍着胸中的怒火,强压下躲进如意宝阁的念头。 坚持下去!如果这个时候凭空消失,只能更加坐实‘妖女’这个名头。 她不甘心受此屈辱,不甘心被这些无耻小人扣上莫须有的帽子! 她要等,要忍!等时机到了再脱身,一定要治好生病的乡亲,为自己洗清冤屈! 夏家宅院。 吴辰帮着华云和秋云把娘抬到床上。 小姑脸色苍白,攥住大嫂的手,紧紧的握着,眼泪扑簌簌滚落,“大嫂!大嫂你醒醒,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干娘!”花菱和花树扑过来,满脸是泪,一叠声连喊:“干娘!干娘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们!” 小花藤和小花蓉站在墙边嘤嘤地低声哭着,花大紧紧搂着两个孩子,不让他们跑过去。 花树狠抹了一把眼泪,恨恨地咬牙道:“我要去给干爹、干娘、青云姐姐报仇!” “不行!”华云一把拉住他,转头叫秋云道:“快去把姐留下的葫芦拿来!” “花树!你哪也不能去!姐有办法脱身,你...”华云急的语噎,“万一你们再出什么事,家里就更乱了!听话,在家照顾好弟弟妹妹!” “小姑,快给我娘灌下去!”华云边跑边拔掉葫芦塞子递给小姑,帮小姑扶起娘,撬开娘的牙关。 “华云...你娘她怎么了?你姐,他们...他们抓住她了?”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花老四搀着他,一步步往屋里挪着。 华云满头大汗,跑过去扶着爹坐下,“爹!你怎么起来了!唉!急死我了!” 他用拳头敲着额头,急躁地说道:“我娘晕过去了,没有大事。爹!你在家里坐镇,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出去!不要让我姐再为家里人担心了!花大花二,你们带人看好家,敢闯进来的就狠狠地打!” “是!少爷!” “你姐她...” “爹,记着!你们谁也不许出来!这是我姐说的!”华云截住爹的话头,转身跑了出去。 虽然已经是秋天,但是秋老虎的余威尚存,即使在树荫下,地面蒸腾的热气还是让人汗如雨下。 细麻绳紧紧地勒进肉里,稍微一动就蹭破一层皮,麻绳上的盐水和汗水一齐渗进伤口,火辣辣地刺痛。 王氏和方氏带着几个汉子坐在树荫里扇着扇子,嘴里不干不净地叨咕着夏青云一家的坏话。 见华云跑过来,王氏腾地跳起来,尖声叫道:“站住!你想干嘛?” “边去!”华云一拳搡在她胸口,“滚开!你们抓了我姐,还不许我来看看吗!” 王氏蹬蹬蹬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华云破口大骂:“小畜生!你敢打老娘!遭天杀的!你们夏家没一个好东西!” “呸!”华云狠啐一口,几步迈到夏青云身前。 “姐,你还好吗?这...这是哪个混蛋干的!” 他看到夏青云身上勒着的麻绳,睚眦欲裂地怒吼。 一个汉子站起身,“臭小子!喊什么喊!再喊把你一起绑起来!” “华云...我没事...你别担心。”夏青云喉咙里干的像着了火,“水...帮我取些水来...” “好!姐,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葫芦!”华云懊悔地暗自埋怨,怎么就没想着给姐姐带些水来! 方氏看着他的背影,轻蔑地一笑,“二嫂,你跟个毛头小子置什么气!白的挨了一拳!他们家现在犯了众怒,用不着咱们动手!你只管安心坐着!” “小兔崽子!等收拾完你姐再跟你算账!”王氏捡起地上的头巾,重又包在脑袋上,摸到刚长出来一截的头发茬,咬牙切齿道:“小丫头片子!老娘非得出了这口恶气不可!” “夏...夏姑娘!”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求...你救...救救我家男人!” 妇人咕咚跪在夏青云跟前,扯着她的裤脚,“孩子他爹...快不行了!你刚说...能救的!” 王氏翻着白眼儿,不屑地道:“切!你听她胡说!郎中都没得法子救,她那是骗人的!” 那妇人苦着脸道:“他二婶,总得试一试!不能眼看着孩子爹就这么没了!求求你!让夏姑娘试试!” 方氏掐了王氏一把,低声道:“你管她!自让她求去!等病死了,看人家不得算到她头上!” 王氏鄙夷地白了那妇人一眼,转过身猛扇起扇子。 “夏姑娘!我家可...可没得罪过你!求你想想办法!”妇人带着哭腔叫道。 “婶...你起来说。”夏青云哑声道,“高热,还不省人事?” “是!夏姑娘,还有救吗?” “快去山上找些青蒿,越多越好...洗净剁碎,加水煮开,只喝汤...要浓些!” “青蒿?你说...那蒿草能治病?”妇人将信将疑。 “是,一定要牛尿蒿才管用!快去...晚了怕来不及了!” 青蒿也叫牛尿蒿,有解热和抗炎镇痛的功效,不管是不是疟疾,先退了高热再说。 “牛尿蒿...我家附近就有。”妇人慌慌张张地起身。 “哼!妖女的话你也信!”王氏皮笑肉不笑地讥讽。 妇人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他婶!快回去看看吧!你家小儿也抽起来了!”远处有人边跑边朝妇人喊着。 妇人大惊,慌慌张张地朝家里跑去。 华云取了水葫芦跑回来。 夏青云喝了几口七星泉水,立时觉得身上火辣辣的疼清了轻了许多。 “华云,你也家去,别再来了,省的节外生枝。”她小声说道:“他们正愁抓不到咱家其他人的把柄,你可千万不能惹事!” “姐,我不走!家里有爹娘,还有花大他们,我就留在这里陪你!”华云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就要割断麻绳。 “别!”夏青云赶紧制止,“你割了他们再绑,会勒得更紧!我喝了泉水,没事的!” “可,我不能眼看着你...” “华云,”她的声音压得更低,“等到了晚上,他们火祭时我就会躲进宝阁里,伤不到我。你只管回家等着,把人都叫到一起,等我回去就把你们带进宝阁。快去!若是等刘三儿他们回来,万一再把你抓起来就更难办了!” “姐,你...”华云一百个不放心。 “别磨蹭了,快点走!”夏青云催促道。 晌午过后,刘三儿带着人开始在村里的空地上立起柱子,把夏青云从树上解下来,紧紧绑在柱子半人多高的地方。 他们专挑易燃耐烧的粗松枝,在柱子周围堆起高高的柴堆。 夏建安和夏建喜满嘴酒气,靠在一边嘀嘀咕咕。 王氏没好气地道:“挨千刀的!让我在日头底下干晒,你倒跑去吃酒!” “老娘们儿懂个屁!”夏建安借着酒劲骂道。 “二,二嫂,”夏建喜手搭着方氏肩膀,晃着脑袋说道:“你只管和孩儿他娘回去歇着!这儿交给我和二哥!你们,呃...”他打了个酒嗝,接着说道:“你们就等着晚上看好戏罢!” 方氏妩媚地一笑,推开夏建喜的胳膊,“死鬼,让你少喝点儿不听!二嫂,咱先家去!”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是可,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放在方氏身上一点儿不假。 昨晚夏家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连平时最爱在她身上干的事儿都抛到脑后。 方氏问起缘由,夏建喜嘬着牙花子道:“就算抓着那丫头火祭,可还是拿老大家人没办法!惹急了他们再带着银子跑了,可惜了这个好机会!” “死脑筋!这还不简单!”方氏抱着夏建喜的胳膊,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你教给刘三儿,等抓到那丫头,火先别烧猛。老大家的人不会看着不救她吧?趁着乱让他们从背后一推,然后再...” “还是我娘子聪明!”夏建喜勾起方氏的下巴,邪邪地低笑着,翻身压了上去。 所以,今天中午夏建喜出钱打了酒菜,拉着夏建安和刘三儿等人在屋里密谋了半天,就是为了晚上算计夏青云全家。 天色渐渐暗下来,乌云从山顶上漫过来,黑压压地遮住多半个天空,空气闷热的让人喘不过气。 刘三儿打发人敲着锣,把村里的人召集到柴堆旁。 “诸位乡亲!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妖女,已经被我们抓到了!” 他拿过锣敲了几下,扯着嗓子又喊道:“妖女惹怒了山神爷爷!山神爷爷降罪咱北溪村,发了瘟疫!现在,咱们就要把这个妖女火祭了山神,北溪村才能保住平安!” “烧死她!” “烧死这个妖女!” “火祭山神!生病的人才能好!” “点火!快点儿点火啊!” 底下的泼皮跟着乱嚷,挑动着人群的气氛。 至于明天那些人好不好得了他们才不管,刘三儿已经暗地里告诉他们,烧死了夏青云,他们就去抄夏家,分了夏家的银子跑路! 正文 第四十三章 白银面具 刘三儿带着手下点起几支火把,耀武扬威地举着火把呼喝着,围着柴堆绕圈子,在人群中搜寻者夏青云的家人。 可是,他一个也找不到,难道夏家人就忍心让她活活被烧死?! “别磨蹭了,烧死她!” “快点火!烧死妖女祭山神!” 村民的情绪被泼皮们煽动,木然的神色开始变得兴奋起来。 他们已经全然忘记夏家平日带给他们的好处,认定只有烧死柴堆上的妖女,北溪村的祸事才能消减。 夏建喜偷偷做了个手势,刘三儿会意,将手里的火把扔向柴堆。 “呼!”火苗从柴堆底下窜起来,松枝在火中劈啪作响,蹿出的火舌旋吐着火星,随着浓烟腾起到半空。 夏青云被烟火呛得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心里暗自盘算,再多坚持一会儿,等到火势再大些,迅速闪进如意宝阁,在泉水中浸湿全身,再出来将柴堆弄散,造成被埋在当中的假象。 一道闪电划开漆黑的夜空,天空中响起一声炸雷。平地卷起一阵狂风,风助火势,熊熊的火焰张牙舞爪地伸向半空。 地面微微地颤动,似有雷声从远处滚滚而来。 夏青云的皮肤开始炙痛,她咬紧牙关,心里计算着接下来要采取的行动。 火势越烧越猛,火舌不断地蹿上来,距离她的脚底不到一尺。 突然,几道黑影破空而来,直奔燃烧着的柴堆。 四名戴着黄铜面具的黑衣人从天而降,舞动着闪亮的长剑,连挑带划,柴堆哗啦啦散落,溅起的火星随着浓烟席卷冲天。 唰唰几声,身上的麻绳断成数段,黑衣人抱起掉落下来的夏青云腾身而起,跃到火堆之外。 “什么人!竟敢破坏火祭!”刘三儿抓起砍刀,领着泼皮们一拥而上。 黄铜面具下几声冷哼,手中长剑挽起一个剑花,眨眼间冰冷的剑尖就搭在刘三儿的颈上。 “再敢动一动,就要了你的狗命!” 人群躁动,纷纷向外跑去。刚跑了几步,赫然发现周围已经被黑衣黑甲的一队士兵围成铁桶。 马蹄声由远而近,黑甲士兵闪开一条路。 为首的马上端坐着一位披着黑色大氅的将军,脸上戴着白银面具,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其他地方密密麻麻地錾刻着蓝色的符文,在黑夜里显得无比诡异。 在他身后,数十匹高头大马上同是黑衣黑甲的卫队,就连马匹身上都披着黑色铁索甲。 将军左手抓着缰绳,一言不发地看着慌乱的人群,右手呈剑指向前一挥。 黑衣人得到指示,身形一晃,剑尖挑起几颗血珠。 “啊,啊!”数声惨叫,刘三儿等一众泼皮的右脚脚筋已被砍断,抱着腿在地上翻滚哭嚎。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挪。 夏建安和夏建喜吓得躲在人群当中低着头,生怕被黑衣人揪出来。 “你们...都该死!”将军缓缓开口,声音暗沉嘶哑,犹如地狱阎罗。 卫队长催动胯下战马来到前面,高声喝道:“钦命镇远大将军在此!妄动者格杀勿论!” 夏家宅院。 身上的伤痕经过泉水的滋润已大半愈合,夏青云换上干净的衣衫来到堂屋。 堂屋里,戴着白银面具的镇远将军上座,四名黄铜面具的黑衣人侍立在将军身后。 爹娘连声感谢他及时带人救下女儿,镇远将军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言。 “爹,娘!”夏青云疾步走来,面色沉静,看不出刚刚经历过一场磨难。 她走到镇远将军面前,盈盈施礼道:“民女夏青云,拜见镇远将军大人!感谢大人救命之恩!” “不必。”镇远将军声音嘶哑,惜字如金。 她偷眼打量,这位镇远大将军身材瘦而高,全身裹在黑色大氅里,只露出瘦骨嶙峋的双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骨节青白,似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不由得问道:“将军,你哪里不适么?” 身后一位黑衣人开口道:“将军半月前在和倭寇的混战中受了伤,还未完全痊愈...” 镇远将军一抬手,制止他说下去。 “不妨。夏姑娘,你受委屈了。明日一早,就将那些人斩首示众!” 夏青云一怔,忙道:“将军不可!虽然我不知将军为何事前来,但他们也是受了奸人的蛊惑,都是乡里乡亲,求将军放他们一条生路!” “你为他们求情?” “是...事情起因于我家上山开荒,他们家人生病垂危,难免举止过激,民女请求将军不要追究。” 夏青云接着说道:“请恕民女失礼,不能陪将军叙话,村里的病人危在旦夕,须得马上医治才行。” “既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明日自有处分。”镇远将军起身告辞。 爹娘起身欲送,被将军身后的黑衣人拦下。 待他们走后,华云秋云和小姑吴辰等人才从后堂出来,围着夏青云问长问短。 “爹,娘,小姑,我没事。”夏青云扶着爹坐下,帮他检查腿上的伤势。 “青云,我的腿好多了。倒是那些病人,要赶紧想办法!” “我晓得。”她站起身,“华云,咱们先去查看一下病人的情况。” 守在门口的小队长见姐弟两人出来,忙上前行李道:”在下奉将军之命,跟随夏姑娘左右!” “哦?”夏青云微微吃惊,不知镇远将军为何如此看重自己。 ”有劳了!”她谢过小队长,知道问他也不会说的,这些疑问还是留到明天再探究也不迟。 有小队长带士兵跟着,夏青云在村里畅通无阻。挨家检查了病人的情况,确定是恶性疟疾无疑。 回到家,夏青云安排道:“病情危急,等不到明天早上了。小姑父,劳你带着华云和花大他们去外面找些青蒿,越多越好。娘,你让粗使婆子烧几锅开水。小姑,你有身子,不能劳累,赶紧去歇着。” “我哪有那么娇气!”夏英兰不肯,“多少也能给你帮点忙!” “小姑,青蒿性寒,对你和孩子不太好,你还是先去休息,也免得小姑父担心。” “是呀英兰,这儿有我们就够了。你带花藤和花蓉去歇着,孩子们也受了惊,你多安抚下。”娘也在旁劝道,夏英兰这才带着小花藤和花蓉回房。 当下华云和花大等举着火把四处搜集青蒿,镇远将军得知,也派人帮着他们一起寻找。 夏青云和娘带着下人将采摘的青蒿洗净切碎,忙碌到半夜,才熬好十几锅青蒿汤,在熬好的青蒿汤里又掺进些七星泉水,分装进竹筒。 镇远将军的人早就等在外面,在卫队长的亲自带领下,将汤药分发到各家各户。 村民见到黑衣黑甲的士兵早已吓得战战兢兢,全都乖乖把汤药喝尽,连个渣都不敢剩。 为了防止更多的人感染,夏青云顾不上休息,连夜煮了更多的青蒿汤,掺进七星泉水,让所有的将士包括镇远将军在内都服了一碗。 一直忙到天亮,有人来报说昏迷的病人已经转醒,并无一人死亡,夏青云才松了一口气。 经过卫队长连夜审讯,刘三儿全盘招出他和夏建安、夏建喜勾结,谋害夏青云,妄图谋夺夏家财产的阴谋。 镇远将军大怒,命人将夏建安、夏建喜同王氏、方氏一同绑在村口示众。 晌午过后,全村人被召集起来。 卫队长当众宣布,刘三儿等人谋财害命,按律当斩,因夏青云求情,镇远将军才网开一面,免其死罪,流放边地充做苦力。方氏心如毒蝎,割去舌头,与王氏一起卖为贱奴。 方氏吓得肝胆俱裂,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王氏呼天抢地,跪倒在地向着夏青云连连磕头。 “青云!我的亲侄!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家破人亡啊!我被猪油蒙了心,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算计!求你开开恩,饶过我这一次,我发誓以后给你做牛做马!亲侄!求求你,求求你!” 夏青云垂下眼帘,看都不看她一眼。 亲侄?你们要烧死我的时候,可曾记得我是你们的亲侄? 你们妄图加害我全家人的时候,可曾想过家破人亡这几个字? 卫队长一摆手,士兵上前将几人连拖带拽拉了下去。 王氏还要哭喊,被士兵一掌劈下,也学那方氏翻起白眼。 “村长何在?”镇远将军开口问道。 村长哆嗦着从人群里出来,扑通跪在将军脚下。 “草民,拜,拜见将军大人!” 他胆战心惊,根本不敢抬头看那张狰狞的白银面具。 卫队长从将军手里接过一个卷轴,展开读道:”即日起,镇远军在北溪村屯垦戍边,尔等予以协助,如有不从者,一律按叛国罪论处,斩立决!” “是,是!草民遵命!”村长忙不迭地应着。 屯垦戍边?夏青云心中一动,望向镇远将军。 虽然隔着面具,她仍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也正在注视着自己。 遣散众人,单留下夏家人,镇远将军问夏青云道:”如此处置,你可满意?” 夏青云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将军英明果断,民女何德何能劳将军费心。但不知将军所言屯垦戍边是何意,可有夏家能效劳之处?”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安排家事 镇远将军略微点头道:“有。这是屯垦计划,你看后自然明白。” 戴着黄铜面具的黑衣人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一册书折,恭谨地递给夏青云。 “阅后请至军帐商议。”将军的语气平静无波,白银面具的反光令夏青云难以看清他的眼神。 目送他率部离开,夏青云心中万分疑惑。 事情发生的太巧了,莫名其妙地,这位镇远将军就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如果他提出将青云茶园的产业划在屯垦戍边的计划里,自己该如何决断?他刚还下令,如有不从者一律按叛国罪论处,难不成夏家才出狼窝,又入虎口? 华云见她发怔,忙问道:“姐,那将军给了你什么?” 夏青云掂了掂手里的书折,“我也不知道,回去看看再说。” 爹忧心忡忡地说道:“老二和老三家里的孩子怎么办,还有老娘,不行,我得去老宅看看!” “爹!你的腿还没好利索,还是先回家吧。”夏青云劝道。 娘怕爹着急,又担心他的身体,也赶紧在旁劝道:“是啊,他爹,你先回去,我和英兰过去看看。实在不行就把老娘接过来,家里有的是房子。那几个孩子也不小了,我看开泰还是好的,元培和元昊虽然懒散些,多管教管教也就改过来了。” “大嫂,咱们这就去吧,老娘现在指不定急成什么样了。”夏英兰满面愁容地挽起她,两人作伴去了老宅。 老宅里,夏建安的两个儿子夏元昊和夏元培,夏家喜的儿子夏开泰正坐在各自的门口发呆。 夏开泰见她们进来,惶惶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地叫道:“婶...小姑!” 他听说了自己爹娘做的事,惭愧地抬不起头。 “开泰,你奶呢?”夏英兰可怜他懂事,抚着他的头问道。 “奶哭了一天了。”夏开泰指指里面,嗫嚅道:“小姑,婶...我爹娘他们...对不起...” 元昊和元培呆坐在门槛上,没了往日的精神,耷拉着脑袋不做声。 “唉!”夏青云的娘叹了口气,看着一下子冷清下来的老宅和三个孩子,“你们爹娘的事不干你们,晌午饭吃了没?” 三个孩子一起摇头。 “英兰,你先进去看娘,我给孩子们做点饭去。”娘挽起袖子就要去厨房。 “婶...我...帮你烧火。”开泰小声说道。 “来,”娘揽过他,又招呼元昊和元培,“你们也一起。” 她带着三个孩子往厨房走去。 夏英兰推开屋门,老娘盘着腿坐在炕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数落着: “作死嘞!没良心的东西!这个家就这么散了,让我怎么去见你们地下的爹啊!你们两个遭天杀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信那个骚婆娘,去谋你大哥家的财命,作死啊!丢下半大小子和老娘,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娘...” 夏英兰心中一酸,走到近前颤声唤着。 “英兰,英兰!娘对不起你...报应啊...都是报应。” 母女抱头痛哭。 半晌,夏英兰替娘拭干眼泪,“娘,您别担心,还有我和大哥大嫂,会把您和元昊他们照顾好的。大嫂也来了,正在厨房给孩子们做饭。我这就收拾东西,等吃过饭,您就跟我们去宅院里住。” “英兰,我...我不去!你就让我自己住吧,怨不得别人...” 老娘心里有愧,觉得对不起老大一家,没脸登门。 门帘一响,夏青云的娘打外面进来。 “娘,咋能让您自己一人住这儿!我和孩子他爹,还有小姑、小姑父可都不答应!您老人家别有顾虑,只管踏踏实实搬过去,孙子孙女都会孝顺您的!” 娘一改以前在夏家老宅不吭不哈的脾气,说话干脆利落。边说边叫夏英兰一起收拾行李。 “带上几件换洗衣服就行,被褥那边都有现成的,都是新做的。” “老大家的...我...我对不住你们呐!”老娘别过脸,老泪纵横。 夏青云的娘抿抿嘴,坐到炕边拉着婆婆的手。 “娘,瞧您说的,哪有爹娘对不住孩子的!要不是您生养了建平,我上哪找这么好的夫君!如今日子好过了,建平和青云早就想接您过去,您老也该享享清福了。过几个月英兰生了,您还得抱抱外孙呢!” “啥,英兰怀上了?啥时候的事儿?”老娘紧问。 当娘的哪有不心疼闺女的,虽说不喜她有蔫主意,跟着吴辰跑了,但是心里总归还是惦记。 “就前个月,跟我怀华云时候一样,害喜的厉害,八成是个男孩。” 这个喜讯多少冲淡了老娘的愁绪,她打起精神,跟着一起拾掇了两个包袱,夏青云的娘又帮几个孩子收拾了一下,把他们一起接回宅院。 夏青云在书房里看书折,丫头提着壶进来添水,道:“大小姐,太太吩咐我告诉您,已经把老夫人他们接来了,这会儿正在堂屋里说话呢。” “好,我这就过去。” 她收好书折,想了想,又取出两吊钱,拿着去了堂屋。 堂屋里坐满了人,夏家上下和花菱他们都在。 爹把老娘让在上座,给她一一介绍。 老娘平生头一次进这么阔气的宅院,看着屋里的装潢摆设,心里暗暗吃惊。 总听村里人说老大家发了财,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一份家业,难怪老二老三那两个不争气的眼红。 亏得老大心眼实在,又娶了个懂事的婆娘,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他们的好呢?唉,真是老糊涂了! “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请安!”宅院里的下人们齐齐跪下,给老娘行礼。 听得下人称呼自己为老太太,多少还有点儿不自在。 “奶,下人们给您磕头呢,快打赏几个铜板吧。”夏青云笑着将手里的钱塞进奶奶的怀里。 “这...”老娘红着脸,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夏青云抿嘴一乐,替她说道:“老太太打赏每人十个铜板,都快起来吧!” “青云丫头,奶以前...”老娘说到一半,止不住又要掉眼泪。 “奶,您别多想了,既然来了,就踏实住着,啥也不用您干,好好享享儿孙福。”夏青云挨着奶奶坐下,说着宽慰话。 老娘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羞愧,她从怀里摸出两张黄纸放在桌上,冲夏青云他爹说道:“老大,这是老宅和田地的地契,你收着。” 爹连忙起身拿起地契,重新塞给老娘。 “娘,你这是干啥!你长命百岁,这些都是身后事!” 老娘低下头连连摆手,“我一个人也就算了,还有元昊元培和开泰,都让你养着怎么成!家里就这么点儿底子了,要不是我藏得好,说不定早让老二老三摸去变卖了。你别嫌弃,权当我们祖孙几个的饭钱。” “这可使不得。孝敬您是应该的,儿子怎么能拿您的老本!”爹躲开身,坚持不接老娘递过来的地契。 夏青云道:“奶,您就别难为我爹了。这些地契您收好,老宅那边明儿个我差人去打扫,您要是闷了,就过去转转。田地就租给村里人种,每年收的租子全给您收着,当个零用钱。逢年过节也好给我们这些孙辈买糖吃!” 老娘心中暗怪自己以前偏心偏信。 看看老大一家,红红火火,和和美美,这才叫过日子。 以前在老宅,两个儿子好吃懒做,儿媳妇见天儿闹脾气,心里就没有不堵的时候。 丫头进来行礼道:“太太,老太太和少爷们的屋子收拾好了,东西也都搬进去了。” “娘,我陪您过去歇着吧。”夏英兰起身道。 “不忙。” 老娘招招手,让元昊三个孩子过来。 “给你大伯大婶磕头。你们的爹娘犯了王法,若不是大伯大婶好心收留,你们连个像样的家都没得。以后得听大伯和大婶的话,听你青云姐和华云哥的话,莫学你爹娘坏了良心!” 三个孩子一起跪下磕头。 “起来,都起来。”爹娘一叠声说着。 老娘又道:“老大,孩子们让你们费心了,以后该打该骂,就跟自己孩子一样,别舍不得!千万不能让他们走了歪路!唉!” “娘,您老放心,元昊他们跟华云一样,该干的都得学着干,长大了指定有出息。”夏青云的娘说着,和夏英兰一起搀起老娘,扶进了屋。 安顿了老娘和孩子,夏青云的爹总算是放了一半的心。 他抚着伤腿说道:“青云啊,这么一折腾,以后山上开荒的人手就紧了!村里人怕是以后都不敢来上工,这可咋办?要不去外面雇些人过来?” 夏青云道:“爹您别急。村里没有那些泼皮搅合,就消停多了。等这件事过去,人们总归还是要出来挣工钱的。镇远将军不是还要派人屯垦戍边吗,我这就去和他商量一下,兴许就不用愁人手了。” “那是,那是。”爹应着,不放心地叮嘱道:“我看那将军脾气不太好,说杀人就杀人,你去了说话可得仔细,别惹怒了他!” “晓得,您别担心,我会应付的。” 夏青云从书房取了书折,径直来到镇远将军的军帐外面。 正文 第四十五章 镇远虎符 守卫认得她,躬身道:“将军正在用饭,请夏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通传。” “不必,”夏青云叫住守卫,“不要打扰将军,我在帐外等候,等用过饭之后再进去。” 北溪村的家家户户才冒出袅袅炊烟,将士们已经在围坐在帐篷外的空地上开始吃饭。 夏青云猜想,这应该是因为行军打仗,避免天黑用火会引起敌人的注意,所以要赶在天色未暗前解决晚饭。 她很好奇他们都吃些什么,便走到离得最近的一处营帐观瞧。 值日的兵士警惕地跨出一步,手握在腰间的佩刀上随时准备出击。见来者是夏青云,才收了架势,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夏青云走到锅灶前。 白米饭,一汤一菜,菜里有不少肉片,散发着阵阵香味,很是诱人食欲。 负责打饭的兵士认得这位给他们分发青蒿汤的姑娘,笑着跟她打招呼。 夏青云笑道:“你们的伙食还不错哦!” “谁说不是呢!”兵士自豪地道:“要说这大齐国的军营里,镇远军的饭菜可是独一份!你看着肉片,就是平常百姓家,顿顿也吃不到哩!不过,我们镇远军的名声可不在这饭菜上,这里每个将士都能以一当十,上了战场就是一只只猛虎!你说,猛虎不吃肉能行不?” 夏青云轻笑,好奇地问道:“镇远将军吃的也是这个吗?” 提到将军,兵士脸上显出万分崇敬的神色,“那是当然!将军和我们吃的是一个锅里的饭菜!整个大齐国,也就这么一个镇远大将军!” 此刻已有吃完饭的兵士陆续走过来,将手里的碗筷整齐地码在一旁。 她注意到,每人的碗里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儿剩饭剩菜,那碗亮的像刚洗过一样,心里不禁暗暗称赞。 回到军帐前,一个中年兵士正托着一盘饭菜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叹息道:“唉,又只吃了一点儿,这样下去伤怎么好!” 夏青云瞟了一眼托盘上,果然同大锅里的饭菜是一样的,只是剩了一多半没有吃完。 “夏姑娘,将军请您进去。”守卫替她打起帐帘。 军帐里的陈设非常简单。 中间靠里是一张大木桌,桌上点着烛台,周围摆着几把木椅,一件黑色大氅搭在椅背上。 旁边地上放着两个方柜,再过去是一张窄窄的行军床,床上叠放着整齐的粗布寝具。 镇远将军一身黑色劲装,外穿黑甲,身形瘦高挺拔,脸上仍然戴着那副蓝纹白银面具。 “民女夏青云参见。”她施礼道。 “不必多礼。夏姑娘请坐。” 夏青云拿出书折,开门见山道:“我看过将军的计划,里面详细阐明了屯垦戍边的必要,人员的配置和安排也说的很具体,但在民女看来,还有一些不周之处,需加以完善。” “哦?”镇远将军微怔,“姑娘请直言。” “将军明鉴。” “第一,屯垦属于长期战备,不同于普通的安营扎寨。修建简单的屋舍虽然便捷,但是不利于以后的长期发展。” “第二,将军欲留五百兵士屯垦,但北溪村是山地,没有过多的闲田,必须在山上开荒种地。农具同兵器一样,也是必须的。” “第三,考虑到以后的长期发展,不只是农具,其他的生活物资,甚至以后兵士成家,需要大量的银钱,靠现在的军饷远远不够。” “第四,屯垦兵士以战备为主,不需要经常上战场,因此不必留下太多的精锐。” “第五,闲则生事。即使军纪再严明,日子久了,难免多生事端。” “第六,夏家目前当然可以协助屯垦管理,但是名不正则言不顺,以后未免有不便之处。” “这些问题不解决,屯垦戍边计划就难以顺利实施。” 她一口气说完,气定神闲地看着将军。 “你,在向我要钱要权?”镇远将军一手用力按在书折上,声音喑哑低沉, 夏青云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映出优美的弧线。 她浅笑道:“钱就不必了。权,必须得有!” 镇远将军身子缓缓后移,靠在椅背上,抱起双臂。 夏青云很想伸手摘下那张白银面具,看看隐藏在它背后的是一张怎样的脸庞,什么样的表情。 良久,镇远将军开口道:“好!钱,你出。权,我给!”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桌上推到夏青云面前。 “这是,虎符?” 夏青云有些讶异。 她原本只想要屯垦的管理权,却不料竟是一枚能调动军队的虎符! “不错!”他冷冷道:“凭此虎符,你最多可以调动三千镇远军。但是,如无正当理由,公为私用,按军纪,当斩!” 夏青云盯着黝黑的虎符,沉吟不语。 见她犹豫,镇远将军似乎有些不悦,伸手欲取回虎符。 恰在这时,夏青云也突然伸手去拿那虎符。 她的手恰好覆在镇远将军骨节突出的手上,感觉他的手竟异常的冰冷。 更加诡异的是,两人同时一愣,竟谁都没有将手拿开。 觉察到掌心下手指动了动,夏青云脸上一红,连忙缩回手。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白银面具之下,对面那人勾起的嘴角。 “将军莫不是后悔了?”夏青云有些窘迫地问道。 “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镇远将军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将虎符又向前推了推,方才收手。 见夏青云收起虎符,他语气略有缓和,问道:“如你所说,屯垦计划应如何完善是好?” 夏青云绕过桌子,站在镇远将军身旁,取过桌上的纸笔。 纤细秀美的手指握着笔杆,快速而形象地勾勒出一幅地图,一边画,一边讲解。 “按照将军的部署,可以在东北和东南两个隘口处修建屯堡,近山而不靠山,进可攻,退可守。” “屯堡就地取材,开采山石垒砌。屯堡外有石墙,墙上可修箭楼和垛口。内部巷子相通,户户相连,宜居宜守。” “沿屯堡向上,顺着山势开垦出梯田,低处种植水稻,高处则种茶树,茶树间还可插播豆类蔬菜...” 夏青云语速平稳,侃侃而谈,时而峨眉轻蹙,而时梨涡浅笑,乌黑的长发披肩而下,垂在胸前,随着她身子的摆动而摇曳着。 白银面具之下,那双漆黑的眼睛根本没有去看纸上的图,而是专注地凝视着她的侧脸,最后,久久地停在着她那可爱的小小的淡粉色耳垂上。 不知不觉,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即使隔着面具,也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清香。 “将军以为如何?” 夏青云说完,直起身子向后一靠,肩膀正好撞在身后镇远将军的胸膛上。 “咝”将军倒吸一口气,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啊,对不起!”夏青云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了?是不是伤还没好?” “无妨。”镇远将军摆手,顺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在他低头的一瞬间,夏青云清楚地看到,面具和衣领的缝隙中,露出一片暗红色凹凸不平的疤痕,似乎是结痂刚刚脱落的样子。 镇远将军拿过桌上的图纸,在上面添了几笔。 “东北屯堡的石墙可以延伸到夏家现在所处的缓坡。” 放下笔,他接着说道:“此次留下一千兵士屯垦,就交于你指挥。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固守东南关隘,而且还能为东海边疆的镇远军提供稳定的后勤补给。战事吃紧时,急行军只需一天时间便可到达支援。” 夏青云道:“民女孤陋寡闻,不知东海边疆倭寇竟如此猖獗了吗?” 镇远将军道:“以前只是小股流寇,伺机侵扰。自今年以来,倭寇建造百人大船,多次大举掠劫我大齐的过往商船,甚至登陆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连嗷嗷待哺的婴儿都不放过!” 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恨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恨我镇远军自西南内陆而来,不善海战。那倭寇异常狡猾,稍有风吹草动便登船返航,因此虽数次围剿,却收效甚微。” “所以将军在此屯垦,意在利用大山的隔阻,养精蓄锐,攻其不备?” “正有此意。” 夏青云眉头紧皱,“将军,能否让民女看一下东海边疆的地图?” “这...”将军有些迟疑。 夏青云暗怪自己唐突,海防地图乃是军机秘要,怎能随意示人。 她正待开口,将军高声道:“来人!” 一个戴着黄铜面具的黑衣人应声而入。 镇远将军吩咐道:“将东海地图取来。” “遵命!”黑衣人走到大柜前,弯腰掀开柜顶,取出一幅卷轴。 夏青云心下恍然,原来镇远将军不是不给她看,而是有伤在身不好弯腰。 黑衣人将地图铺展在桌上,取来镇纸压住四角,无声退出帐外。 地图画的甚为详尽,并且仔细地标注出城镇山海之间的距离。 夏青云端详良久,发问道:“东海海岸线这么长,又有多处避风良港,为何不多建几艘大船和军港,以巩固海防呢?”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睹物思人 镇远将军低叹一声,起身在帐中踱了几步,转身道:“夏姑娘有所不知。齐国虽地大物博,但长期以来,南有蛮夷,北有草原部落,一直觊觎我大齐,连年征战不休,国库早已空虚。” 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什么,半晌才道:“况且如今的皇上年老体衰,没有过多的精力处理政事。皇子大臣营私结党,只顾争权夺利,哪有人重视边防。” 夏青云恻然有所感。国富则民强,若当朝者软弱无能,朝纲紊乱,整个国家岂能不岌岌可危。 镇远将军走到她跟前,指着地图上的海岸线说道:“我也曾上书朝廷,希望能拨款建造军港,但那些大臣们谏言,说倭国地小人稀,又隔着茫茫大海,不足以为患,因此朝廷不予支持。” “不对!”夏青云摇头道:“倭国物产稀少,倭人却集巨资建大船,贼子之心昭然若见!若被他们占据了沿海,凭借海上的优势,进退快捷,实属大患,将军不得不防!” “夏姑娘所言极是!”白银面具下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如果有足够的银两,两年之内必可组建起一支强大的海军,足以震慑倭国,不敢轻举妄动!” 他看向夏青云,“然而现下,只有屯垦戍边这个计划还可行。如此才能不依赖朝廷军饷,暂时稳定东海边防。” 夜色渐渐深了。军帐中,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甚是投机,完全忘记了时间。 “将军,有急件!”帐外传来兵士的声音。两名戴着黄铜面具的黑衣人急匆匆地走进帐中。 夏青云忙起身告退,与黑衣人擦身而过,眼角瞟见他手中攥着一个竹筒。 出得帐外,她才发现已近三更天。秋月当空,洒下一地的银辉。 夏青云一路走一路琢磨,总觉得那竹筒的样子在哪里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爹娘守在宅院门口,见她回来,忙迎上去。 “怎么才这么晚,将军可有为难你?”爹收起烟袋,担心地问道。 “没有的。爹,你们怎么还没睡?” “你不回来,我们怎么睡得着?还没吃晚饭吧,这就让人给你热去。” 夏青云摇头,“娘,我不饿。华云他们呢?” 娘一手搀着爹,一手拉着夏青云道:“都在房里等着你。才过去一场大难,你一出门,大家都担心的要死。” 她心下歉然,附在娘的耳边小声说道:“娘,那等会儿我带你们去如意宝阁,有好东西给你们看。” 同娘一起把爹扶进堂屋,她找来华云和秋云,一家人一起进入到宝阁里。 “天哪!这里...” 家人看着如意宝阁里一望无垠,气象万千的新天地,惊讶的说不出话。 蓝天白云,高山,湖泊,草地上开满各色野花,远处碧绿的茶园,一排排整齐的屋舍,俨然就是一个小世界。 “咱们家还来了一位新朋友呢。我这次进山,在山上捡了一头雪豹。你们别怕,它很通人性的。” 她一声唿哨,一个白点由远而近,雪儿撒着欢儿朝他们跑过来。 它径直扑向夏青云,一下子把她扑倒在草地上,圆圆的大脑袋拱着她,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 “好了好了!”夏青云笑着坐起身,“这是爹,娘,华云,秋云,以后你可得保护咱们家人,记住了?” 雪儿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儿,露出白白的肚皮,憨态可掬地举着毛茸茸的爪子,像是在向家人们打招呼。 秋云大着胆子摸了一下,雪儿乖巧地伸出粉红色的舌头,舔着她的手。“这只大猫真可爱!”秋云兴奋地叫着。 雪儿似乎很不满意“大猫”这个称呼,喉咙里呜噜几声,吓得娘赶忙一把揽过秋云。 夏青云笑道:“它叫雪儿,可是雪山神兽,大概抗议你叫它大猫,怕你小看它呢。” 雪儿摇头晃脑,似在肯定她的话。 娘扑哧一乐,“它听得懂哦!雪儿来,娘看看。” 雪儿歪头,灰蓝色的眼睛挨个打量着,粗粗的大尾巴来回摆动,围着大家转了一圈,最后才停在娘跟前。 “呦,还有点儿小脾气。”娘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说道。 “雪儿过来,让我也摸摸!”华云弯下腰,冲它勾着手指。 雪儿看了他几眼,傲娇地扭过头不理睬。 娘和秋云抚掌大笑。 华云挠挠后脑勺,“姐,它为啥不理我呢?” “我知道!我知道!”秋云抢着说道,“它叫雪儿,一定是一只母...女豹子!所以才不让你摸她!姐,我说的对不?” 夏青云忍着笑连连点头,女豹子,也亏得秋云想得出。 “这次多亏了雪儿,若不是它把我驮上峰顶,我还找不到新的茶树呢。” “有新茶树?”爹顿时来了精神,“走,带我们看看去!” “爹,不急的,”夏青云笑着劝道:“先让华云陪您在湖水里泡泡腿,这湖就是以前七星泉下的池塘。泡上几次,您的腿就能好利索了。” “那是,那是。”爹忙不迭地点头。 “早点儿好了,早点儿上山开荒。对了,这育苗也得抓紧,要不咱们以后还跟以前一样,晚上就进来干活,赶开春前把茶苗都准备好,别耽误了时节。” 娘笑道:“瞧你爹,就是个劳碌命,让他闲着倒难受!” 夏青云道:“华云,你带爹去湖边,我和娘还有秋云先去茶园里转转。” 一家人兵分两路,雪儿跟在夏青云身后,形影不离。 秋云脚步轻快地走在前面,可刚一来到新茶树旁,她就惊叫起来。 “娘,姐姐,快来!青儿她们好像生病了!” 青儿是她对那九条竹叶青蛇的称呼,秋云经常在茶园里育苗采茶,和九条青蛇早已成了要好的朋友。 可眼前的青蛇们盘在茶树下一动不动,昔日漂亮的金色眼睛上蒙上一层白雾,蛇身也由碧绿转为暗绿,显得暗淡了许多。 秋云心疼地蹲下身,伸手就要去抚摸。 “秋云,别动它们!”夏青云忙叫住她,“它们应该是在蜕皮,这时候切忌惊动,过几天它们就会自己从蛇蜕里钻出来。” 以前,青蛇们都是找个隐蔽的地方褪去蛇蜕,不知这次为什么都聚集在新栽种的茶树附近。 “喔。”秋云小声答应着,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青蛇。 “姐,这些茶树都是什么品种?制出的茶可有白牡丹好喝?” 秋云小心地跨过青蛇的尾巴,走近一株茶树端详。 夏青云陪着娘走到树前,捏住两片芽叶的叶柄,轻轻一扭,再一提,将它们摘下来放在手心。 “这株茶树叶子椭圆,叶头梭尖,芽叶黄绿色,叶毫也比大白茶少许多。它的名字叫做黄旦,也叫黄梭。用它制出的茶,冲泡后汤色金黄,有奇香似桂花,便称作黄金桂。” “这名字起得真好,听着就金贵!”娘像抚摸孩子似的,轻轻摸着黄旦茶树的枝条。 “那这一棵也是么,不过芽叶的颜色比它要红些。”秋云指着旁边的一棵茶树问道。 “这棵不是黄旦,它叫红心铁观音。它的叶子尖儿都稍稍往一边歪,略向下垂,因此也有个诨名叫做‘红芽歪尾桃’。你看,它的芽叶是发紫红色的。” 夏青云摘下一片嫩芽,放在手心和黄旦比较。 娘在一旁道:“我看它叶肉肥厚,浓绿光润,似比那黄旦要皮实些,指定好侍弄。不过,我猜它的茶叶一定没有你说的黄金桂那么香。” “娘,这你可猜错了。”夏青云笑道。 “红心铁观音天性娇弱,好喝不好栽。更奇特的是,栽种在不同地方,或是不同时间摘下,或是制茶手法稍有差异,制出的茶叶香气都不同呢。” 秋云问道:“那它的香气是什么样的?” 夏青云道:“铁观音的香气有很多种,但如论上品,则应如兰花般清幽,而且馥郁持久,韵味悠长。” “姐,听你说的,我好想现在就品尝一下呢!”秋云神往地叹道。 夏青云笑道:“不只这两种,那边还有绿雪芽,水仙,黄芽,正山小种等等,都是极珍稀的茶树品种。可制出云顶甘露、雪芽银针、金骏眉等极品好茶。” 夏青云领着娘和妹妹,一株接一株地仔细查看、分辨、讲解。 和风煦煦,母女三人走在青翠欲滴的茶树中间,心中一扫昨日的阴影,满眼满心都是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此刻的军帐中,烛光跳动,偶尔爆出一个烛花。镇远将军独自坐在桌旁,手里摩挲着一支黑色的利箭。 箭头四面带棱,箭柄密布着无数倒刺,单单看上去让人头皮发麻,倘若被它射中要害,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然而,这支箭正是从他身体里拔出来的。 上一次遭人暗算,一箭穿胸,距离他的心脏堪堪只有半寸的距离。他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才爬到那个山洞里。若不是遇到她,现在恐怕已经魂归西天了。 镇远将军抚摸着箭柄,这里,是她的手曾经握过的地方。他喃喃地低语着:“青云,我回来了,我好想你。可是,我最想对你说的话,如今却不能说,不敢说。” 取过纸笔,他借着摇曳的烛光落笔疾书,笔迹清秀而峻拔。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一张纸条 翌日清晨,灿烂的阳光扯开笼罩着北溪村的薄雾,为山坳间的房舍和一顶顶营帐镀上一层金色。夏青云一吃过早饭,便抱着三个大葫芦往军帐走去。昨晚看到镇远将军无意中露出的伤痕,便想着要送些七星泉水给他。 重生到这个世界上,昨晚是她话说的最多,与人聊得最畅快的一次。难怪人们常说,世上得一知己足以! 走着走着,她的脚步忽然慢了下来。远处看不到密布的营帐,只有几队士兵正在操练。难道,镇远将军已经率队拔营了? “夏姑娘。”眼前人影一闪,一个戴着黄铜面具的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军务紧急,将军连夜率部开往西南。这些是留下屯垦的五百兵士。还有这些书册,是将军行军打仗之余常看的,将军吩咐留与夏姑娘。” 他将手里的一个大包袱放在地上,又从袖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夏青云。 “这是戍边文书以及花名册,其中朱笔标出五十人,是将军心腹亲信,夏姑娘有什么要紧事,可放心差遣。”黑衣人语速很快,说完扭头就要走。 “等等!”夏青云高声叫住他,“你能帮我把这几个葫芦带给将军吗?嗯,你随身可带有纸笔?” 黑衣人略一迟疑,摸出一截碳棒和巴掌大的白纸递给她。 夏青云在纸上写了几行字,折成个方胜:“麻烦你,也把这个交给将军。” 黑衣人接过方胜,仔细地塞进袖中,抱拳道:“夏姑娘,保重!” 望着黑衣人迅速远去的背影。夏青云一阵怅然。几个时辰前还在这里与他海阔天空,谈古论今,转眼间却人去帐空,心中竟生出几分不舍。 旁边树上飞来一只山雀,叽叽喳喳地叫着,夏青云猛地记起一件事。昨天黑衣人手里攥着的那个竹筒,和装着报信鸟的那个竹筒一模一样! 自己在山洞里曾经救过的那个男人。难不成就是镇远将军?可是。那人的身材比镇远将军要壮硕许多,而且说话的声音也不像。 夏青云抱着大包袱慢腾腾地往回走,边走边琢磨。却百思不得其解。 眼看就走到宅院门口了,那包袱仿佛不堪重负,‘哗啦’一声从底下撕裂开来,里面的书册乒乒乓乓掉落一地。 “哎呀!”一本厚书正好砸在她脚背上。疼的她直咧嘴。她一面揉着脚背,一面归置起散落的书册。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有张折起的纸条。像是从哪本书里掉出来的。 拾起纸条,上面的字迹清秀而挺拔,墨迹尚新,似刚写好不久。 “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夏青云蹲在地上喃喃地连读几遍,不觉心神动摇。心下自思道:“看来这位将军是在思念他的意中人。行军打仗。常年不得归家,想必他们已很久没有相见。也不知他成亲了没有,是哪位名门闺秀,能有偌大的福气嫁给他。” 她怔怔地想着,心里竟有些羡慕起那位令镇远将军魂牵梦萦的女子。 “青云,青云!你发什么呆?” “小姑?我...没事,想起屯垦的事情,一时出了神。” 夏青云忙折起纸条随手夹到一本书里,起身向小姑挤出个笑容。 “看你,忙得跟丢了魂儿似的。”小姑爱惜地替她挽起鬓边滑落的头发,“也真难为你了,年纪轻轻的,这么多担子压在肩上。” 夏青云赧然一笑,问道:“小姑,你这是要去哪儿?” “家里一早上来了好些人找你。你娘脱不开身,让我去找你回来。” “找我?” 夏英兰笑道:“是村里病人的家人。病好了,来感谢你。” 堂屋里,满满当当挤了足有三十多人,把夏青云的娘围在中间。 人们脚边放着竹篓,竹篓里有的装着几块腊肉,有的装着山果,有的装着十几个鸡蛋。 “他婶,让你们家受屈了!火祭那天,我家可是一个人都没去的!” “我家也没人去。刘三儿那个泼皮,一贯是个搅混水的,只要有他准没好事!” “婶,你可千万别怪我们没有站出来为夏姑娘说话。实在是家里老的小的都病了,脱不开身!” “前两天可是急死我了!要是娃他爹和娃儿都没了,我也不想活了!多亏了夏姑娘啊!” “夏姑娘哪里是什么妖女,依我看是仙女才对!乡亲们,你们说对不对嘛?” 夏青云刚一进来,乡亲们就纷纷给她跪下磕头。 “谢谢!谢谢你啊,我们一家子的命都是你救的,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 “夏姑娘,多亏有你,不然我家孩子和他爹的命就保住不住了!” “叔,婶,你们快起来,快起来!”夏青云可不习惯被人跪拜,赶紧上前扶起他们。 笑着说道:“都是一个村的乡亲,大家可别见外!你们跟着我爹上山开荒,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人们纷纷把带来的东西堆到她面前。 她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心里更是热乎乎的,笑着接过乡亲们一篓又一篓的心意。 “谢谢大家,你们快回去照顾病人吧,他们刚痊愈,还得好好休养一阵。你们记得按时来领青蒿汤,还有,上工的人每人到我娘那里领一百个铜板的药费,买些好吃食补一补。” “这可使不得!这些天没上工,咋还能领钱呢,昧良心的事我们可不能做!” 她笑道:“凡是在我家上工的,病了都能领到医药费的。大家就别推辞了。” “那,夏姑娘,以后我们家的还能来上工不?”有人担心的询问。 夏青云含笑道:“咋不能?等身子养好了,该干啥干啥!” 乡亲们一阵欢呼。千恩万谢地陆续离去。 等人都走了,娘皱着眉毛问道:“青云,那些上工的人,你都允他们回来?” “当然不是。火祭的时候,我在柱子上看的一清二楚,有些人家跟着刘三儿起哄的,绝对不可能回来挣咱们的工钱!” “我说呢!这人啊。虽然说做事要心善。可也不能没个原则!” “娘,你说的太对了!英明!”夏青云挽着娘的胳膊,伸出大拇指赞道。 娘笑着瞥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咋这么会给人戴高帽!” “实话实说嘛!”夏青云接着道:“娘,镇远将军昨夜开拔了,留下五百屯垦兵士,我得去规划一下日后怎么安排。您嘱咐粗使婆子每天三次熬了青蒿汤。记得掺进泉水。” “快去吧,你手头那么一大堆事。家里就交给我了!”娘笑着应着。 回到书房,拿出镇远将军留下的戍边文书和花名册,翻看起来。才看了两眼,她忽觉得一阵心慌。一个字也读不下去。 忽地想起那张纸条,急忙拿过那堆书册,一本接一本翻找了起来。 离北溪村百里之外的山路上。马蹄声声,黑衣黑甲的镇远军正在急行军。 昨夜接到急报。西南蛮夷大举入侵,一连攻陷数座城池,镇远将军当即决定立刻拔营,开往西南! 从夜里到现在,镇远军将士一刻未停,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几千人的兵马,即使急行军也保持着整齐的队形,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整齐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在山谷间回荡。 突然,骑在马上的镇远将军身子晃了两晃,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 他身后两名黑衣人眼疾手快,立时从马上跃起,斜着飞了出去,一把接住镇远将军。 “将军!将军!”黑衣人连声呼唤。 黑衣人脸上的黄铜面具已经摘下。左边的一位,可不正是曾经去过夏家的芷秋姑娘? “芷秋,扶我起来。”白银面具下,镇远将军艰涩地说道。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金色虎符,交给另一个黑衣人,“暗月,你...带队先行...军情如火...耽搁不得。” “遵命!”暗月接过虎符,纵身上马,飞驰而去。 芷秋四下瞭望,将镇远将军搀扶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从背囊里取出金疮药。 “公子,连夜行军,山路又颠簸,定是伤口又开裂了,我帮你敷些药。” 解开衣袍,果然发现左肋下刚结痂的刀伤迸裂开来,鲜血浸湿了中衣。手指触到他的身体,芷秋紧着皱了皱眉头,身子滚烫,显然是发起了高热。 她又掀开右边的衣襟,右边的中衣也已被一大滩脓血浸湿。 “这可怎么办!”芷秋一边处理迸开的刀伤,一边暗自着急。伤口化脓,手边又没有合适的药物,如此发展下去,当真是凶险万分! 镇远将军斜靠着坐在大树下,身子因为剧痛和高热,微微颤抖着,“把我的葫芦取来。” 芷秋牵过旁边的两匹战马,把缰绳系在树上,从镇远将军的马背上的侧囊里取出一个小葫芦,晃了晃,里面几乎听不到水声。 镇远将军缓缓地摘下白银面具。 芷秋难过地扭过头,佯装着整理马鞍,眼里闪动着泪光。 她自小跟随主人,是他最忠实的贴身侍卫之一。眼见着他伤的如此重,却还的强撑着带兵打仗,忍受着常人难以承受的苦痛,心中怎么能不替他难过。 葫芦里只倒出几滴水,他无奈地垂下手臂,凝视着远方的天空,轻叹一声,修长的手指抓起白银面具,重新戴在脸上。 芷秋递过一个水囊,轻声问道:“公子,要不要再喝些水?你发着高热,咱们得尽快赶到前面的贺州城,找个郎中。” “无妨。”镇远将军微微摇了摇头,“再等一会儿,剑影应该快回来了。” 山风测测,天上的云层迅速累积着,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半个时辰后,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剑影从马上跳下,疾步来到大树下。(未完待续) ps:上架了,期待书友们能继续支持! 碧江仙谨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 正文 第四十八章 秋月影门 “公子!” “嘘!”芷秋拉过他,小声道:“公子刚刚睡着,别吵醒他!事情办完了?” “嗯,夏姑娘送了些泉水给公子。”剑影说着,解下身后的背囊,取出夏青云给他的三个葫芦。 “太好了!”芷秋面色一喜。 夏姑娘葫芦里的水非常神奇。那一次公子受了那么重的箭伤,喝了葫芦里的水,很快就好起来。如果上次受伤的时候,也能有足够的泉水,也许... 芷秋、暗月、剑影、孤门,是镇远将军麾下四位身手不凡的贴身侍卫,也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秘密组织“秋月影门”的四位长老,当然,影门真正首领,正是镇远将军本人。 秋月影门共有暗卫三百余人,他们来无影,去无踪,专门承接一些顶级的刺杀任务,被暗杀的对象,无一不是贪官恶吏或者祸乱百姓的江洋大盗,多年来从未失手。 除此之外,影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负责收集各种情报。 “剑影?”树下的镇远将军惊醒过来,支起身子唤道。 剑影抱着三个大葫芦走到他跟前,“这是夏姑娘让我带给你的。对了,还有这个。”他从袖中掏出折成方胜的纸条,递给镇远将军。 芷秋在旁边拉了拉剑影,轻轻摆头,示意他跟自己先站到一边去。 将军捏着方胜,手指尖颤抖着将它拆开,几行隽秀的小字跃入眼帘。 “摔破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谈,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心里砰砰地放佛战鼓在敲响,周身热血沸腾起来。 连着看了数遍,他才小心翼翼地折起字条,放进最贴近胸口的地方,“芷秋,剑影,准备出发!” 芷秋嗔白了剑影一眼。怪他那么急着把纸条给了将军。不然他也不会急着要走。 “公子,你的伤...”她站在原地犹豫。 “不妨事,给我泉水。” 镇远将军接过葫芦。摘下面具紧喝了几大口,扶着树艰难地站起来,“芷秋,扶我上马!” 夏宅。书房。 夏青云将手里的纸仔细折起。放进书桌上的檀木匣中。 齐国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太平,大山之外的世界。她还了解的太少。 北有草原铁骑,南有蛮夷骚动,东海沿岸屡遭倭寇侵扰,加之皇帝老儿年老昏庸。皇子争权,大臣谋利,国库空虚。大齐国已是外强中干,岌岌可危!一旦外敌大举入侵。朝纲崩溃,齐国必将生灵涂炭,百姓家破人亡。 目光落在檀木匣上。如齐国能多几个像镇远将军这样的人,定能力挽狂澜... 她收回思绪,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事情离自己太遥远了,眼下着急的是怎么安排青云茶园的发展和屯垦的兵士。 打开花名册,取出纸笔,埋头奋笔疾书。 直到屋内光线转暗,她才从书案上抬起头,活动一下僵硬的肩膀。 门帘一响,娘举着烛台走了进来。 “青云,累了吧。这些事也不是一天就能弄完的,该休息就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多拿了个烛台,仔细别熬坏了眼睛。”娘把烛台放在书案上,站在夏青云身后帮她按摩着肩膀。 “娘,我不累。”夏青云笑着抓住娘的手。 “看你写的认真,中午也没敢叫你吃饭,我这就让人给你做去。” “不用了,娘,你现在要是没事,咱们去宝阁里看看爹和华云他们?” 为了让爹的腿快些好,昨天她干脆让爹和华云还有秋云就住在宝阁里,宝阁的屋舍里一应俱全,寝具都是上好的云丝被。 “行,走吧。”娘吹熄了蜡烛。 进到如意宝阁,雪儿第一个跑过来欢迎她们,嘴里还叼着一只野兔。 “怎么,这么快就把烤兔子吃完啦?”夏青云笑着拍拍雪儿的后背。 娘笑道:“它这么大个子,又跑的欢实,食量肯定小不了。正好你也没吃饭,让你爹剥了兔子烤来一起吃!” 一家人在湖边升起篝火,雪儿抓来五六只兔子,华云帮着爹洗剥干净,架在火上烤着。火苗跳动,烤兔子的香味引得雪儿口水直流。 爹在大家面前走了几步,拍着受伤的腿说道:“这湖水还真是管事,今个又泡了两个时辰,看看,都好利索了,现在跑着都能上山!” “可不,爹刚才还到大青山上溜达了一圈呢!”华云边翻转着烤架上的兔子边说道。 “青云,你可想好了怎么安排?啥时候开始上山开荒?”爹问道。 “急啥!”娘白了他一眼,“孩子今天一直在忙,连中午饭都没吃,你就不能让她喘口气?” “那是,那是。”爹连忙点头,秋云捂着嘴偷乐,凡是娘说的话,爹一概应承。 “爹,我今天琢磨了,现在加上屯垦的兵士,咱们的人手富富有余。这屯垦是件长期的工程,要规划的好,以后才不至于有疏漏。” 夏青云寻了个树枝,在地上勾画起来。“按将军的意思,要在东北和西南这两个隘口修建屯堡,并且把咱家也圈到东北的屯堡之内。这样的话,从东到西一共五个山头,都可以划给咱们用,加上原来的,一共七座山。” 爹吧嗒一下嘴,摸着下巴道:“那我得赶紧去找村长合计一下,看看这几座山头能买下不。” 夏青云笑道:“不用费这道手续,镇远将军给了我戍边文书,只要是屯垦占用,一概划作军事征地,不需要花银子,而且连税都不用交。” “有这么好的事?”娘惊喜道。 “好是好,不过呢,从现在起。朝廷就不再负责屯垦兵士的军饷和给养,要靠他们自己,还有我们夏家负责。” 爹道:“只要把山上都开出梯田来,别说五百个兵士,就是再多一倍,吃饭也不成问题!” “爹说的没错,我算了一下。如果这五个山头从山脚到半山腰。都开成梯田,全下来能有一千多亩,种上水稻。收成足够屯垦兵士的口粮,还能有不少富裕。” 她指着地上的图说道:“山腰之上就种新品种的茶树,加上咱家现在的茶园和正在开荒的两个山头,每年至少能制出几万斤茶叶。” “那么多!”娘有些担忧。“单凭我们几个,怕是制不过来。” 夏青云点头道:“是制不过来。像铁观音这样的茶。比制作白牡丹和白毫银针的工序复杂多了。” 她掰着手指数道:“要经过晒青、凉青、摇青、炒青、揉捻、初烘、包揉、复烘、复包揉、文火烘干十道工序,直至形成毛茶,毛茶还要经过挑拣才能算制为成品。” “乖乖!这般费事!”娘一脸愁容。 “我想从兵士里培养一些制茶师傅出来。他们以后长期定居在这里,年纪大了不能行兵打仗。多学一门手艺总是好的。” “这个法子行得通!”爹一拍大腿,“等会儿吃完饭,你先歇。我带华云和秋云去茶园里育苗。现在人手多了,山上也开得快。依我看。茶苗最好是随开随种,省的地荒了。” 娘笑道:“你爹就是个急脾气。不过,要是这如意宝阁里也能多些人手就好了。” 秋云问道:“姐,不能让花菱花树和花大他们也进来吗?他们一定能替咱们保守秘密的。” 夏青云正待答话,却感应到如意宝阁之外人声躁动,她凝神细听,不由得皱起眉头。 “青云,出啥事了?” “娘,好像是花菱和花树不见了!花大他们正着急着找呢。” “那还等啥,赶紧出去!”娘起身催促道。 夏青云点头,又道:“秋云,你就先别去了,留在这里帮雪儿烤几只兔子,免得它饿肚子。” 宅院里,花大正急的在院里转圈,“吃饭时候两个孩子还在,转眼就不知跑哪里去了!这黑灯瞎火的,万一在山上遇到野兽可怎么办!” “花大,村子里都找过了么?花藤和花蓉呢?” “太太,都找了。花藤他俩一直在小姑房里。我已经让老七带人上后山,这两个熊孩子,去哪儿也不吭一声!” 夏青云道:“别急,去他们屋里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找过了,啥也没有!” 一家人急的团团转。娘赶忙把粗使婆子,丫头们都打发出去找,连车把式老余的婆娘和孩子也跟着一起。 老娘站在屋檐底下,冲夏青云一个劲招手,“青云丫头,你过来!” “奶,啥事?” “吃晚饭的时候,我听俩孩子嘀咕啥镇远军的,你们去军营里找过没?” “哎呀,怎么把那里忘了!”夏青云赶紧叫过花大,一起赶去镇远军屯垦兵士的营帐。 夜幕中,营帐外点起丛丛篝火,兵士们正围着篝火谈天。见夏青云他们跑来,卫队长急忙迎上来,“夏姑娘,这么晚你们怎么来了?” “兄弟,你有没有看到两个孩子,这么高,一男一女?”花大比划着。 “孩子?”卫队长挠了挠头,“好像傍晚的时候见过两个,我还寻思是村里哪家的,这么晚了,他们早该回去了吧。” “能不能进里面找找?”夏青云踮着脚往他身后看着。 “走,我带你们去。”卫队长一挥手。 转过几个军帐,花大一眼就看到一处篝火边,两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兵士身旁,正津津有味地听他们讲着战场上的故事。(未完待续) 正文 第四十九章 青光冲天 “花菱!花树!”他厉声喝道。 两个孩子腾地跳了起来,互相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缩着脖子小步挪了过来。 “你们!”花大气的扬起手,“这都什么时候了!跑出来也不知道说一声,家里人都急死了!” 花菱和花树见他真生气了,躲到夏青云身后,小声嘟囔道:“我们本想过来看看就回去,听起故事就给忘了...” 夏青云把他俩拉到身前,严肃地说道:“这可是你们的不对!记着,以后再不敢不吭声就乱跑了!” 花菱和花树忙不迭地点着头。 “花大,孩子找着了,你也别生气了。”夏青云劝道:“你先带他们回去,我跟卫队长说点儿事。” 花大应着,一手拉起一个,边训斥边往回走。 夏青云转头问卫队长,“你叫王实,对吗?”花名册上,朱笔勾出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是,夏姑娘,将军临走时吩咐,让我听从你的安排,正想明天一早去找你呢。” 夏青云笑着点头,“花名册我看过了,想拜托你一件事。” “姑娘不必这么客气,你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也是屯垦兵士的头儿,你的话就是命令!” “那好,你帮我去调查一下,每个兵士在入伍前都做过什么职业,有什么特长,尽量详细些。最好能记在纸上,写好后马上交给我,多晚都没关系。” “遵命!”卫队长立刻派人将几个小队长找来,依言吩咐下去,还特意嘱咐把有特长的人集合起来。自己则去帐中取纸笔,准备记录。 夏青云见他做事有条有理,暗暗点头称赞。 从这天起,屯垦建设热火朝天地开始进行。 开山采石进度太慢,所以一期工程所用的物料全部从外面购买。夏青云派人采购大量的石料、木料、各种农具、种子及各类生活用品,单是这些就花了近一万两银子。 除了粗使婆子和丫头,夏家所有的人都跟着兵士一起干活。就连最懒散的夏元昊和夏元培。每天也被奶催着天不亮就起床。跟着开荒的人一起上山。一个多月下来,两人倒是健壮了不少,身上的坏毛病也改掉许多。 村里的人身子养好。纷纷找来要做工。 夏青云规定,这次上工前,必须签订十年的长契,以后青云茶园和作坊都不再用短工。愿意的就摁了手印,不愿意的请回。至于那些曾经跟着刘三儿起哄的,一概不录用。 当下就有人道:“这么好的东家打着灯笼都难找!我们愿意签长契!” “就是!去年我在镇上大户人家做工,被石头砸伤了腿,他们二话不说就赶我回来。连剩下的工钱都不肯给!哪像人家夏家,病了还能出钱给咱看病!做人得有良心!” “夏姑娘,我们都愿意签!” 有了卫队长和花大等人协助。夏青云便不再让爹带人上山,他和华云每日就在如意宝阁里育茶苗。娘和秋云则跟着夏青云学习制铁观音等新茶。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两个屯堡已经初具规模。 屯堡里的设施几乎全部用白色的石头制成。四周高高的石墙,石墙里建了几十座石屋,石头的瓦盖,石头铺成的路,石凳,石碾,石磨,石缸,整个就是一个石头的世界。 山上开辟出层层梯田,因为加了七星泉水浇灌,种下的冬小麦全部冒出绿色的小尖。 如意宝阁的茶园里,几千株茶树新苗已经育好,陆续往山上新僻出的茶园移栽。 “青云,你看看我这次制的铁观音怎么样?用的是中午采的午青,按浓香的手法制的。”娘捧着一把茶叶献宝似的拿给夏青云看。 夏青云接过来放在手心,点评道:“嗯,单看外形还不错,蜻蜓头、螺旋体、青蛙腿,可算得上品,咱们再去茶室冲泡来品品。” 秋云跑过来,手里也拿着一个布包。“姐,还有我的!跟娘用的是一批茶青,比比看!” 茶室里,夏青云待红泥小炉上的水烧开,先将盖碗和茶盏都烫过一遍,才将茶叶置入盖碗中,提起水壶高高冲入热水。 两三息之后,她用杯盖刮去浮沫,将茶汤通过滤网倒入公道杯,接着从公道杯斟入茶盏。 秋云端起茶盏,放在鼻下嗅了嗅,就要入口品茶。 夏青云忙道:“先等等,这个茶汤是用来润茶洗茶,不喝的。” 说着,她又提壶开始泡第一道茶汤。等了七八息之后,她掀起杯盖递到娘面前。 娘嗅着杯盖上的茶香,笑道:“这香气真好!” 夏青云眨眨眼,旋即将盖碗中的茶汤经公道杯斟入茶盏。 娘和秋云端起来品了一口,不约而同眼睛一亮。 “姐,这茶好香啊!我觉得整个人从里往外在冒着香气呢!”秋云叫道。 夏青云品了一口,放下茶盏笑道:“茶汤金黄,喝起来醇厚甘爽,香气如兰花般幽雅馥郁,又不张扬,回韵无穷。娘,这次制的茶真不错!可以算得极品铁观音!” 娘听了乐得合不拢嘴,“哎呀,我可算是出徒了吧?前些日子做的茶,苦涩的入不了口,真是可惜了那些茶叶。” “嗯,能出徒了!”夏青云肯定道:“不过,您还得多练习,手法才能愈发纯熟稳定,以后还得带徒弟呢!” “姐,你也泡一杯我做的,品品怎么样?”秋云心急地说道。 夏青云重新取过一套茶具,将秋云制的铁观音也冲泡一道。 “哎呀,没有娘做的香气浓。”秋云品了一口,便有些泄气。 “没关系的,不要灰心。”夏青云放下茶盏道:“你制的茶香气虽然不是很浓,但是鲜度十足,也可称为上品!” “真的?姐,你不是在安慰我吧?”秋云嘟起小嘴巴。 “铁观音的香气变化多端,制茶手法稍有不同,香气就会发生改变。即使是我来制,不同的批次香气也会有所不同。” 她看了看杯底,又道:“下次你在揉捻和焙火的时候,需要注意一下手法和火候,千万不能心急。最后簸拣时也要细心些,你看,你的茶叶中还能拣出茶梗,不但影响茶汤的口感,看上去也不美观。” 秋云连连点头,一一记在心里。品了几道茶,她忽然想起件事,问道:“姐,蛇蜕皮不是只要几天功夫么,怎么青儿它们还不出来呢?” 夏青云一愣,“不会吧,蛇长大要蜕好几次皮,是不是趁我们不在时已经出来。这么长时间,是再一次蜕皮了?” 秋云摇头道:“不是的,我每天都会去那几棵茶树下看看,它们一直睡在那里,也不动,也不吃东西,会不会饿死?” “别担心,它们出生在如意宝阁,喝七星泉水长大,断不会这么容易死掉。再等等看,兴许就快了。” 正说着,脚下忽然微微颤动起来。夏青云很熟悉这种感觉,每当宝阁里有大的变化,就会发生这样颤动。 娘儿三个从茶室里向外望去,只见茶园中几道青光直冲天际,映的整个茶园一片碧绿。 “青儿它们出事了!”秋云第一个跳起来,往茶园跑去。 茶园里,爹和华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停下手里的活儿,眺望着,见秋云她们朝那几株茶树跑,赶忙也跟了上去。 耀眼的青光笼罩在九条青蛇身上,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此时,旁边的几株茶树也从枝叶上轮番放出七彩光芒,如霓虹般动人心魄。 雪儿在一旁低吼,紧张的连背毛都炸了起来。 一炷香时分,光芒减弱,九个巨大的绿色石蛋出现在青蛇原来待的地方。 “喀嚓”一声轻响,最大的石蛋蛋壳裂开一道缝。更多的咔嚓声响起,剩下的八个蛋壳也相继龟裂。 爹娘拉着华云他们连着倒退几步,秋云害怕地捂住眼睛,不知会从里面钻出什么怪物。 绿色的石蛋微微摇晃,蛋壳碎片脱落下来,石蛋顶端出现一个大洞,洞里传出几声咯咯的轻笑。 几个绿色的小脑袋从蛋壳里探出来,紧接着,从里面蹦出九个浑身碧绿的小人儿。刚落地时只有三四岁孩童般大小,随风见长,眨眼间便长成大人身量。 绿人身上穿着贴身的绿色甲胄,腰肢纤细,绿肤绿发,尖尖的下颏,细眼长眉,连那眉毛和嘴唇都是碧绿碧绿的,只有一双眸子闪着金色的光芒。 几个绿人先是互相看了看,又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的夏家人,原地一转,旋起几道绿风,待再次稳住身形,却已变作正常人的模样,身上还穿着各色衣衫。 从左至右,共是六女三男,笑意盈盈地站在那里。仔细看去,女子有的长得像夏青云,有的则像秋云,而那三个男子,皆与华云的眉眼相似。 “你...你们...”夏青云嗔目结舌。池塘变成湖泊,大石变成高山,这些她还能接受,可这眼前的几个人分明是由九条青蛇化成,一时间觉得怪异无比。 衣裳最为艳丽的女子娇笑道:“爹爹,娘娘,青云姐姐,我是大大。” “我是二二!”“我是三三!”... 居然还能口吐人言!夏家人惊得面面相觑。 夏青云有些啼笑皆非地揉着太阳穴,好吧,连自己都是灵魂穿越来的,青蛇变成人又有啥稀奇。只是,她们的名字听着不太舒服,要改!(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十章 皇甫向南 见她们与常人无异,长相又和自家人相似,秋云顿时生出几分亲切之感,喜不自禁地上前摸了摸老大的头发。 “秋云姐姐!”老大甜甜一笑,“六六和七七最喜欢你,你经常压在他们身上睡觉!” 六六是个长得娇小可爱的少女,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但七七却是一位生的唇红齿白的少年,想起自己曾经四仰八叉地躺在他身上呼呼大睡,羞得她满面通红,躲到娘身后不好意思出来。 不一会儿,爹娘和华云也放开胆子,拉着几个人左看右看,稀罕不已。 雪儿很不开心地趴在一旁,无聊地甩着尾巴,心里暗暗嫌这几个蛇精抢了自己的风头。 夏青云含笑冲他们招手道:“来,我给你们取个新名字,二二三三的叫着忒别扭。” “你们以后就叫青梅、青兰、青竹、青菊、青荷、青莲、青叶、青藤、青果。还有,要叫娘,不是娘娘。” 娘小声跟爹嘀咕道:“这几个娃儿长的可真俊俏,看着就是巧的,以后可以教会他们采茶...” 青果耳尖,听到娘的话,拍着胸脯说道:“娘,采茶我们早就看会了!你瞧着!” 他身形一晃,如平地刮起一道旋风吹进茶园,转眼间便摘了一篓芽叶,放到爹娘面前。 “乖乖!怎的这样快!”娘揉揉眼睛,看向竹篓里的芽叶,片片嫩绿,没有一丁点杂梗破叶。 青荷道:“不光采茶,我们还会制茶哩!” 夏青云奇道:“你们也不经常见我制茶,怎的学会?” “这个...我也想不起来。”青荷手指敲着脑门,“反正,这里就是知道” “不如这样,你们在茶室等着,我们采些芽叶制来试试!” 从采茶到制茶,青梅等九个人只用了一个时辰不到,九种新茶便妥妥地摆在桌上。 云顶甘露、黄金桂、铁观音、金骏眉、银骏眉、小种红茶、高山云雾、雪山银针、凤凰水仙。一一冲泡品过之后。夏青云仰天长叹,上天!你这是要逼着我发家致富吗! 屯堡建设初步完工,青云茶园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张。山上一天一个样,到了年关的时候,已经全部种上绿油油的茶苗。 娘带着村里的姑娘媳妇们为屯垦兵士赶制冬衣。老娘和小姑夏英兰坐在一处,边纳鞋底边絮叨。 “娘。听说镇远将军在西南又打了胜仗,兵士们这两天一个比一个精神!” “唉。不容易啊,离家在外的,家里的爹娘该多牵挂!也不知你那两个哥哥在哪儿,有没有冬衣...” 老娘抹了把眼泪。又道:“能不能跟青云那丫头说说,让将军把他们放回来?这么些日子也该改过了。当初若不是娶了那两个蠢婆娘,他们也不能变成那样!” 夏英兰叹了口气。摸着隆起的肚子,“娘。青云这两天正忙着,每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饭都顾不上吃,等她忙过这一阵,我找嫂子一起跟她说说。” 夏英兰此刻正坐在书房里,在纸上描画着复杂的图形。自从有了青梅她们,她便不再担心制茶的问题,专心研究一桩大事。 数月前,她从卫队长王实交来的名单中,筛选出六个做过铁匠的兵士,经过一番了解,发现齐国有一位著名的铁匠师傅,会用灌钢法打造出各种精巧的铁器和锋利无比的兵器。 她派人捎信给镇远将军,托他寻找到这位铁匠师傅,许以重金将他请到屯堡,并在屯堡内设计建造了一个炼器作坊。在夏青云的建议下,铁匠师傅改进冶炼方法,使用封闭的石墨粘土炉,成功地炼出一炉精钢。 夏青云便开始四处收集购买铁块、木炭、煤炭和精炼的火油。但是,除了木炭之外,其他几样东西在齐国属于战备物资加以严格控制。 她再次请求镇远将军帮忙。将军对她是无条件的支持,根本不打听缘由,暗中派出影门的人手,私下从黑市大量买入。 当然,所有的钱都是由夏青云出。黑市的价格奇高,攒下的近二十多万两白银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这半年来,皇甫家的订单一直没有增加,如意宝阁里囤积了几千斤的茶叶销不出去。这让夏青云很上火,她决定等春茶收完之后,要出去看一看,寻找其他能赚到银钱的路子。 这天,她正坐在书房里对着面前的一堆画纸发呆,怎么也想不起其中的一个重要环节。忽然丫头过来通报,说皇甫家来人了。 她赶忙将书桌上的图纸收入到宝阁里,整了整衣服迎了出去。 宅院外,靠墙停着三辆大马车,皇甫正与一位年轻的公子站在马车旁。 夏青云满面含笑跨出门,对着皇甫正深施一礼,“正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否?” “哎呀,夏姑娘!别来无恙,别来无恙!”正伯连声还礼,给夏青云介绍道:“这位是三公子皇甫向南,特意从京城来拜访夏姑娘!” 抬眼看去,皇甫向南肤色黝黑,眉宇间与大哥皇甫向东有七分相似,比之虽少了几分儒雅,却多了三分阳刚。 她莞尔一笑,盈盈施礼道:“皇甫公子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还请公子不要怪罪。” 皇甫向南忙还礼,笑道:“夏姑娘客气了,久仰姑娘芳名,今日一见,果然神采过人!你我年龄相仿,姑娘若不嫌弃,直接唤我向南便可。” 夏青云大方地笑道:“向南,正伯,快请里面叙话!” 来到客厅坐定,寒暄过后,正伯道:“向东公子正在日夜苦读,准备今年的殿试,腾不出时间,故托我捎封信给你。” 说着,他从袖笼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夏青云。又道:“半年多没有来,这里变化可不小,那些山上种的可都是茶树?” 夏青云颔首道:“正伯眼力还是那么好!最近种了不少新品茶树,也得了不少新茶,不如请到茶室,我们边品茶边聊如何?” 皇甫向南在旁抚掌,“早就听闻夏姑娘茶艺举世无双,今天终于有幸亲眼见识一下!” 于是几人又移步到茶室,围坐在一张金丝楠木的树根茶桌旁。 正伯摸着光可鉴人的桌面,打趣道:“夏姑娘发了那么多茶桌到京城,我看没有一件好过你屋里这个,最好的东西总是自个先留下了!” 夏青云笑道:“正伯说笑,不过是它的大小正适合放在这屋子罢,哪里算得上最好的。” 她边说,边取来一套手绘的青花功夫茶具,并新制的几种新茶,用铁壶盛了些清水在红泥小炉上烧着。 皇甫向南一眼就被桌上的茶盏吸引住了,取过拿在手里赏玩。 茶盏的外壁上绘着不同的花草,并非是常见的梅兰菊莲,而是画着海棠、水仙、玉兰、芍药、杜鹃之类,当中的盖碗上则是一朵盛开的青花牡丹,既雍容又雅致。 他不禁赞道:“莫说这桌子的形状如行云流水,高雅大气,单是这些小小的茶盏,精致典雅,清丽脱俗,就让人爱不释手。茶盏的做工也非比寻常,胎质细腻,壁薄如纸,又坚硬如玉,不知是什么瓷器?” 夏青云浅浅一笑,“想不到公子眼光如此独到!这是我着人为青云茶园特意烧制的骨瓷,它薄如纸、透如镜、声如磬、白如玉,质轻且硬,濯洗时不易破损,用来品茶是再好不过的。” 皇甫向南眼睛一亮,忙问道:“历来听说过白瓷,青瓷等,骨瓷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知它价格几何,烧制起来可容易?” “怎么,公子对瓷器也感兴趣?”夏青云反问道。 正伯在旁插言道:“向南常年跟随皇甫商船出海贸易,瓷器是最大宗的货物之一,那些海外番国都很喜欢咱们齐国的瓷器!” 皇甫向南兴奋地说道:“没错!外番或以陶土为器,或以金属为器,不如咱们的瓷器色彩艳丽,又能描花各种人物花鸟,所以瓷器在国外很受欢迎。不过,海上风浪大,船只颠簸,瓷器很容易破损,运到国外总有一两成是残品。若如夏姑娘所说,这种骨瓷质地坚硬,那就非常适合海外贸易!” 怪不得他肤色黝黑,原是经常出海的缘由。夏青云心思千转,表面却不动声色,笑道:“这骨瓷虽好,但烧制起来却很难,一窑里只能出四成左右的成品。若是贩到海外,那价格可就奇高了!” “夏姑娘有所不知。”皇甫向南解释道:“我们的商船到了外番,并不要金银,而是以货易货,换取他们那里常见的香料和宝石等特产,这些在我们齐国却颇为稀有,贩回国获利丰厚!” 夏青云有心要了解海外贸易的详情,便顺着他的话问道:“不知公子都去过哪些番国,有什么奇闻异世,不妨讲来听听,也好让小女子长长见识?” 皇甫向南性格开朗,加之走南闯北,极擅长与人聊天,当下也不推辞,便讲述道:“自东海出发,向东南三百里,便有诸多岛国,那里的人身材矮小,鼻孔朝天,下雨时都得举个芭蕉叶挡着,免得被雨水呛着。”(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十一章 京都轶闻 他讲得绘声绘色,边说还边用手比划着,表情滑稽,逗得夏青云咯咯直笑。 “公子莫不是在哄我,这世上哪有鼻孔朝天的人!” “千真万确!”皇甫向南言之凿凿,“那里因此被唤作仰鼻国,盛产各种奇花异果。有的果子闻着香,吃起来却酸苦非常。有的果子闻着奇臭,吃起来却香甜无比。不过那些果子都不耐存储,因此鲜有商船肯贩运。” “再往东行,便是茫茫大洋,大洋中有巨鱼,大如小岛,还有鱼生有双翅,能跃出海面飞行。也有不少小岛,或聚集海鸟,或遍地蛇虫,或冰封,或喷火,总之无人能够在那里生存。” “继续航行数月,方可到达外番的陆地。外番与咱们齐国不同,方圆几百里便可算作一个王国。那里的人生的更是奇特,有长腿国,其人腿长如踩高跷,上身却只有尺许;有深目国,其人眼窝深陷,眸子金色,最擅长挖掘珍稀宝石,跟我们的交易也最多。还有长舌国、红发国、白番国、黑番国、林林总总,不胜枚举!” 夏青云一面听他讲着,一面开始冲泡茶叶,将泡好的茶汤斟入三人的杯盏。 皇甫向南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端起一杯一饮而尽,吧嗒了几下嘴,意犹未尽道:“这是什么茶?比我在京城喝过的白毫银针还要鲜香清爽?” 她莞尔一笑道:“雪山银针。此茶树生于高山之上,不惧风雪,只采其梢顶新发嫩芽,一棵茶树一季只能制出一两而已。” 正伯和皇甫向南连连咂舌,叹其珍贵。 品过三道。夏青云倒出盖碗中的茶叶,置入新茶,等水开的功夫,她又问道:“公子在外番可曾见过一种类似于水晶或者琉璃的器具,看上去无色却晶莹透亮?” 皇甫向南想了想,笑道:“有一种梵语唤作颇黎的,亦名玻璃。与姑娘所说甚为相像。除了透明的。也有红黄蓝绿等其他颜色,外番有个长鼻国,最善制作。不过产量稀少。多为王室和贵族所用。” “正是此物!若公子再度出海,能否为我带些回来?如果能依图形定制更好!” “这有何难,姑娘只管把图样给我!”他一口应承,想了想又道:“此物甚为娇气。碰之易碎,恐怕能完整带回的数量不会很多。” 夏青云心里忽然想到。与其贩运回国,不如派人前往长鼻国学习制造技术,便问道:“能否派人搭乘商船,去到那里学习如何制作?” 皇甫向南连连摇头。“据说那长鼻国的国王甚为严格,将所有的玻璃工匠都集中在一个小岛上,绝对不允许将工艺泄露给外人。违者会被处以绞刑!” 略感失望之余,夏青云冲泡好第二种茶。汤色黄中透碧,品之味醇甘鲜,香气高爽。尤其在品道第二道时,愈发鲜醇,令人齿颊留香。 “此茶名唤云顶甘露,茶青采自生长在山顶云雾之中的高山茶树,产量比雪山银针更为稀少。” 正伯赞道:“云顶甘露,名字好,茶更好!入口确实如甘露般鲜爽清甜。” 见她才泡了三道又要倒掉,连忙阻止道:“如此好茶,不妨再泡两道,倒了可惜了!” 夏青云笑道:“后面还有几种茶未品,我是怕你们喝的太多,等会儿便喝不下了。既然正伯你喜欢,那就再泡两道。”说着,又提壶冲泡起来。 皇甫向南忽然叹道:“可惜这些茶叶产量太少,不然贩到国外,那里的人必然也喜欢!我在黑番国尝过他们常饮的一种叫做咖啡的,其苦无比,必须要加糖奶混合才能入口。喝过之后倒是提神,半宿都不曾入睡。” “非但咖啡可以加奶,茶中也是可以掺奶的。奶茶不但可以加糖,还可以加盐,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真的?”他瞪大眼睛,请求道:“夏姑娘能否泡来尝尝?” “公子别急,奶茶滋味厚重,宜放在最后品尝。”夏青云边说着,边将第四、五道云顶甘露倒入公道杯中,才又换了一种茶叶。 “其实,用来制作奶茶的茶叶不似银针、甘露这么珍稀,产量也大得多,青云茶园每年可以出产几千斤,公子若有意,不妨下次贩些到外番试试看。” “太好了!”皇甫向南一拍大腿,“我正发愁找不到什么新鲜物事!” 夏青云淡笑,将茶荷里的茶叶倒入盖碗中,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当当”之声。 皇甫向南问道:“这茶叶怎得这么重,竟在碗里敲出声音?” “此茶名为铁观音。”她笑着将盖碗推到前面,让两人观看,“其茶如蜻蜓头,茶条卷曲,肥壮圆结,沉重匀整,落碗声音清脆者为上。” 当下冲入开水,之后快速将头道茶汤倒掉,解释道:“冲泡铁观音,必须用滚开的水,第一道为洗茶润茶之水,品茶须从第二道开始。” 第二道茶泡好,她刚一掀起杯盖,一股如梅似兰的香气便从杯中溢出。 皇甫向南迫不及待地端起茶盏,连品三口,赞道:“此茶香气扑鼻,如兰花般清雅,喝过之后似从周身每个毛孔都渗出香气来!” “茶汤圆润甘滑,刚入口虽有一点点苦涩,但回甘醇厚,满口生津,回味无穷!好茶,实在是好茶!”正伯眯着眼睛,沉醉其中。 一连喝了七道,茶香仍然馥郁持久,引得正伯赞叹不已,“这般好茶,若是能量产,运到京城定会大卖!” 夏青云笑道:“正伯这是哄我呢!” 听她话中有话,皇甫向南问道:“夏姑娘此话何意?” “半年来,茶叶的订单数量一直维持原状,并没有丝毫增加,怎得又能新茶大卖?那旧茶岂不要积压了?不过我以前说过,若是白牡丹等卖不掉,统统可以照价回收的,正伯不必为难。” 虽然她是笑着说的,但话里话外却在敲打,正伯何尝听不出? 他苦笑道:“夏姑娘,非我哄你,实是这段时间京城不太平!” 夏青云放下手里的壶,正色道:“难道是朝廷出事了?” 皇甫向南也忙在旁追问:“我出海一年,不知京城发生什么大事,竟惹得咱家的生意也受影响?” 正伯看看两人,低声道:“这话原本不当讲,但此处没有外人,你们听了也只当过耳风,万万不要外传!” “哎呀,你怎么变得这么胆小!”皇甫向南玩笑道。 “不是我胆小,此事关系到当今皇位和朝政,被官府知道是要被抓起来的!”正伯面色凝重地说道。 “你们可知,皇上已经有几个月没上过朝了,据说龙体抱恙,日日躺在宫中休养。太子与诸皇子本就暗地里在争夺、培养自己的势力,这段时间愈发激烈,明争暗斗,诛杀异己。不少贵族大员为了置身事外,免受牵连,有的告老还乡,有的请假躲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哪还有心思静下来品茶?” “太子不就是皇储吗?”夏青云问道。 “虽然是皇储,但是在皇帝遗诏未发之前,其他的皇子仍然有机会坐上皇位!” “当今皇上有很多儿子?” “共有七个儿子,三个女儿。唉,生在帝王之家也未必是好事!自古为了争夺权位,皇子间手足相残的事情太多了!” “最是无情帝皇家...”夏青云轻叹道。 “谁说不是呢!”正伯又道:“现在支持太子的,是二皇子和四皇子。三皇子自成一派。五皇子、六皇子相互结盟。加上其母后、母妃家的势力,以及朝中支持他们的若干臣子,每天打得是鸡飞狗跳。不过有一点他们倒是一样,就是希望现在的皇上早点儿殡天!” “不是还有个七皇子?”皇甫向南问道。 “七皇子是淑仪宁氏生下的。宁氏性子清冷,自从生下他后,就开始吃斋念佛,不讨皇上喜欢,一直没有被晋升为妃。因此皇上也极不喜欢七皇子,自小就把他养在行宫里不闻不问。人们几乎没见过他来到皇宫,也不他知长什么样子,更没有人支持他。所以太子等就直接把他无视了。” “前几日忽传皇上要退位,已令太子摄政,因此朋党钻营之人又多了起来。而茶叶是礼品中的新贵,不少人欲花重金找寻,所以我才说可以大卖!” “正伯,是我误会你了。”夏青云笑着给他赔不是。 正伯笑道:“不妨不妨,多请我喝几盏茶便是!” 品到最后,夏青云吩咐人取来些牛乳和白糖、咸盐,为两人煮制奶茶。 皇甫向南见那茶叶颜色乌黑,煮出的茶汤颜色红亮,便先讨了一盏未加奶的品尝,觉得茶汤润滑,醇厚回甘,香气似果香,又似蜜香,回味之下还有隐约的兰花香。 他笑道:“这茶单是这样喝也很好!不知是什么名字?” 夏青云道:“依它茶汤红亮,茶叶采自于小叶种茶树,便称为小种红茶。此茶性温,可生热暖腹,非常适合在冬季饮用。人们在猫冬时喜欢吃肉类等油腻食物,红茶还可以去油腻,消积食,开胃养胃。” “如此甚妙!”皇甫向南叫道:“外番人平素就喜欢吃肉,且不像咱们烹制时细细切碎,而是大块地烤制,然后再用刀叉分食。一日三餐,顿顿不落!若此茶能消积除腻,口味又上佳,定能在番邦畅销!”(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三家合股 夏青云在煮好的茶汤中兑入牛乳,又分别加了少许白糖和盐,制成甜咸两种口味的奶茶。 正伯品了品,直说甜味的好喝,皇甫向南却是喜欢咸的。 夏青云笑道:“这就叫众口难调。不过,红茶的喝法很多。比如,加奶、糖和肉桂粉,是为肉桂奶茶;若只放几片柠檬和糖,是为酸甜可口的柠檬茶。还可加入酒、蜂蜜或者公子喝过的咖啡等等,总之依据各人口味去调配即可。” 皇甫向南高兴的手舞足蹈,他道:“过完年之后,不出正月商船又要出发,青云茶园能制出多少红茶?” 夏青云想了想,答道:“红茶亦分上品和极品,上品有三千斤,极品有一千五百斤。就按上品二十两银一斤,极品三十两银一斤,如何?” “甚好!”皇甫向南脑筋奇快,接口说道:“一共是十万零五千两银子!若能有配套的骨瓷茶具一起售卖就更好了!” “我尽力试试,但不敢保证。”夏青云沉吟道:“这样吧,如果能烧制出来,公子来取货时便一起带上,到时再谈价格。” 正伯又以三百至一百五十两不等的价格,收购了云顶甘露、铁观音等新茶各二百斤,两下共计白银三十一万,当下立好买卖文书,交付十万银票的定金。 二人在夏家吃过中饭,留下两车从京城带来的各种礼物,方才告辞离去。 夏青云找来王实,吩咐他以购买过年用的烟花爆竹之名,购进大量的硝石和硫磺等物,分别用油布仔细包裹。置于木桶中密闭,存放在山中挖好的几个山洞之中,派人日夜轮流看守。 又将十几张画好的图纸交与铁匠师傅,嘱咐他分别用铜和钢制作。图纸上的零件最长也不过尺许,小的则如米粒,铁匠师傅怎么也琢磨不透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但军令如山。他岂敢马虎。当即按照图纸开始打制。 接下来的半月,夏青云潜心在如意宝阁里做实验。这下可苦了雪儿,原本大青山上是它的地盘。可自从夏青云这次进来后,时不时地就从山上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吓的它胆战心惊,夹着尾巴躲在屋舍里不敢冒头。 记不清多少次。被炸得灰头土脸,甚至皮开肉绽的夏青云一头扎进七星湖里。亏得泉水神奇而迅速的治愈效果,她这条小命才保了下来。 终于有一天,她像是魔怔了一样又叫又跳又笑,引得青梅几人纷纷侧目。 夏青云取来铁匠制好的零件。组装出一长一短两支火枪,又将研制好的弹药填装进去。经过测试,短枪的有效射程为十五丈左右。长枪则能够达到一里开外! 成功了!她激动不已地将两支枪抱在怀里,站在大青山顶眺望。有了它们。管他什么草原铁骑,什么倭寇蛮夷,通通不在话下!若是镇远军将士们都装备上火枪,必将所向披靡! 然而,现实无情地给了她当头一棒!凭铁匠师傅一个之力,十天才能制出两支火枪的零件,一年不休息也才不到一百支。想装备镇远军,岂不要等到猴年马月? 她和铁匠师傅推敲了许久,决定从兵士中选出五十名健壮的,跟着师傅学习锻钢,这样师傅就能腾出时间专注于制造零部件,速度大大提升,三天便能制出一支。 腊月廿八这天,十几辆马车停在了屯堡之外,花菱花树的舅舅、舅母和叔伯婶婶等人,带着数不清的礼物赶到了。他们不但送来年礼,还要陪花家姐弟在这里过年! 这下子夏家可热闹起来,杀猪宰羊,剪窗花,挂灯笼,写春联,红红火火,喜气洋洋。 夏青云给长工们放了假,每人不但额外发了二两银子的过节钱,还领到二十斤米面,十斤猪肉,五斤鸡蛋,并白糖香油等山村少见的稀罕物事,喜的大家纷纷叩谢。 屯堡里的兵士换上崭新的冬衣,脚上是千层底的细布棉鞋,一个个看上去份外精神! 年三十这天,娘悄悄把夏青云拉到房里,“青云,今天你小姑找我,说你奶想问问,啥时候能让你二叔和三叔回来?” 夏青云皱眉道:“这我也不晓得。娘,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是他们回来又开始作乱...”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毕竟是你奶身上掉下来的肉,好赖都心疼!”娘无奈地叹口气,“等有机会,你打问一下,也好让你奶宽宽心。” “行,我记下了,过完年派人给将军捎信问问。” 老娘从小姑处得知了夏青云的答复,心里才稍微宽慰了些。 年夜饭,夏青云在家里的饭桌前只坐了片刻,便起身来到屯堡的兵士中间。 兵士们欢呼不已,端起酒杯向她敬酒。夏青云连饮几杯,俏脸泛红,更显得娇媚可人。 七星泉水能解酒,她便来者不拒,与兵士们开怀畅饮,从此,夏姑娘千杯不醉的名声便在镇远军里传开了。 千里之外的西南边陲,镇远军营帐一片漆黑,即使是除夕,这里也严格执行宵禁,不能有丝毫的火光与喧嚣。 身披黑色大氅的镇远将军彻夜未眠,走访于各个营帐之间,为将士们送去年夜的祝福和关怀。 天光佛晓,他站在军帐之外,眺望着东北方,默默思念着那位清秀聪慧的少女。 “为了你,我定要保住大齐国不被外敌入侵,不受战火涂炭!新的一年了,不知何时何日才能再见到你。但是...见了又能怎样呢...” 镇远将军黯然神伤。 过了初五,花家的亲戚们便要回转,夏青云设宴为他们送行。 席间,大伯父花景天说道:“青云茶园的名声现在可是叫响了,不光是京城,就连西南省玉州这样偏远的地方,都以能喝上白牡丹为荣耀!” “是呀,”大伯母张氏也道:“西南日照强烈,人们肤色偏黑,那些姑娘媳妇听说用茶叶水洗脸能让肌肤白皙透亮,千方百计托人购买。我也试过一阵子,果真是管用呢!瞧我眼角的皱纹都浅多了!” 夏青云含笑点头。白茶有高效的抗氧化能力,又富含各种营养成分和活性酶,日常饮用排毒养颜,将剩余的茶汤用来洗手洗脸,能令肌肤光滑润白。更何况夏青云以前送给大伯父的,是在如意宝阁里生长出的极品白牡丹等,自然效果更胜一筹。 “青云丫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茶庄?”大伯父突然问道。 “想是想过,但青云茶园刚刚建好,人力、物力、精力都顾及不过来,所以...” 大伯父放下手里的酒杯,兴致勃勃道:“自去年秋天,各省均有高官从京城告老还乡,也有不少新晋进士,从京城委派到地方任职,饮茶之风也随之流传开来。皇甫商号的销售多以京城权贵为主,若你能在各省开设自己的茶庄,既不会与其相争,又能赚到可观的利润!” 夏青云道:“伯父说的在理,只是我从未出过这大山,各处人生地不熟,一时有些为难!” 大伯父笑道:“这有何难!你不熟,可是我们熟啊。花家在西南省和中南省还算小有名气,若你信得过,我回去便帮你踅摸地方,人手我也可以帮你筹备,很快就能将茶庄开起来!” “那就有劳大伯父费心了!”夏青云顺水推舟道:“还请伯父除了物色茶庄之外,也寻一下有没有临近闹市却不喧嚣,交通便利,环境雅致的地方,大小如中等的酒楼便可。另外,再寻一处宅子,日后过去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大伯父一一记着,见夏青云欲起身取银票,忙道:“青云丫头,你也太见外了!这点钱花家还出得起!要是你不介意,就算分一成股份给我,你看如何?” 这时,三舅父姚喜礼插言道:“这么好的事情,可别把我们落下!青云姑娘,姚家在京城周边的直隶、河南、河北、山东也都有商号,能不能让我们也参一股?” 三舅母和大伯母相视笑道:“你们谈起生意,我们连这饭都不能好好吃了!你们何不快点儿用完,移步到书房去商议?” 大伯父和三舅哈哈大笑,重新拿起筷子。边吃边与夏青云的爹娘说了许多的客气话儿,又叮嘱花菱等人一番,让他们听干爹干娘的话,认真练功不要偷懒等等。 吃过饭,因要与夏青云商讨茶庄的事情,于是又将启程的日子推迟一天。 书房里,大伯父问道:“青云丫头,为何你还要寻开酒楼的地方?” 夏青云道:“不是开酒楼,我要开的是茶室,供人们在此饮茶谈天。” 她详细讲述了自己的计划,如何选址,如何装修,如何布置等等,最后说道:“除了这些设施,茶室还需培养些女子做茶师,为客人表演茶艺,另外再请几名技艺高超的琴师,定时弹奏些乐曲,更显风雅。” 她这边说,三舅父在一旁铺开纸张,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又誊写了一份给大伯父。 夏青云笑道:“三舅父做事凭的仔细!如此一来,茶庄与茶室算作咱们三家合股,晚辈斗胆讨个便宜,占四成,你们各占三成如何?”(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要回娘家 “这可不行!”大伯父一皱眉,“我们只不过跑跑腿,动动嘴,怎得就要占三成的股?一成就不少了!” 三舅父也道:“大哥说的没错,最多各要一成!我这就起草文书。” 争执半天,最终定下夏青云占五成,花家和姚家各占两成半。写好文书,三人签字画押,各执一份,这才满意而归。 屯堡里的兵士闲不住,刚过初六就干起活儿来。 夏青云更是忙的脚不点地。 她从兵士中挑出六十名耐心仔细的,跟着娘和秋云学习制茶。又调出二百人进山,选最隐秘的地方,开凿出数个宽敞干燥的山洞,用以存放做好的枪支弹药。 又画出数十种彩色的茶具图样,派人送到夏家定点的瓷器作坊,烧制外销的骨瓷茶具。 又吩咐青梅等人,在如意宝阁里全力制作小种红茶,并压制成体积紧实,便于运输的红茶砖。 转眼便到了月底。左等右等,也不见皇甫向南来提货,夏青云心里有些暗暗着急。说好正月里商船就要出海,十万两银子的订单,也不是个小数目,他总不该忘了吧? 等得心焦,索性进到如意宝阁,与雪儿玩耍了一阵,散散心。忽听得外面有人通报,说皇甫向南来了。 “夏姑娘,等着急了吧?”皇甫向南明知故问。 “公子不是说正月里就要出海?怎现在才来?” 皇甫向南摊摊手,无可奈何地说道:“计划赶不上变化!商船原来准备从东海的罗家湾出港,可近日来倭寇猖獗,封锁了航道,不得不改为从西南的荔湾出发。单是将货物运过去。就要耗费半个多月的时间,故而才迟了。” 夏青云心里狐疑,小小的倭国才有几个人,居然能封锁东海航道?不禁问道:“那倭寇有什么凭仗,竟能在海上称霸?” 说起这个话题,皇甫向南也很气愤。他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勾画道:“倭国由一系列岛国组成,像个锁链般横亘在东洋。倭人自小生在海上。水性极好。传言。倭国君王连续五年加征重税,斥巨资造出一百多艘大型帆船,专门掠夺齐国过往的商船!” 夏青云气的一拍桌子。“这分明就是海盗行径!” “比海盗还狠!他们不但掠劫财物,还杀死所有的船员扔进海里!”皇甫向南心痛道,“我有位好友年前出海,就惨死在倭人的刀下!连个尸首都找不回来!” 夏青云眉头挑了挑。心下恻然。堂堂大齐国,连一支能应战的海军都没有。任凭倭寇在东海肆虐,怎不令人窝心! 皇甫向南不想谈这些伤心事,扯开话题问道:“夏姑娘,货物可准备好?” “早就备好了。除了茶叶。还赶制出二百套骨瓷茶具,请随我到仓库察看。” 新制好的骨瓷茶具一改往日素雅的风格。茶壶的曲线如花苞般玲珑,茶盏则如盛开的花瓣。每个茶盏旁边还加了一个半圆形的把手。把手和杯沿等处精致地镀了一道金边,四周装饰以色彩艳丽的图案。有的画着花鸟,有的画着人物,有的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皆栩栩如生,让人百看不厌。 皇甫向南大喜过望。询问价格,夏青云答道:“公子说过以货易货,那就先不忙着定价。我这里有一张图,若公子此次能到长鼻国,请工匠按图烧制一批玻璃杯带回来。” 玻璃杯的图样以炭笔描画,非常逼真,仿佛一伸手就能把它从纸上取下来似的,旁边还用小字仔细标注了尺寸。 “这画很像外番画师的风格!”皇甫向南看罢笑道。 夏青云淡笑不语,又拿过一块黑乎乎的茶砖请他过目。 “公子请看,我将红茶压制成红茶砖,这样易于堆放和运输。喝的时候,撬下来一小块掰碎,投入锅里煮开即可,口味和散茶是一样的。” 验过货,结清余款,皇甫向南告辞道:“夏姑娘,明日一早我就派人来取货!从这里去荔湾,路上还得走十几天,幸亏镇远将军扫平了西南蛮夷,不然就是一个月也未必能到!” 夏青云灵机一动,何不趁这个机会,把新研制的枪支弹药给镇远将军送去? “公子,我想搭个顺风车,和你一同去荔湾开开眼界。” “这...”皇甫向南有些迟疑,“多辆马车倒不妨事,只是,在外非居家可比。我常出门不以为意,夏姑娘想必每日盥洗沐浴是不可缺的,出门一切从简,你平素自在惯了,怎能受得了这些苦!” 夏青云笑道:“我本来就是山野女子,打小在山里跑,哪有那么娇气!” “行!既然你不怕苦,那就抓紧时间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就出发!” 夏青云找到爹娘,告诉他们自己要和皇甫公子一起去西南。爹娘虽然感到突然,却没阻止。娘赶紧安排人,将作坊里为屯堡兵士新做的鞋袜都收集起来。又连夜赶制出数百斤新鲜的腊肉腊肠等,让她给镇远军带去。 铁匠师傅这段时间共制出六支长枪,三支短枪,七八箱铜质弹壳,她让兵士从山洞里运出足够的硝石、硫磺、木炭等,一起妥妥地收入到如意宝阁里。 算计着这次来回至少一个多月,她跟爹娘和华云秋云仔细交待着山上各种茶叶的采摘时间,嘱咐他们千万不能误了季节,倘若遇到困难,就去找王实商量。 又修书一封,差人送给西南省的花景天,告诉他自己将会从荔湾转去玉州。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清晨天刚亮,皇甫家的马车就到了。 装好车,领头的车把式甩了个响鞭,十几辆马车辚辚地驶出北溪村。 皇甫向南带着另一队车马,早就等在东川镇外的一处驿站,两下汇合,车队顺着官道折向西南。 开始,他还担心夏青云不习惯长途旅行,走了几天,发现她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丝毫不显疲惫,这才放下心来。 他哪里能想的到,夏青云有个随身的如意宝阁呢?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着天南海北的各种逸闻趣事,多半是皇甫向南说,夏青云听。 有一次,他说起在海里曾经救过一个鲛人,鲛人送了他一颗夜明珠,在晚上能将一个屋子照的明如白昼。还有一次,他又讲起黑番有个宝石国,那里的人每天从嘴里吐出一颗宝石,大如枣子,五颜六色缤纷夺目。 夏青云截住他的话,质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皇甫向南指天对地发誓,自己所说的都是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若是骗人,来世就变作夏青云的哈巴狗!逗得她哈哈大笑。 两个年轻人年龄相仿,性格又都很开朗活泼,因此一路上欢声笑语,一点儿也不寂寞。 果然如皇甫向南所说,没有蛮夷的侵扰,官道一路畅通。只用了十四天的时间,车队就到了西南省的天然良港,荔湾。 他们到荔湾的第二天便赶上大潮,三艘皇甫家的商船,借着潮水入港装货。 皇甫向南临上船前嘱咐道:“夏姑娘,此处临近西南横断山区,那里常有蛮夷出没,你自己千万要小心,不要乱走,玩儿上几天便早日归家!” 夏青云扑哧笑出声来,“向南,你才多大!就学正伯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你,早点儿把我的银子带回来,少一两都不行!一路平安!” 海风吹起她额前的刘海儿,露出光洁的额头,衬着弯弯的眉毛和笑眼,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送走了皇甫向南,她在荔湾镇找了家小客栈住了下来。 这里是齐国的第二大海港,来往的客商和水手非常多,街上商铺中陈列着不少舶来品,稀奇古怪的抓人眼球。她买了好几个新鲜的小玩意儿,打算带回家送给秋云和花菱他们。 表面上看,她就是在镇子上慢悠悠的逛街买东西,但实际上,她按照镇远将军告诉她的法子留下暗记,通知秋月影门。 深夜子时,有人轻轻敲打着她房间的窗棂。 夏青云凝神静听,一长四短,又三短一长,是影门的联络暗号! 她骨碌一下从床上坐起,警惕地从枕下掏出一把短枪,手指扣在扳机上,踮着脚走到门口,将门打开一道缝。 戴着黄铜面具的黑衣人闪身而进,从怀里掏出一个黝黑的虎符。 夏青云也拿出镇远将军给自己的虎符,两者相对,纹丝不差! “夏姑娘,明日卯时三刻,你到镇北的荔安客栈,找一辆刻着三足鸟图案的马车,车把式姓韩,你告诉他要回娘家,他就会把你送到将军的营帐!” 夏青云点点头,黑衣人抱了抱拳,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第二天天色将明,她早早从如意空间中出来,收拾好东西,寻到镇北的荔安客栈。 客栈门口停着七八辆马车,车把式们靠在一旁打着盹儿。 三足鸟!她在最后一辆马车的车辕上发现了标记。 “车把式,啥时候出发?”她用脚踢了踢车轮,叫醒睡梦中流着口水的车把式。 “你找哪个车把式啊?”那人连眼都不睁,低声咕哝了一句。 “姓韩,他在不?我要回娘家,雇个车!”(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怎么是你 车把式懒洋洋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边套车一边低声哼哼着小曲,“小小妹子回娘家哦,哥哥带你走一程呦...回家莫叙家常话儿,叙起家常眼泪多咯...” “韩大哥,麻烦你先去趟客栈,我还有些货要装。”夏青云撩起车帘儿给他指路。 到了客栈,她唤来小二帮她把屋里的东西搬到马车上。小二应着,心里纳闷儿道,这位姑娘啥时候买了这么多东西! 从荔湾镇出来不到半个时辰,周围全是茫茫大山。这里的山不像北溪村那里多缓坡,而是山高坡陡,水深流急。蜿蜒的山路如羊肠般盘旋,隔上几里路就是一个急转弯。 上山的时候还好些,速度不是很快,转弯时也很从容。但是翻过山口,一路下坡,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是马拉着车,而是车推着马儿在跑。 经过一个急弯,马车的后轮猛地甩起,竟有一小半悬空而过,底下就是万丈悬崖! 车把式老练地拽着缰绳,摇头晃脑地唱起曲儿:“一个鸡蛋两个黄儿呦,小妹还有两个郎...把我整在中间睡咯,二人味道不寻常...一个鸡蛋两个黄呦,一个小妹两个郎啰...我们三个一起睡咯,各有各呢...鬼名堂!” 趴在窗口看风景的夏青云被晃得七荤八素,差点儿连昨天的晚饭都吐出来。她探出身来,高声喊道:“韩大哥!能不能慢点儿?” 车把式头也不回,话音随着马车的颠簸,断断续续传过来:“妹子!前面还有三座山...天黑前...要是翻不过去...就得在山里喂狼啰...” 车轮压过一块石头,猛地一颠。她的额角重重地磕在车窗上。 “哎呦!”眼前金星乱冒,额角顿时鼓起个大包,疼的她呲牙咧嘴,无奈之下只得进到如意宝阁里避一避。 从辰时到酉时,整整走了六个时辰,夏青云再次从车窗探出头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彩霞满天。 远处山脉连绵起伏。像一群巨人卧在大地上沉睡。周围时而是茂密的树林,时而路过几个水塘,乍一看还以为来到江南水乡。空气潮湿蕴热。像是一下子到了仲夏季节。 马车驶过一个小山村,家家户户的房顶上冒着炊烟。身着短褂,肤色黝黑的男人们坐在家门口纳凉,女人把吃食盛在芭蕉叶上。捧出来分给男人和孩子们。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夜幕中看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营帐。执勤的守卫拦住马车盘问。查验过车把式的令牌,挥手放行。 跳下马车,早有兵士等在一旁,领她直接走向镇远将军的军帐。 她一面走一面四下打量。四周一片漆黑,除了偶尔飞过的几只萤火虫,看不到任何光亮。她尽量加深呼吸。努力平复心里的紧张和激动。 军帐门口除了两名守卫,还站着一个戴着黄铜面具的黑衣人。见夏青云过来,冲她微微一点头,撩起帐帘。 军帐里,仍然是和以前一样的摆设,桌上只燃着一截蜡烛,烛光如豆,照出不大一圈光晕。 高而瘦的身影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来,脸上依然戴着蓝纹白银面具。 “青云参见镇远将军。”她轻声说道。 “你来了。不必多礼,坐。”将军的声音依旧是嘶哑低沉,不带任何情绪。但是如果仔细分辨,一定能听出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 她略微拘谨地在桌子对面坐下,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将军轻咳一声,似乎在掩饰这份尴尬。 “屯垦进行的如何?” “一切顺利,屋舍建了二百七十八间,梯田开出一千一百五十亩,铁器作坊...”她流利地回答着,好似在汇报工作。 “我与皇甫公子一起去荔湾送货,想着顺便捎点儿东西过来,有腊肉,还有些衣衫鞋袜。” 镇远将军微微颔首,淡淡说了一句:“此处天气炎热,东西不耐存放,以后不必再送。旅途劳顿,你早些休息,后天我会派人送你回去。” 说着,他站起身,摆出送客的样子。 夏青云咬住嘴唇,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诸如‘你还好吗,伤好些了没有’等话儿,但却一句也问不出来,只好转身出得帐外。 帐帘落下,将她玲珑有致的背影隔绝在他的视线之外。 他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将她的背影拉回来,却又紧紧攥起拳头,骨节发出咔咔轻响。 吹熄蜡烛,他和衣躺在窄窄的行军床上,在黑暗中摘下面具放在枕边,双手垫在脑后,怔怔地望着帐顶。 夏青云跟着兵士,来到为她准备好的营帐前,低头钻了进去。 帐篷内并没有燃着蜡烛或油灯,却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光线之中。她朝上面看去,惊喜地发现,帐篷中间吊着一盏竹篾编成的灯笼,灯笼里聚集了上百只萤火虫,尾部时明时暗地闪着点点黄绿色的光芒。 地上铺着干净的竹席,一桌一椅,一张竹床。桌上还放着两个椭圆的果子和一串盛开的蝴蝶兰。 夏青云的心顿时咚咚咚直跳,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这些东西明显是将军让人专门为她准备的,从装满萤火虫的灯笼上就能看出,一定花了不少心思。 她脸上忍不住浮起一个微笑,感觉到心头萦绕着一丝丝的甜蜜。 虽然帐篷内闷热无比,但她这一晚却没有闪进如意宝阁。躺在竹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快天明才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梦里,她不知为何拼命奔跑着,突然一脚踩空,直直地掉了下去,一下子惊醒过来。一缕晨光透过帐顶的缝隙,照射在桌上的那串蝴蝶兰的花瓣上,透出淡淡的粉红。 夏青云坐起身,想起昨晚见面的情形,心里突然有些后悔,有啥可害羞的,一回生二回熟,何况他还救过自己的命,见面问候一下也是正常。 进到宝阁里简单梳洗了一下,换上一身月白色束腰长裙,将头发挽在头顶,别上那支银制的竹节簪子。 走出帐篷,才发现太阳刚升起不久,兵士们正在营帐之间的空地上进行早晨的训练。 她朝他的军帐看去,见帐帘高高卷起,里面却空无一人。 问了守卫,才知镇远将军一早就外出巡视,可能要过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她找到昨天带来的货物,从一筐腊肠里翻出个油布包,又倒出几筐腊肉,露出藏在下面的几个木箱,叫过两个兵士,把这些东西搬到自己的帐篷里。 闲着无事,便在驻地四周溜达起来。这是群山之间一片开阔的平原地带,生长着不少粗大的榕树,长长的气根从树上垂下,随着微风摆动。 繁茂的草丛中,东一处西一处地开着片片野花,吸引着野蜂嗡嗡地在花间忙碌。 她走着走着,不小心踢到一块石头,石头底下爬出一条尺长的蜈蚣,甲壳黑中带红,足有拇指粗细,几百只虫脚一起挪动,钻进旁边的草丛中。 夏青云吓了一跳,这么大的蜈蚣还是头一次见到,虽然她不怕虫子,可是看着它密密麻麻的对足,不禁也头皮发麻。 这里气候炎热潮湿,植被茂盛,丛林中一定生长着不少剧毒的蛇虫。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若是不小心被蛇虫叮咬,又没有特效药,可是要危及生命。也不知道军队安营扎寨的时候是怎么驱赶这些毒虫的。 她想找人问一问,回身朝着驻地走去。远远地,看见几个黑衣人飞马赶到营地,翻身下马后直奔将军的军帐。 将军回来了?夏青云加快脚步,先赶回自己的帐篷,从油布包里取出一支短枪,又从木箱中抓出一把弹壳,闪进如意宝阁里填好火药,装好弹匣,用块青布包起,拿在手里走出来。 来到军帐门口,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人,有些失望地转过头,隔着几顶帐篷,她看见一个黑衣人的背影。 从纤细的腰肢和垂到腰间的长发,以及不经意的几个小动作,夏青云判断出这是个女人。 只见那人来到马前,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裹,径直走出了营地。 夏青云颇感意外,不由得好奇地跟了上去。 她步履轻盈,借着榕树粗大的树干隐蔽着身形,远远地跟在后面,竟没有被那女子发现。 走了半炷香的功夫,那女子从两株靠的很近的大榕树间挤身进去,齐腰深的灌木和垂下的气根挡住了夏青云的视线,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地靠近,从缝隙间往里望,却被茂密的芭蕉丛挡住了视线。 没办法,她只好学那女子,从大树中间挤进去,又钻出芭蕉丛,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小水塘,岸边的巨树和芭蕉丛,像天然的屏风把小水塘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 塘边散落着几件衣物,那女子半身泡在水中,露出光洁的后背和莲藕一样的手臂,揉洗着一头长发。听到响动,她警觉地蹲下身,只将脑袋露出水面,猛地转过头,与刚刚直起腰的夏青云打了个照面,两个人同时惊呼道:“怎么是你!”(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十五章 这有何难 “芷秋?”夏青云难以置信地看着水中的女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芷秋有些窘迫地抱着肩膀,“夏姑娘,麻烦你先转过身。” 即便都是女人,她也不好意思光着身子从水里走出来。 穿好衣服,芷秋才问道:“夏姑娘,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 听夏青云讲了一遍经过,她笑道:“怪不得,我前天跑了趟玉州,今天一早才赶回来,人困马乏的,想到这儿洗个澡,却被你发现了!” 夏青云看看她手里的黄铜面具,试探着问道:“你家公子就是镇远将军?那晚救我的四个黑衣人里也有你?” 芷秋点点头,有些懊恼地说道:“这下可要挨骂了!若是被公子知道,定会冲我发脾气的。” “那我再问你,你家公子去年春天是不是在山里受过伤,被箭射中了后心?” “啊?这件事你也知道了?”芷秋略微有些吃惊地问道。 “我见过你们手里拿着报信鸟的竹筒。”夏青云解释,又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他会知道我家茶园缺人手,又为何偏那么巧赶到村里救我?难道,你们一直在暗中监视我?” 芷秋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才答道:“不是监视,应该说是暗中保护。那天你帮公子放出报信鸟,我们很快就找到山洞,也见到你在上面的石台上折树枝。公子让我跟着你,想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到底是什么人。我一直跟到你家的木屋才离开。” “后来你就一直隐藏在我身边?”夏青云有些不悦,虽然没有恶意,但是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窥视,感觉很是不爽。 “也不是一直。我还要执行其他任务,每隔几天才会去你家看看。那时候公子带人在山里剿匪,偶尔他也会亲自过去...”她意识道自己说走了嘴,声音低下来,有些尴尬地看着夏青云。 夏青云瞪大眼睛,不相信地问道:“他也去过?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你家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不,他到底是谁?嗐。我的意思是...” “你是不是想问。我家公子叫什么名字?”芷秋挑眉问道。 “对对,他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长得什么样子?为什么你们都要带着面具?”夏青云一连串的问道。 “我戴面具是为了执行任务时隐蔽身份,至于我家公子...这些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不然公子会怪罪!” “为什么?难道堂堂镇远将军是个丑八怪,又老又丑?怕人看到他的样子?”夏青云随口说道。 “胡说!”芷秋突然有些生气,“我家公子年轻英俊,就是整个大齐国也找不出几个能超过他的。怎会是丑八怪!” 她拿起面具戴在脸上,语气有些不客气地说道:“我要走了!你最好不要跑去问公子。否则我会被责罚的!” 说完抬脚便走,走出去两步忽又停下道:“好奇害死猫!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接着,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芭蕉丛。 夏青云有些莫名其妙,都是熟人了。不过随口开个玩笑,何必生气呢! 她在水塘边坐下,望着水里的浮萍出神。 我救了他。他暗中保护我...可我只是普通的农家女,他是大将军...戴着面具,隐蔽身份...难道他还有另一重身份? 似乎也说不通。在大山里,除了镇远军的将士之外,又没有外人,一位将军为何要在自己的部下前隐藏起面容? 百思不得其解,夏青云带着心里的重重疑问回到自己的帐篷。 正郁闷中,有兵士来传话,说将军回来了,要她过去。 夏青云拿起包着短枪的布包,跟着兵士来到军帐。 芷秋已恢复了黑衣人的装扮,见她过来,悄悄做了一个手势,意思在警告她不要多言。 “你早上来找过我?有事吗?”将军劈头问道。 夏青云听他口气冷淡,心里有些不快,明明在背地里搞了那么些花样儿,却还要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罢了,大局为重,先不和他计较。 她把手里的布包放在桌上,神色淡然地说道:“将军,你看看这个。” 他打开布包,将短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着,“这是...火铳?” “哦?你认得?”夏青云感到有些意外。 “以前在外番人手里见过几次,不过和这个的样子不太一样,这里要长一些,粗一些。”他指着枪筒的部分比划,“哪儿来的?” “我画图,让屯堡里的铁匠师傅打造的。” “哦?”这次轮到他感到意外了,“就是我帮你找到的那位铁匠?” “不错。将军,想不想看看它的威力如何?” 营地边的空地上,夏青云命人抬出一张桌子,桌子上摆了一溜六个瓷碗。 她拿过短枪,走到百步开外,扳开保险,抬手,瞄准,扣动扳机!几声枪响之后,六个瓷碗应声粉碎! 镇远将军和身后的黑衣人,以及周围的兵士全都愣在那里,嗔目结舌地看着地上的碎片。 “将军,你想不想试试?”夏青云勾起嘴角,举着枪抬了抬下巴。 她耐心地给他讲了一番动作要领和注意事项,换上一盒新弹匣,指着前面桌子上新摆上的瓷碗说道:“稳住手不要抖,三点一线!” 枪声响起,六个瓷碗碎了三个,还有三个静静地待在原地。 “成绩不错!第一次能打中三个已经很棒了!”夏青云鼓掌道。 将军显然很兴奋,吩咐兵士又摆了几个碗上去,不一会儿,带来的几个弹匣就被他打光了。 枪声引来不少兵士,他们无一不骇然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嘴张的能伸进个拳头。 “夏姑娘,这火铳太厉害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短枪,“一连能打出六次弹药,要是在战场上,百丈之外就能取对方首级!倘若镇远军能装备这种火铳,哪怕只有一百人,也能所向披靡!” 夏青云笑道:“单凭它恐怕不行,我管它叫手枪,便于随身携带,射程大约在十五丈左右。如果想打中远处的目标,需用长枪才行!在帐篷里,我这就去取。” 镇远将军拦住她,摆手叫过身后的黑衣人,夏青云一看身形,便认出是芷秋,含笑对她点点头,告诉她将桌上的油布包和地上的木箱都搬过来。 长枪的威力再一次震撼了镇远军将士!特别是夏青云的表演,她一连五枪,枪枪命中百丈之外,用树枝临时捆扎的人形靶,引起四周一片惊呼! “夏姑娘,请到帐中叙话!”镇远将军的声音中明显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他吩咐兵士搜集起散落在地上的弹壳,一个也不许落下。 回到帐中坐定,夏青云先说道:“将军,这次我一共带来六支长枪,三只短枪,以及十几箱子弹。希望镇远军能用得上!” “能,太能了!”将军高兴地一拍桌子,“蛮夷擅长弓箭,隐藏在山上的密林中,易守难攻。因此很难一举将其击溃,西南边疆长久不能平定。如今有了长枪,射程比弓箭更远,杀伤力也更大,如此一来,胜利指日可待!” 他修长的手指来回地摸着乌黑的枪管,喜爱之情虽隔着面具也能令人感觉得出来。 “夏姑娘,这,这是你设计的?你怎么会...难道你去过番邦?” 夏青云抚了抚额头,就知道你得问这个! 她搬出仙女和王母娘娘的一套说辞,管他信还是不信,反正自己一口咬定便是! 果然,这个故事骗骗爹娘容易,镇远将军却是将信将疑。 她眼珠一转,扯开话题道:“将军,你方才说蛮夷躲在山上的密林中,他们人数众多,现在手头只有六支长枪,火力远远不够,不过,我还想起一个法子,也许能管用!” 将军道:“也是王母娘娘教你的?你认识的这位王母娘娘,怎么对打仗这么感兴趣?” 夏青云抿了抿嘴,强忍着笑意道:“怎么?你不想听?” “我几时说过不听?” “这法子说来也简单,可以将火药填在竹筒内,做成个大炮仗,点燃引线后扔出去。不过这方法也比较危险,容易炸伤自己人。” 将军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道:“你有多大把握能做出来?” “十成!”夏青云笃定。心说道,这有何难,不就是个土手雷嘛!比起造枪简单多了! “好!需要什么材料你尽管说,我帮你弄来!多久能做好?” 夏青云伸出三个手指。 “三天?” “三个时辰!” 傍晚,镇远将军带着黑衣人来到营地之外。这里已经让兵士挖出一道十丈长的战壕,能容下半个身子,战壕前堆起两尺高的土堆,再十几丈开外,密密麻麻地竖着一堆竹竿和树枝扎成的靶子。 上午的枪声惊动不少兵士,火铳的威力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着整个营地。兵士们看夏青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仙,赞叹中带着敬畏。 为了避免误伤,将军命令所有的兵士后退百丈。 镇远将军等人跳进战壕,伏在土堆后面。夏青云则站在战壕里的另一端,小心地取出一枚土手雷,点燃引线对着靶子扔了出去,随即蹲下身,躲在土堆之后。(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摘下面具 轰然巨响,浓烟滚滚,气浪掀起树枝碎石,崩落一地。硝烟散去后,人形靶所在之处已是一片狼藉。 夏青云第一个跳出战壕,走近观瞧,不甚满意地摇着头,杀伤力还是不够! 然而将士们却不这么认为。在数百人的簇拥下,她重新回到将军的军帐。 将军遣散众人,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在帐里来回踱着步子,“夏姑娘,能否再多制一些,或者,你教给我制作的方法?” “此法...不能教与旁人。但我可以帮你制作出一批。” 夏青云不想把制造炸药和土手雷的方法流传出去,万一被野心勃勃的战争狂人获得,天下生灵都将遭战火涂炭。 她又道:“不过,将军需答应我三个条件!” “三个条件?说来听听!” “第一,不得用它镇压平民,滥杀无辜;第二,不可用来侵略别国;第三,不得将未使用的交与人研究,试图复制。若你答应,我便帮你制作一批,助你击退蛮夷,平定西南边境。” “好!一言为定,若我失信,必遭天谴!”两人当下击掌为誓。 夏青云列了张清单,让他派人制作竹筒、收集铁砂、石蜡等物。她早就带了大量的硝石硫磺等存放在宝阁里,寻了个机会将马车上卸下来的货物置换了,搬进特地准备好的帐篷。将军派出黑衣人和一队亲兵严密把守,不许任何人接近。 为避免制作当中操作失误引起事故,她闪进如意宝阁里制造这批土手雷。她想叫青梅她们帮忙,但他们一闻到硫磺的气味,就躲得远远的。坚决不肯碰一下。 夏青云无奈,只好一个人埋头苦干。七天过去,共制出一百零八枚土手雷,并把带来的所有弹壳也装填好弹药。 将军从兵士中选出动作敏捷,胆大心细的二十人,跟着夏青云学习投掷技巧,又选出九名黑衣人练习使用枪支射击。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镇远将军决定向蛮夷发起反攻。 他召集手下。在军帐中研讨兵法,派人把夏青云也叫来旁听。 按照他的部署,派五百精锐先遣。其中包括二十名投掷手,务必突破蛮夷在山上密林中的埋伏,一旦得手,随后的五万大军。直取边境。 众人细细商议了进军的路线及行兵布阵之法,直至天明才各自散去。 镇远将军靠在椅子上。略有疲惫地对夏青云道:“夏姑娘,你始终未发一言,不知你怎么看?” 夏青云倒了杯水想递给他,可一看他戴着面具。端起来自己喝了一口,放下杯子道:“将军可想过不战而屈人之兵?” “此话怎讲?”将军一怔,直起身子问道。 夏青云道:“我不熟悉军事。但是,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是相同的。比如做生意。力争以最小的成本投入,换取最大的利润回报。打仗也一个道理,以最少的兵力,最低的伤亡,取得最大的战果才是上上之策。既然现在有把握突破蛮夷的伏击,为何不直接派高手潜入国都,挟持国王,演示手雷的威力,震慑令其臣服。即使行动失败,再开战也不迟。” “怎不早说!”镇远将军一掌拍在桌子上,转而低声问道:“累了吧?刚才是我没顾上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 他嘶哑低沉的嗓音此刻听起来异常温柔,夏青云心里一荡,脸上飞起一层红晕,低头道:“我不累...” 当晚,六名黑衣人携带着十二枚土手雷趁夜色突破了蛮夷的布防,潜入蛮国。 夏青云暂时留在军营中,了解到兵士们因天气暑热,又必须穿着铠甲,不少人身上起了疹子和皮炎,有人的皮肤已溃烂,军医虽找些草药涂抹,但疗效甚微。 她在如意宝阁中制作了一些外用的药膏,分发下去。药膏清凉,加上以七星泉水的特效,抹上去不几天便痊愈了。 镇远将军白天忙于军务,但每天傍晚都会抽出时间来陪陪她,帐篷里闷热,两人便在营地不远出的河边散步。 夏青云捉了一只萤火虫放在手心,笑道:“多谢将军费心为我制的灯笼。” “举手之劳!河边这么多萤火虫,用网子挥一下就能捕到几十只!”将军随口答道。 “那些萤火虫都是你亲自捉的?”她停下脚步,歪着头问。脑海里想像着他高举着捕虫网,四下追逐萤火虫的场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不信?”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银丝网,“看着。”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纵,旋转着跃起,伸出手臂,银丝网在空中打开,将恰好飞过的萤火虫悉数捕在其中。 “怎么样,这下相信了吧?让我数数有多少只,一,二...”他认真地像个孩子似的数起来。 “好了,不用数了,放了它们吧。我现在已经熟悉帐篷里的摆设,不用灯笼也可以的。”她笑着说道,眸子在月光下闪着动人心弦的光采。 “你怎么想起用它们做灯笼呢?”夏青云背着手,调皮地踢着河边的鹅卵石,石头落进河里,激起一个水花。 “我小时候,家门口也有一条河,到了夏天,许多的萤火虫飞来飞去,奶娘捉了放进竹笼里哄我玩。”他的声音有些落寞,似乎很怀念童年的时光。 “对了,谢谢你让剑影送给我的泉水,那水一定也是仙女带给你的吧,多亏喝了它,否则,我们也许就见不到了!” 夏青云狡黠地眨眨眼,“那再上次呢?” “再上次?”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我见黑衣人拿着报信鸟的竹筒。”她提示道。 他一下子停住脚步,“你?” “我早就猜到你是谁了!”她笑道。 他连退两步,身子晃了晃。 “怎么?哪里不舒服?”夏青云忙扶了他一下,却被他一把抓住胳膊拉到身前。 “你知道我是谁?!”他沉声问。 “好疼!”夏青云吸着气叫道。 他急忙松开手,轻轻为她揉着胳膊。 她红着脸躲开他的大手,低声道:“你不就是我在山洞里遇到的那个受伤的人么!” 见他没吭声,夏青云又问道:“那次,你没有戴面具,声音也不象现在这般沙哑,是因为受伤的缘故?” 他仍旧没有回答,转身留给她一个高大的背影。 夏青云心里一沉,难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良久,他才说道:“不早了,回去吧。”说罢,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往营地走去。 夏青云莫名其妙地跟在后面,不时地小跑两步才能跟上,心里暗暗埋怨道,有什么事情不能解释一下,干嘛拉下脸来。 一直走到夏青云的帐篷门口,他才停下,闷声说了句:“谢谢你救了我!”说完,扭头回了自己的军帐。 好古怪的脾气!夏青云撅撅嘴,也转身钻进帐中。 第二天傍晚,他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照例陪着她到河边散步。 夏青云一路低着头不说话,他稍微靠近,问道:“怎么,生气了?” 她抬头看了看他脸上的面具,眉头一蹙,尖尖的下颌楚楚动人。他心里一颤,只这么几天,她便瘦了许多,一定是因为天气太热,又水土不服。他抻了抻她的衣角,低声道:“昨天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她快速地瞟了他一眼,垂下眼帘,掰着手指道:“山洞里,我救过你一次;上一次,又给送给你泉水,这次,帮你制了枪支和土手雷,而你呢,只救过我一次!还不是亲自出手!算了,这些我也不计较,可你为啥动不动就给人摆脸色?我又不是你的部下!” 他怔怔地地看着眼见这个清丽秀气的少女,怎么连发起脾气来都能这么可爱呢? “喂!你有在听我说吗!”夏青云隔着面具,看不到他的神情,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儿,便大声问道。 “当然...我...欠你很多!”他缓缓开口道,“请你原谅,我昨天不是有意的。你救过我的命,又帮了我那么多次,我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的!” 夏青云抿抿嘴,“谢我?你打算怎么谢我,派人监视我?”每次想到这个,她都觉得很不爽! 他低头向她俯过身来,“我的本意是想保护你...有些事情现在还不方便说。你能谅解吗?” “好吧,原谅你一次。不过,你要怎么谢我呢?”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 她眼珠转了转,嘟起嘴吧说道:“让我好好想一想再告诉你!” 三天之后,黑衣人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带着蛮国国君的降书顺表回到镇远军大营。 镇远将军宣布了胜利的消息,全体将士欢呼不已! 当天晚上,军营里人声鼎沸,将军摆酒设宴,亲自犒劳三军将士,并额外嘉奖了执行任务的黑衣人。 宴终人散,夏青云和镇远将军并肩站在军帐门口。 “将军,我的嘉奖呢?”她开玩笑的问道。 “你想要什么?”将军说着,转身走进帐中,她紧跟他身后。 “我想要的东西,对你来说真的只是举手之劳!”她勾起嘴角,脸上浮起一抹红霞,“摘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样子!”(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倾情一吻 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地转过身,瞬间冷却的气场令她有些忐忑。 “我的要求...不过分吧?”夏青云纤细的手指摸了摸鼻尖,掩饰心里的慌张。 “你确定?”他向前迈了一步,宽阔的肩膀离她的鼻尖不到一尺远,俯下头,白银面具上的蓝色符文在烛光里闪着诡异的流光,“不后悔?” 夏青云被他的气势逼得倒退一步,双手撑着桌沿,心中狂跳起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视着面具后的眸子,“有什么可后悔的。就算...就算你是个丑八怪又能怎样!镇远将军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他浑身一震,缓缓向后退去,退出烛光的光晕之外,低声道:“既然你执意,那...” “将军!”一声断喝从帐外传来,两个带着黄铜面具的黑衣人一前一后闯进军帐。 前面的一个正是芷秋,暗月在后面想要拉住她的胳膊,却被她一下子甩开。 她走到夏青云面前,声音里带着极度的不满,“我警告过你的!为何要逼着将军摘下面具?一个人的容貌就那么重要吗?” 他们四个是镇远将军的贴身侍卫,虽然刚才守在帐外,但几个人耳力极好,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芷秋冒然闯进来,已经是超越了侍卫的权限,但情急之下,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夏青云和将军同时一愣,不待她答话,将军沉声道:“还不退下!” 芷秋听到命令,气的原地跺了下脚,转身跑出帐外。暗月急忙追了出去。 “你们两个,见过面了?”将军犹疑地问道。 夏青云咬咬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把那天在水塘碰见芷秋的情形讲了一遍,担心地问道:“你不会怪罪她吧?” “原来你知道那么多,竟一直瞒着我,却仍然肯帮我。为什么?”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知道以后,不直接来问我?” “你这样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你的苦衷,你的不得已...我当你是朋友,是朋友就要互相尊重...我想,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不是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沉默了一会儿。双拳攥紧又松开,似是下了最后的决心。 “好吧,我答应你!” 说着,他扭过头。伸手摘下白银面具,慢慢地转过头来。 烛光昏暗,夏青云看不太真切。她轻轻跨出一步,抬眼看去。 “啊!”她惊呼一声。手捂着嘴,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还是吓着你了。”他黯然低头,不敢让烛光照到自己的脸。 “你...是你...竟然是你...”夏青云喃喃道,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剑眉虎目,漆黑的眸子,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微翘起的嘴角...竟是那个纠缠过她,轻薄过她,英俊无比的金老爷! 然而,当他的脸转向另一边,从额头到脖子却密布着一大片坑坑洼洼的暗紫色疤痕,就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让人不寒而栗! 她怔然地盯着他一半英俊,一半丑陋的脸,满脸的震憾和惊恐。 “我...”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夏青云侧身退了两步,双手向后紧紧抓着椅背,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想你的名字一定不是金百万!”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踱到行军床前坐下,低下头,嘶哑着声音道:“我,叫司鸿博文。那段时间刚刚剿清金百万的匪帮,还有些善后事情没有处理完,就暂时借用了金百万的名字。” “青云,我们第一次在山洞遇见,你救了我。我当时确实只想知道恩人是谁,才派芷秋暗中跟着你。后来,我...我伤好之后,偷偷去看过你...真的很喜欢你...” 他抬起头,鼓足勇气说道:“那时,我以为事情办完以后,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了,所以就去向你提亲。谁知不久之后,东海倭寇屡屡进犯,我不得不去...我告诉过你,要离开一段时间,让你等我,但是后来...” “后来,你的脸...” “在一次和倭寇的混战中,被火油泼到,烧的。” 他苦笑着摸着脸上的疤痕,“不光是脸上,身上也有,比脸上还要严重,我的右臂现在只能抬到肩膀这么高...还有嗓子,因为吸进了炙热的烟气...若不是你让剑影及时送来那几个葫芦,我恐怕就该去给阎王爷当差了。” 他看了看夏青云,“我怕吓到你,更怕,更怕你会躲开我,所以...” “所以,你就一直戴着面具,不敢告诉我真实的身份!”她的生气地说道。 他颓丧地垂下头默认。 夏青云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住,说不出的痛! 眼前这个男人,不再是几个月前那个英俊帅气,意气风发,浑身散发着自信金老爷。曾经高大魁梧的身形,变得如此消瘦。曾经那样炽热地凝视过她的眸子,失去昔日的光彩。 她多少次想象过镇远将军的样子,想象着在那诡异的白银面具下是一副什么样的脸庞,可是,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就那个曾经霸道地吻过她的人。 军帐中,只有烛光不时在跳动,两个人如同雕像般静止在那里。 半晌,夏青云声音涩涩地问道:“可有找郎中看过?” 她嘴上问着,心里却早已知道答案,如此严重的烧伤,即使换到前世,用最先进的植皮手术整容,也很难恢复原来的样子。 他摇头不语。 “你过来。让我看看。”她命令道。 司鸿博文犹豫了一下,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夏青云伸出手,轻轻抚触着他脸上的疤痕,“疼吗?” “喝过你的泉水之后就不疼了。” 她的手顺着他的脸庞滑落,停在他的胸口,手指动了动。欲解开他的衣袍。 司鸿博文的身子一颤。想躲开她的手指。 “别动!”她沉声喝道。 撩开衣襟,夏青云不禁眉头紧皱。 从脖子往下,右侧的肩膀、腋下、胸膛。全都是暗紫色的触目惊心的伤疤! 而在左边肋下,也有一道长长的刀伤,伤口愈合的并不好,扭曲着像一条巨大的蜈蚣。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心疼的要喘不过气来。这个人是铁打的吗?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带人去救她。还骑在马上急行军!还要跳起来去为她抓什么萤火虫! “别看了...”他颤声说道,伸手要推开她。 她任性地拂开他的手,紧接着,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将柔嫩的唇瓣紧紧压在他的唇上,倾情一吻。 他闷哼一声。双臂合围,将她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上。舌尖挑开樱唇,触到她小小的滑滑的香舌。 夏青云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只觉的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 他的胸膛滚烫,心脏砰砰地像要跳出来,他的唇依如以前那般火热,他的手,紧紧箍住她纤细的腰身。 帐外,四个带着黄铜面具的黑衣人尴尬地互相看了看,一起捂住耳朵。 直到天色破晓,司鸿博文和夏青云才一起走出帐外,两个人手拉着手,说不出的温柔甜蜜。 虽然在帐中整晚相拥,他们却不约而同地守住最后一道防线,最好的果实,一定要留在人生最珍贵的那一晚再去采撷! 三天之后,夏青云启程奔赴玉州。 临走的时候,她把所有的葫芦里都装满泉水,又留下若干极品茶叶,千般叮咛,万般嘱咐,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司鸿博文的白银面具也被她收入了宝阁里,美其名曰留个纪念。用夏青云的话说,堂堂镇远大将军,怎能掩面做人!有点儿伤疤算什么,这叫军功! 她坚决不让他派黑衣人护送,好不容易挣脱开他的怀抱和缠绵不舍的热吻,钻进韩把式赶的马车里。 从边疆到玉州,整整走了两天,炎热潮湿的天气也渐渐重新变得凉起来。 进了玉州城,一路打听,很快便找到了花家的大宅。 花景天得到下人通报,三步并成两步地迎出门外。 “夏姑娘,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他连声说道,“自从接到你的信,我就哪儿也不敢去,天天守在家里等着!” “大伯父,实在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搁了!”夏青云福了一礼,边说便跟着花景天往里走。 花家的宅院修得非常气派,廊檐飞挑,雕梁画栋,庭院中假山流水,花朵含苞,绿叶扶疏,自成一景。 从穿堂经过游廊,花景天将她让进客厅落座,又一番寒暄之后,夏青云笑着问道:“大伯父,茶庄的事情准备的如何?” “按咱们之前商量的,都落实好了!”花景天拿出几张房契,交与夏青云。 “夏姑娘请过目,这些是房契。等下我带你去新买下的宅子,离这里不远,以前是一户举人的宅院,去年全家迁到江南,就空了下来。我买下后又重新修葺了,保证你满意!” 夏青云含笑谢过,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玉州的风土人情,方由花景天带路,来到新宅。 新宅和花家隔着几条街,步行也就用了半炷香的功夫。周围的巷子宽敞干净,每隔不远就栽着一棵桂花树,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三进的院落,花景天已派人打扫的一尘不染,几个婆子迎上来见礼,夏青云一一打发了,请花景天进去坐。 “我就不叨扰了!”花景天笑着推辞道:“夏姑娘长途跋涉,今天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再去茶庄!”(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水果桂花茶 送走花景天,夏青云叫来主管婆子周氏。周氏以前在大伯母跟前服侍,深得花家的信任。过年时也跟着花家人一起住在北溪村,大伯母担心青云跟前没有得力的人手,从北溪村回京时,特意把周氏留下,跟着花景天来到玉州,帮夏青云打理家事。 其他几个婆子是周氏托城里的牙行物色的,看上去忠厚老实,干活利落,也都是签了长契的。问了各人的名字,每人打发了二十个铜板的赏钱,众人欢喜散了。 夏青云信步在院子里四下观瞧。正院四角各种着一棵桂树,枝叶碧绿,树影婆娑,若到了秋天,定是满树金黄的桂花,芳香四溢。 周氏从后院穿堂出来,见她站在树下,笑道:“姑娘往树底下这么一站,竟比那月宫里的嫦娥还要惹人怜爱!” 她莞尔回眸,指着墙角几株黄绿色叶子的花草问道:“那些可是茉莉?” “是单瓣的茉莉,花儿不如重瓣好看,但香味却是比重瓣更好!这玉州城气候温和,到了夏天,家家户户门口的茉莉绽放,满城都是清香,再加上秋天的右岸的桂花,冬天左岸的梅花,春天南山上的山茶花,一年四季香飘不断,因此玉州还有个别名叫做香都。” 夏青云笑道:“你久在京城,想不到对玉州也这般了解。右岸、左岸、南山,说得可是玉州的名胜?” 周氏道:“我自小跟着太太,以前在玉州住过十几年,对这儿可比京城还熟悉呢!南澜江穿城而过,故而有左右岸之分,南山就是左岸那边一个小山包。上面还有个南山寺,香火旺得很。” 见天色还早,左右闲着无事,夏青云便让周氏陪着去城里逛逛。 玉州是西南省的省城,也是齐国南部最繁华的大城市之一。人杰地灵,盛产水果和鲜花,南澜江自西向东呈弧形从城中穿过。将玉州城分为左右两部分。惯称为左岸和右岸。 左岸围着南山脚下,风景秀丽,聚集了众多的书院、画院。文人学子多选择在此定居。右岸则是玉州的最为繁华的地带,商铺林立,酒肆众多,从右岸一直往北。便是衙门和达官显贵们居住的北城。 花家和夏青云的宅子在南北城交界的一片区域,被称为金银巷的地方。听名字就知道是富商巨贾聚集的居处。 再往南,便是普通的居民区,各色人等混杂。去年南澜江溃坝,受灾最重的正是这里。 夏青云心道。花家也算是大户人家,为何花菱父母却选择住在南城呢。 恰好周氏叹着气说道:“花菱她爹当时执意要留在玉州不去京城,和老太爷赌气。自个带着妻儿在南城买了个小院单过。要不是这样,发水的时候也不至于丢了命。为此老太太和老太爷后悔不迭。人有旦夕祸福。像我们能活着的,就该知足了。” 一路闲聊,主仆二人逛到右岸繁华的一处商街。 虽然节气还早,但商铺两边的水果摊上已经摆满了琳琅满目的新鲜水果。夏青云挑了几样没见过的,各买了一斤带回去尝鲜。 走到街角的时候,她的目光停在一个水果摊上。摆摊的是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热情地招呼道:“小姐,尝尝我家的枇杷,正宗的白沙蜜,又大又甜,只卖三十文一斤!” 枇杷能止咳润肺,切碎加冰糖煮水最好喝不过。夏青云笑着让他称了两斤,交于周氏拿了。又指着角落里一个竹浅问道:“这位大叔,你这浅子里放的是什么?” 中年男子将竹浅拿到她面前,里面盛着浅黄深红的一堆,看上去像是半透明的小石子,他笑着说道:“小姐问这个吗?我也不知道该叫它什么,是我女儿自己做的。家里收的水果多,卖不出去,她切成小块放在石板上焙干,这里面有葡萄、苹果、木瓜、李子、芒果,还掺了桂花。可以用来泡水喝,小姐喜欢可以拿去尝尝,不要钱!” 夏青云捏起一颗深紫色的,放进嘴里,酸甜中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味,不似那些蜜渍的果干那样甜的腻人。她眼睛一亮,问道:“像这样的,你家里还有多少?” 中年男子没有想到她喜欢这个。今天临出门的时候,女儿非央着他带上些,说即使卖不掉也能当个添头送给客人。玉州盛产各种水果,最时令新鲜的也比别处便宜许多,哪有人会看得上这些不起眼的果粒干。多半天下来,只有眼前这位姑娘对它感兴趣。 他想了想说道:“这都是去年的水果晒的,家里还有两筐,不瞒小姐,我们平时也不吃它,只有我家女儿经常会拿来泡水喝。” “大叔,我都要了,你哪天还来,直接送到我家里。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带着你的女儿一起来,我想问问她是怎么做的。” 中年男子喜道:“明天就能送来,两筐大约有四五十斤,就算一百个铜板行吗?” 夏青云点头,让周氏将地址说与他。 买了不少水果,拎在手里沉甸甸的,夏青云也逛得差不多,两人便回了宅子。 闪进如意宝阁里,青梅等正在湖边和雪儿玩耍,见她进来,一起跑过来。 她叫上她们一起来到茶室,烧了水,将中年男子送的一包水果粒放在盖碗里泡了,分给大家品尝。 经热水一泡,各色的水果粒在碗中慢慢胀大,恢复了原本新鲜的颜色,有深紫的,有鹅黄的,有浅红的,点点金黄色的桂花飘在水面,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水果的颜色慢慢浸散在水里,将水染成晶莹的粉红色,像是一块透明的粉色水晶。 “好漂亮啊!”青梅等人惊呼道,一个个捧着茶盏看着,舍不得喝下。 夏青云端起杯子,轻轻啜了一口,浓郁的果香和花香满溢,酸甜可口,舌下生津。 她眯着眼睛仔细分辨,各种水果搭配的恰到好处,焙干的火候掌握的也非常到位,完好地保留了水果的天然滋味,添加的桂花更有画龙点睛的效果,让人欲罢不能。 青梅等人尝了尝,一致夸赞道:“这是水果制的茶么?真是好喝的紧!青云姐姐,是你新想出的法子?” 夏青云笑着摇摇头,讲了自己偶然在水果摊发现它们的经过。 青荷笑道:“把水果制成这样,放上半年一载的也坏不了,又好看又好喝,依我看呀,这可比水果要贵多了!” 青梅一口气喝完,方才说道:“能做出这么好的果茶,那家女儿定是个心灵手巧的仙女似的人物!” 又冲了两泡,汤水的滋味才寡淡下来,青果有些遗憾道:“好喝是好喝,就是不耐泡。头遍滋味是最好的,越往后就越无味了。还是咱们的茶好!” 夏青云笑道:“水果能做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对了,玉州城繁华得很,你们还没出过如意宝阁,我明天带你们也出去逛逛如何?” 青梅等人互相看了看,一起摇头。 青果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想去,而是...我们暂时只能在如意宝阁里面保持人形,到了外面就会现出本体。再过三年,等我们蜕过九次皮之后,才能以人形出去。” 一想到蛇儿们蜕皮,夏青云忙问:“你们再蜕皮时,会变回本体吗?” 倘若蛇儿们以人形蜕皮,就会有九张人皮摊在地上,她感觉很是不好。 “是啊。”青梅等一起点头,她悬着的心方才落下。 第二天上午,花景天带着她来到新买下的铺子。 铺子坐落在右岸最繁华的临江街,两旁紧挨着售卖玉州特产和各色干果的商铺,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花景天道:“这里原是一家土产店,店主的儿子是我的一个朋友,在京城做生意,正打算接了爹娘一起到京城定居。听说我要找铺子,就平价盘给咱们。里面的格局也不用大改,重新装修一下便可以开张。” 说着让人打开门板,夏青云进去一看,外面是一间大开间,尺形柜台,沿墙打了落地的储物格子。再往里有左右两个小隔间,一间可以住人,另外一件可以当库房,后面还有个小院,能生火做饭。 铺子里的东西都是半新,但是因为以前卖山货特产,不免留下一股蘑菇木耳等干货的味道。茶叶是很容易吸附杂味的,所以必须将这些拆掉重新装修。 她和花景天商量了一下,画了图纸,找来工匠说明用杉木将墙和地板重新铺过,连带后面的隔间和院子也修整,全部工程下来需得花上二百多两银子,十天左右方能完工。 看完商铺,两人又来到花景天盘下的酒楼。 酒楼的门面看上去还挺气派,上下共有三层,一楼是散座,楼上全部是包间。后院也颇为宽敞,厨房仓库等都设在那里。 可能因为所在的地方比较靠北,又不临江,算是商业区里比较偏僻的地方,因为生意不好,转手几家都没有做起来。但是靠近衙门,道路宽敞,交通非常便捷。 夏青云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不住点头道:“大伯父,这里正是我想找的地方!就是烟火气有些重,也得重新装修才是。”(未完待续)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以次充好 花景天闻言,即欲找来匠人描画楼层布局。他身后走出一小厮,从靴掖儿内取出一叠纸,回道:“老爷,小的已经丈量过,画了图纸。” 这小厮名叫花福,是他这次来玉州新买来,平日跟在身后跑个腿。 花景天接过图纸展开,见上面勾画的清晰细致,笑道:“你倒是个伶俐的,工程开始总有不少琐事,要不以后你就跟着夏姑娘吧。” 花福忙给夏青云见礼,夏青云道:“大伯父把人都给了我,自己可要亲自忙活了。” 花景天笑道:“我在玉州也待不久,下次回京再带几个人过来便是。你以后茶庄和茶楼开起来,需要的人手更多。” 他将图纸递给夏青云,又道:“我中午在松鹤楼请了几位老友,一起坐坐,日后也有个照应。” 做生意人脉很重要,夏青云欣然应允。她对照着花福的图纸查看一番,核对位置尺寸等并无遗漏之处,于是又与花景天一起去建材作坊了解一番玉州当地常用的材料,时至当午,两人便来到松鹤楼。 小二将两人领进雅间,已经有两个中年人等在里面,正倚在窗边闲谈。见他们进来,笑着迎上来招呼。花景天各自作了介绍,一位叫冯义昌,是玉州最大的绸缎商,另一位梁华彬,经营文房四宝及书画生意。 不多时,陆续又来了四五个人,年纪都与花景天相仿,也都是精明老练的商人。 寒暄落座,花景天道:“各位可知京城时下流行的白牡丹和白毫银针,便是出自我这侄女的茶园!此番来玉州开茶庄和茶楼。还要请各位多多捧场!” 冯义昌笑道:“凭你我之间的交情,自不必说!夏姑娘年纪轻轻便独当一面,着实令人佩服。不过,这茶楼只靠着卖些茶水,能赚回本钱吗?” 夏青云道:“冯伯,茶楼与其说是卖茶水,倒不如说卖的是场所。” 她笑着指着桌上刚摆上来的酒菜。“诸位叔伯。松鹤楼算是玉州首屈一指的大酒楼,所卖的酒菜再精致,也是取寻常的食材烹制。怎的一盘菜就卖出一筐青菜的价格呢?人们在这儿吃的不光是食材和方便,更是借此处联络感情,洽谈生意。我闻玉州文人才子众多,若能有一处雅致的地方。可以谈古论今,又能交流琴棋书画。何愁没有生意。” 她气定神闲,侃侃而谈,众人听得不住点头。 冯义昌道:“茶楼乃是新生意,怎么也得养些时日。虽然不像酒楼这般繁琐,但是日常也有不少杂事,凭姑娘一人。又要打理茶庄和茶园,恐怕分身乏术。” 花景天也正要拜托他们这件事。忙道:“义昌兄说的在理。茶庄我已经找好了人,正想再托各位,举荐一位得力的掌柜协助青云打理茶楼,诸位可有合适的人选?” 梁华彬笑道:“赶早不如赶巧,我这里正好有一位,以前在我的画院里做过二掌柜,既粗通文墨,又善交际应酬,做事也勤恳。去年老爹过世,回乡守孝,估摸现在也该到日子了,不如让他试试如何?” “梁兄举荐,有何不可!”花景天笑着举起酒杯,“来,先干为敬,以后小侄的事情就是你们在做各位叔伯的事,我就拜托给大家了!” 众人欢笑举杯,气氛甚是热络。席间边吃边聊,讲了许多玉州生意场上的事,一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酒足饭饱各自散去。 回到宅子,周氏一见夏青云就说道:“姑娘,昨日那位果农送东西来了,就在花厅,等了有小半天了。” “我倒把这事忘了。他女儿可一起来了?”夏青云一面走一面问道。 周氏道:“来了,连儿子也来了。女儿腿脚不甚方便,是他哥背来的。” 走进花厅,果农带着一个后生和一位少女忙起身行礼。 少女肤色白净,容貌清秀,神态稍有少许羞涩,站起来时手扶着桌沿,往前迈一步身子就一斜,原是个跛脚。 旁边的后生也是眉清目秀,比普通的农家少年多了一些斯文气质。 夏青云笑着招呼他们坐下,问道:“还不知道大叔怎么称呼?” 果农道:“我姓田,叫田振宇。这是我儿子田楚奇,女儿田楚悠。楚悠小时候生病,腿上落了残疾,平时干不了什么重活,就爱自己鼓捣些吃食。” 说着,他让田楚奇把两筐碎果干抬过来,让夏青云过目。 筐子刚一打开,酸甜的果香扑鼻而来,各种颜色的果干混合在一起,看上去像是五颜六色的宝石。拣了几颗扔进嘴里,酸的她直眯眼。 田楚悠忐忑不安地望着,小声说道:“果粒有酸有甜,泡水喝还好,这样吃...” “挺好的。”夏青云笑着瞟了她一眼,唤过周氏道:“把这些收了,再取十两银子。” 父女三人一听,俱是一愣,没想到这些不起眼的果粒干竟然比一车鲜果子卖的钱还多。 田振宇连忙摆手,连声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姐,这些果粒都是楚悠用卖不完的果子制的,值不了这么多银子!” 周氏捧着银子进来,听到他的话,抿嘴笑道:“人人都愿意多赚钱,你倒实诚,还有把银子往外推的。” 夏青云道:“这果粒干也不是谁都能做得好,单是把果子去皮洗净切成小块,就费了不少功夫吧?何况还要仔细焙干,在拣去杂质,细心搭配,费心费力,一大筐果子也不过才制出两三成而已。” “小姐怎么知道的!”田楚悠睁大眼睛。 周氏在旁笑道:“我们小姐是个仙女似的人物,连茶树上的叶子都能制成茶叶,自然能尝出你这果粒干的做法。” 田楚悠的眼光顿时有了神采,“树叶子也能泡水?小姐,能不能...能不能让我见识一下?” “楚悠!”田振宇叫道:“怎这么没规矩!” “不妨的,”夏青云意味深长地看了田楚悠一眼,吩咐周氏取来茶具,又拿出几个小竹筒,各泡了几盏茶汤让田楚悠品尝。 田楚悠跛着脚走到桌前,端起茶盏轻轻品了一口,脸上显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她每个茶盏都尝了尝,轻蹙眉头问道:“为什么同一种叶子,做出来的味道却不一样呢?” 夏青云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田振宇见状忙道:“让小姐见笑了,楚悠,别乱说话!” 田楚悠脸上一红,放下茶盏退回到座位上,低头弄着衣角,不敢再言语。 “你如何品出它们出自同一种茶叶?”夏青云好奇地问道。 田楚悠抬头看了看田振宇,欲言又止。 “别怕,只管大胆说。”夏青云鼓励道。她还是头次见到有人喝茶能品出茶叶的出处,就连她自己也做不到这一点! 田楚悠轻声道:“我自小味觉就比别人灵一些,这些茶水虽然味道和香气略有不同,但是细品之下,还是能感觉到共同之处。我...也是猜的。” 夏青云止不住摇头称奇,她有心留下田楚悠,便岔开话题,问起田家果园的情况。 从田振宇口中得知,他原是个秀才,在乡下一间私塾教书,因妻子和女儿身体不好,才辞了回乡打理果园。果园的规模并不大,收入仅仅够一家人糊口。 聊了一会儿,田振宇起身告辞,夏青云吩咐周氏送了他们父女出去,一个人坐在花厅里沉思。 吃过晚饭,她拿出花福画的图纸细看,无意中在一张纸的背面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符号,花福竟然是影门的人? 想起芷秋曾说过,她被派到玉州执行任务,难道花福是她安排的? 夏青云想到这里,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定是司鸿博文知道自己要在玉州做生意,才命芷秋来打前站!被人呵护照顾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她心里满是甜蜜,铺开纸勾画起茶楼的装修图。 二十天后,茶楼和茶庄装修完毕,择了个吉日开张营业。茶庄顺着茶园的名字命名为青云茶庄,茶楼则名为清云轩。 和花景天等人预想的一样,刚开门的生意并不好,几乎门可罗雀。 茶庄里的极品茶叶无人问津,上品茶叶也才卖出去几两。夏青云心里纳闷,茶叶的价格比照京城皇甫家的商号降低了两成,即使普通百姓喝不起,那些从京城来的达官贵人和富商总是能消费的。为什么没有顾客上门呢? 花景天安慰道:“茶叶本就是新鲜玩意,店总是要养段日子才会见起色。” 夏青云思索良久,单独找来花福,让他去玉州城里打探一下是什么原因。 没两日,花福就来报说,人们之所以不来茶庄卖茶叶,是因为有人散布说,青云茶庄里的茶叶是冒牌货,根本就不能和皇甫商号的相比! 花景天气得直拍桌子,“是哪个在背后造谣!分明都是夏姑娘亲手制的,怎会出来假货!” 这边正说着,活计跑来说道:“东家!不好了,你们快去前面看看吧,有人找来,说咱们的茶以次充好,要咱们退货赔钱呢!”(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章 百倍赔偿 茶庄里,掌柜刘海满脸陪笑地对着柜台前的一个胖子说着好话。 胖子头戴员外巾,身穿宝蓝色锦缎长袍,手里拿着茶叶筒在柜台上敲打着,不依不饶地说道:“告诉你,今天这事儿要是说不清楚,咱们就去见官!叫你们东家出来!以为我没喝过极品白牡丹吗!都说你们茶庄卖假货,我还不信,结果还真是!大伙帮着评评理,五十两银子就买这么一小筒破茶叶,这不是坑人吗!” “老爷您消消气,我们茶庄刚开张,许是伙计不熟悉弄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这就帮您换一筒!”刘海再三作揖,一个劲儿地给柜台里的伙计使眼色,让他再拿一筒极品白牡丹过来赔给胖子。 “别以为我好糊弄!”胖子一瞪眼,转头见花景天和夏青云从后面出来,冷笑一声,指着夏青云道:“你就是这里的东家?模样长得倒挺俊俏,不过这做事可不地道!刚开张就敢拿次等的茶叶骗钱,还想不想开下去了!” 胖子振振有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茶庄本来就不大,他这么一吵嚷,有不少看热闹的围在门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他们根本不知道茶叶为何物,听说五十两银子只能买到二两,纷纷咂舌。 花景天皱皱眉头,正欲上前,夏青云先他一步来到柜台边,问伙计是怎么回事。 伙计急的满头是汗,磕磕巴巴地说道:“东,东家,这位老爷前天买了二两极品白牡丹,今天找了来。非说这不是极品,而是用上品冒充的,要退货,还...还要咱们按...按十倍赔偿。” 夏青云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胖子手里拿着的茶叶筒上,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位老爷。有什么话慢慢说。若真是我们错了,别说十倍,就是百倍我也赔给你!” 胖子显然没有料到夏青云如此镇定。微微愣了一下,满脸的肥肉挤做一堆,端出居高临下的架子道:“还是东家明事理,那就拿银子来吧!破财消灾。以后要老实做生意!” “不急,您说了这么半天的话儿。想来也口渴了,容我泡杯茶,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夏青云笑了笑,走到茶桌边坐下。摆开一套茶具,气定神闲地准备泡茶。 掌柜刘海打圆场道:“老爷,这边请。喝口茶消消气。” “正好我也渴了,喝就喝。看你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胖子撇撇嘴,大大咧咧地一撩袍袖,拿着茶叶筒坐到夏青云对面。 花景天担心夏青云吃亏,板着脸也走过去挨着胖子坐下。他打量着这位衣着华丽的老爷,总觉得他身上哪里不太对劲。 “看什么看!”胖子斜楞花景天一眼,粗声粗气地喝道。 刘海连忙劝道:“这位也是我们东家...” 花景天摆摆手,让刘海退下,冲着胖子抱了抱拳,“不知这位兄台在哪里发财?” 胖子哼了一声,翻翻白眼道:“做点小生意。怎么,喝口茶还得盘查盘查?” “得,算我没问!”花景天见他油盐不进,懒得和他多说。不知道夏青云接下来会怎么处理,只得先在一旁观望。 夏青云将泡好的茶汤斟入茶盏中,推到两人面前,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微笑道:“这位老爷,请。” 胖子端起茶盏,见茶汤浅黄,清香扑鼻,仰脖一口喝下,吧嗒吧嗒嘴,“这杯子也忒小了点。” 夏青云一笑,又给他斟上,他又连喝几杯。 伙计在一旁扯了扯掌柜刘海的袖子,悄声问道:“掌柜的,东家请他喝茶,是不是这银子不用赔了?” 刘海没做声,只是轻轻咳了一下。 夏青云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勾起嘴角问道:“这极品白牡丹可还入得了贵人老爷的口?” 胖子放下茶盏,眯起眼睛摇头晃脑,“马马虎虎,和我在京城喝过的一样!” 夏青云莞尔一笑,拿过他放在茶桌上的茶叶筒就要打开。 “你想干嘛!”胖子伸手夺过来,“别想用几杯茶水就蒙混过去!老爷我还有事,赶紧的,拿了银子出来!” 夏青云笑道:“这位老爷,您口口声声说我们卖假货,也得拿出证据来让大家看看是不是?” 胖子迟疑一下,眼光贼溜溜地往两旁扫着,把茶叶筒往桌上一墩,“哼!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之下,量你们也不敢抵赖!你自己看吧!” 门口看热闹的人纷纷围上来,站在胖子身后伸长脖子,指指点点。 夏青云打开盖子,用茶匙取了些茶叶放在茶荷上,心里一沉。如胖子所说,这些竟然真的是上品白牡丹!她眼角瞟了一下茶叶筒,确实是青云作坊出品的没错。 这可就奇怪了,这批茶叶并不是从北溪村运来,而是她让青梅几个人在如意宝阁里制好后分装,趁茶庄没开张的时候,悄悄放进库房的。青梅等人做事仔细,绝不会发生装错茶叶的事情。可眼前明明是上品白牡丹,怎么跑到极品的茶叶筒里? 她用茶针拨了拨,不露声色地说道:“这位老爷,既然你说我们卖假货,那现在我就当着大伙面冲泡一下这筒里的茶叶,也分给大家尝尝看,是不是以次充好。” 看热闹的人一听说他们也有的喝,顿时喧闹起来,有几个好事的干脆一屁股坐在胖子和花景天旁边,等着喝这天价的茶水。 花景天是常喝茶的,他也一眼便看出,夏青云从竹筒里倒出来的确是上品白牡丹,心里咯噔一下,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茶庄生意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坊间的传言,若今日在众人面前真的百倍赔偿了银子,那以后茶庄的生意可更是难上加难! 夏青云素手翻飞。娴熟地将泡好的茶汤倒入公道杯,分给桌前的几个人。紧接着,她又泡了一道刚才胖子喝过的极品白牡丹,也分在杯子里,推到众人面前。 “诸位,这一杯是这位老爷买的茶,后面这杯是这位老爷刚才品过的极品白牡丹。他也说过。和他在京城喝过的一样!既然这样,诸位也帮着品品,若真是我们卖出的茶不好。我甘愿百倍赔偿!” 花景天先端起一杯品了品,又换过一杯,刚喝了一口,神色就是一变。狐疑地看向夏青云。夏青云冲他眨眨眼,胸有成竹地点了一下头。 胖子此时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他扯开衣襟呼扇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几个好事的人端起杯子,学着花景天的样子品了两口,依样换过另一杯。 “好像没什么区别嘛!” “是啊。而且好像头一杯香气更足,比那杯极品的还好喝。” “对呀,我喝着也是。这么好喝的水,难怪卖那么贵!” 胖子心虚地端起喝了两口。神情更是难看,强辩道:“什么一样!明明是那杯更好喝!你们喝过茶么,少在这里瞎起哄!” 那几个人顿时不悦道:“这话怎说的,不是你刚才叫着让大伙儿帮着评评理吗?我们喝着就是一个味儿!你既说和你在京城喝过的一样,那就是人家没有卖错,是你自己搞糊涂了吧!” 胖子腾地站起身,圆滚滚的肚子碰翻了茶盏,茶水洒了一身。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嘴里念叨着:“坏了坏了,这可是半两银子一天租来的。” 好事的人叫道:“原来是个装阔的破落户!敢情是看人家新店开张,成心来搅合生意,诈唬人的!” 夏青云站起身朗声说道:“茶大家伙儿品了,好不好喝,一样不一样,相信大家心里有杆秤。不是我家的茶叶有问题,而是这个人故意找茬,上门讹诈!” 周围看热闹的多半是茶庄邻近商铺的伙计和掌柜,平素最恨这些讹诈商户的混混,此时全站在夏青云一边,叱呵那胖子。 “不能饶了他!拉他去见官!” “对,送到官府去!咱们做生意不容易,不能让这些混混欺负咱们!” 胖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扯住花景天的袍角连声求饶,“小的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这次,我也是被...” 刚说到这里,掌柜刘海从后面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怒道:“青天白日竟敢讹诈!还有没有王法了,跟我去衙门走一趟!” 说着,他一把薅住胖子的脖领就往外拽,刚出茶庄外面,那胖子猛地挣脱,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气的刘海在后面直跺脚。 看热闹的人陆续散去,夏青云吩咐掌柜暂时关了店门,休整一天。 待刘海和伙计走后,花景天不解地问夏青云,刚刚明明是上品,怎么和极品白牡丹泡出的味道一样呢? 夏青云笑道:“大伯父也是急糊涂了,你再品品看,我第一次泡的就是上品白牡丹!当然味道是一样的!” 花景天恍然大悟,“难道你早看出那胖子不对劲?” “咱们刚一出来,他就指着我叫东家。玉州城里认得我的人没几个,就算是猜的,一般人也会猜伯父您是东家。等我走近,看见他拿着茶叶筒的手,指甲缝里还存着黑垢,就更加怀疑他根本就没喝过极品白牡丹。于是故意泡了一壶上品,果然他就上当了。” “但是,这筒里装的确实是上品白牡丹,是不是工人们弄错了?”花景天拿过那筒茶叶,皱着眉问道。 “断断不会!”夏青云笃定地回答,她从货架上取下茶叶筒一一验看,竟然又找出有十几筒装错了的茶叶!(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果园琴声 “大伯父,我记得开张那天,冯伯和梁伯他们来捧场,也买过几筒极品白牡丹。”夏青云若有所思地说道,“若他们买的茶叶没有问题,那一定就是后来有人暗中做的手脚。” 茶庄的钥匙除了花景天和夏青云,还有一把在掌柜刘海手里。刘海是花家以前在玉州时老管家的小儿子,花家举家迁往京城,老管家便辞工回乡,没过几年就病逝了。刘海以前是个机灵能干的,又知根知底,花景天便请了他来茶庄做掌柜。 两个伙计是从牙行里物色的,身世清白,而且也有先前东家的举荐信。按说,他们既然愿意来做工,茶庄的生意越好,他们的工钱也就越多,不应该做出有损于茶庄信誉的事。 花景天皱眉道:“青云,店里就这么三个人,挨个查问,不信找不出这个捣鬼的人!实在不行就把他们都辞了,重新请人来。” “大伯父,咱们手里没有证据,无缘无故辞了他们,传扬出去对茶庄的声誉也是不好。倒不如假说是茶园的工人装错了,以后暗自留心,早晚会找出这个人的。”夏青云将货架整理好,转身说道。 第二天,茶庄开始营业前,夏青云把刘海和两个伙计都叫在一起,吩咐他们以后在售出筒装茶叶的时候,一定要当着客人的面打开茶叶筒眼看。她特意在几个竹盒里各放了一些茶叶作样本,供客人们比对。 一连几天,凡是进店的客人,夏青云都招呼他们坐下喝杯茶,一边聊天。一边根据他们的喜好推荐适合的茶叶。没多有少,客人们或二两,或半斤,总会买上一些。一来二去的,回头客也渐渐多了起来。 但是这样一来,她大半的时间都被拴在茶庄里,分身乏术。茶楼那边的生意就顾不上了。虽然花景天的一些老友经常来捧场。但是生意还是未见起色,心下不由暗暗着急。 这天,花景天匆匆赶来。说京城来信有急事需要他回京一趟,夏青云让他放心去,又回宅子取了些果粒干和青梅几个人新制的茶让他带给大伯母。 送走花景天,她带上周氏和花福按照果农田振宇留下的地址找了过去。 初春时节。南澜江两岸绿树红花,踏青的人三五成群。还有人在岸边放纸鸢。夏青云看了一会儿,觉得心情舒畅了许多。 田家的果园在玉州城左岸,离南山寺不远。成片的果林有的花儿才落,有的已经挂上了青青的果子。还有些早熟的品种,果子已经绿中泛黄,不久就能采摘了。 顺着林边的小路。夏青云来到一处农家小院。竹篱笆圈成的院子里,田楚悠正端着一盆水。一跛一跛地往屋里走。 “敢问这里是田家吗?”花福问道。 田楚悠转过身,认出他身后的夏青云和周氏,惊讶地放下水盆,“小姐,您怎么找来了?” 夏青云笑道:“出来走走,想着你家在这儿附近,就过来看看,不请自来,你不会见怪吧?” 田楚悠脸上一红,方才觉得自己怠慢了贵客,赶忙将她们让进来,冲屋里喊道:“娘!咱家来客人了!” 屋里走出一个面容清秀的妇人,粗布衣衫上虽然打着补丁,但浆洗的十分干净整洁。 “娘,这位就是上次买了咱家果粒干的城里小姐。” “快屋里坐。”妇人边说边咳了起来,田楚悠一面帮她抚着后背,一面歉然道:“我娘身子不好,总是咳嗽。” 夏青云随她们走进屋里,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家具也很陈旧,但是却收拾的一尘不染。墙上挂着不少字画,更让她意外的是,墙角的柜子上还摆着一把古琴。 她走过去,轻轻在上面拨弄几下,琴声悠然,显然是有人常弹,琴弦调的极好。 “小姐也喜欢抚琴?”田楚悠跛着脚走到她身旁。 “喜欢听,但是不会弹。”夏青云笑道,“这琴是你平时在弹?” “琴是我娘的,我从小也学,可娘说我没有弹琴的天赋。”田楚悠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答道。 夏青云不禁多看了田楚悠的娘几眼,怪不得她看上去气质优雅,不似普通的农妇,原来竟是一位琴师,田家人还真是多才多艺! “婶子,不知道有没有耳福能听上一曲呢?”夏青云笑问。 妇人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福了一礼道:“小门小户的,也没什么可招待小姐的,既然小姐说了,恭敬不如从命。” 田楚悠将琴抱在桌上,给娘搬过凳子。 妇人手指轻轻在琴弦上按了按,右手勾挑,左手轻抹,流水般的琴音倾泻而出。琴声委婉缠绵,又不失细腻含蓄,忽而轻灵清越,忽而沉着浑厚,像一缕似有似无,似断似续的轻烟,将夏青云带进深深的思绪之中。 一曲终了,最后的泛音袅袅地萦绕在空中,仿若故人悠远的凝视。一时间,屋内静悄悄的,竟没有一个人说话。 “让小姐见笑了!”妇人起身,将古琴放回原处。 夏青云回过神,心下惊叹不已,没想到她的琴艺这般高超,忙赞道:“余音绕梁,令人神往!婶子,你的琴弹得这么好,想必定是跟高人学过?” 妇人笑道:“哪里是什么高人。家父生前以之琴为生,我经常听他弹,慢慢地就会了。” 正说着,田楚奇走进屋来,见到夏青云等,也略微吃了一惊。 妇人忙让他去找田振宇回来,说家里来了贵客,让他顺便再摘些果子。 不一会儿,他拎着一篮子黄灿灿的枇杷果回来,田振宇跟在身后。 寒暄几句,夏青云坐下来笑盈盈地说道:“田叔,其实我这次来,是专门想请楚悠到我的茶庄做事的,不知你们是否应允?” 田振宇有些意外,他看了看田楚悠,田楚悠也有些不知所措。 夏青云又道:“上次楚悠能准确地辨别出茶叶的味道,我就有心请她。不过那时候茶庄还没开张。现在茶庄里需要一位茶艺师,若楚悠感兴趣,我可以教她品茶和茶道。工钱按每月二十两银子。我独自一人在玉州,楚悠若去了,正好可以和我做个伴儿。” “这...”田振宇看向自家妇人,不知该怎么回答。二十两银子的工钱,这可比他们侍弄果园一年下来赚的银子还多! 田楚悠低头绞着衣角,心里却盼着爹能答应下来。她自尝过茶汤之后,回来就到处打问哪里有茶树,也想学着制出茶叶。 妇人抚着胸口咳了一阵,又喘了几口气,强笑着道:“小姐好意,但是楚悠从小没出过门,我们...我们还是不大放心。” 田楚悠抬头快速地瞟了爹娘一眼,眼神中有些失望地重又低下头。 夏青云淡淡一笑,问道:“婶子,你总是这么咳,可看过郎中?” 田振宇叹口气道:“唉,怨我没别的本事!家里就这么几亩果园,赚的钱也刚够嚼谷,哪里有多余的钱请郎中抓药。” 妇人柔声道:“他爹,说这话让小姐笑话。你养着一家人本就不易,要不是我这病拖累,不能出去干活,咱家何至于这样。” “爹,娘,”田楚悠小声叫道:“我若去小姐的茶庄,每月挣来的银子就能给娘请郎中了,要不...” “可你的腿...”田振宇欲言又止,摇着头不停地叹息。 夏青云道:“其实,还有个法子,既能让楚悠去茶庄学茶艺,又能想办法医好婶子的病。” 她听了妇人的琴,便有心也把她请去,至于她的病,有七星泉水何愁治不好!田振宇和田楚奇也是识文断字的,在茶楼里随便干点儿什么都可以。 于是将自己在玉州开茶庄和茶楼的事情简单讲了一遍,“茶庄和茶楼现在都缺人手,若你们愿意,可以都去我的那里做工,这样也不会不放心楚悠一个人,而且还能请城里最好的郎中给婶子看病。” 夏青云也不急着催他们当下决定,让他们一家人商量商量再回话,便起身带着周氏和花福先行离开。 不出她所料,没过几天,田振宇就找了来,答应全家一起过来,果园暂时托付给乡邻打理。夏青云吩咐人打扫出西厢房的屋子,让田家人安顿下来。 又请来城里最好的郎中来给田楚悠的娘姜氏把脉,开了十几付草药。熬药的时候,她悄悄地在里面掺进了七星泉水,结果只喝了一剂,姜氏的咳嗽就减轻了许多,喜的田家人对夏青云感激不尽。 田楚悠天赋过人,只跟着夏青云学了几次,便掌握了泡茶的要领。而且她还能根据每人的年龄和喜好,通过调节泡茶的水温和时间,用一种茶泡出不同的滋味,这让夏青云也连连称奇。从此以后,她便接替了夏青云,在茶庄为客人泡茶并讲解茶道。 夏青云连着熬了几个晚上,终于完成了她从来到玉州后一直在准备一件事。 这天,她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叫来田振宇道:“田叔,这是我写的一个话本,打算请人在茶楼里讲书,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其实,这是她按照前世的记忆,将《西游记》的内容转为齐国的方言写下来的。 田振宇接过册子翻看起来,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直到田楚奇过来叫他吃晌午饭,他才抬起头,四处找寻夏青云的影子,“楚奇,你看到小姐了吗?”(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碧潭飘雪 田振宇拔腿就往书房走,田楚奇看爹急火火的样子,不放心的跟在后面。刚走到书房门口,门帘一挑,夏青云跟在周氏后面走了出来。 “田叔,何事匆忙?”她笑问。 “小,小姐”田振宇一着急就有些口吃,“这书写的太,太精彩了!可否让我拿回去慢慢看?” “就是要田叔你帮着再润色一下。”夏青云笑答。这些天她和田家人相处,也看到了几篇田振宇写的文章,因此才把书拿给他。 “只要小姐信得过,包,包在我身上!” 吃过饭,夏青云给家里写了封信,让茶园送五百斤普通茶叶和二百斤上品茶叶到玉州,同时告诉爹娘自己还要耽搁一些时日才能回北溪。又给司鸿博文写了一封密函,叫来花福,让他托影门转交。 她在密函中拜托司鸿博文动用影门的力量,寻找一些年轻女子,培养她们做茶艺师和琴师。她原本不想麻烦司鸿博文,但玉州人生地不熟,前几日茶庄又发生了茶叶被调换的事,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通过影门找来的人可靠些。 虽然她有前世的经验,但是眼下茶在齐国还没有被人认知,茶楼的生意一直没有起色,偌大的三层铺面,客人寥寥,显得冷冷清清。再加上没有物色到合适的掌柜,日常琐事的事情都堆在她身上,颇感疲累。 “小姐在里面吗?”门口传来田楚奇的声音。 “楚奇?”夏青云有些讶异,田楚奇平时默默地抢着帮茶庄和宅院里干活,少言寡语,今日不知为何主动来找她。 “小姐,我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田楚奇有些拘谨。 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犹豫着说道:“小姐。我和娘刚去茶楼转了转,发现...几乎没有什么客人。” 他抬头看见夏青云鼓励的眼神,接着说道:“我以前给左岸的书院和画院送货,时常见那些文人雅士出题做对,有时为助兴会添些彩头,无非几两银钱,或是些字画。咱们茶楼的雅间门上还空着。若是请些文人来茶楼办个诗会。一来能招来人气,二来,选些名词佳句挂在雅间外面。那些文人脸上有光,日后也更更愿意带朋友来品茶。” “我娘的身子也大好了,总想为小姐做些事情,娘以前帮外公打理琴行。铺子里的事情样样都做得来,也能帮小姐分担些负累。闲暇时。还能在茶楼抚琴,琴棋书画,都是文人墨客喜好的,也许。能给茶楼招揽些客人。” 田楚奇一口气说完,忐忑地看着夏青云。在他眼里,夏青云不像其他富贵人家的大小姐那样颐气指使。她衣着朴素。对下人和伙计语气和蔼但又严格,还透着一丝的神秘。因此才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建议。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与夏青云的设想竟不谋而合。 夏青云欣然点头道:“好主意!你再想的仔细些,做出一整套的计划。还有,抚琴的事,你可跟你娘商量过?” “娘愿意的。”得到夏青云的肯定,田楚奇显得自信了许多,“那我去跟娘合计合计。” 田楚奇离开后,夏青云闪进如意宝阁,坐在湖边的草地上静静地思索。 生意越做越大,身边没有几个得力的助手是不行的。田家人知书达理,忠厚朴实,脑筋也活络,倘若加以培养,日后定能成为左膀右臂。玉州的茶庄和茶楼一旦进入正轨,自己就能腾出精力来继续谋划那桩大事,可这桩大事若没有上千万两的银子,恐怕是做不下来的。 皇甫商号的订单小有增长,每个月也不过才二十多万两的收入。青云茶园现在的产量增加了几倍,新制出的铁观音等新茶,不比白茶耐存放,必须要打开新的销售渠道。 她又想到皇甫向南,也不知道他的商船到没到番邦,若是能像前世一样,番邦喜饮红茶就好了,贩运到海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一阵旋风刮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青梅和青兰手拉手站在她面前,笑容里带着一丝兴奋,“青云姐你快来!我们新制了一种茶,你来品鉴品鉴。” 青梅不由分说,拽着她就往茶室跑。 杯盖甫一掀开,鲜灵的茉莉花香扑鼻而至。 “香片?”她自到了玉州就想着制些茉莉花茶,怎奈琐事缠身,一直没有静下心来。 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再细看杯中,澄碧的茶汤如幽潭,叶片淡绿可数,水面飘着一朵雪白的,似开非开的茉莉花,淡淡的青绿衬着点点雪白,似雪梅飘洒在其上,赏心悦目,自在清芬。 “用绿雪芽制的茉莉银针,九窨一提?” 夏青云说的九窨一提,指的是用九批含苞待放的茉莉花蕾和茶叶一起窨制,让茶叶充分吸收花香,之后将干花筛除,只留少量用于点缀茶汤。用此法制成的茉莉花茶,久泡而不失其香,堪称极品。 “青云姐,你上次说过玉州盛产茉莉,我们就想着制些花茶,或许当地人更喜欢这个味道!除了极品九窨,还制了些上品七窨和普品五窨的。就等你来给它们起名字啦!”青梅几个人笑呵呵地又端来两盏。 夏青云一一品过,笑着说道:“名字倒是现成的,这九窨一提的银针,就唤作碧潭飘雪,七窨一提的,就叫北溪飘雪,五窨一提的叫茉莉银针。还可再用普通茶叶制些三窨的,为茉莉花茶。” 青梅不解道:“普通茶叶制三窨一提倒是简单,可茶汤就逊色多了!” “无妨,茶楼开起来,也要吸引普通百姓来饮茶,便宜的茶也要有的。”夏青云想了想,让他们每样先制上一百斤。 青梅等人得了差事,雀跃着就往茶园去,夏青云叫住走在后面的青果。问他有没有看见雪儿。 每次自己一进来宝阁,雪儿都撒欢儿地跑来迎接,可今天却没看到它的影子。 青果朝大青山指了指,“雪儿在山上睡觉,不知醒过来会变成什么样。”说完就跑着去追青梅几人。 夏青云怔了怔,变成什么样?难道它也快要修炼成精了? 两天以后,田楚奇找到她。详细地讲了诗会的计划。夏青云把姜氏也找来。一起商议,最后敲定就在十天后的清明节举行。参加诗会的人数限定三百人以内,不需缴纳任何费用。笔墨纸砚均由清云轩提供。 诗会将评出前三甲和前三十名入围作品,凡入围者都有可得到两筒极品茶叶,作品将在清云轩内展示。 前三甲除极品茶叶外,还有一百两至三十两不等的奖金。诗会所作的佳句还会被刻在雅间的门楹供人欣赏。 田楚奇自幼在田振宇的教导下写得一手好字。便由他来书写请帖,以清云轩东家的名义邀请书院参加。玉州共有三十几家规模不等的书院和画院。根据其规模各有不同数量的参会名额。 清云轩在玉州不出名,但是举办这么大规模的诗会,在玉州还是第一次,各个书院和画院无需出钱出力。还能借此机会扬名,莫不回帖应允。 翌日,夏青云又带着田楚奇和花福两人。以及若干礼品,挨个登门拜访书院和画院的执事。言说久慕玉州人杰地灵,文雅之风甚于他处,才特地在玉州开了茶楼和茶庄,感谢各位不吝参加云云。 执事们都是饱读诗书的夫子,惊讶于清云轩的东家居然是一位年轻少女,而且容貌清丽,气质隽永,谈吐不凡,皆猜测她是哪一家的名门闺秀。 一时间,清云轩少女东家的神秘背景,倒成了左岸文人口中盖过诗会的热门话题。 这天,田振宇顶着两个黑眼圈,捧着一摞书稿来到夏青云的书房。为了说明书稿的润色效果,他学着说书人的样子讲了起来。说来也奇怪,田振宇平时一着急说话就结巴,但是说起书来却流利自如,口若悬河。 才讲了半盏茶的功夫,夏青云叫停。她吩咐周氏把所有的下人都叫到院子里,搬了张桌子又摆上茶盏,干脆来个现场表演。 夏青云摹写西游记,本就是想吸引普通大众来茶楼听书喝茶,所以要叫大家都来听听,看反响如何。 姜氏和田楚奇也坐在一旁,他们倒不担忧田振宇讲不好,而是想听听他连连称赞的话本到底讲的是什么。 田振宇拿出以前做先生时的气派,当地一声拍了下用作醒木的镇纸,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从东海傲来国花果山上的仙石孕育出仙猴,一直讲到官封弼马温,才停下来喝口水。 下人们听得如痴如醉,随着他的讲述一会儿拍手称奇,一会儿哈哈大笑。田振宇刚一停下,底下就有人叫道:“田叔,那猴儿得了官怎样?快接着讲来!” 田振宇兴致昂扬,又讲了一出大闹蟠桃会反出天宫,方才告一段落。下人们犹觉意犹未尽,吵着让他再说一会儿。 夏青云冲周氏使个眼色,周氏笑道:“东家好心让你们歇歇听个书,也别耽误了做事,今儿个都散了吧!要是还想听,改天收了工去咱们茶楼里听去,不过几文钱的茶水费,也给自家捧捧场!” 遣散了众人,周氏笑着对夏青云说道,“田叔说的忒精彩,我看也别请说书先生,干脆就让他去吧。” 姜氏也道:“话本是他润色的,说来也熟悉,若请先生还得读个几日才能开讲。” 夏青云又看向田振宇,他还沉浸在段子里回味不已,见众人都看着他,便问道:“我说的不好么?” 姜氏道:“好!忒好了!想让你去茶楼里讲书,愿意不?” “有,有何不可!”田振宇拍拍胸脯,“保证比今天说的还好!” 来往的行人发现,清云轩茶楼外竖了个朱漆木牌,上写“神仙话本西游记,头三天茶水免费喝!” 有人好奇,见了免费二字,便进去坐坐。茶楼装修的古香古色,雅致非常,单是坐在里面就是一种享受。 小二热情地招呼,泡上一大壶茉莉花茶提到桌上,“这位客官,你可来着了!我们茶楼刚请了说书先生,再有一刻钟就开讲神仙话本,头三天茶水免费供应,您随便喝!” 说着斟了杯茶摆在客人面前,清香的茉莉花香顿时弥散开来。 “什么水,怎么这么香?”客人惊喜地端起喝了一口,鲜爽回甘,登时精神为之一振。 “这茶叫香片,也叫茉莉花茶,您慢用!” 不一会儿,身着青布长褂的田振宇走上前面的说书台子,环顾一圈茶楼里稀稀拉拉的客人,轻轻举起醒木,在空中稍停,再急落直下,“啪!”地一声,开讲西游记第一回。(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三章 何罪之有 散座上仅有的几桌客人,开始时还在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闲篇,不知从何时开始,茶楼里变得鸦雀无声,就连跑堂的小二都拎着沉甸甸的大水壶立在楼梯口,听得入了神。 田振宇讲了足有半个多时辰,最后言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抱了抱拳,扭头就走。 得亏他溜得快,茶座上的客人全都站起来叫嚷,“喂,说书的,别走啊!正听在兴头上呢!” 小二放下大水壶,揉着酸痛的胳膊跑到客人面前,陪笑道:“客官,先生每天说一回,上下午各一场,明天接着讲第二回,客官再接着听哈!” 谁知到了下午,这几位客人又来了,还各自带了几位朋友,边让座边介绍着:“这里的茶水好喝还不花钱!那说书先生讲的神仙话本特别有意思!” 小二给他们斟茶,“客官,您又来了!上午没听够吧?不瞒您说,我们也等着听第二遍。不过,只有这三天茶水免费,以后就要十五个铜板一位。” “不就是几个包子的钱嘛!”客人大大咧咧一挥手。 轮到田振宇上场,他见上座的客人比上午多了,精神一振,讲的愈发卖力。终场的时候依然是说完就跑。 小二在门口拽着他问:“先生,又没人追您,跑什么呀!” “唉,我是怕客人一叫,就忍不住想把明天的也讲了!”敢情他是没讲过瘾,怕自己憋不住! 到了第三天,茶楼的散座已经是满满当当坐满了客人,茶水是免费,但有些客人还另外花钱点了干果。边吃边听书,就算田振宇讲完了,他们也都还坐在那里津津乐道地谈论着。 这一天,单是花生瓜子之类就卖了七八两银子,这可是茶楼开张以来散座收入最多的一次。 夏青云特意嘱咐周氏去药铺买些罗汉果,拿给田振宇泡水喝,担心他把嗓子说哑了。 第四天。茶楼门口撤去了免费的木牌。换上一个新牌子,上面写着“神仙话本西游记,散座十五文一位!” 刚开门的时候。小二们捶着腿议论,今儿开始收费了,客人肯定没那么多,能清闲清闲。这两天腿都跑细了! 谁料想,客人照样蜂拥而至。有些老客人喝了几天茉莉花茶,想换换口味,点了水牌上的其他茶水,一天的营业额下来。突破了二十两银子! 茶楼人气爆棚,夏青云又吩咐厨房添了些时新的茶点,生意蒸蒸日上! 到了清明节这天。往年最热闹的左岸,踏青的人减了三成。右岸的清云轩茶楼外却围得人山人海。 很多照例来听书的人,发现茶楼门口贴着“清明百人诗会,上午书场暂停”的告示,虽有些不满,但玉州城里的人崇尚文风,一听说有诗会,也都留下来观望。 三百名书院、画院推举出的文人雅士挥毫泼墨,各抒文采,一幅幅作品被拿出来当众展示,喝彩声接二连三,不时响起阵阵掌声。 由执事组成的评判团选举出三十名入围作品,又从中选出前三甲,当众披红挂彩,捧着各自的奖品和白花花的银两,乐的见眉不见眼。 没入围的,也都得到清云轩提供的一份小礼物,一筒青云茶庄出品的茉莉银针!他们的作品也被围观的人询问价格,买回家去装饰厅堂。 夏青云把各位执事并三十名文人请到楼上雅座,奉上极品碧潭飘雪和白牡丹等请他们品鉴,又请他们为雅间题名,并且宣布,以后凡是玉州城书院、画院的学子进京赶考,清云轩都会赞助一百两银子的盘缠,若哪个书院有金榜题名的,还会赞助书院白银千两! 这一下,文人雅士们轰动异常!这些人虽然饱读诗书,但口袋里的银钱并不多,很多人为了进京赶考还要举债,如此一来,清云轩和夏青云的大名传遍了整个玉州城的文人圈。 玉州城里不少喜欢附庸风雅的商贾富豪,得知清云轩有知名文人的墨宝,纷至沓来,重金相求。夏青云将卖出的银子全部给了作者,她这一举动又赢得了文人们的交口称赞,称她是品行高洁的‘雅商’,清云轩也成文人墨客眼中的‘宝地’,隔三差五就聚集于此。 当然,夏青云不会做赔本的生意,她趁机推出贵宾牌,紫檀木制作成小木牌,正面雕刻着一片茶树叶的形状,反面雕刻着号码和密押。贵宾牌五百两银子一张,凭此牌在清云轩消费可以八折优惠! 书院和画院的执事各赠送一张,别人想要就只好掏银子了!虽然价格不菲,但商贾富豪们都以能有一张清云轩的贵宾牌为荣,几天的功夫,单是贵宾牌就卖出了一百多张,收入五万多两银子! 姜氏这些日子帮忙打理茶楼的生意,迎来送往,说话办事极为得体,账目也记得清清楚楚,夏青云便让她担任清云轩的掌柜。那姜氏看着柔弱,骨子里是个能干的,也不矫情,欣然接受下来。 楚奇每天帮着姜氏一起照看茶楼,他本就喜欢读书,这下有机会经常接触玉州城里顶尖的文人,身上的气质也愈发儒雅。 楚悠不时也来茶楼,为雅间的客人们表演茶艺,她经过在茶庄一段时间的锻炼和夏青云的亲自教授,举止落落大方,讲起茶道口齿清晰,优雅委婉,颇受客人们的称道。 田振宇仍旧是乐此不疲地在一楼散座讲西游记,竟还有人给他封了个“玉州第一书”的美称。 夏青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写信给花景天和姚喜礼,通知他们可以着手准备直隶的茶庄和茶楼,并把这里的装修图纸一并寄去,让他们按照统一的格式进行装修。 除了拜托司鸿博文找的人还没到,玉州城的生意可以说是渐入正轨,一晃三个多月,夏青云终于可以抽出身来回家看看了。 临行前,她吩咐周氏在宅子里设午宴,请田家人一起吃顿庆功宴。 听说她要回乡,最依依不舍的是田楚悠。她这些日子已经把夏青云当成了最好的闺蜜和导师。 “青云姐,你可要早些回来!要不干脆把叔婶他们接到玉州来,也省的你以后来回跑。” 姜氏笑道:“净说些孩子话!小姐若是不回去,青云茶园怎么办?茶园若减产,咱们茶庄和茶楼还怎么开下去。” “唉,可惜我不能变成两个人,不然真想跟着青云姐去看看那些神奇的茶树,看看茶叶是怎么制出来的。”楚悠神往地说道。 夏青云笑道:“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茶园的。好啦,这是庆功宴又不是送别宴,要是没有你们一家人费心出力,茶庄和茶楼的生意哪会这么红火,来,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 众人举杯说了些吉利话儿,正要碰杯,花福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叫道:“东家,茶楼,茶楼被官府封了!” “什么!”姜氏手里的被子当啷一声落在桌上,“封了?官府为啥封咱们茶楼?”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一队衙役闯进茶楼,二话不说就赶走了客人,在门上贴了封条,还说,还说要抓东家去衙门!” 田振宇等人面色大惊,一起看向夏青云。 夏青云蹙了蹙眉,放下杯子,整了整衣衫,沉着地道:“你们留在这里,花福跟我去茶楼。” “不行,要是衙役抓人怎么办!”姜氏脸色惨白。 “咱们老老实实做生意,他们凭白无故的有什么理由抓我?”夏青云微微一笑,朝门外走去。 田家人互相看了看,一起追了出去。 茶楼前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一队衙役手扶腰刀,在门口站成一排,小二们也被赶了出来,愁眉苦脸地蹲在一旁。 “我是清云轩的东家,敢问官爷,为何查封茶楼?”夏青云走到近前,不卑不亢地问道。 为首的衙役上下打量她两眼,朝身后一挥手,“来人,带走!” “慢着!”夏青云喝道,“官府也不能随便抓人!总得说出个理由!” “理由?到了大堂上,你自然知晓!”衙役们二话不说,将铁索缚住夏青云的手腕,拉着便走。 田振宇欲上前相辩,夏青云摇头不让他们开口,又给花福使了个眼色。 花福挤出人群,一溜烟消失在街口。 衙门里,玉州知府孔孝庆升堂在座,身旁侍立着师爷段布康。 衙役往夏青云后背一推,喝道:“见了知府大人还不下跪磕头!” 夏青云两世为人,还从没遇到被逼着下跪的事,感觉十分屈辱。她稍稍抬起下巴,毫不畏惧地盯着高高在上的知府。 两旁衙役将手里的水火棍在地上敲打着,压低声音呼喝。这阵势若是换做胆小的,两腿就会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师爷段布康一皱眉,旁边上来个衙役,举起水火棍对准夏青云的腿弯就打了过去。 夏青云哪里能受的住,双腿吃痛,跪倒在堂上。饶是如此,她的身子兀自挺直,绝不给堂上的人磕头。 知府孔孝庆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你可知罪?” 夏青云一听,眉头挑了挑,冷笑道:“知府大人,既抓了我来,还不知我是谁?民女何罪之有?” 没想到在公堂之上,她尽然不给知府面子,师爷段布康怒道:“大胆刁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不老实认罪,就让你尝尝杀威棒的厉害!”(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牢狱之灾 听见段布康狐假虎威的威胁,夏青云面沉似水,眸子冷然,“民女来玉州做生意,一向遵纪守法,若是知府大人不问是非黑白,上来就用刑,就不怕激起民愤吗?” 知府轻咳一声,瞟了一眼段布康,小声道:“这丫头如此强势,查过背景没有?” “她不过是勾搭上以前在玉州做生意的花家,现在花家人都在京城,没人给她撑腰!” 闻得京城二字,知府皱皱眉,“你可别给我惹事!” 师爷笃定道:“老爷放心!清云轩开了好些日子,竟连一块贵宾牌都没有给您送过。不吓唬吓唬,她还不把您放在眼里!” 两人在上面交头接耳,夏青云心中暗自冷笑,她倒要看看这堂堂玉州知府,到底打什么主意! 知府清了清嗓子,拿起案上的一本册子,“这西游记话本可是出自你清云轩茶楼?” 夏青云眉头一紧,垂下眼帘。看来他们是要在鸡蛋里面挑骨头,自己未曾得罪过官府的人,难道...忽地想起前几日,茶庄掌柜刘海问起,要不要给玉州知府送些礼,以后好有个靠山照应,被她一口回绝。 平素她最厌恶溜须拍马,官商勾结之事。银子拿去做慈善,再多她也舍得,若是去奉承贪官污吏,她一个铜板也不会掏。 “大人问话,为何不答?”师爷喝道。 夏青云冷笑一声,抬眼看向对面,“不错,清云轩茶楼是在讲西游记,一个神仙话本。有何罪过?” 知府冷哼,“书中妖猴不感恩玉帝,大闹天庭,还口出狂言,说什么‘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影射朝廷。乃妄图谋反的言论!你受何人指使。速速招来!” 他此话一出,衙门口围观的老百姓顿时炸了锅。 “太离谱了!说个神仙话本也能挑出毛病,以后还让不让人说话了!” “什么大不了的!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别是这姑娘得罪了什么人。故意要整她。” “肃静!”知府一拍惊堂木,“再有喧闹扰乱公堂者,同罪论处!” 人群里一位文人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罢一转身。挤出人群。 夏青云轻轻挑挑眉,朗声说道:“知府大人还真是‘忧国忧民’!小小一段话本都能做出如此大的文章!素闻齐国天子崇尚文风。广纳贤才,天下有识之士尽可畅所欲,不料玉州却还有‘文字狱’!倘若如此下去,是不是以后冲着京城方向打个喷嚏。都要被冠上不敬天子的罪名?” 她嘲讽的语气惹得知府面色一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竟敢在公堂之上嘲笑朝廷命官!来人!将她打入大牢。待抓到同党再行审判!” 左右衙役上来,不由分说就给夏青云带上枷锁。 人群里。田家人又急又气,田振宇抬腿就要闯公堂,“话本是我润色的,书也是我讲的,我得去和他们讲理!” 花福不知何时回转,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田叔,万万不可,你若再被抓了,小姐还要担心你!” 田楚奇也道:“爹,不可冲动!咱们还是先回去商量再说!” 傍晚的时候,冯义昌和梁华彬等人也闻讯赶到宅子,有个叫蒋兴权的,在玉州城里经营古玩字画,他开口道:“各位,玉州知府孔孝庆是去年水灾后上任的,以前曾任江南省嘉仓县的知县,捞了不少银子,打通上面才得了玉州知府的官职。自他到了玉州城,我们这些老店他不敢动,但凡新开的店铺都要走师爷段布康的路子,送份大礼,否则必然会找麻烦!” 冯义昌道:“朝廷这两年加了不少税,商人们怨声载道,这个孔孝庆还敢横征暴敛,就不怕丢了乌纱帽?” “他仗着京城有人撑腰,有恃无恐,肆意妄为。”蒋兴权一脸的不忿,“巡抚大人最近又不在玉州,否则咱们联名上书,定能保夏东家回来!可眼下,恐怕只有花钱疏通,才能免牢狱之灾。” “哎呀!”姜氏突然叫道:“只顾发愁,还没去打点狱吏!小姐若是在大牢里吃苦头怎么办!” 花福上前道:“掌柜,我认识一个大牢的看守,不如我去跑一趟。” 姜氏急忙回屋取了一百两银子,“家里现在只有这么多现银,你都拿上!等明儿个钱庄开门,我兑了银票再去救小姐。” “去要不了这么多。”花福拿起一锭十两的银子揣进怀里,又拿上周氏帮夏青云收拾的几件衣服,匆匆离开。 昏暗的大牢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夏青云被关在最里面的一间,潮湿阴暗,老鼠臭虫满地爬。从旁边的窄门下去,就是刑讯犯人的地方,时不时可以听到受刑人的惨叫声。 枷锁由厚木板做成,外面包着铁皮,沉沉地压在肩膀上。细嫩的手腕被铁索和木板上的铁皮硌出深深的红印,夏青云不得不倚靠着遍布爬虫和苔藓的土墙,以求减轻一些肩膀的压力。 她已让花福通过影门传讯,相信司鸿博文接到消息定会设法救自己。白天只能忍忍,到了夜深人静,她就可以闪进如意宝阁里休息。 走廊里传来脚步回响,花福抱着一个包裹跟在狱吏身后。 “兄弟,有话快点儿说。”狱吏打开牢门。 花福把包袱放在地上,低声跟她说了蒋兴权等人打算花银子救她出去的计划。 夏青云沉声道:“你告诉姜掌柜,万不可动用银钱买通贪官!” 她抬头看了看,见狱吏没有注意,又小声吩咐了几句,让他赶紧回去。 知府大宅的书房,师爷段布康捧着账本。得意地笑着,“大人,下午又有两个新商户送来三万两银子,这招杀鸡儆猴还真有效果!活该那小娘们儿倒霉,我早就知会人提点她,若是识相,早点儿把银子送来。何必落得吃牢饭!” 孔孝庆掸了掸落在衣襟上的鼻烟。“据说她在文人圈子里小有名气,要防着那帮穷酸闹事,捅到巡抚那里就不好看了。” “放心。给巡抚大人的二十万两银票都准备好了,他就是不给您面子,也得给南宫大人面子吧,只等巡抚大人回玉州。我亲自帮您送过去!” 段布康口中说的南宫大人,就是他们巴结的靠山。齐国当朝宰相南宫玺。南宫玺是太子一边的人,太子摄政,他的声望也水涨船高。 段布康表姑的大女儿嫁到宰相府做了姨娘,他帮孔孝庆搭上这条线。自然也成了孔孝庆最信任的师爷,私下更是捞了不少好处。 玉州城贸易发达,很多商户在京城都有亲戚。因此老商户他们不敢欺负,就拿新商户开刀。 青云茶庄刚一开张。段布康就指使人暗中做手脚,想让人以售假之名将茶庄告到衙门,再敲打茶庄东家吐出些银子。谁知那人找的混混太没脑子,被夏青云识破。 那时候茶庄生意不好,段布康打算等羊肥了再下手,于是才有了今天封茶楼,抓夏青云这么一出。 满肚子坏水的段布康眼珠一转,谄媚地道:“大人,那姓夏的小娘们长得还挺标致,您可是两年没有纳过妾了,要是把她...岂不两全其美?” 孔孝庆眯起眼睛,似乎在回想着堂上夏青云的样子,“人瘦了点儿...得好好养养。还有点儿小脾气...” 段布康察言观色,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您只管等着好日子。娘们儿家能有多大能耐,找个狱吏吓她一下,保证让她乖乖就范!” 深夜大牢,两个狱吏仰面躺在长凳上呼呼大睡。几只老鼠从墙洞里钻出来,四处寻找着残羹剩饭。 地上放着个破碗,碗里有半个又黑又硬的窝头,但一直坐在墙角的夏青云却没了踪影。 青梅气呼呼地朝着枷锁一指,厚木板和铁索哗啦啦落在草地上。 “青云姐,是哪个黑心肠干的?让我出去,非一口吞了他!” “会有人收拾他们的。”夏青云边说边活动着酸痛的肩膀,朝湖边走去。牢里又脏又臭,她迫不及待地想洗个澡。 泡在温暖的湖水中,周身的疲惫和痛楚立时减轻。她舒服地眯起眼睛,心里却仍在琢磨。 第二天一早,两名狱吏打着哈欠走过来,打开牢门,推推搡搡地把夏青云带到地下审讯室。几个赤膊大汉上前打开枷锁,将她拉到墙角,胳膊举在头顶,用铁索绑在刑架上。 这种方式很是折磨人,每时每刻都让人觉得难受难熬。铁索在头顶上拉扯着胳膊,仅仅脚尖能够着地。想不被铁索勒痛手腕,就得踮着脚,时间久了腿脚都会抽筋。可若想不累着腿脚,手腕就会被铁索紧紧勒出血印。 夏青云心里一沉,难道他们要动手拷打? 一道暗门里走出师爷段布康,他捻着两撇鼠须,打量着夏青云,“在牢里过了一晚,气色还挺不错嘛!夏姑娘,早点儿供出同犯,也免去受皮肉之苦。实在想不起来,我也可以帮你在知府面前求求情,大人一向怜香惜玉。” 他不阴不阳地奸笑,“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若靠上这棵大树,以后可是有享不尽的福!” 夏青云懒得和他废话,淡然地闭起眼睛。见她不买账,段布康抖了抖鼠须,沉下脸道:“不识相,有你的苦头吃!” 他冲赤膊大汉使了个眼色,身影消失在暗门之外。 日上三竿,知府孔孝庆才从床上爬起来,两个小妾伺候他洗漱完毕,用过早饭,在庭院里优哉地逗着笼子里的鸟,段布康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他不紧不慢地问道:“茶楼还没人送银子过来吗?” “估计今儿一准儿能送来。我刚才让人把那小娘们儿带到底下去了,等会儿再给她家里通通气。” 孔孝庆满意地点点头,“悠着点儿,可别给我打坏了。” 下人领着一个衙役神色慌张的进来,衙役急道:“老爷!巡抚大人来了,正在衙门里等着您呢!”(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将军大人 匆忙换过官服,孔孝庆和段布康赶到衙门,刚一迈进门,脸上齐齐变了色。 公堂上除了巡抚沈敬国,还有正、副提督。平时这三人里只要来一个就不得了,今天三个全到了!孔孝庆吃惊的是,这三位大员此刻正客气地陪着一位站在中间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而挺拔,一身黑衣黑甲,气息冷冽,眼眸漆黑如夜,目光似一把锐利的刀子直插向孔段二人。 更可怕的是男人的右脸,从额头到脖子密布着扭曲的疤痕,如地狱中的恶魔让人不寒而栗。孔孝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夏青云在哪?”男人的声音透出丝丝寒气。 “在,在牢里。”孔孝庆点头哈腰,使眼色给段布康,让他派人去把夏青云带上来。 “你!带路!”男人一脚踹在段布康腰眼上,段布康捂着后腰抬起头,见巡抚和两位提督面色阴沉,心里一哆嗦,带着众人顺着公堂的夹道下到大牢的审讯室。 愈往下走,男人的身上的气息就愈冷。隔着栏杆,他的眼神一下子定在刑架之上,脚步却迈得更快,步履间带着不容阻挡的杀伐气度。 几个赤膊大汉不知情由,堵在门口,段布康想抢在前面,哪知男人的脚步根本不停,直接连他一起踢翻!段布康摔了个大马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男人一脚踩了上去!几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着段布康杀猪似的嚎叫回荡在大牢里。 自从早上被缚在刑架上,夏青云已经整整吊了两个时辰。她头发凌乱,衣衫撕开几个口子,手腕被铁索磨得红肿。有些地方还勒破了皮,渗出点点血痕,映在她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愈发触目惊心。 两人目光相遇,夏青云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救她! 男人的目光落在刑架上,落在她被铁索紧缚的手腕上。落在地下的皮鞭上。眸子每动一次,身上的气息便冷厉一分。 仓啷一声抽出腰里的佩剑,寒光一闪。刑架上的铁索应声断裂,落地的一瞬间,男人便将夏青云抱在怀中。 夏青云被他揽在怀中,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和体温,但她同时也看到站在门口的几个人。从官服上明显能判断出那三位不是普通的官员。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注意场合,更不希望他在冲动之下动手杀了这些渣滓,被人落下口实。影响到他的前程。 他没有放开,低头握住她的手腕,眼神陡地一变。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冷冷吐出一个字:“谁?” 他的声音孤冷至极。大牢里温度骤降,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谁干的?”男人又问。 手里的利剑寒光烁烁,剑尖微微抖动,放佛随时都能刺入咽喉。 “将军大人,”提督开口道,“还是先送夏姑娘上去,找个郎中看一下。” 将军?! 这不是开玩笑吧? 这个男人...齐国这么年轻就当上将军,黑衣黑甲,只有威震南疆的镇远大将军! 而他,是为夏青云而来?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蠢,答案显而易见!孔孝庆等人张着嘴,蠢楞在原地。 巡抚沈敬国忙道:“夏姑娘受惊了,博文,你先陪夏姑娘回去,这里我自有处置。” 司鸿博文略略点下头,巡抚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一下将夏青云横抱起来,大步向外走。走过孔孝庆等人,几人惊慌地向后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巡抚方才呼了口气,冷冷地看向在一旁擦着冷汗的孔孝庆。 “巡,巡抚大人!”孔孝庆面色惨白,全然没有了昨天公堂上的威风。 沈敬国一拂袍袖,两边涌上几个侍卫,将孔段二人五花大绑,押至公堂。 当天还发生两件事,一是玉州城三十几名书院画院的执事,名上书要求释放清云轩茶楼东家。二是近千人围在衙门口,击鼓鸣冤,要替夏青云讨个公道。 且不说这些执事们,他们在玉州开办书画院多年,有数名得意弟子现今在京城的翰林院就职,甚至还有些担任朝廷要职。单是这近千人一起鸣冤,就知道孔孝庆是如何犯了众怒,激起民愤。 巡抚当即下令,将孔孝庆和段布康革职收监,来日进行公审。 夏家书房,司鸿博文心疼地用布条沾着泉水,帮夏青云擦拭着手腕的伤痕。 “我没事的。”夏青云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是被司鸿博文一路抱回家的。 “别动!”司鸿博文不放手。 “若是当初让芷秋跟在你身边,断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的责怪道,语气却是如水般温和。 匆忙换过官服,孔孝庆和段布康赶到衙门,刚一迈进门,脸上齐齐变了色。 公堂上除了巡抚沈敬国,还有正、副提督。平时这三人里只要来一个就不得了,今天三个全到了!孔孝庆吃惊的是,这三位大员此刻正客气地陪着一位站在中间的男人。 男人身形高而挺拔,一身黑衣黑甲,气息冷冽,眼眸漆黑如夜,目光似一把锐利的刀子直插向孔段二人。 更可怕的是男人的右脸,从额头到脖子密布着扭曲的疤痕,如地狱中的恶魔让人不寒而栗。孔孝庆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夏青云在哪?”男人的声音透出丝丝寒气。 “在,在牢里。”孔孝庆点头哈腰,使眼色给段布康,让他派人去把夏青云带上来。 “你!带路!”男人一脚踹在段布康腰眼上,段布康捂着后腰抬起头,见巡抚和两位提督面色阴沉,心里一哆嗦,带着众人顺着公堂的夹道下到大牢的审讯室。 愈往下走,男人的身上的气息就愈冷。隔着栏杆,他的眼神一下子定在刑架之上,脚步却迈得更快,步履间带着不容阻挡的杀伐气度。 几个赤膊大汉不知情由,堵在门口,段布康想抢在前面,哪知男人的脚步根本不停,直接连他一起踢翻!段布康摔了个大马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男人一脚踩了上去!几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着段布康杀猪似的嚎叫回荡在大牢里。 自从早上被缚在刑架上,夏青云已经整整吊了两个时辰。她头发凌乱,衣衫撕开几个口子,手腕被铁索磨得红肿,有些地方还勒破了皮,渗出点点血痕,映在她白皙细嫩的皮肤上,愈发触目惊心。 两人目光相遇,夏青云一愣,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救她! 男人的目光落在刑架上,落在她被铁索紧缚的手腕上,落在地下的皮鞭上,眸子每动一次,身上的气息便冷厉一分。 仓啷一声抽出腰里的佩剑,寒光一闪,刑架上的铁索应声断裂,落地的一瞬间,男人便将夏青云抱在怀中。 夏青云被他揽在怀中,脸颊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和体温,但她同时也看到站在门口的几个人,从官服上明显能判断出那三位不是普通的官员。 她轻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注意场合,更不希望他在冲动之下动手杀了这些渣滓,被人落下口实,影响到他的前程。 他没有放开,低头握住她的手腕,眼神陡地一变,周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薄薄的嘴唇冷冷吐出一个字:“谁?” 他的声音孤冷至极,大牢里温度骤降,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谁干的?”男人又问。 手里的利剑寒光烁烁,剑尖微微抖动,放佛随时都能刺入咽喉。 “将军大人,”提督开口道,“还是先送夏姑娘上去,找个郎中看一下。” 将军?! 这不是开玩笑吧? 这个男人...齐国这么年轻就当上将军,黑衣黑甲,只有威震南疆的镇远大将军! 而他,是为夏青云而来?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蠢,答案显而易见!孔孝庆等人张着嘴,蠢楞在原地。 巡抚沈敬国忙道:“夏姑娘受惊了,博文,你先陪夏姑娘回去,这里我自有处置。” 司鸿博文略略点下头,巡抚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他一下将夏青云横抱起来,大步向外走。走过孔孝庆等人,几人惊慌地向后退。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甬道的尽头,巡抚方才呼了口气,冷冷地看向在一旁擦着冷汗的孔孝庆。 “巡,巡抚大人!”孔孝庆面色惨白,全然没有了昨天公堂上的威风。 沈敬国一拂袍袖,两边涌上几个侍卫,将孔段二人五花大绑,押至公堂。 当天还发生两件事,一是玉州城三十几名书院画院的执事,名上书要求释放清云轩茶楼东家。二是近千人围在衙门口,击鼓鸣冤,要替夏青云讨个公道。 且不说这些执事们,他们在玉州开办书画院多年,有数名得意弟子现今在京城的翰林院就职,甚至还有些担任朝廷要职。单是这近千人一起鸣冤,就知道孔孝庆是如何犯了众怒,激起民愤。 巡抚当即下令,将孔孝庆和段布康革职收监,来日进行公审。(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归乡探亲 齐国的民间有“不举五月子”的习俗,齐国人认为,五月五日是恶日,出生的婴儿无论男女都不能抚养成人,一旦将孩子养大,则男害父,女害母。若是夏英兰真的在端午节生了孩子,依照旧俗,就得把这孩子溺死。 夏青云自是不信这个说法,她取了些泉水扶着小姑喝下。 夏英兰气色和缓了些,抓着她的手:“青云,你去帮我问问吴辰,万一这孩子端午节出生,要还是不要?” “小姑,孩子是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为啥要问他!”夏青云有些生气。 “若是女孩,我定要留下。”夏英兰咬了咬嘴唇,担心道:“可若是男孩,我怕吴辰他...” 夏青云替她擦擦头上的汗,“小姑,我这就问他,若是他敢不要,咱们就留在夏家养着,不要信那些无稽之谈。” 她安慰了夏英兰一会儿,叫过娘陪着她,走到外面把吴辰叫到一边,问他是否在意端午生养孩子的事情。 吴辰却想都没想就说道:“告诉英兰,不管生男生女,都要把孩子养大!圣人说过,人之初,性本善。世上那些恶人,哪天生的都有,我怎么会信子虚乌有的传说,杀死自己的亲骨肉!” “还有,”他又补充道:“万一情况不好,跟稳婆说,一定要保住大人!” 折腾了一天,半夜子时刚过,夏英兰顺利诞下一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稳婆把孩子一抱出来,吴辰接在手里怎么看也看不够。 既然孩子的父母不避讳,其他人也就不好多说。老娘嘀咕几句。被吴辰听到,极不高兴地道:“那刘三儿和二哥三哥他们横不是端午生人,我看也没干什么好事!” 他自从和夏英兰成亲以来,这可是头一次摆脸色。老娘见姑爷生气,也不敢再说什么。 晚上,一家人来到如意宝阁,青梅几个和夏家人久别重逢。开心不已。争着泡上极品的碧潭飘雪让他们品茶。 “这茶可真香!”爹娘连声赞叹,秋云却顾不上喝茶,四处寻找雪儿的影子。 “别找啦。它在大青山上睡了一个多月了。”青果说道,“等他睡醒,也许会变得和我们差不多。” 秋云笑道:“雪儿要是变成人,一定是个大美人儿!” “那也不一定。”青梅接口道:“我前几天还去山上看过,它趴在那一动不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秋云拉着青梅的手,嘟起小嘴道:“真是羡慕你们,能跟着姐姐一起去玉州,我长这么大。除了青川镇,还没去过别的地方呢!” “我们虽说到玉州走了一遭,可一直待在宝阁里。还不能以人身出去。”青梅解释了一遍原由,又掰着手指算了算。“大概需要三年,三年后就能出去陪你玩。不过,外面也没什么好的,坏人那么多,那个可恶的知府,差点儿把青云姐...” 说道这儿,她方才想起夏青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将玉州发生的事告诉家人,急忙捂上嘴。 娘揪着她的话头不放,“青梅,到底咋回事,你快说呀!” 青梅瘪着嘴,冲着夏青云直眨眼,好像在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夏青云只好把玉州城的遭遇轻描淡写说了一遍。 爹一拍大腿,“拖了这么就不回来,我就猜道肯定有事!还好这次又是镇远将军及时赶到,要不就出大事了!要我说,光是茶园的收入,咱们一家人下辈子也花不完,以后你就别出去了。” 娘冲他一瞪眼,“你吼啥,孩子平安回来了,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又拉过夏青云青云的手,“别怪你爹着急,他说的也在理,钱是赚不完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出门在外,我和你爹没有一天不挂心的!” 就知道家人得知这件事会为她担心,夏青云赶忙笑着宽慰爹娘,告诉他们芷秋是镇远将军的近卫,身手不凡,有她在身边护卫,以后断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再说,咱家茶园制了那么多茶叶,总得想法子卖出去不是?” 青云茶园今年规模扩大,只春季就制出上品茶两千斤,普通茶叶五千斤,库房里堆得满满当当。且多半是不耐放的铁观音,如果今年卖不出去,到了来年就成了陈茶。为了保证青云茶园出品的质量,她是断不会将陈茶卖给客人的。 何况玉州城里的茶庄和茶楼现在生意红火,万事开头难,有了这些经验,以后再发展起来也就不难。 娘点头道:“说的也是,还多亏得田家人。对了青云,楚悠的腿能不能治好?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跛着脚,以后连婆家都不好找呢!” “我也用泉水帮她调理过,但是好像没有什么效果。可能是因为从小落的病根,时间太久了。”夏青云遗憾地说道。 不只是田楚悠,她心里还牵挂着司鸿博文。她曾经取了很多泉水,让这两个人又喝又洗,可除了体质增强,却没见到别的效果。夏青云猜测,泉水对于外伤的治愈效果很可能只在初期才有效果,如果伤口愈合之后,就很难再去除已经长出来的疤痕。 一家人说了会闲话,又商量着往后暑茶就不采了,这样虽然照看茶园要多费些功夫,但是秋茶的质量会更好。 过完端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屯堡内的炼器作坊里,温度更是高的让人挥汗如雨。铁匠师傅和兵士们听说这些零件能组装成击杀蛮夷的武器,干的更加起劲,没有一个人叫苦。夏青云担心他们中暑,命人采买大量的白糖,和茶叶一起发给大家。 她带着芷秋来到储藏弹药的山洞,在山洞里将做好的零件组装起来,共得了短枪十五支,长枪十九支。又将数箱的子弹填装好火药,由芷秋交由影门的人送往西南的镇远军营。 爹娘和华云等将茶园和作坊管理的井井有条,倒不用她操太多心。玉州茶叶热销,也带动了茶器和茶具的生意。她在玉州的时候,利用空余时间设计了很多套新的茶具样子,交给爹拿到瓷器作坊,再下几百套的订单。 日子一晃就是一个月,转眼就到了夏英兰的儿子满月,夏家摆了流水席,请乡亲们和屯堡里的兵士喝满月酒。 席上吴辰抱着儿子对大家说道:“都说恶日生的孩子不好,我偏不信这个邪!我和英兰商量了,孩子的大名就叫吴镇恶,兴许老天爷让他端午降世,就是为了镇住人世间的恶人恶事!” 夏青云头一个拍手叫好,秋云问道:“姑父,表弟还得有个小名吧,叫着才亲切。” “小名叫奇奇。”夏英兰笑着接过儿子。刚了月子,她和吴辰便带着儿子搬回新家,夏青云的娘派了两个婆子过去照顾,什么事也不用她做,脸上圆润了许多。 “小姑,让我们抱抱奇奇。”秋云和花菱看着白白胖胖的婴孩稀罕的很,争着要抱。 夏英兰小心地将儿子送到秋云怀里,瞥了一眼老娘,拉过夏青云问道:“你问过镇远将军没,啥时候能让你二叔和三叔回来?” “问了,将军说人去了边地,也不归他管。不过,只要二叔三叔到了那边别犯事,过个一两年,再想法子把他们弄回来。” “唉,难为你了!”夏英兰叹了口气,她也知道二哥和三哥做的太过分,但是老娘年纪大了,时常为这两个儿子长吁短叹,她看着也不落忍。有了将军的答复,老娘也就有了盼头。 暑天湿热,作坊也放了假,离采秋茶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左右闲着无事,娘找到夏青云商量,想跟着她一起去玉州看看。 正好瓷器作坊也送来新烧好的几百套茶具,需要送去玉州,夏青云便带了娘和秋云华云,以及花家姐弟,并田楚悠和花大等人一起上路,爹留在家里照看。 一行人也不着急,一路上游山玩水,半个多月才赶到玉州。 花家姐弟重回故地,想起去世的爹娘,忍不住伤心大哭一通,惹得夏青云的娘和姜氏等也红了眼圈。 安顿下来,一家人去看了茶庄和茶楼,这两处已是今非昔比,人来人往煞是热闹。尤其是茶楼里,每天都是满座。 华云秋云和花家姐弟听了田振宇讲的西游记,回家后缠着他要来话本看,怎奈里面好些字不认识,看了一会儿便觉索然无味。 夏青云和娘商量,把他们几个送到书院去读书,可去了没几天,几个孩子就都撅着嘴不愿意去了。 华云道:“虽然在书院能识些字,但是那些文章都是为了考功名的,对我们一点儿都不实用!” 花树也嘟着嘴抗议道:“就是啊,那些夫子们满嘴之乎者也的,让人只想睡觉,还不如去茶楼听田叔讲话本!” 夏青云无奈地揉着太阳穴,他们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书院是为了那些要走仕途的学子们开设的,对于华云他们在山野里跑惯了的孩子,听起来是没有什么吸引力。但是,不识字也不行,想来想去,她决定按照前世的范例,编写几本实用的教材出来。(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小伙伴儿 想法简单,要把想法变成现实,往往就会困难重重,世上的事情大多如此。 启蒙教材还好说,无非是些简单的生字和数字运算,但接下来要编写哪些内容,却一时拿不定主意。坐在书案前,几次提笔,却怎么也写不下去。 干坐两日,她不得不将田振宇请到书房,他曾经在私塾做过先生,听听他的意见应该比较靠谱。 谁知田振宇一听说她要编写教材,连连摇头道:“夏姑娘,你别怪我说话直。齐国向来以出仕为贵,以务农为本,工商则属末流。齐国人读书,都是冲着考取功名去的。你这套教材即使编出来,也没人学。” 他说这番话是好意。务农靠天吃饭,只要人勤快,收成就差不到哪儿去。学工匠是师父带徒弟,口传身授,不识字也没关系。商人能读写记账便可,也用不着多么高深的学问。 但是夏青云却不这么想。不会读书写字,人的学问和见识就被禁锢,更没有机会去接触到新的世界。私塾和书院里教授的圣人典籍,虽然包含做人做事的道理,可距离实际生活还是太遥远。她想做的,是编出能在实际生活中应用得上的书本。 几经讨论,她决定将教材分成诗文、算术、自然三个学科。 诗文的部分最为简单,选取私塾中类似千字文和百家姓之类的作为启蒙,再从一些经典的文章中节选出文笔优美,意境深远的,或是蕴含丰富人生哲理的,作为进阶的教材。 算术则完全由夏青云来编写,她首先便将前世的十个阿拉伯数字编在第一章。接下来是简单的加减运算,九九乘法表,四则运算等。进阶的部分则添加了关于小数分数、计算面积体积的一些实用知识,全部学下来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初中水平。 自然方面是三科之中最耗费精力的,夏青云和田振宇都不熟悉齐国的山川地貌,想来想去,干脆从茶树和水稻等农作物的种植开始编写。间或涉及到气候变化。如何开垦梯田,蓄水灌溉等等,使这本教材看上去更像是本‘务农指南’。 编教材不是件一蹴而就的事情。就算有田振宇在旁帮忙,花了半个月时间,也刚把启蒙阶段编辑好。 这段日子不用去书院,楚悠和秋云形影不离。两个小姐妹每天除了逛街就是研习茶道。偶尔秋云也跑去和琴师们一起学学琴,但是一到田振宇书场开讲。她必定会坐在最前面,捧着腮听得格外入迷。 楚奇和华云也成了好哥们。楚奇比华云大几岁,书也读的多,加上这段时间在茶楼里迎来送往。见了不少世面,俨然成了华云的小老师,从接人待物到茶楼的管理。样样讲给他。 和秋云一样,华云听书也是场场不落。在这方面。楚奇楚悠兄妹可就比华云秋云稳重多了,他们虽然也有些心痒,但是绝不会丢下茶楼的生意不管跑去听书。 夏青云的娘笑着和姜氏说道:“你这一对儿女管教的好,哪像我家那两个,在乡下野惯了,乍一出来更放了羊。” 姜氏道:“姐姐笑话,孩子们头一次出门,可不得新鲜几天。我们原也是在乡下侍弄果园,若不是蒙青云小姐看得起,哪里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我的痼疾也多亏了小姐才能痊愈。做人要懂得知恩报恩,能为夏家打理茶楼,可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 娘早就听夏青云说起姜氏不仅将茶楼管的有条有理,还抚得一手好琴,这几天接触下来,更觉得她不是一般人物。便试探着问道:“我看你和田叔不像是普通的农家人,可是有什么缘由,才搬到乡下去的?” “不瞒姐姐,我们是从江南省迁到玉州的。孩子他爹以前曾经在县衙里做过几天押司,因为说话太直得罪了人,索性辞了官。恰好有个同年在玉州,就投奔过来。开始在私塾教书,后来为了照顾我和孩子,花光积蓄在乡下买了果园,靠着果园的收成勉强度日。” 江南省是齐国数一数二的富庶大省,能在江南的县衙里谋个一官半职,是许多人挤破脑袋都想的事。田振宇却带着一家人躲到偏远的西南省,其中定有不便讲的缘由。田家人干活尽心尽力,吃穿用度也节省的很,一家人知书达理,可见夏青云是用对了人。 花家四姐弟回到玉州,不愿跟花大他们一起住在花景天买下的大宅子,而是跟着干娘一起住在夏宅。姐弟几个每天起来就往南城跑。南城是他们从小住过的地方,去年一场大水过后,面目全非,跑了好几趟也没找到以前的宅子,估计早就被大水冲毁了。 老房子没找到,他们却带了不少人回来。 周氏把夏青云从书房里叫出来,在院里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花菱领着小花藤,花树拉着小花蓉,在他们身后,溜溜站了一排十一二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这些孩子头发乱蓬蓬的像团草,身上黑一块灰一块的,赤着脚,脚趾甲里满是泥垢,一看就是好久没有洗过澡。 更让她觉得难受的是,这些孩子全都是面黄肌瘦,可肚子却鼓得很大,让她一下子想起前世在非洲难民营里见过的小孩。 夏青云不禁皱起眉头,花菱见她神色不悦,忙说道:“青云姐,他们都是我们以前的小伙伴儿,父母...和我们一样都没有了,没人管,只能在玉州城里要饭,没吃没喝的,能不能让他们留下来?我保证,他们都是好孩子,不会做坏事的!” 这些孩子见花菱恳求夏青云,也投过来期盼的眼神,和夏青云的目光一对视,又慌忙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花菱花树带他们来的时候说过,青云姐姐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良的人,一定会收留他们的。可现在看上去,这位姐姐似乎不太高兴。 “周婶,你先带他们去洗洗手,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吃的。最好是清粥小菜,一人一碗便够了。”她吩咐下去。 倒不是夏青云吝啬,小孩本就脾胃弱,这些孩子们饿了很久,不能一下子吃的太饱,否则会撑出病来。 周氏领着这些孩子们去到后院,夏青云才叫过花菱花树细问。 去年水灾,南城遭灾最严重,因那里多是穷苦人家,官府发了几次救济就再也没过问。大部分人不得不逃荒到外省,今年年后才陆续赶回来。其中有很多孩子都在水灾中失去了父母,仅有的穷亲戚也是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多余的口粮,只得沦落到街头要饭。 花菱他们前几天跑到南城去找老宅,无意中碰见其中两个小伙伴,又通过他们联络上其他几个人,于是今天一并带回了家。 “青云姐,我们能不能收留他们。他们好可怜的...”花菱摇着青云的手,眼中满是期待地问道。 “是啊,青云姐姐,要是不管,他们也许就被坏人抓去了。”想起以前的遭遇,花树仍然心有余悸。 小花蓉和小花藤眼里泛着泪光,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她一旦拒绝,泪珠儿就会立刻滚落下来。 毕竟他们几个经历过逃荒的日子,虽然年幼,但那段凄苦的生活,恐怕是毕生也难以忘记的。现在看见小伙伴,自是感同身受。 夏青云蹲下来把小花蓉和小花藤揽过来,戳戳他们的小脸蛋,笑道:“你们这么可怜巴巴地做什么,我又没说不管!” “可是...你刚才的样子...明明很不高兴。”花菱在旁小声嘟囔。 “哪有不高兴。我是没想到这么繁荣的玉州城里,还有这么多要饭的孩子,看他们可怜。”夏青云解释道。 花家姐弟这才释然,小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花树又道:“像他们这样的,玉州城里还有很多!只不过咱们住的这里,是不许他们过来的,衙役见了便要驱赶,甚至会被抓进牢里。他们只能在南城要饭,那里本来就穷,根本要不到什么东西吃,他们就经常煮些树皮野菜充饥。” 怪不的那些孩子们肚子鼓鼓的,一来肯定是消化不良,二来还很可能肚子里有寄生虫。夏青云的眉头禁不住又拧在一起。 孩子们吃过饭,脸上有了些神彩,但是眼角眉梢仍然有着说不出的焦虑和忧郁。这种神情,本不应该出现在小孩子的脸上。跟着周氏回到前院,他们见了夏青云便要跪下磕头。 “都起来!”夏青云叫住他们,“记着,做人要有骨气,不管有什么事,不能动不动就给人跪下磕头!” 孩子们似懂非懂,花树说道:“青云姐姐最不喜欢别人给他磕头,你们要说谢谢。” “谢谢青云姐姐!”十几个孩子异口同声喊出来,把刚进门的姜氏和夏青云的娘吓了一跳。 “呦,哪儿来这么些孩子?”姜氏拉过一个打量,“瞧瞧这小脸儿,横是有几个月没洗过了吧?” 周氏把事情简单一说,姜氏和娘也不禁唏嘘不已,当下赶紧让周氏带他们去洗澡,又吩咐人去坊市照着这些孩子的身量买衣服鞋子,又让人收拾在后院收拾出几间房子,安排他们暂时住下。 吃过晚饭,夏青云把两家人叫到一起,跟他们商量道:“娘,田叔,田婶,我想去南城看看。听花树说,因为水灾流离失所,父母双亡沦为乞丐的孩子还有不少,咱们既然知道了,总不能坐视不理。”(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果林农院 夏青云说起花家姐弟流浪时的遭遇,他们几个从小习武,胆子大,人又机灵,才逃过一劫。换成普通孩子,有可能早就被坏人胁迫教唆成惯偷,倘若在那样的环境长大,以后杀人放火也未可知。 田振宇原以为夏家和花家是世交,所以才合伙做生意,听她这么一说,才知道有这么一段渊源,不由感慨道:“怪不得小姐做生意顺风顺水,遇事能逢凶化吉,原是大善之人,上天也知垂青护佑!” “换成田叔田婶遇到他们,一定也会伸把手,说不上什么大善。”夏青云谦和地笑了笑。 前世的她含着金钥匙出生,过着世人羡慕的富豪生活,却感觉不到任何快乐和感情。 命运弄人,让她重生在连一碗稀粥都喝不起的夏家,家人之间真挚的关爱才令她冰冻的内心情感渐渐苏醒。 得到未必是幸福,付出才体会到快乐。 “银子赚的再多,房子盖的再大,天天锦衣玉食,也未必就幸福。当初我家穷的叮当响,种茶制茶只是为了改善家人的生活,也没想到一下子做这么大。既然有了钱,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帮助那些困难的人,也是应该的。” 她的话勾起娘的回忆,边掉眼泪边起以前的苦日子。姜氏听得红了眼眶,楚奇楚悠鼻子也酸酸的。没想到夏青云平日看起来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吃过的苦比他们还多,心里愈发地敬重。 “娘,看你,好好地又说起这些。”夏青云掏出帕子帮娘拭着眼泪。“咱家现在过上好日子,还有余钱能帮助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娘该高兴才是。” “说的是呢!”娘拉着她的手,叹息道:“那些孩子可怜见儿的,爹妈没了,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谁看了不心疼!要我说。咱能帮多少帮多少。” 夏青云笑道:“谁说不是。本就要商量这事,被娘扯成忆苦思甜了。” 姜氏道:“东家心眼好,日后必会得好报。只是。在南城乞讨的孩子不止这几个,若是都带回来,这么多孩子,怎么个安置法?总也得有人管教才是。” 夏青云心里早有计较。见大家都赞成,便道:“田叔田婶。你们在左岸不是有三十亩果园吗,我想把它买下来。收留下这些孩子,不能只供他们吃穿,还得交会他们自食其力。果园地方大。孩子们住在哪里也不憋闷,还能学着照看果树。就按市价多一成,把果园卖给我如何?” “这可不行!”田振宇一听就连连摆手。 姜氏忙扯他袖子。嗔怪道:“有啥不行,难道你还舍不得那个园子?” 楚奇和楚悠也满脸困惑地看着爹。不知他为何反对。 “嗨!不是舍不得!”田振宇挠挠头,解释道:“不能卖!咱家多蒙小姐照顾,光是工钱就够咱们嚼谷,还卖啥?直接送给小姐,也算尽咱们田家人一份心!“ 楚悠在旁揶揄道:“爹说书说惯了,学会卖关子啦!唬得我们一跳。” 众人皆笑。 夏青云坚持要付钱给田家,争执之下,最终商定一百两银子成交,但是这钱田家不要,而是捐给孩子们买纸笔。 第二天,她吩咐楚奇回趟果园,找泥瓦匠和木匠翻盖房子。又让周氏去采买些衣裳鞋子和日用品预备着。田振宇则带着转让文书和地契去衙门办理文书。 由花菱花树几个孩子领路,夏青云带着娘并花大等人来到南城。 不过隔着十几里路,可南城和他们住的右岸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几乎见不到几座像样的房子,倚着土墙用粗木棍支起草棚,就算是个家。人们身上的衣服也是粗布制成,落着不少补丁。男女老少脸上皆是一副愁苦,只有些在门口玩泥巴的孩子,还有些天真的笑容。 其实水灾以前,南城的情况没有这么糟糕。这里也住着不少像花菱家这样丰衣足食的人家。 但是一场大水几乎冲毁了所有的屋舍,朝廷的赈灾粮款又被前任官吏贪污。知府孔孝庆上任后只顾着搜刮商户,根本没有心思安抚受灾的百姓,南城的日子才愈来愈难过。 花菱带着他们来到一处坍塌的祠堂,从破败的残垣断壁上,还能隐约看到水灾留下的痕迹。 祠堂里到处铺着暗黄色的破席子,东一堆,西一堆地围坐着二三十个衣衫褴褛的孩子,大多和花菱年纪差不多,还有七八个看上去和小花蓉一样,只有四五岁大小。 见到一群陌生人站在门口,孩子们警惕地瞪着眼睛,靠紧在一起。有个眼尖的,看见花铃身边站着的孩子就是昨天从这里走的,今天却穿着干净衣衫,像是换了一个人,低声和旁边的小伙伴儿嘀咕起来。 夏青云小声在花菱耳边说了几句,花菱点点头,拉着几个孩子走了进去。 她找了处干净地方,扶娘坐下,“娘,花大,我们在外面等着。孩子们不认识咱们,恐怕不会轻易跟咱们走。让花菱他们去问问看。” 祠堂里传来一阵喧闹,接着,听见花菱喊道:“肃静!都肃静!你们听好了,要想吃饱穿暖就跟我走,但是有一条,必须得听话!更不能做坏事!不然夏小姐是不会收留你们的!” 孩子们齐声欢呼。 又听花菱大声道:“还有,你们得答应以后跟夏小姐签...签长契!保证不乱跑!谁要是不答应就别去,说到做不到的,我这双拳头可不饶他!” 听到这里,夏青云忍俊不忍地笑出声来。 “你咋教花菱说说这些!”娘有些埋怨道,“到底还是些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也不能因为给口饭吃,就稀里糊涂地让他们卖身给咱。” “娘。你冤枉我了,这可不是我教她的。” 花大插言道:“东家太太,要我说,小姐既救了他们,就如同再生父母,别说长契,就是卖身契也签得!” “此事回去再议。”夏青云笑看了花大一眼。 来齐国一年多。她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风俗习惯。对签卖身契也不像以前那么反感,反正自己又不是为了剥削这些孩子们,有个契约约束。对孩子们未尝不是件好事。 这天他们一共带回了三十二个孩子,家里住不下,便跟着花大先暂时住在花景天的宅子。 傍晚,田振宇来到书房。把置换好的地契交给夏青云,“小姐。要不要在茶楼外面贴个告示,找两个先生?就用新编的教材给孩子们启蒙?” 知人善用,她自然应允,“田叔。这个你比我在行,就烦劳你去办咯!还有,咱们也起个名。就叫果林农院怎么样?” 田振宇抚掌叫好,不管这些孩子以后会不会考功名。学会新编教材里的东西,至少以后有一技之长,可以自食其力。 告示一贴出去,夏青云兴办果林农院,收留孤儿的消息,就在左岸书画院的文人圈子里传开了。几位执事找到她,称赞她的义举,并且表示,若果林农院的孩子日后想去书院读书,他们会免费接纳。 姜氏让楚奇统计了孩子们的姓氏年龄,征得他们一致同意后,全部签了契约。夏青云又在契约里补上一条,若长大成家后想离开的,可与东家商议后解约。 让她没想到的是,后来这些孩子不但没一个人提出赎身,反而却成了她最大的助力之一。 十天之后,花大和花二带着孩子们全部搬到果园。 田振宇给他们宣讲《农院守则》,规定了日常起居和学习劳作等规章,并任命花菱和花树为大队长。其余的孩子十人为一个小队,由孩子们自己推举出小队长,接受大队长管理。 花菱和花树别看年纪不大,可是说话却掷地有声。花家姐弟本就有非常好的生活习惯,又会功夫,自然而然树立起威信。 每天早晨刚亮,他们就带着各自的小队围着果园跑步。然后打扫屋舍,自己动手洗衣做饭。吃过饭后,排着队,唱着歌,去果园里松土除草浇水,俨然是一支小小的‘童子军’。 夏青云在文人圈子里名声好,又是做善事,因此前来应征的先生足有十几个。田振宇左挑右选,所谓严师出高徒,圈定一位素以教学严厉认真出名的。 又挑了一位善数术的,请夏青云为他讲解了新编的算术教材,吃透弄懂后,两位先生一起走马上任。 华云和秋云也被娘打发到果林农院学习。起初他两人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周围都是年岁小的孩子,但经过一次考试,竟有几个小孩子的成绩远远超过他们,两人这才认真起来。 眼看果园里的水果陆续成熟,按照楚悠的法子,教给如意宝阁里的青梅几人,把这批果子全部晒成果粒干。又加了些晒干的玫瑰花瓣混在一起,制成花果茶。 花果茶五颜六色,再加些冰糖一起泡,酸甜适口,很快便吸引了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太太,上市不久就被抢购一空。 为此,她特意封了一个大红包给楚悠。可楚悠说什么也不要,最后全都捐给了果林农院。 夏青云都会预备上几百斤茶叶和白糖送到镇远军营,再带回司鸿博文写给她的信。说是信,还不如说是纸条更恰当。 一张素签,寥寥几句诗词,既无惯常问候,也无殷勤嘱咐,只是署名前,他都会写上两个字:甚念。每每看到这里,脸上便浮起会心的微笑。 时值盛夏,天气酷热难当。逢到书场开讲,一楼散座挤满了人,坐上一小会儿便汗如雨下,客人们不免抱怨起来。小二给每位客人发了蒲扇,可再扇也是热风。 玉州地理偏南,即使在冬天也不下雪结冰,无法像北方一样挖冰窖储冰。夏青云早先为了做火药采买了许多硝石,如意宝阁里也存了很多,现下正好拿来制冰。 制好的冰盛在铜盆里,摆放在茶楼各处,茶楼里很快便凉爽起来。人们品着香茶,吃着茶点,听着神仙话本,别提有多惬意了! 楼上雅间面积小,四角放上大冰盆,乍一进来还觉得有些凉。盛夏时节坐在凉爽的屋子里品茶聊天,听琴论道,清云轩一下子成了有钱人最热衷的来往的场所。(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六十九章 黄金大米 玉州城里的富豪们纷至沓来,重金相求制冰的法子。夏青云婉言谢绝,说制冰之法乃是家传秘法,不可卖与他人。 秘方不可外传,冰却可以卖,一两银子两大桶。但是,只有持贵宾牌的客人才能买到,而且还是限量供应,每块牌子每天只能买十桶。 一天五两银子,就能换来满屋清凉,对富豪们来说太有吸引力了!眼睛眨都不眨,立时拍下五百两银子买下贵宾牌,又预付一百两银子,唯恐哪天来晚了买不到。 掌柜姜氏收银子收到手软,对夏青云佩服的五体投地。要知道,既花五百两银子买了贵宾牌,绝不会只用来买冰,以后便成了清云轩的长期顾客。这些人都是城里的大户,一年下来,少说也会消费上几百两银子。 喝惯了茶,便不习惯再去喝没有味道的白水。而喝惯了好茶,普通的茶叶就再难入口。再加上夏青云设计的茶壶茶具皆是精品,品茶之余还可以用来把玩,在富豪圈子里逐渐兴起收藏茶具的热潮。 借此机会,夏青云将树根茶桌又推了出来。 一张硕大无比,雕刻着鱼戏莲叶,花开富贵的金丝楠木茶桌,就摆在二层雅间外的小厅中。 温润的金黄色纹理,散发着淡淡的楠木清香。茶桌一角立着紫檀的茶器,中间是青花白瓷的茶具,旁边一把造型别致的红泥小壶。 茶桌后面是凤凰展翅的树根椅,四周摆着六个木桩凳。离它不远处,一名琴师焚香抚琴,悠远的琴声在琴师一抹一挑的指尖下,如流水般倾泻而出。为旁边的金丝楠木茶桌凭添了一份动人的古韵。 凡是到雅间品茶的客人,没有一个不被这张茶桌吸引的。纷纷赞其夺天工之巧,蕴天然野趣,又精雅别致。但两万两银子的价格,也让不少人咂舌。 价格是夏青云根据皇甫商号在京城售卖的价格而定的。两家合伙做生意,她当然不能拆皇甫家的台。 除了这套茶桌,她还带了几套过来。但是都摆出来反倒让人挑花了眼。物依稀为贵。越少才越能卖上价钱。 果然,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这茶桌与京城鼎鼎大名的皇甫商号售卖的一样!可是在京城。皇甫商号的茶桌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只有达官显贵才能购得。此物竟然在玉州出现,不抓住机会买下就是傻子!不出三天,这套天价茶桌就被玉州城里最有钱的富豪买走。 接下来的情况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摆一套卖一套!甚至有的大户人家专门派下人在茶楼坐等! 又连着售出三套,夏青云宣布。没货了!想要的就交一千两定金,每个月只售一套!这下可好,只一天的功夫,茶桌的订单就排到了来年! 姜氏扯着夏青云的娘直叫乖乖。她还从没见过这阵势,连货都没看到,就抢着给出一千两银子的! 玉州茶楼的生意红火。那边姚喜礼也来了信,说直隶的茶楼也快要完工。让她尽快动身赶过去安排开张事宜。 想到娘带着华云秋云好不容易来次玉州,才住了一个多月自己便要离开,夏青云有些过意不去。 娘笑道:“傻丫头,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生意要紧,既然和人家签了约,就得尽心尽力才是。” 她反倒催着夏青云早些启程,山高路远的,天气又热,路上别赶的太急。反正暑天也过了一半,再过一个月就该采秋茶。家里只剩爹一人,她也放心不下,正好跟她一起启程。 听说娘要回乡,华云和秋云直嚷着不想走,他们还想在果林农院多学些东西。家里现在有了王实带着屯垦兵士帮忙,还培养出了一批制茶师傅,也没什么需要华云和秋云做的事。夏青云便和娘商量,让他们两个留下来。 娘向来开明,也希望自己的儿女不要总待在小地方,多见见世面,长些学问,以后帮得上夏青云才好,便留下华云兄妹,在花大花二的护送下独自回程。 临启程,却收到了巡抚沈敬国的手信,信里透露了一个让姜氏等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知府孔孝庆和师爷段布康贪赃枉法的事情上报到朝廷,此时终于有了定论,将两人革职查办。三审之下,孔段二人又吐出不少以前的做过的黑心事。自然也将收买茶庄的掌柜刘海,暗中调换茶叶的事情招了出来。 姜氏等人万万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老好人似的刘海,背地里却干出这种出卖东家的事。夏青云却只微微一笑,她早就怀疑刘海,但没有真凭实据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现在事情被揭穿,看他还如何抵赖。 看在花景天的面子上,她没有把刘海送到官府治罪,但月钱是不能给他的,让他卷铺盖走人已经是便宜他了。可是刘海走了,茶庄里没了掌柜,姜氏一人又忙不过来,无法身兼二职。夏青云和娘一合计,便找来楚奇,问他愿不愿意接任。 楚奇犹豫了一会儿,点头道:“小姐信得过,我便当了这掌柜,定不负小姐托付,将茶庄经营好!” 姜氏和田振宇却不放心,说楚奇还年轻,没经过什么事,唯恐出些纰漏。 夏青云道:“茶庄不过才几个伙计,没有茶楼里的人那么杂,凭楚奇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何况还有楚悠每日在茶庄里,即使有事兄妹两个也能商量。再不济还有你们,总之,玉州的生意就拜托给田叔田婶,我去的也才安心!” 娘也直说楚奇能当得,让他们平日帮着多费心照看,姜氏和田振宇这才点头应了。 择日,夏青云和娘辞别众人,一同启程,只是一路往南,一路往北。 夏青云只带了芷秋一人,为了方便赶路,两人皆换了男装。从玉州到直隶有三千多里路程,特意准备了一辆宽敞的马车,从城北上了官道。 一路倒也顺畅,十来天的光景,便行至以富庶出名的江南省境内。 江南省位于齐国中部,阮江的中下游沿岸平原,北接西虞山,南接江南丘陵,地势低平,湖泊众多,一派水乡风光。这里气候温和,物产丰富,素有齐国鱼米之乡的美称。 其中仓嘉县和定海县更是以地杰人灵而著称。定海县的县城琼海镇,富饶一方,商铺酒肆林立,竟不输于西南省府玉州。 时间充裕,夏青云想在琼海镇游览一番,顺便考察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和商机。 芷秋山南海北跑过不少地方,琼海以前也来过几次。她领着夏青云来到县城最大的悦来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住下。 车把式则把马车赶到车行,那里的马厩比客栈的马厩宽敞,也有工匠帮着检查维修马车。 洗把脸,两人换上干净衣裳,芷秋精通易容术,简单帮夏青云装扮了一下,使得两人看上去像是进京赶考的学子。 琼海镇比玉州还要繁荣,没有明显的坊市、商街的区分,几乎每条街上都开满了店铺,林林总总,卖什么的都有。 除了商铺之外,还有不少推车的,挑担的,装满各色货物在街角售卖。 路过一家米铺,夏青云发现柜台上居然摆着一筐金灿灿的大米,她大感好奇。前世也有几种黄金米。不过都不是自然产出的。 一种是把普通玉米粉碎后,通过再造工艺生产出来,与天然大米的形状相似的颗粒,其本质仍然是玉米。 还有一种据称是某国研发的科技产品,将黄金粉碎离解,溶在水里。再用这种黄金水洒在稻子上,栽培出含有黄金成分的大米。 再有一种就是声名狼藉的转基因大米。显然,这时候的齐国是不可用这些法子生产出黄金米的。 米铺伙计见她感兴趣,过来介绍道:“这位公子,这是咱们铺子独家售卖的金米。整个齐国,也就有这么一块地能种出这种大米!历年都是要上贡给朝廷的!十两银子一斤,公子还不买些尝尝?看您的样子像是要进京赶考吧?吃了金米煮的粥,保你金榜题名!” 芷秋在旁嗤笑,“你这人说话大开口,上贡的东西岂轮的到你家售卖?定是虚张名头唬人的!” 伙计急道:“公子,我可没唬你们!这金米种出来没几年,上贡也是这两年的事,不信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我们店里平时也没有存货,可巧让你们赶上了。哎,那不是送米的来结账了,你们可以问问他。” 说话间,门口走进一位穿着粗布衣服的农夫,正把肩上的担子撂在门口,倚好扁担走了进来。 伙计拉过他为自己作证,农夫憨厚地笑道:“两位公子,这小哥儿说的没错,我们村里出产的金米,确实是要上贡给皇上的。只是今年风调雨顺,产量格外多些,才有余粮,想着贩到县城卖个好价钱!” “怎么样!我没诳你们吧?”伙计摊摊手,又抓过一把金米给夏青云看,只见米粒金黄,颗颗透亮,的确是上等货色。 “给我称十斤!”夏青云爽快地取出一百两银票。 她又问那农夫,可有金米的种子,能否卖给她半斤一斤的?她想在如意宝阁里种些试试,也好以后让家人都尝尝这罕见的金米。 农夫摇头道:“公子,就算我买给你种子,你也断断种不出来金米的!”(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章 太平神树 他从腰里掏出一个小木牌递给伙计,请他去账房帮忙结账,接着说道:“自打我们村里种出金米,邻乡也有人来求过种子。种下后虽然能发芽,可长出来的稻子和平常无异。在我们村,也只有神树周围的几十亩田地的稻子才能结出金米。” “神树?”夏青云一下子来了兴致,“能否带我们前去一观,也好求得神树护佑,来日...来日金榜题名?” 农夫憨厚地笑道:“那树也没啥稀奇,只因能令周围田地里的稻米变异,乡人才尊为神树。至于能否护佑公子高中,那可就说不好了。公子莫因了我的话,耽误进京行程。” 那农夫姓郑,叫郑守余,住在琼海镇东三十里外的太坪坑,来回至少一天功夫。今天是来不及了,便向他细问了地址,说好明天一早赶去,请郑守余领她们去拜神树。 正说着,伙计过来递给郑守余一包碎银,“一百斤金米,共二十五两银子,大哥拿好,以后有货一定还送到我们铺子!” 待农夫走后,芷秋拉住那伙计,故作不悦道:“你们一两银子收四斤金米,却卖给我们十两银一斤,赚的也忒多些。” “这位公子,您又冤枉小人了!”伙计一脸委屈,“我们铺子价格公道,在镇上可是有名的。金米不是平日常卖的货色,我们一年也收不到二三百斤。若不是二位来得早,这一百斤米早就被镇上的大户包圆了,哪里还轮得到二位!” 芷秋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拎起地上的米袋子和夏青云迈步往外走,和门口刚进来的人擦肩而过。 那人身高体胖。走路歪横,一下子撞到芷秋肩膀,米袋子落在地上,洒了一地金黄。 “有金米?”他大声嚷嚷起来,“伙计,怎得把金米卖与两个酸秀才!赶紧给我收了,高老爷有多少要多少。银子少不了你的!” 伙计面色作难。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地把这人让到里面,“黄大管家,他们是赶考的学子。图个吉利,只买十斤而已。铺子里剩下许多,都给您!” “连带那些都给我装上,速速送去高府!”他霸气地一挥手。吩咐着伙计。 “喂!凭什么我们买下的米要让给你!”芷秋斜了他一眼,皱着眉头蹲下身拾掇。 黄大管家傲慢地走到芷秋跟前。一脚踏住米袋,冷笑道:“这米你们今天拿不走!” “秋兄,不要也罢,何必为区区几斤米斗气。”夏青云不想生事。拉起芷秋冲她摇摇头。 伙计跑过来将十两银子塞到夏青云手里,连连赔罪。 这也不赖他,高府事先未交定金。随便卖与谁都可以,是那管家仗势压人。 出了米铺。芷秋犹自忿然,“看他那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平日还不知欺负多少人!真该揍他一顿出出气!” “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还要赶路,无须理会。”夏青云笑劝。 两人逛了半晌,买了些当地特产的毛笔紫墨,糕干糖果等物,寻了家中等酒楼坐下,点了几个小菜。 不多时,小二端上几盘或清淡或碧绿的菜品。夏青云尝了尝,口味清鲜,咸甜浓淡适中,比起酸辣的西南菜更合她的胃口。 特别是一道大煮干丝,刀工精细,鲜香扑鼻,汤里的鲜味完全渗入到极细的豆腐干丝中,有肉香却不见肉,更无一滴油花一毫豆腥,异常美味,令人百食不厌。 她朝小二要了壶开水,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茶筒,泡了两杯碧潭飘雪,茶香飘逸,伴着干丝的鲜美,连芷秋也直呼绝配。 茶香袭人,引得周围的客人也纷纷唤来小二,要求上一杯和她们一样的水。小二忙解释那是人家自备的。客人转而围在她们桌旁,想知道两人喝的是什么。 夏青云见围的人越来越多,不禁苦笑着和芷秋对视一眼,放下些碎银起身欲走。迎面却被闻讯赶来的酒楼掌柜拦下。 “二位公子!”掌柜深施一礼,“敢问两位喝的是什么妙饮?” 掌柜是位干瘦的中年人,虽略带些市井气,但态度却甚为谦和有礼,未等夏青云回答,他抓起桌上的碎银塞回到夏青云手里,笑问道:“这桌菜就算我请,此物何处购得,公子可否告知在下?” 琼海镇酒楼众多,竞争也异常激烈。这位掌柜还真是位做生意的好手,善于抓住商机。他听小二一说,立时就赶了过来。 夏青云笑着把银子还给他,“掌柜客气了,吃饭付钱乃是天经地义。我们喝的茶叫碧潭飘雪,是在西南玉州城的青云茶庄买的。我这里还有一点,若是掌柜不嫌弃,就送与你吧。” 她将小茶筒放在桌上,接着说道:“这茶叶只需用稍沉的开水冲泡即可,爽口回甘,提神醒脑,是我们学子平日读书的常备之物。” 芷秋不由得侧目,夏姑娘还真是张嘴就来,随时随地推销她的茶叶! 在这家酒楼吃饭的,有不少当地和路过的读书人,听到提神醒脑四个字,立时围过来打听。读书多了难免头脑昏沉,真有这么好的东西,何不买来试试? 掌柜急忙让小二取来一个大壶,依夏青云所言,泡了一大壶碧潭飘雪,分给众人品尝。果真是芬芳透脑,令人神清气爽。再加几次水冲泡,香气依然不减。 可惜的是,这么一丁点茶叶,堪堪只够泡一壶的。 “我从家里出来时,还带了一些,放在客栈里...”夏青云话还没说完,就被众人重新围了起来。 “公子,卖给我一筒吧,多少钱?” “我也要,也匀给我点儿行不?都是要进京赶考的,看在同年的份上让给我些如何?” 掌柜也挤过来。愿意以重金相求,请她再卖给自己一些。 芷秋抚额,强忍着笑意看向夏青云。 “容我想想,本来带的就不多,何况这是极品的碧潭飘雪,我可是花了二十两银子才买到一两!”夏青云无奈地嘟囔着。 掌柜心思赚的奇快,这茶叶听起来挺贵。细一想。它重量极轻,一小筒也才装不到半两而已,足能泡上两大壶。够十来个人喝的,若是放在酒楼招揽客人,那带来的收入可不只是十两银子。 “不贵不贵,公子。你就卖与我如何?”他再次恳求。 “我还真舍不得!”人们越想买,夏青云还偏就不肯卖。见众人失望叹气,她又道:“不过,我还有些普通的茉莉花茶,略逊于碧潭飘雪。平时不大喝,你们想要的话...” “要啊,我们要!” “好吧。那我这就回客栈取些来。” 半个时辰后,夏青云二人带着一袋子茉莉花茶回到茶楼。 她先取了些泡上一壶让大家品尝。茉莉花茶虽不如碧潭飘雪那般清鲜回甘。但同样也是香气四溢,而且茶汤中蕴含的一丝淡淡的苦涩,更让人精神一振。价格也便宜,才三十两一斤,众人纷纷掏出银子抢购。 二十斤茉莉花瞬间就被瓜分一空。掌柜占了大头,买下五斤,其他人倒也仗义,每人均分了三四两。 夏青云应掌柜的要求,详细地写下了玉州城青云茶庄和茶楼的地址,告诉他那里还有许多品种的茶叶可以选购。其他人也拿出纸笔,抄录下来,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青云茶庄买茶。 回到悦来客栈,芷秋问她为什么不将碧潭飘雪卖给众人。夏青云解释道,喝茶不能一下子‘喝高’了。一旦喝惯了好茶,普通的茶水就入不了口。从入门级的慢慢品起,才能体会到极品茶叶的妙处。 休整一晚,第二天清晨两人早早起身,让客栈的伙计从车行叫了辆小马车,按照郑守余的地址寻去太坪坑。 沿途绿树婆娑,水网密布,荡滩连片。平滑如镜的水面上行行白鹭飞过,戴着斗笠的渔夫划着小舟,时不时哄起船头的鱼鸦。鱼鸦栽入水中,用铁钩般的尖嘴叼着鱼,却又被渔夫分开嘴夺了去。 中间路过一个小村庄,小桥,流水,瓦屋粉墙,绿柳低垂,荷花映日,宛如走入了一幅如诗的画卷之中。 但是再往东走,却是几处平缓的丘陵,水气氤氲在半山坡,形成片片白雾,显得如梦似幻。 向车把式打听,才知道这里是天云山余脉,过了这片丘陵,便是茫茫大海。而他们要去的太坪坑,就在这片丘陵之中。 夏青云心中不禁一喜,这种地势非常适合茶树生长,莫不是郑守余所说的神树,其实就是一种茶树?但是它怎么又能令稻米产生变异,结出金米呢? 带着满腹疑问,他们来到一处山脚,车把式停下车道:“剩下的路只能二位走着去了,顺着山道爬上去,就能看到三棵大树,从树旁的小道向下,便是太坪坑。” 怪不得这名字听起来奇怪,原来它竟是山中的一处凹陷,所以才以坑命名。 芷秋谢过车把式,嘱咐他在原地等着,下晌便能回转。 两人在西南走惯了山路,脚步如飞,根本看不出是女子。一炷香功夫,便攀到车把式所说的大树旁,往下一看,下山的路可比上来时要陡峭许多。整座山像一个大碗,太坪坑就是碗底,屋舍田地笼罩在一层薄雾中,颇似世外桃源。 下到村口,几个赤着脚在河里捉虾的孩童眨着闪亮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生人。夏青云从兜里掏出几块松子糖分给孩子们,问他们知不知道郑守余家。 “郑玲儿,他们找你爹。”孩童们叫起来。 叫郑玲儿的小姑娘八九岁大,梳着两个羊角辫儿,挽着裤腿,她一点儿不怯生,两手一叉腰,脆生生地问道:“你们找我爹干啥?说明白了我才带你们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一章 一探天云峰 小丫头还挺厉害,芷秋笑着要揪她的小辫儿,小姑娘灵活地跳开,怒目而视。她这才想起自己穿着男装,悻悻地抽回手,“我们是来拜神树的,昨天和你爹约好了。” “喔,你们就是买金米的公子!”郑玲儿小大人儿似的抱起胳膊,“好吧,跟我来!” 顺着田间小路,来到一处篱笆小院,郑守余刚从田里插秧回来,见女儿带来两个人,手搭凉棚朝这边观望。 “爹!他们是来看神树的!”郑玲儿小燕儿般飞到院里,回身指着夏青云二人。 “二位公子,我估摸着你们快到了,这不才从田里回来,你们先喝口水歇歇?”郑守余把他们往屋里让。 “不用了,我们想先去拜神树。”夏青云笑道。 “也好,你们一会儿还赶着回去,走吧。”郑守余一手领着女儿,一手打开篱笆门。 早稻才收完不久,村里人大都忙着在田里插晚稻,一簇簇稻苗抛飞,溅起一片片水花。远远地就看见稻田中间有个小土包,上边长着一株茂盛碧绿的小树。 “那就是神树吗?”芷秋指着它问道。 “是啊,几年前才长出来的,许是鸟儿拉下的种子,落在土包上发了芽。”郑守余边走边说。 “头一年还没啥,可从前年开始,周围的几十亩稻子突然结出了黄色的米粒,我们还以为是遭了病害,可又舍不得扔。用它煮了粥一尝,那味道比寻常稻子香糯可口的多。交了公粮没过几个月,就有官老爷来村里视察,把这米称为金米。还宣布要上贡给皇上。” “那你们的日子可该好过了?”芷秋问道。 “唉!非但没有好过,反而还不如以前!” 郑守余四下望望,见没人注意他们,低声说道:“金米虽好,产量却没有以前高,交完公粮剩不下多少。除了公粮,每家还得按人头纳税。每人每年要缴五两银子!我家一共六口人。就是整整三十两!” 夏青云吃惊道:“这么重的税?我们西南的农户每年只交一两半银子,怎么这里要翻上两倍还多?” “谁说不是呢,江南物产丰富。早先也只交二两,日子还过得去。可是近年来年年加税,到今年就要交五两!”郑守余叹气道,“若不是今年丰收。我就得变卖家什了。” 农民靠天吃饭,地里的收成好了还行。若是遇到灾年,收的粮食还不够交公粮的,哪还有多余的钱交税。看来即使在富庶的江南,老百姓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走到小土包上。嫩绿的树叶散发出阵阵清香,她猜的一点儿不错,正是一棵青云茶园没有的茶树品种! 在前世。这种茶树制出的茶乃是绿茶中的另类极品-太平猴魁!它产量极低,历来被无数茶客追捧。有价无市,可遇而不可求!只是这棵太平猴魁不是生在山上,否则制出的茶叶会品质更佳。 夏青云取出准备好的红色璎珞,小心翼翼地挂在枝杈间,虔诚地跪拜。芷秋在茶园里采过茶,认出这是茶树,学着她的样子也拜了拜。 “郑兄,我想折一截树枝。”她伸手比划着。 “哎,那可不行!”郑守余脸色一变,拦在树前,“两位公子,你们拜也拜了,若树神有灵,一定会保佑以你们高中。树枝万万折不得!我们村子上贡的金米就靠它,万一神树受伤,地里结出不金米,那可是要杀头的!” 夏青云好说歹说,发誓绝不会伤害到神树,可他就是不同意。田里的村民一听说她想折树枝,一个个也都变了脸色,把神树团团围起来。还有人责怪郑守余,说他不该随便带生人进来。 为了不给郑守余带来麻烦,夏青云连忙道歉,说自己太莽撞。村民将信将疑,不让两人多待,硬是让郑守余马上把他们送出村子。 就这样走了,未免心里过意不去。夏青云拿出二十两银子,“郑兄,托你的福有缘得见神树,这点心意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虽然没有得到茶树枝,但发现太平猴魁,也不枉跑这一趟。可又觉得不甘心,与稀有茶树失之交臂,实在是太可惜了! 夏青云眉头紧蹙,嘴唇抿成一条线,直到客栈,始终未发一言。 这天晚上,她告诉芷秋,自己想去趟天云山。 根据郑守余的描述,太坪坑以前是没有神树的,也就是说,它很有可能是被飞鸟从别处带来的茶籽,落在地上发了芽。 车把式又说过那里是天云山余脉,野生茶树多生长在云雾缭绕的山里,所以她推断,天云山上也许能找到太平猴魁的大茶树。 芷秋耸耸肩,反正夏青云去哪儿她就去哪儿,自己的任务就是保护好她。 天云山主峰位于琼海县东北一百二十里,第二天傍晚她们便赶到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村里没有客栈,芷秋便找了一家农户投宿。 一听他们想上天云山,农户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天云山上野兽出没,别说他们这样手无缚鸡力的书生,就是经验丰富的猎人,轻易也不敢进深山。 见他们执意要去,农户好心地找来当地猎户给二人带路,但是猎户说深山他是不去的,只肯把他们带到天云峰脚下。 天云峰山势陡峭,苍天古柏和杂树灌木交错而生,根本无路可循。夏青云咬咬牙,一头扎进林子。芷秋一步不落地跟在她身后,走了没多远,两个人的头发就被树枝挂成了乱鸡窝。 “夏姑娘,还是我在前面吧。”芷秋说着挤过夏青云,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尺长的匕首,连劈带斩,开出几步长的通道。 “哎呀,这么好的工具怎么才拿出来!”身后传来夏青云的笑声,芷秋一个趔趄,工具?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兵器好不好? 有了匕首开路,行进的速度明显加快。可是走了两个多时辰,她们发现周围的景致似乎有点熟悉。 芷秋一屁股坐在地上,匕首狠狠地插进土里,太丢人了!自己带路竟然转了一圈回到原地!(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一探天云峰(二) 埋头在不见天日的密林中行走,稍不小心就会遇到这样的情况,人们不明所以,称之为鬼打墙。其实,这是因为两脚迈出的长度不知不觉中会有细微的差异,加上周围都是差不多的树木,辨别不清方向,就会在原地兜圈子。 休息片刻,换成夏青云打头阵。走一会儿,她就抬头看看头顶的树梢,仔细观察树叶生长的方向。走走停停,速度虽慢,方向却不会错。 地势开始升高,空气逐渐变的清凉起来,夏青云解下腰间的葫芦喝了几口泉水,递给身后的芷秋。 芷秋灌下一大口,浑身的疲惫顿时消减大半。好神奇的泉水!她曾多次帮司鸿博文用泉水擦洗伤口,眼见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也不知夏青云从哪里弄来的,但是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所以并没有开口询问。 走着走着,夏青云突然停下脚步,一丝怪异的感觉擭住她的身心。 “芷秋,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头?” 山风徐徐吹过,树叶摩擦的哗哗声让四周显得异常安静。没错!就是太安静了!按说这深山老林里应该有不少鸟兽,可她们走了半天,连只野蜂都没看见! 经她一提醒,芷秋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握紧手中的匕首,警惕地察看四周的动静。 “咔嚓”一声树枝折断的轻响,两人同时倏地转过身子,盯着密林深处。一抹矫捷的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的惊人。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同时微微点头。加快步伐在林中穿行。 不管那是什么东西,她们一定得在天黑前找到一处落脚点,不然到了夜晚,这诡异的密林中还不知会跳出来什么。 尽管谁都没有说话,但她们不约而同地感觉到,似乎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终于,她们钻出密林。可眼前的情形却让两人又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前方不远处。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将山体一分为二,就像是一把巨大的斧子从天而降,将山峰整个劈开。 沟壑只有四五丈宽。深不见底,阴冷的空气从底部吹上来,似一只巨兽张开的大嘴。 往对面望去,森林郁郁苍苍。隐约可以看到几棵结满松果的老松树,树枝随着山风摇动。在阳光下反射出几道刺眼的金光! 夏青云揉揉眼睛,定睛细看,心头一阵狂喜。原来,树上的松果竟也产生变异。如鳞片般的边缘,全部变成闪亮的金黄色! 想到太平坑里结出金米的稻谷,很有可能这些松树也是受了茶树的影响。才结出金色的松果。这就说明,在对面山上一定生长着太平猴魁的古茶树! 可是。怎么才能越过这道深渊呢?两人一筹莫展! 天色忽地阴暗下来,一片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太阳,空气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的密林中传来几声低沉的吼声,一个巨大的黑影从里面走了出来,幽绿的眸子凶狠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类。 那是一只通体黝黑的山豹,体型大的惊人,足有普通山豹的三倍以上!豹爪上锋利的指钩将山石划出道道深痕,粗大的尾巴轻轻一扫,碗口粗的树干应声折断! 芷秋一步跃在夏青云身前,匕首横在当胸。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如此巨大的野兽,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然而,她更牢牢记着自己的使命,无论无何不能让夏青云出事! 黑豹双肩伏地,酝酿着攻势,猛然一声低吼,扑在两人跟前不到一丈的距离! 夏青云拽着芷秋连退几步,警然发觉身后已经没有路,再多走几步就是万丈深渊。 她心里暗暗叫苦,为什么每一次要找到茶树时候,都会碰到奇怪的猛兽? 只身一人还能闪避到如意宝阁中,但现在还有芷秋,她奋不顾身地挡在自己前面,自己绝不能扔下她不管。实在不行,也只有带着芷秋一起进入宝阁。 咆哮声起,黑豹粗壮的后肢有力地一蹬地,再次向她们扑来。 芷秋眼明手快,将夏青云往右侧一推,自己迅速地朝左侧一滚,紧接着弹身而起,挥动匕首扎向黑豹的下腹。 黑豹一扑不中,还差点被匕首划破肚肠,顿时大怒,身形一转,挥起利爪抓向芷秋。 一人一豹就在深渊边的狭长空地上斗了起来。 辗转腾挪,芷秋灵活地躲开黑豹的一次次攻击,却也伤不到它分毫。黑豹庞大的身体带起地面的沙石,迷得人睁不开眼睛。 就在芷秋又一次从地上跳起时,粗大的豹尾迎面扫来,避无可避,芷秋的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举起右手。 尾梢带过,匕首应声落地,芷秋痛苦地攥着右手腕。这时,黑豹抓住机会,再次扑过来。利爪一旦落在身上,芷秋一定会被它撕成碎片。 夏青云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令人诧异的是,黑豹似乎畏惧夏青云,急急在半空转了个身子,这下它失去平衡,重重地砸在地上。 巨大的惯性推着黑豹的身体撞向芷秋,又推着芷秋一起滑向深渊。哗啦啦山石飞落,一人一豹一起跌了下去! “芷秋!”夏青云大叫着扑到崖边,待尘埃落定,只见芷秋被崖壁上长出的一株小树挂住,左手紧紧攀着岩缝,苦苦支撑。 “芷秋!坚持住,我这就想办法救你!” 她闪进宝阁,顾不上和青梅等人多说,找了几根粗麻绳拧在一起,一头绑在崖边的巨树上,另一头顺着崖壁抛下。 芷秋右手受了伤,完全使不上力。左手手指死死抠进岩缝里,一旦松手,势必会压断小树直坠而下。而身下的小树树根已经露出岩缝,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她的重量。 “芷秋,抓住绳子!我拉你上来!” “不行!我的手受伤了,夏姑娘,你别管我,小心那只黑豹!” 黑豹此刻早已不见踪影,不知是不是掉下深渊。但是夏青云决不能眼看着芷秋掉下去。 她收起绳索,牢牢地绑在自己腰间,纵身而下。 嘭地一声,身子重重地撞在岩石上,顿时擦出一片血痕。她根本没感觉到痛,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芷秋身上。 扒紧岩壁稳住身形,伸手一把抓住芷秋的手腕。 “夏姑娘,绳子若禁不住咱们俩的重量,万一断了两个都是死!你不要管我!”(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一探天云峰(三) “别废话,抓住我的手!快!”夏青云咬紧牙关,使劲向上拉着。 小树的树根越露越多,终于齐根拔起,带着周围的碎石滚落。芷秋向下一沉,整个身子完全悬在半空中。 麻绳随着两人的晃动,在岩石上磨起毛刺,万一其中一股断开,整条绳索就会崩断,情势万分危急。 用尽全身力气,夏青云紧贴岩壁,将芷秋拽起。芷秋双脚借着岩壁用力一点,攀在夏青云的背上。 夏青云这才松了口气,脚蹬岩壁,双臂紧紧抓住绳索,背着芷秋向上攀爬。 到了崖顶,两人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心脏狂跳,大口地喘着气。 “夏姑娘,大恩不言谢!”芷秋拍着夏青云的肩膀,此刻的心情难以用语言表达。 夏青云咧嘴一笑,摆了摆手,低头解开腰间的绳索。 “这绳子是哪来的?”芷秋狐疑,自己先前找了一圈,也没看到这周围有绳子啊。 “在那边林子里捡的。”夏青云随手一指,扯开话题道:“让我看看你的手。” 芷秋的右手被豹尾扫中,手腕肿起老高,轻轻一动便疼的钻心,定是骨头被打裂了。 夏青云先拿出葫芦让芷秋喝了些泉水,接着找来几根树枝折成半尺长短,又撕下片衣襟,将泉水倒在上面浸透,把芷秋的手腕固定起来。 “别担心,过几天就能长好,不会留下遗患的。”夏青云安慰道。 芷秋心里涌起一阵感动。万丈深渊飞身而下,不是人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影门的师兄弟可以,镇远军营的战友可以。因为他们是过命的弟兄,生死的战友。然而,夏青云也能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实在是让她没想到! 从那一刻起,她便认定这辈子要至死不渝地跟随她!不单为了司鸿博文的命令,也不只为了报恩,而是她发自内心的敬佩! 天色已过下晌。芷秋又受了伤。夏青云决定先送她下山。刚走到山脚下,便遇到送他们来的猎户。 猎户肩上挑着两只山鸡,手里提着只野兔。看见两人狼狈的样子,急忙迎上来问道:“二位公子,可是遇到什么野兽,有没有受伤?” 芷秋苦笑着抬了抬右手。“在山上碰到只黑豹,挂了点儿彩。” “啊。你们遇到神兽了!”猎户吃了一惊,“神兽从不伤人,是不是你们想要过到悬崖那边,才惹怒了神兽。那里是禁地。万万去不得的!” 夏青云道:“怎的不伤人,那黑豹一见我们就扑过来,秋兄差点儿就摔下深渊!这位大哥。那边怎的就成了禁地?” 猎户放慢步子,边走边讲道:“传说天云峰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山没有这么高,山上也没有那条深沟。一千多年前,天上落下一道金光,紧接着一道闪电将山体劈做两半。” “后来有人发现山那边的松果变成了金色,就想摘下来换钱。谁知天云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大黑豹,它不许任何人越过深沟。除此之外人畜不伤。人们都说那黑豹是有灵性的,千年不死,所以尊为神兽。” 怪不得她们上山的时候总觉得有人在旁窥视,定是那黑豹一直跟着。直到看见她们想越过深沟,才扑过来阻止。如此一来,夏青云更加肯定古茶树就在对面山上! 回到投宿的农户家里,夏青云弄了些泉水出来,让芷秋把受伤的手浸泡在里面。又告诉她,明天自己还要再上天云峰去看看。 芷秋一听就急了,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独自上山。 为了让她安心,夏青云不得不搬出王母娘娘和仙女的那套说辞。说自己病重的时候,是王母娘娘派仙女托梦指点,还交给她很多无上妙法。不然的话,一个乡野女子怎么会认得出古茶树,又能制出上好的茶叶? 见她将信将疑,夏青云微微一笑,凭空就没了影子。片刻之后又重新出现在原地。 芷秋惊得目瞪口呆,“你,你这是什么障眼法?” “这就是仙女教给我的保命之法,怎么样,这回你亲眼见了,可是信我?”夏青云笑着搂住她的肩膀。 “放心吧!何况那猎户也说了,神兽轻易是不伤人的。最多两天,我指定回来找你!” “小姐,那可说好就两天,若是你不回来,我就上山去找。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也没有脸去见公子!” 她改口称呼夏青云为‘小姐’,实则把她和司鸿博文放在同等重要的位置。可夏青云听起来却很不习惯。 “什么小姐小姐的,你又不是下人。直接叫我青云便是!” “那怎么行!你和公子...你们...你们早晚会成亲的,对不对?那我以后可不还要叫你夫人?”芷秋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青云脸上一红,啐道:“坏丫头!什么小姐夫人的,莫要开我玩笑!” “怎么,难道你嫌弃公子毁了容,不愿意嫁给他?” “我什么时候嫌弃他了!” “那就是愿意嫁,我还不得管你叫夫人?”芷秋狡黠地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夏青云。 情知落入芷秋的圈套,夏青云羞得低下头。片刻,她又抬起头问道:“他是怎么受伤的,为何被火油泼到?” “唉!”芷秋叹口气,蹙眉回忆,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当时的一幕。 “那天,倭寇上岸抢掠,见我们赶到,倭寇便开始放火烧村。一桶桶火油泼在屋墙上,村里一片火海,大人孩子哭叫着往外跑,那场面...” “有一户村民带着孩子从快烧塌的屋子里跑出来,却被落在后面的倭寇截住,眼看那长刀就要落在孩子身上,公子飞身过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了一刀,救下孩子。” “但淬不及防,倭寇把剩余的火油泼在公子身上,风助火势,火舌一下子就卷到公子身上,公子他...他半边身子都着起火来,仍忍着痛将那倭寇斩杀!” “等我们救下公子,他的脸、手臂、胸膛,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多亏当时还有剩下的半葫芦泉水,就是你在山洞里留给公子的,他一直带在身边。喝了那泉水,才保住性命。” “小姐!”芷秋眼含热泪,一下子跪在她面前,“你既有仙法,能否帮公子治好身上的伤?他以前是那样英俊潇洒,现在的脸却人见人怕,胳膊也落了残疾...公子他太可怜了!小姐,求你帮帮他!”(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再探天云峰(一) 西南边疆,镇远军营。 司鸿博文修长的手指抚过桌上的葫芦,是她临走时留下的,里面的泉水他一直珍藏着。 抬起手,指尖触摸到斑痕累累的右侧面颊,深不见底的黑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和决绝。 “带他进来!” 一名矮小黑瘦的蛮夷巫师跟在剑影身后走进营帐。 巫师只穿着一条草裙蔽体,浑身上下布满黑色的纹身,胸前挂着一圈恐怖至极的骷髅项链。骷髅一共九个,代表他的身份是蛮夷国最高贵的九头巫师。 见到司鸿博文,巫师倨傲地扬起下巴,并不跪拜。 “龙骨图。”他说出自己的名字,右手按在左胸口,微微欠身。 司鸿博文略一颔首,剑影上前帮他解开黑色战袍。 龙骨图左看右看,伸出长长的指甲,在疤痕虬结的右胸上划过一道醒目的红印,嘴角无声地咧开,露出黑黄的牙齿。 “能治。”他的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割掉这层伤疤,再用我的独门秘药养血生肌,不出三月便可恢复如初!” 蛮夷巫师的绝技之一就是剥皮,他们可以将整张人皮从头到脚完整地剥离下来,不会有丝毫的破损。所以,司鸿博文才通过蛮夷国君找来九头巫师龙骨图,希望将身上的疤痕剥下。 有夏青云留下的泉水,他相信不会有性命之忧,最多就是受点苦罢了。不能让她一生一世跟在一个半残废的丑八怪身边,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要试一试。 “不过,剥皮要分九次。前一次的伤口愈合之后。才能继续下一次的治疗。”龙骨图双手比划着,阴邪地干笑两声,声音像刀子划过。 “必须要一点点慢慢剥,太快会损伤下面的肌腱,太浅起不到作用。你可能忍受?” 剑影倒吸了一口冷气,从肋下到前胸、肩膀,直至脖子和右脸。如此大的面积。没人能忍受活着剥皮的痛苦,恐怕等不到治伤,人就会活活疼死! “将军。三思!”剑影捏着把汗,他实在不想看到主人承受如此大的痛苦。虽然将军的右臂自受伤后就不能再抬高,但有自己和暗月、孤门在旁保护,绝不会再让他受伤。至于面容。夏姑娘都不在乎,何苦为了一张脸受此折磨。 九次而已。只要忍过这九次,自己就能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他目光坚定地看向龙骨图,沉声道:“尽管来吧!” 除去上身衣物,仰面躺在桌上。他拿出准备好的一根木棒咬在嘴里,示意剑影摁住自己的肩膀。 龙骨图从腰间取出一把锋利的小刀,用浸满药水的布条擦拭。刀尖抵住肋骨的下缘,手腕一抖。一股鲜血从刀尖涌出。 刀锋一转,尖长的指甲拎着割起的皮肉,一小刀,一小刀地将布满疤痕的表皮剥脱。 剑影扭过头,纵使半生在刀口上舔血的他,也不忍直视这生剥人皮的场面。他感觉到双手之下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承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剧痛。 豆大的汗滴顺着司鸿博文的额头滴落,牙关紧咬,双眼紧盯着帐顶,睚眦欲裂。他的双手紧紧抠着桌边,木刺深深地扎进肉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溅成刺目的血花。 这个晚上,夏青云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何须芷秋恳求,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自己早想帮司鸿博文治好伤。倘若在前世,可以通过植皮的方法,再加上泉水的功效,绝对有十成的把握。 但是现在既没有手术设施,又没有麻醉药,她怎么忍心让他承受生生剥去皮肉的痛苦? 眼皮渐渐发沉,似睡非睡中,她梦见司鸿博文浑身血肉模糊,痛苦地挣扎着,向她伸出血淋淋的双手。 夏青云一下子大叫着坐了起来,大口地喘着气,满身的冷汗。那梦境如此真实,她似乎能闻到刺鼻的血腥气,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揪痛。 窗外,天色微微泛白,她穿好衣服,轻轻掩上门,朝着天云峰的方向走去。 顺着昨天辟出的小道,在薄雾笼罩的山间迅速穿行。 锦鸡拖拽着华丽的尾羽,在灌丛中踱着步子。早起的松鼠在树枝间跳来跳去,寻找美味的坚果。刚蜕去壳的夏蝉挂在树干上,正等着阳光晒干嫩绿色的薄翅。 清晨的森林生机勃勃,完全不似昨日的安静。看来今天那只黑豹并没有暗中尾随。 夏青云不敢掉以轻心,她可没有芷秋那么好的身手,唯一能够保命的,就是在黑豹的利爪扑在身上之前,及时闪避进如意宝阁。 在山腰小憩的时候,她进到宝阁里和青梅等人聊了聊天云峰的情况。最发愁的,是怎么越过那道深渊。 几个人开动脑筋,你一言我一语,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咱们上山砍些树木,搭个梯子让青云姐爬过去?” “太危险了!万一不小心掉下去,还不摔成肉泥。不行不行。” “用麻绳编成绳索,先降到下面,再想法子爬到上面?可是,那崖壁也太高了,中间又没有树木,想系绳索都找不到地方。” “我看,最安全的还是顺着崖边找找,说不定就有路可以通过去呢。” “要是雪儿能醒过来就好了!”青梅遥望着大青山。 若是雪儿在,驮着夏青云纵身一跃,轻轻巧巧便能越过。就算遇到那只黑豹,两个人,嗯,两只豹子也有共同语言,沟通一下,说不定黑豹就不会攻击她了。 讨论了半天,夏青云最后决定双管齐下,一面让青果等人上大青山伐树做梯子,一面让青梅等将麻绳搓成粗索。将粗索绑在腰间,再顺着梯子往对面爬。万一摔下去,还有绳子能起到安全索的作用。 崖顶上,依稀还可以看到昨天搏斗时留下的痕迹。她仔细地转了几圈,并没有看到新鲜的脚印,说明从她们离开后还没有人来过。 对面崖顶的松树上,金色的松果晃出点点金光,似在召唤着人去采摘。 忽然,她觉得脊背一阵发凉,浑身的肌肉登时紧绷。缓缓转过身,只见黑豹鬼魅般的身影从密林中悄然走出! 夏青云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背靠着大树,犹豫着是不是先爬到树上。 然而转念一想,豹子也是会爬树的,恐怕等不到自己爬上去,就会被它一掌拍下来! 黑豹愈走愈近,幽绿的眸子散发出瘆人的冷意,硕大的豹头压向地面,肩胛耸起,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突然,后腿一弓再一蹬,冲着夏青云直扑过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再探天云峰(二) 利爪闪着寒光,眼看就要刺入她的肩头。空气诡异地波动了一下,紧贴在大树上的人影凭空消失。 黑豹一愣神,整个身子像只树袋熊似的趴在树干上,尾巴无力地甩了几下,扑通,掉了下来。它抖落沾在身上的草籽,呜噜几声,皱起鼻子四下嗅着,围着大树转圈圈。 夏青云坐在湖边的草地上,看着外面黑豹的囧样哈哈大笑。 少顷,青梅等人将木梯和粗索做好。可是,黑豹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怎么才能把梯子架过去呢。 青果出主意道:“反正左右无人,要不把它抓进来?” “那你们可有法子制住它,别让它毁了茶园?” “小小一只豹子而已,没问题!”青梅一口答应。 黑豹转了几圈找不到人,就势卧在树下,悠闲地舔着前爪,梳理身上黑亮的皮毛。 夏青云现出身形,笑着拍手道:“带你去个好地方!”,心念一动,黑豹就被她收入了宝阁之中。 没有黑豹捣乱,她把木梯推到崖边,将粗索绑在顶端,摇摇晃晃拉起梯子对准对面的山崖,再一松手,梯子稳稳地搭在了四五丈外的山崖上。 将粗索的另一头结结实实地拴在大树上,又拿起另一根绳索,一头绑在腰间,一头也绑在树上。 站在崖边先踩了踩木梯,梯子纹丝不动,这才小心翼翼地踏了上去,屏住呼吸,稳稳地迈出第二步。 木梯随着她的脚步开始颤动起来,越往中间走,颤动的就越厉害。她伏下身子降低重心。努力保持着平衡。 一阵山风吹来,粗索大幅地来回摆动,梯子被粗索带动猛地一晃,差点就把她掀下去。 两侧崖壁如刀砍斧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心里不禁咚咚狂跳。她调整一下呼吸,将视线集中在梯子的尽头。慢慢向前挪去。 “呼。”吐出一大口气。终于踏在坚实的地面上,夏青云一面用袖子拭着额头的冷汗,一面抬眼向周围望去。 不只是松树上缀满了金色的松果。就连灌丛中的野葡萄,也变成了一颗颗金色的珍珠,点缀在翠绿的叶片之间。 她忍不住摘下几颗金色的野葡萄扔进嘴里,酸甜的汁液流进舌底。让人满口生津。 “唔,真好吃!”她边走边摘。扔进宝阁里给青梅她们也尝尝。 半个时辰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绿油油的草地映入眼帘。草地中间,一株青翠欲滴的古茶树在阳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走到到近前一看,夏青云惊讶地张大了嘴。这茶树上的每一片叶子的边缘和叶脉全部是金色的,尤其是新长出的嫩芽。更是披满了金毫。 她给茶树挂上璎珞,拜了几拜。选一支粗壮的枝条伸手便折。 “咦?”任凭她再怎么使劲,枝条连弯都不弯,似是钢筋铁骨一般。换了一根细小些的再试,还是折不动! 这下她可犯了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生命危险才过到深渊这边,找到了古茶树却带不回去,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也罢,既然折不下来,那就试试把它整个收进如意宝阁。她心念一转,再看那茶树,兀自巍然不动! 又连着试了两次,终于,古茶树发出簌簌的抖动声。轰地一声巨响,茶树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大坑。 “嗖,嗖”两个金色的光圈自坑底飞出,滴溜溜在空中转个不停。 “收!”夏青云低喝一声,事出反常必有妖,管它们是什么,先弄进宝阁再说。 她紧跟着闪进来,见青梅等九人在草地上围成一圈,将黑豹困在当中。 金色光圈飞过他们头顶,其中一个又倏地飞了回来,朝着黑豹直落下去。另一个则飘飘悠悠地飞向大青山。 金光笼罩住黑豹,托起它也朝着大青山飞去。 夏青云和青梅等人大骇,紧跟其后跑上山,发现雪儿沉睡的山洞中也在一闪一闪地冒出金光。 裹住黑豹的金光似乎受到吸引,径直飞进山洞。 脚下的大青山发出阵阵轰鸣和颤动,夏青云知道这是如意宝阁发生变异的前兆。 极目四望,宝阁里的空间再次扩大倍余,更多的山脉出现在天际,七星湖变得如汪洋大海般浩淼无边。 金光散去,山洞里传出一阵脚步声。 青梅等人面面相觑,洞口处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穿着一袭黑袍的少年,剑眉豹眼,唇红齿白,眼角眉梢带着一抹狂傲不驯的神态。 身后,一位浑身素白的少女,身材玲珑有致,眼波盈盈,满面含春。 定睛细看,两人的颈项间带着一模一样的金项圈。随着两人的走动,金项圈渐渐隐没不见。 来到夏青云面前,少女羞怯地一笑,“青云姐姐,你可认得我?” “你是...雪儿?”夏青云又惊又喜。 少女点点头,双颊飞过一抹红晕,一下子扑进夏青云怀里,搂住她的脖子,“青云姐姐,我好想你!” 夏青云拉下她的双手,上下左右端详着,抿嘴笑道:“雪儿,你这一觉可没白睡,变得这么标致!” “姐姐,多亏你帮我找到金项圈。不然,我就算醒来也只能和你说话,却化不成人形。” 雪儿的声音清脆,听起来和夏青云的声音极像,细看她的眉眼,竟也和夏青云有三分相似。 “雪儿!”青梅几人围过来,悄悄指着她身后的黑袍少年问道:“他就是那只黑豹吧?” 没等雪儿回答,青梅快人快语,把夏青云这两天在天云峰上情形讲了一遍。 越听雪儿脸上的笑容越淡,柳眉倒竖,冲着那少年大喝一声:“小黑子,你给我过来!” 黑袍少年乖乖地走到雪儿面前,讨好地挤出个笑脸。 “我让你笑!”雪儿飞起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亏你还夸口自己是什么神兽,竟敢跟青云姐撒野,害得她差点儿摔下悬崖!还不快去请罪!”话没说完紧接着又是一脚! 众人齐齐吐舌,原来雪儿骨子里依旧是那么彪悍! “好啦好啦,他也不是有意的。”夏青云笑着拦住雪儿,“再踢下去小黑子的屁股就该碎成八瓣了。” 黑袍少年揉着屁股躲在夏青云身后,伸出脑袋叫道:“刚见面你就欺负我!我叫黑星,不叫什么小黑子!你再踢,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哼,当初要不是你捣乱,姐姐她何苦费那么多周折。”雪儿气鼓鼓地瞪着他。(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碧玉仙萝 黑星跳到雪儿身边,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指指天上,“说不得!你想害青云姐再待上三天吗?” 话一出口,他急忙又捂住自己的嘴,和雪儿两个人互相瞪着。 众人听起来,都以为雪儿是在埋怨他昨天吓唬夏青云和芷秋那一幕。 “好了,我们去茶园看看,那株古茶树奇怪得很,我怎么折都折不断。” 移步换景,眨眼间她就站在古茶树跟前,身后几道旋风,青梅等人和黑星、雪儿也跟了过来。 夏青云伸手掐住两叶一芽,轻轻一提就摘了下来。奇怪,先前用了好大力气都折不断的。 再看那芽叶,碧绿中带着一点嫩黄,叶脉和芽头也都不再是金色。 “这是碧玉仙萝!”青梅一边欣喜地叫着,一边采下几片芽叶,放在手心搓了搓,一缕清淡的茶香从掌心飘了出来。 “用它制成的茶修长飘逸,叶脉绿中带红,恰似仙女身上的绿萝裙!” 太平猴魁冲泡后的叶底,的确如青梅所说,没想到它还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先前因为赤金环埋在树下,茶树吸收了金气,才变成折不断的金脉叶子。就连四周的树木也受到影响,所以松树上结出金色的松果。”黑星解释道。 他说的赤金环,应该就是他和雪儿走出山洞时,脖子上戴的金项圈。可是,为什么太坪坑里那棵小茶树,也能影响周围的稻谷呢? “几年前,曾有一道闪电劈落了一颗茶籽,许是被鸟儿带到那里的。茶籽里蕴含了金气,稻谷自然也会变成金色。不过。等金气消散光了,稻谷就会恢复原样。” 听黑星一说,夏青云不禁为太坪坑的村民担忧,一旦结不出金米贡给皇上,村民的恐怕会遭大罪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稻谷一直结出金米?” 黑星摇摇头,“这棵茶树一千年才结一次茶籽,非人力能采下。赤金环的力量太强。就算我们把它埋在地里结出金米。折不断摘不下,又怎么收割呢?” 此事无解,夏青云也只得暗暗叹气。 不消她吩咐。青梅几个麻利地开始折枝压苗。制茶是他们的最爱,有了新茶树,九个人欢喜雀跃,恨不得眨眼间就把碧玉仙萝制出来。 “青云姐。我们跟你一起下山吧?”雪儿不会制茶,好不容易变成人形。很想出去看看。 “你们出去也能保持现在的样子?” “那当然!”黑星高傲地瞥了青梅她们一眼,“我们可是神兽,不比那些...” 话没说完,后脑勺就挨了雪儿一巴掌。“神你个头啊!还学得看不起人了?我问你。你会采茶制茶吗?” “...不会。” “那你拽什么拽?连制茶都不会,怎么帮青云姐?” “我...”黑星梗着脖子,转口反驳道:“那你会制茶吗?自己都不会。还说我。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家...” 雪儿歪头一笑,挽住夏青云的胳膊。“我是不会制茶,可我能跟在青云姐身边,替她教训坏人,还能驮着她跳过那道深沟!” “切,小意思,这我也会!”黑星不屑地白了她一眼。 “好!你说的!青云姐要下山,现在你就驮着她过去吧!”雪儿冲他做了个鬼脸,“你自己说的要做到哦!” “驮就驮!”黑星原地一转身,现出本体,脖子上的金项圈闪闪发光。口吐人言道:“说好了,我只驮青云姐一人,其他的凡夫俗子可休想!” 雪儿一把拽住他的尾巴,用力一扯,疼的黑星直吐舌头。 “干活还敢挑三拣四,信不信我把你这条尾巴扯下来做成围脖?” 化形后的雪儿娇俏可人,可性格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辣椒。偏那黑星还不敢惹她,心甘情愿地被她欺负。 夏青云强忍着笑意,对雪儿说道:“等到了山下,你们还得暂时回到宝阁里。深山老林的,突然多出两个人,别人会生疑的。” 雪儿撅起小嘴,摇着她的胳膊撒娇。夏青云向她保证一到琼海县就让他们出来,又如此这般地嘱咐一番。 来在山崖边上,雪儿割断粗索,单手一推,木梯轰隆一声掉下深渊。 “青云姐,坐到我背上。”黑星卧在地上摇着尾巴。 待夏青云坐定,他后退几步,猛地发力弹出,纵身一跃,眨眼就到了对面,重新化作人形。 “我来啦!”雪儿单足点地,轻飘飘地飞了过去。 陪着夏青云一路说笑来到山脚下,雪儿和黑星重又回到宝阁里。 空手回到农舍,她谎说自己没找到茶树,只在山上转了一圈。芷秋只盼着她平安归来,倒不在意她是不是有收获。留宿一晚,二人便启程赶往琼海镇。 路上打尖的时候,夏青云找了个机会将雪儿和黑星带到宝阁之外。剩下的几十里路,对于这两人来说丝毫不是问题,他们甚至还提前一步到了镇上。 于是,在悦来客栈之外,三人合演了一出“人生何处不相逢”的戏码。 夏青云介绍说他们是自己的表兄妹,也去往直隶,正好一路做个伴儿。雪儿和她眉目相似,还亲热地问起爹娘和华云秋云等人,芷秋便不疑有他。 雪儿和黑星才化为人形,看什么都觉得稀罕,一路上叽叽喳喳,一会儿“青云姐姐”一会儿“芷秋姐姐”地问个不停。 若是换作旁人,芷秋才懒得搭理。但两人一来是小姐的亲戚,二来生得容貌清秀,举止大方,活泼中隐隐带着些高贵和沉稳,倒让她不由得打心眼里喜欢。 走了七八天,一行人来到与直隶交界的河西府境内。 时节已过三伏,早晚有了些凉意,正午时分的天气还是十分炎热。吃罢中饭,夏青云提议避过午时的日头再赶路。 车把式把马车赶到一棵大树底下,几个人坐在树荫下乘凉。 附近的树上栖息着数十只白色的鹭鸶鸟,正用长长的尖嘴梳理着洁白细长的羽毛,时而舒展开雪白的翅膀,在绿叶掩映间显得格外的美丽。 几人正欣赏着,忽见那些白鹭似乎受了惊吓,发出阵阵鸣叫,纷纷拍打着翅膀从树上飞起。 夏青云手搭凉棚向天上望去,一只灰色的鹞鹰从高空朝着白鹭群俯冲而去。 “哎呀!可别让它抓了那些漂亮的大鸟。”雪儿着急地叫道。 黑星从怀里掏出一个弹弓,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冲天上“嘣”地一声弹出。 石子正中鹞鹰后脑,它发出几声哀鸣,翻着跟斗从空中坠下。黑星跳起来跃在半空,身手一捞,将鹞鹰接住,扔在雪儿跟前。(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鹞鹰密信 一个小小的弹弓就能击落以速度着称的鹞鹰,芷秋不禁对这个黑衣少年刮目相看。她要过弹弓拿在手里比划,向黑星讨教瞄准的诀窍。 雪儿嫌弃地踢了踢鹞鹰的尸体,“它的肉又硬又柴,一点也不好吃!” 鹞鹰被她踢得在地上翻了个滚,两只长腿直挺挺地高举着,其中一只腿上绑着个小竹管。 夏青云一眼看见,心里一动,蹲下身仔细察看。 小竹管严丝合缝地套在鹞鹰腿上,显然是在它小的时候就被人套上。竹管的截面有一圈细细的裂缝,不细看很难发现。 她一手抓住鹰腿,一手捏住竹管,用力一扭。果然,竹管是两层套叠在一起,从缝隙中露出一卷淡黄色的羊皮纸。看来这是一只被人豢养,用来传递消息的传讯鹰。 夏青云好奇地取下羊皮纸,巴掌大的纸片上,曲曲扭扭地写着几行蚯蚓般的文字,右下角还用朱砂画着一个奇特的花纹。这些字她一个也不认识,看上去有点儿像前世的阿拉伯文。 “青云姐,这是封密信么?”雪儿问道。 “很可能,不过我不认得这种文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她们的对话引起芷秋的注意,凑过来看向夏青云手中的羊皮纸,一看之下,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芷秋指着那个朱砂花纹,压低声音说道:“我认得,这个记号是草原部落可汗的密押。这封密信里写的必定是绝密的消息!” 鹞鹰的飞翔速度极快,从草原深处飞到这里只需一天的功夫。芷秋推断,这只鹞鹰一定是不吃不喝飞了一路,快到目的地才要抓一只白鹭果腹。却不想被黑星打了下来。 草原部落一直觊觎齐国西北边疆,几年前还曾派出数支骑兵侵入边境,妄图夺走水草丰美,牛羊成群的河套平原。 当时的护国大将军正是司鸿博文的叔父司鸿瑾,他率领西北军英勇抗击,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将草原骑兵尽数围剿。也正是在那次战役中,司鸿博文以一当十。立下赫赫战功。被皇上嘉奖为镇远将军,调去镇守西南边陲。 此后,草原部落和齐国的军队对峙西北。素来是水火不容的宿敌,可汗又怎么会送密信到齐国呢?事关重大,必须马上将这封密信送到影门,破译信上的内容。 芷秋有些犹豫地看着夏青云。自己一走,夏青云身边就没有人能保护她了。 “你只管放心去。有雪儿和星儿在,他们从小习武,对付十几个人不成问题!”夏青云笃定地说道。 怕芷秋不信,夏青云冲雪儿和黑星使了个眼色。两人飞起一脚,两棵碗口粗的树木齐刷刷地被扫断! 没想到柔弱的雪儿竟也有如此厉害的身手!芷秋这才放了心,将羊皮纸仔细收了。告辞而去。 一天之后,马车停在直隶省府河间县城的一座朱漆大门外。花菱的三舅父姚喜礼得到下人通报,大步迎了出来。 “青云丫头,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姚喜礼大笑着打招呼,吩咐下人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一路吃了不少苦吧,快到家里歇息!” 夏青云含笑还礼,又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妹冷雪,表弟冷星,他们一同陪我来直隶,还请三舅父多多关照。” 雪儿和黑星上来见礼,姚喜礼笑着作答,将三人让进宅院。 院子占地颇大,白墙灰瓦,几丛细竹,客厅里的摆设也平平如常,根本看不出姚家是京城来的大户。 姚喜礼道:“家里人都在京城住,这套宅院空置了多年,若你不嫌弃就住在这儿,也省的再去别处买宅子。里外装潢我都没动,单等你来,看你的喜好再动工。” 原来如此,夏青云笑道:“朴素自然就蛮好的,像是到了自家般亲切。等这边安顿好了,我再去京城看望舅母。” “你舅母前阵子去了京城,陪老太太过伏天,还说起你来着。老太太可是稀罕,让我等你到了,千万要带你去京城里见个面儿。” 姚喜礼说着,取出两封写好的手札,吩咐下人速速送去京城,一封写给姚家,一封则是通知花景天,让他赶紧来河间。 又叙了会儿闲话,他自书法取来两张地契,交给夏青云。 “青云丫头,一张是这宅院的地契,另一张是茶楼的。今天你们刚到,先好好歇息,等明个他大伯父到了,咱们再一起去茶楼看看。” “这如何使得,茶楼的我收了,宅院的地契我可不能要。” “你这丫头,咱们可是说好的!”姚喜礼故作不悦道:“这宅子买的早,在河间县城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好地段,因此就没有另择他处。我在乡下还有一座农庄,老太太喜欢清静,偶尔从京城过来,多是住在那边。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他说的恳切,夏青云只好笑着收了。她取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来而不往非礼也。三舅父,这是玉州的茶庄和茶楼四个月来的分红,一共是五万九千两。” “这么多!”姚喜礼吃了一惊,他知道清云轩的生意红火,但没想到才四个月就有这么多收益。 “丫头,你可不是算错账了?说好我只拿两成半的。” 夏青云笑着给他列了笔账单,说明其中的大头来自贵宾牌以及树根茶桌的收入,而茶叶在玉州销的最好的则是碧潭飘雪系列的茉莉花茶。 姚喜礼连连点头,“真没想到,茶叶的利润如此丰厚,若是再开上两三家,能顶上姚家一年的收入了!” 夏青云淡淡一笑,前世的她的父亲就是靠着经营茶叶起家,做到了全国首富。何况现在的齐国,茶叶的制售目前垄断在她一人的手里,更是独步天下,想不发财都不行! 想起去年和皇甫家签的买卖合同,她提醒道:“三舅父,我曾和皇甫家约定,除了青云茶园自家使用之外,五年之内,所有茶叶均由皇甫家的商号独家销售。茶楼还好说,只是这茶庄恐怕不好再开。” “倒也无妨。”姚喜礼想了想,“青云茶庄说起来也是青云茶园的产业,又没有批发给外人售卖,也不算违反合约。若是不放心,不如写封信和皇甫家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 夏青云当即依言修书一封,吩咐人送往京城的皇甫家,请皇甫正过河间一叙。 刚打发走送信人,下人进来通报,说有位姑娘急着找青云小姐。雪儿跑出去一看,芷秋正等在门口,忙要拉着她进去。 芷秋道:“雪儿,快叫小姐出来,我有急事找她。”(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八章 玉瑶姑娘 (一) “芷秋姐姐,进来说吧,以后这儿就是咱们家了。”雪儿拉着她就往里走。 来到客厅,夏青云和姚喜礼还在商量茶楼开张的事情。 芷秋急急地福了一礼,“小姐,我有急事要和你说,能不能...”她看了一眼姚喜礼,欲言又止。 姚喜礼见状忙起身道:“你们聊,我牙行物色些伶俐的活计,备着日后开张。” 摒退下人,芷秋犹自不放心地看向雪儿和黑星。夏青云道:“都是自己人,不妨事。” 芷秋将羊皮纸递了过去。 蚯蚓字的下方注了一行小字:龙骨图已得手,无虑镇远,速谋大计。 “龙骨图是蛮夷最厉害的巫师!”芷秋忧心忡忡地说道:“蛮夷巫师擅长养蛊,万一公子被他下了蛊...” “下蛊?”夏青云的眉毛拧在一起。 养蛊是传说中一种古而神秘的巫术,将数十种毒虫养在一个容器内,让它们互相吞食,最后存活的一个聚集了所有毒虫的毒素,剧毒无比。将其通过巫术碾成粉末,即为蛊毒。趁人不备将蛊毒放在饮食当中,若被人吃下就中了蛊。 蛊毒在人体内会衍生出无数毒虫,噬人血肉,痛苦异常。甚至有手段高明的巫师,能控制蛊虫,进而将中蛊的人便为自己的傀儡,任其操纵! 但是再毒的毒虫也不可能抵挡七星泉水的威力。司鸿博文喝过不少泉水,应该不会中蛊。 更让她担心的,是收信人的身份。写信的是可汗,想必收信的人地位也不会低到哪去。那速谋大计四个字,可就意味深远了! “小姐。公子会不会已经中了蛊,要不我去趟西南...” “不用担心,他喝过泉水,即便中蛊也可解。再说真要有什么事,一定会通过影门传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无须多虑。” 转而一想,自己身边有雪儿和黑星。倒不如让芷秋回到司鸿博文身边。多一个人护卫就多一分保障。 想到这里,她便点头答应,嘱咐道:“你手腕的伤刚好。路上千万要当心。我再取些泉水给你带上。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到西南务必传讯给我。” 送走芷秋,夏青云沉思良久。眼下的齐国看似太平盛世,实则危机四伏。太子摄政。终归不是继承皇位,皇权之争在所难免。要真有人图谋不轨。勾结外敌,保不齐战火四起,那这日子可就过不安稳了! 未雨绸缪,自己不但要趁现在多赚些银子。还得囤积些物资。但是也不能一下子买太多,以免造成商家哄抬物价。日子还长,零敲碎打慢慢买就可以。 第二天。姚喜礼一早便从农庄过来,要带夏青云去看装修好的茶楼。 茶楼的选址依照夏青云的嘱咐。挑了个闹中取静的街角,上下也是三层。左边是一家布行,右边是一家干果铺子,斜对面有一个小酒馆和几家卖胭脂水粉、首饰衣物的杂货店。 装修是花景天和姚喜礼亲自督办的。所有的装潢设计都仿照玉州的清云轩,用夏青云的话讲,这是为了便于日后打造‘品牌效应’。 茶楼里的物事一应俱全,单等青云茶园的茶叶茶具等运到,便可开张。夏青云早就给娘列了清单,让她从北溪直接将货物发到河间,估摸也就这几天就该到了。 因了玉州的经验,夏青云没有另择地方开茶庄,而是在茶楼的一层另辟出一个小门脸,这样照应起来更为方便。 看完茶楼,姚喜礼还要接着去牙行挑人,夏青云便带着雪儿和黑星到街上逛。 河间是临近京城最大的县城,街上的建筑仿照京城的样式建造,因此又被成为小京都。街上往来的行人衣着华贵,步态悠闲,似乎并不太为生计忙碌。 很多京城的侯门富贾在河间置办产业,将外省的亲戚迁来定居。这些人家讲究脸面,就连下人穿的衣服也十分讲究。相比之下,自己衣着就显得寒酸许多。 其实比起绫罗绸缎,她倒是更喜欢穿透气吸汗的细布和夏布的衣衫。不过,入乡随俗,还是不要穿得太另类,一看便知是外乡人。 来到县城最大的绸缎行,夏青云打算买些中上的料子,不光是自己穿,也给茶楼的茶艺师、琴师等人预备出来。 绸缎行里客人并不多,但是夏青云三人进来半天,却没有伙计过来招呼。 她带着雪儿看了一圈,没找到喜欢的料子,见有人往二楼走,便也跟着上去。 刚到楼梯口,一位伙计拦住她们,不冷不热地说道:“楼上是招待贵宾的,有贵宾牌子才能上去。几位若是没有的话就请回转罢。” 夏青云一笑,原来这里也要贵宾牌,便问道:“贵宾牌可以买么,多少银子?” “二十两!” 黑星从怀里摸出两锭雪花银扔了过去,伙计接在手里掂了掂,脸上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拿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牌递给夏青云。 二楼的柜台上陈列的料子明显比一楼好了很多。其中有一种叫香积纱的料子,花纹细致素雅,薄而不透,手感柔软服帖,很适合这个季节穿着。夏青云一看便很喜欢,拉着雪儿挑选着花色。 黑星袖手站在她们身后,眼睛望天无聊地发呆。心道:女人就是麻烦,看好买走就是,真不知道有什么可挑的。不过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若是被雪儿知道,屁股上又得挨上几脚。 两人正挑的起劲,旁边伸过来一只涂着蔻丹的手,一下子将雪儿手里的香积纱拽了过去。 “伙计,这几匹料子我都要了,先给我收起来,等会儿挑完别的一起结账!” 夏青云侧头一看,一个身穿粉色衣裙的年轻女子,手腕上戴着两个醒目的金丝镯子,神态倨傲地吩咐着伙计,似乎压根儿就没看见旁边还站着人。 “喂!这是我们先看上的,凭什么你说要便要!”雪儿一把按在上面,不满地瞪着那个女子。 女子上下打量了雪儿和夏青云几眼,嘴角挂上一丝轻蔑,扭头叫道:“伙计,什么时候这二楼也随便让下人上来了?还不赶紧赶下去!” 听她的口气,再看她周身的穿戴,夏青云猜想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这气度未免太小家子气了,绸缎行又不是为她一家开的,凭什么只许她买? “玉瑶姑娘息怒,”伙计陪笑道,“这位小姐也是有贵宾牌的。这次的香积纱到了不少货,姑娘再挑挑?” 玉瑶姑娘冷哼一声,手指头指着雪儿刚才挑的问道:“这几匹可还有货?” 伙计面有难色道:“这几匹是顶级货色,每样只有一匹。” “这不得了!赶紧给我包起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七十九章 玉瑶姑娘(二) “慢着!”雪儿拦住伙计,“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要卖也得先卖给我们!” “笑话!你也不打听打听,我玉瑶从来不买别人挑剩下的东西!伙计,还愣着干什么?我可没功夫跟几个乡下人饶舌。” “这...要不您再选选别的?”伙计为难地看着雪儿。 夏青云不想为了这几匹布起争执,拉住雪儿的手说道:“算了,这香积纱也不独这里有卖,咱们再去别处逛逛。” 雪儿气鼓鼓地白了那女子一眼,转身跟着夏青云便要下楼。 “哼,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香积纱是皇甫商号独家售卖,可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穿得起的!”玉瑶姑娘不依不饶地讥讽。 她可不知道雪儿的原形是一只雪豹,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 雪儿和黑星一听,立时回过身齐声大喝:“你骂谁是阿猫阿狗!” 玉瑶轻蔑地撇撇嘴,“那边有镜子自己照去,别以为穿上好衣服,就能掩住一身的穷酸气!想和我们相府争高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够不够!” “你说的相府,可是当朝宰相南宫玺家?” “难道齐国还有第二个宰相不成?”玉瑶得意地一笑,口气更加狂妄,“我家主子可是相府的九姨娘,识相的赶紧滚到一边去!” 她这么一说,雪儿的气更不打一处来,她听青梅说起过玉州知府孔孝庆陷害夏青云的事,那孔孝庆的后台正是宰相南宫玺。 冤家路窄,当初夏青云出事的时候她没帮上忙,现在又被相府的人欺负。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说来说去,原是个替主人办事的奴才!”黑星冷不丁甩出一句。 “你骂谁?” “骂的就是你!别以为穿上件好衣服,就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二楼也随便让下人上来了,伙计,还不赶紧给我赶出去!” 雪儿把她刚才说过的话又送了回去。 这下玉瑶可不干了,她是九姨娘的贴身大丫头,自认身份不是普通人。打着相府的招牌。到哪里不是被人笑脸相迎,礼让三分,何曾受过这等气?她几步走到雪儿跟前。扬起巴掌扇了过去。 “哎呦!”她痛呼一声,举到半空的手腕被黑星牢牢钳住。 “你敢打她?”黑星豹眼圆瞪,手指一错,就要捏碎她的腕骨。 “星儿住手!”夏青云急喝。“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走。” 初来乍到。她不想因为琐事给自己树敌。更何况刚才听说这里是皇甫商号,看在皇甫家的面子上,更不能让黑星在这里动手伤人。 玉瑶揉着手腕,恨恨地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竟然敢对我动手。看我不回去禀明九姨娘,把你们通通拖到官府治罪!” “你还敢再骂?”黑星见她嘴里还不干不净,又扬起手。吓得玉瑶浑身一哆嗦。 伙计连忙拦在两人中间,转着圈又是作揖又是赔笑。 这番吵嚷。惊动了里间的一个人,挑帘出来问道:“何事如此喧哗?” 夏青云转过头循声望去,两人目光接个正着,同时一愣。她认出眼前的人正是皇甫向东,连忙福了一礼,“公子别来无恙!” 又指着雪儿和黑星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弟表妹,刚刚因为买香积纱,和那位姑娘发生些误会,还请公子见谅!” “什么误会!分明是你们这些土包子不懂规矩,跑到这里撒野,还想动手打人!”玉瑶一见皇甫向东,立时来了精神。 “你就是皇甫商号的少东家,向东少爷?我叫玉瑶,是相府九姨娘的人。既然你们认识,我就不惊动官府了。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给我赔礼道歉就得了!” 玉瑶说完,抱起双臂斜睨着三人,等着黑星来给她道歉。她觉得自己是相府的人,士农工商,虽然只是个使唤丫头,但地位也要比皇甫向东等人高出一截,根本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皇甫向东的脸上露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容。 自从回到京城,时常想起和她一起吃梅子茶泡饭的情形。开始时还写过几封信,后来忙着准备殿试,课业繁重,再加上没收到夏青云的回信,也就逐渐放了下来。 见到夏青云的一瞬间,他心中惊喜万分,真想马上和她一叙离情。怎奈这位玉瑶姑娘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相府是得罪不起的,夏青云也是经商之人,相信一定能理解他的苦衷。 “夏姑娘,你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雪儿不禁大叫道:“你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和稀泥。明明是她抢了我们看上的料子,又先动手要打我,我弟弟才替我出手教训她,怎的倒成了我们的不是!要道歉也该她道歉才对!” 两边僵持不下,皇甫向东只好对玉瑶陪笑道:“玉瑶姑娘,我替他们道个歉。你看上哪匹料子,我让伙计打个对折,算作赔礼。” 夏青云闻言,微微蹙了蹙眉头。 在她印象中,皇甫向东虽然是商人,但颇有些文人的儒雅气质,不是趋炎附势,卑躬屈膝之人,怎么一年不见,变得如此势力。怪不得商号里的活计也看人下菜碟,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若是让他替黑星道歉,自己岂不欠了他一个大人情。想到这儿,她向雪儿使了个眼色。雪儿心领神会,暗中掐了黑星一把。 黑星扯了扯嘴角,望着天花板说道:“好男不与女斗!算我错了。” 伙计忙打圆场道:“玉瑶姑娘,您刚才看的是哪几匹来着?烦您再指一下,小的为您包起来。” “哼!这次就算了,下次别让我再碰上!”玉瑶高傲地一扭身,跟在伙计后面去到柜台边。 黑星咬了咬牙,强忍着火气,鄙视地瞥了皇甫向东一眼。 “夏姑娘,多日不见,还请到里面小坐,让我略尽地主之谊。”皇甫向东脸色和缓下来,文质彬彬地揖礼相让。 “多谢公子,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拜访!”夏青云客气地还礼,语气平和地拒绝了他的邀请。 皇甫向东怅然若失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道:“你这是在怪我么?经商之人难免遇到些闲气,怎的这点儿度量都没有。” 想到昔日种种,又不免长吁短叹一番,坐在屋里独个发了半天呆。 走出绸缎庄,雪儿抱怨道:“那个公子真没骨气!竟被个奴才指使。依我看,那宰相和九姨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仗势欺人!” “你们人类真没劲!哪像我们,凭实力说话,谁打赢了谁是老大!”黑星也忿然道。 夏青云心里也有些淡淡的失望,她回头看了一眼皇甫商号,不由得又拧起眉头。(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十章 一直挂念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商铺栉次鳞比,衣食住行玩乐,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得三个人眼花缭乱,东挑西选也就淡忘了刚才发生的不快。 路过一家种子店,因为过了播种的季节,店里冷冷清清,两个小伙计趴在柜台无精打采地拍着苍蝇。 “伙计,你们这儿都有什么种子?” 伙计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答道:“稻麦谷菽,蔬菜棉花,要啥有啥。” 夏青云沿着柜台走了一圈,抓起几把细看,见种子颗粒饱满,大小、色泽均匀,无虫无伤,皆是上等良种,便每样都买了些。 如意宝阁如今又扩大了一倍有余,万顷良田闲着也是闲着。只需将种子撒进土里,自然就能发芽,不用担心灌溉和病虫害,成熟后也不会腐烂。比起买现成的粮食蔬菜,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伙计将种子分别包好,装了满满两个大口袋,由黑星扛在肩上。带着这么多种子也不方便逛街,三人便打道回府。 刚走到门口,便有下人报说有位皇甫公子来访,在客厅里等了有一会儿。 夏青云微微一怔,刚才分明没有告诉他住处,他怎就找来了。也好,她正打算和皇甫家商议买卖合同,皇甫向东是少东家,应该也能做一半的主。 她先让雪儿和黑星带着种子进到宝阁,两人不待见皇甫向东,嚷着让她快些打发走他。 客厅里,皇甫向东时而踱着步子,时而伫足沉思,听见脚步声。面带微笑的转过身。 “青云!”他亲热地叫道。 夏青云客气地福了一礼,“公子怎知我住在这里?” “刚才在街上遇到姚家三老爷,听他说起。” 皇甫向东近前一步,凝视着那双如水的眸子,声音不自觉地带出几分温柔。“一年多不见,你比以前更漂亮了!你怎会来河间,也没提前告诉我。” “公子过奖。”夏青云垂下眼帘。不露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一步。坐在椅子上,“公子请坐,我正好有事想和你商量。” 皇甫向东见她言语冷淡。以为她还在为绸缎庄的事情生气,便解释道:“那玉瑶姑娘...”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夏青云截住他的话头。 “我这次来,是想在河间开个茶楼。去年咱们两家签过一个买卖合同,五年之内由皇甫商号包销青云茶园的茶叶。故此想和公子商量一下。茶楼是我自家经营的,应该不算违反约定吧?” 皇甫向东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心里有些不快。怎么说也是老朋友了,这么久没见面,上来就谈生意,未免太过生分。 但他怎么不想想。适才当着玉瑶姑娘,他也并没有像个老朋友一样维护夏青云。而是唯恐得罪了权势,妨害到自家生意。反倒帮着跋扈的相府下人。 “生意上的事,我现在也不怎么管。都交给我娘打理。”皇甫向东沉吟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娘应该不会不答应的。”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对面,眼神中透出热切,“青云,我和爹娘说起过你,他们对你很有好感。既然你来了河间,不如和我一起去趟京城见见他们。你知道的,我对你一直...一直都很挂念。” 皇甫向东虽然没有娶亲,但家里早就他安排了两个通房丫头,对男女之间的情事早已熟稔。自东川一别,他对夏青云念念不忘,有时与通房丫头云雨,将身下的人想做是夏青云,竟格外地动情。 现在看到对面的真人,肌肤胜雪,吹弹可破,一张小巧的瓜子脸,水汪汪的杏眼,粉嘟嘟的小嘴,出落的玲珑有致的身材,这一切都让他几乎不能自持。 侯门富贾的公子少爷,娶个三妻四妾是平常事。他曾经婉转地和爹娘提过想娶夏青云。 以皇甫家的财富地位,正妻是不可能的。爹娘早就托人说了江北巡抚江宗英的三小姐江姵蓉,单等他今年殿试之后取得功名,便上门提亲。 不过,夏青云拥有齐国独一份的茶园和制茶手艺,还是能许她个贵妾的身份。若将来那位正妻大度,也许还能给她个平妻的名分。 只要自己真心地宠爱她,给她锦衣玉食的安稳生活,甚至把夏家人都接到京城来过好日子,她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灼热,夏青云暗自蹙眉。 自己早已芳心暗许。在西南边陲的月光下,她和司鸿博文曾经许下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至于当初司鸿博文做‘金老爷’时候的二十五房小妾,芷秋早就告诉过她,前二十三房是真的山匪金老爷抢来的,与司鸿博文无关。 后面的两房,则是司鸿博文仗义出手,帮那两个姑娘躲避当地恶霸的强娶,被世人讹传的。实际上早就给了两家一大笔银子,让她们两家迁到别处定居。 司鸿博文笃定地告诉她,今生今世,心中唯有她一人,此情苍天可鉴! 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司鸿博文,她也不会考虑皇甫向东。 之前收到过皇甫向东的几封信,看过之后付之一炬,从未回应,以为他应该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若论外表人才和身世背景,皇甫向东可以称得上是人中龙凤。但她很不喜欢皇甫向东的性格,总觉得他心机过重,缺少些阳刚之气。 何况她是重生到此世,骨子里就接受不了三妻四妾,而他还没成亲便有了通房丫环,还是两个! 加之上午在绸缎庄发生的那一幕,让她对皇甫向东的好感又减了三分。 皇甫家若依附于权贵,必定得对权贵低头,这是她最为反感的。 话不说不明,看来今天自己有必要和皇甫向东说清楚,以免日后生出再多的误会。 想到这里,她抬头微微一笑,朱唇轻启,“小女乃是山野之人,怎能劳公子挂怀。公子以后还是不要说这些,免得旁人听到无端猜忌,以为你我之间存有私情。你我只是生意往来,至多是相熟的朋友而已。” 这番话在皇甫向东听来,却以为夏青云自认身份卑微,配不上他这位少东家,又似乎在暗示自己没有名正言顺地向她表白。 看她刚才低头不语的模样,七分恬淡,三分娇羞,更让他心中一阵悸动。 “青云,我...”正要解释,眼角瞟见姚喜礼从外面走进,只好将后面的话吞进肚子。(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十一章 一个坏消息 姚喜礼与正伯是亲戚,又久在京城经商,两人自是熟识。寒暄片刻,他便借故告辞。 临走的时候,他对夏青云说道:“青云姑娘,我明日回京,茶楼的事与我娘商议后再定,没准儿还要劳烦姑娘亲自去京城一趟。” 说罢,他深深地看了夏青云一眼。 夏青云垂着眼帘,推说身子劳累,不送他出门。这更让皇甫向东觉得她当着人前不好意思,心里美滋滋的憧憬着日后的齐人之福。 “青玉丫头,我在牙行物色了几个伶俐的小厮,已经送到农庄上,免得在这里打扰了你的清静。”姚喜礼送走皇甫向东,兴致勃勃地跟夏青云说起茶楼的准备工作。 “我看那皇甫公子面色甚喜,想来也不会在合同上为难于你。皇甫商号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不会在乎这点小事。” “还有,今天在酒楼,我请几位朋友品了你新制的碧潭飘雪,他们一致夸赞,恨不得当下就让我回家取茶,还有好多食客过来询问,哈哈!等咱们的茶楼一开张,这生意不火都不行啊!” 夏青云笑道:“三舅父,我还带了不少新茶,你尽管拿去送与朋友,也算替咱们的茶楼做个宣传。不过,茶楼的事还是先缓一缓,等皇甫公子那边有了答复再定。” 三家合股做生意,万一有闪失,赔些银子事小,若连累了花家和姚家,自己如何能过意的去。 “也好!”姚喜礼很欣赏她做事沉稳,“那我就先回农庄,你也好好歇息几天,等皇甫家有了回信咱们再动!” 取了数种新茶让姚喜礼带走。夏青云吩咐下人闭门谢客,闪进如意宝阁。 一阵烤兔子的香味传来,放眼望去,雪儿和青梅在湖边搭起烤架,上边架着一溜洗剥好的野兔,在火苗上烤的滋滋作响。 “青云姐姐快来!”雪儿蹦跳着冲她招手。以前都是夏青云给她烤兔子吃,现在化为人形。也动手烤几只答谢一下。 “怎么就你们两个。黑星和青竹她们呢?” 青梅朝远处一指,“你不是买了好些种子,闲着也是闲着。我让他们都种下去。” 说话间,几阵旋风刮来,完成播种任务的几个人围着烤架摩拳擦掌,不停地咽着口水。 风卷残云。十几只烤兔子转眼间就被他们消灭的一干二净。 青梅拉着夏青云去茶室,请她品尝新制出的碧玉仙萝。 热水一注入茶盏。清新的茶香徐徐舒展,茶叶上下翻飞,如片片绿萝裙飘逸在水中,分外养眼。 品一口银澄碧绿的茶汤。清香幽雅,鲜爽生津。 “好茶!”夏青云由衷地赞叹。 她取来茶荷倒出些碧玉仙萝的茶叶,条索卷曲紧致。白毫微露,银绿隐翠。用茶针拨了拨。 “青梅,你可知这茶还有一种制法?” 好些日子没有制茶,她也有些手痒,便让青梅等人采了些新鲜的碧玉仙萝芽叶,要求须是芽尖与叶尖相齐的两叶一芽。又去大青山上摘了许多箬叶,亲自动起手来。 桶锅下点燃木炭,碧绿的芽叶从竹篓倾洒进锅中,素手翻飞,轻轻带起片片茶叶,抖开散匀,几十息之后,便完成了茶叶的杀青,均匀地摊在烘笼之上。 四只烘笼的温度由高至低,夏青云轻轻拍打着烘顶,使芽叶平伏摊匀在第一笼上。 适当失水后,看准时机,将芽叶翻到第二笼,用手轻轻按压,使叶片抱芽,外形挺直。 经过最后一次打老火,夏青云将制好的茶叶趁热装进准备好的茶叶筒。筒底事先铺了箬叶,等茶叶完全冷却后,再加盖密封好。 “等到明天这个时候就能泡着喝啦!” “啊?忙活了半天,却喝不上?”雪儿有些泄气,青梅笑道:“想喝好茶可不能心急。要不怎么说,品茶可以修身养性呢。” 同是一种茶树上采下的叶子,青梅做出来是条索弯曲如螺,白毫微现。 而夏青云制出来的却是扁平挺直,舒展自然,片片绿色的茶叶,叶脉绿中隐红,酷似一条条碧绿的青纱,更加贴合碧玉仙萝这个名字。 “可惜没有透明的玻璃杯。”夏青云叹了口气,她之前托皇甫向南在番邦寻找玻璃杯,大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皇甫家的商船何时才能返航。 想到这里,她来到书房,找出搁置了很久的几张画纸,铺在桌上。 青梅和雪儿不明所以,也凑过来观瞧。 “青云姐,你画的是一条船?” 夏青云点点头。前世的她酷爱旅行,几乎走遍了大半个地球。自从上次听皇甫向南说起番国的种种奇闻异事,她便有了随商船出海的念头。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可不想乘着木帆船随波逐流,又慢又危险。 她见到齐国人提炼出的火油,类似于前世粗制的柴油,于是便想制造一艘由机器驱动的大船。 以齐国现有的工艺水平,制造能容纳几百人的大型帆船都不是件容易事,更何况比帆船先进的多的机器船! 所以她的设计也只能停留在纸上,只有攒足了银钱和人力,还要有充裕的时间,才能考虑造船的事情。 一连两天,夏青云都待在如意宝阁里。青梅品尝过她制的碧玉仙萝之后,便跟她学了制茶的法子。 为了纪念发现这株茶树的太平坑,夏青云给这茶起名为太平仙萝。 太平仙萝的产量极低,即便是在如意宝阁中,每株茶树十天的功夫也只产一两的成茶。 但是太平仙萝具有个优点,就是它的茶汤回味甘甜,冲泡时即使投茶量多了,茶汤也不会苦涩。 然而茶叶再好,得不到世人的认可,也是明珠蒙尘,璞玉无光。夏青云天天盼着皇甫家的消息,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回信,心里不由得暗暗着急。 又等了两天,京城终于来人了。不过,来的人是花景天,而且他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喜礼兄,青云丫头,咱们在直隶的茶楼恐怕不能开了。” “此话怎讲?”姚喜礼不解地问道。 “我一接到你的信,便去联络了皇甫正,想和他一起来河间。但他却告诉我现在皇甫家的生意有一半是皇甫向东的母亲黄氏在打理,其中就包括咱们的茶叶。” “我听皇甫向东说起过。”夏青云点头,“难道是她不同意?” “也不是不同意。”花景天皱皱眉,“皇甫正让我等他的消息,因此我耽搁到今天才过来。” “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景天兄,皇甫家到底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十二章 黄氏的心思 “那黄氏是出了名的严苛,她答复说,既然定了买卖合同,就得按照章程执行。若是想开茶楼也可以,只要是皇甫家的自家人,但开无妨!” “难道她的意思是想要和咱们合股?” 花景天看了看夏青云,神色有些紧张。 “不是要合股。她的意思是,让青云丫头嫁给大儿子皇甫向东...做妾。否则,必须按照合同,茶叶只能由皇甫商号销售。不但直隶的茶楼不能开,恐怕玉州的茶庄和茶楼也得关门,不然她就要告到官府,诉青云不守合约!” 夏青云面色一沉,“大伯父,正伯有没有说,这是黄氏的意思,还是皇甫向东的意思?” “这...我倒没问。不过正伯要我提醒你,若是黄氏邀你上门商谈,你一定要小心为上。” 三人正说着,皇甫家的信也送到了。 夏青云打开一看,果然是黄氏亲笔,邀请她进京商议茶楼的事情。 姚喜礼和花景天当即表示要陪她一同前往。夏青云想了想,正伯和姚喜礼是亲戚,姚家和花家又是同气连枝,有了这层关系,他们两人就算去了,也不太好说话。 “大伯父,三舅父,还是我自己走一趟吧。你们去了,反倒会让正伯难做。” 当初若不是皇甫正,她也赚不到第一桶金,这个恩情一直铭记在心。所以,她不能让正伯为难。 皇甫大宅,花厅中摆着一张硕大的楠木茶桌,黄氏坐在凤翅椅上,泡了一壶极品白牡丹慢慢品着。 “娘,你有把握说服青云姑娘?” 皇甫向东坐在对面。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 黄氏不悦道:“一个乡下丫头,至于让你这么紧张么!有合约在咱们手里,叫她来商议那是抬举她!” “娘!我说的不是茶楼的事。是...以她的性子,或许不会答应只做个妾。” “怎么,她还想做平妻不成!想都别想。能给她个名分就是天大的恩惠了。一个农家女,焉能和江北巡抚的三小姐相提并论!” 黄氏呷了一口茶,语重心长地说道:“向东。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可要知道,这些年我为了你,忍了多少委屈。就盼着你能够出仕做官。到时候,我为你守护的这份偌大的家业,还不都是你的!” 黄氏是皇甫华藏的正妻,育有长子皇甫向东和次女皇甫玉晴。除了她。皇甫华藏还娶了两房妾室,后来抬为姨娘。 皇甫向南便是二姨娘沈氏所出。他常年跟随商船出海。并不参与家族的其他生意。 用黄氏的话说,好男儿志在四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多识广。以后也好帮着家族打理生意。 其实,她巴不得商船在海上覆没,皇甫向南再也回不来才好。这家里的财产便名正言顺地全部归她自己儿子所有。 沈氏自然是猜得到黄氏的歪心思,她也曾哭哭啼啼地和皇甫华藏哀求过。请他不要再让向南出海。皇甫商号遍及全国,哪怕随便指派给他一个小商铺去经营也好。 但那皇甫华藏的心思这些年都放在了结交朝廷官员上,生意上一大半交给黄氏,还有一些交给皇甫向东,由正伯辅佐打理。 皇甫华藏不耐烦沈氏的哭闹,反而觉得她不明事理,渐渐的也不往她那里去,沈氏一个月也见不着他几面,向南的事情自然就不了了之。 如今皇甫向东准备参加殿试,便把手头的生意也交给他娘去管。 黄氏是个极要强,极拔尖的妇人,凡是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没有好处她是不会撒手的。 一听正伯提起开茶楼的事情,她第一个就不同意。 茶叶的利润相当丰厚,皇甫商号独家售卖,价格比进货价翻了几番。到嘴的肥肉,岂有再吐出来的道理? 皇甫正解释道,夏青云开茶楼并不是以卖茶叶为主,销量不会影响到皇甫商号的生意。而且茶客们在茶楼里喝了茶,会找到皇甫商号买茶,倒是对生意有好处。 黄氏却断然不同意,理由是,那茶楼的茶水不也是茶叶泡的吗?只要是茶叶,就只能由皇甫商号独家售卖,这是她夏青云白纸黑字签了合约的!当初穷的叮当响,若不是咱们替她销售,她一辈子恐怕都见不到这么多银子! 她又不无刻薄地说道:“听说夏青云已经在玉州开了茶庄和茶楼,还是和花家姚家合股的,是不是你也在其中分一杯羹?可不要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子!” 正伯脸上一阵青白,没想到黄氏如此不讲情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忍气吞声,想再去和皇甫向东说一说,求他和黄氏说说好话。 皇甫向东从河间回来后,第一件事也是找到黄氏,但他不光说了开茶楼的事,还婉转地说出自己对夏青云的心思。 黄氏一听就笑了,若是把夏青云娶进门,那青云茶园不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皇甫家的产业? 但是有一条,只能以妾室的身份进门,皇甫家少奶奶的位置,是要留给江北巡抚的三小姐江姵蓉的。 只要夏青云答应进门,她就是皇甫家的人,自家人嘛,想开多少家茶楼都是可以的! 皇甫向东一听娘答应了,喜不自胜地找到正伯,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可是在正伯听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以他对夏青云的了解,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给别人做妾的。 他来到花厅,想再和皇甫向东好好说说,却没想到听到他们母子两的密谈。 “若是青云不答应怎么办,娘,我真的是很喜欢她!” “不答应?只要把生米煮成熟饭,看她还如何矫情。”黄氏轻蔑地笑了笑,“她不是想商议茶楼的是吗,那我就请她来吃顿饭。” 她压低声音道:“到时候把秘制的合欢酒一喝,接下来的事情还不随你心意。” “这...那...” “什么这个那个的,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魄力都没有,以后如何担得皇甫家的大业!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还比不上你那两个通房丫头出身好!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写信去。” 黄氏说着站起身。正伯急忙躲到一边,等这母子两个走后,他急匆匆地找到花景天,让他赶去河间提醒夏青云。(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十三章 陪你们演到底 三日后,夏青云按时赴约。 为了不牵累正伯和姚家、花家,她只身前往。 京城的正中心是巍峨庄严的皇城,皇城外的方圆十里之内是王公贵族、朝廷大员的宅邸,被称为官城。 自官城之外,按照南北东西分化为四个区域。 南边和北边是规模最大的坊市,也是普通百姓的居住区。东边以翰林院为主,建有书斋和寺庙等,而西边则是富商大宅聚集之处,皇甫家就坐落在此。 从外面看上去,皇甫大宅灰墙黑瓦,除了占地面积很大,与京城的普通民居并没有什么不同。踏进朱漆大门,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庭院的格局仿照江南园林,修成小桥流水,四处栽种着名花异草,有些地方还摆设着番邦的雕塑,颇有些中西合璧的味道。 府里的下人看不到一件粗布衣裳,就连粗使的婆子穿的也是上好的绸布衣裙。 夏青云仍然穿着平时的天青色长裙,长发编成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腰间,朴素无华。 偏厅里,黄氏满面春风地看着她走进来,丝毫没有端架子,和蔼地招呼道:“早就听向东说起青云姑娘,今日一见,果然是个神仙样的清秀人物!” 夏青云盈盈一拜,神色自若地抬起头来。 黄氏云鬓高挽,珠翠满头,穿着淡红色镂金团花夏衫,下着浅蓝色的香积纱罗裙,肌肤微丰,脸上不见一丝细纹,身材适中,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年纪。可见平日保养的非常好。 两人落座,丫鬟奉上两盏清茶,叙了一会儿闲话,黄氏问道:“不知姑娘芳龄几许,在家里可说了亲?” “回夫人,小女今年刚满十五,还不曾订亲。” 黄氏满意地点点头。“这么年轻就创下一番事业。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夫人过奖,我此番前来,是想与夫人协商一下去年的买卖合同...” “瞧你。好不容易来一趟,着什么急说那些劳什子的。”黄氏截住她的话,笑着吩咐下人道:“去看看大少爷回来没有,让他赶紧着过来!” 又转向夏青云。“当初的合同是你与向东商定的,等他来了再说也不迟。听说你擅长茶道。可否也讲给我听听?” 夏青云淡淡一笑,心道,你们母子两个你推我我推你,我到要看看你们到底想耍什么把戏。 她不动声色。将一些冲泡茶叶的要领娓娓道来,黄氏含笑听着,时而附和几句。神色甚是慈祥。 聊了半个多时辰,黄氏笑道:“眼看中午了。怎么向东还不回来。我备了一桌薄酒,不如你就赏光吃个饭,咱们边吃边等吧。” 花厅里,一桌丰盛的酒席早就准备好。 黄氏亲自斟上两杯果酒,笑意盈盈地举杯。夏青云也不推辞,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想当初在屯堡,和五百兵士豪饮,她可是千杯不醉。 每日喝的都是七星泉水,一点儿也不担心黄氏在酒里捣什么鬼,别说是酒,就算是穿肠毒药,也奈何她不得。 “夏姑娘爽快!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你要是我的女儿该多好!” 黄氏拉过她的手,来回摩挲着,“青云,我家向东与你年纪相当,你们也相熟。向东早就跟我提起过,他很是倾慕你的才华和人品,我这当娘的就替他开口问问,你可愿意嫁到皇甫家?” “夫人!”夏青云立时起身,福了一礼,正色道:“承蒙夫人垂怜,小女不胜荣幸。乡野女子实在不敢高攀。还请夫人收回刚才的话。” “士农工商,夏姑娘是亦农亦商,要说高攀,也是我们皇甫家高攀。怎么,难道你不喜欢我家向东?” “向东公子一表人才,应该娶个大户人家小姐为妻。我们夏家小门小户,怎可与皇甫家相提并论。” “姑娘此言差矣!凭你经营茶园的才干,再加上我们皇甫家的声势,日进斗金指日可待。且不论身世背景,单说人你喜不喜欢呢?” 黄氏玩味地笑着,手指轻轻拨弄着酒壶盖子上镶嵌的一颗珍珠。 “我素来敬仰公子的才学,”夏青云咬咬嘴唇,眼神坚定地看向黄氏,“但是,我对公子并无男女私情,还请夫人不要再为难小女了。” “哦。”黄氏淡淡一笑,招手道:“坐下坐下,咱们娘两个就是随便聊聊,我听说,你在玉州开了一家茶楼和茶庄,生意还不错?” 绕来绕去,终于回到主题,夏青云淡定地坐下,笑答:“生意还过得去。所以我才打算在直隶再开一家,想到咱们之间的合约,才特地来拜访夫人。” “若说起这合约嘛,”黄氏脸上的笑容收拢了一些,“想必姑娘一定记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五年之内,由皇甫商号包销青云茶庄的茶叶。这就是说,除了皇甫家的商号,是不允许其他商家售卖茶叶的。” “夫人,茶楼和茶庄属于青云茶园的产业,合约上面也说了,是除了自家之外,其他的茶叶由皇甫商号包销。这应该不算是违反合约。” “话可不是这么说。”黄氏收起笑容,“我听说,茶楼的股东可不是只有你一家,京城的花家和姚家也有参股。如此怎可说是你自家用?” 气氛顿时僵持起来,黄氏眼神锐利地盯着夏青云,看她如何作答。 “娘!青云,我回来晚了,你们也不等我!”皇甫向东笑着走了进来。 其实,他今天根本就没有出门。按照黄氏的嘱咐,他故意没有现身,躲在一边偷听两人的谈话。此刻见场面尴尬,方才出来圆场。 皇甫向东在黄氏身边坐下,装作一无所知地问道:“娘,你和青云商量的如何,茶楼什么时候能开张?” “合约是你定的,现在倒要推给我。”黄氏笑看他一眼,手指轻轻地将酒壶盖子转了半圈。 她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夏青云的眼睛。 装的可真像!夏青云暗自腹诽道,这娘两个一唱一和,把人都当傻子么?也罢,既然你们喜欢演戏,那我就陪你们演到底。(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合欢散失效了? “娘,青云第一次登门,生意的事吃完饭再谈。”皇甫向东笑着接过黄氏手里的酒壶,为夏青云斟满,又给自己也倒上一杯,“先干为敬!” 酒壶是特制的,在壶盖中藏着一种强力的春药“合欢散”。合欢散无色无味,极易溶于酒中。普通人只消饮上一两杯,就会心智大乱。 黄氏和皇甫向东事先早就服过解药,因此不惧药力。按照这娘俩个的商议,哄着夏青云喝下这杯合欢酒,只等药力发作,便将她扶到屋内,让皇甫向东成了好事。 几杯酒喝下,夏青云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看的皇甫向东心中不由一荡。 可是,等到一壶酒喝完,夏青云神智清明,丝毫没有春药发作的迹象。 皇甫母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吩咐下人又满上一壶,将壶盖转了几圈,皇甫向东在斟酒时还故意摇晃着壶身,好让合欢散更快的溶解。 让他们大跌眼镜的是,第二壶酒喝完,夏青云还跟没事人一样,谈笑风生。 黄氏暗自纳闷,难道是那合欢散搁了太久失效了?还是这酒壶的机关失灵,药粉根本就没有落在酒中? 第三壶酒喝尽,夏青云依然是风轻云淡,神色自若。倒是这母子两个,早晨服下的解药已经消耗的差不多,此刻竟隐隐觉得身上火热了起来。 黄氏暗叫不好,再看皇甫向东,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青云,眼神中已经显出几分散乱。 “青云,你生的可真美!你可知道我自从见了你,便日日想着你。就连夜里,也...也把那两个丫头当成你!” 皇甫向东依然胡言乱语起来。 “来人!少爷喝多了,赶紧扶他下去!”黄氏勉强支撑着,吩咐下人赶紧将皇甫向东搀走,免得出大丑。 “夏姑娘,我不胜酒力,今日...今日我们先谈到这里。茶楼的事改天再议!” 黄氏面色绯红。强忍着身上涌上来的火热。 看着皇甫母子两个的丑态,夏青云心中暗自发笑,“承蒙夫人的款待。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出的皇甫大宅,夏青云冷笑着瞥了一眼朱漆大门,想不到堂堂皇甫夫人,竟然出此下作的手段。还有那皇甫向东。以前还当他是个知书达理的读书人,谁承想也是这般不堪。 若是他们以礼相待。诚心诚意的商议合约的事,自己也就退一步,暂时不开这个茶楼也没什么。 可既然你们先对我下手,我夏青云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前世好歹也纵横商场多年,怎么会在一纸小小的合约上断了自己的后路? 她边走边想,刚转出巷子。就听身后传来正伯的声音。 “夏姑娘留步!” 正伯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往夏青云脸上瞧着。见她神色间并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他在皇甫家几十年,对黄氏的为人一清二楚,深知她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今天早上,黄氏严厉地警告过他,让他不要胳膊肘朝外拐,否则就别怪她这个主母不讲情面。 虽然他跟了皇甫华藏多年,但这枕头风的厉害可是不能小视的。 今天上午夏青云一踏进宅门,他的一颗心就跟着悬了起来。见黄氏拿出那个特制的酒壶,又见皇甫向东在暗中窥视,他更是急的连连跺脚。 怎奈黄氏已经下令,不允许他出面,他只好在一旁留意,紧要关头说什么也得冲上去,无论无何不能让夏姑娘落入母子俩的圈套。 好在夏青云全身而退,皇甫母子急匆匆地回了房,他这才跟了出来。 “正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嗨,夏姑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来这些虚礼!”正伯苦笑道:“去年签合约的时候,我只想着怎么帮你把茶叶销出去,没想到现在变成了牵绊!都怪我当时考虑不周,对不住!” 正伯说着,连连揖礼,脸上满是愧疚的神色。 夏青云赶忙说道:“正伯,这怎么能怪你。再说,合约签的也没有什么问题。多亏了正伯,我才能把青云茶园顺利开起来。两家既然合作,我来直隶开茶楼,自然是要知会一声。” “可是,夫人她,她是不是为难你了?” 夏青云微微一笑,“恐怕她这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没事就好,不然的话,我怎么和姨母交待!”正伯拍拍心口。 他的姨母姚氏,是花家姐弟的亲姥姥,多次带话给他,让他关照花家姐弟的救命恩人。 “正伯,此处人多眼杂,咱们还是改日再聊。我就住在京西的鸿宾客栈,有事你可以到那里去找我。”她可不想让正伯被黄氏抓到把柄,再牵累到姚家和花家。 回到客栈,她取出那张合同,反复地看了几遍,脸上浮起一抹笃定的微笑。 隔了一天,黄氏派人来请。与上次不同,这回皇甫向东在场,正伯也侍立在一旁。 “夏姑娘,今天请你来,是想和你敲定茶楼的事。”黄氏端坐在主位上,态度冷然,开门见山地说道。 她上次没有害到夏青云,反而让自己和儿子险些出了丑,心里又气又恨,再看到夏青云的时候,完全没有了那日慈祥和蔼的神色。 “小女子洗耳恭听。” “好,这合约可是你亲自和向东商定的,白纸黑字,无可抵赖?” 黄氏说着,将手里的文书扔在她面前。 夏青云瞟了一眼,垂下眼帘道:“不错,是我亲笔画押。” “那好,我问你,上面可是写了,五年内,青云茶园出产的茶叶由皇甫商号独家包销?” “正是。” “那我再问你,既是如此,你为何又在玉州开了一家茶庄和茶楼,销售茶叶?” “我前日已经向夫人说明,是自家产业,有何不可?” “好个自家产业!你敢说这里就没有花家和姚家的股份?既然有外人参股,还辩称什么自家,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么!” 黄氏厉声喝道,根本不顾及两家合作的情面。见她撕破脸,夏青云心中一阵冷笑。 “夫人,请问你,难道皇甫商号就没有别人参股么?如此说来,皇甫商号也不是皇甫自家产业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咱们按章办事 黄氏面色一变,目光狠厉地看了正伯一眼。皇甫家的股份情况是绝密的,连皇甫向东都不知道。但正伯是皇甫华藏的心腹,和股东之间的联系有很多时候是由正伯去跑的。所以,她怀疑是正伯泄露了消息。 夏青云看出她的心思,轻笑一声,“玉州前任知府孔孝庆,因为贪赃枉法而受到朝廷查办。他在担任江南省嘉仓县知县的时候,参股到江南皇甫商号的绸缎庄。夫人,我说的没错吧?” “那又如何?”黄氏冷冷地看着夏青云,“皇甫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眼前只说你我之间的合约。既然白纸黑字写明由皇甫商号独家售卖,我就不允许齐国出现第二个卖茶叶的!” “否则,”她阴沉地笑了笑,“咱们就去衙门理论理论。不守信用,违反合约,你可是要出十倍的赔偿金!” “哦?”夏青云挑挑眉,毫不畏惧地迎着黄氏的目光,“夫人确定要去衙门?我劝你还是先好好读读合约里的条款,免得又弄巧成拙。” 说完,她好整以暇地端起桌上的茶杯,轻啜一口。 皇甫向东上前拿起合约,从头至尾看了两遍,却没找出什么遗漏之处,他面带疑惑地将合约递给黄氏,轻轻点了点头。 “夏姑娘,你不用虚张声势。”黄氏晃了晃手里的合约,声音里带着三分嘲笑,“小小年纪,这是你这辈子订下的第一份合同吧,难怪有考虑不周全的时候。” 她的眼光扫过立在一旁的皇甫正,“看在正伯的面子上,只要你打消在直隶开茶楼的想法。再将玉州的茶庄和茶楼关张,我就既往不咎!” “娘,青云她没有经商的经验,你就网开一面,不要追究玉州的事了。”皇甫向东戚戚然地求着情。 若没有昨日酒席上的一幕,夏青云肯定会对他的求情心存感激。可不幸的是,前日里他们母子两个合演的一出喜剧。已经完全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今天他这番话说得再诚恳。听在夏青云耳朵里不过是假惺惺的装腔作势而已。 “向东,你就是太好说话!”黄氏满是疼惜地看了儿子一眼,“你为别人着想。人家可领你的情?我早就说过,若青云成了自家人,别说是一间茶楼,就是一百间也开得!” “青云。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若嫁给我。我一定会把你捧在手心。甚至,连你的家人,咱们把他们也接到京城,不必在那乡下劳累受苦。你就答应嫁给我。好不好?” 皇甫向东说的情真意切,可怜兮兮地瞅着夏青云。 “公子,我便是要嫁人。也要寻一位真实心意对我的,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可愿娶我为正妻,而且这辈子只娶我一人,没有平妻,没有姨娘妾室,没有通房丫头,没有私交相好?” 不待皇甫向东答话,黄氏就先嗤笑起来,“夏姑娘,你想的也太天真了!莫说我家向东,就是整个大齐国,你要是能找出一个这样的男人嫁了,我情愿给你跪下磕头!” “再说了,我家向东日后可是要出仕做官的,岂能娶你这个小小的茶叶商人为正妻?不过,你若答应嫁进皇甫家,抬个姨娘还是可以的。考虑一下吧,这可是两全其美的事!” 母子俩一唱一和,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只不过,这都是他们一厢情愿而已。 “夫人,公子,我高攀不起,这辈子就算嫁不出去,也绝不会进皇甫家的门!”夏青云毅然决然,不卑不亢地高声说道。 皇甫向东的脸上一阵青白,他自幼养尊处优,人前人后莫不受人呵护尊崇,何曾有今天这样当众被人驳了面子的时候。 遭到夏青云的断然拒绝,他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起来,拂袖不悦道:“夏姑娘,我也是一番好心。既然你不领情,也别怪我娘按章办事,不给你面子。” 好个按章办事!夏青云心里忍不住冷笑,自己满怀诚意来与皇甫家商议,不计较你们前日的龌龊伎俩也就罢了,你们倒还拿起大来。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夫人,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咱们不妨就按合约执行!你可看清楚了,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五年之内,皇甫商号包销青云茶园的所有商品。” “不错。”黄氏傲慢地点点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账目上记得清清楚楚,我们皇甫商号从未拖欠过青云茶园的货款!” “是否以后皇甫商号依旧按照合约一丝不差地履行包销?” “那是自然!” “有夫人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夏青云淡淡一笑,取出一张纸,放在黄氏面前。 “夫人请看,这是我们青云茶园现在的库存,共有各种极品茶叶七千三百斤,上品茶叶一万九千斤,普通茶叶三万五千斤,各类茶具两千六百套,茶器五千套,茶桌四百八十套” “就按均价计算,再抹去零头,共计白银三千四百万两!既然夫人答应包销,我择日便差人将所有货物运抵京城,也请夫人准备好银子吧!” “还有,我不得不提醒夫人几句,按照现在青云茶园的产量,到明年这个时候,是现在的三倍有余!也就是说,每年皇甫商号至少要准备一亿两的银子收购。夫人,这点儿小钱对皇甫商号应该不成问题吧?” “若是皇甫商号不能履行包销合约,那我们不妨去衙门说说理,或是广而告之,让整个大齐国的商人都来评评,看看是谁不守信用,违反合约?” 夏青云一口气说完,淡定地望着皇甫母子。 你有你的手段,我有我的对策。经商合作,本就是两好搁一好,随着双方的发展,不断调整,才能互利共赢。既然你不仁,也休怪我不义。若皇甫商号真能出得起这笔银子,茶楼开不开的倒真是无所谓。 “什么!”黄氏又惊又气,一把抓过合约,急急地看着上面的条款。 正伯长吁了一口气,绷住脸不让自己笑出来。这青云丫头可真是深藏不露!莫说皇甫商号,就是现在的大齐国国库,恐怕一年也拿不出一亿两白银。这回黄氏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十六章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糊涂!” 皇甫华藏被正伯从三姨太的小院里请回正房,听黄氏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着黄氏的鼻子数落道:““我早就让你有事多和正伯商量,你倒好,以为自己有多大能耐?谈生意就谈生意,还扯什么嫁娶!你就不想想,那小丫头能制出齐国独一份的茶叶,岂是等闲之辈?” “我,我还不是为了向东好。她被咱们家看上,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再说了,要是向东把她娶进门,咱们还不是人财两得。”黄氏小声辩驳着。 “屁!这事儿要是传到江北巡抚的耳朵里,向东的亲事铁定被你搅黄了!你知不知道江宗英的后台是谁?他姐姐可是宰相夫人!” “我托了多少人,使了多少银子,才为向东攀上这门亲?只要向东过了今年的殿试,十拿九稳就能成亲。有了这层关系,向东至少能当上个知县!咱们皇甫家就成了官商!到时候无论财力还是人脉,还有谁能与咱们抗衡?” 皇甫华藏端起桌上的一杯凉茶,连喝了几大口。黄氏赶忙拿过一把扇子,殷勤地帮他扇着。 “那个丫头不是没答应么。当时也没外人在场,若是传到江家,那指定就是正伯走漏了风声。那份合约也是他撺掇向东定下的,谁知道他安得什么心!” 她早就觉得正伯碍眼,在身边处处制约她不能伸展拳脚,因此言语间处处透着对他的不满。 “一派胡言!正伯跟了我几十年,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皇甫华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他派皇甫正跟在黄氏和皇甫向东身边,就是为了牵制黄氏。不让她过于独大。 他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才挣下偌大一份家业。但是商人的地位终究是被人看不起,随便一个小小的知县都能摆布你。在京城里做生意,更是到处磕头作揖。所以他这些年才把精力放在结交官员,发展人脉上。 好在皇甫向东喜读诗书,他花重金请了最好的先生教习,就是想让他出人头地。踏上仕途。 一旦皇甫向东当了官。皇甫家就能从最底层的商人,一跃成为最受人尊敬的官老爷家。再加上他多年积累下的家产,日后在齐国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他看重大儿子。又见黄氏要强,心机和手段也胜于常人,便让她帮着打理生意。但她毕竟是一个妇人,见识有限。这才让自己的心腹皇甫正跟在她身边,说是辅佐。实际上是为了牵制。 黄氏与他做了多年的夫妻,何尝猜不到他的心思?她虽不敢明说,但背地里经常在自己儿子面前叨唠,说皇甫华藏信不过她。 尽管皇甫华藏又娶了两房姨娘。但无论家世还是才学,那两个贱妇怎能与自己相提并论?自己是正房,胳膊肘还能朝外拐? 可正伯做人八面玲珑。比稻田里的泥鳅还滑溜,她始终抓不到他的把柄。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黄氏岂能放过。 “老爷,不是我多心。正伯若是没有私心,他怎么任由那个丫头和他家的亲戚合股开茶楼?你总说他经验老道,为何签茶叶合同的时候,就没想到今天的局面?依我看,他就是吃里扒外,想钻空子给自己存一笔养老的银钱!” 皇甫华藏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焉能看不出黄氏的打算? “这话不要再让我听到!”他沉下脸,拿起桌上的合同看了看,啪地一声又仍在黄氏面前。 “合同定的没问题!做生意,哪有一劳永逸的事?只要双方有利可图,合同的条款随时都可以商量着来。单是这茶叶一年的进项,就顶的上十几家绸缎行的利润!” “你若是个有脑子的,就该答应那丫头开茶楼的事。喝茶的人多了,咱们赚的银子就更多!鼠目寸光,若是五年合约到期,青云茶园不再和皇甫商号合作,你算没算过咱们会损失多少?” 黄氏不服气道:“五年!老爷,五年之后,兴许咱们向东都做到知府了!到时候凭她一个小小的茶叶商,还敢跟咱们叫板?” “妇人之见!”皇甫华藏气的一拍桌子,“没吃到嘴之前,煮熟的鸭子都能飞了!你就这么有把握,向东能过得了殿试?就算他谋到一官半职,又有了江家做靠山,可你知道那官场上的水有多深?” “还有,你难道没听说,夏青云在玉州的时候,把刚上任的知府都扳倒了!你又怎知她背后没有人撑腰?” 黄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就凭她一个山里出来的小丫头,还能攀上什么高枝儿不成?” “山里的丫头?你可别忘了,皇甫家祖上也是种田的泥腿子!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看人,尤其不能小看能干的女人!” 这句话可着实让黄氏不爱听。自打接掌了生意,野心越来越大,也越发的目中无人。她自诩这大齐国除了皇后娘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比自己能干。 现在皇甫华藏当着她的面,夸奖另外一个女人,如何不让她妒火中烧。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皇甫华藏接下来的一番话。 “等向南这次出海回来,也让他跟着打理生意。你就专心照顾向东,让他不要再为了女人分心,一心一意地准备殿试。等他日后做了大官,你也能当上诰命夫人。” 皇甫华藏捋了捋胡子,对自己的安排甚为满意。两个儿子一个纵横官场,一个驰骋商界,皇甫家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了。 他的话听在黄氏耳朵里,无异于兜头泼了一盆冰水。这分明是要让自己让位给那个贱妇生的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她这次摸准了自己丈夫的脾性,没有再跟他犟着来。 “向南常年在外,见多识广,定能担得起这份担子。”黄氏强作笑颜,违心地附和着。 “只是,眼下这茶叶合约的事,该如何处理?总不能把银子都拿去收了茶叶吧?” 皇甫华藏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倒是真想见见这位夏姑娘,她这一手玩的实在是漂亮! 他瞥了黄氏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件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交给正伯处理!”(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十七章 路遇镇国公 黄氏嫁入皇甫家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糟心过。她知道丈夫最不喜欢女人哭闹,强忍着心头的不快,要替皇甫华藏宽衣。 皇甫华藏却起身道:“你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说罢便直奔三姨太的跨院。 当初她嫁给皇甫华藏,第二年就生了皇甫向东,那时她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幸福。 才好日子过了一年,皇甫华藏游商归来,便带回一个渔家女赵氏。更让她郁闷的是,赵氏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好在向东从小聪明伶俐,读书又用功,深得父亲喜爱。而二房沈氏生过孩子以后身子赢弱,皇甫华藏也不是特别宠爱她。 可还没等她高兴多久,三房梅氏又进了门! 二房沈氏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的女儿,勉强算是小家碧玉。但三房却是皇甫华藏从乐坊赎回的一个艺妓! 她忍受不了自己的丈夫夜夜留宿在新欢那里,便派心腹丫鬟从外面买来绝子嗣的草药,趁皇甫华藏出远门的时候,骗梅氏喝下,打掉了她腹中的胎儿。 出乎她意料之外,梅氏既没有哭闹,也没有向皇甫华藏告状,而是默默地咽下了委屈。但是从这以后,梅氏却以自己的姿色和善解人意,牢牢地抓住了皇甫华藏。 每个月只有在初一十五,皇甫华藏才回到她这里。也许是为了补偿她,便让她逐渐学着打理家族的生意。 黄氏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里孤单的人影。长夜漫漫,这么多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自己心里的苦,谁人又能够了解? 为了自己付出的青春年华,为了儿子,她必须要把皇甫家的大权想办法抓在自己手里! 她的眼中闪出一抹狠厉,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夏青云,自己怎么会栽这个大跟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竟然敢如此猖狂!想开茶楼?好。就让你开!早晚有一天。你的茶楼和茶园都得落到我皇甫夫人的手里! 夏青云这一天过得无比轻松。 她美美地在如意宝阁里泡了个温泉,又让青梅等人挑选出十几盒新制的极品新茶,选最精致的礼盒装了。打算用作拜访花家和姚家的礼品。 来京城一趟,她也想去城里的坊市逛逛,给家人买些时新的衣裳首饰。等茶楼的事情处理完,她要尽快赶回北溪村。 一来要把新找到的碧玉仙萝栽种在山上的茶园里。二来想让铁匠师傅试着打造她画好图形的机器。 一旦试制成功,她便准备造出几条大船。既可以乘船出海通商,又可以交给司鸿博文,抗击东南沿海的倭寇。 下午的时候,她带着雪儿和黑星去逛北坊市。北坊市离官城最近。坊市正中的大道,穿过官城直通向皇城。 不愧是天子脚下,京城的坊市里熙来攘往。十分热闹。 路过身边的行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回头打量夏青云一眼。 经过七星泉水的滋润。夏青云的肌肤白里透红,吹弹欲破。虽然打扮的很朴素,穿着素净的浅青色衣裙,脸上不施脂粉,一头乌黑的长发上只戴着一根银色素簪。 但是,那淡如烟黛的娥眉,明亮如水的双眸,还有那份自若的神情,让她周身散发出独特不凡的气质,宛如出尘的仙子般轻灵飘逸。 跟在她身边的雪儿也是身材窈窕明眸锆齿,靓丽可人。加上身姿挺拔,英气逼人的黑星,让她们三个人在来往的人流中显得十分醒目。 到了坊市,才知道京城的热闹。 坊市里不光店铺林立,街边还有很多小摊,摆着各种各样时新的生活用品,还有不少摊子上售卖古玩字画,玉石瓷器等,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忽然,街道一头传来一阵马蹄杂沓,远处出现一队马队,马上的人穿着紫金软甲,一看便是王公贵族。 马队行进的并不快,十分小心地避开没有及时让路的行人。在其后,一台八人大轿紧紧跟随,再后面是两排整齐的卫队,步伐划一,紧紧跟在轿子后面。 行人纷纷闪避到道路两旁,冲着马队指指点点。 “是镇国公!那后面轿子里的想必就是镇国夫人了!” “听说镇国夫人是菩萨转世,每年都用自己家的银子救助穷人,还收养了不少孤儿呢!” 随着马队走过,两旁的行人高呼着镇国公的名号,自发地鼓起掌来。 看来这位镇国公在百姓中的威望甚高! 夏青云三人站在人群之中,踮着脚朝马队张望,想一睹镇国公的风采。 只见为首的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男人。他身着紫红色的朝服,腰间系着同色的金丝云纹玉扣官带,神情冷峻的脸庞棱角分明,长须冉冉,威风凛凛中又带着几分儒雅高贵。 马队行至夏青云所在的人群之前,镇国公不经意地一转头,眼神恰好落在夏青云三人身上。 只这一眼,便让他惊得差点儿从马上掉下来! 他全身一僵,双手紧紧拉住缰绳。紧接着,他突然下马,大步朝着后面的轿子走去。 跟随的侍从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站住脚。 夏青云微微一怔,拉了雪儿和黑星一把,三人挤出人群,走进旁边一条无人小巷,隐身进了如意宝阁。 初到京城,她可不想惹上什么是非。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明明你不认识的人,却偏偏认识你。 虽然她不能肯定,但是敏锐地感觉到镇国公的举动似乎和自己有关,事情没搞清楚之前,还是先避一避的好。 镇国公走到轿子跟前,轿帘一挑,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探出头来。低语几句,妇人脸上露出万分吃惊的神色,急忙就要下轿。 镇国公伸手拦住妇人,轻轻摇了摇头,唤过一名亲随,附耳说了两句,手指着夏青云三人先前所站之处。 亲随领命,朝着这边走过来,分开人群寻找着。片刻之后又回到轿子跟前。 镇国公和妇人的脸上显出失望的神情。不多时,马队重新行进,但是那轿子的窗帘却掀开来,一张略带愁容的美丽面庞始终朝人群张望着。(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有人跟踪 直到马队消失在街道尽头,夏青云三人才重新现身,继续在坊市里逛着。 路过一家书铺,身后忽然传来几声的呼喊。 “夏东家!” “你没看错吧?真的是清云轩的东家?” 夏青云心中诧异,自己在京城并没有什么熟人,怎么还会有人知道自己是清云轩的东家? 回身一看,两位带着儒巾的书生从书铺里跑出来,见了夏青云便深揖一礼。 “果然是夏东家!想不到你也来京城!” “你们是?” 夏青云看着眼前几个人觉得有些面熟,又一时想不起他们的名字。 “我叫顾光辉。他叫林翰学。”其中一位身材颀长的书生自我介绍着,“我们是从玉州来京城赶考的。今年清明诗会上,我是第二十五名,他是第二十八名。多亏有了夏东家的资助,我们才有盘缠来京城!” 清明诗会后,夏青云曾允诺各书院执事,凡是玉州城书院的学子进京赶考,清云轩都会赞助一百两银子的盘缠,若哪个书院有金榜题名的,还会赞助书院白银千两。 夏青云略一回想,笑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清云轩茶楼里的两个雅间,绿窗轩和舒云阁,便是二位的题词?” “正是正是!”顾光辉抚掌道,“除了我们俩,还有十几位同年也一起来了。只是他们没有我们运气好,能遇到东家!” 林翰学也道:“没错!你可是我们的贵人!”他扯扯顾光辉的袖子,“我看,我们明日也不用跟他们去拜什么娘娘庙了,就在这里拜拜夏东家。没准比那庙里的神仙还灵!” 两人说着,抚袖撩袍,便要当街跪拜。 夏青云连忙拦住他们,“我哪里当得起!你们数年苦读,求得功名也是自己的努力。” “话是这么说,可是我们出身贫寒,若是没有东家的资助。根本就没想到今年能来赶考。无论如何。你得受我们一拜!”他们不容夏青云回答,跪在她面前连磕了三个响头。 路人三三两两好奇地围观,夏青云哭笑不得地扶起二人。“拜也拜了,希望我真的能给你们带来好运气,金榜题名!” 顾光辉和林翰学对视一眼,意气风发地说道:“有夏东家的吉言。我们定倾尽全力,为玉州城争光。若能得中。来日必不会忘记东家的恩情!” 夏青云和他们聊了两句,问清他们住在哪家客栈,又说了些鼓励祝福的话语,两人才拜别而去。 雪儿望着他们的背影问道:“青云姐。你是想去客栈看那些书生吗?搞不好那些人也会把你当成神仙娘娘跪拜!” “瞧你说的,”夏青云笑着摇头,“他们身上银子不多。必定省吃俭用。我是想让黑星给他们送些茶叶去,既解暑又提神。” 当天晚上。黑星按照顾光辉留下的地址找到客栈,给每一位玉州来赶考的书生留下一斤上品北溪飘雪,一斤白糖,二十两银子。 书生们大为感动,拉着黑星不放,非让他替夏青云接受他们的跪拜。 黑星回到客栈,神气活现地跟夏青云和雪儿学着当时的场景。 “你们别说,这被人礼拜的滋味还真不错,真有点儿高高在上当神仙的感觉哩!” 话没说完,屁股上就挨了雪儿一脚。“得意什么!还不是沾了青云姐的光!就你还想当神仙?充其量,也就当个神仙的哈巴狗!” “你!”黑星气的直翻白眼。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雪儿偏挑他不爱听的说,可偏偏他又不敢反驳! “雪儿,你小心自己的嘴巴,别说我没提醒你啊!” 雪儿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躲在夏青云身后嬉笑着。 夏青云在神女峰下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不过,梦醒后她已经不记得里面的内容。不然的话,她听了两人的对话,一定能想起些什么。 翌日上午,正伯匆匆赶到客栈,将皇甫华藏的意思转达给夏青云。 “夏姑娘,你还得再拟写一份附加合约,我带回去给老爷过目。” “我已经写好了。” 她笑着取出一张纸,“我在这上面写明,只要是皇甫商号售卖的茶叶和茶器具等,我自家的茶庄和茶楼保证以同等价格出售。” “而且,除了青云茶庄和清云轩茶楼,保证不会再批发给齐国任何一家商铺。当然,皇甫商号也不得以各种理由干涉、干扰青云茶楼和茶庄的经营。” “如此甚好!只是,你那天和夫人起了冲突,老爷还借着这件事的缘由,准备等向南少爷回来,将大半生意交给他打理。夫人恐怕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你还得多加小心!” “这点我也想到了。等直隶的茶楼开起来,便交给花菱的三舅父和大伯父打理。我还要回北溪照看茶园。皇甫夫人看在正伯的面子上,总不会和花家姚家过不去。” 正伯叹息道:“不瞒你说,若不是老爷信得过我,我早就不想待在皇甫家了。高宅大户,看上去风平浪静一团和气,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谁说不是呢。”夏青云笑道:“若是正伯哪天想告老还乡,我一定高薪聘请,不知正伯赏不赏脸呢?” “你这丫头!”正伯笑着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这把老骨头还值得你花银子?只要赏口饭吃就行啊!” 和正伯商量合约的事耽误了一会儿,但看看时间不过才巳时三刻,她便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去往姚喜礼家拜访。 她从河间来京城的时候,已经和姚喜礼越好,昨天又让黑星顺路捎了信,告诉他今天上午过去。 姚喜礼和花景天一商量,干脆两家并成一家,也省的夏青云来回跑路。于是今天一大早,花家老小就都赶到姚家,一起等候夏青云的到来。 刚出客栈没多久,雪儿和黑星就觉察到身后有人跟踪。两人低低和夏青云说了两句,黑星佯装着有急事的样子和夏青云分开。 片刻之后,他又从另外一条巷子绕出来,远远地跟在夏青云身后。 很快,他就发现一名身穿紫红色劲装,家丁模样的男子,正不紧不慢地尾随着二人。(未完待续)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做客 姚家今天比过节还热闹。 一大早儿,花菱的大舅父姚喜福就吩咐下人将庭院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 院子里支起凉棚,凉棚下摆上六张八仙桌,桌上摆着黄澄澄的大鸭梨,红彤彤的水蜜桃、紫嘟嘟的玫瑰香葡萄,等各色时令的新鲜水果。 又命人去京城最好的糕点铺稻香春,买了枣泥糕、青梅饼、杏仁酥等各式小巧精美的糕点,整整齐齐地码在金边五彩釉的盘子里。 “昨个庄子里运来的西瓜呢?”大舅母站在游廊上问管家媳妇。 “回夫人,已经让人放在后院的井里冰着,等夏姑娘到了再提上来。”管家媳妇含笑答道。 下人们早就听说过夏青云救助花菱兄妹的义举,知道今天是夏姑娘来访,干起活来分外的仔细。 大舅母看着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孩子,笑着吩咐道:“去让人把孩子们都拢起来,到跨院里玩儿去,仔细别撞翻了桌子!对了,起个西瓜给孩子们切了先吃,省的一个个嘴馋。” 管家媳妇忙叫了几个丫鬟过来,把孩子们拉住,“走,我给你们切西瓜吃去!” 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几个个穿红着绿的丫鬟扶着两位鹤发童颜的老人走了进来。 大舅母赶紧着迎上去福了一礼,“亲家娘,亲家爹,快请到屋里歇歇。” “喜福家的,我们可来晚了?夏姑娘到了吗?” “不晚不晚,刚他正伯让人捎信儿,说和夏姑娘在客栈绊住脚儿,晚上半个时辰才到。” 来的人正是花菱的爷爷奶奶,身后跟着二伯父一家、三伯父一家、大姑一家。小姑一家,大小十几口人。 众人各自见了礼,大舅母左右看了看,一面陪着往里走,一面问道:“怎的不见大姑父?” 花菱的大姑道:“昨个儿晚上,镇国公府上来人,说镇国夫人刚到京北的戒台寺。就犯了旧疾。这不他连夜赶了去,也不知道今儿个能回来不。” 花菱的大姑父章彭泽是太医院的主事太医。当初她大姑嫁到京城不久,便把家人都接了过来。两家合着做药材生意。 才把花家人让进屋里,又两位老人被丫鬟扶着进了院子。这两位正是皇甫正的父母亲,花菱的姨姥姥、姨姥爷。 “喜福家的,赶紧着让人收了这两筐水果。是元正今儿一早从皇甫商号弄来的,说是叫什么瓜什么梨来着。让大伙儿尝个鲜。” “老太太,是木瓜和凤梨!大爷嘱咐,木瓜得去籽,凤梨是要削了皮。浸了淡盐水才能吃!”旁边一个伶俐的丫鬟笑着接口道。 “对,木瓜和凤梨!你们瞅瞅,那凤梨身上疙疙瘩瘩的。还长着刺儿,一点儿都不像梨!” 夏青云三人还没走到姚家门口。离着老远,便瞧见有个人朝她们拱手。走进一看,是花蓉的叔叔等在这里。 她福了一礼,笑问道:“恕我眼拙,这位是五叔还是六叔?” 花菱的五叔和六叔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去年到北溪去过,隔了这么久,一下子分不出来。 “我是她六叔。”花景海笑答,“刚才几位老太太还念叨呢,怕姑娘头次来认不准门儿,让我在门口候着,可巧就来了!” 夏青云等跟着花景海进了垂花门,穿过抄手游廊,来在正院上房。几个丫鬟争着挑起帘笼,回话道:“夏姑娘到了!” 进了屋,满屋子的人吓了她一跳。 众人笑望着,大舅母赶忙迎上来一一介绍。足足半盏茶时分,才见完礼。雪儿和黑星也在旁落座。 两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一左一右地拉着夏青云的手,满眼是道不尽的感激。 “奶奶,姥姥,”夏青云随着花菱兄妹叫道:“本该一到京城就来看你们,怎奈有事绊住了...” 她边说,边取出一封书信,“这是花菱花树写给大家的信,他们现在在玉州过得挺好的,跟着先生在果林农院读书识字,连小花蓉和小花藤也会写字了呢!” 大舅父接过信,给大家读了一遍,惹得几位老人又落了一阵眼泪。 花菱的伯父姑母和舅舅舅母们忙在旁劝慰,说等娃儿们再大点儿,就接到京城来,和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共享天伦之乐。 两家人拥簇下,夏青云细细给大家讲着花家姐弟在玉州的生活。 说道花菱花树在果林农院里当上了大队长,管着底下几十个孩子,众人皆抚掌大笑。 又说了她们的许多趣事,哄得几位老人乐得合不拢嘴,恨不得一步就跨到玉州去,好好疼惜这四个没了爹娘的孙子孙女。 众人正说话间,正伯并一个中年男子从外面进来。 “青云,这是花菱的大姑父,人称神医圣手。”花景天笑着介绍道。 大姑接过他手里拎着郎中的药箱,问道:“镇国夫人的身子可无大碍了?” 他们提起镇国夫人,夏青云也留神细听,昨日在街上遇到镇国公的马队,想来那后面轿子里坐着的应该就是镇国夫人。 “还是心口疼的旧疾。”大姑父坐下喝了口茶,“昨晚上施了针,今天早上精神好多了,我跟镇国公说了家里来客人,便赶了回来,正巧在巷口碰到元正兄。” 夏青云这才知道,皇甫正本名叫裴元正,自小跟了皇甫华藏,对外改名为皇甫正,但在自家人面前,还是习惯称呼他的本名。 众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管家媳妇进来通报,说酒席备好,便请了大家来在院子里入席。 花菱的爷奶、姥爷姥姥、姨姥爷姨姥姥并夏青云、花景天、姚喜福、大姑父等坐在主桌,雪儿黑星和其余各家分作下首。 众人举杯,第一杯要敬夏青云,感谢她对花家姐弟的救命之恩。 夏青云忙推辞,自己是小辈,岂能越过长辈。她将第一杯酒敬了六位老人,第二杯众人无论如何也要再敬给她。 该到第三杯的时候,花景天道:“这杯酒要敬给元正兄,若不是他恰好认识青云姑娘,咱们也不能知道菱儿她们的下落。” 三杯酒过后,花菱的伯父伯母们,舅舅舅母们,加上花菱的表兄弟、堂姐妹,轮番端着杯子来给夏青云敬酒。 花菱的姥姥唬起脸道:“你们忒多人,想把青云丫头灌醉不成?” 姚喜礼端着酒杯走过来,笑着和夏青云碰了杯,“娘,我们过年时候在北溪可见识过青云的酒量,她可是号称千杯不醉!别说我们这些人,就连那屯堡里的五百兵士都喝不过她哩!”(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章 司鸿博文的身世 夏青云抿嘴笑道:“这话要让生人听了,还以为我是个酒鬼!” “丫头,这里没外人,你既有酒量,就放开喝。”姥爷在旁言道,“托你的福,我们几家人今天可是都聚齐了,就是过年都没这么热闹。” “老头子,我看你是喝多了!”姥姥埋怨道,“菱儿她们还在玉州,怎么就叫聚齐了?依我看,咱们今年冬天就到玉州去过年,那里比京城暖和,咱们陪着外孙儿住到春暖花开再回来。” “青云丫头,到时候把你爹娘和弟妹也都接了去,一大家子好好聚聚!唉,我这把老骨头,怎么也得在闭眼前,去玉州给我那可怜的喜蓉和景澄的坟上添把土!” “谁说不是呢!”花菱的爷奶也跟着唏嘘起来。 “瞧瞧,说得好好的又掉眼泪!”大舅母和大伯母过来哄劝,“这回夏姑娘再回玉州,就托她买几座大宅子,往后咱们冬天就住南边,夏天再回京城,一路上还能游山玩水,就是当今的皇上也享不到这个福分!” “这个主意好,趁着我们还能动,到处走走看看,在京城住久了也憋闷的慌。”几位老人一起附和。 大姑父章彭泽清了清嗓子,“夏姑娘,敢问那屯堡可是镇远军所设?” 夏青云转而一想,章彭泽是太医,经常出入皇宫侯府,想必有所耳闻,便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么巧!昨晚上镇国公和夫人还说起,要我开列几种常备的丸散膏丹,说是要送到东南的屯堡去。” 章彭泽一手捋须,一手竖起大拇指,“我听镇国公说。屯堡的兵士没有朝廷的粮草供应,全凭当地的一户富农支持,想不到竟是夏姑娘!这可是为齐国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众人吃惊,花菱的爷爷埋怨道:“景天,喜礼,你们年后从北溪回来,怎的也没说起过?早知道咱们也集些银两送过去。助青云丫头一臂之力。” “爷爷。屯堡事关军机,是我嘱咐大伯父他们不要轻易说给人听的。”夏青云笑着解释道。 她又看向章彭泽问道:“镇国公也关心屯堡之事?” “咦?你难道不知道镇国公和镇远将军的关系么?” 夏青云摇头,“愿闻其详。” “镇国公司鸿睿。乃是镇远将军司鸿博文的父亲!” 此言一出,夏青云又惊又窘。惊的是司鸿博文的背景如此强大! 在西南镇远军营的时候,司鸿博文很少提及自己的家世,她也不便多问。直到今天才从章彭泽这里得知。 窘的是,昨日在街上碰到的那位威风凛凛的中年男人。竟是自己未来的公公。 章彭泽没有注意到她略显尴尬的神色,继续娓娓道来。 “齐国有四大国公,安国公司鸿渊,定国公司鸿昊。镇国公司鸿睿,护国公司鸿瑾。他们四个是亲兄弟,早年跟着当今皇上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因此被皇上亲笔加封为国公。” “但安国公和定国公英年早逝。并无留下子嗣。镇国公与夫人以前曾生育过一个女儿,出生不久,就因为战乱而离散,至今生死未卜。镇国夫人从那以后便再无所出。” “那镇远将军?” “好在护国公那一脉人丁兴旺,育有三子二女,便将大儿子,也就是司鸿博文,过继给哥嫂。这件事还一度在京城传为美谈。” “镇远将军可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是十二岁那年才过继过去的,自然晓得。镇国公夫妇对他一直是视若己出,疼爱有加。” “前阵子镇国公受命巡视西北,一去就是多半年,不久前才回京,因此才合计着要给屯垦兵士送些药品过去。” “敢问大姑父,镇远将军可是很久没有回过家了?” “可不是,听镇国夫人说,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儿子了,想念的紧!” 听到这里,夏青云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他们还不知道司鸿博文受伤的事,她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那他们可时常有将军的消息?” “这个我倒不太清楚,不过,军中经常有战报,应该也会附带上家信吧。” 夏青云不由得一阵心酸,暗自感叹镇国公夫妇好可怜,丢了一个女儿,过继的儿子又身受重伤,脸上留下难以复原的伤疤。这若是被镇国夫人知道,该是多么伤心! “大姑父,你精通医术,若是有人被烧伤后留下疤痕,可有什么法子能去除?” 章彭泽微微一怔,不知夏青云怎么突然问起医道,他想了想才答道:“若是刚刚受伤,可以用大黄、黄连、黄岑、大象皮,加香油调成三黄生肌膏,涂覆在患处,不日即可痊愈,并不会留下疤痕。可一旦疤痕形成,便回天乏术,恐怕只有神仙才能治得。姑娘如此问,可是有亲近之人烧伤?” 掩下心中的黯然和失望,夏青云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起。对了,那位镇国夫人得的是什么病症?” “唉!”章彭泽叹了口气,“若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病变,依我看,她是思念失散多年的女儿,丈夫和儿子又常年征战在外,故而忧思成疾。这些年来我试过不少方子,可病情还是时好时坏。” 夏青云心里一紧,情不自禁地想起前世的爹娘。他们就自己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如今肯定伤心至极。她自从穿越到异世,经常后悔自己当初对亲情那么迟钝,没有好好在他们跟前尽孝。 这位镇国夫人也是痛失爱女,司鸿博文又落下了可怕的疤痕。自己既然知道了,何不不想法子帮她一把? “大姑父,我家乡有一处山泉,乡亲们有了莫名的病症,都会取些泉水来喝,效果很神奇。我从家里出来时,也装了几葫芦带在身边,可不可以拿给镇国夫人试试看?” 民间多出奇方,章彭泽身为太医,听说过不少某处的石头磨成粉能救人,某处的泉水能治病,诸如此类的消息,虽未敢全信,但为亲眼目睹,也不能就妄断。 踌躇片刻,他问道:“果真有此奇效?既是夏姑娘推荐,不妨一试。”(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一章 京北戒台寺(一) 众人边吃边聊,一时说起镇国夫人广行善事,收留孤儿、捐助冬衣等,一时又说起四大国公当年征战沙场的轶闻,一时又赞扬起夏青云援助屯垦的义举,又一时聊起齐国各处的奇闻异事。 这顿饭一直吃到未时,几位老人身子乏力,由丫鬟们扶着先回房去歇息。 下人收了残桌,重新摆上果盘,大舅父姚喜福命人从井里起了冰凉的西瓜,端上用淡盐水泡过的凤梨,招呼夏青云一起重新坐下,摆起龙门阵。 大舅母喜欢喝茶,让丫鬟从房里取了夏青云拿来的新茶,张罗着下人去烧水。 夏青云挑出一筒太平仙萝,嘱咐道:“这种茶可取些新鲜的井水,无需煮开,头睡觉前用大茶壶泡了,赶到第二天早上再喝,对身体很有益处。只是记着一定要上午喝,下午和晚上就不要再饮,不然会影响睡眠。” 又拿过一筒去年的陈茶白牡丹,对大姑父章彭泽道:“姑父,若是有小儿发高热出疹子,用陈年的白牡丹或者白毫银针的茶汤服下,很快便能退热。” 章彭泽出身杏林世家,听夏青云说起茶叶的功效,大感兴趣,又逐一问了其他茶叶的特性。 “听夏姑娘这么一说,茶叶可是个好东西!可惜售价太高,不然的话,推广给百姓们日常饮用倒是能省下不少药钱。” 夏青云的心思转得奇快,章彭泽是太医,若是能的得到他的推荐,对茶叶的推广可是事半功倍。虽然普通的茶叶利润不高,但是喝的人多了。薄利多销,也将是一笔很客观的收益。 “姑父说有道理。在玉州的时候,我试着制了些普通的茉莉花茶,价格便宜,即使平民百姓也喝得起。等明日和泉水一并送到府上。” 他们在院子里畅聊,那边屋里老太太派人来催,唯恐累着夏青云。让他们早些散了休息。 正伯笑道:“说了这么半天。我倒把正事忘了。”他取出皇甫华藏盖好印章的合同递给夏青云。“老爷吩咐,茶叶的合约就按我们商议的来。” “老太太又催了,你们几个还是移步到书房去谈罢。”大舅母笑着起身。其他人也便纷纷告辞,只留下大伯一家等着陪爷奶回去。 来在书房,夏青云将直隶茶楼的事情完全委托给姚喜礼和花景天,自己不日将返回北溪。 花景天道:“说来惭愧。我前段日子光顾着西北药材的事,也没顾上玉州的生意。这直隶的茶楼无论如何也得精心打理,不然可对不起青云的一番苦心了!” “西北的商路一向畅通吗?”姚喜礼问道。 “原是如此。自十几年前护国公安定西北以来,往来贸易一直都很顺利,但今年我们运过去的几笔药材。却屡被草原上的几个游牧部落扣留。” 花景天说起这件事,直嘬牙花子。“我花了不少银子才打通关节,那几笔买卖不但没赚到钱。还赔了两成。看来以后西边的药材生意要难做了。” 姚喜礼道:“依我看,等咱们的茶楼开起来。西北那边可以先放放。你看,光是玉州的茶楼,几个月的功夫就赚了将近六万两!这可比你倒腾那些药材合适多了!” “惭愧惭愧!我也没出什么力,怎的就好拿这么多分红!” 夏青云抿嘴一乐,“若不是大伯父和三舅父挑头,我也不能这么快把茶楼开起来。你们二位也甭客气,往后有你们操心忙碌的时候呢。这不直隶的事儿我可都交给二位了!” 正伯插言道:“夏姑娘,我听说你在玉州的茶庄里设了茶座,让茶艺师泡茶给客人品尝,可否能帮皇甫商号也培养几个茶艺师?” “这个简单,等茶楼开起来,选些伶俐的姑娘过去跟着学便是。”夏青云一口答应。 她和黄氏之间发生不愉快,恐怕会就此结下梁子,所谓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以后还得靠正伯从中周旋才是。 何况皇甫华藏对合约的处理也很爽快,既然他这么上道,自己当然要给皇甫家一个面子。 几人又议了一些茶楼开张的具体细节,商定第二天花景天和姚喜礼就先返回河间,夏青云便带着雪儿和黑星回了客栈。 关好房门,三人闪进如意宝阁。 一间屋舍里,穿着紫红色劲装的男子被缚住手脚,眼睛上蒙着黑布,嘴里塞着布条。听到有人进来,他警觉地靠紧墙壁。 原来在去姚家的路上,黑星发现有人跟踪,便绕到一个巷口,只一掌便把那人打晕过去,收紧了如意宝阁里,让青果看管起来。 黑星上前提起那男子,从他腰间摸出一个铭牌。夏青云接过一看,上面刻着镇国二字,显然是镇国公府上的家丁。 她有些想不通,镇国公为何要派人跟踪自己?了解到镇国公夫妇的为人,又知道了他们喝司鸿博文的关系,自然不能为难这个人。 等到天黑,她从客栈出来,找了个无人的巷子,放出黑星和那个家丁。 等夏青云走远后,黑星才割断绑绳,身形一闪便无影无踪。 可怜那个家丁,从头至尾也不知是什么人掳了自己,只得糊里糊涂地赶回府上汇报。 等到来日,夏青云找了几个大葫芦,装了满满的七星泉水,又装了几斤茉莉花茶,让黑星背着,跟着她一起送到章彭泽府上。 章彭泽倒出一碗泉水仔细端详,见泉水清澈,并无异状,又端起碗来喝了几口,清凉甘冽。 他于是放下碗说道:“夏姑娘莫多心,我身为医生,便要对病人负责,这水须得尝过之后才好放心拿给镇国夫人。” 夏青云并不以为意,她反倒是很欣赏章彭泽认真负责的态度。 当下章彭泽便提了药箱,请她跟自己一起去北郊的戒台寺。 戒台寺是皇家敕建的寺庙,位于京城北边的万寿山上。安国公和定国公的牌位就安置在那里。 每年这个时候,镇国公夫妇和护国公夫妇都会到戒台寺去祭拜。今年护国公奉旨巡边,便由镇国公夫妇前来。 时值初秋,万寿山上枫叶渐红,松柏含翠,别有一番北国秋日的醉人风景。顺着山路拾阶而上,气势恢宏的寺庙山门赫然出现在半山腰。(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二章 京北戒台寺(二) 没想到在北郊竟藏着这样一座清绝尘嚣的无双福地。万寿山海拔一千多米,素有京北第一仙峰之美誉,峰峦峻拔,流泉飞瀑自山腰直落而下。放眼望去,山坡上苍松吐翠,云雾缭绕,风景天成甚是清幽。 戒台寺不愧是皇家寺院,一派庄严肃穆的气氛。进得山门,古木苍天,松柏森森,汉白玉砌成的栏杆围绕着几间大殿,翠竹绿树中隐现出闪闪发光的佛塔塔尖。 寺内香烟缭绕,诵经之声不绝于耳。观音殿前几株高大的菩提树碧玉苍翠,枝干虬劲,纹理纡绕。善男信女在树枝上虔诚地系了不少红布条,以祈求神树的护佑。 章彭泽领着夏青云和黑星绕过观音殿,径直朝后院走去。来在一个幽静的小院前,他嘱咐夏青云等在这里,自己先进去通报。 不多时,从里面出来一位小和尚,冲二人招招手。 夏青云迈步走进,跟着小和尚来到一间偏房,“二位施主,请在房中稍后。” 小和尚说完,双手合十,对着两人鞠了一躬,转过屋角没了踪影。 黑星自打进了戒台寺,浑身就不自在起来,见左右无人,央着夏青云让他进宝阁里去。 “青云姐,这寺庙有点儿邪门,我还是先到宝阁里避避吧。” 夏青云知他是黑豹化形,寺庙里到处供奉着佛像,对他恐怕有些镇压的作用,便先将他收了进去。 在屋里坐了一阵,不见章彭泽来唤她,坐的烦闷,她正欲起身去院子里转转。忽听门口传来一声佛号,门帘一挑,一位身穿百衲衣的老和尚,手里转着长长一串念珠,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老和尚冲夏青云微微点头,“老衲今晨观天象,见紫微星动。料是有贵人降临。果然不错!” 夏青云连忙合掌还礼,“敢问师父法号如何称呼?” “来也是缘,去也是缘。缘来缘散,何须名号。老衲寻到此处,只为有几句话想说与施主。” 老和尚说完,在屋里踱着步子。嘴里喃喃地诵起经文。 夏青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 诵经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渐渐地,夏青云觉得自己的耳边似有鼓声擂动,周身一阵阵发麻。竟然不由自主地虔诚跪拜下来。 老和尚走到她身前,轻轻在她头顶拍了一掌。 夏青云身子一震,恍如梦中惊醒。抬头再看,屋里却已空无一人。 “仙家无情。人间有情。有情方入娑婆。万法皆生,皆系缘份,缘起即灭,缘生已空,经历因果轮回,参透真谛,才得永生涅槃。”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若变,万物皆由此变。” 她缓缓站起身,反复地念诵着老和尚最后说的这两句话,朦朦胧胧间似乎若有所悟。 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夏青云回过身来,起身走到门口朝外张望。 一队穿着紫红色软甲的兵士跑进院子,整齐的分列两边,镇国公司鸿睿大步从院外走了进来,正好与刚站到门口的夏青云打了个照面,脚步猛然顿住。 “何人在此!见了镇国公还不下拜!”一个兵士上前喝道。 “民女夏青云,参见镇国公大人!” “免礼。”司鸿睿一摆手,让两旁的兵士退下,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他这幅神情和司鸿博文颇有几分神似!可是,细看之下,两人的长相却有很大差异。 即便是叔侄,也该有三分相似才对。也许是司鸿博文长得更像他的亲生母亲护国公夫人吧,夏青云心里暗暗猜测。 “夏青云?”司鸿睿好像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却又一时想不起来。然而,这位少女的长相,实在和年轻时候的她太像了! 他沉声问道:“你缘何来此?” “民女跟随章彭泽章太医,来给镇国夫人送药。”夏青云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地答道。 她决定跟着章彭泽来戒台寺,目的也是想见见镇国公夫妇,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派家丁跟踪自己。 反正她随身带着司鸿博文给她的镇远军虎符,万一有什么不测,将它出示给镇国公。想必看在司鸿博文的面子上,他也不应该为难自己。 “你,前日是否到过城北的坊市?”司鸿睿走近两步,盯着夏青云的眼睛问道。 夏青云点点头,毫不示弱地迎着司鸿睿的目光。 “你家在何处?从哪里来?父母叫什么名字?”司鸿睿紧接着一连串追问。 “回大人,小女家乡是东南省东川镇北溪村,父亲夏建平...” 正在这时,章彭泽从后院转了出来,见到镇国公,连忙施礼。 “章太医不必多礼!这位姑娘是...” “回大人,这位是我的表侄女,因仰慕镇国夫人的风采,听闻夫人素有痼疾,她特地带了家乡的泉水来献给夫人。” “哦?泉水也能治病?” “是,刚才已让夫人服下,现在心口已经不疼了!夫人命我带侄女觐见。” 司鸿睿大喜,不再多问,快步朝后院走去。 章彭泽带着夏青云紧跟其后,来到镇国夫人下榻的房间。 见到镇国夫人的一刹那,夏青云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简直太像了!镇国夫人的面容,和前世自己的母亲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难道,母亲她也穿越到异世?不,这绝对不可能,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与此同时,床榻上的镇国夫人也惊诧万分地瞪着夏青云。 司鸿睿见状一皱眉头,大步上前,温柔地扶住夫人,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在耳边轻声说道:“就是我们前日在街上遇到的女孩儿,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很像?” “这...怎么,难道夫人见过我的侄女?”章彭泽在旁看出异状,不明所以地问道。 司鸿睿挥手摒退下人,方才缓缓说道:“你这位侄女,相貌和我夫人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镇国夫人(一) 镇国夫人身着浅藕色的绣花罗衫,云鬓底挽,斜斜地别着一只金镶玉的兰花簪子,峨眉淡扫,白皙的脸颊因为突如其来的激动而泛起淡淡的红晕。 “姑娘,来,让我好好看看你!”镇国夫人坐直身子,冲刚进门的少女招招手,语气万分温柔。 夏青云忘记了拜见应有的礼节,而夫人也根本就不在意她有没有对自己行礼。 她的脚步放佛不听自己使唤,一小步,一小步地朝床边挪去。视线完全集中在夫人脸上,眼神中忽而满是悲痛,忽而又充满惊喜。 “咳咳!”章彭泽假意咳嗽两声,提醒道:“青云,见了夫人还不行礼?” 夏青云打了个激灵,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屈膝福了一礼,“民女夏青云参见镇国夫人。” 镇国夫人犹自伸着手,手指微微颤抖着,司鸿睿站起身,将床边的地方让出来。 夏青云连忙走近几步,任由镇国夫人抓住自己的手,夫人的手柔软而冰凉,两手相握的一刹那,似有一股电流倏地通过。 夫人微微一惊,将手抓的更紧。 “姑娘,你是哪里人?爹娘叫什么名字?” 夏青云抬眼迅速地瞟了一眼司鸿睿,刚刚他也问过这个问题。昨日听章彭泽说起过,镇国公夫妇早年曾经生育过一个女孩,因为战乱而失散,难不成,他们怀疑自己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女儿? 她在脑海中竭力搜寻着,试图找出夏青云小时候的记忆。但是,只能回想起三四岁时候和爹娘在一起的场景,而且村里人也都说闺女像爹,自己和夏建平的眉宇间确实有三分相似。 不可能。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穿越到异世,身世又这般离奇? 一定是镇国公妇人思女心切,刚才那个老和尚的言语机锋中不也提醒过,万法皆是缘,自己和司鸿博文有缘,自然和镇国公夫妇也有着莫大的缘分。不是有句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 “青云?青云?夫人问你话呢。”章彭泽在旁小声提醒。 镇国夫人一手拉着她。一手拍拍床边,柔声道:“来,坐下说。” 夏青云竟有些莫名的紧张。她看看章彭泽,又望向司鸿睿,见两人都盯着自己,不禁露出几分窘迫。轻轻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回夫人,我家在东南省的北溪村。我爹叫夏建平,我娘...”她仔细想了想,村里人都唤娘夏婶,她也不知道娘的名字。只好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娘的名字,打记事起,就听别人叫她夏婶。” “东南。北溪...”镇国夫人轻轻蹙了蹙眉头,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司鸿睿。 司鸿睿清了清嗓子。沉声问道:“北溪有个青云茶园,你的名字又叫夏青云,难道,帮助镇远军屯垦戍边的,就是你?” “大人请看。”夏青云从腰中摸出一枚黝黑的虎符,镇国夫人眼睛一亮,欣喜地叫道:“真的是你!你可见过博文?” 镇国公接过虎符,只瞥了一眼,便确定无疑。他点点头,交还给夏青云收起。 “看来我们真是有缘!” 夏青云听了,脸上一热,心里砰砰地跳了起来。 虽然她和司鸿博文两情相悦,彼此间已经确认对方就是自己今生今世的良人,但毕竟还没有将这层关系公布出去。 而现在眼前的两位,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自己未来的公婆,她焉能不尴尬紧张? 镇国夫人心细如发,又一直盯着她看,一下子就捕捉到她脸上掩饰不住的羞态,将夏青云的小女儿情状完完全全看在眼里,作为一个过来人,心里自是明了一二。 她嘴角微微扬起,眼中流露出更多的亲切。刚才听夏青云说她家在东南,心里还有些失望。 当年自己在西南边陲诞下女儿,才三天,就因蛮夷突袭,混乱之中女儿不知被何人抱走,从此杳无音信。 西南边陲距离东南省远隔七八百里,山路崎岖,不可能有人会带着这么小的婴儿跋山涉水。 也许,这就是天降之缘吧,让自己丢了一个女儿,或许,又送来一个酷似自己年轻时候的...儿媳妇? 司鸿睿站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夫人与夏青云手拉手,真好似两个亲生母女般。心有灵犀,他和镇国夫人所想相同,不认为才出生三天的婴孩能被人抱到遥远的东南。 这位青云姑娘年纪虽轻,却心志高远,胸怀宽广,能从一个小小的农家女成长为茶园的主人,又资助镇远军屯垦戍边,着实让人不可小觑。 三个人各有各的心思,相互看着却又不言语,让一旁的章彭泽心里打起了鼓。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冷场,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夏青云先回过神来,她淡淡一笑,反握住镇国夫人的手。“夫人的手怎么这么凉,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躺下歇息?” “不妨的,”镇国夫人抿抿嘴,眼神怎么也舍不得从眼前这位姑娘的脸上移开,“这么说,你见过博文了?他还好吗?一年多没回家,真真想念的紧!” 提到司鸿博文,镇国夫人眼中的关切之色更甚。夏青云一阵迟疑,该怎么回答才好?实话实说肯定不行! 虽然西南边陲距京城山高路远,但这么长时间,镇远军的战报都不知送了多少回!看镇国公夫妇的神情,司鸿博文一定没有将受伤的消息告诉他们! 她能想象的到,一旦镇国夫人得知他受了重伤,毁了英俊的容颜,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承受不住这样沉重的打击。 咽了口唾沫,夏青云只好避重就轻地说道:“镇远将军安排好屯垦戍边的事情后,就开拔去了西南边陲。他,挺好的,听说在西南还打了胜仗。” “唉,博文这孩子太辛苦了!从十几岁就跟着他叔叔远征西北,前年又领兵开赴西南,我们娘俩一年还见不到一面!” 镇国夫人抚了抚心口,“每次想起博文,我就担心的要死!按他的年纪,早就该成家了,可至今他连相亲的机会都没有。” 说道这儿,她故意顿了顿,含笑望着夏青云问道:“青云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家里可说了亲?”(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镇国夫人(二) 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镇国夫人满眼含笑,夏青云含羞低头,司鸿睿则两眼望天,想着西南的形势。 章彭泽一脸的茫然,这三人明明是初次相见,怎么眼前的场景好似一家人在话家常似的。 镇国公大人平日的威严呢? 夫人不是刚刚的心口疼才缓解了些,现在怎的好像换了个人,脸色也不苍白了,喘气也均匀了,说话也有力气了? 倒是自己好像个局外人似的。 这位夏姑娘可真是个人物,不管走到哪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众人的焦点。昨天在姚家的饭局上如此,今天来到这里还是如此! 见夏青云低头但笑不语,镇国夫人心里又明了三分。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玉镯,玉镯通体碧绿,上面雕刻着一只凤凰,长长的尾羽环绕玉镯一整圈,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镇国夫人不由分说拉过夏青云的手,将玉镯套在她的手腕上,笑道:“初次相见,也没有准备像样的见面礼,这只镯子就送给姑娘留个念想。” “这如何使得!” 夏青云刚要推辞,被夫人抓住双手,“如何使不得?刚才章太医也说了,你把从家乡带来的泉水送给我医病,只喝了一小碗,我就觉得身上松快多了,胸口也不闷的慌了,整个人也有精神了!” 夫人笑着又对司鸿睿说道:“老爷,真没想到这么巧,夏姑娘就是博文信中提到的茶园主人,她这么年轻,就能忧国忧民。资助镇远军屯垦戍边,我这点儿谢礼是不是还太轻了?” 司鸿睿和夫人相濡以沫多年,只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夫人的心意。他眉头一挑,利索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色的令牌。 镇国夫人笑着接过令牌,又塞进夏青云的手里,“这是镇国公府的金麟令,见此令如见镇国公。你带在身上。万一遇到什么麻烦。亮出这块令牌,就算是当今皇上,也要给三分薄面的。” 章彭泽看到这一幕大为震惊!镇国公府的金麟令。护国公府的黑虎令,号称仅次于皇上免死金牌的等级。 他在皇宫当差多年,早就听过这两枚令牌的大名,却从来也没见过。但是他知道。有这枚金麟令傍身,除非是皇上亲自下旨。否则没有一个人敢找令牌主人的麻烦! 还有镇国夫人的那只碧玉凤镯,那可是司鸿睿加封镇国公的时候,太后亲自赐给镇国夫人的! 怎么见面还没聊上十句,夏青云就收了那凤镯。又得了那金麟令! 老天,难道是我眼花了?要不就是夏姑娘有什么迷魂大法?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宝贝,镇国公夫妇却争着抢着往她手里塞。不要还不行? 章彭泽觉得自己再也不能淡定了,他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自己清醒一下。 “大人,夫人,容在下先告退。”司鸿睿略一点头,他便俯身揖礼,退到门外。 夏青云左手带着碧玉凤镯,右手抓着金麟令,额,这个算是公婆给的见面礼么?呸呸,她暗骂自己太不矜持,这么快就自动向司鸿家靠拢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镇国夫人有了七星泉水,那该送什么给司鸿睿呢? 她将金麟令掖在腰间锦囊内,手指触到一个冰冷的硬物,心中一喜,将它取了出来,起身说道:“这是一支短枪,送给大人防身。我还做了很多支,已经送到镇远军...” 话还没说完,司鸿睿就迫不及待地拿过短枪,翻来覆去地看着。 司鸿博文给他的密信中,曾经提到有高人为镇远军制出几种新式武器,叫做什么长枪、短枪和手雷,没想到今天却从夏青云手里得了一支。 他刚才拿出金麟令送给夏青云,并不是一时冲动。前日在坊市的人群中第一眼看见夏青云,他心里便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就和这位姑娘认识。 再加上他看到夏青云拿出镇远军的虎符,单凭这枚虎符,她就能调动三千镇远军!若她不是儿子信得过的人,怎能得到虎符,又怎能委以屯垦戍边的重任? 作为老子,他焉能不支持自己的儿子?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位少女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司鸿睿兴奋地比划着,“博文在信里提到过这种短枪,威力惊人,百步之外能杀人于无形!” “哎!”夏青云大叫着扑过去,一把抓住司鸿睿握枪的手,向着天花板高高抬起。 她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真悬,刚才这黑洞洞的枪口可是正冲着镇国夫人,万一走了火,自己这条小命可不够赔的! 夏青云把短枪又收了回来,看着司鸿睿眼巴巴焦急的样子暗自发笑。 这可不是前世,还是先给他普及一下枪械的常识和使用要点,安全第一,可别先伤了自己人。 她巴拉巴拉地讲了一大通,司鸿睿不愧是行伍出身,很快就抓住了要点,迫不及待地想到外面试试短枪的威力。 他犹豫地看向正在床上靠坐着,笑盈盈地望着他和夏青云的镇国夫人。 “快去吧,仔细听夏姑娘讲,别莽撞了。”不待他开口,夫人就笑着说道,语气温柔似水。 司鸿睿走到床边,帮夫人重新整了整背后的靠垫,又细心地掖好被角,才起身朝外走去。 这夫妇两人还真是恩爱有加,夏青云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赞叹羡慕,嘴角不由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她早听司鸿博文说过,他的父亲便只有母亲一个女人,而他这辈子也要像父亲和母亲一样,两个人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想到这里,夏青云觉得心里甜滋滋的,好像看到了自己和司鸿博文的将来,也如镇国公夫妇般甜蜜恩爱。 临出屋的时候,她随手拿了桌上果盘里的几个鸭梨。这里是戒台寺,总不能在寺庙里杀生,这几个鸭梨正好用做靶子。 章彭泽候在门口,见他们出来,忙迎上去。 司鸿睿简单吩咐了几句,命他留在这里照看镇国夫人,带着夏青云出了院子。 章彭泽望望蓝天白云,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位夏姑娘,绝对不是一般人!自己回去可得好好嘱咐内人,尽力多帮衬茶楼的生意。 戒台寺里颇为幽静,夏青云怕枪声引来寺内僧众的恐慌,也担心会惊到镇国夫人,便提议走远一些。 由亲兵开路,一行人朝着万寿山的后山走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五章 义父义母 临到吃午饭的时候,两个小和尚抬着一大笼朱漆食盒,送来寺庙里特制的斋菜。 镇国夫人打发人到院门口望了好几次,也不见司鸿睿和夏青云云回来,心里等的着急,便唤来丫鬟春秀,扶着她出了院子。 “入秋了,山上风凉,夫人仔细别吹着。”春秀回屋取了件香云纱的褙子,给夫人披在肩头。 主仆二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闲话,远远地,瞧见司鸿睿和夏青云从后山上下来,边走边笑,聊得甚为欢畅。 待到两人走近,春秀小声附在镇国夫人耳边笑道:“老爷说夏姑娘长得像夫人年轻时候,可现在这么一看,夏姑娘和老爷倒也有几分相似呢!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春秀不经意的一个玩笑,在镇国夫人刚刚平静的内心又激起一片涟漪。 吩咐下人将桌子摆在院子里,盛上斋饭,净了手,三人围坐在桌前。 司鸿睿上午学会了使短枪,又见夫人今天的精神格外好,心怀大悦,又叫来章彭泽作陪,小酌两杯。 夏青云也是能饮酒的,但一则初次见面,二则镇国夫人喝不了酒,便拿出随身备着的一小筒碧潭飘雪,让春秀取了个陶壶,从葫芦里倒了些泉水煮开。 戒台寺的陶杯是黑陶所制,比平日里常用的要大些,她便直接将茶叶放进杯底,冲入开水。 清幽的香气随着热气飘散开来,闻得人神清气爽。轻呷细品,齿舌遍香。 再细观杯中,黑色的陶杯底釉上,茶汤清澈。叶片可数,一朵洁白的茉莉花飘忽地悬浮在水面,恰似一朵盛开的雪梅。 “这是什么茶,怎得这般清芬怡人?”镇国夫人欣喜万分,连啜几口,才放下杯子问道。 见夫人夸赞,司鸿睿也端起陶杯品了一品。茶汤淡雅适度。回味甘醇,顿时赞不绝口。 夏青云一时兴起,眨眨眼睛。露出一抹娇俏的笑容,“我念首诗,茶叶的名字便藏在诗里,看谁先猜出来!” “等等。”司鸿睿放下杯子,兴味盎然地说道:“光猜谜可不行。咱们也弄个彩头,夫人,你说呢?” “也好!待我想想。”镇国夫人笑着垂下眼帘。 她刚刚暗自端详,果然如春秀所说。夏青云和司鸿睿眉宇间的神态越看越像,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都爱挑起右边的眉梢;沉吟的时候。又同是喜欢皱起鼻子;大笑的时候,腮边都有一个浅浅的。若隐若现的酒窝儿。 心头微微一动,她笑着抬眼望向丈夫,“若是我们猜出来了,便要青云姑娘认咱们做义父义母如何?” “好!”司鸿睿一拍桌子,哈哈大笑,旋即又问:“若是猜不出来呢?” 夫人抿嘴一乐,看了看身旁的少女,“若是猜不出来,我们就认青云姑娘做义女!” “噗嗤!”春秀在夫人身后忍不住乐出声儿来,她赶紧捂上嘴,只露出弯弯地一双笑眼,看着面色窘迫的夏青云。 章彭泽的胡子也颤了颤,好嘛,左右都是你们的,敢情是打定了主意要收青云丫头! “这...这如何使得。”夏青云红着脸,她本是想调节气氛助助兴,没想到却被镇国夫人画了个圈圈牢牢套住,只不过,这是个甜蜜而幸福的甜甜圈! “怎么,难不成丫头看不上咱们?”司鸿睿斜睨着夏青云。在后山跟着她学了半天的枪法,两人的之间迅速熟络起来,他更是直接管夏青云叫丫头。 “不,不是,”夏青云连忙摆手,左看看,司鸿睿眼底含笑,右看看,镇国夫人满脸期许,只好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丫头,快些念来,正好让章太医做个见证,章太医,有劳了!” 章彭泽拱拱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老天爷,镇国公要收义女,这要说出去,可是件轰动齐国朝野的大事!自己有幸作为见证人,这以后莫说夏青云,就连花家姚家也会跟着沾大光的! 春秀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跑到屋子里取出笔墨纸砚,挪动碗筷,将纸铺在夏青云面前。 夏青云也不矫情,沾墨舔毫,一面朗声念诵,一面挥笔疾书。 “碧岭拾芽尖,潭底汲清泉,飘飘何所似,雪梅散人间。” 她这边才写完,那边镇国夫人也取了一支毛笔,略略看了几眼,微笑着悬起手腕,在四句诗的顶头提了四个隽秀的大字:“碧潭飘雪” 司鸿睿在旁看得诗性大发,也接过笔,在留白处题了一首七言:“素瓷一瓯泛春色,花浮茶沉翠烟升。有幸得君分滋味,尘心涤尽名不争。” “好茶、好名、好诗!”章彭泽抚掌赞叹,引得春秀也跟着直拍巴掌。 “青云姑娘,这名字我可猜的对?”镇国夫人笑问。 夏青云莞尔一笑,大大方方地站起身,对着司鸿睿夫妇盈盈下拜,“小女夏青云,拜见义父、义母!祝义父义母身体康健,福寿绵长!” 司鸿睿开怀大笑,举起杯子和章彭泽连干了三杯。 春秀赶紧过来扶起夏青云,笑道:“恭喜小姐!” “青云,以后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镇国夫人紧紧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满心满眼都是说不尽的爱怜。 一时吃毕,镇国公夫妇又拉着夏青云聊了半天家常,仔细问了她家里的情况,茶园的收成,茶叶的生意。听得夏青云要在直隶开茶楼,镇国夫人又问了开张的日子云云。 直到天色擦黑,夏青云和章彭泽才万寿山上下来。 坐进马车,章彭泽无不感慨道:“青云姑娘,你可真是大富大贵的命!若是当今皇上知道你被镇国公收为义女,少不得也要封你个郡主哩!” 树大招风,自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农女,一跃成为镇国公的义女,传扬出去,还不知会有多少人眼红。 她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碧玉凤镯,沉声道:“大姑父,还请你为我暂时保密,这件事,若镇国公和夫人不对外说起,我们不好告诉别人的。” “我晓得分寸。”章彭泽点头,虽然现在夏青云还是平民,但他相信不久之后,她的身份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无巧不成书 在京城盘桓两日,夏青云带着雪儿和黑星回到河间县城。 茶楼的事情有花景天和姚喜礼二人尽心尽力的打理,倒也用不着她费心。闲着无事,她便在书房里琢磨着造船的图纸。 这天刚吃过晌午饭,下人来通报,说有货送到。 夏青云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她惊喜地叫了起来,拎起裙角朝门外跑去。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门口站着的,正是风尘仆仆,跟着送货的车队来到河间的爹娘。 夏青云像只欢快的小燕子,飞到爹娘中间,亲热地挽起他们的胳膊,“怎的也没提前知会一声,我好让人去接你们。吃饭了没,我这就让人做去。” 爹手里依旧握着那支尺长的烟杆,憨厚地笑着,娘拍拍她的头,笑着说道:“别忙了,中午在路边吃了面,你爹不放心你自个儿在北边,非拉着我一起来看看你。” 夏青云让下人打来热水,亲自给爹娘拧干了热毛巾,让他们洗手擦脸,又泡上一壶香茗,拉他们坐下歇息。 刚坐到椅子上,她又站起身道:“爹,娘,你们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累坏了,要不先去屋里躺会儿?” “没事儿,马车宽敞的紧,官道也好走,要不是你娘总要停车歇着,我们昨个儿就该到了。” “你爹就是个急脾气,拉着好几车货,那马儿也得歇歇不是?” “娘,你们怎么想起来河间,家里我小姑和奶他们都好吧?” “都挺好的!我从玉州回去。和你爹说起玉州那档子事儿,你爹一听就坐不住了,非要一起来河间,生怕你在遇到什么麻烦事。” 娘回到北溪的家里,无意中和爹说起玉州茶楼被官府查封的事情,在爹的追问之下,连夏青云被孔孝庆抓进大牢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这下爹可着了急。那玉州远在西南省。一个知府就能为所欲为,这河间就在天子脚下,达官贵人比比皆是。谁知道一不留神就会得罪哪路神仙。 用爹的话讲,万一闺女遇到什么祸事,我这把老骨头先顶上去,也不能再让人抓走青云! 正说着话儿。雪儿和黑星打外面进来,见到爹娘。她也高兴地拉着黑星倒头便拜。 爹娘顿时愣在那里,华云和秋云都在玉州,啥时候夏青云又多了两个弟弟妹妹? 雪儿使个眼色,黑星会意地掩上房门。夏青云压低声音解释一番。爹娘这才恍然大悟。 娘拉过雪儿不住上下打量着,想不到那只虎头虎脑的雪豹,化成人形还真俊俏! 爹看着黑星壮实挺拔的身材。肌肉遒劲的胳膊腿儿,心里也不住点头。有了这‘两只神兽’在青云身边护佑,他就放心了! 一家人唠了会儿家常,姚喜礼听说北溪的货送到了,也赶了过来。见夏青云的爹娘也来了,自是惊喜寒暄,又赶紧让人通知花景天。 当晚,花景天在河间最好的酒楼设宴,为夏青云的爹娘接风洗尘。 没两日,京城的姚家和花家老辈们,也问询赶到河间,住在城外的农庄里,隔日便差人请了夏青云的爹娘去,三家人相见,又是热闹了一番。 爹娘这次送来的货甚是齐备,再加上夏青云在如意宝阁里也存了不少,趁这机会取了出来,一并放在仓库里。按照玉州清云轩的用度,至少能用到明年开春。 茶楼里收拾停当,姚喜礼便带着夏青云和她爹娘去茶楼察看。 走到门口,夏青云发现对面原来那家小酒馆,竟然平地翻盖起了三层楼,琉璃瓦,雕花窗,里外的装潢完全是京城的做派。 姚喜礼道:“听说那家酒馆被宰相的九姨娘买了下来,打算要开个河间最大的酒楼。我原想着这里闹中取静,可这酒楼一开,恐怕是安静不了的。” 更加无巧不成书的是,酒楼开张的日子,竟和清云轩开张的日子在同一天,都定在十日后! 这是偶然的巧合呢,还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她可不信天底下能有这么巧的事,当天晚上,便将花景天和姚喜礼请到书房,托他们去打听一下那酒楼的股东,除了九姨娘还有没有别人。 果然不出她作料,没过三天,京城来信,那间酒楼的二股东,正是皇甫华藏的夫人黄氏! “看来她还是不死心,想要和我唱对台戏!” 姚喜礼也是眉头紧皱,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他们岂能看不出黄氏的用心,一来是想和他们争客人。二来,未尝不是想伺机寻找清云轩的麻烦。 “青云,要不要托正伯去和皇甫老爷说说,让黄氏撤了股?”花景天忧心忡忡地问道。 夏青云淡淡一笑,“这点儿小事不必惊动皇甫老爷。大路朝天,各占一边,咱们不能还没开张就输了气势。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本事,还能一手遮天不成?” 直隶的茶楼也叫清云轩,掌柜由姚喜礼亲自担任,跑趟的小厮清一色地穿上对襟赭色裤褂,挽出雪白的袖口。 楼下的散座三面环窗,一面是墙,当中摆着三十多张八仙桌,四面围着长条凳。靠墙的修了半尺高的台子,上面摆放着一桌一椅,供说书先生在台上讲书。 楼上也是隔了一个个宽敞的雅间,就连雅间外面的名字都和玉州一模一样。 雅间外的小厅,自然也是陈列着一套华丽无比的树根茶桌,隔不远,同样是一张琴台和一个香炉。 一切准备就绪,单等着姜氏从玉州派来的茶艺师、琴师和说书先生一到,茶楼就能开张了。 除了茶楼内部的准备工作,花景天和姚喜礼广发礼帖,请他们生意上往来的合作伙伴和京城好友,届时都来给清云轩捧场。 眼看就到定好的开张日子,可玉州的人还没到,花景天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直到临开张的前一天,田振宇终于带着六名茶艺师,三名琴师,一位说书先生赶到了河间。 原来,田振宇考虑到河间与西南的口音不同,担心西南的说书先生不会说北方话,影响说书的效果,特意寻遍了玉州城,找到一位会说京城官话的。 两下一说,巧的是,这位先生的祖上正是河间府人氏,当即决定带着一家老小迁回北方,又是收拾细软,又是找人卖房子卖地,就耽搁了七八天才启程。 清云轩的牌匾被正式挂在大门上,用一块红布严严实实地蒙起来,当中系着一朵大红花,就等着第二天开张的时候再取下。 直隶清云轩,开张倒计时!(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点心风波 直隶的清云轩完全是玉州茶楼的翻版。 夏青云准备把今后的茶楼打造成连锁经营的模式,统一的店名,统一的装潢,小到一个茶盏的样式,跑堂伙计的衣衫,大到管理规章制度,全部是一模一样。 她的目标,是要在每个省都开起茶楼。而再开张的茶楼,便以这南北两家茶楼为样板,采取特许加盟的方式来扩张。 齐国现在共设了十八个大省,就按每个省三家茶楼估算,每家茶楼收取五万两银子的加盟费,光是这个进项每年就能收入二百六十万两!再加上茶叶茶具等的销售,一年怎么也得赚个七八百万两银子! 吃过晚饭,爹娘和姚喜礼并花景天等齐聚在书房里,听夏青云把今后的宏伟计划一讲,一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 “要是这样,我以后真就不去跑那些劳什子的药材生意了!”花景天一边说一边打着算盘。 花家现在主要依靠药材生意,走南闯北的,一年至多落下五十万两的利润。而玉州茶楼开张仅四个月的分红,他就得了五万九千两,占全年收入的一成还多! 爹娘互相对视一眼,心里也是感慨万分。 去年年初,夏家还住在四处漏风的木屋里,喝碗清粥都是件奢侈的事。自从夏青云病好之后开始经营茶园,家里的日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他们身上随时都揣着几百两的银票,账上的银子更是多的数都数不清!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落在夏青云身上可是一点儿都没错!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憧憬着未来的好日子。直说到天黑。 姚喜礼突然想起件事,一拍大腿叫道,“哎呀!京城稻香春的糕点怎的还没送来?” 为了准备明日的开张,他特地在稻香春订制了一百斤各式的新鲜糕点,说好今天送到的,可天都黑了,也没见到送货的影子。 他急忙吩咐人顺着官道去京城的方向查看。半个时辰后。家丁带回一个满身泥水的车夫。 “老爷,实在对不住!”车夫愁眉苦脸地捧上一张银票:“半路上被一辆运粮的马车撞翻了车,点心也都扣在河里。这二百两银子。是他们赔的钱,我全都赔给你们行不?” 姚喜礼急的直嘬牙花子,点心没了,赔再多的银钱有啥用! 车夫扑通跪在众人面前。“各位老爷,一家老小就指着我在稻香春的这份差事过活。求你们高抬贵手,别跟东家追究,求求你们了!” 爹娘于心不忍,姚喜礼也左右为难。花景天皱眉道:“事已至此。就算连夜找到稻香春,也来不及赶制新的点心运回来了。” 夏青云开口道:“算了,三舅父。也别为难车夫大哥,我们只收了点心钱罢。” 车夫千恩万谢。一瘸一拐地跟着下人走了出去。 姚喜礼急的团团转,“这可咋办?库房现下只有些干果蜜饯和花生瓜子,县城的点心铺也都关了门,明天开张,横不能只给客人上这些吧?” “没别的办法,只好我们自己做!”夏青云沉着地吩咐着:“三舅父,你去农庄上找找,有什么新鲜的食材都拿过来。” “大伯父,你去县城的肉铺,看还能买到什么剩下的材料。” “爹,你叫上田叔,后院还有些木板和竹片,赶制些小蒸笼。娘,咱俩去厨房看看。离开张还有六七个时辰,怎么也能赶制出一些。” 众人立刻分头行动。 一炷香后,花景天满头大汗地来到厨房,他连着敲开几家猪肉铺,人家说肉早都卖完了,只剩下半扇排骨,还是留着自家吃的。 他又去了家清真肉铺,那里也只剩下些牛心牛舌和几个牛肚,还有一筐鸡爪子。 平素这些东西都是要扔了的,他也不敢买,所以跑回来问问。 “要,全都要!” “得,我这就去包圆儿!” 又过了半个时辰,姚喜礼赶着马车拉回一筐土豆,一筐鸡蛋,一筐小青菜,两只桶里各装着多半桶的牛乳。 “庄子上就这么多东西,全让我搜罗来了!”姚喜礼不会做饭,也想象不出用这些能做出什么点心,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拉回来再说。 住在农庄上的伯母、舅母、小姑大姑等,听说要赶制点心,也跟着一起过来帮忙。 夏青云想了想,晚上的准备工作有下人帮着做,便让她们先去屋里歇着,等明个儿天不亮再起来帮着做点心。 清点了一下搜集到的食材,夏青云心里有了谱,用这些东西至少能做出五六种甜咸茶点。 又让姚喜礼回趟农庄,将半袋大米磨成极细的米粉,嘱咐他不用急,磨得越细越好,天亮以前弄好就行。 绕到后院,见爹和田振宇已经做了三十几个小蒸笼,便又吩咐下人去寻了些荷叶,比照蒸笼的大小,裁成若干圆片。 回到厨房,她吩咐下人把牛心、牛舌、牛肚洗净血污,用沸水烫了。娘调好一大锅卤汁,一股脑儿扔进去用小火慢慢卤着。 鸡爪洗净,剁为两段,用热油炸制金黄备用。 排骨也让人剁成寸段,泡去血水,加入葱末、姜丝和白酒、盐拌匀,放在一旁腌制。 土豆切成细条,下水汆成五分熟,捞出在竹匾上摊开晾着。 最后,她打发走下人,关好门,带着娘,雪儿和黑星,连带着两大桶牛乳,一大筐鸡蛋,一袋子白面等一起进到如意宝阁。 夏青云把蛋黄和蛋清分开,在蛋清里加了好些白糖,给黑星做了个示范,让他去搅打蛋清。 真不愧是黑豹化身,只见黑星手腕翻飞,速度一点儿也不亚于前世的高速打蛋机。 不一会儿,透明的蛋清就变成了雪白光滑的蛋白霜。 夏青云在盆里将面粉、蛋黄、牛乳混合在一起,加入刚打好的蛋白霜,放进烘笼里烤制。 又让青梅等人取一百多个白瓷杯擦干净,内壁抹上一层素油。 她在一个锅里熬制了半锅焦糖,兑上两小勺热水晃匀,均匀地在每个杯子里到了一点儿。 趁着焦糖凝固的时候,她将鸡蛋打散,与剩下的牛乳混合在一起,加了足够的白糖搅匀,之后倒进放好焦糖的白瓷杯里,再将这些杯子放进蒸笼里隔水蒸着。 一鼓作气干完这些,她才坐下来喘口气,给娘拉了一个点心的清单。(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点心风波(二) 单子上一共写着七种:虎皮凤爪,豉汁排骨,卤味拼盘,素肠粉,炸薯条,海绵蛋糕,焦糖布丁。 娘指着前面几样说道:“这凤爪、排骨和卤味都会做,肠粉也简单,可是后面这三样连听都没听过!” “这三种我会呀,而且蛋糕已经烤上,布丁也快蒸熟了,这两种要放凉后再吃,所以我提前先做出来。薯条就是油炸土豆条,和肠粉一样,现吃现做。” 茶楼的后院预备了一间大厨房,原本就是打算做茶点的。如果提前一天准备,夏青云有把握做出更多的花样儿的点心。 因为稻香春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河间又有着开张吃稻香村点心的传统,她想着入乡随俗,所以才让姚喜礼去订制。 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倒头来还是的自己动手。 娘俩正说着,蛋糕的香气飘了出来,雪儿吸着鼻子叫道:“好香啊!这空气里都是香喷喷,甜滋滋的!” 又烤了一盏茶功夫,夏青云掀开烘笼,取出一盘盘金黄色的蛋糕。 想起夏天在玉州的时候还做了些果酱,她让青梅取来,在蛋糕上抹上薄薄一层。 她一点头,唰唰唰手起刀落,黑星利索地将果酱蛋糕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正好一口一个。 “来,尝尝看!” 她先捏起一块放进娘嘴里,又招呼着雪儿等人也一起试吃。 “唔,太好吃了!” “又香又甜又软,配上酸甜的果酱,简直要把舌头也一起吞下去!” 这时布丁也蒸好了,不过。布丁一定要放凉了吃才好。夏青云让黑星打了几大盆水,将盛着布丁的白瓷杯装在竹篮里,再浸泡进冷水中,让水刚好没到一半多点儿的位置。 紧接着,她心念一动,盆里的水就结成了冰。 “好啦,去把它们搬进屋子里盖好。冰到明天早上就能吃啦!” 青梅等人看着蛋黄如凝脂的布丁。闻起来也是蛋糕般香甜的味道,一面嘻嘻哈哈地议论着,一面将布丁搬进屋子。 “娘。这里的厨娘不会做咱们岭南的点心,明天恐怕还得辛苦你在厨房照看,不如你今晚就歇在宝阁里,泡泡温泉。养足精神。” “我要陪着伯娘!”雪儿撒娇地挽起娘的胳膊,“伯娘。我带你泡温泉去,前些日子青云姐让黑星在大青山下开凿出几个温泉池,等会儿我摘些花瓣洒进去...” 第二天,天还没亮。夏青云就把做好的蛋糕和布丁转移到厨房里。 爹和田振宇熬了一夜,一共做出来三百多个小蒸笼。好在田振宇白天不用讲书,便让他和爹赶紧去休息。 大伯娘和舅母、姑母等人听见动静也赶紧起来。聚到厨房里帮忙。 吩咐下人将卤好的牛舌牛心等捞出来装进桶里,带上炸好的凤爪。煮好的薯条,腌好的排骨,以及做好的蛋糕和布丁,一起装上马车,拉到茶楼后院的厨房。 每个小蒸笼里垫上一片剪好的荷叶,一笼放上五六块小排骨,一笼放上四五段凤爪,摞在锅里蒸了起来。 天将亮的时候,姚喜礼带着精工细磨的米粉也赶到了。 蒸肠粉可是娘的拿手好菜。她极快地和好一盆稀米浆,取了几个碟子,舀一勺米浆在碟子里,均匀地铺平碟底,放进锅里蒸上两分钟就熟了。 将蒸好的米粉皮从一边卷起,浇上事先调好的酱汁,再加上一小棵烫好的小青菜,一碟色香味俱佳的素肠粉就做好了。 娘在这边教大伯母等人做肠粉,夏青云另起了油锅,试着扔进两把煮好的薯条。 薯条很快就从油锅里浮起来,涨鼓着变成了金黄色。 用笊篱捞起来盛在盘中,洒上一些细盐,她捏起一根吹了吹,轻轻一咬,嗯,外焦里嫩,咸香酥脆! 可能是因为这里的土豆完全不使用化肥农药等,纯绿色有机,所以炸出的薯条比前世的还要好吃! 夏青云让人在厨房里摆了张桌子,将做好的果酱蛋糕、薯条、素肠粉、虎皮凤爪和豉汁排骨等各样摆上两笼,卤味也切成薄如纸的片装盘。 又沏了一大壶白牡丹,招呼大家坐下品尝。 “大家快来尝尝,吃不吃得惯我们岭南的点心?” 盏茶的功夫,桌上盘光碗净,众人吃得意犹未尽。 “青云,你娘的手艺真是没的说!这卤味做的比京城月盛斋的牛肉还好吃!” “还有这个肠粉,我还是头次吃,又滑爽又弹牙,想不到大米竟能做成这样!” “唔,我最喜欢吃蛋糕和薯条,一甜一咸,怎么都吃不腻!” 大家纷纷伸出大拇指夸赞,喜得夏青云的娘连连点头,爱吃就好,她还怕北方人吃不惯南方的小吃呢。 等收拾了残桌,夏青云又让人端上几杯布丁,取了个碟子,将布丁杯倒扣在上面晃上几晃,慢慢提起杯子。 圆圆的,淡黄色的布丁颤巍巍地立在碟子正中,顶上附着一层焦糖,深褐色的糖汁顺着光滑的布丁流到碟子里,格外诱人食欲。 一人一只小勺子,轻轻一舀就是一大块,又凉又甜,入口即化! “天哪,青云丫头,这个东西简直太太太好吃了!”小姑夸张地叫起来,若不是预备着开张,她真想一口气吃上五六个! 夏青云拍了拍巴掌,“这下我就放心了!今天厨房里就靠各位长辈照应了!” 日上三竿,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姚喜礼、花景天、夏青云三个人站在茶楼门口,等候着即将到来的客人们。 对面的酒楼里,掌柜和伙计也在忙里忙外,两个伙计用竹竿高高挑起两挂长长的鞭炮,霹雳啪啦地放了一通。 烟雾散去,一顶八人抬的蓝呢大轿停在酒楼门口,轿帘儿一挑,从里面下来一个明艳的女子。 旁边疾步走来一个丫鬟,扶着那女子往酒楼里走去,才走了几步,那女子站住脚,回身朝对面的茶楼张望。 只见她身材玲珑,肤如凝脂,鹅蛋脸上柳眉入鬓,眼若秋水,高挺的鼻梁下一张天生含笑的粉唇,美中不足的是,颧骨稍微高了一点儿,神情看上去有些冷厉。 “玉瑶,对面就是皇甫夫人说起过的茶楼?她真是多虑了,偌大的地方既不炒菜又不卖酒,如何能和咱们相比!”(未完待续)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踏云楼 玉瑶附在她耳边,眉飞色舞,边说边往夏青云这边瞟。 九姨娘听了几句,用个粉红色绣着杜鹃花儿的锦帕掩住嘴,笑得花枝乱颤。末了,一甩帕子,眼波流转,换上一副冷傲自负的神色,扭过身妖娆万分地走进了酒楼。 进去没多久,玉瑶复又带着酒楼的掌柜来在门口,看样也是要迎接前来恭贺开张的客人。 金宝街宽三丈三,稍微大声点儿说话,对面就听得清清楚楚。 “掌柜的,咱们预备了多少稻香春的点心?” “五百斤,都是昨个刚送到的。” “听说,昨晚上有一辆稻香春送货的马车翻在半路,啧啧,也不知是谁家订的,要是开张连个点心也没预备,那可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这位玉瑶姑娘胆儿也够肥,一面说着一面溜达到清云轩门前,趾高气扬地用眼角瞄着夏青云。 “哟,真是巧啊,你们也是今儿开张?莫不是那车点心就是你们家订的?啧啧,运气也真够衰的,要不要我跟九姨娘说说,匀给你们些?” 她又往夏青云跟前逼近一步,起劲儿扇着手里的团扇,身上甜腻的香气熏得夏青云直皱眉。 “怎么,还不乐意?唉,真是不识好人心!我家今天客人多,五百斤兴许还不够呢!反正你们也就是个卖水的,有没有客人上门还两说,这点心有没有都无所谓!是不是?” “嘿,你怎么说话呢?”姚喜礼听得气不打一处来。 “舅父,没必要跟一个不知进退的下人置气。”夏青云淡淡一笑,阻止他跟玉瑶理论,“生意又不是靠嘴皮子吹出来的。好坏往后自见分晓。” “哼,就算是相府的下人,也强过你这个卖茶水的!”玉瑶脸一沉,手指着夏青云恨恨地叫道:“走着瞧,不出半月就让你们关门大吉!” “狗仗人势!”花景天朝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上次那个孔孝庆,依仗相府九姨娘的后台。在玉州城里横征暴敛。冤家路窄。偏在这儿又和她们对门儿,真是晦气!” “要早知道这样,我就连那个小酒馆一起买下来!”姚喜礼后悔道。“昨个马车出事,八成也是她们背后捣的鬼!” 还真让姚喜礼猜对了,那辆马车就是黄氏派人故意撞翻,目的就是给夏青云添堵。 黄氏被皇甫华藏警告。可她怎么甘心把皇甫家的生意权柄交给快要回来的皇甫向南。于是她背地里从账上划了不少银子到自己私房。 听说九姨娘在河间县城小住,便悄悄托人送了十万两银票。撺掇九姨娘买下茶楼对面的小酒馆改成大酒楼。 名义上黄氏是二股东,实际上全部的银钱都是她出。这样一来,即使皇甫华藏以后知道了,也不敢得罪宰相府把银子要回来。酒楼每年的分红。理所当然地就成了黄氏的私房。 而那九姨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情知自己在宰相府的姨娘堆儿里不能独大,也懒得参与后院儿的勾心斗角,索性搬到河间来住。一门心思想法子捞钱傍身。在她看来,银钱可比男人可靠得多! 黄氏在九姨娘面前没少说夏青云的坏话。玉瑶更是把那天在绸缎庄的遭遇,添油加醋地讲给她听。 不过,九姨娘根本就不把夏青云放在眼里,连齐国首富的皇甫夫人都上赶着求她,一个小小的卖茶女,又能翻起多大浪! 孔孝庆那个笨蛋,做事太过招摇,才惹祸上身。自己的手段比他可高明多了! 茶楼不就是卖茶水么,茶叶皇甫商号也有,那咱酒楼也依葫芦画瓢。 看看河间县城的人,是到我这个有相府后台的酒楼喝茶,还是会不长眼地跑到对面茶楼? 她跟黄氏打包票,用不了几个月,就能把茶楼挤兑关门,到时候收到自己名下,红利和黄氏七三分! 所以黄氏这几天心情特别好,她昨个也来了河间,住在酒楼后面的客房里,就等着看开张这天夏青云出丑。 午时一到,酒楼的掌柜举着长竹竿,挑下蒙在牌匾上的红布,露出‘踏云楼’三个大大的金字。 名字自然是黄氏出的主意,明面儿的意思,是恭维到酒楼吃饭的人,都是脚踏祥云的神仙。暗里的意思,就是要把夏青云踏在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这不是诚心跟咱们做对吗?”姚喜礼气愤地指着酒楼的招牌,“咱们叫清云轩,他们就起个踏云楼,要把咱们踩在脚底下?” 夏青云莞尔一笑,“我看这名字起得挺好!俗话说,爬的高跌得惨,这都踏到云彩上去了,万一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嘿嘿,”花景天咧嘴一笑,冲着夏青云挑起大拇指,“青云丫头说得好,说得妙!他们呀,自求多福吧!” 贺喜的客人陆续登门,两边儿的人都忙碌起来。 花家和姚家的客人多是在河间和京城经商的,有徒步来的,也有坐着马车从京城赶来的,在茶楼门口寒暄一番,便跟着伙计上到楼上的雅间。 刚一落座,伙计便递上温热的毛巾,桌上早已摆好四样干果,由茶艺师端来簇新的茶具,行云流水般为客人冲泡上一壶极品太平仙萝。 不多时,又有伙计端上来三个圆圆的小蒸笼和三个小碟,麻利儿地摆在干果旁边。 客人都挺稀罕,河间这边儿开张都时兴吃点心,还没见过上蒸笼的,便指着桌上向伙计询问。 “回老爷,咱们清云轩茶楼的东家是南方人,这些都是南边儿时新的茶点,请大家尝个新鲜!” 夏青云一早把伙计召集起来做了个紧急培训。伙计们都是伶俐的,一下子就记牢了。 “我给您报下菜名,”伙计春风满面地介绍着:“虎皮凤爪,豉汁排骨,素肠粉,卤味拼盘,鸡蛋糕,炸薯条。您慢用!” 小蒸笼热气袅袅,一看就是刚出锅的,量虽不大,可样式还蛮多。夹上一筷子放进嘴里,客人立时瞪大了眼睛。 虎皮凤爪色泽诱人,皮酥肉嫩,肉掌丰厚,越嚼越香,越嚼越有劲。 豉汁排骨咸香适度,浓郁的豆豉香气伴着荷叶的清香,让人吃了一口就停不下筷子! 软糯滑溜的素肠粉,咸中带甜。薄薄的卤片儿,足足地浸满了鲜美的汤汁。 香脆的炸薯条,奶香扑鼻的鸡蛋糕,一个接一个地给舌头带来惊喜!(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章 又来贵客了? 挨个尝过一遍,再呷上几口清茶,各种味道在味蕾上达到完美的平衡。 小笼里的荷叶香、肉香、豆豉香、酱香、奶香、甜香、咸香,再加上茶叶的清香,让客人们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泛起幸福的笑容。 “掌柜,掌柜!”伙计一溜小跑,扯着姚喜礼的袖子就往里拽,“您过去瞧瞧吧,有桌客人连吃了三笼凤爪,三笼排骨,三笼肠粉,两碟子鸡蛋糕,还要我再给他上。” “掌柜,掌柜!”又一个伙计跑出来,“有个客人问能不能打包?他想每样儿买两笼带回家!” 姚喜礼和花景天乐得哈哈大笑,夏青云也忍俊不忍道:“你们跟客人说,今天刚开张,备的不多,请大家多多谅解,一位客人限定每样两笼,吃不了的可以打包。” “还有,若是都吃完了的,就送一个焦糖布丁,记得要倒扣在碟子里再上桌!” 这两人刚走,又跑来一个伙计拉住姚喜礼的袖子。 “这回又是啥事?” “掌柜,有客人问咱们有没有贵宾牌,多少银子可以买,几折优惠?” 夏青云抿嘴一乐,她早就准备好了,和玉州清云轩的贵宾牌相同样式,相同价钱,两店通用! 姚喜礼乐呵呵地带着伙计去柜上取牌子,花景天笑逐颜开,乐得见眉不见眼。 这可真是歪打正着。人们大约吃腻了稻香春的点心,乍一换口味,不但没人提意见,还都吃的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不过。虽然茶楼里面的客人吃的满意,但从外头看上去,清云轩跟踏云楼比起来,还是冷清了许多。 来踏云楼贺喜的客人,不但衣着华贵,手里还都拎着礼匣。 踏云楼的掌柜立在门口,故意拉长音。高声唱着名号。 “县丞王大人携家眷到。里面请!” “知县张大人和夫人大驾光临,楼上请!” “直隶巡抚古大人驾到,请上座!” 片刻之间。河间当地和从京城赶来的,大大小小三四十位官员和官太太前来贺喜。 这些人听说九姨娘开了酒楼,赶紧着跑来巴结,就为了让她替自己在宰相南宫玺耳边吹吹枕头风。说上两句好话。 眼下南宫玺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皇上抱病不理朝政。太子一手遮天,将来一旦登上皇位,南宫玺可就是本朝的开朝元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倒时候想巴结恐怕都找不到门儿,还不趁眼下这个好机会,送礼的送礼。钻营的钻营。 这些人早打听好,知道玉瑶是九姨娘的贴身丫鬟。因此见了她也是客气有加,不似对待普通的下人。 有些河间县的小吏,甚至还对玉瑶行礼,更让她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下巴简直要扬到天上去! 她时不时地,轻蔑地瞟瞟对面,清云轩的客人稀稀拉拉,都是些市井商人,连一个能上得台面的都没有,就凭这点儿人脉,还想和踏云楼争高低,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三楼一间临街的雅间里,九姨娘和黄氏站在窗边朝下望着,只见来酒楼贺喜的客人络绎不绝,马车和轿子占了半条街! 九姨娘坐回正当中的椅子上,掏出个玫瑰金镶钻的双盒盖小镜子,打开来照着它理了理鬓角,抚了抚眉毛,抿抿红艳欲滴的嘴唇,摆出一副贵妇人的做派。 “皇甫夫人,你现在有什么可担心。只看这开张的情形,少说咱们每月也得赚个几万两银子。对面的清云轩迟早也得换到咱们手里。” 黄氏讨好地走过去,给她斟满一杯果酒,笑道:“都是借了姨娘的光!若是得了茶楼,红利我只要一成,其余的就当给姨娘添个脂粉钱。” “哟,倒手的银子还有往外推的?”九姨娘瞥了她一眼,没动那杯酒,懒洋洋地说道:“别是又琢磨着让我给你办什么事儿吧?咱们姐妹之间,你有话尽管直说。” “姨娘真是心思通透,比神仙掐的还准呢!” 黄氏殷勤地端起杯子,嘴上夸赞,心里却暗自骂道:“我呸,哪个跟你是姐妹!一个妾室姨娘而已,嫁了南宫玺那老东西,就以为自己一步登天了!不过是我花钱养的一条狗而已!” 想归想,她还是谦卑地放低杯子,跟九姨娘碰了碰杯。 “不瞒姨娘,我儿向东,今年准备参加殿试,倘若得中,日后还得倚仗姨娘在宰相爷面前美言几句,若能得个一官半职的,今后必不忘姨娘的大恩!” “好说!”九姨娘一饮而尽,心里得意至极。大房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皇甫夫人也是堂堂正室,还不得在我这个姨娘面前低声下气。 平日你们这些正室不把我们妾室姨娘当人看,我就偏要把你们踩在脚下,让你们都求着我,巴着我! 两个人表面上谈笑风生,推杯换盏,实际上却是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这哪里是正常的经商合作,只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利益暂时勾结在一起罢了! 见客人到的差不多了,玉瑶从掌柜手里要过礼单,拿到三楼雅间请九姨娘过目。 “主子,”玉瑶侧过身,取出一沓银票,“这是知县夫人、县丞夫人、主簿夫人送给您的,一共是...”她小声在九姨娘耳边报了个数。 “还算他们有眼力见儿。”九姨娘也不掖着藏着,将银票往桌上一拍。黄氏只瞟了一眼,就从那银票的颜色和花纹上看出来,全都是一万两一张的大票。 九姨娘收礼并不避讳她,明着是不把她当外人,实际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压根儿没把你放在眼里,所以根本用不着避讳! “皇甫夫人,这些礼金也按照咱们定好的,我七你三。”九姨娘慢条斯理地择出几张银票,推到黄氏面前。 “玉瑶姑娘,赶紧替姨娘收起来!”黄氏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这都是她们孝敬姨娘的,跟酒楼的红利是两码事,我可不能要!” 不用九姨娘吩咐,玉瑶一把就将银票抓了回来,连同桌上的几张叠在一起,放进姨娘随身的锦匣里。 忽地从酒楼外传来几声锣响,街面上一阵人声嘈杂。 玉瑶推开窗户往外一看,楼下停着的轿子被人都轰了起来,挤挤挨挨地往街的另一头走。 她俏脸儿一绷,正欲喝问楼下的掌柜,就见金宝街口缓缓驶进两辆豪华无比的大马车,后面还跟着两对威武整齐的卫队。难道是京城又来贵客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目瞪口呆 两辆马车一先一后,缓缓驶进了金宝街。马车后面紧跟着两队武装到牙齿的亲兵卫队,将整条街道围的严严实实! 金宝街在是河间县城的主干道之一,宽敞平坦,平常的马车可以轻松地走个对头,两边还能富余出一顶轿子的位置。然而,刚进来的马车却足足占了半个街面的宽度。 每辆马车由六匹毛色赤红的高头大马拉着,膘肥体壮,长鬃飞扬,浑身上下犹如熟透的枣子,皮毛像丝绸一般闪光,没有一丝杂毛。 马辔头和挽具,用稀有的紫铜和上好的水牛革制成,锃光发亮。 赶车的马夫身着深紫色软甲,脊背挺得笔直,浑身透着威武精干的气势。 漆黑如镜的车厢,描金画彩,装饰得金碧辉煌。双层的车顶如亭子般高高隆起,四檐飞翘,各踞着一只昂首怒吼的麒麟。车厢的宽度和高度,就像是一间可以移动的屋子! 在人群的阵阵惊呼声中,马车停在踏云楼与清云轩之间。人们猜测,马车里的人一定是从京城赶来的,是踏云楼的贵客。 酒楼和茶楼里的客人也被惊动,纷纷把脑袋伸出窗子朝外张望。 一看之下,酒楼里的大小官吏立时炸了窝! 六匹马的车辇!这是什么级别? 即使是皇贵妃和太子、皇子们出行,最多也只能动用五匹马的车辇。在齐国,能乘六马车辇的,只有当今皇上和两位国公! 果不其然,两辆马车上下来的,正是镇国公和护国公夫妇! 除了护卫亲兵。周围的人群立刻呼啦啦跪倒一片,叩头行礼。见国公如见当今圣上,这是皇上亲口颁布的谕旨! 酒楼里的巡抚知县们屁股上像长了钉子,再也坐不下去,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门口跑。 要知道,自己的官轿刚刚就停在街道旁边,这要是被追究下来。见国公而不拜。可是掉脑袋的罪名。 三楼上的九姨娘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的酒楼开张,竟然惊动了两位国公和夫人。这是多大的面子啊! 她匆忙地整了整衣裳,由玉瑶扶着三步并作两步地下了楼。黄氏不敢怠慢,紧跟其后。 镇国公夫妇抬起头,看了看踏云楼的金字招牌。对视一笑。 酒楼门口的官员自动闪出一条通道,被挤到一边的掌柜。紧张得两条腿直打哆嗦。刚跑到门口的九姨娘满面春风,笑得比花儿还灿烂。 在众人的注视下,镇国公和护国公夫妇齐齐转身,朝着清云轩的大门走去! 什么!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两对国公夫妇竟是来给清云轩茶楼贺喜的? 站在门口的白衣少女盈盈一拜。“小女夏青云,拜见义父义母,拜见护国公和夫人!” 什么!所有的人的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这位少女竟叫镇国公夫妇为义父义母? “快起来。”镇国夫人含笑拉起夏青云,“孩子。我们没来晚吧?” 夏青云笑着拉过两条锦绳,分别递到镇国公和夫人的手里,“一点儿都不晚,就等着义父义母为清云轩揭匾呢!” 镇国公夫妇微微一笑,转向众人,轻轻一扯锦绳,牌匾上红布飘落而下。 “来人,送上贺礼!” 两个亲兵抬着衬着大红锦缎的朱漆木盒来到夏青云面前,纯金的底座上,稳稳地放着一柄两尺高,通体莹白,由一整块羊脂玉雕成的玉如意。 这么大块的羊脂白玉,就是皇宫里也难得一见,当属稀世珍宝! 接着,又有两个亲兵抬过同样的盒子,里面放着一棵一尺半高,由玛瑙雕成的,栩栩如生的柿子树! 玛瑙本身并没有羊脂玉名贵,但是,这块玛瑙奇就奇在,它是由黑色、红色、绿色三种颜色组成。黑色的地方被雕成树干和树枝,绿色雕成叶子,红色雕成一个个通红的小柿子! “青云,玉如意是你义父义母为你准备的,玛瑙柿树是我们送的,你可喜欢?” 护国公夫人也走过来,亲切地拉起夏青云的另一只手。 两个礼物合在一起,正是‘事事如意’的意思。夏青云笑着点头致谢,陪着两位夫人走进茶楼,两位国公面露微笑,随后步入。 呆若木鸡的一众官员们此刻才回过神来,蜂拥到茶楼门口,欲进去参拜,却被护卫的亲兵拦下。 “国公有令,此乃家宴,拒不见客!” 站在踏云楼门口的九姨娘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晃晃,最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把旁边的玉瑶一下子压在身子底下,哎呦呦叫个不停,却没一个人来扶起她们。 黄氏浑身冰冷,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望着空无一人的酒楼和桌上的残羹冷炙发呆。 清云轩三楼的舒云阁,镇国公夫妇居首,护国公夫妇在侧,夏青云坐在两位夫人中间,姚喜礼和花景天战战兢兢地陪在下首。 “自家茶楼,不必拘礼。”镇国公看出二人的紧张不安,笑着抚慰道。 可他们俩的脑子已经是一片空白,就知道傻呵呵地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青云烧开一壶七星泉水,冲泡了她亲自在如意宝阁里制的太平仙萝。又吩咐伙计端上各式茶点,请两对国公夫妇品尝。 那日在戒台寺,镇国夫人细问了茶楼开张的日期,说好到时会来祝贺。 可就连夏青云也没想到,不仅他们,刚结束奉旨巡边回到京城护国公夫妇也一起来了。 原来,就在夏青云离开戒台寺的第二天,司鸿博文就派人送来一封密信,除了汇报西南的事务,信的末尾还特别托付了夏青云的事,言简意赅四个字:鼎力支持! 这可是司鸿博文平生第一次为国事之外的私事请求父母的帮助。儿子开了口,老子岂能不答应? 再说了,镇国公夫妇也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女孩子,又收做义女,即使司鸿博文不来信托付,他们也是准备亲自前来的。 可巧儿护国公夫妇也赶回京城,来戒台寺祭拜安国公和定国公。 一见面,他们就发现镇国夫人的气色红润,神清体健,一点儿没有往日病恹恹的模样。 镇国公又把兄弟拉到后山,显摆了半天新得的短枪,令护国公眼馋不已。 两夫妇坐在一起一商量,护国公夫妇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他们过来,亲眼见见这位心思奇巧,会制茶会做火枪,又大义支援镇远军屯垦戍边的少女。 可是,怎么做才能让远在西南边陲的司鸿博文的满意呢?(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全部售罄 首先,当然要做足阵仗,给足面子! 国公夫妇平日素来低调,但是今天,他们却动用了皇上赐给的最高仪仗! 玉如意,是皇太后钦赐的,镇国公大手一挥,给青云丫头搬过去! 玛瑙柿子树,是皇上赏的,护国公笑呵呵点点头,就是它了!但愿那丫头喜欢,也送自己一支短枪玩玩。 就算没有这些,单凭他们的身份,就足以令所有人震惊了。 夏青云一上午看着踏云楼里官来官往,心里一点儿也不着急。就算整个酒楼都坐满了巡抚知县,也赶不上镇国公夫妇的一根脚趾头! 她迟迟不揭开牌匾上的红布,原是为了等这些贵客! 舒云阁里传出一阵阵欢声笑语。 国公夫妇参加过无数次国宴,什么美味珍馐没吃过,可头一次品尝到这么精致的茶点。 虽说都是普普通通的食材,经过夏青云的搭配,再加上清香甘爽的清茶,让他们吃的津津有味,赞不绝口。 特别是那道焦糖布丁,凉丝丝,甜滋滋,奶香浓郁,入口即化,惹得两位夫人爱不释口。 听说夏青云的爹娘也来了河间,镇国夫人便要请过来一聚。夏青云无奈地笑道,爹忙了一宿,这儿会儿正在家里补觉。娘正在后厨忙着给客人做点心,实在抽不开身。 她一来心疼爹娘,二来也怕吓着他们,所以婉言相告。 镇国夫人知道开张忙碌,也不勉强。反正他们今天也不赶回京城,就住在河间城东的别院,让她来日再带了爹娘过去。 纵是车辇宽敞舒适。一早起来赶了近二百里路也是乏累,镇国公心疼夫人,用毕茶点,说了一会儿家常,便起身去往别院休息。 护国公惦记着短枪,心痒难耐,但又不好直接提起。 走到雅间门口的时候。夏青云悄悄塞给他一个红布包和一个沉甸甸的木盒。护国公稍微用力一捏。乐得胡子眉毛都混在了一起。 夏青云是何等聪明,席间早听出镇国公话里的暗示,找了个机会进到宝阁。挑了一只短枪装配好,又附了满满一盒子弹匣。下午闲着没事儿,老哥俩儿比枪法去吧! 卫队刚一离开金宝街,清云轩茶楼里就挤满了人! 那些官员们连连后悔刚才把万两银票给了踏云楼。若是知道清云轩有这等背景。他们谁还会去巴结一个妾室姨娘! 不过,当他们得知清云轩的贵宾牌才五百两银子一个。立刻掏出身上剩下的零散银票,能买几个就买几个! 半柱香的功夫,柜台上就贴出一张红纸:贵宾牌售罄! 好些人捶胸顿足,骂自己的跟班动作太慢。没把贵宾牌抢到手。 有个机灵的手下发现,清云轩的茶具茶器和树根茶桌是可以预定的! 于是乎,负责登记的账房先生埋头登记。手里的笔就没放下过! 再后来,连柜上存的几百斤茶叶也被哄抢一空! 除此之外。清云轩连夜制备的茶点,也被这些官员和家眷,连同手下跟班,吃的盘光碗净,连个渣都没剩下。 能卖的都卖空了,不得已,姚喜礼只好取消了下午的书场,提前结束今天的营业。 而街对面的踏云楼,除了几只嗡嗡嗡的苍蝇,直到傍晚再也没半个客人上门。 掌柜愁眉苦脸地找到九姨娘,后厨剩下几百斤点心、蔬菜、生肉,天气又热,卖不掉的话放到明日就该扔了,要不拿去救济了城里的穷人? 九姨娘气的妆也花了,云鬓也乱了,绞着手里的锦帕,尖声喊道:“都给我扔了、埋了、烧了!一块点心渣也不能给那些贱民!”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黄氏,冷哼一声带着玉瑶出了酒楼。 都怪这个没见识的商妇!说什么夏青云只是个穷山沟出来的农家女,说什么她是借着皇甫商号起的家,根本没有后台。还出个馊主意,叫什么踏云楼! 这不是把她往刀尖儿上推吗?若是被镇国公怪罪下来,她恐怕连姨娘的地位都保不住,没准儿要被南宫夫人降为小妾,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私房钱也得交给公用。 还有身边这个不开眼的玉瑶,你得罪谁不好,偏去惹镇国公的义女!想连带我一起作死吗?她越想越气,转身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得玉瑶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玉瑶委屈地噙着泪,“姨娘,我真的不知道她...” “还敢顶嘴?再顶嘴把你剪了舌头卖给窑子!”九姨娘没好气地骂道,撩帘上了轿子。玉瑶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跟在轿子后头边跑边哭。 “啥?镇国公认你做义女啦?” 爹和田振宇上午一直在睡觉,娘和伯母舅母她们在后厨忙得不停脚。乍一听说这个消息,他们齐齐吃了一惊。 “青云,这是啥时候的事儿?”爹问道,闺女才去了京城几天,咋就认了个官大的吓死人的义父义母? 夏青云笑着把戒台寺的经过讲了一遍,自然隐去了她教镇国公使用短枪的一幕。 花景天笑着埋怨道:“他大姑父口风还真紧,今个我竟然和两位国公坐一桌,吓得我差点儿喘不过气来!” 大姑笑道:“可不是,回家我得好好问问他!不过,这种事真不好随便说的,你们也别怪罪彭泽。” “是我不让说的。”夏青云笑着解释,“镇国公位高权重,我不想因为这件小事惹出麻烦。 大家纷纷点头,暗赞夏青云思虑周全,稳重不张扬。 姚喜礼捧着账本道:“要说麻烦也不是没有!”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茶楼今天被买空了,明儿拿什么开张待客?” 贵宾牌二百个,收银十万两。树根茶桌一百五十套,收定金三万两。茶具茶器卖了一万五千两,茶叶卖了两万四千两,其余零零碎碎收了两千三百两。 开张第一天,清云轩共收入十七万两多的银子! 乖乖!在座的没一个不咋舌的。只这一天,投入的本钱就全收回来,还赚了十几万的利润! 姚喜礼和花景天赶紧又出去采买,预备第二天的食材。娘和伯母舅母也各自回房歇息。 傍晚,三家人才又重新围坐在院子里喝茶。 姚喜礼道:“镇国公夫妇过继一个儿子,现在又认女儿,也是儿女双全了!这可是司鸿家族的大喜事!” “她三舅父,你刚说什么司鸿家族?”娘追问道。 “是啊,镇国公叫司鸿睿,是镇远将军司鸿博文的父亲!” “啪!”娘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她脸色苍白,身子一晃,晕倒在地上。(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双喜临门 “以彤!以彤!” 爹抢身抱住娘,急切地唤着她的名字。 娘的名字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个乡下农妇。乡亲们总叫她夏婶,夏青云也没问过娘的本名,原来娘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 只是,一年多来,爹娘一直喝着七星泉水滋养调理,身体素质比同龄人好的多,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他爹,还不赶紧去请大夫!”三舅母一面掐着人中,一面提醒道。 众人手忙脚乱地帮着爹把娘抬进屋里,夏青云取来些泉水,撬开牙缝给娘灌下去。半柱香之后,娘才悠悠转醒。 “青云她娘,你可吓死我了!”大伯母扶娘坐起来,“许是刚到北边儿水土不服,从昨夜里又忙到今天下晌儿,怎么能不累!” 娘的脸色还有些发白,虚弱地笑了笑,“我没事,倒让你们跟着受惊了!” 说着就要下床,大伯母赶忙按住她,“你只管好好歇着,待会儿让大夫仔细瞧瞧,可别落下病根儿。” 正说话间,姚喜礼带着鹤年堂的穆大夫走了进来。大伯母忙起身给穆大夫搬了把椅子。 号过脉,穆大夫把爹叫道跟前,问了问娘的年纪和平日的饮食起居。 “大夫,我婆娘她...” “放心,夫人的身体很好!”穆大夫捋了捋胡须,微笑着对爹说道:“恭喜夏老爷,家里又要添丁啦!而且,还是两个!” 爹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大夫话里的意思。 夏青云抿嘴一乐,推着爹的肩膀说道:“爹。大夫是说,我娘有喜啦!还是双胞胎!” 爹娘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夫,好像在怀疑他是不是号错脉了。 穆大夫笃定地笑道:“夫人的确是喜脉,而且脉象沉稳有力,说明胎儿发育的很好,也不需服药,只要别太劳累。静养几日便好!” “今儿个可是双喜临门!”大伯母第一个过来道喜。舅母姑母等人也围拢在床前,你一言她一语地祝贺。 娘又喜又羞,脸上泛起薄薄的红晕。她轻轻扯了扯爹的袖子,“他爹,还愣着干啥,赶紧给大夫封银子!” 夏青云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爹手里。爹憨憨地笑着。交给穆大夫,又和姚喜礼一起送大夫出了门。 屋里剩下的都是女眷。相互说起话儿来也不避讳,三舅母和大姑直夸夏青云的爹能干,是个种地的好把式。 大伯母笑道:“瞧你们这些做长辈的,青云丫头还在呢。说话悠着点儿!” 可比起夏青云,娘反倒更是不好意思。前段日子她一路奔波,从玉州回到北溪。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河间,月事推迟了也没在意。还以为是年纪大了,再加上劳累才会月事紊乱。万万没想到,隔了十几年,自己还能再怀上孩子! “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娘家表姐,去年都三十五了还生了个闺女呢!” “可不,”大姑也附和着大伯母的话,“听我家彭泽说,京城里还有一户人家,两口子年过四十还老蚌还珠!” “好啦好啦,我们也别在这里呱噪,让夏婶好好养养精神。” 大伯母说着,拉着三舅母等人退了出去,只留下夏青云在房里陪着。 “娘,”夏青云撒娇地依偎在床边,“我得赶紧写封信给华云秋云,告诉他们又要有弟弟妹妹啦。不过,爹娘可不能有了小的,就不理我们三个!” “你这丫头净胡说!”娘笑着嗔道,可转而,娘的神色又紧张起来,握紧夏青云的手问道:“镇国公的名字当真叫司鸿睿?镇国夫人可是她的原配?你可知夫人的名字?” “我看他们年纪相当,又十分恩爱,应该是原配!镇国夫人还说,要我明天带着你和爹,去别院做客。” 夏青云端详着娘的脸上的神情,心里有些不解,娘为何这样问?听口气,就好像娘早就认识镇国公夫妇一般。 “好,好!”娘的边点着头,边擦着眼中溢出的泪水。 夏青云只道娘是因为怀孕,情绪激动,才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她安慰了几句,让娘好生歇着,自己还得赶到茶楼,跟厨房的人交待一下明日要准备的茶点。 等到爹回来,夫妻二人关好门窗,小声在屋里商议起来。 翌日清晨,爹娘和夏青云一起吃早饭,两人精神虽然不错,但是脸上都画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夏青云暗笑,爹娘一定是太激动了,恐怕说了一宿的话儿,没怎么睡好。 镇国公的亲兵侍卫一早儿就赶着辆马车,来到夏宅门口候着,带着他们去往城东的别院。 一路上,娘紧张的一直抓着夏青云的手,明显能够感觉到她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爹却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夏青云安慰道,镇国公和护国公夫妇都是十分和蔼的人,让他们不必要紧张。 爹和娘对视一眼,两人又一齐看着夏青云,欲言又止。 夏青云心里直纳闷儿,爹娘这是怎么了,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似的。 爹叹了口气,把目光转向车窗外,娘也低下头,不住地摩挲着夏青云的手。 不多时,马车来在一座宏大的庄园门前,站岗的兵士推开高大沉重的木门,一条林荫大道笔直地通向庄园深处。 初秋的阳光透过树荫,在路上投射下斑驳的影子。几只秋蝉伏在高高的树梢儿上鸣叫,衬得整个庄园显得更加安静。 真不愧是皇家级别的农庄,马车从院门口走到里面的城堡,足足用了半盏茶的功夫,可见这座庄园占地面积之大,将近有小半个河间县城了! 城堡门口青砖墁地,是个不大不小的广场,昨天那两辆金碧辉煌的车辇就停在一旁。 早有兵士向里面通报,夏青云刚下车,就见镇国公夫妇和护国公夫妇一起迎了出来。 夏青云紧走进步,上前行礼,转头却看见爹搀着娘还立在原地,怔怔地望着走出来的镇国夫人。 “娘,娘!”她小声叫着,娘却跟没听见一样。 等她回过头,却看见镇国夫人脸上露出极惊骇的神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身后。(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十六年前(一) 娘一步一步挪到镇国夫人面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姐?” “以彤?”镇国夫人的声音发颤,“真的是你吗?” 两个人拥在一起,抱头痛哭。 十六年前,齐国西南山区边陲小镇,乌云密布,天气又闷又热,空气潮湿到极点,随时会降下一场暴雨。 时任左将军的司鸿睿,辞别即将临盆的妻子,率领五千精兵挺近横断山,围剿盘踞在那里的几股山匪流寇。 就在当天晚上,将军的妻子经过数个时辰的阵痛,诞下一个女婴。 贴身丫鬟小心翼翼地抱起粉嘟嘟的小婴儿,递到她面前,“小姐,小小姐长得可真像将军!” 小婴儿闭着眼,小嘴用力的吮吸着香甜的乳汁,长长的眼睫毛轻轻颤抖着,鼻头上沁出细细的汗珠。 将军的妻子慈爱地轻抚过她的小鼻尖儿,“以彤,你说将军会不会不喜欢女孩儿?” “怎么会!将军临走时候说了,不管男女,只要母子平安就好!小小姐长得这么可爱,将军看见一定稀罕的不得了!小姐,我炖了鸡汤,这就给你端去。” 丫鬟以彤说着,替她披上一件青底素花的褙子,才开门走了出去。 一道明亮的紫色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狂风骤起,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滚过。 母亲收紧手臂,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婴儿,生怕雷声惊吓到她。小婴儿吃饱了奶,浑然不觉地在母亲的怀中酣睡。 此时,整个小镇的人们也都沉浸在睡梦之中。丝毫不知道致命的危险正悄悄地降临。 “敌袭!敌袭!”刺耳的号角声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军营里霎时纷乱起来。人声杂沓,火光四起。 以彤慌张地冲进来,“小姐,不好了!敌人偷袭,已经把整个镇子包围了!” 将军的妻子脸色煞白,驻扎在镇上的只剩下三千兵士,还有一少半是没有战斗力的老弱病残。根本挡不住敌人有预谋的进犯。 偏这么巧。将军带着大部分精兵刚开拔,敌人就来袭营,一定是有奸细走漏了消息! 咣当一声。门被人撞开,浑身是血的卫队长捂着受伤的胳膊,“夫人!快跑,前面要顶不住了!”说完。转身又冲了出去。 以彤手忙脚乱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又抓了几块桌上的干粮塞进包裹。接过她怀里的婴儿,搀扶着她下了床。 “小姐,我们先去山上的娘娘庙里躲一躲,那里偏僻没有人家。敌人兴许不会找到那里。” 两个人抱着婴儿,趁着夜色往后山上跑去。刚跑到半路,大雨倾盆而下。将两人浑身淋个透湿。 娘娘庙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她们踉跄着摸到一座泥像后面。小婴儿被身上的潮湿弄得很不舒服,放声啼哭起来。 将军的妻子抱过婴儿,一面轻摇着,一面担心地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丫鬟以彤从包裹里找出一件半干的衣服,接过婴儿帮她擦干身体,重新包了起来。 然而,婴儿的哭声到底还是引来了几个敌兵,他们举着长矛朝娘娘庙扑过来,大声呼喝着她们听不懂的话。 “是蛮夷人!”将军的妻子大骇,她起先还以为是悍匪,没想到竟是比悍匪还凶恶的蛮夷军队! 刚到这里的时候,她就听当地人讲过,临近的蛮夷国凶残野蛮,甚至还有吃人的习俗。不过,蛮夷国小力薄,从不敢冒然进犯,所以司鸿睿才敢只留下三千兵士驻守。这次进犯绝不是偶然,一定是有人内外勾结,蛮夷才会趁机入侵。 容不得她多想,蛮夷兵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怎么办,自己刚刚生产,身体是最虚弱的时候,外面又是暴雨倾盆,现在即使带着婴儿逃跑,也绝对逃不出蛮夷兵的追杀。 她看着在以彤怀里重新熟睡的孩子,咬咬牙,低声吩咐道:“以彤,你们躲在这里不要出声,我去引开追兵。” “小姐,你不能...” 话还没说完,将军的妻子就趁着闪电的光亮跑了出去,随即,娘娘庙外传来一阵叽哩哇啦的呼喝。 以彤又惊又怕又担心,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着,就在这时,庙门口又传来脚步声和蛮夷兵的说话声。情急之下,她后背紧紧靠着泥像,朝角落里锁去。 突然后背一空,整个人向后倒去。原来,泥像身后留了一个半人高的小洞,里面是中空的。以前被人用一块木板挡住,不知何时木板倒了下去,露出了洞口。 以彤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儿躲进泥像里面,她不住地祈祷着,孩子千万别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千万别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黑暗中,她能听到蛮夷兵在庙里转了一圈,甚至还走到泥像前,用长矛四处乱戳。 雨越下越大,娘娘庙年久失修的顶棚经不住雨水的冲刷,呼啦一下子掉下一大块,两个蛮夷兵大叫起来,似乎是怕这破庙坍塌,前后脚儿地跑了出去。 娘娘庙在雷电交加的暴雨中摇摇欲坠,房顶一块接一块地往下掉,以彤觉得身后靠着的泥像也渗进了雨水,轻微地晃动起来。 不好,这里恐怕真的要塌了。她一咬牙,用衣衫将小婴儿包在怀里,又牢牢地绑在身上,钻出泥像。刚跑出十几步远,身后的泥像就轰地一声倒了下来。 以彤头也不敢回,冒雨朝山上跑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躲在山洞中的以彤,取出一块早已湿透的干粮,放在嘴里细细嚼了,喂给呱呱啼哭的小婴儿。 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她不敢离开山洞半步。不知道小姐有没有逃出去,也不知道镇上现在是什么样。她只知道,这里目前是安全的。 几天来,她没吃过一口干粮,全都省下来嚼碎喂给小婴儿,渴了,就用手接一些山洞壁上渗出的水滴。 直到有一天,最后一块干粮也喂完了,小婴儿已经多半天没有吃东西,饿的哇哇大哭。 以彤也虚弱地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强迫自己不要合上眼睛,生怕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小姐冒着生命危险,把刚出生的女儿托付给她,无论如何,她也要坚持下去! 山洞外面传来一阵杂响,似有人经过。以彤晕过去之前,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十六年前(二)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小屋中。她惊慌失措地坐起来,伸手向身上摸去。 “孩子!孩子没有了!” 光着脚跑到门口,推开门,刚好看到一个男人怀里抱着小婴儿走过来。 以彤一把将孩子夺了过来,“你是谁?”她一面喝问,一面低头看向怀里,小婴儿似乎刚刚吃饱,嘴边还溢出一点儿奶渍,此刻正合着眼安睡。 “这位姑娘,孩子饿的直哭,我就抱了她出去,求村里的婶娘喂她些奶水。” “村里?”以彤茫然地抬起头,“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我怎么会在这儿?” 男人憨憨地一笑,目光落在她的赤脚上,“姑娘,你刚生了孩子,着不得凉,还是先进去说罢。” 经过男人的一番解释,以彤才知道这里是和小镇隔着两座大山的大垌村。 男人叫夏建平,跟着大垌村里有名的木匠做学徒,那天,他上山伐木,无意间听到有婴儿的啼哭,顺着哭声找到晕倒在山洞中,奄奄一息的以彤,把她和孩子背下了山。 以彤没想到,自己那晚冒着雨竟然爬了半座山,而且还在山洞里躲了七天! 她急忙问道:“你可听说那边镇子上的消息?” “姑娘是从镇子上逃出来的?”夏建平叹息道:“你们还真是命大!听说前些日子,蛮夷人扫荡了镇子和驻扎在那里的军营,见人就杀,全镇死了多一半儿的人。”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欲言又止,以彤催促道:“剩下的人怎么样了?你快说呀!” “没剩下。暴雨引发了泥石流。整个小镇...都被埋了。” 以彤身子晃了两晃,“我不信!我要回去找小姐,小姐她一定还活着!” 夏建平劝住她,通往镇上的路都被山石堵死了,现在根本过不去。她才醒过来,又带着孩子,还是先养好身体再做打算。 一个月后。夏建平带着她来到以前的小镇附近。放眼看去,小镇整个被埋在一个小山包下面,根本看不出曾经有人家。 以彤跪在地上放声痛哭。难道就这样和小姐阴阳两隔?可怜的孩子。刚吃了一口奶,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娘! 这以后,她带着小婴儿在夏建平家里又住了半年,全靠着村里人的帮助。东一家西一家地给孩子讨奶吃。 一有空闲,她就出去打听左将军的消息。但是都失望而归。 有人说,左将军的人马在山里遭到悍匪和蛮夷人的埋伏,全军覆没。也有人说,曾经看到一队兵马绕着小山包跑了整整十几天。最后不知所终。 这半年来,夏建平对她和孩子照顾的无微不至,也知道了小婴儿并不是她亲生。而是她服侍的小姐的孩子。但是,以彤并没有告诉他。孩子的父亲就是左将军司鸿睿。直到夏建平出徒归家,他放不下以彤和孩子,便开口求亲,要带着她们回到东南省的北溪村,以彤才实言相告。 他们一路走,一路打听,但是始终没有左将军的消息。 有一天在路上,又遇到一个娘娘庙,以彤便跪在娘娘像前许了三个愿。 一来祈祷小姐福大命大,能够平安脱险。二来希望自己能够顺利将小婴儿抚养大。最后,她求娘娘保佑终有一天他们能够一家骨肉相聚,再也不分开! “小姐,如今这三个愿望真的都实现了!” 夏青云的娘抹了抹眼泪,拉过夏青云的手,交在镇国夫人的手里。 “青云,快叫娘,小姐她才是你的亲娘啊!” 镇国公夫妇齐齐站起身来,眼里噙着热泪。天意,这都是天意啊!想不到,自己才认下的义女,竟然就是自己失散了整整十六年的亲生女儿! 那天晚上,镇国夫人跑出娘娘庙,被蛮夷兵追杀,情急之下她慌不择路,失足跌下山崖。 老天有眼,山崖并不太高,底下又长满了茂密的灌木,她只是摔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天已经亮了,她好不容易爬上来,却发现整个镇子已经被滑落的山体埋在下面,小镇上的人,军营的兵士,还有入侵的蛮夷人,也全部被活埋。 娘娘庙一片废墟,她跟疯了似的用手刨起土来,直到两手的指甲全部都磨得脱落下来,鲜血淋漓。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哭晕了多少次,她才被赶来的援兵发现,辗转回到司鸿睿的身边。 围着镇子找了整整半个月,甚至派人将娘娘庙上面的山石都搬开,只找到一件以彤遗落的衣衫。 十六年来,夫妇两个始终抱着一线希望,也许,以彤和孩子命大,能逃过这一劫。也许,她们总有一天会走到自己面前,在有生之年,还能听到孩子叫声爹娘。 夏青云望着面前的两个人,彻底地石化了。世界上还有比这个‘夏青云’的命运更离奇的吗? 刚一出生就遭此大难,冥冥中躲过一劫,又因病离世,冥冥中自己的灵魂又穿越过来,现在,眼前又站着‘夏青云’的亲生父母。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镇国公抹了一把眼泪,扶着身边的夫人柔声道:“见着就好,坐下慢慢说,别吓着孩子。” “是啊,大哥,嫂子,你们一家人团聚,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如今不比以前,再也没有什么能把你们分开了!”护国公和夫人走过来,含着泪笑着劝慰。 夏青云缓过神,深深地吸了口气,既然老天让她借用了这副身体,那就要替它的主人承担起这一世的一切。 戒台寺的老和尚曾经提醒过自己,命由己造,也许就是因为自己前世不知道感恩,从来也没对自己的父母亲有过笑脸,所以上天才惩罚她。有情才入娑婆,一切都是缘分。这一世,自己要学会珍惜,学会惜缘! 她抬起头,轻声地唤道:“娘...爹...” 镇国公夫妇眼中放出光彩,一把将她拥在怀中,一家三口历经十六载离散,终于在这一刻,重新拥抱在一起! 感受到来自亲生爹娘身上的温暖,夏青云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一旁的爹娘欣慰地流着泪微笑,看到护国公夫妇...自己的叔叔和婶婶,也在不停地擦着眼泪。 夏青云突然浑身一震,一个想法令她像被一盆冰水倾头浇下,顿时凉到了心里!(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身世之秘 她记得章彭泽曾经说过,司鸿博文是护国公夫妇的长子,过继给了大伯镇国公。也就是说,从血缘关系上,她和司鸿博文是堂兄妹! 无论在前世还是现在的齐国,堂兄妹之间绝对禁止姻亲。即使撇开律法,从人伦的角度上讲,堂兄妹之间发生感情,也是令人所不齿的。 往日的一幕幕快速在脑海中闪过,她的脊背僵直,全身冰冷,脸色变得煞白。一种难以言说的痛,将她紧紧地擭在其中。 镇国夫人觉察到她的不对,慌忙问道:“青云!你哪里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样难看?” 又见她的怔怔地看着护国公夫妇,泪水无声地流下脸颊,心里顿时猜到了七八分。 “以彤,我想单独和青云说几句话...” 爹娘和护国公夫妇只道她们母女相认,有些体己话儿要说,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只留她们一家三口。 “青云,你是不是想到博文是你的哥哥,所以才...” 镇国夫人边说边用帕替她拭去泪水,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可怜的孩子,都怪爹娘没有早些找到你,让你受苦了!” 夏青云只是木然地流着泪,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司鸿睿的神色中露出几分古怪,他忍不住走过来,皱眉道:“婉清,莫要让女儿伤心,全都告诉她吧!” 镇国夫人点点头,温柔地抚了抚夏青云的头发,柔声道:“孩子,若我没猜错。你和博文,你们一定是两情相悦,对不对?” “唉!你就直说,博文不是瑾和若曼亲生的!和咱们没有血亲关系!”镇国公看不得女儿伤心,脱口而出。 夏青云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父亲,“什么?博文他。他不是叔叔和婶婶的孩子?” “嘘!”镇国夫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听我说,博文他是你叔婶抱养的,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超过一掌之数。” “娘。你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夏青云急切地问道。 “二十几年前,你爹和三位叔父,都是四皇子的贴身侍卫。那时候。先皇还未退位,可几个皇子之间已经开始了争夺皇位的明争暗斗。四皇子德才兼备。又有朝中一众大臣的支持,是最有希望接替先皇登基的。” “最是无情帝皇家!”司鸿睿接着说道。 “那日夫人待产,四爷在产房外守了一天一宿。就在妇人刚诞下麟儿的时候,府里突然被几十个刺客突袭。四爷受伤,夫人遇难,孩子也被刺客抢走。我和你叔父们奋力追赶。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抢回来。” “四爷抱着逝去的夫人伤心欲绝,他担心孩子养在王府会再度遭到刺杀。便让我们找个牢靠的人家,暂时抚养孩子。那时只有你二叔成了亲,妻子就是夫人的侍女若曼,她哭着请求四爷,要替死去的夫人抚养孩子,就这样把孩子抱回了家。” “谁知道,皇位之争持续了三年。三年后,四爷登基,但是边疆不稳,皇上不得不率军亲征,战争一打就是两年,等到社稷安稳,博文也长大懂事了。” “皇上封我们兄弟四个为国公,见若曼和他母子情深,便将博文留在了你二叔家。后来,你娘和你离散,身子落下病根,不能再生育,你二叔便奏请了皇上,将博文过继给我。” 司鸿睿一口气说完,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不过,你和博文的事情,恐怕还有些困难要解决。” 他话中的顾虑,夏青云和镇国夫人也想到了。 这个秘密是不能够让外人知晓的。若是对外公布夏青云就是镇国公夫妇的亲生女儿,那么在外人眼里,她和司鸿博文就是堂兄妹,绝对不可以谈婚论嫁,除非... “除非,我们只承认你是义女,而不让别人得知实情。”镇国公叹了口气,“只是这样,就太委屈你了!” 夏青云这半天的心情就像做过山车一样,从惊讶到绝望,又从绝望到惊喜。 她扑通一声跪在镇国公夫妇面前,“爹,娘,博文他太可怜了,求爹娘做主,我,我不会觉得委屈。” 她所说的可怜,在镇国公夫妇听来,是指司鸿博文刚生下就死了娘亲,却不知夏青云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司鸿博文为她做了那么多,又为守护齐国的百姓身受重伤,自己怎么可以为了恢复国公女儿的身份,而令他伤心呢。 镇国公夫妇小声商量了几句,答应了夏青云的请求。毕竟,这十六年来,他们几乎已经不抱希望能再见到女儿,现在孩子重新回到他们身边,已经是上天赐福。 司鸿博文虽不是亲生,但这些年,他们和护国公夫妇对他都是视如己出,他们也不忍心看到他伤心失望。 于是,他们告知夏建平夫妇和护国公夫妇,一定要严格保守夏青云的身世秘密,对外还是以义女相称。除了称呼上的不同,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对夏青云的感情。 事情说开了,夏青云心里的结也解开,笑容重新回到众人的脸上。 镇国公夫妇又听说以彤有喜,就非要带他们一起去京城。他们可是司鸿家的大恩人,要好好报答十六年前对夏青云的救命之恩和这些年的抚育之恩。 从别院回来,夏青云跟姚喜礼安排好茶楼的事情,便收拾东西准备赶往京城。 其实,自从开张那天两位国公和夫人现身茶楼,清云轩便再也用不着担心没有客人上门。 姚喜礼忙得不可开交,后厨和前面的伙计又增加了一倍的人手,加上书场开讲,楼下的散座和楼上的雅间全都是客满。花景天也干脆把花家的药材生意托付给兄弟,跟着姚喜礼专心打理茶楼。 夏青云和爹娘以及雪儿、黑星来到京城,直接住进了镇国公的王府。 每天,夏青云都用七星泉水给两位娘亲调理身体,镇国夫人的面色一天比一天好。往日一向沉寂的镇国公府,渐渐变得热闹起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乔装入宫 这天,司鸿睿奉旨入朝,直到傍晚才回来,一进门,镇国夫人就发现他眉头紧锁,忙问宫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的身子愈发不好了!”司鸿睿面有忧色。他是经历过前朝那场皇位之争的,亲眼看见诸皇子之间残酷无情的争斗。他不想看着二十几年前的悲剧重演,却又束手无策。 “爹,皇上得的是什么病?”夏青云问道。 “从前年开始,皇上的起居变得古怪起来,有时一连数天不思饮食,有时又暴饮暴食,又时常昏厥,身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虚弱起来。去年更是抱病不起,双腿浮肿,连床都下不了。” “那太医们怎么说?” “太医也说不清楚,方子开了不少,就是不见效。” 齐国虽然没有前世科技发达,但是医生们擅用针灸和草药治疗病人,即使是疑难杂症,医术高明的太医们也能对症治疗。像这样搞不清楚病因,诊断不出病症的事情还十分罕见。 别人没有办法,但是夏青云有包治百病的七星泉水,她又想到当今皇上是司鸿博文的亲生父亲,便自告奋勇道:“爹,能不能带我去见见皇上?你看,娘这些日子身体好多了,兴许泉水也能治皇上的病呢?” “这...”司鸿睿有些犹豫,给皇上治病,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青云,你从家里带了多少泉水来?”镇国夫人有些奇怪,这些日子天天喝,她从哪里弄来这么多泉水呢。 夏青云一时语塞,若不以实相告,恐怕镇国公夫妇是不会相信的。 她吩咐人将爹娘请来。把雪儿和黑星也叫了来,笑着对镇国公夫妇说道:“你们闭上眼,我变个戏法。” 随即心念一动,将众人摄入如意宝阁之中。 周围场景突变,镇国公夫妇大惊失色。爹娘急忙安慰,将来龙去脉解释一番,自然还是推到王母娘娘和仙女身上。 青梅等见来了生人。也一阵风地过来打招呼。 “他们难不成就是你说的仙女和仙子?”镇国夫人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九个人。饶是她和司鸿睿见多识广,也没有过这么稀奇的经历。 夏青云莞尔一笑,挽着她和司鸿睿的胳膊。“她们和我们是有些不一样,你们不要害怕。” 说着,她冲青梅几个眨眨眼,九道碧绿的旋风平地而起。转眼间,现出九条两丈多长。碗口粗细的碧绿蟒蛇,周身环绕着金色的花纹,巨大的蛇头吐着信子,朝镇国公夫妇微微点头。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雪儿和黑星也一跃而起,再落在地上的时候,已经变成一黑一白两只巨豹。 “他...他们。都是妖精?”司鸿睿费劲地咽了口唾沫,骇然地倒退一步。 镇国夫人也是惊得浑身哆嗦。忍不住靠在夏青云的身上。 “好啦,变回来吧!”夏青云怕吓着他们,赶紧吩咐道。 几人重新变回原形,嘻嘻哈哈哈地站在原地。 娘上前替镇国夫人抚着后心,“小姐,不用害怕,他们都是来帮青云的!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青云这是得了老天的护佑。” “是啊!我们就是老天爷派来给青云姐做帮手的!”黑星调皮地指了指天上。 镇国公胆大英武,绕着黑星转了几圈,拍了拍他肩膀,又对着雪儿和青梅等逐一看过去,连叫了几声好。 “想不到我闺女还有这等仙家本事!博文那小子知道吗?” 夏青云摇摇头,“我没告诉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后悔。若早知和司鸿博文间有这层渊源,她早就带他进宝阁,也省的他千里之外总担心自己的安危。 爹娘和青梅等人陪着镇国公夫妇在宝阁的茶园里转了转,又登上大青山,远眺四周的风景。 七星湖现在已经变成了七星海,烟波浩渺,一望无际。山脚下,先前开辟的农田,稻米和小麦早已变成金黄一片,再加上周围各种绿油油的菜田,挂满果子的果林,碧绿的茶园,远处是一排排黑瓦白墙的屋舍,景色如诗似画。 镇国公夫妇看得心旷神怡,指着蔚蓝的七星海问道:“你说的泉水可就是取自这海里?怎的一点儿苦涩都没有?” “这里早先只是个小池塘,后来才慢慢变成大海的。”夏青云讲了一遍如意宝阁里的变化过程,又引得他们惊呼不已。 至此,他们完全相信自己的女儿得到了王母娘娘和仙女的指点,兴许皇上的病真的能被她治好! 欣赏过了风景,夏青云又带着他们来到山下的温泉,她和雪儿陪着两位娘亲,爹和黑星陪着司鸿睿,舒舒服服地泡了起来。 泡过温泉,又去茶室品了青梅新制的茶,盘桓半日,夏青云才把恋恋不舍的镇国公夫妇等人带了出来。 镇国公浑身舒泰,兴致盎然地道:“婉清,等我们告老还乡,也别去乡下寻地方,就搬进闺女的宝阁里养老吧!青云再和博文生上十个八个的娃儿,咱们天天哄着他们,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爹!”夏青云娇嗔着,满面通红地躲进镇国夫人的怀里,惹得大家两个哈哈大笑。 见识了闺女的‘仙法’,司鸿睿决定带她去见皇上,但是,这件事不能张扬,绝对不能让那帮王公大臣和诸皇子知道。 皇家无情,为了登上皇位,杀父弑母,手足相残,这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旦被人知晓,恐怕皇上会有生命之危。 夏青云换上一套兵士的装束,身着深紫色软甲,头发束起,不施脂粉,扮作司鸿睿的贴身侍卫混进了皇宫。 为了安全起见,她提议也带上雪儿和黑星,他们两个倒不用换装,轻轻一转身,从样貌到衣着就变成了侍卫的模样。 一行人骑着马来到皇宫门口,守卫一见镇国公,问也不问就放行。皇上自打登基就下旨,两位国公可以骑马进入皇城,十几年来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人敢阻拦。 夏青云好奇地四下张望,齐国的皇宫宫墙高耸,金碧辉煌,丝毫不逊色于前世的紫禁城。 穿过正殿旁边的通道,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守卫森严的庭院。司鸿睿率先跳下马,将其余的兵士留下,只带着夏青云和雪儿黑星走了进去。 庭院里,几个宫女太监急匆匆地端着铜盆从屋里出来,见了司鸿睿急忙见礼。 那些铜盆中竟都盛着半盆血水,可以想见皇上的病不是一般的危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诡异的寝宫 司鸿睿吩咐雪儿和黑星守在门口,带着夏青云朝寝宫里走去。 踏入房间的瞬间,夏青云浑身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屋里所有的陈设,全部涂成了黑色,就连层层帐幔,也是由黑色的绸缎制成。墙上挂满青面獠牙的面具,在几颗夜明珠的照射下,反射出蓝绿色的冷光。乍一看,放佛踏进了阴风阵阵,鬼火幢幢的阎王殿。 耳边传来司鸿睿一声低低的叹息,“从去年开始,皇上就让人将这里布置成漆黑一片,连一丁点儿的烛火也不许有,所有的镜子也都被撤去。等会你见了,千万不要害怕。”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穿过数十道幔帐,司鸿睿止住脚步,轻咳一声,单膝跪下。 “臣司鸿睿参见!” 粗重的喘息声从黑暗中传来,许久,一个极其诡异的声音说道:“平身。” 之所以说这声音诡异,是因为这声音既像男人,又像女人,既透着几分苍老,却又反常的尖细,总之是找不出可以准确形容这种声音的词语。 “皇上,我带了一个人,能治好您的病。” “哦?当真?” 司鸿睿在黑暗中轻轻握了握夏青云的手,示意她回答皇上的问话。 “是...回皇上,能否,能否让我看看您,再做诊断。”夏青云定定神,硬着头皮回答。她在来之前,对治好皇上的病有九分把握。但是自从进了这间诡异的寝宫,就只剩下五分了。 “是个女的?”皇上似乎有些犹豫。 “皇上,婉清的痼疾就是她治好的,所以我才敢带她前来。” “哦。”皇上喘息了一阵。“既是这样,那你就带她进来吧。” 司鸿睿握着夏青云的手,稍稍用了些力道,似乎想传递给她一些勇气。 摸黑超前走了几十步,咔哒一声,墙上不知被谁推开一个小窗口,从窗口处散射出淡淡的浅绿色的荧光。看来在那窗口里也放着一颗夜明珠。 夏青云眯着眼朝里面看去。饶是她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看到的东西吓了一大跳。 屋子里并没有床,只在中间搭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木架,木架中间立着一个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夏青云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一股腥臭的味道从木架上的那人身上传来,熏得她几欲作呕。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借着昏暗的荧光。她看到重病中的皇上并不是形销骨立,而是比普通人胖了两倍有余。 一张肉盘似的大脸上。两只眼睛被浮肿挤成了一条缝。此刻,这两条缝微微张开,似乎也正在盯着夏青云看。 她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鸡皮疙瘩起得更多了。 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她仔细地打量,才发现木架周围摆着许多铜盆,偶尔会有几声滴答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这人身上落在铜盆中。 夏青云心中一凛,难道。她刚才看到的铜盆和血水,就是从这里端出去的? 为了看得清楚些,她不得不靠近木架,一直走到这人跟前,周身的汗毛顿时倒竖起来。 木架上的人赤着身,只在腰上围着一小块布。在他的皮肤上,密密麻麻地鼓出一个个细小的带着尖刺的圆包,圆包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其中蠕动的最快的地方,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圆包溃破,从里面伸出一条极细的黑线,黑线如蛇一般扭动,奋力朝外钻着,最终爬出体外。 可是紧接着,这条黑线就在空气中融化成一滴液体,顺着疙疙瘩瘩的皮肤滚落在下面的铜盆里,发出滴答的轻响。 夏青云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连退几步,撞到司鸿睿的身上。司鸿睿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低声耳语道:“莫怕,那东西不会跑到别人身上的。” 难道,他就是大齐国的皇上,是司鸿博文的亲生父亲?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怪不得太医们说不出皇上得的是什么病,这病实在是太可怕,太诡异了! “嘿嘿。”木架上传过来几声令人牙酸的干笑,任人都能听得出来,笑声中含着无尽的心酸和失望! “睿,我的病,是不是没救了!” 司鸿睿的喉结动了动,无法回答皇上的问话。 “不,还没试,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果。”夏青云轻声答道。 作为旁观者,她都看得不寒而栗,可想而知那深受怪病折磨的无上君王,该是何等的痛苦! 她取出一个葫芦,环顾四周,想找个杯盏或者碗之类的东西,将七星泉水喂给皇上。 司鸿睿急忙接过来,上前几步,将葫芦里的水倒在木架上的一个小罐中。 她这才看见,小罐里有一根细细的管子,管子的另一头被固定在嘴边不远的位置,皇上只要微微一扭头,就能从管子里吸到水。 “皇上,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泉水,婉清就是喝了这泉水,不出半月就大好了。” 皇上又干笑几声,言语无比凄楚,“我倒情愿,你给我喝的是穿肠毒药!” “皇上!”司鸿睿跪在木架前,肩膀耸动,似乎在无声的哭泣。 “无论如何,请您打起精神试一试!” 皇上费力地将嘴凑近管子,吸吮起来。 夏青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动,她根本想象不到,皇上喝了七星泉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木架剧烈地晃动起来,皇上的身子陡然间又涨大了一倍,整个身子剧烈地颤抖起来,连带着木架也跟着抖动,眼看就要散架。 司鸿睿和夏青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他们怔怔地看着,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啊!”随着一声凄厉至极的叫喊,皇上周身的皮肤一寸寸地崩裂开来,无数黑色的蠕虫,密密麻麻地从裂口涌出,又旋即化成脓血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的铜盆里。 “皇上!皇上!” 司鸿睿不由得大声呼喊起来。 “青云,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你快想想办法,救救皇上,救救四爷!”(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太子殿下(一) 先爬出来的蠕虫变成粘稠的脓血,将皇上从头到脚包裹在里面,新的蠕虫又不断涌出,在淡绿色的荧光下,恰似一个有着黑红花纹的巨大的人形蛹。 夏青云这时才明白过来,那皇上的身子并不是什么浮肿。他的皮肤下面,有成千上万,无数的蠕虫以他的血肉为食,在不停地繁殖,将皮肤撑的愈来愈薄,最终一个接一个地从汗毛孔里钻出来。 而七星泉水的驱虫功效,令皇上体内的蠕虫大肆骚动起来,所以才将皮肤撑的爆裂开来,一起从体内涌出。再这样下去,不到一分钟,皇上就可能因为被脓血堵住口鼻窒息而死! 容不得多想,夏青云心念一动,将皇上连同木架,一起摄入如意宝阁,直接仍在了七星海的海滩上。紧接着,她把司鸿睿和门口的黑星也一同拽了进来,只留下雪儿一人负责守卫。 海浪不停冲刷着木架,脓血和蠕虫一层层地剥落下来,在七星海水强大的净化作用下,逐渐地变浅变淡,消失在碧蓝的海水中。 木架中间的人,体无完肤,眼皮、鼻子、嘴唇几乎掉了一大半,露出灰白的眼珠和牙齿,肩膀、手肘和膝盖等地方也露出森森白骨。 青梅等人闻声跑过来,一眼看见,惊叫道:“妖怪!”,吓得扭头便跑。 黑星一把抓住跑在最后的青果,“胆小鬼,叫什么叫,你自己才是妖怪好吧?” “都别吵了!”夏青云白了他们一眼,蹲下身子查看那位皇上的伤势。 血肉模糊的身体经过七星海水的冲洗,蠕虫已经没有了。但是如果仔细分辨,还能看到肌肉之中夹杂着针尖大小的白色虫卵。 这种情形,让她联想到前世看过的一些灵异小说里面描写的“万虫蛊”。 放蛊的人将虫卵混在被害人饮食当中,吃到肚子里,蛊虫就会在以人体为食,在体内不断繁殖。 宿主开始的时候并不会觉察,甚至虫子将大部分血肉和内脏吃光。宿主还不会死去。只会变成一具巨大的虫窠,如同行尸走肉般,直到放蛊的人引动母虫。虫子才会倾巢而出。 她一直认为这个情节只是作者的想象,没想到今天亲眼得见,不由感到周身一阵恶寒。 “青云,皇上...他。还活着吗?”司鸿睿声音发抖,不忍直视。 夏青云屏气凝神看了一会儿。见那具‘血人’的胸膛极其微弱地起伏,似在努力挣扎着呼吸。 “还有口气。不过,说不好还能活多久。”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重的伤势,不能肯定七星泉水是否能将这个已经被虫子吃了一多半的人治愈。眼下只能将他泡在水中。其余就听天由命了。 好在如意宝阁内的一切都能随心所欲听夏青云指挥,她引动心念,用石头围起一个小水池。将‘血人’浸泡在里面,只露出口鼻在水面之上。 想了想。她又在水池之上升起一座石屋,只在下面留了一个小门,用木板遮住以后,密不透光,这样即使他醒过来,也不会发现自己被挪出那间黑暗的寝宫。 “青梅,你们去大青山上采些人参、紫芝和石斛,捣成汁,掺在泉水里,每个时辰给他喂上几勺。” 这些药材还是她那次在神女峰,带着雪儿下山的时候采集的,移种在大青山上,经过宝阁里的灵气滋润,药力堪比外面千年以上。 青梅等人很不情愿靠近这个‘妖怪’,但是又不能不听夏青云的话,九个人边走边猜拳,谁输了谁就去喂药。 司鸿睿在石屋旁徘徊,既焦急又担忧。夏青云隐隐感觉到,他与皇上,除了上君下臣,似乎还有更深一层的关系。 “皇上,于我们司鸿家是有大恩的。”司鸿睿并没有转身,面朝着石屋,缓缓开口道。 “当年,他还是四皇子的时候,并不像其他皇子一样参与皇权之争。但是,仍免不了收到波及。想害他的人,先从他的家臣开始下手。我们司鸿家就是他的家臣之一。四爷完全可以装作无动于衷,隐忍下去,直到时机成熟。” 司鸿睿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说道:“他为了保住几位家臣的性命,暴露了自己的底牌,最后连他的母亲也被敌人逼的饮下毒酒自尽。我和你叔父立下血誓,一定要帮四爷登上皇位。” “我们果然没有跟错人,四爷登基后,励精图治,严明法纪,使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又减免赋税,休养生息。齐国用了十几年的功夫,便成为称霸中原的第一大国。如此明君,为何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上天不公啊!” 夏青云道:“这病得的蹊跷。我猜,是有人下蛊。” “下蛊?”司鸿睿猛地转过身,“蛊毒是西南蛮夷巫师才会的,皇宫之内怎能有人给皇上下蛊?” “我也只是猜测,从症状来看,很像书中记载的万虫蛊。爹,你有没有注意到,皇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患病的?” 司鸿睿皱着眉头思索,正欲回答,夏青云却一扬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有人要闯进寝宫!”她感应到外面的动静,扮成亲兵的雪儿,正拦在寝宫门口,和一群人争执。 “这可怎么办?一旦被人发现皇上不在了,可是要翻天的!”司鸿睿大急。 来的人正是太子和他的随从,若被他们发现,说不定马上就会将事情闹大,伺机篡得皇位。 “黑星!”夏青云让黑星把刚才仍在沙滩上木架拖过来,“你变成皇上刚才的模样,站到木架里去。” “啊?”黑星大叫起来,“那木架上满是腥臭的脓血,青云姐,能不能...” “别啰嗦,来不及了!”夏青云推了他一把,黑星无奈,一转身,化作半人不鬼的虚胖样子,三个人重新回到黑暗的寝宫中,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木架上已经换了人。 司鸿睿大步到门口,见太子正挥舞着手中的宝剑,向着拦在门口的雪儿劈斩过去。 “太子殿下,且慢动手!”司鸿睿高呼,抢在雪儿身前。 “是你?”太子眯起眼睛,阴测测开口问道:“镇国公,你好大的胆子!连本太子的路也敢挡!速速让开,我要觐见父王!”(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太子殿下(二) 司鸿睿的视线落在剑锋上,声音沉了沉,“太子殿下还是将它收起来的好,带兵器闯入寝宫,可是大不敬之罪,按律当斩。” “用不着你提醒!”太子悻悻地将剑入鞘,递给一旁的随从,倨傲地背起双手,“镇国公,我有事要禀告父皇,你莫要碍事,耽误了国事也是要掉脑袋的!” “皇上早已下旨由太子殿下摄政,您尽可以和两班大臣商议国事。”尽管心中忐忑不安,司鸿睿表面上还是泰然自若,淡淡一笑,“皇上口谕,眼下龙体欠安,十日之内不见任何人,太子还是请回吧。” 太子显然不相信司鸿睿的话,但是镇国公可不是一般的大臣,他是皇上亲封的带刀侍卫,还赐有尚方宝剑,也就是说,即使贵为皇子,触犯了大齐例律,镇国公也可以先斩后奏。 正僵持不下,外面又有太监高声唱道:“三皇子殿下驾到!四皇子殿下驾到!六皇子殿下驾到!” 转眼间,几位皇子带着随从,大步流星地来到寝宫门口,“皇兄,父皇可还安好?” 皇子们的表情看上去焦急而关切,却掩不住浑身上下腾腾的杀气。瞧这阵势,难不成今儿个是打算逼宫? 太子摊摊手,面上似笑非笑,“有镇国公在此,恐怕我们谁都进不去。” 这句话,引得几位皇子对司鸿睿侧目而视,六皇子大踏步走到门口,高声叫嚷道:“镇国公,你这是什么意思?父皇病危,我们进去探望都不行吗?” 司鸿睿不动声色地问道:“皇上龙体欠安。但还不至于病危,请问皇子殿下听何人胡言乱语,竟敢传出如此大不敬的谣言?” “这...还用说吗?”六皇子明显顿了一下,旋即指着旁边跪着的一众宫女太监道:“一盆盆的血水往外端,就是个好人,流这么多血也快没命了!” “皇子殿下怎见得这些就是皇上的血?” “寝宫中除了父皇,没有其他人患病。何况父皇前些日子也曾咳血。” 司鸿睿微微一笑。“不错,正是因为皇上咳血,我才奉旨从宫外请了一名隐世神医为皇上诊治。需用兔子血做药引。” 六皇子面色犹疑不定,正要再辨,身后的三皇子冷笑道:“既是取血,为何却又将血倒掉?谁知道寝宫中发生什么变故?我等身为皇子。不能坐视不理,必要进去一看究竟!” 此时。太子与四皇子也紧跟着走到近前,四位皇子虎视眈眈地瞪着司鸿睿,若不是惧怕他腰中佩戴的尚方宝剑,恐怕早就闯进去了。 司鸿睿略微后退了半步。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诸位皇子,老臣奉旨。绝不可以放任何人进去。” 他冲身旁的雪儿扮成的亲兵一挥手,“去将大夫用过的死兔拎出来。让皇子看个明白!” 雪儿领命,不多时,手里各拎了三四只死兔子,仍在皇子们面前,随即又附在司鸿睿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皇子们看着地上的死兔子,表情阴晴不定,司鸿睿道:“皇上召我进去,还请诸位不要妄动。” 有神兽化身的雪儿守在这里,别说四个皇子,就是来上百八十人也不是雪儿的对手。 望着司鸿睿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太子冷哼一声,站到一边,四皇子紧跟在他身边,两人低声耳语着。三皇子和六皇子相互看了一眼,各自气哼哼地退开几步。 寝宫里,黑星已经恢复了本来模样。刚才慌乱之中,夏青云本想让黑星装成皇上的模样骗过太子等人,但她转念一想,太子敢带剑闯宫,比不是单纯地来探病。 于是,她编出个隐世神医的借口,让司鸿睿先搪塞一会儿。趁此机会,她让黑星去宝阁里抓了十来只兔子放了血,又让雪儿把司鸿睿叫进来。 夏青云小声地和司鸿睿低语了几句,司鸿睿连连点头,重又走了出去。 他来到门口,清了清嗓子,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太子殿下,皇子殿下,皇上刚才经过神医的诊治,病情已经大为缓解。皇上感念各位孝心,特准诸位殿下觐见。” 话音刚落,太子和几位皇子就跻身到跟前,司鸿睿连忙伸手拦住,“诸位且慢,皇上龙体尚还十分虚弱,不能说太多话!” “我说镇国公,你这是何意?到底让进不让我们进去?”三皇子着急地嚷着。 “三皇子稍安勿躁,皇上吩咐,不能一下子都进去,每次只可进去一人!你看你们哪个先...” “我有国事要与父皇商议,自然是我先进去。”太子大摇大摆地就要往里走。 “诶,皇兄,”三皇子一拧身,拦在太子面前,“父皇抱恙,此时怎能操劳国事,他平日最喜欢听我讲些天南地北的轶闻,还是我先进去探望为好。” 三皇子的脑筋转得奇快,眼下太子和四皇子是一头的,若是放他进去,在里面做了手脚,而四皇子又在外面牵制住他和六皇子,情势可就对自己不利了。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太子抢占了先机。 六皇子察言观色,立马也明白了三皇子的用意,便在一旁也附和道:“三皇兄说的没错!父皇的病刚有起色,不能劳累,我看,我们还是改天再来,让父皇好好休息吧。” 他也是得了皇上病危的消息,才赶到寝宫,靴筒之中早就藏好伪造的圣旨,想以假乱真。现在既然不能一起进去,那就干脆谁都别想进! 四皇子轻咳一声,“皇兄,六弟所言有理,不如我们就改日再来吧。” 先机已失,再拖下去也无任何意义,太子会意,换上一副笑颜,“也好!听得父皇转危为安的消息,我也就放心了,镇国公,还请你转告父皇,我改日再来探望!” 司鸿睿心里一松,面上却做为难的样子,“太子殿下,皇上还等着你们,怎么也得去看一眼吧。” “不必了!父皇养病要紧!”太子扫了一眼其他几人,另外几位皇子纷纷附和,跟在太子身后拂袖而去。 寝宫里,夏青云长舒了一口气,司鸿睿一边往里走,一边擦着头上的冷汗,若不是女儿想出这个主意,今天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人是走了,但是他刚才也说了,十日之内不见任何人,可是,十日后又该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西北告急 最要紧的,是要在十天之内保住那位奄奄一息的皇上的命。 就在几天之前,他进宫探望的时候,皇上浑身浮肿,但样子没有今天那么可怖,还能勉强说上几个字。所以他才敢带夏青云进宫。 他叫来几个宫女太监查问,方知正是从他们进宫前的半个时辰,皇上的病情才急转直下。而太监还没来得及去传太医,他和夏青云就赶到了。 若真如夏青云猜测,是有人下了万虫蛊,那下蛊之人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引动母虫? 司鸿睿百思不得其解,但眼下又无法追查下去。但只要皇上还活着,他必定还会再次下手,只能以静制动,暗中留心。 他派雪儿出宫,给护国公司鸿瑾送了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和夏青云要在皇宫中停留数日,让他关照留在镇国公王府的夫人和夏建平夫妇。 三天过去了,石屋里浸泡在水中的‘血人’还是老样子。青梅几人轮班将熬好的药汁灌进他嘴里,那药汁有多一半儿顺着缺少嘴唇的嘴角流下来。 每日的喂药对青梅她们来说不啻于是个苦刑,她们几个虽然是妖精,可心肠却软得很,实在不忍心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受这种非人的折磨。 可除了她们,夏青云和司鸿睿都无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将药汁准确地喂到皇上的嘴里。 到了第七天,情况终于有了好转。一层薄薄的皮肤长了出来,缺损的地方也渐渐复原,可怜的皇上看上去终于有了一点“人样”。 从这天开始,恢复的速度明显加快。到了第十天的早上,夏青云将石屋的门打开,透进几许光亮,从门口看进去,泡在水池中的人虽然瘦的皮包骨头,但呼吸平稳,显然已经脱离了危险。 司鸿睿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些。他按照夏青云的嘱咐。命太监找来一个超大的浴桶,安置在原来放木架的地方。浴桶里注满了七星泉水,将皇上从如意宝阁挪了出来。 重新来到阴森森的寝宫。夏青云不禁皱眉道:“堂堂一国之君,为何将自己的寝宫布置成阎罗殿似的?” “原先并不是这样,从去年开始,皇上的脾气就越来越奇怪。让人把墙刷成黑色,又拆了以前的幔帐。挂上那些奇形怪状的面具。” 看来万虫蛊不但能噬人骨肉,还能影响到人的心智。 浴桶里传来几声轻微的水响,司鸿睿和夏青云急忙围到跟前,皇上的手颤巍巍地从水里抬了起来。喉咙间发出‘咯咯’的声音,眼皮微微张开一条缝。 “皇上!皇上!”司鸿睿轻声唤道。 “镇国公?是你吗?”皇上的声音异常艰涩,从他的问话中。可知他醒来时的神志居然很清醒! “是我!皇上,您终于醒过来了!”司鸿睿激动地抓住皇上的手。 夏青云赶忙闪入宝阁中。她是乔装入宫的,不能让皇上看到自己。她让黑星变作一个相貌平凡的老人,冒充一下‘隐世神医’。 皇上的气息还很微弱,他喘了半响,才又接着问道:“什么时辰...屋里这么黑...” “来人!掌灯!”司鸿睿高声吩咐,太监宫女鱼贯而入,将黑色的幔帐撩起,取来数支烛台点燃。 烛台的光照亮寝宫的一刻,太监和宫女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欣喜和惊讶。镇国公请来的神医还真灵!要知道,这寝宫里可是有半年多不许有光亮了。 黑星装模作样地摸了摸皇上的脉搏,捋着胡须点头道:“脉象已无大碍,只是气血虚弱,需得调理数日。既然皇上龙体渐安,剩下的交给太医处置即可。” 司鸿睿又命人取来衣裳,将皇上从浴桶里小心地服出来,擦干身体,挪到宽大舒适的龙床上。 经过这番折腾,刚醒过来不久的皇上累的气喘吁吁,昏昏沉沉地又闭上了眼睛。 司鸿睿着急地叫了几声,见皇上没反应,一下子又慌了神。 “没事,他只是睡着了。”夏青云安慰道,“看皇上的样子,他的神志也恢复了正常,只需再将养些时日,便可大好。” 接下来的几天,皇上依旧每日在浴桶里泡上几个时辰,青梅等人按时在如意宝阁里熬好药汁,由太监帮着喂下。 等到太子和几个皇子再次请求觐见的时候,皇上已经能靠坐在床边说上几句话。 这天,太子和六个皇子悉数来到寝宫,就连平日不露面的七皇子,也罕见地前来探望。 夏青云藏在宝阁里,暗中观察着七个人的神情。对皇上下手的,一定是这七个皇子中的一个,或者,几个。 然而,她低估了几位皇子的水准。长期在宫中长大,他们早就练就了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一个个脸上显现出的,俱是极为关切的神色,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状。 而这几位皇子的注意力都在皇上身上,也没留意镇国公究竟带了几个亲兵,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皇上说了几句话,神态中显出疲惫之色,便吩咐他们以后不用常来,每隔半月来一次便可。 皇子们依言退下,临走时,太子对镇国公使了个眼色。 等司鸿睿来到寝宫之外,太子万分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一见他出来,迎上去压低声音道:“今日早朝,边关送来急报,西北草原部落正在关外集结,只怕是要准备大举进犯!” 司鸿睿吃了一惊,草原部落的可汗早已臣服,为何此时突然发兵? 太子又道:“事不宜迟,现在西南蛮夷已平定,我欲将西南的镇远军调往西北,国公有何高见?” 司鸿睿略一沉吟,“博文以前曾随护国公征战西北,熟悉草原的地势,从西南转往西北,急行军有月余即可到达,比从其他地方调兵要快得多。现下这是最保险的法子!” 太子点点头,匆匆离去。 司鸿睿回到寝宫中,不敢将此事告诉大病初愈的皇上,他吩咐人叫来太医,将夏青云从如意宝阁里取出的千年人参紫芝等,借‘隐世神医’之手交给太医,带着夏青云等人匆匆出宫。(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备战备荒 从皇宫出来不久,黑星就发现身后跟了一条‘尾巴’。他悄悄向夏青云做了一个手势,夏青云轻轻摇摇头,敢跟踪镇国公的,一定是忠于主子的死士,就算抓住他,想必也问不出什么。 走到官城,‘隐世神医’和司鸿睿告辞,径直朝着北坊市而去,转过一个街角,‘隐世神医’变成一位儒雅的年轻书生,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地和‘尾巴’擦肩而过。 镇国公王府,夏建平夫妇陪着两位国公夫人在偏厅里喝茶,黑星和雪儿这些日子在皇宫里憋闷的够呛,一回来就躲进了如意宝阁里,人类的世界太复杂,他们俩觉得还是在宝阁里待着更逍遥自在。 司鸿睿用过午饭,把司鸿瑾和夏青云叫到书房中,关起门来商议。 “我昨天也收到西北边关的急报。”司鸿瑾甚为忧戚地说道:“皇上刚刚痊愈,朝堂未稳,你我断不能离开京城。西北军多是我的旧部,派博文过去是最好的人选。不过,我们又该从何处入手,追查那下蛊之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司鸿睿叹了口气,“只能等皇上恢复精神,再旁敲侧击地查问。” “爹,叔父,我倒想起一件事来。”夏青云取出一张羊皮纸,“在来河间的路上,无意中打落一只鹞鹰,发现了这封密信。” “龙骨图?”司鸿睿接过羊皮纸,表现出一个十分怪异的神情来,“不可能,龙骨图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是我亲眼看见他断气的。” 他见夏青云和司鸿瑾都狐疑地看着自己,抖了抖手里的羊皮纸。道:“十几年前,我带兵在横断山剿匪,俘获了一小队蛮夷人,其中就有一个巫师叫龙骨图。那人倒是很有骨气,宁死也不做俘虏,用一把匕首自尽。我还让人把他好生埋了,绝没有再活着的道理!” “难道是翻译有错?”夏青云听司鸿睿说的笃定。也有些怀疑。 司鸿睿捧着羊皮纸看了半天。神色阴晴不定,半响,他才开口道:“我粗通蛮夷文字。上面写的确实如此,这可就奇怪了!” “先不管他是死是活,有人勾结外邦是肯定的!”司鸿瑾伸手戳了戳羊皮纸,大声道:“这种纸只有草原上的贵族才有资格使用。由此推测,齐国的内奸。必定也是身居高位!” “青云,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晓?”司鸿瑾有些紧张地问道,世界上的事。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好。女儿才刚回到自己身边,他可不愿她被卷入到皇权纷争的漩涡之中。 “芷秋也知道,我还让她告诉博文。她离开河间已经一个多月,估计博文现在也该知道了!” 夏青云一面说。心里一面打起鼓来。以影门的传讯速度,司鸿博文那边早就该有消息过来。芷秋临走的时候,她也嘱咐过,一到西南即刻回信,怎的到现在还杳无音讯? 司鸿睿接下来的话,让她心里又是一沉,升起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博文也知道?怎么上次的密报中并未提及此事?” 他背着手在书房里踱了几步,站住脚,又摇摇头,接着踱了起来。最后,他大手一挥,“先不管这封密信。我们加派人手护卫皇上,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夏青云忍不住问道:“爹,你认为哪一位皇子最有可能...谋反?你们,又支持谁?” 司鸿睿和司鸿瑾对视一眼,苦笑道:“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我只盼着,二十几年前的兄弟相杀,父子相残的悲剧不要重演!” “大哥说的没错!”司鸿瑾也道:“镇国护国,我们保的是大齐国,无论哪个皇子上位,只要是大齐的皇上,就是我们该支持的人!” 他的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毫无原则可言,然而细一琢磨,可不就是这个理。身为臣子,自当为国效力,至于谁当皇上,那是皇家内部的问题,还轮不到他们来左右。不然的话,可就真是要被套上谋反的罪名了。 “青云,”司鸿睿又嘱咐道:“为皇上医病的事绝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这次事出紧急,我希望,今后你也不要再被扯进来。有我和你叔父,还有博文,就足够了!” “可是大哥,我还想拜托青云丫头一件事。”司鸿瑾踌躇地望着他,欲言又止,想了想,他还是开口道:“我想让青云再制些火枪,有了它们,管他蛮夷还是草原铁骑,全都杀他个片甲不留!” “这...容我再想想。”司鸿睿没有马上答应,他何尝不想给齐国的军队装备精良的火枪,但是,事情搞大了,势必会被人追问火枪的来路,甚至有可能给夏青云招来灾祸,不得不三思而行。 直到夜色深沉,护国公夫妇才打道回府。各人回房安歇,夏青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不能寐,直到天色微明,她才沉沉地睡去,却又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直睡到晌午十分才起床梳洗。 刚收拾停当,司鸿瑾就派人请她到书房。 一见面,司鸿瑾就直接切入正题,道:“青云,能否在如意宝阁中辟出一块地方,找来铁匠在那里制造火枪?” 他知宝阁的秘密不能泄露,又说道:“我看里面地方甚大,可在远处的山中建个屯堡,调派王府的亲兵守卫,绝不会让人四处乱走。至于进去的法子我也想过,可以把人带到一个陌生的深山,趁黑夜你把他们摄进去,料想没人会发觉。” “爹,你这是要备战备荒?”夏青云眨眨眼,半开玩笑地回了一句。 这法子倒也可行,反正宝阁里是自己的地盘,随心所欲,要弄出和外面一样的地势倒不难。 司鸿睿点头道:“未雨绸缪,先做些准备,万一事情有变,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他昨晚想了一宿,若是齐国再出现前朝那样的动荡,必要有一支强大的军队,至少能保证不被外敌趁机入侵。 “帮我制造火枪的铁匠现在北溪屯堡,爹可以派人将他带到京城,另外,还需准备大量的生铁、木炭、火油,以及硫磺硝石等物制造火药。” 夏青云说着,坐在书桌前开列了一个清单,以镇国公的势力,收罗这些资源应该不是件难事。 事情比她预料的还顺利,半个月间,大量的物资就被秘密运到京城北边的一座山中,夏青云又秘密地将这些物资转移到宝阁里,并在宝阁里造出一模一样的山势,建起一座屯堡。(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爹要回家 银杏树的叶子由绿变黄,随着一阵秋风吹过,打着旋儿从树梢落下,洒了遍地的金黄。不知不觉,夏青云已经在京城住了一个半月。 司鸿睿每隔几天就会进宫,有时是去看望在寝宫养病的皇上,有时在朝堂和太子及诸大臣商议国事。回到王府,他绝口不再提公事,护国公司鸿瑾偶尔上门,两人在书房关起门来密谈。 也有那么两次,司鸿瑾单独把夏青云叫到书房,和她一起进到如意宝阁里,查看屯堡的进度。 这件事做的极其隐秘,除了司鸿睿和夏青云,便只有司鸿瑾一人知晓。 往来运输物资的队伍,装扮成运粮的农夫或是商队,将硫磺硝石及生铁等混在其他的货物中间,避人耳目。 第一批进入宝阁屯堡的,是司鸿瑾精心挑选出来的二百个亲兵。领头的是他最信任的四个贴身侍卫之一,奇风。 夏青云将屯堡设在七星海东边百里远的一处山中的盆地,地形仿照京北的山势,只要不出屯堡,谁也不会发现自己是处在一个陌生的空间。 屯堡的第一条军规,凡擅自外出者,不问缘由,一律以军法论处。 兵士训练有素,军纪严明,再加屯堡的范围足有方圆十几里,里面还有个月牙形的小湖泊,住上一年半载也不会觉得憋闷。 屯堡里开垦出数亩良田,水草丰美的月牙湖边,蓄养着牛羊马匹,生活物资一应俱全,兵士们上午在田间劳作,下午由奇风带队进行操练。等铁匠到齐。他们还将学习基本的炼铁技术和枪械的使用技巧。 按照司鸿睿的部署,以后这里会再驻扎一千精兵,全部配备火枪,作为他隐藏起来的一支王牌尖兵,而屯堡,实际上就是一座兵工厂。 发生在皇宫里的那场风波,就像是透进大海中的一粒小石子。涟漪都不曾溅起一点。就悄无声息的隐没。但是夏青云知道,在皇宫的深处,也许正涌动着看不见的汹涌暗流。 一切归于平静。京城依然繁华如昔。 镇国公王府里,连爹娘也没有问起那几日进宫的事情。每日里有镇国夫人相陪,说说笑笑,做做女红。若是闷了。便到如意宝阁中看看风景,泡泡温泉。 护国公夫人时常不短的也会来拜访。两位夫人从不把夏青云的娘当外人。亲热的好似姐妹一般。 若说有谁郁闷的,那就是夏青云的爹夏建平了。他在山里待惯了,王府虽大,也没有山上田间那么自由。当着人前不好长吁短叹,但背地里,他和夏青云念叨了好几次。想回家看看。 这天下午,夏青云看完姚喜礼送来的账册。走出自己的书房,见娘独自坐在廊下,逗弄着几只刚生下不久的小奶猫。 娘的体态因怀孕而日渐丰腴,加上镇国夫人的精心调养和泉水的滋润,皮肤白里透红,真如贵妇人一般风姿绰约。 夏青云侧身坐在旁边的长凳上,抱起一只小猫,轻轻在它颈下抓挠着,含笑问道:“娘,再过三个月就是春节,要不让我爹跑趟玉州,将华云和秋云,还有花菱他们也接到京城来过年?” “是你爹的主意吧?”娘掸落衣袖上沾着的猫毛,笑道:“你爹这些日子没少叨唠。怨不得人都说,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他在王府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是憋闷的够呛,早就跟我提起好几回了!” “那娘的意思呢?” “我是担心他一个人路上不安全。他田叔在河间还要待多久?要不让他们做伴儿回趟玉州?” “田叔眼下可离不开。”夏青云歪着头,倚在娘的肩膀上,“他正忙着给书场写段子,怕是还要耽搁个把月才能回去。” 清云轩茶楼的生意红火,河间临近京城,人们谈吐间爱品评时政,于是除了西游记话本,夏青云又写了几篇相声对词,针砭时弊,颇受当地人欢迎。 田振宇本是文人出身,看过夏青云写的相声段子,也试着写了两篇,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但写官话文,还把这些段子又改写成西南方言,想等着回到玉州的清云轩也开个相声场子。每日里和茶楼请的两位说书先生推敲文章,忙得不亦乐乎。 娘抬头望着屋檐下的空空燕子窝,眼神中满是悠悠的思念,“你看,燕子们都往南飞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只飞到玉州。” 平生头一次和两个孩子分开这么久,当娘的心里哪有不惦念的。 老话讲,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华云和秋云在果林农院也不知过得怎么样,若不是有身子不能劳累,她早就想和夏建平一起回玉州去接他们。 “娘儿俩怎么在这儿晒老阳,坐在风口,仔细别吹着。” 镇国夫人笑着从游廊的一头走过来,随口吩咐跟在身后的春秀,让她进屋取件褙子,给夏青云的娘披上。 娘起身笑着福了一礼,“姐姐可是刚睡醒,身上才觉得冷。这会儿子日头不毒,晒得暖洋洋的蛮舒服。” “到了秋天总觉得身上乏力,就多睡了一会儿。”镇国夫人笑着坐另一侧,将夏青云夹在中间,打趣道:“有什么体己话儿,也说来让我听听。” 夏青云怕她着凉,体贴地握了握镇国夫人的手,手心传来温热的感觉。 秋日的暖阳透过花阁,照在她们三人身上,一边是待自己比亲生的还要亲的娘,一边是生身的母亲,她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氛围说不出的安宁幸福。 娘微微向前倾着身子,鬓边簪子上玉坠斜垂,偏头微笑道:“正和青云商量,想让他爹去趟玉州,把两个孩子接来,可又放心不下他一个人上路。” “这有何难,王府里这么多亲兵侍卫,找几个人跟着便是。” 别看镇国夫人说的轻巧,要知道这可是镇国公的亲兵,不是普通的听差,随便谁都能调遣的。感念他们夫妇十六年来精心抚养女儿的恩情,将他们视若上宾,自然待遇有加。 丫鬟春秀取来一件暗红攒花的锦缎褙子,给夏青云的娘披在身上,含笑退在一旁。 夏青云忽然想到,花家和姚家的长辈,曾说过今年春节要去玉州过年,不如去问问何时启程,让爹和他们搭个伴儿,再带上黑星,就更万无一失。(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要开加盟店? 打发人去花家一问,花家的长辈答复,是想去,但行程都是由常年跑外的花景天安排。花景天现在河间县城,因此要寻了他问问才知道。 夏青云便打算去趟河间,镇国夫人便提议,干脆大家跟着一起去乡下的别院小住几日。又派人知会了护国夫人,她也欣然一同前往。 这次,两位夫人没有再动用仪仗,只带了十几名侍卫,乘三辆宽敞舒适的马车,悄悄出了京城。 在别院住了一晚,一大早,夏青云和爹来到清云轩。 茶楼刚开门,一楼的散座就几乎坐满了客人,点上两三样小笼,再沏上一壶香茗,边吃边聊。 伙计认出夏青云,笑着往楼上雅间相让。 “我自个儿上去,你帮我把姚掌柜找来,顺便把每样茶点都上一样儿。” 她和爹特意没吃早饭,要尝尝后厨如今的水平如何。 小笼茶点制作起来并不难,只要保证选用新鲜的食材,按照食谱加以调味,再经过简单的蒸制即可上桌。 茶楼开张后不久,夏青云和娘将食谱写下来,又手把手交给了三舅母她们。粗活都有厨娘来做,她们只需要把握好关键的配方和腌制就可以。 她让爹先上楼在雅间等着姚喜礼,自己则在散座间转了一圈,听听食客们的反应。 “客官,您的老三样儿,凤爪、肠粉、鸡蛋糕,刚蒸得的,小心烫嘴。” 伙计麻利儿地给一桌客人端上一摞小蒸笼,一边提醒着客人。 “来,快尝尝!”那位客人殷勤地招呼着同伴。 “不就是鸡爪子嘛!我家里下人都不吃这东西!大清早儿的。你请我来就啃这个?”那同伴用筷子指着一笼虎皮凤爪,连连摇头。 “我跟你说,打这清云轩开张,我就在这儿吃。你看这凤爪,香糯不腻,连骨头都入了味儿。不信你吃吃看,若是不好吃。我把脑袋拧下来搁这儿!” 客人赌咒发誓。同伴才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小块儿放进嘴里,刚嚼了几下,便迫不及待地去夹第二块儿。 一小笼虎皮凤爪。一共也就八九块,很快便只剩下一张衬底的荷叶。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同伴占着嘴,伸出大拇指冲他比划着。又招手示意伙计过来,指了指空了的小笼。 “再给他上一笼!” “得嘞!虎皮凤爪再加一笼!” 伙计刚要转身。却被那同伴抓住衣角,“客官,您还有什么吩咐?” 同伴吐出鸡骨头,指了指桌上。笑道:“其他的也再加一笼!” 客人大笑,那同伴呷了一口茶,方才说道:“好吃!就是分量忒小了点儿。几口就没了。” “这是人家老板会做生意!”客人夹了根肠粉,蘸着碟子里的调味汁。边说道:“分量小,价格也便宜,一小笼才五文钱。而且花样儿多,菜牌上还有萝卜糕、金钱肚、糖不甩等十几种,每样吃上一笼也就饱了。” “还有别的?”同伴边吃边埋怨道:“你也忒小气!不行,我得每样都尝尝,伙计拿菜牌来!” 夏青云笑看着这一幕。茶点的定价不高,但是所用的食材也并不贵,鸡爪、牛杂、猪肚等等,都是平常人家嫌弃不食的。 肉铺里乐得做长久生意,只收肉和排骨的钱,下水杂碎等全是白送。米面和牛奶鸡蛋等物,姚喜礼自家的农庄出产,只外采些调味料和香料,因此成本极低。 开张近两个月,姚喜礼报的账册上,单是茶点这一项,就赚了五百多两银子,足够打点茶楼上下的开支。 “青云,尝尝我们的手艺能不能赶上你娘!” 雅间里,三舅母和大伯母摆了一桌子的茶点,姚喜礼和田振宇陪坐在爹旁边,见夏青云进来,都笑着招呼道。 “刚才在楼下,听客人们都夸咱们的茶点好吃。”夏青云笑着落座,略尝了几口,点头赞道:“娘没来,不然该说徒弟要赛过师父了!亏得大伯母和三舅母精心,味道比开张那天的还要好!” 大伯母笑道:“哪有费什么心,还不多亏你和你娘的食谱写的详细。” 提起后厨,三舅母便打开了话匣子。 她和大伯母为了保证口味如一,每样食材都严格按照食谱的份量,仔细称量过才下料。鸡爪排骨等食材,提前让厨娘们收拾干净,用调料腌上整整一晚,中间还要翻上几次,保证入味均匀。 又让木匠做了若干个模具,切面剂的时候用模具比着,切出来的大小形状都是一模一样,既方便又快捷,即使是初来的人也能很快上手。 这样一来,实际上需要她们动手做的事情并不多,每天晚上和早晨忙活一会儿,白天还是挺清闲的。 “你看看我俩,这俩月身上都长肉了。”三舅母笑着掐了一把大伯母的胳膊,对姚喜礼说道:“他爹,这个月可得多给我几个钱,制些新的冬衣。” “咱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嘛,还朝我要!”姚喜礼无辜地摊摊手,脸上满是浓浓的笑意。 他转向夏青云,道:“你这次来定要多住些日子,我还有事和你商量。” 姚喜礼生意上的一些朋友经常往来河间,看到茶楼生意蒸蒸日上,便问他能不能合股开分店。他不敢贸然答应,正想问问夏青云的意思。 “分店当然能开!”夏青云放下筷子,啜了一口茶,微微笑道:“不过,咱们不合股,而是要开加盟店!” 这个说法倒是新鲜,姚喜礼等人俱都凝神听她细说。 所谓加盟店,就是双方约定,经营者有偿使用清云轩的招牌、食谱、茶叶茶具、管理经验等等。从茶楼的装修到茶盏、菜单、经营模式等完全复制清云轩的样式。 清云轩只负责茶艺师、琴师、厨师和伙计等人员的培训,帮助投资者将店铺开起来。而投资和分红一概不参与,只是一次性收取三千两的“加盟费”。 “这样我们省心省力,不用投资,也不用去打理地方上的关系。分店开起来,茶叶茶具都从咱们这里进货,也能赚到一大笔银子!” “我懂了!”姚喜礼抚掌笑道,“这就好比咱们是批发商,他们投资开店,卖的是咱们的东西。这个法子好!咦,这半天,景天兄怎么还不来,应该让他也听听。(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好喝的八宝茶 “他今儿个一大早儿就跟了中人去看庄子,不知道青云要来。”大伯母端起茶壶,帮夏青云添上些热茶。 夏青云的手指在桌面轻敲几下,表示感谢,又笑问道:“大伯不是有处宅院,怎又要买庄子,是打算在河间常住?” “嗨,还不是因为今年往西北的商路不好走,药材运不进来,这半年眼瞅着枸杞价格飞涨,河间东边正好有块沙地,他就惦记着买下来,明年种些枸杞苗。顺便在旁边踅摸一处农庄,种些蔬菜粮食,养点儿鸡鸭猪牛,也好可着咱们茶楼用度。” 大伯母说着,拿过一个随身的小布包,到出来几粒红艳艳的枸杞子,笑道:“我也随身常备些,想起来就吃两个,听他大姑父说,常吃枸杞,百岁不老!” 花菱的大姑父章彭泽是太医,自然也将养生之道传给家人。 枸杞是京城贵人们常备的养生药材,一身都是宝,春采叶,名天精草;夏采花,名长生草;秋采子,名枸杞子;冬采根,名地骨皮。 齐国西北盛产枸杞,内地还鲜有种植,每年花家的药行都要从那边大量采购,今年西北疆情势吃紧,很多种植户都卖了园子,迁往内地图个安生,因此枸杞价格涨的很厉害。 而且枸杞对土壤的要求不严,既抗旱又耐寒,花景天便动了自己种植的心思。他还特意从西北请了位种枸杞的把式。 虽然把式说这边的气候多雨,种出的枸杞品质不如西北,但总是聊胜于无,若试种成功,花家药行就又多了一个稳定的收入。 看到桌上的枸杞子。夏青云灵机一动,茶楼里常备些干果,她便吩咐伙计取来些红枣、桂圆干、核桃仁、葡萄干、苹果片和冰糖。 众人还道她吃腻了茶点,要来干果就茶喝,谁知夏青云又在各人跟前摆上一个盖碗,投了些各样干果和冰糖,伸手冲大伯母笑道:“借您的枸杞子一用。” 每个盖碗里加上八九颗枸杞子。捏上一撮白毫银针。冲入滚开的沸水,扣上盖儿闷着。 “这叫八宝茶,喝起来香甜可口。而且还有清火去燥,益气养颜的功效,一年四季皆可饮用。若是有小朵的干菊花,一起冲泡。滋阴明目的效果更好。你们尝尝好不好喝?” 说着,她端起盖碗。用盖子撇去浮沫,小口轻啜起来。 头道八宝茶,甜味并不突出,喝到口中有淡淡的清香。每喝一口。滋味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这是因为每种果干在不同时段释放出来不同的滋味所致。 再品第二道时,冰糖已经融化在茶汤里。茶香和果香充分交融,喝起来甘甜爽口。清香四溢。 “好喝!”姚喜礼连喝两碗,不住口地称赞,“青云,这八宝茶要是推出去,肯定能比得上茉莉花茶,明儿个我就添到茶牌上去!” 茉莉花茶便宜又好喝,是楼下散座卖的最好的一种。但天长日久,总喝一种未免觉得单调,其他的茶叶价格高,多是雅间的客人才会点。 八宝茶里除了枸杞和桂圆稍贵,其他的干果都是常见之物,成本也并不高。而且北方秋冬干燥寒冷,喝上一杯热乎乎,甜香怡人的八宝茶,绝对是上佳之选。 “咱家药铺里就有干菊花,我这就差人去取。”大伯母是个急性子,当下就唤来伙计,吩咐他拿着自己的腰牌跑趟药铺,枸杞子和干菊花各支上十斤。 “要这么多枸杞、菊花作甚么使?”花景天人未到,声音先从门外传了进来。 他在门口碰到伙计,见伙计手里拿着药铺的腰牌,恐是有人生了病,便拦下来问道。 “劳心的家伙!”大伯母在屋里听见,笑骂了一句,起身走到门边招手,“是我让去的。夏姑娘来了,你赶快进来罢。” “哎呀!你们都在,青云来了怎么也没人去知会我!”花景天看着一屋子人,笑着埋怨道,和夏青云的爹见过礼,在姚喜礼身旁落座。 大伯母将自己面前的八宝茶端给他,花景天品了几口,笑道:“我在西北时,也喝过当地人用枸杞加红枣、葡萄干泡的水,青云添了茶叶冰糖等物进去,滋味又更胜一筹。” 前世的八宝茶就是西北丝绸之路上回族和东乡族的传统饮品,在甘宁地区,八宝茶也叫三炮台,一碗“三炮台”常常能喝上两三个小时或一个晌午,是当地待客的必备之物。 夏青云抿嘴一乐,“大伯真是见多识广,我听伯母说,您要买庄子种枸杞,是想广开财路,把天下的钱都赚到自己口袋么?” 花景天兴致勃勃,放下盖碗,道:“嘿,你还别说,这枸杞要是种植成功了,那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京城里凡是大户人家,哪个每年不得买上几百斤备着。要不是西北枸杞减产,商路又难走,我还不劳这个神。” 前世,甘肃宁夏出产的枸杞被称为甘杞子、西枸杞,而天津一带引进种植的,被叫做津枸杞,品质比甘宁的稍差,但药用功能与甘宁所产相同。 夏青云便鼓励道:“青云茶园的茶树,也是从深山的古茶树上折枝扦插的,大伯的法子兴许能行得通!等育了苗,也分给我两颗,养在庭院里,挂着红红的果子甚是喜庆。” 她其实是想把枸杞苗栽到如意宝阁里,只是当着众人不便说明。 花景天忙了一早上也没吃饭,夹了几口茶点,边吃边说道:“我刚去看了两个庄子,都是好地,屋舍也齐整,原先是个京官的家产,因发了南边儿的差事,举家迁走才要转手。青云丫头,你要不也买一个,咱们挨着做邻居?” “这得问问我爹答应不。”夏青云笑答。 在座的都是熟人老友,爹的性子也活泼起来,拍了拍姚喜礼的肩膀,学着他的样子摊摊手。 “你瞧,我家的事都是青云做主,她倒来问我。” 众人大笑,夏青云和三舅母挤挤眼,乐不可支地答道:“这不是显得您老人家威武嘛!既是让我做主,那就听大伯的,一起买下罢!” “成!中人还在下头喝茶,我这就跟他说去。” 花景天起身就要下楼,姚喜礼笑道:“赶紧的,回来还有好事和你说!”(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长嘴茶壶 清云轩的雅间里常备着笔墨纸砚,大伯母从书案拿过一张纸头,递给夏青云,笑道:“劳你把八宝茶的方子写下来,等会儿取来菊花和枸杞,我就把它配出来。” 大伯母是个细心人,年轻时在自家的药铺帮过忙,做事麻利又一丝不苟。后厨用称称量食材配比就是她出的主意。 “方子简单,但冲泡八宝茶还有个花样儿。”写好方子,夏青云笑着说道。 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大纸,众人围拢观瞧,随着夏青云的勾画,纸上徐徐出现一只样式奇特的大茶壶。 “这叫三尺长壶,以黄铜打制,壶嘴长三尺六,出水口却只有一分。沸水从长嘴中流过,自然降低了温度,正好适合泡茶,而且还增加了品茗的乐趣。” 标注好长嘴壶各部位的尺寸,她搁下笔,“不知河间哪里能寻到好手艺的匠人,关键就是这壶嘴,一定要够长够细,出水口千万不能开大了。” 姚喜礼想了想,道:“河间这里怕是没有,我让人跑趟京城,北坊市有家铜匠,连宫里的器皿都交与他做。” 等墨迹干透,姚喜礼乐呵呵地卷起图纸,交给三舅母,道:“你这就回家,让管家去趟京城,找北坊市的兴隆铜器店,指明让郭师傅打造,多花银子,越快越好!” 三舅母和大伯母作伴儿离开,那边田振宇也拉着夏青云的爹,请他下楼去听相声。 雅间里一下子清静下来,夏青云站在窗口往对面酒楼望了望,“三舅父,最近踏云楼的生意怎么样?” “客人倒是不少。不过,散客居多,酒席宴会就很少有人问津了。” 这也难怪,如今河间县城谁不知道清云轩的后台是两位国公,那些官宦人家自然不敢大张旗鼓地到踏云楼请客吃饭。 对于河间的酒楼来说,散客只能维持温饱,真正赚大钱的。还是要靠酒席宴会。 九姨娘自诩有宰相府的势力。光凭着关系就能拉来不少人情,可没想到一开张就被清云轩压下了风头,从此一蹶不振。再也风光不起。 与她合股的黄氏,更是恨的牙痒痒,凭白赔进及万两银子不说,还落了九姨娘好一顿埋怨。 九姨娘脸上无光。自然不愿意常来酒楼,反正出钱的是黄氏。赔了自己也没什么损失。黄氏回了京城,两人现下都当了甩手掌柜,哪个也不过问酒楼的生意,任其自生自灭。 “依我看。他们也撑不了几个月,耗光了本钱,擎等着关门罢!”姚喜礼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要真是这样。那到时候想法子把它盘下来。” 姚喜礼有些意外的道:“咱们也要开酒楼?” “我是看它离得近,打算盘下来做茶庄。一楼布置成展厅,楼上卖茶叶和茶器茶桌,批零兼营。” 正说着,花景天推门进来,招呼伙计收了桌上的茶点,重新摆上一套茶具,三个人一面品茶,一面商议着清云轩如何开加盟店。 按照夏青云的规划,要在新买下的庄子里再办个果林农院,物色一些德才兼备的人,培养为茶艺师、琴师、说书先生等,包括伙计和厨娘也要一同培训,等到加盟店开起来,这些人就分配到各个店里。 除了人员方面,庄子里还可以种果树,养奶牛,制出果干和乳酪,和茶叶一起配给给各加盟店。 她又提议,茶楼除了贵宾牌,还可以再做些常客牌,给常来的回头客九折优惠。 另外,还可以定期举办一些茶艺表演、茶器鉴赏、诗歌比赛等节目,丰富茶楼的文化内涵。 姚喜礼和花景天两人边听边记,不时提出一些建议,到了午饭的时候,三人简单用了些点心,一直聊到天色擦黑,说好第二天一起去看庄子,才各自散去。 期间,夏青云的爹上来两次,见他们正在议事便没打扰,留个话儿说先回别院,让夏青云晚了就去县城的宅子里住。 难得一个人清静,可夏青云说了一整天的话,脑子里乱哄哄的,怎么也静不下来,便进到如意宝阁里散心。 奇怪的是,往常她一进来就能见到的青梅等人,今天却没了影子,连雪儿和黑星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她懒得去找,来到温泉边,舒舒服服地泡在温热的水中,闭上眼睛假寐。 来到京城这么些日子,却一直没有收到司鸿博文的来信,有时从司鸿睿那里听到片言只语,说是西南一切平静,他已经奉旨前往西北。可见他也并不是没有时间写信,怎就忘了自己呢。 想到这里,心底的一处地方竟微微有些抽痛。又想起在西南军营的时候,司鸿博文忍着伤痛为她捕萤火虫的一幕,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青云姐姐!青云姐姐!” 有人在摇着她的肩膀,朦胧间,雪儿的俏脸在眼前晃动着。 “雪儿?” “青云姐姐醒醒!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雪儿脸上掩饰不住地兴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夏青云清醒过来,坐直身子,攥着发梢上的滴水,偏头问道。 “我和黑星琢磨了一个好法子,青梅他们不用再等两年,也许现在就能和我们一起到宝阁外面了!你快起来,把他们带出去试试。” 这几天,雪儿和黑星给青梅他们讲了京城里繁华的情景,惹得九个人心痒难耐,可他们现在还不能以人形来到宝阁之外。 黑星灵机一动,把自己项上戴着的金项圈摘下来,和雪儿的并在一处,在大青山上寻了一处灵气浓郁的山洞,将青梅等人带到山洞里修炼。 结果让他们喜出望外,金项圈的神奇作用,让青梅等人提前完成了关键的转变。 夏青云连忙换上一件簇新的长裙,擦干头发,和雪儿一起来到大青山上。 “青云姐,带我们出去试一下?”青梅等人喜笑颜开地围着她。 夏青云笑着点头,“准备好了?走!”心念一动,众人出现在宅院的卧房内。 “咦?你们怎么变成这样了?”雪儿和黑星齐齐地叫了起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河间置产 夏青云看到眼前的情景,忍俊不忍地笑了起来。 雪儿着急地跺着脚,“青云姐,你别笑啦!他们变成这个样子,可怎么出去见人?” “怪事!青果明明告诉我,他们已经突破了最后一重,哪里出了问题?”黑星摸着后脑勺,盯着青梅等人。 “看,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吗?”青果被黑星看的有些恼羞成怒,叉着腰瞪圆了眼睛,他身边的青叶、青藤也跟着嚷嚷起来。 “嘘!小点儿声。”夏青云笑着提醒,现在夜深人静,有点动静就传得格外远,她扶着雪儿的肩膀忍住笑,道:“你们是没见过他们第一次变成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记得青梅等人第一次从蛋壳里钻出来,也像现在一样,是个浑身碧绿的小人儿。刚落地时只有三四岁孩童般大小,随风见长,眨眼间便长成大人身量。 身上穿着贴身的绿色甲胄,腰肢纤细,绿肤绿发,尖尖的下颏,细眼长眉,连那眉毛和嘴唇都是碧绿碧绿的,只有一双眸子闪着金色的光芒。 紧接着,原地一转,旋起几道绿风,待再次稳住身形,又变作先前在宝阁里的模样。 “妈呀,吓我一跳。”黑星朝青果擂了一拳。 “少见多怪!”青果送给他一个大白眼儿,跑到镜子跟前照了照,回头道:“青云姐,要不你再试一次,看再出来还用不用变来变去的。” 夏青云依言而行,这次几个人没有再变成孩童,不过,青果皱着鼻子嗅了嗅。“外面的空气好怪,闻起来臭臭的。” “青云姐的房间怎么会臭。”雪儿反驳道,可随即她也闻到一股异味,黑星讪讪地道:“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没忍住,放了个屁。” “我去!”雪儿照着他屁股就踹了一脚,拉住夏青云的衣袖叫道:“青云姐姐快走。” 眨眼间。夏青云带着雪儿和青梅几个回到如意宝阁。剩下黑星一人哭笑不得地从地上爬起来,揉着屁股嘟囔,“不就是个屁吗。至于嘛。额,真臭!”他也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花景天和夏青云跟着中人来到河间县城南边的一处农庄。 农庄占地约有一百亩,沿着一条小河顺势而建。河边种着一片果园,大门就开在果园旁边。 深秋时节。门口几棵高大的柿子树上早已没了浓密的绿叶,只剩下一些弯曲交叉指向天空的树枝,可就在这些光秃秃的树枝上,却还挂着一颗颗橙红发亮的柿子。足有拳头那么大,像一树的红灯笼,特别招人喜爱。 穿过果园。青砖灰瓦的大宅院坐落在农庄深处,中间是正院。东西各有两个小跨院,大小七八十间屋子,盖的甚是齐整。 看地上方砖的花纹还没磨去多少,中人讲,这处农庄刚建好一年多,东家就派了外省,所以里外几乎是簇新的。 除了这座宅子,再往里,挨着河边还有一溜房舍,俱是三间正房,两间偏房,带个小院,想是以前给庄子里的下人们住的。 剩下地方全都是上等的良田,地里已经中上了冬小麦,刚刚冒出一扎来长,油绿绿的一大片。 在良田的另外一边,便是花景天看好的庄子,也是同一个东家,只不过那边面积小,只有八十多亩,又建的早,宅子旧,价钱就低了许多。 “前两天京城来了好几拨人,要不是花兄早打过招呼,让我帮着踅摸庄子。不然打破头也抢不到这么好的!连带契税全算上,一口价,五千五百两!” 中人说了个价钱,又补充一句,等着夏青云拿主意。 夏青云不知道河间的行情,但是昨天花景天说过,他那处庄子花了三千五百两,这处只要不超过五千两,就值得入手。 “既然是熟人,那就凑个整数,五千两,今儿个就去衙门办手续。”夏青云笑道。 中人冲着花景天一拱手,“得,花兄有面儿,我也爽快,成交!” 夏青云淡淡一笑,微微点了点头,花景天从袖笼里摸出一块小木牌,递到中人手里。 “这是清云轩的贵宾牌,市价正好是五百两银子,就算给兄弟的谢礼。” 如今河间谁不知道清云轩,能有它的贵宾牌,是件倍儿有面子的事。中人喜出望外地接过来。 一问之下,才知花景天是清云轩的大股东,中人乐得做个人情,主动又给他让了二百两。 若是知道眼前的少女就是清云轩的创始人,镇国公的义女,恐怕中人会把自己的佣金全让出来。 不过,夏青云可不想借这个名头占便宜,她只说家里是在外省做生意,今年刚来到河间,所以才要物色个农庄。 她取出银票和手章交给花景天,由他帮着去衙门办手续,自己则留在庄子上再转转。 沿着田埂走了一会儿,四下无人,夏青云便把青梅叫了出来,她办事仔细,心思又缜密,便让她将农庄的平面图画出来,回去好做规划。 青梅是蛇精化身,施展神通,一阵风似地转遍了农庄的各个角落,半柱香的功夫,一张新鲜出炉的图纸就交到了夏青云面前,地形、尺寸标记的清清楚楚。 “青云姐,这里离咱家还有段长路,要不我带你回去?”青梅笑问。 “不拍让人看见?”夏青云狐疑,为了图个省事,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青梅嘴角一翘,自豪地说道:“我们有个别称,叫小龙,本事不比雪儿他们差哩!肉眼凡胎绝对发现不了。抓紧我的手。” 话音刚落,平地起刮起一股旋风,瞬间两人便消失在原地。 北方的深秋本就是多风的季节,宅子里的人只道这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却不知是青梅裹挟着夏青云回到了书房。 就在她们走后不久,一个身穿百衲衣,脚踏草鞋的游方僧人来到农庄大门口,脸上挂着一丝不解。 “奇怪,刚才明明感觉到有妖气,光天化日之下,异类也敢出来作祟,看来这京城脚下也不太平啊!” 夏青云在书房里铺开图纸,一百亩听着挺大,可又要建培训基地,又要养奶牛,还要种些经济作物,不好好规划可不行。 正思索间,突然觉得心中一阵烦乱,坐立不安,她蹙着眉头撂下笔,揉了揉太阳穴。 “小姐,有人来送信。”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夏青云一怔,是他来信了么?(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游方和尚(一) 夏青云站起来顺着窗户朝外看去,丫鬟身后站着一位个子不高男子,从衣着上看,像是外地来的客商,但是再仔细一瞧,那人身材挺拔,气质沉稳,绝不是普通商人。 丫鬟将那人领进书房,那人从靴掖里取出一封信笺,夏青云一眼就认出信封正是司鸿博文的笔迹,心中一喜,道:“你家公子进来可好?” “公子一切都好,”他略一颔首,又从肩上的褡裢中取出一大一小两个竹筒,放在桌上,道:“这是公子送给小姐的,我还要赶路,就先告辞了。” 夏青云掩上房门,迫不及待地拆开信读了起来。 和以往不同,司鸿博文这封信写的很长,从笔迹可以看出,信是分好几次才写完的。开头略说了些西南的情况,后面大篇都是倾诉对她的思恋之情,看的夏青云脸红心跳。 一连读了几遍,她才放下信笺,拿起桌上的小竹筒,轻轻一摇,里面传来一阵扑簌簌的声音。 “报信鸟?”她心中一热,定是司鸿博文怕她有急事,芷秋又不在身边,便把影门的报信鸟给了她,可见他虽这么久才来消息,但还是如以前一般关心自己的。 又拿起另一个大竹筒,里面却是空的。她细一看,不禁哑然失笑,这原来是个茶叶筒,上面刻着一束花环,她猜这一定是司鸿博文亲手制的。 为什么要送个茶叶筒给自己呢?她端详着那束花,突然想到去年在青云茶园的那个清晨,他躲在大树后面,送给自己一束扎成彩虹颜色的花束和一个火热的强吻,脸上顿时飞起一片红云。 记得那时。他还没有受伤,他告诉她要离开一段时间,等他回来后娶她。莫不是他用这个茶叶筒的上的花儿,提醒自己不要忘了那日的约定? 夏青云心里甜蜜蜜的,细细折好信笺,拿起装着报信鸟的竹筒闪进如意宝阁。 “青果,帮我编个鸟笼子!”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鸟能在小竹筒里憋着。不吃不喝。不过,自己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它,又不了解它的习性。万一养死了岂不可惜。 青果动作迅速,不一会儿,拎来一个精巧的鸟笼。 她曾经替司鸿博文放飞过一次,知道这鸟儿无比迅捷。空间里这么大,要是被它飞走了可不好再抓住。小心对准鸟笼的门。打开竹筒,雪白的小鸟扑腾着翅膀跳进笼子。 报信鸟显然不太适应新环境,在笼子里上下左右冲撞着,想要飞出去。 “好可爱的小鸟。青云姐,你从哪儿抓来的?”雪儿蹦蹦跳跳地走过来,手指捅进笼子里逗弄着。 夏青云笑着打掉她的手。“仔细别吓着它!别人送的,我还不知道怎么养呢。” “交个我吧!”雪儿拍着胸脯保证。“我每天抓了小虫给它吃。唔,雪白雪白的,就叫它小雪好不好?小雪,你喜欢吃什么虫子呀?” 雪儿对着鸟笼自言自语,奇怪的是,那鸟儿听了她的话,倒安静了下来,落在横赶上,歪着小脑袋,小黑豆似的眼睛瞪着雪儿,又蹦了两步,跳到笼子边上,用嘴啄着雪儿的手指。 “哇,它听懂了!”雪儿兴奋地叫着,夏青云笑道:“看来它挺喜欢你的,你可得精心,千万别养死了。” “不会的。”雪儿高兴地捧着鸟笼子,挂到茶室的屋檐下。 安置好报信鸟,夏青云把信笺收在宝阁的书房里,索性又从外面拿进农庄的平面图,坐在书桌前规划起来。 下晌的时候,花景天送来盖好官府印鉴的地契,夏青云想起爹要去玉州的事,问他花家的长辈是否还打算去南边过年。 “本该我先去打前站,可刚买了庄子,茶楼又要开加盟店,我忙得脚跟打后脑勺,分身乏术啊!” 花景天想了想,商量道:“要不辛苦你爹,让他顺便把花菱他们带回来?” 从京城到玉州,来去两个多月,要是花景天走了,这边的好多事就得撂下。夏青云也正有此意,去的时候让黑星跟着,回来时又多了花大等人,这一路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商定下来,她便回了别院,跟爹娘一说,爹算了算日子,打算第二天一早就动身,早去早回。 这天晚上,夏青云把护送爹去南边的任务交给黑星,雪儿闹这也要跟去。 “你走了,小雪谁来管?等你回来,它早就饿死了。” “不是还有青梅他们嘛。”雪儿撒着娇。 青梅忙举起双手,“我可侍弄不来,那鸟儿一见我们就惊,只跟你一个人亲。” 雪儿嘟着嘴不高兴,“那我带上它一起去,行不?” 夏青云无奈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真拿你没办法,也好,多一个人我更放心,不过可不能把鸟儿带走,我每天会照顾它。” 雪儿欢呼着搂住夏青云的脖子,夏青云又嘱咐道:“山高水远,一路上千万不能跟别人起冲突,尤其是返程的时候,带着几个孩子,遇事能避则避,万万不要托大,平安回来就好!” “交给我你就放心吧!”雪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哼,就是交给你才不放心!”黑星在旁揶揄道,雪儿一瞪眼,“找打是不是?”,抬脚就要踹,黑星扭身躲到青果背后,冲她做着鬼脸。 “看,还没走就掐!这一路还不知怎么热闹呐。”青梅掩嘴笑道。 夏青云笑着摇摇头,和几人说笑了一会儿,便到书房里铺开图纸。 她在河间不能久留,京城里司鸿睿还等着她回去,好往宝阁里运输物资,她得今早把农庄的规划做出来,交个花景天和姚喜礼去落实。 熬了一宿,夏青云将画好的一沓图纸叠好,沐浴更衣,带着雪儿和黑星来到清云轩。 爹比她来的还早,等在雅间里和姚喜礼、田振宇等人用着茶点。 吃过早饭,花景天预备好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车顶上还绑了许多河间和京城的特产,说是大伯母昨个下午采买的,带过去给那边清云轩姜氏和孩子。 送走他们,夏青云坐下来和姚喜礼、花景天两人讲起农庄的规划,忽听得窗外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吵闹,从窗口往外看,对面的酒楼门口,掌柜和伙计正拉扯着一个游方和尚。 只听踏云楼的掌柜高声道:“你这和尚怎么乱说话!咱们酒楼可不是吃白食的地方,快走快走,信不信再捣乱让差人抓了你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游方和尚(二) 那游方和尚被伙计推搡着连退几步,双掌合十,唱了一句佛号,抬眼看了看踏云楼的招牌,又叹息一声,佛袖而去。 掌柜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哪里来的野和尚,招摇撞骗!什么化缘,不就是想吃白食,门儿都没有!” 踏云楼的生意本就不太好,他这个掌柜若不精打细算,月底报账亏了本,又要落得九姨娘臭骂。别说是一顿饭,就连一口水,也不能白喝! 一阵寒风吹来,夏青云掩了窗户,问刚进来添水的伙计,“那和尚可曾来咱们店化缘?” “来了,”伙计盖上壶盖,笑着答道:“楼下二掌柜取了半两银子,可那和尚不要银钱,只要素食,二掌柜便施了半斤干果,一斤馒头。” 夏青云满意地点点头,她在开张前就立下规矩,无论是和尚道士,还是乞讨的难民,只要登了清云轩的门,一律以礼相待,热水热饭管饱,若遇有病之人,还可施舍些银钱抓药。 马上就要入冬了,北方的冬季不比东南省气候温和,到了三九天,滴水成冰,老弱病残若是没有御寒的衣物和吃食,怕是熬不过严冬。 她便与姚喜礼和花景天商量,备些冬衣棉被和粮食,派送到河间县城最穷困的人家。二人岂能不答应,想当初若不是夏青云乐善好施,花菱兄妹早就病死饿死了。 姚喜礼又提议道,后厨每日做早茶时,可以顺便熬上一大锅米粥,在门口施与需要的人。 夏青云欣然同意,当即决定。日后便从每月的盈利中划出半成,设为慈善基金,专门用来接济穷困之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等农庄改造好,种田护林都需要不少人手,可以从穷人中择优选用,帮他们劳动致富。 她又补充道:“还有。茶楼需要的茶艺师、壶艺师。也可招些穷人家的孩子加以培养。” “壶艺?长嘴铜茶壶?” “长嘴壶不同于普通的茶壶,用它给茶客添水,可以施展出许多花样儿。简单地说,就是将添水的技法与戏曲、功夫、杂技、舞蹈的身段相糅合,形成别具一格,既实用又有观赏性的壶艺。” “乖乖。这么复杂,恐怕没有功夫底子的人学不来吧?”花景天问道。 “所以才要招些少男少女练习。年纪越小,身体的柔韧性越好,只要勤学苦练,三个月便能掌握基本技巧。” 姚喜礼吃惊。道:“女孩子也能练?” 夏青云笑答:“世上的戏曲、功夫、杂耍,不是也有女孩子练?长嘴壶艺有女子技法十二套,称为上善若水。男子技法十八套,名为醍醐神韵。不过。练习时壶里必须装满沸水,怕吃苦是不行的。” “穷人家的孩子大多吃苦耐劳,只要能学会一身谋生的本事,他们定愿意来学!” 花景天深有体会。花家以前在玉州开过讲武堂,里面也有不少穷孩子,他们为了当武师,从来不怕摔打磨练。 “等壶制好,我给你们演示一遍。” 夏青云前世出于兴趣,跟着长嘴壶茶艺技师专门学习过壶艺,虽然算不上特别精通,教习初学者还是富富有余的。至于再高级的技艺,那就要靠个人的悟性和勤加练习,假以时日方能日臻娴熟。 言归正传,她又说起农庄的改造。花景天那边基本不用大动,但她的庄子里将来要开办果林农院,还得在现在的屋舍旁再起一座院落。 另外她还想趁上冻前挖出一个地窖,一个冰窖,再盖一座牛棚,养殖奶牛。 “眼瞅冬天就到了,怕是来不及完工,不如等到来年开春?”姚喜礼敲了敲桌上的图纸,按照夏青云的规划,这工程量可是不小。 “宅院可以慢起,冰窖要趁早挖出来,冬天河里结冰,正好能起了存起来,等到明年夏天,雅间里放上冰盆,三伏天里也能凉爽舒适。” 虽说如意宝阁里制冰很方便,但她总不能一直待在河间,农庄旁边就是河,河水清澈没有污染,为何不捡现成的方便。而且现在青梅等人也能出来,只挖个冰窖,用不着再请外人。 不过,工程所需的物料还得花景天帮着采买,趁年前没什么人家动工,这时的砖瓦木料都便宜,一并连明年用的都买出来。 三人细细核算了用料,姚喜礼领着花景天到账房支了银子,夏青云则赶回别院,告诉两位娘亲,自己买下了农庄进行改造,要在县城的宅子住一段时间。 回别院的路上,夏青云又见到那位身穿百纳衣的游方和尚,他脚蹬草鞋,身后背着一个偌大的竹制的架子,架子分好几层,里面大概装着衣物铺盖等物,最上面还有个不大的搭棚,用来挡风遮雨。架子前面还吊着一盏气死风灯,以便夜晚照亮道路。 看样子,他是要去县城东边的观音庙挂单。夏青云的马车从他身边路过,特意嘱咐车把式靠向一边,放慢速度,免得扬起尘土。 三天之后,花景天把先期要用的物料运到农庄,夏青云谎称青梅等人是从镇国公王府上请来的,祭拜过土地神,便开始动工。 地窖设在宅院的后身,隔着大片树林,从外面看不清里头的情形。夏青云挑了个伶俐听话的下人守在大门口,叮嘱他不许放外人进来,便让青梅等人施展了神通,很快在地上挖出一个深洞。 许是夏青云少说了一句,青果一口气向下挖个不停,到三丈多深的时候,地底下突然冒出泉水,他狼狈地从洞里钻出来,寒风一吹,冻得直打哆嗦。 夏青云抚额,农庄虽处在较高的坡地上,但因为临河,地下水层很浅,她忘了说明深度,这口窑是挖不成了。倒也好,就当打了口井,省的每日还要跑到河边挑水。 她赶忙把青果摄入宝阁内换了身衣服,重新寻地方再挖。 这次青果长了记性,通道只挖到一丈半就停下来,开始横着挖窖。等开出一丈见方的空间,青藤和青叶也下到底下,留青梅等来回运土。 正干的热火朝天,看门的下人火急火燎地跑来,便跑边比划着,“小姐,门口来了个游方和尚,嚷着非要进来!” 夏青云打眼一看,下人身后远远地跟着一个身影,不疾不徐地正往这边儿走来。(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游方和尚(三) 和尚的动作并不快,可转眼间便超过了跑在前面的下人,脚步将地面砸的咚咚直响,响声传到地下,青果三人觉察到异常,警觉地停下来,屏息凝听。 见他来势汹汹,夏青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沉下脸来问道:“这位师父,为何不请而入,未免有失出家人的威仪。” “阿弥陀佛!”和尚手中的锡杖重重往地上一顿,杖上的铜环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鸣响,夏青云不觉有异,身后的青梅等人却捂起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女施主,并非老衲唐突,此处妖气冲天,恐有妖怪作祟,还请施主暂且避一避,待老衲降妖除怪,还此地一个清静!” “妖...有妖怪!”一旁的下人失声叫道。 “胡说!”夏青云竖起眉头斥责,“光天化日之下,哪里有什么妖怪。休听他人胡言乱语!还不快去门口守着,再放人进来,你就可以卷铺盖了!” 下人涨红着脸诺了一声,转身跑开。 他边跑便后悔,自己怎么就没看住那个和尚,看他浑身破衣邋遢,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怎么可能会降妖除怪,定是个游江湖的野和尚,凭空瞎诈唬,想讹东家一笔银子。 东家小姐一向好脾气,从没大声训斥过人,可见今儿是动了真气。 夏青云当真是又惊又气。没想到和尚其貌不扬,却能感知到青梅等人的存在,他究竟是何方来历? 她也气不打一处来,青梅等人自化精成人以来,从未做过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怎就成了妖怪作祟? 况且,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就算是妖怪,也碍不着别人的事儿! 她裹紧身上的披风,冷冷地说道:“师父,我想你一定是弄错了,此处是我新买下的农庄。正请人挖地窖。并没有什么妖怪。还请师父莫要无中生有,去别处化缘罢。” “女施主肉眼凡胎,焉能识破妖怪的伪装。待我将他们打出原形,你一看便知!” 和尚右手一翻,手心里凭空多出一个明晃晃的金刚降魔杵,口中念念有词。身子一偏,右脚横出一步。紧接着,舞动起左手执的锡杖,猛地侵到青梅等人身前一丈之地。 “大胆妖孽!还不速速现形!” 锡杖的顶环哗啦啦乱响,降魔杵倏地放射出数道金光。直把青梅等人笼罩其中。 “啊!” 青梅几个人痛苦地抱着头,蜷伏着身子滚在地下,身影时虚时实。眼看就要顶不住那金刚降魔杵的威力。 “青云姐...救...救命...” “住手!” 夏青云闪身拦在前头,使出一个漂亮的擒拿手法。直取和尚右手中的降魔杵。 那和尚正专心念咒施法,没想到夏青云会突然出手,被她打中手腕,一抖,降魔杵滚落在地,霎时收了金光。夏青云跟着向前一窜,一脚踏在金刚杵上,心念微动,将它摄入宝阁之中。 你敬我一尺,我让你一丈,身为出家人,就该安守本分,不管方外之事。可你今天竟闯到我的地盘,欺负到我的人头上,也休怪我不客气了! 和尚失了法宝,惊怒道:“大胆!你竟敢助纣为虐,与妖怪沆瀣一气!还不快快将法器还来,免得老衲对你出手!” 夏青云冷笑道:“擅闯私宅即为盗!你一个出家人,老老实实吃斋念佛才是本分!却来这里捣乱,也不怕结了恶缘,积了恶业!” “阿弥陀佛!”和尚将锡杖横在身前,拉出个备战的架势,“小女娃,看你也是通几分佛理的,我今天暂不与你计较,速将我的法器拿出来!你可知那降魔杵,乃是观音菩萨赐给我大灵音寺的宝贝,若有闪失,我定不饶你!” “想要也成,但你不得再胡言乱语,混淆视听,更不能再欺负我的人。你若答应,我便还给你!” 夏青云气定神闲地盯着他,说话掷地有声。 那和尚怒极反笑,指着他身后的青梅几人喝道:“你被那些妖物迷惑了心智,要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天我定要除了他们!” “那我倒要领教领教师父的道行!”夏青云毫不示弱,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青梅,你们站远点儿,别被那恶僧伤着!” 听到夏青云叫自己为恶僧,和尚恼羞成怒,一张瘦脸上青筋暴起,带出几分狰狞,手中的锡杖一振,斥道:“小丫头,你如此是非不分,休怪老衲无情!” “青云姐,小心!”青梅等人紧张地叫道。 她们还从来没见过夏青云和人打架,那和尚一看就是练家子,若没几分功夫,也不敢打着降妖除怪的旗号游走江湖。 青果三人这时也从地窖里钻了出来,他们在地下狭小的空间里,被那和尚的咒语禁锢住,此时方得脱身。但刚才和尚与夏青云的对话,他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青藤气的浑身直哆嗦,妖怪怎么了,佛门不是说众生平等吗? 如意宝阁的书房里有不少佛门典籍,他闲时也看过,典籍上记载着,佛祖还曾经割肉喂鹰,撕破袈裟保护龙类众生,这个和尚的经都白念了? 青云姐一个弱女子,怎能打得过恶僧,她都能为咱们挺身而出,咱们又怎么能当缩头乌龟。 他撸起袖子,招呼一众兄弟姐妹,“不能让青云姐吃亏!咱们一齐上,就不信斗不过那个恶僧!” 九个人呼啦啦围在夏青云身侧,同仇敌忾地瞪视着和尚。 夏青云心里一阵感动,自己没白疼这九条小蛇,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 其实,她还真没有信心能打得过对手,不过她有宝阁护身,就算打不过,也能安然躲进宝阁里避一避。 若是惹急了她,也不怕当一回恶人,索性将那和尚一并摄进去,里面可真真正正是自己的地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他压在大青山下,给茶园当肥料! 她扭过头,朝青梅等人无声地做了几个口型,青梅即刻会意,青云姐是让他们千万不要硬拼,提醒还有如意宝阁可以躲避。 和尚一抖锡杖,冷笑道:“乌合之众!尔等既来送死,老衲今日就大开杀戒,成全了你们!” 锡杖在空中化了个圆圈,挟着一道寒风,横扫向夏青云的面门。(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游方和尚(四) 没有趁手的兵器,夏青云只好靠着身体的灵活移动,辗转腾挪。青梅九人数次发起围攻,但都畏惧和尚的锡杖,那锡杖上的铜环响成一片,震得青梅等人头晕眼花,睚眦欲裂。 和尚占了上风,越战越勇,手里的锡杖舞的呼呼作响,将夏青云逼的且战且退,退到先前挖出的井边,险些一脚踩空,身子一个趔趄。 锡杖就要砸在她的肩头,避无可避!青梅情急之下,狠推了她一把,自己抢身挡住锡杖。 咯啦啦,几声令人齿酸的骨裂声,青梅的胳膊软软地耷拉下来,骨头显然已经被锡杖砸碎了。 夏青云心头一凛,若非青梅眼疾手快,自己的肩膀就要被砸烂了,和尚竟然下此狠手,哪里还有出家人慈悲为怀,广渡众生的胸襟。 她揽住青梅的腰连退几步,和尚步步紧逼,“小女娃儿,快将妖怪交出来,老衲饶你不死!” “休想!”夏青云一声暴喝,柳眉倒竖,既然你心狠手辣,赶尽杀绝,也就休怪我不仁不义! 她一咬牙,引动心念,将众人悉数摄入到如意宝阁之中。 和尚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被夏青云牢牢地压在大青山之下,只留了一个脑袋在外边。 夏青云还是心慈手软,没有一下子压死他,那和尚口中大喊:“妖女!妖女!待老衲出来...唔...呜...” 青果薅了几把带着泥的青草,摁住他的头,胡乱塞进和尚嘴里,“让你叫!不给你点儿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那和尚纵有天大的本事。无奈身上压着一座大青山,如何挣扎也动弹不得,嘴里又塞满草泥,气的直翻白眼。 夏青云顾不上理他,和青竹一起将青梅扶进温泉中,浸泡着受伤的胳膊,又取了泉水让她服下。 青梅歉然道:“青云姐。都怪我们太没用。连累你暴露了宝阁的秘密。” “是啊,都怪我们...”青竹等人也低下头,埋怨起自己。 “快别说这些没用的!”夏青云帮她拢了拢额前散落的刘海儿。“还疼吗?要怪就怪那和尚多管闲事,欺人太甚!只要我不放他出去,宝阁的秘密谁也不会知道。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养伤要紧。” 青梅挪动了一下身子。疼得她吸了口气,道:“青云姐。我本是青蛇所化,现出本体能恢复的更快。” 说着,她的眸子变成金黄色,下一秒。身影消失在温泉中,一条碗口粗细,三丈多长的竹叶青蛇盘踞在池水中。身上的鳞片脱落了好大一块。 夏青云心疼地摸了摸青蛇的头,柔声道:“那你就好好在这里养伤。我带青藤出去,变作和尚的模样,免得被人起疑。” 农庄大门口,游方和尚跟在夏青云身后走了出来,双掌合十,道:“女施主,刚才多有得罪了,老衲错怪了你,还请施主海涵。” 夏青云微笑颔首,对守门的下人吩咐道:“送师父出去。” 下人跟送瘟神似的,直将那和尚送出一里多地,心道,臭和尚,也不知骗了我家小姐多少银子,赶紧走吧,走的越远越好。 和尚自是青藤所变,他等到四下无人,身子一转,化作一道旋风消失不见。 经这么一搅闹,夏青云也没了挖窑的心情,让青藤等人回宝阁里休息,嘱咐他们轮流看守着压在山下的和尚,千万不能给他挣脱出来。 她又想到雪儿和黑星,暗自责怪自己太大意了,不该单独放他们出去。 不过转念一想,雪儿是雪山神兽,黑星的出身也甚为诡异,大概比普通青蛇化成的青梅等人手段高强。 她进到宝阁里和青藤等人一说,青果把握十足地笑道:“雪儿姐和黑星哥可是我们不能比的,他们身上绝没有丝毫妖气,若是黑星哥在,那和尚绝对打不赢咱们。” 夏青云这才放了心,回到别院小住两日,这才又带着青果青藤几人来到农庄,把地窖挖好。 几天之后,姚喜礼在京城的兴隆铜器店打造的长嘴茶壶也送到了。 整把壶由上等的紫铜打制而成,壶身闪闪发亮,呈现出漂亮的玫瑰金色,上面錾刻着篆体的清云轩三个字,旁边环绕着一圈叶子形状的纹饰。壶嘴长达三尺,壶口只有半个米粒大小。 众人围着壶左看右看,姚喜礼来了兴致,让人装满一壶开水,提起壶就要试。 “慢着!”夏青云赶忙阻止道,“这不比平常的茶壶。头一次用,未必能把水准确地倒进茶盏中,大家躲远点儿,三舅父,你可仔细别烫着了。” 姚喜礼站在离桌子一丈开外的地方,提着壶一倾,诶?竟然没有出水? 他再将壶提高些,对准茶盏,一注细流从壶嘴中冲出,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却没落进茶盏中,热水洒了一桌子。 众人大笑,姚喜礼还不放弃,又试了几次,累的满头大汗,茶盏中却连半碗水都没注满。 他摇着头放下壶,看着桌上地下的水渍,叹道:“这也忒难了!” 花景天也提起壶试了试,结果大同小异。 “青云丫头,还是你来吧。” 夏青云笑着拎起壶把,“好些日子没练,我也生疏了。” 她先把壶在手里掂了掂,估计一下壶里的水量,接着,先没急着倒水,而是把壶绕着身子转了几圈,高擎在肩膀处,单脚后撤,微踞,手腕下压,清亮的一道水线飞进茶盏之中。 “漂亮!” 众人纷纷鼓掌喝彩。 夏青云笑道:“这是最简单的,不算什么花样儿。只要把握好壶的重心,多练上几天就能掌握。” 她吩咐伙计将壶里换上冷水,凝神伫足片刻,将女子的长嘴壶艺‘上善若水’十二套,如行云流水般依次演练一遍。 一个漂亮的收势之后,她面带微笑,稳稳地拎着茶壶立在桌旁,众人看的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片刻之后,才一起鼓起掌来。 姚喜礼等人看着夏青云全都是两眼直冒小星星,这身段,这技巧,简直就是仙女下凡,让人目眩神迷! 众人兴奋地议论起来,就凭这套精妙绝伦的长嘴壶艺,清云轩茶楼又能掀起一次轰动! 伙计推开雅间的门,“掌柜,楼下有位大和尚,要见东家。” 夏青云一愣,先用心念查看了一下如意宝阁,那游方和尚还被压在大青山下,莫不是他的师兄弟找上门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九孔幽莲 清云轩门口站着一个身穿百衲衣的背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和尚缓缓转过身,微笑道:“青云姑娘,别来无恙乎?” 夏青云还了一礼,“不知大师莅临,有失远迎。师父请到雅间一叙,容小女供奉一盏清茶。” 这位老和尚,正是她在戒台寺的小院中遇见的那位,老和尚笑道:“早就耳闻青云姑娘擅长茶道,但老衲此番前来,倒不是为了饮茶。听说姑娘新近买了一处农庄,可否带老衲参观一下?” “师父的消息可真灵通。还没请教大师的法号?”夏青云挑了下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阿弥陀佛,老衲法号闲云,一向不问方外之事,只因与姑娘有缘未了,才贸然登门。” 老和尚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刚降魔杵,“姑娘可认得这个?” 夏青云定睛观瞧,那金刚降魔杵可不就是她从游方和尚那里抢到的,前几日,她还在如意宝阁的书房里把玩,怎么却到了他手里? “姑娘不必吃惊,这降魔杵本是灵物,可以自由来往于诸世界。”老和尚呵呵一笑,手掌一握,降魔杵消失无踪。 “放心,老衲绝无恶意。”老和尚又开口道:“姑娘可曾见过一个游方和尚?他是我的师弟闲鹤。” 还真让夏青云猜着了,果真是师兄弟找上门来,她心道,有理走遍天下,今天就是佛祖来了。我也要和他评评理。 她吩咐伙计找来一辆马车,又让人知会了姚喜礼等人,转头道:“闲云大师,请。” 老和尚一个健步登上车,夏青云随后坐进车厢,两人直奔农庄而去。 一路无话,到了农庄,老和尚闲庭信步,跟着夏青云来到那日与游方和尚打斗之处。 “大师,有什么话就请明言。”夏青云语气冷然。要报仇还是要结怨。尽管来吧。 老和尚四下望了望,不住地点头微笑道:“不错,这里地势开阔,前有流水后有高坡。是个灵秀之地。” 夏青云垂下眼帘。心道。我又没请你来看风水,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此处没有外人,就请青云姑娘把人都请出来吧。”老和尚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知道他有些道行。夏青云也不避讳,将青果青藤等人和那游方和尚一起摄了出来,单留青梅在里面养伤。 可怜那游方和尚,本就瘦骨嶙峋,困在大青山下,夏青云吩咐青果每日只喂给他一个馒头,青果恼他伤了青梅,做主只给半个,反正饿不死就行,数日下来,更是瘦的皮包骨头。 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精神倒还矍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先给闲云见了礼,复又用锡杖指着夏青云斥道:“师兄,妖女法术甚是厉害,连我也栽在她手上,还有他们几个,是蛇精化形,师兄你借我个法器,待我收了他们!” “咄!你云游一路,已犯了三大戒十八小戒,还不退下反省!”闲云板起脸喝道,闲鹤张口结舌,犯戒可是出家人一等一的大事,他不敢辩驳,憋得脸色赤红,站到一边不敢言声。 青果等人见又来了一个和尚,也都以为是仇家找上门来要人,逼的夏青云放了游方和尚,他们紧紧围在夏青云身后,虎视眈眈地瞪着闲云。 闲云唱了一声佛号,眼光一扫,笑道:“师弟莽撞,青云姑娘有好生之德,没有要他的性命,实属大善。” 夏青云听他语气谦恭和缓,心下也松了口气,淡然道:“性命是人最宝贵的,谁也没有权利剥夺。出家人更是以慈悲为怀,若像你师弟这样,恐怕修不成佛倒修成了魔!” “姑娘所言极是。人生来具有佛性,也有心魔。心魔不除,定难成佛!” 闲云瞪了闲鹤一眼,道:“你可知错?还不过来向夏姑娘赔罪!” “她我”游方和尚一脸的委屈,降妖除魔,替天行道,他不觉的有什么不妥啊。 闲云面色一沉,“没想到你苦修多年,执妄之心还如此重,等回到禅院,面壁三年!” “哼。”青果颇有不忿之意,道:“他打得青梅重伤,却只被罚面壁,实在是便宜了。” 妖类一旦被伤了本体,就好比人类伤了元气,要很长时间才能恢fù,而且即便伤口愈合,功力也会大损,所以也不能怪青果气愤。 闲云微微一笑,道:“善哉,冤家宜解不宜结,化恶缘为善缘,结开心中的怨结,方能成就正果。” 他转向夏青云,“请将受伤的那位也请出来,老衲有一疗伤秘法,可助其恢fù元神。” “青云姐,不能相信他!他们是一伙儿的。”青果狐疑地打量了闲云几眼,又道:“老和尚看起来高深莫测,莫不是想骗青梅出来,耍什么花招儿,将咱们一锅端了。” 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蛇被人伤了,难免也是心有余悸。 闲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如意宝阁里把金刚降魔杵取走,真说不好还有什么手段,万一如意宝阁被他收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闲鹤已经放了,青梅的伤可以在温泉中慢慢调养,她犹豫片刻,便要开口拒绝。 “世间之事,一饮一啄,皆是前世因缘未了。”闲云似乎能猜透她的心思,眯眼笑道:“姑娘尽管放心,九个蛇精乃是你的护法,我助他们脱去妖气,日后可以安心留在你身边。” 见他说的诚恳,夏青云不再狐疑,让青梅重新化作人形,来到宝阁之外。青梅的胳膊还是软塌塌无力地垂在身侧,脸色萎黄,由青竹和青菊两人搀扶着。 闲云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九孔莲蓬,鲜嫩嫩的让人以为是刚从荷塘里采下不久。 手指轻轻一弹,莲子从莲蓬孔里跳出来,停留在半空中滴溜溜地转个不停,放出道道七彩华光,青梅等人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华光吸引。 “去!”闲云轻喝,九颗莲子骤然散开,直奔青梅等人的额头飞去,倏地一下,没入九人的眉心。 几人惊慌地摸着额头,闲云笑道:“这莲蓬摘自观音大士的莲池,名唤九孔幽莲,可稳固你们的元神。你们好生跟随青云修炼,待她功成之日,你们亦将升为八部天龙。” 他踱步到闲鹤跟前,转身向夏青云颔首合十,脚下凭空腾起一朵白云,托着他和闲鹤飘在半空,眨眼间,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灰色的天际。(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招收学员(一) “神仙显灵?”青果揉着眼睛喃喃自语道,青梅活动着恢fù如初的胳膊,不同意他的说法。 “据说神仙高傲自私的很,看不起咱们妖类,老和尚刚才说,莲子是从观音菩萨的莲池中采来的,依我看,他就是菩萨化身!” 九个人欣喜地互相打量,旁人看不出来,但是他们自己可以清楚地看到,九孔幽莲的莲子静静地落在他们的丹田之中,源源不断地释放出微弱的金色毫光。 妖精虽能化形成人,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人类,浑身上下笼罩着一层妖气,凭着妖气,他们才能维持人形。而有道行的人,譬如闲鹤和尚,就是觉察到妖气,才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而现在,他们身上已经完全脱去了妖气,和普通人类无异,就算遇到比闲鹤厉害十倍百倍的修道之人,也绝不会发现他们的真身。 也许雪儿和黑星身上的金项圈也有相同的作用,所以那天早上两人就待在清云轩的雅间,闲鹤和尚却发现不了。 既然九个人往后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世间行走,夏青云就给他们分工,青梅、青竹、青兰、青菊四人当做夏青云的贴身丫鬟兼侍卫,同时也可在空间里制茶。 青荷负责讲授茶艺,青莲负责学习女子壶艺十二套‘上善若水’,青藤负责学习男子壶艺十八套‘醍醐神韵’,练熟之后,再由他们教授给参加培训的学徒。 “青云姐,那我们俩干啥?”青果和青叶摸着冻红的鼻尖儿问道。 他俩性子活泼好动。夏青云还真不放心留他们在河间,便笑道:“你们就跟着我,雪儿和黑星不在,少不了有些跑腿儿的事儿。” 青果不开心地咕哝道:“青云姐好偏心,让他们都当了师傅,留我俩跑腿儿打杂。” “我哪有偏心。”夏青云笑着哄道:“就快到年关了,河间京城都有不少事儿,身边不留个放心能干的支应怎么行?这里好冷,咱们赶紧回茶楼吧。” 花景天和姚喜礼还等在茶楼里,见夏青云带了九个少男少女回来。眉目间和她有些相似。以为是她老家来的亲戚。 夏青云假托镇国夫人的名义,简单介绍众人认识,又特别介绍了青荷、青莲、青藤三人。 “离过年还有段时间,不如咱们现在就开始招收学徒。趁我在河间。将茶艺和壶艺教给他们三个。今后就由他们担任导师。” 姚喜礼巴不得清云轩早些推出长嘴壶艺的表演,齐国民间的风气,至少要等到过完正月的上元节。才算过完年,要是等到年后,连招人带培训,又得耽搁一个多月。 而且,每年的二月初二龙抬头,是齐国举行殿试的日子,新科三甲的榜文一出,河间和京城会聚集大批的学子亲属、官员,借这个机会结交新贵。到了那时,河间的大小客栈、酒楼,无一不爆满,是商家赚银子的大好时机。 现在离过年还有两个月,抓紧时间的话,正好赶得及培训出第一批壶艺师。 夏青云提yì,首批先招收女茶艺师五十名,女壶艺师五十名,男壶艺师五十名。 “要得了这么多人?”花景天刚品了口茶,还没咽下去,听了她报的人数,差点儿喷出来。 单是这些人,每日的吃喝消耗就是不小的一笔开销。 那长嘴紫铜茶壶可是京城兴隆铜器店特制的,要三十两银子一把。再加上茶艺师用的茶具、茶器、茶叶,没有五千两银子拿不下来。 夏青云笑道:“这只是初选,定期要进行考核,最终每个专业只留十五人,务必要保证每一位培养出来的都是品学兼优。” “铜壶不禁磕碰,若是磕的坑坑洼洼的,以后还怎么使?”花景天心疼物件,“能不能用别的壶先代替?” “那可不行。”夏青云一口否定,“初期总要下些本钱,铜壶磕碰些不影响练习,这批用完了,还可以传给后面的接着使。” 姚喜礼一拍桌子,道:“当初青云丫头说,加盟店要缴纳三千两的加盟费,我还嫌多,照这样看,至少要五千两才行!” 夏青云含笑答道:“那都是后话了,咱们先得把河间清云轩各个方面都完备了,把果林农院也建起来,再开始招商。” “没错!”花景天放下茶盏,掰着手指头数着:“茶艺师、琴师、壶艺师、说书先生、光是培养这四类人才,就是不小的花费,何况还有店pù的装潢设计、管理流程,等来年借着殿试发榜的机会,清云轩的牌子叫的更响,那什么对,品牌效应就是无形资产!” 他跟着夏青云学了不少新词,说起来头头是道。 说干就干,姚喜礼当即拟了一张告示,写明清云轩即日起开始招收学员,凡河间县年满十二岁到十五岁的少男少女均可以报名,培训期是三个月,管吃住。经考核后,合格的留下来做学徒,学徒期三年,每年还发十两银子的生活费。 告示一出,河间县就轰动了。普通人家,一年下来也攒不下来五两银子,若是自己家的孩子能被选上,可是给家里添了一笔很不错的收入。 更何况谁不知道清云轩的背后是两位国公,能在这里谋份差事,可是件倍儿有面子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农庄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夏青云安排青竹、青菊和青果、青叶在门口担任初选,五官端正、四肢健全自不必说,个头要求必须在四尺半到五尺,太高太矮或是太胖都不行。 过了第一关,再由青梅、青兰和青莲、青藤负责考察口齿是否伶俐,会不会识字等。 这天的天气格外冷,天空阴沉沉的,似乎随时要下雪的样子。到了上午,果然飘起了细小的雪粒,很快,雪粒就变成鹅毛大雪,随着刺骨的寒风直往人脖子里钻。 夏青云特意嘱咐担任初选的青竹等人,将速度放慢,一盏茶时间才放两三个人过去。 前来报名的队伍里,有不少是爹娘跟着来的,在寒风里冻得sè瑟发抖。有些耐不住性子的,干脆一跺脚,骂骂咧咧的带着自己的孩子就要回家。(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招收学员(二) 夏青云也不阻止,这也正是她的刻意安排。学艺必须得能吃苦,若是连这点儿风雪都受不了,那日后练起壶艺来,少不得被壶砸,被开水烫,先不说孩子,那些多事的家长就会找上门来。 队伍里的人逐渐少了起来,远远看去,留下来的大多是衣衫破旧的穷人家,大人孩子不时跺着脚哈着气,有些当娘的心疼孩子,搓热了手帮孩子捂着耳朵,又怕鼻子冻红了面试过不去,摘下自己的围巾给孩子蒙在头上。 她走到青竹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青竹一笑,又歪着头小声传给青菊他们,初试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一旦过了初试,家长便不能再跟进去,都等在前门廊下。姚喜礼让人拢了十几个火盆,供家长们围着烤火取暖。 孩子们则被单独叫到正院。偌大的宅院,也没人领路,只给了一张标着路线的图纸,一小节燃着的香头。 这也是考核的内容之一,看孩子的心思是否伶俐。路线图上只有标记,没有文字说明,即使不认字也应该看得懂。若是香头燃尽,还找不到考试的地方,就算失败。 若是香头不小心灭了,同样也算出局,这一项,考的是心性是否仔细。同时,若有那偷奸耍滑的,想半路掐灭香头,多算些时间,也会在这个环节被淘汰。 姚喜礼和花景天二人对夏青云的安排大为叹服,正面的考试固然重要。但是暗中安排的测试,更能考验出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两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同时想到,这批学员今后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有夏青云如此心思奇巧的‘幕后院长’,学员们还不知要经受多少磨难。 说她是幕后院长,是因为夏青云提yì,让田振宇担任河间果林农院的第一任院长。 田振宇以前做过私塾先生,又参与制定了玉州果林农院的教材编写,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他日后还得回玉州。等到来年。果林农院走上正轨,再慢慢物色新的院长。 第二轮筛选开始,夏青云悄悄来到屋里,坐在幔帐后面观察。 青梅等人正襟危坐。严sù地看着面前的考生。每个人提的问题都不一样。有的被问及家里的状况,有的则问些河间的风土人情,只要能流利地回答出来。便算过关。 期间有几个拿着灭了的香头进来的,青梅毫不容情地一概赶了出去。 陆陆续续,已有七八十个少男少女得到了学员的牌号,欢天喜地地跑出去跟爹娘报喜。 门帘一响,进来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十二三岁左右,衣衫褴褛,一双大眼睛却闪着灵气。青梅第一眼看见,就打心眼儿里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哪里,有几口人?”她挑了个简单的问题。 男孩儿咬咬嘴唇,双手不安地在裤子上蹭着,红着脸答道:“我,我叫罗,罗,罗浩十,十三了家,家住,城,城北,十八里堡家里有爹,娘,还,还,还有一个哥哥,一,一个姐,姐姐。”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青梅长出了一口气,小声跟旁边的青兰嘀咕道:“哎呀妈呀,原来是个结巴,真是可惜了。” 青兰等人也是连连摇头,面露惋惜之色,那男孩察言观色,知道结果不妙,鼓足勇气,又结结巴巴地说道:“先,先生,我能认,认字,还,还,还会功夫!” 说着,他上前两步,拿起桌上的一册三字经,大声读了起来。 说来也怪,别看他说话结巴,读起书来倒很流利。 “停!”青梅叫道,男孩儿局促地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哀求的神色。 青梅不由笑道,“你这不是读的挺好,怎的说话便不成?” “不,不,不知道。”男孩小声回答,羞愧地低下头,继而,又一挺腰板,在屋子里耍起了拳。 他个子瘦小,招式也简单的很,但是看得出一板一眼很熟练,显然平时经常练习。 青梅四个人啼笑皆非地看着他,若不是因为结巴,这孩子可算是今天面试中的佼佼者。 幔帐后面的夏青云把男孩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她轻轻说了一个‘好’字,声音小的只有青梅几人能听见。 屋里拢着火盆,男孩打完一套拳,鼻尖上沁出了汗珠儿,他站定身形,瞪着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望着青梅。 “八十五号,下一个!”青梅拿起一个牌号扔给他,男孩喜出望外,捧着牌号对每人依次鞠了个躬,后退两步,才转身出了门。 青梅等人抚掌大笑,看出身,男孩儿的家世肯定贫穷,但是进退有度,又知道为自己争取机会,实属难得的人才,只是这结巴 “没关系,日后多练便是。”夏青云也在幔帐后笑道。 结巴通常都是后天原因造成的,只要勤加练习,克服心理障碍,还是能够治愈的。 一直到傍晚,天色黑下来,所有的面试才进行完。不过,最终通guò面试的,比预期多了七个女孩儿,五个男孩儿。 夏青云和姚喜礼、花景天一商量,先都留下来,等日后再慢慢筛选。 三天之后,河间果林农院开学典礼。这三天之中,夏青云等人可没闲着。 花景天找人刻了一块果林农院的牌子,挂在宅院门口,又做了琴院、书院、茶院、壶院四个小牌,分别挂在四个跨院门前,又让人打扫庭院,置办各样家什器具,挑了几个粗使婆子给学员们做饭。 姚喜礼亲自跑了趟京城的兴隆铜器店,撂下一千两银票,订做一百五十个紫铜的长嘴茶壶。一百个给学员们练习,剩下的等到他们正式上岗的时候使用。 田振宇废寝忘食,赶着整理出教材,找县城的书坊加班印制。 夏青云在如意宝阁里,将‘上善若水’十二套和‘醍醐神韵’十八套,教给青莲和青藤。两人毕竟是妖精,只看了两遍,就记下全部套路。练上半天,一把壶使得出神入化,如影随形,竟比夏青云还要好上三分。 “光是你们练会了还不行。”夏青云赞许地看着他们,提出要求,“你们还得把这些套路的一招一式分解出来,琢磨一下怎么才能又快又好地教会学员。” 开学典礼的前一天,一qiē准备就绪,姚喜礼和花景天商量着,除了田振宇这位正牌院长,让夏青云在典礼上也给学员们训训话。 夏青云却接到别院传来的消息,镇国公司鸿睿来信,说京城里有件大事,催促她们务必赶紧回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太平郡主 “小姐,夫人嘱咐,让你一接到信,务必即刻前往别院。”前来传信的侍卫提醒道。 夏青云留下青荷等三人,匆匆交待了几句,回到别院。娘和两位国公夫人已经等在前厅,整装待发。 “这么急?”她吃了一惊,忙问:“难道是朝廷出了事?” 镇国夫人面色忧戚,道:“催的这么急,恐怕是朝堂有变,路上结了冰不好走,咱们赶紧动身吧。” 两辆马车的车轮套上了防滑的铁链,走起来颠簸的厉害,夏青云担心娘的身子,便将她摄入到宝阁里。 另一辆马车里,碍于护国夫人在旁,她不能将镇国夫人也带进宝阁,只好让青梅几人轮流施展神通,让她们的马车走的平稳些。 越往北走,天越阴沉,过了晌午,空中又飘起了雪花,田野间很快变成白茫茫一片,车夫小心翼翼地吆喝着马匹,车速又慢了许多。 将近午夜时分,马车才驶到京城,城门已经关闭,侍卫亮出镇国公的腰牌,守城的兵士急忙打开城门放行。 镇国公府灯火通明,司鸿睿和司鸿瑾坐在前厅,面前摆着一盘残局,但两人的心思都没在棋局上。 下人进来禀报,夫人的马车已经进了城,他们才长舒一口气。风雪交加,实在不是赶路的天气,无奈事情紧急,容不得片刻耽搁。 “老爷,出了什么事?”满面倦容的镇国夫人一进门。见司鸿瑾也在,知道事情非同小可,顾不上更衣便问道。 司鸿睿摒退下人,肃容道:“昨日皇上颁旨,定于明日恢fù上朝,命两班大员务必在列。皇后也下了懿旨,令二品以上的诰命夫人进宫觐见,所以才连夜让你们赶京城。” 一年多以来,齐国一直是太子摄政,甚至有些大臣认为。皇上就此一病不起。太子登基指日可待。 圣旨一出,两班大员无不诚惶诚恐,那些平日里朋党结营的臣子更是战战兢兢。 皇上当年以铁血手腕,扳倒比他势力强出百倍的其他皇子。强势登基。又亲征西北西南边疆。扫平四夷,更以法制治国,明察秋毫。被称为一代明君,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重新上朝,指不定要查办哪些官员,因此人人自危,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夏青云扶娘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她有些不明白,朝廷之事与自己无干,为何要让她和两位国公夫人一起回来? 护国夫人也想到这一层,提出同样的问题。 司鸿瑾道:“那日兄长入宫觐见,皇上问起治病的事,兄长便将收青云为义女,又得她推荐隐世神医之事说了出来,皇上龙颜大悦。” “皇上的意思是,”司鸿睿接口说道:“要封青云为郡主,我担心即日便要召见,才让你们一起赶回来。” “这可是件大喜事!”护国夫人忙起身给兄嫂和夏青云的娘道贺,夏青云脸上却未见几分喜色。 她深知皇宫中明争暗斗不断,自己只想安安静静种茶,发家致富,又找到名声显赫的亲生父母,虽然对外还只是义女的身份,但是也可谓身份显贵了,她可不想出什么风头,做什么劳什子的郡主。 “怎么不高兴?”镇国夫人觉察到她神色有异,柔声安慰道:“不用紧张,朝堂上有你爹和叔父,后宫的太后和皇后一向宽容和蔼,又有我和你婶娘护着你,你只要进宫磕几个头,领旨谢恩便好。” 果真如镇国夫人所言,第二天晌午,司鸿睿从朝堂回来不久,皇上的圣旨就到了,册封镇国公义女夏青云为太平郡主,并将东川镇作为郡主的封地赐给她。册封典礼的日期,就定在元旦过后的腊月十六。 这在齐国可是绝无仅有的事,齐国目前除了夏青云,还有两位郡主,一位是皇叔的女儿长平郡主,另一位是长公主的女儿安平郡主,两位都是皇亲国戚,夏青云则是齐国有史以来第一位皇家之外的郡主,而且还有自己的封地! 整个东川镇,包括夏青云的家乡北溪村在内,以后就都是她的地盘了,别说普通百姓,就是爹娘见了她,也要行礼。 娘做过镇国夫人的侍女,懂得礼节,待传旨的宫人一走,她走出后堂,按照礼节参拜这位热乎乎新出炉的太平郡主。 “哎呀,娘!折煞女儿了!”夏青云急忙闪道一旁,扶起娘埋怨道:“这是哪门子道理,当娘的反倒跟女儿行礼,以后在自己家,可用不着这样!” 她最不喜欢别人给她磕头,更何况还是自己的娘亲。这郡主的头衔还未见什么好处,光是礼节就麻烦死了。 然而,更多的‘麻烦事儿’接踵而至。 先是镇国夫人从后宫觐见归来,带回太后的懿旨,赏夏青云黄金一千两,白银三千两,各色锦缎三十匹,赤金头面一套,翡翠头面一套,宫花若干,胭脂水粉若干。 谢完旨,给宫人派了赏钱,门口又有下人来报,宫里的教习嬷嬷到了。皇后担心夏青云长在民间,不熟悉宫廷礼仪,特地打发两个嬷嬷来传授宫仪。 与教习嬷嬷见过礼,刚落座说了两句话,宫里派的裁缝又上门来给她量尺寸,缝制册封典礼时候穿的礼服,从里到外共三套,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 这还不算完,镇国公的义女被封为郡主的消息比风传的还快,贺贴如雪片般飞进王府,贺礼左一担右一担抬进院子,堆成小山那么高。 用过晚饭,镇国夫人亲自检视礼单,一一过目,凡是送金银,或是过于贵重的礼物,一律敬谢不敏,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夏青云懒洋洋的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看着亲娘的侧影发呆。 “想什么呢?”镇国夫人一面归拢着礼单,一面瞥了她一眼,夏青云一贯云淡风轻,很少见她摆出一副愁眉苦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娘亲,当郡主好累好麻烦。”夏青云直了直腰,托着香腮问道:“能不能跟皇上商量商量,请他收回成命?” 她替皇上治病,是不想齐国发生动荡,百姓无辜收到牵累,并不是想要什么赏赐。教习嬷嬷给她讲了半下午,光是那些繁文缛节就让她头疼不已,再想想未来可能遇到的宫斗,更让她一个头两个大。(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后召见 镇国夫人停下手里的活儿,取过一个小手炉,坐到夏青云对面,摸了摸她的手,感觉微凉,便将手炉塞到她怀里,自己另取了一个抱着。 “圣旨已下,岂能朝令夕改?做郡主也没你想的那么麻烦,你瞧长公主的女儿安平郡主,年方六岁,不也做的好好的?” 夏青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人家是皇亲国戚,又是小孩子,自然不会有人为难。可她就不同了,当了郡主,行动多少都会受到些限制,说话办事,无一不得思虑周全。 “我倒觉得,郡主身份带来的好处比烦恼多。”镇国夫人见她不语,又道:“我听你娘讲,以前在北溪,你遭人眼红嫉恨,差点儿被活活烧死,现在整个东川镇都是你的,有谁还敢太岁头上动土?” “再说你的茶楼,虽然现在才两家,焉知以后会不会遍地开花?玉州的牢狱之灾说明,只有钱没有权,照例会遭人排挤欺负,那次若不是博文及时赶到,你难免会受皮肉之苦,就算你有宝阁可以藏身,毕竟不能光明正大示人。” 镇国夫人和言细语,不紧不慢地说道:“权利像把重剑,压在身上沉重,可一旦你掌握了使用窍门,就可以举重若轻。别的不说,至少能护佑你的家人和朋友,你封地上的一方百姓,也能因你而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 “也许,您说的对哎,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夏青云拨弄着一支精致的宫花,岔开话题,“娘亲,你给我讲讲太后、皇后和那些妃嫔,她们脾气性格如何,各有什么喜好?” 她可不打没有准备的仗,万一出了洋相,自己丢人事小,给镇国公夫妇面子上抹黑就不好了。 本以为十几天之后才进宫,没想到两天之后。也就是元旦的前一天。太后突然传召镇国夫人带夏青云觐见。 这下可急坏了镇国夫人。 觐见的日子是元旦,太后上了年纪,爱让大家在节日里穿的喜庆热闹,图个吉利。夏青云的衣裳虽然是到了河间后新做的。但面料和花色都太过素雅。不是月白色。就是浅青色,不适合在这一天穿着进宫。 为过年预备的冬衣还未制得,只这么两天功夫是断断赶不出来的。 镇国夫人派人跑了几家成衣铺子。高级的成衣数量本就不多,又临近年关,早就销售一空,下人空手而归。 娘犹自埋怨道:“都怪我,没给青云早预备下几件鲜灵些的衣衫。” 青云有自己的喜好,手里的银子又多的花不完,挑自己喜欢的买便是,今年就没张罗,怎料到太后突然整了这么一出。 两位娘亲坐在厅里发愁,丫鬟春秀突然想到一个主意,在库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两套九成新的锦缎棉衣和一件大红底子上绣着梅花,领子和前襟镶了一圈雪白狐皮,上等羊羔皮里子的长斗篷。 “夫人,这两件棉衣是五年前,安平郡主周岁庆典时候做下的,只穿过两三次,嫌颜色太艳,一直压在箱子底儿。我看青云小姐的身量和您以前差不多,不如让小姐试试看?” 衣服保存的很好,除了有些存放久了的樟脑味儿,几乎就是簇新的。 娘和镇国夫人不约而同地选中了一件水红色软缎撒芍药花的棉袄,同色贡缎百褶长裙,让春秀和两个丫鬟抻着在火笼旁边烤热乎,怕打松软,才唤来夏青云试穿。 夏青云穿戴齐整,从屏风后头转出来,低头看着一身的红色,笑道:“这也太艳了吧,我可穿不出去。” “哎呀!”春秀一拍巴掌,轻声叫起来:“长得可真像!活脱脱就是夫人年轻时候的样子。” 娘上下端详着,眉眼弯弯地笑道:“可不,身量比小姐年轻时候高了一点点,眉目却是越看越像。” “就穿它了。”镇国夫人拍板,吩咐春秀等人等会儿仔细熨平,再些白檀香熏去樟脑味儿,想了想,又让春秀找出一顶白狐狸大毛帽子和风领,一起收拾出来。 到了元旦这天,天刚亮,青梅等人就叫醒夏青云,进到宝阁里沐浴更衣。 长发挽成简单大方的双螺云髻,挑了两支缀着小红绒球的宫花别在发髻,薄施脂粉,黛眉轻描,唇上点了淡淡水红色玫瑰胭脂。 “我还没吃早饭呢,这胭脂一会儿该就饭吃了。” 青梅才点了一下,夏青云就笑着躲闪,她实在不习惯打扮的这么隆重。 “看看效果嘛!等会儿我再帮你涂。”青梅笑着板过她的肩膀,指着镜子说道,“你自己看看,比你平日可漂亮多啦!” 镜子里映出一张娇俏的少女面容,夏青云的五官本就生的精致,略施妆容,愈发显得轻灵娇艳,宛如画里走出的仙女。 穿上两位娘亲挑好的锦缎棉衣,青梅拿了条祥云结坠长穗的五色宫涤紧紧束在腰间,纤细的腰肢看上去不过盈尺,脚下蹬了双兔毛鹿皮小短靴,再披上白色狐狸毛领儿的斗篷,粉雕玉琢似的可人怜爱。 打扮停当,来到前厅,镇国公夫妇和娘正围着饭桌说话,几人的视线全都被她吸引住,满眼满心的惊艳和欢喜。 就连一向深沉,喜怒不行于色的司鸿睿,也捋着胡子微笑着点头。 夏青云有些羞赧地低下头,“是不是太过鲜艳?要不我还是换那套浅鹅黄的” “好看的紧!”娘笑道,“不是我夸口,皇宫里怕也找不出几个比你更漂亮的。” “你娘说的一点儿没错!太后见了你,定然会喜欢。”镇国夫人笑着招手让她过来,细一看,笑问:“皇上不是赏了两套头面,怎的没戴上?” “小姐嫌赤金的太俗气,翡翠的又显老气,说这样就挺好。”青梅在旁接口道。 “说的也是。春秀,去我的梳妆台上,将那对珍珠耳钉取来。” 不多时,春秀捧着一个小锦盒回来,拿出一副小巧别致的珍珠耳钉,替夏青云戴上。 粉色的耳垂上,珍珠的光泽映着夏青云吹弹欲破的雪肤,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出尘脱俗的绝美气质。 用过早饭,镇国夫人便带着丫鬟春秀,夏青云带着青梅,坐着马车朝皇宫驶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入宫觐见 85_85563来到午门外,夏青云扶着镇国夫人下了车,春秀取了腰牌去门口查验,青梅好奇地仰头观望。 重檐黄瓦的午门,高大雄伟,显示出皇家的气势威严。门口上各有两座阙亭,内设钟鼓。门楼之下,正中是三丈宽门洞,厚重的朱漆大门,金色的门钉闪闪发光。盔明甲亮的守卫目不斜视,手执长戟肃立两旁。 正门的两侧,各有两个较小的门洞。左侧的朱门紧闭,右侧在春秀进去之后,留着一道窄缝。 不多时,春秀领着两顶绿呢软轿从门洞里出来,夏青云和镇国夫人坐上轿子,来到皇宫东北的,绕过后花园,就是太后住的慈宁宫。 落了轿,夏青云跟在镇国夫人身后款款而行。太后素来喜欢简朴,因此慈宁宫布置的并不奢华,因今天是元旦,宫里各处挂起了红艳艳的宫灯,显得喜气洋洋。 高堂之上,太后身着常服坐在主位,旁侧是皇后,淑贵妃、庆贵妃等一众妃嫔坐在下首。 长公主、三公主、四公主等小辈们另开一桌,桌上陈列着丰盛的果盘蜜饯。 “臣妾携小女拜见太后、皇后。” “免礼。”太后笑着看向镇国夫人的身后,伸手道:“这就是你认的义女?快过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镇国夫人对夏青云微微颔首,夏青云急忙上前几步,轻轻握住太后的手,抬眼看去,太后不如她想象中那般富态,但眉目慈祥,正含笑打量着她。 “模样长得可真俊。真像你年轻的时候,怨不得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谢太后夸奖。”夏青云轻声答道,两旁宫女过来,替她解下斗篷。 太后笑道:“不必局促,过几天就是你的册封典礼。哀家想早点儿见见你。才让你母女二人赶来。让你娘陪着我,你就坐在四公主旁边吧。” 夏青云谢过,扫了一眼众人。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只听身后有个声音不冷不热地说道:“这身衣服看着眼熟,镇国夫人,可是你前几年在安平郡主的周岁礼上穿过的?” 她循声望去。坐在斜对面的一位美妇人,摇着满头珠翠。神色间甚是高傲,似笑非笑地斜睨着自己。 “庆贵妃好记性,因小女的礼服还未做好,故此翻出我的一件旧衣。”镇国夫人笑答。 “今儿个不必往日。新年头一天,你就让她穿旧衣服,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庆贵妃言语间带着讥讽。从果盘里拈起一块杏脯,咬在嘴里。 夏青云听镇国夫人说过。庆贵妃是皇上还没登基的时候娶进门的,当初皇上的结发妻子因病过世,她满心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扶为皇后,怎料想皇上刚一登基,却将比她晚进门的三姨娘扶正,封为皇后。 三姨娘素与过世的正房交好,镇国夫人又是正房的贴身侍女,庆贵妃斗不过皇后,便嫉恨在心,抓住一qiē机会打压镇国夫人。 “庆贵妃,既知道今儿是节庆,当着老祖宗就少说些有的没的。”皇后瞟了她一眼,端起茶盏吹了吹上面的浮沫,轻抿一口。 镇国夫人却不介意庆贵妃的话,笑道:“庆贵妃惯会说笑。听说太后前几日害了牙痛,饮食难进,现在可好些了?” “太医开了清风散,倒是消了肿,可还是疼得很。”皇后笑答,指着面前的果盘,道:“老祖宗这些日子可受罪了,硬的东西一概入不了口,太医又让吃清淡些,清汤寡水的没有滋味,眼瞧着瘦了一圈儿。” “唉,人老了,这病就找上门儿来,躲都躲不开。”太后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瞧瞧,今儿才好些,前几天肿的说不了话。” 太后抓了一把果干,唤过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安平郡主,将果干塞到她手里,慈爱地说道:“来,替老祖儿多吃点儿。” 这边三公主也拿过一叠果干儿,隔着四公主推到夏青云面前,凤眼含笑,“听说你是从南边儿来的,可见过这些蜜饯?” 四公主也附和道:“多吃点儿,这些吃食寻常人家是没有的。” 夏青云眉头轻轻动了动,正待答话,却听桌首的长公主冷笑道:“老祖儿赏安平果子吃,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镇国公府又不是寻常人家,要什么吃食没有。再说了,她打南边过来,那里一年四季都有新鲜水果,哪像咱们这儿,冬天只能啃这些干巴巴的果干!” 三公主闻言,背着长公主翻了个白眼儿,道:“我可是忘了,你现在不是农家女,摇身一变成了镇国公的义女,不对不对,是太平郡主啦!” 她身边的四公主闻言,用帕子捂着嘴轻笑起来,头上的金步摇跟着一阵乱颤,她和三公主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头对夏青云道:“长姐见多识广,倒是我们不开眼。不过,就算是南边产的,也未必在南边儿就能吃到。” 夏青云淡淡一笑,端起茶盏润了润喉。三公主和四公主是庆贵妃所生,她们的娘亲嫉恨镇国夫人,她俩人对自己出言不逊也不奇怪,没必要计较。 “这茶好喝么?”四公主又问道。 用不着喝,只闻茶盏中散发出来的香气,夏青云就知道,这是她在如意宝阁里制出来的极品白毫银针。 正伯曾经告sù过她,皇甫商号的极品白毫银针全部作为贡品送进了宫,品着自己亲手制的茶,却被人问好不好喝,让她有些啼笑皆非,只好轻轻点了下头。 两位公主笑得更欢,三公主得意地瞥了长公主一眼,道:“我就说嘛,茶虽是南边种出来的,可不是谁都能喝到,就算镇国公府也未见得有!这茶的名字叫极品白毫银针,据说在外面,一千两银子才能买到一两!你看这茶汤颜色” 三公主洋洋自得地讲起茶道,站在夏青云身后的青梅差点儿乐出声来。关公面前耍大刀,笑话!在青云姐面前讲茶道,她可真会挑人! 那边儿的长公主听得不耐烦,远远地瞪了夏青云一眼,冷声打断三公主的话,道:“你少说几句罢,你也不问问,她叫什么名字!” 三公主不乐意地撇嘴,“我教她如何品茶,干名字什么事儿!” 长公主鄙夷地白了她一眼,冲夏青云扬了扬下巴,“你自己说,难不成等别人出丑,自己坐在那里看笑话儿?” 三公主和四公主一愣神,听长公主话里的意思,是说她们出丑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皇后赏赐 85_85563长公主的话把夏青云推上了风口浪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真真左右为难。她只好放下茶盏,迎着两位公主审视的目光,轻声说道:“我叫夏青云,青云茶园是我开的,这白毫银针” 她望了望长公主,长公主对她挑挑眉,脸上挂着一副“看你怎么办”的神情。 “白毫银针,就是我制出来的。”说完,她低下头,对方是大齐国的公主,当众拂了她们的脸面,可不是件好事。 三公主的脸色由红转青,又由青转白,眼里好似飞出一把把小刀子,嗖嗖地朝夏青云身上飞去。 刚才她刻意显摆,说话的声音比平时高了三分,太后和皇后那边儿听得一清二楚,庆贵妃更是怨毒地瞄了一眼镇国夫人。 皇上册封太平郡主,庆贵妃早已知道,夏青云的名字她也派人打听过,但是没当回事儿,更没跟两个女儿说过。 茶道刚传入京城不久,被一些文臣津津乐道,视其为一项高雅的修养,不但所用的器具甚为讲究,泡茶时更显得人沉稳优雅,气度高贵。 庆贵妃为了培养两位公主的气质,特地从宫外请了一位大臣的女眷,给她们讲授茶道。 谁承想三公主今日非要当众卖弄,结果是班门弄斧,反倒让自己出了丑。 她把这一qiē全都归罪于镇国夫人,原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女,仗着夫君立了点儿功劳,摇身一变成了声名赫赫的一品诰命夫人,最让她生气的,是镇国夫人的正妻身份。 自己虽然是贵妃。终归上面还有一位皇后压着,而她,一个昔日的下人,却能左手抓着荣华富贵,右手抓着一个死忠的男人,住在皇宫之外逍遥自在! 心里把镇国夫人母女咒了一百八十遍,脸上却挂着一团和气。笑着对镇国夫人说道:“想不到太平郡主竟是青云茶园的主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三公主也很喜欢钻研茶道,不如以后经常让郡主进宫。给她们讲一讲。” 皇后也笑道:“这孩子心灵手巧,我也喜欢的紧,往后常来,陪老祖宗解解闷儿。” 镇国夫人笑应。一直坐在旁边没开腔的淑贵妃忽然问道:“我听说茶叶分很多种,一年四季随节气而有不同。可宫里常喝的只有白毫银针,不知这寒冬腊月的,可还有别的茶好喝?” 夏青云忙起身答道:“回娘娘的话,娘娘所言极是。虽然白毫银针四季皆可饮用,但若说在冬天,能饮些红茶是再好不过的。” “你倒细说说看。让我们也长长见识。”淑贵妃笑着挥了下锦帕,让她坐下说。 镇国夫人递来一个鼓励的眼神。夏青云为了让太后也听清楚,便放开些声音,道:“红茶味甘性温,生热暖腹,可以帮助人体增强对寒冷的抗御能力。且入冬以后,人们多爱进食油腻的吃食,红茶可以去油腻,开胃养胃,所以是极好的。” 淑贵妃笑道:“这些日子吃了许多羊肉,总觉得腹内涨满,听你这么一说,我现在就想泡些红茶来喝。” “妹妹急什么,太平郡主就是青云茶园的主人,日后还怕没有好茶。”皇后笑着接过身后侍女递过来的锦盒,取出一支顶上镶嵌着一颗熠熠生辉的东珠的金步摇,下面缀着金丝缠绕的六颗小珍珠,奢华典雅,又精巧别致。 她冲夏青云招招手,道:“过来。” 夏青云忙起身走到皇后跟前,盈盈下拜,皇后往后微倾着身子看了看,抬手将金步摇插在夏青云的螺云髻上,笑道:“起来让老祖宗看看好看不。” 夏青云雪白的肌肤,在一身大红的映衬下,显得白里透红,出门时青梅替她簪上的两支绒球宫花,更让她显得粉嫩可人,现在多了一支金步摇,不但不觉累赘,反而在可爱之中增添了一分贵气。 “你赏的东西,哪有不好看的。”太后笑着拉过夏青云左右端详。 皇后笑道:“这就算我预付的茶钱了,青云,下回可别忘了给我们带些好茶叶来。” 镇国夫人忙道:“娘娘厚爱,茶叶自是不消说,那还要得什么茶钱。” “要得要得,”太后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碧绿的玉镯,拉起夏青云的手便套了上去,“也算我一分儿。” 夏青云何等玲珑的心思,焉能不知皇后和太后给茶钱只是借口,实则是在做给庆贵妃看,警醒她日后不要为难太平郡主。 既是一番盛情,推辞反倒显得矫情了,何况太后和皇后的赏赐,也断没有推辞不要的道理,她大大方方地谢恩,回到自己座位上。 长公主浅浅地啜着茶,目视前方,不咸不淡地说道:“太平郡主人长的好看,这支金步摇很配你,说起来,你还得谢谢三公主,若不是她提起茶道,你还得不着这茶钱。” “多谢三公主。”夏青云侧过身,微笑着冲她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长公主,心里纳闷儿,若不是她提起自己的名字,也不会说起青云茶园。长公主这番作为,到底是帮着自己,还是要为难自己呢? 三公主不答话,气鼓鼓地往嘴里填了一把果干,酸的她险些掉下泪来。 太后那一桌相聊甚欢,庆贵妃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不时还讲几个笑话逗太后开心,让夏青云着实佩服她的演技。这些后宫的妃嫔们,哪个放在前世,都是一等一的最佳女主角! 而她们这一桌气氛却很是压抑,长公主唤回女儿安平郡主,哄着她吃茶点,也不和其他人说话。三公主和四公主头挨头咬着耳朵,全当旁边没有夏青云这个人。 夏青云落得清静,低头看着眼前的茶杯,心里想的却是清云轩茶楼和果林农院的事。 好不容易听到太后发话,说她身子乏了,今儿个就到这里,改天等镇国夫人闲了,再带夏青云进宫。 出了皇宫转乘马车,一上车,夏青云就抚着胸口叹道:“可算是解放了!皇后娘娘还让我常来,天呐,我可不想进宫受罪。” “这才哪儿到哪儿,”镇国夫人笑着杵了她脑门儿一下,“你也不用在意别人言语,她们也就是逞口舌之快,要动真格的,娘第一个就不答应!” 夏青云吐吐舌头,撒娇地倚在娘亲肩膀上,“就知道有娘护着我,要是有人欺负娘,我也不答应!”(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对凤镯 回到镇国公府不久,庆贵妃和淑贵妃的赏赐也跟着到了。太后和皇后都当面赏了东西,她们二人自然也不能没有表示。 庆贵妃送来两匹香积纱,两盒宫里用的鹅蛋粉。淑贵妃送的是一盒东珠,一盒上好的紫玉墨。 青梅一面将礼品登记造册,一面撅着嘴抱怨道:“一看庆贵妃就是没走心,大冬天的,送香积纱给谁穿。还有鹅蛋粉,难道她看不出来咱们姑娘皮肤比鸡蛋清还嫩,根本用不着那东西!” 青兰接口道:“另一位娘娘倒是可人心意,东珠稀贵,紫玉墨风雅,这才配的上青云姐!” 夏青云坐在梳妆台前,一手支着腮,一手摆弄着那支金步摇,唉声叹气道:“劳什子的东西,要换咱们多少新茶才够,这笔买卖可真不划算。” 青竹在旁笑道:“青云姐一贯大方,怎的今日变得小气起来?” “你是不知道。”青梅将宫里庆贵妃点评夏青云的衣裳,三公主论茶道的情景讲了一遍,气的青竹啐道:“怪不得她大冬天的送香积纱,缘是没把夫人和青云姐放在眼里,给她喝茶,真是糟蹋了那些茶叶!” 恰好青菊端着一碗刚煲好的参鸡汤进来,“竹儿嚷什么,门口听的真真的,小心传出去,给夫人小姐招来麻烦。” “青菊提醒的有道理。”夏青云说着将金步摇搁回锦盒,走到桌子旁坐下。“和三公主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外头人多嘴杂,不比宝阁里清静,往后你们几个都警醒些,谨言慎行,免得祸从口出。” 青梅几人齐齐应着,青菊端过参鸡汤:“我用的是宝阁里蒸制好的红参,已撇了油,趁热喝吧,安神的。” 夏青云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进嘴里,“好鲜,可给娘和娘亲也送些去?” “我怕红参吃了火大,给她们煲了紫芝乌鸡汤。刚刚让人端去了。” 青菊煲汤。用的都是宝阁里产的药材和食材。加了七星泉水,味道格外鲜美。 娘已经有五个多月的身孕,正是需要进补的时候。 镇国夫人当年才生下她。就被迫逃亡,淋雨受凉,后又跌下悬崖,身子落下痼疾,一直没有再育。她比娘也大不了几岁,司鸿睿常年练武,身体比同龄人健壮许多,只要调养得当,兴许也能再怀上一胎。 毕竟真正的‘夏青云’已经香消玉殒,自己这个‘冒牌’的,说不准哪天再被老天爷送到另外一个世界,所以若能让镇国夫人再生一个孩子,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剩下的汤水也别放着,你们分着喝了。”她放下勺子,手腕上的镯子磕在桌上,发出‘当’地一声轻响。 “青云姐,你不是惯把镯子戴在左手,今儿怎么换到右边儿?”青菊问道。 夏青云伸出两只手腕,笑道:“太后又赏了一个。”青菊握着她的双手细看,奇道:“咦,这两只镯子好像是一对儿!” 镯子是太后自己手腕上褪下的,直接就给她戴了上去,在宫里也没细瞧,如今青菊一说,她将两只比在一起,果然,左手是镇国夫人送的,上面刻的凤头朝右,而太后送的这支,也刻着同样的凤纹,凤头却是朝左偏的。 “娘亲的镯子怎么会和太后的是一对儿呢。” 第二天,夏青云陪着两位娘亲在花厅里喝茶,好奇地问道。 娘抿嘴笑道:“夫人以前是皇上发妻的侍女,皇上的妻子是太后的媳妇,太后送了一只玉镯给媳妇,她又送了你娘,谁想最后两只镯子竟都归了你!” 镇国夫人笑着点头,端起茶盏品了口茶,心中猛然想到,司鸿博文是皇上的血脉,两人若结为秦晋之好,这对凤镯,还是戴到了皇家儿媳妇的手上。 兴许这就是天意,她心里既高兴,又发愁。该怎么和司鸿博文说他的身世,皇家现在还能接受他吗?如若不说,依齐国的律法,他是不能迎娶堂妹为妻的。 “娘亲可是有心事,半天也不说话。”夏青云体贴地换上一杯热茶。 镇国夫人浅闻着袅袅的淡淡的茶香,手心握着小巧的茶盏却没有喝,问道:“青云,这儿也没外人,你和娘说说,你和博文” “娘!”夏青云娇声嗔道,双颊飞起两朵红云,毕竟司鸿博文没有当着爹娘的面明确表态,女儿家更要矜持些,她怎好意思说明。 两位娘亲含笑相视,镇国夫人的目光落在娘隆起的小腹,笑道:“青云封了郡主,过几个月你再诞下麟儿,若再能加上博文和青云的婚事,那可就是三喜临门!想是老天可怜咱们十六年来的辛苦,终于开眼赐福。” 夏青云害羞地扭过头,也看着娘的肚子,对镇国夫人道:“娘亲,你也好好调养身子,争取今年怀上个弟弟妹妹,就又多了一喜。” “这丫头,说你的婚事,怎么扯到娘身上来了。”镇国夫人笑骂道。 娘抚着肚子笑道:“好事成双,四喜临门喜上加喜,夫人可要加把劲才是!” 腊月一晃而至,天气愈发寒冷,屋里拢了火盆,早上起来窗户上结满冰花,屋檐下垂着晶莹剔透的冰溜子。 青梅举着一支长竹竿,随着一声声脆响,将门口房檐上的冰溜子敲打下来,免得融化时水滴下来,进出不方便。 “嘘,小点儿声,青云姐昨个熬了一宿,别吵醒了她。”青菊掀起门帘儿,小声喊着。 昨天晚上,北溪屯堡的铁匠到了京城,司鸿睿和夏青云连夜赶往京北山里,连同囤积的物资一起送进宝阁里。夏青云问了问屯堡的情况,又跟铁匠讲明白要做的枪支、弹匣的数目,和司鸿睿一起试用了铁匠带来的数十只火枪,回到王府,天已经蒙蒙亮了。 一觉睡到下晌,夏青云才爬起来,洗漱完毕,便去给两位娘亲请安,却只见娘一人在屋里做小衣。 “娘,仔细别累着,这些针线活就交给府里的绣娘去做。”夏青云拿过她手里的活计,放在一边。 娘捡起落下的布头,“闲着也是闲着,自个儿孩子的衣服,总是自己做了才心安。” “娘亲还没过来?”夏青云看了一眼座钟,往常这个时候,镇国夫人都会和娘一起喝茶聊天。 “晌午宫里来人,说太后抱恙,让夫人进宫。本来也想带上你,见你还睡着,她就自个去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制鲜奶油 镇国夫人这一去,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回来。 夏青云带着青菊,端来用瓦罐煲了一天的当归枸杞炖乌鸡。自打动了让娘亲再怀一胎的心思,她就让青菊变着法儿煲些滋补汤水。 春秀舀出一碗,捧到镇国夫人面前,“还是小姐贴心。夫人昨晚陪着太后说了半宿的话儿,眼圈都黑了。” 夏青云在镇国夫人身旁坐下,一面拿起勺子搅着,让汤凉的快些,一面问道:“太后的病可好些了?” “我自己来吧。”镇国夫人笑着接过夏青云手里的勺子,“都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这话一点儿不错。可惜太后没这个福气,生的全是儿子,就算有一个当了皇上,朝务繁忙,也不能总在跟前尽孝。皇后妃嫔终归是媳妇儿,隔着一层。” 她轻抿了一口,赞许道:“青菊的手艺又进步了。” “谢夫人夸奖。”青菊粲然一笑,和春秀一起退了出去。 镇国夫人才道:“太后前几日去御花园赏雪,着了风寒,本不是什么大病,可偏前些日子害牙痛,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着,几副药下去,又伤了胃。一来二去的,药也吃不进,饭食也吃不进,身子就垮了下来。” “娘,你趁热喝,喝完再说也不迟。”夏青云催促道。 督促着镇国夫人喝完乌鸡汤,她才又问道:“宫里不是有御膳房,做些太后可口的。哄她吃下。” “御膳房、小厨房都试过,太后不是嫌油腻,就是嫌清淡寡味,昨个还跟我唠叨,说若是博文的娘还在,最喜欢吃她蒸的鸡蛋糕,咸甜软香,入口即化。可惜她去得早,太后还问我会不会做,我说以前都是夫人亲手制的。我只知道用鸡蛋和小麦粉。提起鸡蛋糕。又勾起了陈年往事,太后拉着我一说就是半宿。” 夏青云想起护国夫人以前和娘同是侍女,便问道:“那婶娘会不会做?” “她比我早一天侍寝,太后已经问过。她也不记得了。” 夏青云不禁有些可怜起太后。虽然身居高位。可是病了连口合意的吃食都没有,一大把年纪,抵抗地本就降低。再吃不下东西,病如何才能好。 她灵机一动,不就是鸡蛋糕吗,她也会做呀,前世的蛋糕花样儿可多了去了,什么日式的、法式的,咸的甜的,总有一款会让太后吃着顺口。 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她还专门跑去蓝带学院上过几个月的烘焙课程,西点的方子可都记着呢。 “娘,不如让我试做一下,你下次进宫带给太后尝尝,若是不好吃,便扔了也无妨。” 夏青云回到自己房中,仔细推敲一番。照搬法式西点的方子,黄油和奶油用的多,恐太后会嫌油腻。而且也不能只用鸡蛋和面粉,得想法掺进些滋补的食材,帮助身体恢fù元气。 她列了张清单,让青菊去厨房按单子准备食材,又带着青梅几人进到宝阁,来到大青山上一处紫芝丛生的林子,催动心念,加速紫芝的成熟。 成熟的紫芝不断释放出孢子,很快,菌盖上就覆了厚厚的一层褐色粉末。 青梅等人小心地将紫芝孢子摄入到玉盒之内,来到制茶的屋舍焙干,夏青云让她们以神通之力,将这些孢子粉悉数再粉碎,直到渗出孢子油,用手一捻,光滑细腻,青梅用手指头沾了一点儿放进嘴里,马上又吐了出来。 “呸呸,真难吃,青云姐,这味道太后怎么吃得下?” “所以才要掺在鸡蛋糕里嘛。”夏青云笑着收起玉盒,“走吧,青菊的食材应该早就准备好了。” 小厨房的桌子上摆着暗红的大枣,鲜红的枸杞子,一篮子鸡蛋,一盆雪白的面粉,还有一碗白糖,可却没有见到青菊的身影。找来下人一问,说她出门去买黄油和奶油。 等了好半天,青菊才回来,“青云姐,你要的这两样,哪儿也没有的卖!” 她先是去厨房问,厨娘听都没听过,又去了街上的油盐铺,人家也不知道,最后她干脆跑到京城最著名的点心店稻香春,塞了伙计五两银子,才打听出来,人家做点心用的是素油和猪油,根本不知黄油为何物。 这下夏青云可犯了愁,虽然说用素油也能做蛋糕,可是她要在蛋糕里掺入紫芝孢子粉,素油难以掩住孢子油的味道,一定要用香味醇厚的黄油和奶油才行。 既然买不到,那就只好自己做。她让青菊带上青果再跑一趟,买来坊市里最好的牛乳。 可不一会儿,两个人又空着手回来,牛乳味膻,齐国人都不喜欢喝,因此坊市里也没人卖。 “没办法,青果,青叶,辛苦你们跑一趟河间,跟姚掌柜说,一定要新挤出来的牛乳,速去速回!” 两人得令,运起神通,眨眼便没了影子。 夏青云在纸上画了个图形,递给青梅道:“你们去宝阁里劈些竹篾,做些这个。” 青梅接过来一看,一头椭圆像个鸟笼,另一头收拢起来,束成手柄,样子很奇怪,但是青云姐吩咐了,自是又用,也不多问,闪入宝阁开工。 直到天色黑透,青果和青叶才提着两个大桶进门。 夏青云让青梅等取了两大块冰,中间掏了凹洞,将盛着牛乳的大桶坐进冰洞里,掩上房门。 她拿起事先做好的竹篾工具,“这个东西叫做打蛋器,本来该用金属制成,现在也只能将就了。” 说着,她开始在桶里搅打起来。 “明明没有蛋,为啥要叫打蛋器?”青果抓着后脑勺,不解地问道。 “问那么多干嘛,青云姐说叫啥就叫啥!”青梅瞪了他一眼,“青云姐,不用那么费事,让我来帮你。” 青梅把几个竹制打蛋器都扔进桶里,双手在桶上画起圈圈,哗啦啦,打蛋器自动在桶里转了起来。 夏青云双手插在腰间,笑道:“嘿,这竹子做的,比电动的还好使!” “青云姐,啥叫电动?”青果又问。 夏青云语塞,只好搪塞道:“嗨,反正就是另外一种,这里没有,天上王母娘娘也许有吧。” 搅打了小半个时辰,桶里渐渐出现一坨一坨的乳白色鲜奶油。 “成功了!”夏青云惊喜地叫起来,把鲜奶油收集到盆里,青菊不解,问道:“颜色雪白雪白的,干嘛要叫黄油?”(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紫芝奶油糕 “别急,这刚是鲜奶油,还要提炼,才能得到黄油。” 夏青云取来几个小勺子,让他们都尝尝味道。 “唔,又香又滑!” 只一小勺,青果没吃够,吧咂着嘴回味,“青云姐,咱们也在宝阁里养几头奶牛吧,天天都有新鲜的奶油吃!” “行啊,等姚掌柜庄子上的母牛再生了小牛,你们就去抓几头。”夏青云随口答道。没想到,青果还当了真,后来真的在宝阁里圈了个养牛场。 两大桶奶,只制出两小盆鲜奶油,夏青云让青菊端了一盆,到小厨房用小火熬煮,边煮边搅拌。 鲜奶油经过加热,渐渐析出一层浅黄色的油脂,将油脂收集到小罐里,盖上盖子,放到屋外等上半个时辰,凝结变硬,看上去呈淡黄色,便是黄油了。 “剩下的牛乳怎么办?”青菊问,青果和青叶大老远弄来的,制zuò出那么点儿奶油和黄油,剩下的要倒掉就太可惜了。 夏青云一挥手,“都收进宝阁里,留着慢慢喝。” 这些是脱脂牛奶,有营养还不喝胖人,反正放在宝阁里多久也不会变质。 “对了,把鲜奶油也一起收进去。” 鲜奶油和黄油不同,黄油可以冷冻,鲜奶油要是结冰,再化开就不好用了。 “大功告成!”夏青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三更天了,早点睡。明个一早咱们就开始做蛋糕!” 天刚蒙蒙亮,她就带着青菊在小厨房里忙活开来。 大枣煮熟去皮核,和煮熟的枸杞子一起细细磨成泥,筛入面粉,加入打好的蛋黄、黄油、鲜奶油和白糖,和成面糊。 青菊用筷子沾了一点儿尝了尝,味道甜甜的,带着牛乳的醇香,“青云姐,接下来是要把面糊蒸熟吗?” 夏青云摇着一根手指头。“直接蒸熟就成面饼了。不是蛋糕,关键的步骤在后面。” 她取来剩下的蛋清,加了几勺白糖,又滴上两滴果醋。用打蛋器使劲儿搅打起来。 清亮亮的蛋清渐渐变成雪白的泡沫。泡沫越来越细。直到原本一个盆底的蛋清,膨胀成小半盆雪白雪白的,闪着绸缎般的光泽的蛋白霜。倒扣过来,牢牢地沾在盆上一点儿都没掉下来。 “哇!”青菊看的呆了,夏青云揪了揪她的辫子,“别愣着,帮我取个小铲子过来。” 她从盆里挖出一小半蛋白霜,掺进面糊里,用铲子快速翻匀,再倒回盛着蛋白霜的盆里,递给青菊,“照我刚才的样子拌,千万不能画圈圈。” 青菊一板一眼,把面糊拌匀,那边夏青云已将准备好的石锅微热,接过面糊到了进去,将盖子扣严实,用小火烘着。 半柱香时分,一股奇香从锅里飘了出来,青菊眯起眼嗅着,光是闻着香味,就让人垂涎三尺。 蛋糕烤好,放凉,夏青云用刀切成方方正正的一大块,又从中间一分为二,剖为上下两层。 把鲜奶油也搅打成稠稠的奶油霜,夹在蛋糕中间,在最上面也抹了一层。 她歪头想了想,又把一整块蛋糕切成一寸见方的小块,正好一口一个。 每一块蛋糕顶上,用勺子点了一点儿果酱,浅褐色的蛋糕衬着雪白的奶油霜,雪白之上又衬着一点儿嫣红,看着就勾人食欲。 “来,张嘴。”夏青云捏起一块,送到青菊面前。 “啊,让我吃?”青菊惊诧,“这不是做给太后娘娘吃的吗?” “第一次做,咱们总得自己先尝尝好吃不好吃。”不由分说塞进她嘴里。 酸甜的果酱,幼滑的奶油,香甜醇厚又细腻无比的蛋糕,一起在青菊的嘴里融化,“唔!唔!”青菊闭着眼睛,握着两个小拳头直跳脚,“太好吃了!太、太、太好吃了!” 夏青云取了一个朱漆描金的食盒,垫上一层薄薄的棉纸,将蛋糕整齐的摆在里面,“走,让两位娘亲尝尝去!” 一入口,镇国夫人就睁大了眼睛,她这辈子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娘也惊喜的连连点头,“这味道恐怕连神仙吃了也得叫好,太后娘娘一准儿喜欢!” “青云,你可太能干了!”镇国夫人忍不住又吃了一块,“这点心叫什么名字?我吃着像是有牛乳的香味,却又没有膻气,比牛乳浓郁许多。” “娘真厉害,就是加了牛乳中提炼出来的鲜奶油和黄油,嗯,就是牛乳里的精华。至于名字嘛,就叫紫芝奶油糕!” 鲜奶油和黄油营养丰富,能补血益气安神,只要不过量食用,对人体是很有好处的,特别适合病后体虚的人。夏青云又在里面添加了红枣、枸杞和紫芝孢子粉,对太后的病体恢fù就更有促进作用。 镇国夫人又道:“大后天才轮到我进宫,不知这紫芝奶油糕放久了还好不好吃?” “现吃现做最好,娘亲就放心吧,到时候我再烤一个就是!” 话是这么说,可剩下的鲜奶油和黄油却不多了,她回到房里,准备让青果再跑一趟河间。 青果和青叶笑道:“青云姐,你就只管等着吧。” 他俩早就跟姚喜礼说好了,接下来连着三天,每日新挤出的牛乳,派人快马加鞭送到王府。 果然,傍晚时候,新鲜的牛乳就送到了。不消夏青云吩咐,青梅等人依样制出了鲜奶油和黄油,放在宝阁里保存。 奶油蛋糕虽好吃,但脂肪含量高,也不能多吃,有这些足够撑到太后痊愈。至于两位娘亲,有七星泉水调养,效果要胜于牛乳百倍千倍,偶尔做给她们尝个鲜便是。 等到镇国夫人进宫侍寝的那天,夏青云早早起来将蛋糕烤好,切成小块放入食盒,再三嘱咐,即使太后喜欢,每顿饭最多吃上三块儿,千万不能多吃。 在忐忑不安中等了一天,第二天上午,镇国夫人便赶了回来。 “太后喜欢的很!一共九块儿,吃到今儿早上就没了,催着我回来再取些。”镇国夫人满面春风,来不及换衣裳,就让夏青云赶紧再烤一个,她还得赶回去呈给太后。 接下来几天,夏青云每日烤好新鲜的蛋糕,司鸿睿让人直接送进宫去,省的夫人往来劳碌。 镇国夫人叫人带话,说太后已经见好,能服下药去,再过两天她就能回来了。 等她从宫里回到王府,整个人瘦了一圈儿,看护病人是最累心的,更何况照顾的是太后,夏青云忙让青菊煲汤给娘亲进补。 日子一晃,就到了太平郡主册封典礼的日子。(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见长公主 册封郡主对齐国朝野来讲,并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当朝第一位郡主,是皇上弟弟裕亲王的嫡长女长平郡主。 裕亲王在前朝的夺嫡之争中,坚定不移地支持自己哥哥上位,十五年前,裕亲王的嫡长女出生后不久,就被封为长平郡主。 之后,长公主下嫁给状元郎,诞下千金,周岁时加封安平郡主。这两次册封都在意料之中,乃是皇家惯例。 但到了夏青云这次,情况就有所不同了。 她对外的身份是镇国公的义女,出身平民,又是在皇上久病初愈,恢fù上朝的当天宣布的,其身世便引起了朝野的极大关注。 再者,镇国公位高权重,在太子摄政期间,曾受一些大臣的打压,此番皇上加封其义女,群臣莫不认为,此举充分表明皇上要继续重用镇国公, 因此太平郡主的册封典礼,一时间在京城传为盛事。 凤冠霞帔,缨络垂旒。锦袍玉带,流光溢彩。摄人心神的鼓乐齐鸣中,夏青云对着殿堂上的皇上皇后三拜九叩,接过宫人手中的诰命文书。 大礼完毕,随领路的宫女退至偏殿,镇国夫人带着春秀等在那里,帮她换上常服。 夏青云摇晃着酸痛的脖颈,凤冠不是一般的重,压得她头晕眼花。盛名之下必有负累,幸好自己只是个郡主,若像宫里的皇后和妃嫔们,每天顶着满头珠翠。她迟早得害了颈椎病。 “再坚持一会儿,咱们还得去拜见太后。饿了吧,先吃些点心垫补一下。”镇国夫人说着打开帕子,里面包着两块桂花糕。 清早一起床就开始梳洗装扮,按吉时入宫,又在殿外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早朝散去,方开始册封典礼。一通折腾下来,还真有些吃不消。 匆匆塞了口桂花糕,夏青云和镇国夫人来到太后的慈宁宫。这回慈宁宫倒是清静。只有长公主带着安平郡主。陪着太后消遣解闷儿。 见过礼,太后让人端出一柄金镶玉的如意,赏赐给夏青云。 “哎呀,老祖宗上回刚赏了一只碧玉凤镯。怎的又送。小心宠坏了她。”既无旁人。镇国夫人话语也轻松许多,打趣地说道。 “上回是上回,今儿个是郡主的好日子。哀家总得表示一下心意。青云丫头,”太后将夏青云唤到身前,“你可是齐国的贵人,听说皇上的病,就是你找来的隐世神医?” 夏青云垂首浅笑:“谢太后夸奖,小女在乡野间住久了,少不得听说些奇闻异事,也是偶然间得知那位神医的行踪,斗胆请来一试,皇上自有上天庇佑,福泽深厚,自然病体康愈。” 太后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微笑道:“话儿也说得利索,怪不得你娘疼你。前些日子你制的奶油蛋糕,哀家喜欢的紧,真是心灵手巧。” 依偎在长公主身边的安平郡主听见,放下手里玩儿着的竹鸟,颠儿着小步跑到太后膝下,仰头道:“老祖儿,奶油蛋糕又香又甜,珊儿还想吃!” “珊儿,别去烦老祖儿,快到娘这儿来。”长公主冲她招手,安平郡主扭糖似的扎在太后怀里,不肯过去。 太后此时和普通人家的老太太一样,满眼爱怜地抚着重孙女的头,逗她道:“想吃蛋糕,可得去求这位郡主姐姐,只有她才会做!” 安平郡主歪着小脑袋,闪亮的眼睛眨了又眨,看着夏青云问道:“郡主姐姐,老祖儿上次赏给我吃的蛋糕,真的是你做的吗?” 夏青云一笑,蹲下身子,用手指刮了刮她的小脸蛋儿,“是呀,你喜欢吃,姐姐下次做好了带给你。” 长公主走到太后身边,帮她捏着肩膀,埋怨道:“老祖儿也是迷瞪了,论辈分,珊儿该管她叫姨才对。” “可不?”太后笑道:“青玉丫头长得跟嫩葱似的水灵,我倒忘了她的辈分。” “没关系的,小孩子叫姐姐显得亲近,是不是,珊儿?”夏青云笑着拉起安平郡主的小手。 长公主轻笑一声,“你说没关系,那等见了三公主和四公主,你可要行晚辈礼。” 夏青云尴尬地咳了一声,惹得太后一阵大笑,对镇国夫人说道:“迎筠这孩子心直口快,我就喜欢她这点,从来不面儿一套里儿一套。” 迎筠是长公主的名字,她摇着太后的肩抱怨:“老祖儿,难不成我就没别的让你入眼的,您就直说我是个炮筒子,我可不拍被人笑话。” 太后抚掌大笑,夏青云忽然觉得,长公主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冷冰冰的。 “太平郡主,我带你去御花园玩儿好不好?前天刚堆了一个雪人,可好看呐。”安平郡主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去吧去吧,有你娘陪我说话,你就出去透透气。”太后笑着挥手,知道夏青云紧张了一上午,让她出去放松一下。 春秀取来斗篷,帮夏青云披在身上。长公主牵着安平郡主的手,先行走了出去。 夏青云紧走几步,赶上她们,对长公主展颜一笑,轻声道:“多谢长公主刚才的提醒。” 长公主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看着远处的假山,“我那是提醒老祖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夏青云噎了一下,依旧示好道:“青云原是山野小民,不懂宫里的规矩,以后还望长公主多多指教。” “我能教你什么,你娘可比我有本事。”长公主的话音冷冷,看都不看她。 一路无话,来到御花园里,陪着安平郡主玩了一会儿雪,见她一双小手冻得通红,夏青云将她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不住地呵着气。她常年喝七星泉水,夏天清凉无汗,冬天手脚也不会冰冷。 “长平郡主,你的手好暖和。”安平郡主的脸蛋儿也红红的,像个小苹果。 站在一旁的长公主眉头几不可见地动了动,扭过脸去。 宫女过来传话,说镇国夫人要回府,夏青云便和长公主领着安平郡主往回走,来到慈宁宫门口,长公主忽道:“外面是人心隔肚皮,宫里却是人心深似海,你好自为之吧。” 镇国夫人已穿好斗篷等着,夏青云辞过太后,安平郡主恋恋不舍地拉着她的衣襟,仰头道:“可别忘了我的奶油蛋糕!” “忘不了,明儿个做好了,我就给你送去!”夏青云笑答,和镇国夫人坐上轿子,打道回府。 娘挺着大肚子迎出来,关切地问道:“这半天才回,可还顺lì?我的心扑通扑通直跳,生怕你哪里失了礼。”(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公主的苦楚 镇国夫人将手炉放在桌上,让春秀替她解下斗篷,笑答:“以彤,有我跟着你还不放心?典礼过后去看了太后,说了会儿子话,这才回来晚了。” 娘赧然一笑,替夫人倒上一盏热茶,“青云在山里跑惯了,头一次经历这么大的阵仗,我真怕她出丑给你添麻烦。” 镇国夫人将今日入宫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夏青云也换好了衣服,照例带着青菊端过一锅滋补汤水。 “两位娘亲,今儿煲的是紫芝乌鸡汤,大家都能喝。” 青菊盛了三碗,摆在各人面前,一边儿喝着汤,夏青云一边儿问道:“娘亲,长公主的生母是哪位娘娘,怎没见她去看望太后?” “唉,你不提倒也罢了,说起来长公主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和司鸿博文是亲姐弟,比博文大上两岁” “什么?!”夏青云错愕,呛了一大口汤,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青菊忙帮她抚着背,递过一方帕子。 镇国夫人深深地看着她,仿佛在思虑什么,等她平静下来,方才继续说道:“一则以前你没问过,二则我也怕你思虑过重,见了长公主反而不自在,因此才没告sù你。” “那,长公主知不知道她还有个弟弟?” 镇国夫人摇摇头,肃容道:“生母遇难时,长公主才两岁多,还不记得事。皇上那时为了保全儿子的性命,对外说他刚一出生就被刺客所害。因此除了你叔婶和咱们,甚至连太后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娘叹口气,抚着隆起的肚子,道:“身边没有亲娘疼惜,纵使贵为公主,在那深宫之中,恐也多受白眼欺凌。” 镇国夫人深以为然,又娓娓讲道:“长公主虽跟着皇后长大,但都是由乳母在照看,背地里常受庆贵妃等人的奚落。也只有到了太后跟前。老祖儿宠着,才露出几分笑容。十六岁那年,皇上指婚,下嫁当朝状元郎。搬出皇宫住进了公主府。谁想到” 她犹疑了一下。瞟了夏青云一眼,隐晦地说道:“那状元竟是个有隐疾的,成婚七年。才好不容易得了安平郡主。” “啊”夏青云心下恻然,怨不得长公主神情清冷,原是有这些苦楚,她不禁问道:“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可好?” “还没出阁的闺女,怎好打问这个。”娘放下勺子唬道。 镇国夫人笑笑,拍了拍娘的手,细语道:“姑娘大了,也该懂些夫妻相处之道,免得日后两口子拌嘴生闲气。” 夏青云面上一红,小声嘟囔道:“我只是想知道长公主和驸马日子过得怎么样,是娘想多了。” “驸马倒是个体贴谨慎的人,”镇国夫人言语间满是同情,“不过,他在公主面前自行惭愧,话儿也不敢大声,日久便觉无趣,公主满腹的心酸委屈,也没个知心人说与,性子就愈发冷清。” “公主可曾想过和离?” “公主和离总得有缘由,难不成到处和人说,驸马有隐疾?”镇国夫人无奈地摇头。 夏青云无语,若是再前世,因夫妻生活不合而离婚的人大有人在。可怜的长公主,碍于皇家的颜面,只能把苦水往肚里吞。 “你们累了一上午,也该歇歇了。”娘扶着桌子站起来,吩咐下人收拾汤碗,又道:“等会儿让青菊和春秀把饭送到房里,省的还得起来换衣服。” “也好。”镇国夫人笑着起身。 夏青云忽然想起安平郡主,心思一转,对镇国夫人说道:“娘亲,我答应了安平郡主,明儿个做了蛋糕给她送去,不如不如我带些泉水给长公主?” 镇国夫人沉吟片刻,夏青云知她担心泄露了如意宝阁的秘密,瞟了一眼娘,捂嘴笑道:“我就说北溪山里有处仙泉,爹和娘就是喝了仙泉的水,才怀上双胎。” 娘啐了她一口,笑骂道:“死丫头,还把我和你爹扯进来!” 夏青云面上红潮滚滚,忸怩道:“长公主她也不是外人看在博文的面上,我能帮就帮一把。” 娘拉着镇国夫人的衣袖,揶揄道:“听听,还没嫁过去,就想着讨好大姑姐。” “哎呀!娘!”夏青云跺着脚,扭头跑了出去,留下两位娘亲相视而笑。 夏青云回到房中,闪进如意宝阁,叫青叶裁了几张正方的棉纸,提笔写上‘暖香玉’三个字,盖上叶形朱砂戳儿,又让青梅挑出十几饼极品的正山小种红茶,用棉纸包好。 上回答应太后和皇后,要给她们带红茶,淑贵妃和庆贵妃也不能落下。 她又详细写了如何冲泡,如何加奶加糖调味,想了想,顺便把烤制奶油蛋糕的方子也写了下来,送给太后。 安平郡主是小孩子,用不着在蛋糕里添加滋补药材,夏青云便琢磨着给她做个水果夹心的奶油蛋糕。 如意宝阁里有一大片果林,是她在玉州的时候移栽进来的,一年四季都挂着果儿,随吃随摘。 让青果去地里摘了个凤梨,削成小块儿用淡盐水泡着,又吩咐青叶去采了些红樱桃,用蜜水腌渍。 烤好蛋糕放凉,修成圆形,中间夹上鲜奶油和凤梨块儿,四周又用鲜奶油包覆,点缀上蜜渍红樱桃。 这还不算完,没有裱花的工具,她就熬了些焦糖,在光滑的石板上画出个小兔子的形状,等焦糖冷却后,轻轻揭下来插在蛋糕中间。 青果捶胸顿足地直嚷嚷,“这哪里是蛋糕,分明就是一件巧夺天工的好玩意儿,青云姐,你怎么舍得把它送给别人吃掉!” “傻瓜!”青梅踢了他屁股一脚,“蛋糕不就是让人吃的!” 青果指着她大叫:“你跟雪儿姐怎不学点儿好的,专踢人家屁股!” 夏青云忍俊不忍,笑着安慰道:“好啦,赶明儿我也给你烤一个,可你不许吃,只许看!” “青云姐好偏心,轮到我就不让吃了。” “左右都是你的理!”青梅又是一脚。 青果瘪着嘴,揉着屁股说道:“哼,不就是烤个蛋糕吗,我也学学,自己做了吃。” 第二天上午,夏青云把茶饼和蛋糕方子交给镇国夫人,让她派人送进宫去,自己则带着青梅,拎上装着蛋糕的食盒,乘马车来到长公主府。 长公主正在屋里陪着安平郡主习字,听到下人来报,不禁皱起眉头,“给个棒槌就当针!小孩子家一句玩笑话,她还真就来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铃兰花香 “郡主请随我来。”一位打扮得素雅利落的妇人与夏青云见过礼,领着她院里走,青梅拎着食盒跟在后面。 一路来到客厅,夏青云注意到,除了门口守卫的兵士和门房里一位上了年岁的看门老者,府里的下人清一色都是姿色平平的中年妇女。 “郡主请喝茶,公主正陪小郡主习字,稍后就来。”妇人将一杯刚沏好的香茗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夏青云不用掀开杯盖,从溢出的茶香便知是自家的上品北溪飘雪,对于长公主的身份来讲,这茶算不上尊贵。 信步四顾,客厅拾掇的分外整洁,除了必要的家什和博古架上几件瓷器玉器,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更谈不上奢华。 东墙上挂着一幅风雪夜归图,下方的香炉中升起袅袅的一缕轻烟,弥漫出幽婉温醇的香气。 夏青云凝神分辨,是上好的水沉香,嘴角不由弯了弯。沉香既是香料,又是一味药材,行气温中,暖肾纳气,对驸马的隐疾有一定的辅助疗效。 踱了一圈,偌大的屋子,干净有余却少了几分家的温馨,不由暗暗为长公主惋惜。 脚步声响,帘笼一挑,安平郡主‘咯咯’笑着跑了进来。 她梳着双团抓髻,穿着兔毛边藕荷色锦缎小袄,圆圆的脸蛋儿上一对浅浅的小酒窝,见了夏青云直扑过来,“郡主姨姨,你是来给我送蛋糕吗?娘一定要我临完字帖才来。不然就不让我吃。” 夏青云弯腰戳了一下她粉嫩嫩的小脸儿,笑答:“对呀,我不是答应你了么。” 小郡主拍着手欢呼起来,“有蛋糕吃啦!”,刚迈进门的长公主轻喝,“珊儿,不要吵闹!” 安平郡主一缩脖,背着娘对夏青云吐了吐舌头,转身跑到长公主身边,乖乖站好。 夏青云和青梅忙福了一礼。给长公主请安。 “你来了。坐吧。”长公主难得挤出一丝笑容,青梅端过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瞧见奶油上点缀的红樱桃。她略略有些意外。 “如此精致的点心。应该送进宫去给太后。珊儿一句玩笑,你大可不必当真。” 夏青云笑吟吟指着蛋糕上的糖兔子,“这是专门做给安平郡主的。既答应了就不能失信。再说蛋糕也不是什么金贵的吃食,无非是些面粉鸡蛋牛乳,我已把方子呈给太后,小厨房一样能做出来。” “这上面的樱桃恐怕价格不菲,冰天雪地的,连宫里都找不出一颗。”太平公主淡淡瞟了一眼,语气有些尖刻,道:“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你可想清楚,别巴结错了人。” 夏青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答道:“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败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以情相交,情断则伤;唯以心相交,方能成其久远。自与公主相识,言语虽不热络,却字字出于本心,比起那些笑里藏刀,口腹蜜剑之人,我倒更愿意有一位心直口快的朋友。” 长公主嗤笑一声,“别人都是爱听奉承话,你倒特别,咱们丑化说在前头,要是想从我这里得什么好处,你可早断了这个心思!” 夏青云垂下眼帘,“公主既知我的底细,想必也知道凭茶叶的生意,我一年的进项不少于公主的俸禄,义父身居高位,足以荫庇于我,何须费此心思。” “日久见人心。”长公主不再多言,吩咐下人取来碗碟,“既然做了,那就尝尝你的手艺。” 安平郡主惦着小脚尖,眼巴巴地盯着那只剔透的糖兔子,青梅上前将蛋糕切开,特意将它放在小郡主的碟子里,笑着递给她。 安平郡主却把糖兔子小心地拨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小兔子别怕,我不会吃掉你的。” 夏青云笑道:“这是糖做的,可以吃的。” “不,它好可爱,我要留着。”安平郡主说着,舀了小勺蛋糕塞进嘴里,眼里顿时冒出无数颗小星星,一口接一口吃个不停。 长公主轻轻抿了一口,惊讶道:“里面还夹了凤梨?” “前些天老家来人,带了些樱桃和凤梨,哦,对了,还有这个。”夏青云让青梅拎过篮子,从里面取出两个大葫芦。 “老家的山里有一眼仙泉,村里成了亲的男女想求子,都会接了山泉水喝。我爹娘”夏青云咬咬嘴唇,声如细蚊,“他们就是喝了仙泉水,娘才怀上双胎。” 希望长公主不要怪自己冒失,毕竟驸马的隐疾是件很丢人的事,她肯定不想被别人知晓。 长公主面色一紧,放下碟子,冷声道:“镇国夫人告sù你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她倒是不避讳!” 夏青云有些尴尬地看着她,解释道:“无论男女,用来调理身体都是极好的。”她看了一眼安平郡主,又道:“即使给小孩子喝,也没有什么副作用,祛病强身,公主不妨一试。” 长公主略微点点头,算是收下了,夏青云便起身道:“天眼看要下雪,我就不多叨扰了,小郡主什么时候想吃蛋糕,你尽管打发人告sù我。” 临走的时候,长公主命人取来一个香囊,交与夏青云道:“我这儿也没什么稀罕物事,自个绣的香囊,你不嫌弃就收下。” 夏青云莞尔一笑,接过来捧在手里,“外头风寒,公主和小郡主请留步。”带着青梅出了内院。 刚穿过垂花门,迎面碰上一位身材颀长,面容清秀的男子,他急匆匆地走进来,差点儿和夏青云撞在一起。 领路的妇人忙道:“驸马爷,这位是太平郡主。”驸马急忙施礼,寒暄两句,夏青云告辞而去。 坐上马车,夏青云举着香囊细细观瞧,一面是出水芙蓉,一面是雨燕双飞,针脚细密,绣工精致,放在鼻下轻嗅,一丝幽幽的香气沁人心脾。 “沉香、白檀香、刺蕊草、还有琥珀。”她一一分辨着,忽然心中一动,眼睛眯了眯,似乎想起什么不解之事。 “青梅,刚才遇到驸马爷,你有没有注意到他有什么特别?” “特别”青梅转着眼睛回忆,目光划过香囊,眼神一亮,“好像,他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儿。” “对,我也闻到了。”夏青云握紧香囊沉思。 她们俩长年饮用七星泉水,五感比常人灵敏百倍,驸马爷身上除了浓郁的沉香香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铃兰花香。 “奇怪,”夏青云自言自语道:“按公主的喜好,应该不会用花香调香才是。”(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午后惊梦 回到王府,刚好赶上午饭,难得今天司鸿睿也没出去,陪着镇国夫人一起用餐。 席间他爆出一个好消息,今日早朝,西北边关来报,草原可汗已在镇远军的重压下退兵,并要派使节递来降书顺表。龙颜大悦,当着众臣之面对太子的果断调兵大加赞赏,下旨命司鸿博文回京述职。 镇国夫人惊喜万分,“这么说,今年博文能回家过年了?” “边关路远,风雪阻路,年前恐是赶不到,不过上元节之前应该能到。” 镇国夫人放下碗筷,喜泪涟涟,博文可是有三年没回家过年了,她和司鸿睿商量道:“今年喜事恁多!如今西南、西北俱已平定,博文总该腾出时间解决终身大事了。像他这般大的同年,在京城早就当爹了。” 她又看向夏青云的娘,笑问道:“以彤,青云年已及笄,正是谈婚论嫁的时候,不如等博文回来,就把两个孩子的事情定下来,你意下如何?” 娘含笑瞟了夏青云一眼,见她羞得不敢抬头,只顾往嘴里扒着饭粒,笑答:“但凭夫人做主。” 司鸿睿沉吟道:“博文毕竟是皇家血脉,此事还需禀明圣上,才可定夺。” 皇上虽没有让司鸿博文认祖归宗,但他毕竟是亲老子,不可不让他知晓。况且司鸿博文近年来屡立战功,声名赫赫,备不住哪天皇上一高兴,就认了他。 夏青云的心没来由的往下一沉。匆匆用毕饭,便回了房,兀自坐在窗前,看着院子中间雪地上几只啄食的麻雀发呆。 “小姐,这是上午送来的帖子,夫人请小姐过目。”春秀捧着一摞拜帖进来,放在炕桌上,“夫人说,别人可以不理会,但是长平郡主的请柬你一定要看。” 夏青云有些乏累地一笑。不知为何。最近总是有些贪睡,特别是吃过饭,屋里火盆拢得又旺,更让人觉得昏沉沉想合眼。 青梅抱来一个红绫团花长枕替她倚在身下。又搭上一床云丝被。夏青云斜靠在窗前。很快,就睡着了。 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一处梅园,一簇簇白梅吐蕊。红梅惹艳,四周不时传来女子低低的语声和轻笑,凝神分辨,却听不清说的什么。 梅园很大,大的令她几乎迷失了方向,突然,眼角瞥见一抹粉紫的裙角,想是有人隐在园子一角的假山石后面。 她想找个人问问,便朝假山石走了过去。 离着还有七八步远,就听假山石后传来一阵娇喘,一个娇媚无比的声音嗲嗲地说道:“奴家心里头只有郎君一人,为了你,就算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一个男人道:“心尖肉,委屈你了,只消再等一年,我定风风光光地把你娶过去,还有麟儿乖,再亲一个” 夏青云脸色一红,情知自己撞见一对儿情侣在此幽会,她正待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阵喧嚣的脚步声,情急之下,她只好紧走几步,躲在假山石另一侧,一块凸出的大石将她与后面的情侣隔开,连两人的呼吸声都听得真真的。 一定是怕人发现,那两人同时噤了声,呼吸也急促起来,夏青云有些好奇,究竟是谁躲在那里? “那畜生定是跑去了别处,地上连个脚印也没。” “走吧,去湖边找找,万一落了水,郡主还不骂死咱们。” 听得脚步声和说话声远去,后面的两个人先转了出来,女子娇笑道:“奴家先走一步,省的被那些贱蹄子问东问西的。” 几声让夏青云脸红心跳的‘啧啧’的声之后,身穿粉紫罗裙,披着水粉色斗篷的女子疾步出了梅园。 女子的身影刚消失在月亮门,夏青云就听见那男人冷哼几声,抖了几下斗篷,也朝外走去。她从石缝间偷眼看去,男人的背影瘦高,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猛然想起今儿上午在公主府里,差点儿和她撞在一起的男人,小声惊呼道:“驸马爷?” 男人恰好走到门口,放佛听到什么,顿住脚步倏地转身,正好与她打了个照面。 夏青云一眼看过去,犹如一盆冰水兜头而下,男人脸上,戴着一张诡异无比的蓝纹白银面具! 这张面具她再熟悉不过,“博文?”,她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他伸出手,手指白皙而修长,指尖拂过她的面颊,停留在耳垂上,让她觉得心里一阵发慌。 “你都看见了?你都知道了?”司鸿博文的声音嘶哑而低沉。 “我”夏青云语结,浑身如筛糠般颤抖着,看向面具之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血红的眸子闪着恶魔般的光芒。 手指顺着她的脖颈滑落,一紧,扼住她的咽喉,“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死吧。” 夏青云拼力挣扎,双手抓向那张面具,就是死,她也要看看司鸿博文的真面目。 面具竟轻yì地被她抓了下来,一张俊美无比的脸庞上挂着邪魅的笑容。 “你不是博文!你是谁?” 男人的笑容更加灿烂,薄薄的嘴唇凑近她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 她惊惧万分地睁大眼睛,却在男人越来越紧的双手下,慢慢失去了知觉。 “青云姐!青云姐!”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青梅正一脸关切的看着她,“又梦魇了?” 青梅扶她坐起身,“早知道我就该让你去宝阁里睡,这个月是第七回了吧,要不要告sù夫人,找太医来看看?” 自从这次回了京城,夏青云晚上就睡不安宁,经常发噩梦,醒来虽记不清梦里的情形,但是一身冷汗,惊惧的感觉却许久才能消退。只有闪进如意宝阁里,她才能安睡一整晚。 夏青云轻轻摇摇头,靠在青梅身上缓了缓神,“许是这些日子太紧张了,帮我泡杯参茶安安神,对了,把春秀送来的帖子取来。” 送来拜帖的,都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千金名媛,夏青云一个也不认识。有请她参加诗会的,也有请她讲授茶道的,林林总总,足有三十多张,翻到最后,是一张大红洒金的帖子,落款是长平郡主。 夏青云打开读了一遍,莫名地感觉到有些心惊肉跳。 青梅凑过看了看,问道:“长平郡主请你参加赏梅茶会?啊,这日子不就是后天?”(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全都来了 门帘响处,青菊端着一杯参茶进来,见夏青云面色发白,无声地对青梅张了张口,青梅微微点头。 她们也私下议论过,宅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害的青云姐总是发梦魇。为此,她们还轮流将王府上下查看了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每到夜幕低垂,青果和青叶便守在房前,但也从未发现有什么妖精鬼怪之类的作乱。 夏青云喝了几口参茶,将长平郡主的帖子单挑出来,撂在一边,对青梅道:“其余的都帮我回了吧,就说我偶感风寒,不便登门拜访。” 青梅收拾了桌子,正要拿着拜帖去书房,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声,青叶掀开帘子探进脑袋,兴奋地小声喊道:“青云姐可起来了?” 青菊嗔道:“进来吧,别撩着帘子,热气全让你放跑了。” 青果跳进来,高兴地比划着,“青云姐,你快去前头看看,老爷回来了!” 他们几个口中的老爷,说的就是夏青云的爹夏建平,而称呼司鸿睿的时候,便在前面加上国公两个字,叫他国公老爷。 夏青云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爹回来了?华云秋云,还有花菱他们也一起来了吗?” “来了好多人呐!”青叶的胳膊夸张地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 夏青云急忙换好衣服,来到正院,远远地听见人声鼎沸,等进了屋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满满当当一屋子的人! 除了爹和华云、秋云,花家姐弟和花大等,果林农院的孩子们也全都来了! 他们刚给镇国夫人和娘见过礼,见到夏青云,又齐齐要鞠躬。 娘笑道,“你们还不知道,青云被皇上封了太平郡主,前几日刚行了册封典礼,礼数上可马虎不得。” 娘又推了推爹,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你见了郡主也得行礼!” 爹有些愣神。懵懵懂懂地跟着大伙要下跪磕头,众人齐声道:“草民参见太平郡主!” 夏青云忙上前搀扶起爹,“自家人,以后不必行此大礼。”又对众人笑道:“快起来吧!” 华云和秋云围上来。花菱姐弟也挤在前面。众星拱月般围着夏青云。你一句他一句地道贺。 “好啦好啦!你们这么多人,吵得头都晕了。”娘笑着打断他们,让青果和青叶将果林农院的孩子们带到偏院安置。 花大过来辞行。说天已不早,先带花菱兄妹回花家,改日再来拜访。 等他们一走,屋里立时清静许多,夏青云左顾右盼,却不见雪儿和黑星的影子。一问,才知他们两个说有急事,要赶去趟京北的戒台寺,连门儿都没进就走了。 夏青云有些诧异,上回带黑星去戒台寺,他不是嫌那里有古怪,浑身不自在,怎的现在倒紧着往那里跑,莫不是和闲云大师有关? 爹和华云他们刚到,她也没时间多想,坐下陪爹娘叙话。 玉州的清云轩一qiē安好,姜氏带了口信给田振宇,让他安心在河间帮夏青云打理茶楼,又将这几个月的账册和盈利也一并交给爹带来。 夏青云让青梅将东西收去书房,问道:“爹,怎么果林农院的孩子们也一起来了?” 爹微微怔了怔,反问道:“不是你让他们来的吗?” 夏青云疑惑,“临走的时候,我可没说过要把他们也接来。” 她这么一说,娘就埋怨道:“定是你听岔了!青云和姚掌柜、花大伯在河间又招到不少人,这边可不缺人手。” 镇国夫人见爹神色有些尴尬,笑着打圆场道:“来就来了,无妨,府里有的是地方让他们住,人多过年还热闹呢。” 爹有些委屈地看了看娘,又转向夏青云,道:“是雪儿和黑星跟我说,你特意嘱咐他们,务必把农院的孩子们都领来,我这才” 夏青云抚额,原来是这两个家伙在捣鬼,她揉着太阳穴,不好意思地陪笑道:“我睡迷瞪了,是我跟雪儿说过,瞧我这记性!” 爹微微松了一口气,爱怜地看着她,“你身子一向弱,才好了没两年,当了郡主,可别累着了。” 夏青云含笑点头,又说了一会儿话,想着爹旅途劳顿,便带着华云、秋云回到自己房里。 没了长辈在跟前,她两人自在了许多,围着夏青云问东问西,皇宫是啥样,皇上和皇后是不是跟画上画的一样,册封典礼是怎么样的,云云。 夏青云笑着一一作答,又让他们进到宝阁里,泡个温泉解解乏。 直到第二天上午,雪儿和黑星才回到王府,夏青云将他们叫到书房,沉下脸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儿抢着答道:“青云姐,事情是这样的,那日我们刚到客栈” 马车驶出河间县城,当晚投宿在一个路边客栈,吃过晚饭,雪儿和黑星正要就寝,客栈里来了个老和尚。 老和尚将他们二人请到自己房中,道破两人的本体,并且交给他们一把金沙。 初时二人还不信他的话,但老和尚又把青梅九人的底细说了出来,还说起和夏青云在京北戒台寺有过一面之缘,告sù两人,回程时务必将果林农院的人也一起带回京城。 雪儿道:“我见那和尚说的头头是道,便想着,左右不过多几十人而已,就这样一起回来了。” 夏青云心下恍然,老和尚定是闲云大师,想不到他早就到了河间附近,却不知他为何要等到自己把闲鹤压在大青山下好几天,才找上门来救他。 “那金沙是什么?”夏青云又问。 黑星咧嘴一笑,答道:“多亏了老和尚送的金沙,我们才能这么快赶回来。只要把金沙洒在马车上一点儿,便能缩地成寸,日行百里,还不会被别人觉察!” 雪儿补充道;“老和尚嘱咐我们,剩下的金沙,等回了京城,务必要送到戒台寺还给他。所以我们才匆匆赶去。” 夏青云狐疑,以他们的脚程,打个来回最多两个时辰,怎的待了一宿才回来? 黑星和雪儿交换了一个眼神,笑道:“老和尚还给了我们俩一些好处,这个那个” 夏青云皱眉,雪儿踢了黑星屁股一脚,“什么这个那个的,青云姐,老和尚说了,暂时保密,连你也不能告sù,反正,是件极好的事!” 听雪儿如此说,她也不好再追问,既然雪儿回来了,那明日长平郡主的赏梅茶会,就由她跟着自己去吧。(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落梅山庄 长平郡主是九皇叔的小女儿,年已二十,尚未出阁。皇上虽赏赐了公主府,她仍旧住在父母的宅院里。 九皇叔共有三个女儿,没有儿子,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九皇叔没有参与夺嫡之争,才在新帝即位后,保全了自己的荣桓富贵。 不仅如此,他还主动将大女儿和二女儿嫁到邻国和亲,只留三女儿在身边养老,皇上特封为长平郡主,并让她自己招婿。 可是,这位长平郡主眼界甚高,拒绝了一拨又一拨的青年才俊,一拖再拖,便拖成了老姑娘,到现在竟没人再上门提亲。 宫里传言长平郡主脾气古怪,有时候好好的说着话,突然间就会歇斯底里地骂起人来,皇后和太后渐渐也不喜她入宫,元旦的时候夏青云和镇国夫人入宫觐见,就没见到长平郡主。 夏青云觉得,长平郡主的情况很像患了癔症性精神病,这种病多见于青少年女性身上,表xiàn为短暂的行为紊乱、哭笑无常等,发病和恢fù都很突然,病人也完全不记得发病时自己做过什么。痊愈后也没什么后遗症,但很容易反复发作。 镇国夫人特意嘱咐夏青云,长平郡主的邀约一定要去。因为有一次,请的人没去,便引她歇斯底里大发作,跑到人家宅院门口跳着脚骂,害的九皇叔亲自上门赔礼道歉。 大过年的,谁也不想招个女疯子在家门口。好在长平郡主不发病的时候,温柔娴雅。说话得体,倒也不用怕她什么,去应个景也无妨。 帖子上写明是茶会,夏青云挑了几小筒极品的茶叶,一套精致的茶具和茶器,带着雪儿前去赴会。 茶会的地点却不在九皇叔的府邸,而是在位于西山脚下的别院,别院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落梅山庄。 马车穿城而过,时值岁末。京城内的大街小巷到处透着喜庆的气氛。不少人家的房檐下,早早挂起了红灯笼,孩子们在街角追逐打闹,有的还放起零星的爆竹。 夏青云撩着帘儿看了一会儿。转头对雪儿道:“年前抽空儿还得去趟河间。把青莲他们接过来。咱们也过个团圆年。” 想起去年过年时,小姑拜托自己打听二叔和三叔的下落,她决定等这次司鸿博文回京问问。能否放他们回乡。东川镇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封地,就算放他们回来,料他们也不敢再出什么幺蛾子。老娘年纪大了,指不定哪天驾鹤西去,总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又想起出海未归的皇甫向南,正伯上次捎信,说他不久就要回来了,一晃两个多月过去,还不见人影,莫不会出什么事吧。 雪儿见她半天没说话,笑问道:“青云姐想什么这么出神?长平郡主也真会挑地方,大冬天的跑到山上开什么茶会。” 夏青云笑笑,有些担心地叮嘱道:“长平郡主脾气古怪,你管好自己的嘴,莫要多言,惹恼了她。” 按说,性子温和青梅在身边更妥帖些,可不知为什么,夏青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觉得还是带上神兽化身的雪儿放心些。 走了一个多时辰,马车才来到西山脚下,这里的气温比城里低许多,前几日落下的雪丝毫未化,田野间银装素裹,一条小路逶迤而去,直通向山脚下的庄园。 庄园门口立着一块大石,石上横刻着落梅山庄四个大字,笔力虬劲,不知是何人所题。 门口的侍卫认出是镇国公府的马车,挥手放行。落梅山庄果然名副其实,入眼是一大片梅林,红红粉粉地开了满树,但论其品种,却只是常见的宫粉。 穿过梅林,宅院前已停了一溜马车,看来参加茶会的人还不少,也不知这些人是真心赴会,还是跟自己一样,惧怕长平郡主的恶名,硬着头皮参加。 雪儿扶夏青云下了车,随着引路的下人往里走,穿过正院,直奔后花园。 夏青云心中暗道,难道诗会要在露天举行?待过了穿堂,她才恍然大悟,后花园里别出心裁地盖了九座亭子,亭子造的甚是宽敞,相互之间有游廊相连,即使刮风下雪,也不耽误赏花。 亭子里早已摆好桌椅,来了不少宾客,女眷居多,男女分坐,各人脸上挂着相似的笑容,言谈却不热烈。看情形,多半是无奈前来的。 下人将她们领到居中的一间最大的亭子里,亭子中间的圆桌足能坐下十几个人,上面摆着各式干果,花生瓜子之类。 夏青云露出一丝苦笑,这哪里像茶会,酒会还差不多。 更让她吃惊的是,在座的不仅有三公主、四公主、长公主一家三口,竟还有鲜少露面的七皇子! 其余亭子里的人见夏青云到来,纷纷窃窃私语,但却没人敢过来打招呼。 安平郡主见了她,高兴地挥着小手,被长公主一个眼神甩过去,嘟起小嘴巴低头不语。 “呦,听说你受了风寒,连宰相嫡女的邀约都推了,却大老远地跑到这儿来,是有病呢,还是没病呢?”三公主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笑嘻嘻地问道。 “服了药,已经大好了,劳三公主惦记。”夏青云不慌不忙地扯了个谎,给在座的见了礼,挨着四公主坐下,雪儿侍立在身后。 七皇子与驸马邻座,夏青云头一次进宫给皇上治病的时候,曾经躲在寝宫的暗处见过七皇子,可七皇子却是第一次见到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夏青云对他微微一笑,点头作答,七皇子也报以友好的微笑,隔着大桌子说道:“久闻郡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才貌出众。” 夏青云还没来得及答话,就听三公主在一旁冷笑,“只看一眼,最多也就认个皮囊,怎知‘才’也出众?” 七皇子面上一红,嗫嚅道:“皇姐训示的对,是我虚言了。” 堂堂皇子,即使再不济,位份也高于公主,可七皇子对三公主唯唯诺诺,让夏青云不免有些诧异。 再一想,七皇子自出生后就被养在行宫,素来不被皇上重视,也难怪连个公主也能欺负到他头上。 “人家请你们来,是赏梅喝茶,又不是请你们来冷嘲热讽的,各自都消停些吧。”长公主板着一张脸发话,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个娇憨的声音,“姐姐们都到了,都怪这个小东西乱跑,找了它半天,我才来晚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金针红茶 夏青云转过头,一位披着狐皮大氅,肤若凝脂,细眉大眼的俊秀女子,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长毛猫,笑吟吟地走进亭子,在三公主与长公主之间坐下。 女子的眼波流转,落在夏青云身上,复又起身行礼道:“这位可是太平郡主?” 夏青云忙还了一礼,“青云参见郡主。” 长平郡主温婉地一笑,正要坐下,怀里的猫儿却不安地扭动起来,拱起背,似是很害怕的样子。 “这小东西今儿是怎么了,见了生人就要跑。”长平郡主将猫递给身后的丫鬟,见夏青云还站着,笑着一边落座,一边说道:“你我同为郡主,不必拘束,就当是在自己家好了。” 长公主道:“长平,你请我们来喝茶,却摆了这么一桌子,倒像要吃酒。” 长平郡主捂着嘴‘咯咯’地娇笑起来,“姐姐忘了,我帖子上写的可是赏梅茶会,天寒地冻的,先吃几杯酒暖暖身子,再去我的梅园里品茶。” 说到这儿,她又转向夏青云,“听说妹妹就是青云茶园的主人,我今天可算请对人了,等会儿妹妹可要给我们表演茶艺,让我们开开眼界。” 夏青云笑着颔首,让雪儿把手里拎着的茶叶和茶器放在桌上,“初次登门,我也略备了些薄礼,请大家一起品品。” 长平郡主拍拍手,下人鱼贯而上,端上热气腾腾的十几样小菜和几壶烫好的果酒。 有了酒菜占住口。各桌的宾客们谈话声一下子低了下去,只听见一片碗筷与杯碟相碰的声音。显见这些人恨不得早点儿吃完,早点儿散去。 长平郡主却似乎毫不在意,频频举杯,与在座各位频频敬酒。 夏青云暗中观察,长平郡主身材丰腴,性格活泼,言语得体,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精神问题。 酒过三巡,长平郡主又拍了拍巴掌。朗声笑道:“我的梅园里有不少罕见的品种。往年都是年后才开,今年却开的早,所以请各位来赏梅,更难得是。还有太平郡主光临。不如现在咱们就移步到园子里去。赏梅品茶可好?” 众人齐声应允,长平郡主领头,浩浩汤汤地顺着游廊往梅园走去。 游廊的尽头。连着一个月亮门,门楣上用篆体刻着梅园二字。夏青云暗想,打从山庄门口到这后花园,到处种的都是梅树,开的也甚为热烈,足以让人观赏,不知这梅园里还有什么景致。 进得园中,一阵淡雅的梅香扑鼻而来,她不由眼前一亮,梅园里载的自然也是梅树,品种却与其他地方的不同。 光是宫粉就有二十几种,除了常见的淡晕、大羽,还有玉露宫粉、绿枝宫粉等少见的品种。越往里走,品种越是稀罕,有洁白如玉的金钱绿萼、长蕊绿萼,还有粉白相间的复瓣跳枝、小巧娇俏的小细梅米良、形态别致的龙游梅、花型大方的玉蝶梅、色泽娇艳的铁骨朱砂等等。 光是搜集如此多的品种,就让人叹为观止,也不知长平郡主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这些不同品种梅花几乎同时绽放。只这些梅花,就让夏青云觉得不虚此行。 梅园占地甚广,至少种了上千株梅树,走了一炷香时分,还只逛了半个园子。夏青云暗赞长平郡主安排的好,若不是提前吃了几杯热酒,这些人恐怕早就冻得手脚冰凉了。 一树树娇艳绽放的梅花也勾起了宾客们的兴致,时不时传来吟诗作对之声,若是在前世,恐怕大家都要掏出手机、相机咔嚓咔嚓照个不停了。 梅园深处也建有几座凉亭,亭子里摆着青云茶园出品的树根茶桌,长平郡主将夏青云请到茶桌旁,笑着按着她的肩头,“该妹妹大显身手了!” 两人挨得很近,长平郡主举手间,狐皮大氅也随着撩开,露出里面粉紫色绣着梅花的锦袄,身上散发的热气,带出一股甜腻的铃兰花香。 夏青云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抬眼朝长公主望去,长公主和驸马正陪着安平郡主玩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 她暗笑自己多疑,铃兰花也不是多么贵重的香料,很多女儿家都喜欢,再者,酒席间驸马爷对长公主和安平郡主照顾的无微不至,对长平郡主谦恭有礼,并未有什么逾越之处。 众人见夏青云摆开架势泡茶,纷纷围了过来,夏青云挑了一盒极品金针红茶,倒在茶荷上请大家赏鉴。 之所以叫金针红茶,是因它用松针熏制而成的,松针采自天云峰上,是受金环影响的变异金松针,黑星和雪儿收了金环,以后的松针都恢fù了正常,所以说,这批红茶是可遇而不可求,喝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不懂茶的人,一见茶叶条索乌黑,都蹙了蹙眉,不知这乌漆墨黑的茶叶,能泡出什么好喝的茶汤。 茶叶入壶,沸水高冲,一杯杯汤色红亮诱人的茶汤呈现在众人眼前。 丫鬟将茶盏送到各人面前,一品之下,香气高长,带着淡淡的松烟香气,滋味甘醇,隐隐有桂圆的甜香,一股热流顺喉而下,腹内暖融融的,好不惬意。 雪景,梅香,再加上独具松烟气息的红茶,另众人恍惚间仿若置身仙境之中。 “好茶!”不知谁带头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应和,跻身至桌前,询问茶叶的名字和价钱,问在哪里可以买的到。 夏青云微微一笑,起身道:“此茶名为金针红茶,是我偶然制成,数量极少,所以并未拿出去售卖,只因长平郡主相邀,才特意带了来请各位品鉴。” 长平郡主闻言大喜,看着夏青云的眼神也更为热切。平日里别人都看不起她,对她敬而远之,太平郡主却肯拿出珍藏的极品茶叶,可是给了她极大的面子。 既然拿来了,夏青云也不小气,分了一些出来,教众人在其他亭子里的茶桌上冲泡,并且告sù他们,金针红茶虽然少见,但其他品种的上品红茶,在河间的清云轩茶楼还是能买到的。红茶可以消食暖胃,冬天喝再好不过,也可加入牛乳白糖调味,香味不减,喝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三公主本来也是带了些白毫银针、碧潭飘雪等极品茶叶,想在茶会上出出风头,没想到又被夏青云抢了先,她咬牙切齿地跟四公主私语道:“左右脱不开奸商的铜臭气!跑到这儿推销起她的茶叶,真是丢人!”(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假山背影 “两位妹妹恁小气,她不卖茶,我们上哪儿淘换好茶?”长平郡主冷不丁从两人身后冒出来,娇笑着用手肘捅了一下三公主的腰眼,三公主疼的直吸气,怒道:“好好说着话,动什么手脚!” 长平郡主眨巴眨巴眼,嘟起嘴来,委屈地说道:“我刚看见你与那户部侍郎的二公子,在那株晚玉黄香后头,不也是这么你碰我,我碰你的,你怎不恼他?” “你!”三公主脸涨成猪肝色,幸好她和四公主嫉妒夏青云出风头,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发泄,不然长平郡主的话被别人听去,自己的名声可就毁于一旦了。 “疯言疯语!”三公主狠甩了她一个大白眼,拉着四公主遁于梅林之中。 长平郡主恍若不闻,伸出手指弹了一下头上落满雪的花枝,咯咯笑着去抓落下的雪花,玩的不亦乐乎。 茶也品了,梅也赏了,朔风渐起,众人嫌冷,便移步到前院的暖房里,暖房里栽着不少水仙和兰草,馥郁的香气直冲脑门,熏得夏青云有些头晕,带着雪儿到外头透口气。 信步来到后花园刚吃过酒的亭子里,下人早已撤去酒桌,将里外打扫干净,夏青云倚着柱子坐下,赏着雪景,心想今日见得长平郡主,也不似传言中那般疯癫,竟还有几分雅趣。她体态比同龄女子高挑丰腴些,性格却娇憨可爱,宛如十四五岁的少女一般。 正想得入神,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只听几个丫鬟婆子喊道:“雪球又跑没影了,快些寻来,莫让郡主着急。” 雪球就是长平郡主抱过的那只长毛白猫,平日里宠爱异常,就连晚上就寝,那猫儿也趴在郡主的卧榻之上,一同入眠。 夏青云觉得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动,一低头,一团雪白从斗篷下钻出来,尾巴高高竖起。弓背炸毛地冲着身后的雪儿呲牙。 雪儿一瞪眼。吓得白猫连退几步,转身跳下台阶,顺着游廊底下朝月亮门跑去。 夏青云回头望了望,见并无人追来。便嘱咐雪儿道。“它恐是觉察了你的神兽气息才吓跑。你且待在这里,我去把它捉回来,省的大伙着忙。” 梅园里。雪地上遍是赏梅时留下的脚印,辨别不出雪球的去向。凭着直觉,她朝梅林深处追去。 东转西转的,竟迷了路,前后左右全是一树树盛开的梅花。忽听得某处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声惊叫,紧接着又是几声很难受的呜咽。 夏青云拨开花枝,不远处有一座紧挨着凉亭的假山,假山后露出一截粉紫色的裙角在不住地颤动。 她想起长平郡主的狐皮大氅下的粉紫色锦袄,难道是郡主受了委屈,一个人跑到这里哭? 疾步上前,走在松软的雪地上,脚步声几不可闻,来在假山前,她刚要开口询问,只听见后面又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的心尖肉肉” “嗯唔” 接下来便是一阵衣服的索索声和两口相接的啧啧声,夏青云腾地红了脸,傻子也能想象得出,假山后面是一对男女在偷情。 偷窥别人的私情可不是件光彩事,夏青云臊得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正要转身离去,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朝这边过来。 “雪球,雪球。”丫鬟的声音越来越近,情急之下,她只好猫着腰躲在亭子的台阶底下。 假山后面的两个人也噤了声,隔着一块巨石,夏青云能清楚地听见两人的喘息声。 “环翠,回来吧,在厨房找到偷嘴的雪球了!”有人高喊,环翠低低骂了一句:“长毛小畜生,害的我鞋袜都湿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假山后又传出一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动静,那女子娇笑道:“我要回去了,莫贪一晌之欢,免得等会儿又被那两个贱蹄子盘问。” 夏青云捂着自己的嘴,心里砰砰直跳,说话的正是长平郡主!可那个男人又会是谁呢? 等到一男一女的脚步声先后远去,她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她只看到一个男人的背影,心里登时‘咯噔’一下,从那人瘦高的身量和穿着打扮可以断定,他,就是长公主的驸马! 夏青云一时惊呆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驸马他不是有隐疾吗?适才还见他陪着长公主和安平郡主在暖房里,怎的一下子又跑到梅园里? 低头一边思索一边往回走,一双厚底皂色踏云靴映入眼帘,她微微吃了一惊,抬起头,正对上七皇子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郡主好雅兴,一个人在园子里赏梅,不觉得闷么?” 夏青云慌慌地回头瞥了一眼,已走出不短一段路,隔着梅树看不到假山和凉亭,这才稍稍放了心,强笑道:“此处的梅花就是在御花园里也难得一见,难得来一回,不好好观赏可惜了。” 七皇子眼角含笑,神色谦恭,丝毫没有皇子的倨傲之气,“郡主若喜欢梅花,我母妃那里也有一处梅园,唤作‘照云’,虽不及此处大,但也有几株出奇的品种。母后也喜饮茶,尤其喜欢白牡丹,若不嫌弃,可否择日莅临一观?” “临近年下,杂事诸多,恐腾不出闲暇。”夏青云推辞。 七皇子也不勉强,陪着她一路穿过月亮门,直走到暖房门口,才要告辞,又带着几分忸怩之色,道:“郡主的金针红茶可还有剩的,我想带回去给母妃,没有就算了,我就是问问” 夏青云感念他一片孝心,吩咐雪儿找出一筒送给七皇子,雪儿耸耸肩膀,无奈道:“刚才都被抢没了。” “若七皇子不急的话,改日我派人送到府上。”夏青云有些抱歉,七皇子眯起眼睛笑了笑,仿佛小孩子得了糖豆般欢喜。 “你们在聊什么?”长平郡主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她狐疑地盯着七皇子,“很少见老七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也说给我听听。” 正说着话儿,长公主和驸马爷牵着安平郡主的手,也从暖房里走出来,一干人碰到一起。 七皇子扭头看着长平郡主,却答非所问,“你惯会躲起来偷听别人说话!” 夏青云感到脸上有些发烧,总觉得七皇子是在说她一样。抬眼看了看长公主和驸马,两人面色平静,特别是驸马爷,衣冠楚楚,淡定自若,她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看错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不那么简单 长公主对七皇子和夏青云略一颔首,目光停留在长平郡主身上,“珊儿乏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夏青云窘迫的低下头,她不能想象,长平郡主和驸马爷刚刚还在假山之后偷情,转瞬之间就能装的像没事儿人一样,这演技够拿奥斯卡小金人了! 更让她难以置信的是,长平郡主亲切地蹲下身子,揽着安平郡主的小腰,用手指戳戳她的小酒窝,满脸都是疼爱,“珊儿,香香姨姨。” 安平郡主凑近她的脸颊,“叭”地亲了一口,稚气地问道:“姨姨,你什么时候上我家来玩儿呀,上次那个郡主姨姨来,还给我带奶油蛋糕了呢!” “姨姨可不会做奶油蛋糕,不过,我可以把雪球带去和你玩。” “好了,长平,雪球还是你养在家里的好,我可不喜欢到处都是它的毛!”长公主冷冷地插言,“我们走吧!”驸马忙俯身抱起安平郡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她敏锐地捕捉到,驸马与长平郡主极快地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色! 驸马的身影正好挡住长公主的视线,唯有站在侧面的夏青云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心里对长平郡主的好感一下子荡然无存。不要太无耻,当着人家的发妻,就这样眉来眼去的,背后指不定有多少龌龊事! 然而,她心里又满是不解,驸马不是有隐疾吗?看长平郡主的体形和性格,应该是那种欲望比较强烈的。他能满足她吗? 亦或,两人之间是纯粹的‘精神恋爱’?不对,刚才在假山之后,明显就是,想到这里,她不由觉得心里一阵发堵,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回程的马车上,夏青云一直沉默不语。她心里隐隐在为长公主担忧,又后悔当时送给她两葫芦泉水。 从血缘关系上讲,长平郡主和长公主是堂姐妹。也就是驸马的小姨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那个渣男驸马,竟对小姨子下手,更卑劣的是,居然还编造出什么隐疾。让长公主夜夜守空房! 雪儿轻咳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青云姐,我觉得,那个长平郡主” “有话就直说。怎么连你也支吾起来。”夏青云心中烦躁,语气里带着些嗔怪。 雪儿吐吐舌头,继续道:“我觉得她身上不干净。” 神兽比人类敏锐的多,雪儿的感觉断不会有错。 “嗯,她她虽未出阁,但已经不是黄花闺女。”雪儿转了转眼珠,又道:“而且,她身上还有一种奇怪的气息,我还不能肯定是什么,不过,一定不是好东西!” 夏青云心里一紧,看来事情比自己想的还要严zhòng,换做别人也就罢了,可长公主是司鸿博文的亲姐姐,她不能看着不管,于是追问道:“你有没有办法,查出来是什么在作怪?” 雪儿歪头想了想,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伸出三个手指晃了晃,“再过三天,三天以后,我再来趟落梅山庄,也许能发现她的秘密。” 自从她和黑星回来之后,愈来愈变得会故弄玄虚了,夏青云懒得理他们,往后靠了靠身子,闭上眼假寐。 当晚在书房内,夏青云把落梅山庄发生的情景,说给了镇国公夫妇,他二人也是大吃一惊。 镇国夫人绞着手里的锦帕,气道:“吃着皇家的俸禄,娶了皇家的公主,还要在背后做这等龌龊事!定是他花言巧语诱惑长平,欺她疯癫,才得了手!” “我看未必!”司鸿睿是男人,看事情的角度有所不同。“长平也不是等闲之辈,她能说服九皇叔,把她留在京城不远嫁,可不是单靠装疯卖傻。” “怎么,你可查到证据?”镇国夫人有些不相信。 “只是怀疑而已,”司鸿睿摇摇头,踱了几步,转身对夏青云道:“前一阵,长平郡主称病,在落梅山庄住了小半年,太后与皇后都道她犯了痴病,依我看,这里面也许不那么简单。” 夏青云肃然道:“雪儿三日后要去探一探落梅山庄,倒是自有分晓。” “也好!千万小心,莫要打草惊蛇。对了,七皇子那里,你不要走的太近。” 司鸿睿思虑周密,不放心地叮嘱道:“司鸿家历来辅佐君王,不与任何皇子、大臣结党。七皇子自幼长在行宫,不受皇上重视,他自己也不要强,只管弄些风花雪月之事。但人心隔肚皮,毕竟他是皇家血脉,咱们是臣子,还是小心为上。” 夏青云点头,“爹放心,我有数的。” 她不禁想起长公主说过的一句话,外头是人心隔肚皮,宫里是人心深似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第二天,她先是托镇国夫人进了趟宫,给太后和皇后带去河间新送来的牛乳和几盒金针红茶。 果然,镇国夫人回来就满肚子是气,庆贵妃在皇后面前嚼舌,说夏青云有好茶不送进宫来让老祖宗品鉴,倒拿去那个疯丫头的茶会上出风头。 亏得镇国夫人去的及时,解释说那茶是前日刚得的,才平息了一场风波。 夏青云心下凛然,是自己大意了,看来今后说话做事要小心再小心,自己被人议论无所谓,若是给镇国公夫妇惹来麻烦就不好了。 接下来的两天,花家和姚家派人送了不少年礼,姚喜礼也将这两个月的红利送到,他和花景天各得了足足五万八千两银子,乐得红光满面。夏青云占大头,自然拿的更多,只不过这些银子也留不住,转眼来年就得投入到河间的果林农院里去。 第三天下晌,夏青云在书房里和雪儿、黑星商量着夜探落梅山庄的事,忽有下人来报,说皇甫商号的正伯来访。 夏青云赶忙命人请进来,正伯一见面,便行跪拜大礼。 寒暄过后,夏青云笑问道:“年下了,家里和柜上都忙的紧,正伯抽空赶来,可是向南少爷回来了?” “郡主冰雪聪明!”正伯抚掌大笑,看得出,皇甫向南此次定然是满载而归,获利斐然。 “向南昨晚到的家,今儿一早就去给老爷报账,让我先来给你报个信儿,他一完事就亲自把你的东西送来。” 夏青云闻言大喜,皇甫向南的商船上搭载了青云茶园近五千斤茶叶,无需他换银钱,但托他去寻番邦的工匠特制一批玻璃杯。她心痒难耐,恨不得马上就把玻璃杯拿到眼前。(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探山庄 正伯又取出一个拜帖,笑着给她:“我家老爷早想来拜访郡主,但身为一介草民,又恐给郡主添累。” 夏青云笑道:“哪里的话,咱们本就有生意上的往来,皇甫老爷无需顾虑太多。” 黄氏母子合演了一出闹剧,又与九姨太勾结,想跟清云轩唱对台戏,结果这两步棋下得臭不可闻,弄巧成拙,皇甫华藏一怒之下,将黄氏手中的权利悉数收回,亲自打理自家生意。 在京城经营多年,他深知,太平郡主的含金量,比起另外两位郡主和公主要多的多。 每当有人问起,皇甫家是怎么和青云茶园攀上关系,拿到独家经销权的,他总是讳莫如深,笑而不答。此乃顶级的商业机密,岂能轻yì让旁人知晓? 除了公众皆知的镇国公义女、青云茶园主人的身份,他还知道夏青云与威名显赫的镇远将军有着密切的关系,手握东南第一屯堡的重权。镇远将军又是镇国公的公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牢不可破的! 夏青云绝对是齐国绝无仅有的跨军、政、商三界的奇女子!有了这棵大树,他还需去捧其他人的臭脚吗? 皇甫商号与夏青云签订的供货合同一共是五年,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三年之后,合同终止,一旦夏青云甩开自己,与别人合作,对皇甫商号来说,损失不可估量。 黄氏和皇甫向东把夏青云得罪了,可是还有正伯和皇甫向南啊。 正伯对夏青云有知遇之恩。一向交好,又与姚家花家是亲戚,缠枝绕根。皇甫华藏愈发地重用正伯,私下里,交给他一项重中之重的任务,就是维持好皇甫商号与夏青云的关系,不遗余力地支持清云茶园和清云轩茶楼。 虽然目前夏青云的财力还远远比不上皇甫商号,但凭她的后台和本事,银子会源源不断地飞进她的荷包。用不了多久,她一定能坐上齐国首富的位置。 再说皇甫向南。他以前并不十分看重这个儿子。而是把希望寄托在皇甫向东身上。但是现在皇甫向南出海历练,眼界宽广,性格豪爽,完全脱去了少年的稚气。比起内向而优柔寡断的长兄。更适合担任皇甫商号的继承人。 打定了主意。皇甫华藏这才借着皇甫向南归来的机会,让正伯登门拜访。 而对于夏青云来说,商人逐利。无可厚非,合作共赢,乃是上佳之选。自她位封郡主以来,皇甫商号并未扯虎皮拉大旗,可见皇甫华藏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所以她很乐意同皇甫商号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夏青云吩咐青梅从库房取来两份年礼,笑道:“可巧正伯今儿来了,那我也不跟你客套,一份请正伯笑纳,另一份,还拜托你捎给皇甫老爷。等年后闲暇,必当登门拜访。” “多谢郡主盛情!”正伯心中无限感慨,短短两年时间,眼前的少女从贫家女蜕变为尊贵的郡主,当年赤着脚,背着竹篓去东川镇赶圩集,如今,那里已经成为她的封地,传奇般的经历,整个大齐国找不出第二个。 更难得的是,她仍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谦逊平和。只可惜少东家,不但错失了这份良缘,还被贪心的娘怂恿,冒犯了这位贵女。 两人叙着话,春秀挑帘进来,见有客人,福了一礼,等在一旁。 夏青云问道:“可是夫人有事唤我?” 春秀笑答:“是老爷让我来传话,说有事要与小姐商议。” 正伯忙起身告辞,带着礼物高高兴兴地去与皇甫华藏交差。 夏青云来到书房,司鸿睿正弯着腰查看桌上铺开的一张地图,“青云,你来看,这是五年前,九皇叔修建落梅山庄时候的图纸,我派人找到当时督建的工头,据他说,九皇叔当时已另外找人打好地基,只给了他这张图,让他按图施工。” “九皇叔为何还要分两批人来建造山庄,爹爹可寻到前一批工匠?” 司鸿睿摇头,“工头回忆说,九皇叔为了节省开支,让自己的家丁开挖地基,我打听过,那批家丁早已遣散,寻不到下落。” “看来,这里面有些蹊跷。”夏青云轻轻说道。 挖地基并不是多么复杂的工程,也费不了多少钱,堂堂九皇叔,何必要节省这么一丁点儿银子。 司鸿睿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当时朝堂之上,群臣正为是否立太子为皇储一事争执不休,九皇叔从前朝便不参与政事,因此也无人注意他的举动。九皇叔的两个女儿当时已经和亲远嫁,长平郡主初次发病也是在那一年,他借口说为了让女儿养病,才要在京郊修建落梅山庄。” “那么,山庄是什么时候建好的?” “从开春到立秋,不过半年时间。但长平郡主自从入住山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每况愈下。” 司鸿睿眉头紧皱,又道:“眼下皇上虽已康愈,但究竟是何人在暗中下手,必须要彻查。此人不但隐藏的很深,而且背后还有庞大的势力支持,筹谋此事也绝非一朝一夕。落梅山庄若有古怪,恐怕会与此事有干系,你定要嘱咐雪儿和黑星小心行事。” “雪儿和黑星乃是神兽化身,有常人不能觉察的神通,爹爹尽管放心。” 话是这么说,可当晚雪儿和黑星走后,她却有些坐立不安,青梅道:“要不,让青果青叶前去接应?” 夏青云低头思忖,摇头道:“人多反而不好办事,也许是我太紧张了。咱们去宝阁里喝杯茶,静待结果吧。” 茶叶换了一壶又一壶,一直等到五更将尽,雪儿和黑星才顶着一身风雪赶回来。 雪儿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将斗篷交给青梅,面色凝重,“青云姐,那山庄果然不同寻常!” “细细说来!” “我们绕过守卫,直接进到宅院,长平郡主和下人们都在酣睡,并无可疑之处。但是,等我们想要去后花园查看的时候,却进不去了。” “进不去?我记得后花园与前院间并没有栅栏门。”夏青云回忆道。 黑星道:“是没有门,但是不知何方高人在后花园布了阵法,才要进入,便被弹了回来。我们试了几次,无论地面和空中都进不去,雪儿怕触动机关,打草惊蛇,只好先回来。” 雪儿又道:“更古怪的是,我们进不去,长平郡主的那只猫却畅通无阻!”(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滴血认主 “雪球能进,你们却进不去?”夏青云觉得匪夷所思。 黑星有些懊丧地坐下,拍着自己的胸脯,道:“青云姐,你知道为啥雪儿说要等三天吗?那天我们去给闲云大师还剩下的金沙,他取了我们的兽丹,要花三天时间,才能帮我们脱去身上的非人气息。以后别说是闲鹤那等法师,就算是天神下凡,也发现不了我们的本体。” 雪儿补充道:“而且,闲云大师还说,只要滴血认主后,即使不在你身边,我们也能自由出入如意宝阁。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我们才瞒着没说。谁知道,现在反倒还不如一只猫,会不会闲云大师弄错了,把我们的法力降低了?” “啊?”黑星腾地站起来,扯着雪儿就要往外走,“咱们去找那老和尚问问清楚!” 雪儿一甩胳膊,“呆瓜,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 夏青云被两人的话弄得有些头大,“什么是兽丹,什么是滴血认主?你们把我搞晕了。” 雪儿来到她身边,张口一吐,一个核桃大小的赤红色圆球从口里掉了出来,“诺,这就是我的兽丹。凡是神兽,体内都有兽丹,有了它,我们才能修炼化为人形。” 夏青云盯着那颗兽丹,一字一句地问道:“也就是说,那天你跟我去赴赏梅茶会的时候,体内的兽丹却留在戒台寺闲云大师那里?” 头,雪儿吸气。咕噜一声,兽丹重新落入腹中。 夏青云双手一拍,指着雪儿道:“会不会是因为你那日没有兽丹,与常人无异,才能和我一起进去。而今天你们有了兽丹,便再也进不去了。” “可是,那三天我们虽无兽丹,但闲云大师给了我们一颗金莲子,能暂时隐去神兽的气息。” 雪儿说的金莲子,就是闲云大师曾经给过青梅等人的九孔幽莲的莲子。青梅等人是蛇精。没有神兽兽丹,所以才要靠它祛除身上的妖气。 夏青云想了想,又问道:“那滴血认主又是怎么回事?” “老和尚说,神兽只有经过滴血认主。才能自由出入主人的宝物。”黑星说着。从颈项间摘下金项圈。递到夏青云跟前,“青云姐,你刺一滴血。滴上去试试,便知道他有没有糊弄我们。” 青梅取来一枚绣花针,捏住夏青云的食指尖,轻轻一刺,挤出一颗血珠,血珠落在金项圈上,滚了一滚,倏地隐没在其中。 黑星将项圈拿在手里,道:“青云姐,我进去了!” 话没说完,他人已经到了宝阁之内,再一眨眼,重又站在眼前,摸着后脑勺,道:“还真成了,老和尚没打诳语。” “我的我的!”雪儿见他试验成功,也跳过来递上项圈,青梅又挤了一滴血滴在上面。 雪儿却没马上尝试,而是轻轻打开门,小声道:“我到院门口试试看。” 片刻之后,夏青云感应到雪儿出现在宝阁中,等她出来,却不是再回院门口,而是出现在几人跟前。 “哈!这个法子好!”雪儿雀跃,“闲云大师没骗咱们,以后甭管在哪儿,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回到宝阁,也就能回到青云姐身边了!” 夏青云正色道:“如此说来,闲云大师也一定帮你们祛除了非人气息。至于落梅山庄,恐怕另有机关才能进去。” 青梅灵机一动,猜测道:“会不会是那只猫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就好像金项圈滴血认主一样,后花园的阵法可以识别出它,才会放它进去?” 夏青云细细想了一遍,那日赏梅茶会,长平郡主抱着雪球走过来,似乎它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物件,但是当时自己不以为意,没有细看。 “很有可能像青梅说的那样!等哪天我再去一趟,抓了雪球看个仔细。”夏青云点头,又问青梅,“你们不是有九孔幽莲的莲子吗?能不能试试滴血认主?” 青梅淡笑着摇头,“我们怎能和雪儿姐、黑星哥相比,他们是神兽,我们是妖精,妖精要经过万年才能修出妖丹,金莲子是身外之物,无法滴血认主的。不然,那日闲云大师怎没告sù咱们。” “这倒也是。”夏青云笑道:“是我贪心了。” 黑星插言道:“不管怎么说,落梅山庄的后花园里肯定有蹊跷!” 夏青云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说的没错!辛苦你们俩了,至少我们探明这一点,等我告sù爹爹,让他再去找找当年九皇叔遣散的家丁。雪儿,你白天拿着我的拜帖再跑趟山庄,就说我要亲自给长平郡主送年礼,问她何时有空。” “是!”雪儿兴头十足地应道。 安排妥当,天色已微明,院里传来动静,想是司鸿睿出门去上早朝,晌午才能回来。夏青云便抓紧时间睡上一会儿。 一觉醒来,时间已近午后,屋内静悄悄的,夏青云从窗口望去,难得是个冬日里的艳阳天,丫鬟婆子抱了各屋的被褥在院里晒着。 她披衣下床,见桌上一杯泡好的清茶,不冷不热,便取来漱了漱口。 青梅在门口听到屋里的动静,撩帘进来,笑道:“可算起来了,皇甫公子午饭后就来了,我说你昨晚看书到半夜,他便不让叫醒你。等了有一个半个时辰,这会儿正和华云下棋呢。” 夏青云一喜,问道:“他来时可带了东西?” 青梅笑道:“抬进十几个大箱子在书房里,不让我们打开,说等你亲自过目。” “快帮我梳头。”夏青云满面喜色,自己盼望的玻璃杯终于到了! 青梅打来热水,伺候她梳洗,夏青云眉眼带笑,道:“得了,我自己来吧,你去宝阁里取些太平仙萝,还有云顶雪芽、云雾黄芽,都要极品的!” 青梅抿嘴一乐,“青云姐也乐糊涂了!这些茶原就只制了极品的几十斤,想要普通的还没有呢!” 夏青云嘿嘿一笑,想了想又道:“金针红茶也取些,再去厨房准备些牛乳和白糖。” 她洗了把脸,未施脂粉,一头长发松松地在脑后挽了个髻,簪上竹节银簪,看上去清爽大方,宛如雪中绽放的玉梅,冰清玉洁。 来到客厅,便听里面传来皇甫向南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我又输了!华云兄弟下次可得再让我两子!” “劳皇甫公子久候了!”夏青云迈步进去,盈盈施礼道。(未完待续……) ps:仙儿斗胆求下推荐票和月票,这厢有礼了!多谢大家的厚爱和支持! 还有,为感谢书友140618135223371的打赏,明日加更!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宝石璀璨(加更) 皇甫向南身子微微一震,缓缓转过头,一个秀丽的身影伫立在门口,背着光线,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但他完全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暖暖的笑意和充满少女芬芳的气息。 寂寞而又危机重重的远洋航行中,多少次命悬一线的生死关头,多少个漫漫长夜仰望星空,他心中惦念着的,思恋着的,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就是她的明朗的微笑。 “向南大哥,”华云小声叫了一句,见他傻呆呆的,提高声音叫道:“向南大哥!” 皇甫向南挠挠耳朵,又摸摸鼻子,“哦嗨青云,你,睡醒了?” 夏青云莞尔一笑,大大方方地走到他跟前,“皇甫公子,荔湾一别,转眼就是一年,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昨日刚到,听说你当上太平郡主了,恭喜!”才说完,他又想起自己是一介草民,见了郡主要大礼参拜,急忙撩袍甩袖,跪倒在地。 夏青云掩口轻笑:“免礼,你这样一来,倒让我觉得生分了。莫不是把我的货弄丢了,怕我怪罪于你?” “绝对没有这回事!”皇甫向南跳起来,指着外头道:“货卖的一干二净,换回的东西早让人抬到你书房里,不信咱们这就过去瞧瞧!” 华云在旁一面收拾棋盘,一面偷笑,这个皇甫公子真有趣,长得高高壮壮的,性格却像个大孩子! “对了,还有这个!”皇甫向南从怀里掏出一个紫红色的绒布袋。递到夏青云跟前,“喏,除了按你的吩咐换了些玻璃杯,剩下的都换了宝石。” 夏青云接过绒布袋,打开一看,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好漂亮!” 袋子里装满了五颜六色的宝石,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各种颜色的钻石! 世界上的钻石不仅仅只有一种颜色。也是色彩纷呈的。大多数人都认为。钻石的颜色越白,越透明越好,其实彩色钻石更稀有、更珍贵,尤其是颜色深而鲜艳的彩钻。比透明的白钻价值更高。 在前世。有著名的三角形红色钻石‘穆萨耶夫’。传奇的蓝色钻石‘永恒之心’、‘蓝色皇后’,和大名鼎鼎的厄运之钻‘希望’,瑰丽无比的粉红钻‘粉红之星’。还有产于印度的梨形天然绿钻石‘德累斯顿’、深蓝绿色的‘海洋之梦’、稀有的橙色‘南瓜钻’等等,无不是充满传奇色彩的稀世珍宝。 而现在,她手里捧着沉甸甸满满一袋子,随便取出一颗,重量和光泽都绝对完胜上面任何一颗! 虽然这些钻石还没有经过精细打磨,只经过很原始的磨光处理,形状类似于粽子、水滴等等,但是颗颗都超过鸽子蛋大小,晶莹剔透,完美无瑕,在午后的日光下,映射出璀璨的,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皇甫向南开心地说道:“怎么样,好看吧?我就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所以特意给你换了些。” 花花绿绿的玩意儿?夏青云不禁有些口干舌燥,老天,你究竟知不知道这些钻石的价值! 费劲儿地咽了口唾沫,她问道:“你拿什么换的,要很多钱吧?” 皇甫向南的嘴角撇成八字,两个食指交叉搭在一起比划着,“可不,足足用了十块红茶砖,才能换一颗彩色石头!这么一小袋子,换去咱们三百多块茶砖哩!” 夏青云晃了晃头,自己没听错吧?十块茶砖,就能就能换一颗稀世珍宝? 皇甫向南以为她嫌自己换少了,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那天着急赶路,我也没多讲价,你要是觉得亏了,我再补些银票给你。” “不用了不用了!”夏青云连连摆手,笑话,这些彩色钻石若放在前世,差不多能买下半个地球了! 转念一想,东西再好,有价无市也是白搭,现在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它们的价值,所以才卖了白菜价。也许在当地番邦人的眼里,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喝,还真没有茶砖有用。 她系好袋口,冲皇甫向南一咧嘴,“谢了!走,去看看你带回来的玻璃杯。” 两人朝书房走去,一面走,皇甫向南一面眉飞色舞地讲着,“我原不是跟你说过,黑番国的人每日从嘴里吐出一颗彩色石头?其实不是他们肚子里能长出石头,而是他们光着身子去山里挖石头,没地儿放,就含在嘴里” 留下华云一个人在客厅里,捧着棋盘无限向往,什么时候自已也能像向南大哥一样,出海远航,开开眼界 皇甫向南打开箱子盖,里面塞满了稻草,他蹲下身,在草堆里刨了起来,片刻之后,举着一只瘦长的圆形玻璃杯笑道:“还好,一个也没有碎!” 夏青云接过来,手感凝润,杯体厚薄均匀,晶莹剔透,对光观瞧,光感一致,没有一丁点儿气泡和杂质,再用手指轻弹,发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荡漾出优美的余韵。 正是自己想要的! 低头一看,皇甫向南又从另外的箱子里刨出一只高脚杯! 夏青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记得自己并没有画出高脚杯的图形,欣喜地抢在手里,“太棒了!我以为他们做不出这个来。” 皇甫向南还不罢休,紧跟着,一堆形态各异的玻璃器皿在书桌上一字排开。 “花瓶、果盘、点心碟子、这个叫叫红酒杯,这个叫白酒杯,那个名字最有趣,叫什么鸡尾巴酒杯。” “是鸡尾酒杯吧?” “对对,诶?你怎么知道番邦的叫法?” 夏青云信口胡诌,“在荔湾的舶来品店听人说起过。” 皇甫向南歪头想想,“那里有卖玻璃杯的?哪支商船带回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哎呀,别管那个,”夏青云打岔,“这些玻璃杯,用多少茶叶换的?” 皇甫向南狡黠地一笑,抱着胳膊洋洋得意道:“茶叶到没用,是你那二百套骨瓷茶具换的,不过我后来送了大鼻子国皇帝三十个茶砖,算是添头。” 夏青云挑起大拇指,“你可真会做买卖!那还剩下四千多斤茶叶呢?都还海里了?” “瞧你说的!就是把我自己的货扔了,也不能扔你的啊!”皇甫向南笑着取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拍在桌子上。 “四十五万两,都在这儿了!”(未完待续……) ps:此章为感谢书友140618135223371打赏加更,仙儿鞠躬感谢! 还有两更,稍晚送上!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葡萄美酒 “这么多?”夏青云翻了翻,全是大齐国通宝行的银票,纳闷儿道:“番邦也用齐国的银票?” “我的郡主大小姐!皇上要是听了你的话,可该乐开花儿了!”皇甫向南抚掌大笑。 银票只在齐国和它的附属小国流通,这些自然是他回国后,把货物卖与自己商号,换了拿给夏青云的。 精明的皇甫向南,跟长鼻国的皇帝交易的时候,指着一套骨瓷茶具道:“我这一套茶具,包括一个茶壶,一个奶杯,一个糖杯,六个茶杯,六个碟子,加在一起共十五件,而且还是描花带彩的,你看看,这壶口杯沿儿上,还加了金子,彰显皇室尊贵!所以,一套茶具至少换三十个那些没颜色又没金子的玻璃杯!” 因此,他只用了一百套骨瓷茶具,便完成了夏青云交给的任务,这才又用剩下的换了其他样式的玻璃器皿。 而剩下的四千多近茶叶,他通通以货易货,换成齐国少有的香料、钟表等稀罕物,昨日运到京城,与皇甫华藏一商量,皇甫华藏抓住这个与太平郡主交好的机会,当即拍板,以最优厚的价格照单全收,换成银票让他带来。 听皇甫向南讲明原委,夏青云笑道:“这本买卖可做的太划算了,我都有心想买几艘商船,来年跟着你们一起出海易货。” “当然可以!”皇甫向南一摊手,“荔湾那边每年都有不少商船交易。运气好,能买到一年左右的的新船,再招募些水手就行了!” 夏青云问道:“只有二手船交易吗?能不能买到新船?” 皇甫向南解释道:“新船要定做,其实,一两年的旧船不比新船差,又经过海上的风浪检验,安全更有保障。每年商船回来以后,都会拖上岸,去除船底附生的海藻贝壳,重新打磨涂油。甲板桅杆船帆等也会整治一新。保证下一次的航行。” “那就烦劳公子,帮我物色几艘成色好的船,再找些水手,等过完年。和皇甫商船一同出发。” “小事一桩。我回去就写信给那边的伙计。”皇甫向南一口应承。转而又提醒道:“不过,出海也是有风险的,若遇风浪。或者触礁,可就是人财两空。” “我晓得的。”夏青云笑着点头,走到书桌边,举起一个高脚杯,“可惜呀,只有被子没有酒,不然咱们可以庆祝一下。” “谁说没有?”皇甫向南笑答,“红酒、白酒各两大桶,已让府上的下人搬到库房里,那玩意儿是番人用葡萄酿制的,最好避光保存。” “你连葡萄酒都带回来了?”夏青云又得了一个惊喜,提起裙摆就往库房跑,皇甫向南忙拿了两个高脚杯,跟在她身后。 举起如红宝石般璀璨的红酒,夏青云深深吸口气,久违的醇香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轻摇,浅啜,细品,迷醉在红酒醉人的香氛之中。 半晌,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眼角弯弯,脸上泛起微红的酒晕,“真是好酒!没想到番邦现在就能酿出如此高品质的葡萄酒! 皇甫向南没料到她这么喜欢,笑道:“这酒酸酸涩涩的,远比不上京城酒坊的梨花白,我只带了这两桶让你尝个鲜,早知道,我就多装几桶!” “没关系,这已经很让我惊喜了!”夏青云由衷地感谢,“等来年我的商船出海,再多带些回来。” “不过,”皇甫向南像变戏法似的,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我倒是带了些种子回来,就是不知道咱们这边儿能不能种的活。” 他边说边从袋子里往外掏着,“这包是葡萄的,这包是番柿的,这包是胡萝卜的” 夏青云抚额,“拜托,公子,你还有什么好东西,一起拿出来好不好?一会儿一个,都快把我晃晕了!” “没了,这回真没了!”皇甫向南拍着瘪下去的胸脯,刚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在袖笼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带着长长链子的怀表来,不好意思地笑道:“最后一件!” “送我的?”夏青云细看,小巧的怀表只有铜钱大小,玫瑰金色的表壳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正中间,还用几颗小米粒大的红宝石,镶成一朵漂亮的玫瑰花。再打开一看,时针分针秒针一个不少,滴答滴答,清脆没有杂音。 前世,她从来不戴什么石英表、电子表之类的,最喜欢的就是机械表。她觉得机械表的滴答声,放佛是一首舒缓而极富韵律的乐曲,会让人有触动心灵的莫名感动,又会让人有一种远离尘嚣的宁静。 小心翼翼地将怀表收好,她一包接一包地打开种子,有的能认出来,有的却叫不上名字。管它呢,只要扔进宝阁里,只消一两天就能生根发芽,抽枝长叶,到时自然见分晓。 她和皇甫向南又各端了一杯葡萄酒回到书房里,边品边聊,皇甫向南讲了一大通旅行中的趣事,至于遇到暴风雨,与海怪搏斗等惊心动魄的环节,却略去不提。反正夏青云又不出海,就不告sù她这些,免得她担惊受怕。 直到日暮时分,皇甫向南才起身告辞,夏青云欲留他用饭,皇甫向南推辞说见了镇国公夫妇浑身紧张,她也就笑着不强求。 晚饭的时候,夏青云取了几个高脚杯,又打了一壶红酒,让镇国公夫妇和爹也尝一尝。 俗话说,茶要半,酒要满,斟酒要斟满杯,方显诚意。夏青云又给各人斟了些,笑道:“爹爹娘亲,可不是我小气不倒满,喝红酒,就是只倒这么一丁点儿,让酒的香气和空气融合在一起,慢慢充满酒杯,喝起来才最适口。” 初次品尝舶来的洋酒,他们和皇甫向南一样,都说不及齐国的粮食酒好喝,但对晶莹剔透,造型新颖别致的高脚杯却赞不绝口。 娘有身孕,不能喝酒,但也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笑道:“酒味虽有些酸涩,香气却很馥郁,既有果香,又有些木香,要是用来当料酒做菜,应该好得很。” 夏青云赶紧抱起酒壶,宝贝道:“娘,您可真会挑,红酒做菜当然好吃,不过,大老远漂洋过海才弄来这么一桶,我可舍不得当料酒用。” 大家哈哈大笑,夏青云又道:“每天晚上饮一小杯葡萄酒,对身体是极有好处的,爹爹娘亲不妨试试,定能睡个好觉。” “啊”她看了看镇国公夫妇,又改口道:“你们还是先不要喝了,咳咳,那个,对下一代不好。”(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雪儿的发现 “你这丫头,竟拿爹娘打趣!”镇国夫人笑着要去捏她的腮。 司鸿睿眯着眼端起酒杯,与夏建平轻轻碰了下杯,老神在在地说道:“想当初我带兵行军,每日为了解乏,少不得喝上一杯烧刀子,结果生了你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依我看,非要多喝些葡萄酒,才能再生个聪明伶俐的儿子!” 爹和娘相视而笑,镇国夫人臊得满面红云,斜睨着司鸿睿,嗔道:“老没老的样儿,青云都被你带坏了!” 侍立在身后的春秀和青梅等,也忍俊不禁地捂着嘴,坐在下首的华云和秋云互相挤了挤眼,他们还不知道长姐是镇国公夫妇的亲生女儿,只道这两位贵人,私下里如此平易近人,又这般疼爱长姐,连玩笑也开得。 一家人亲乐融融地用过晚饭,各自回房安歇,夏青云却没闲着,将玻璃杯悉数收到宝阁里,又取了种子,让青果和青叶辟出一大块菜地,分别做好记号,播种下去。 又挑了几个玻璃杯,这种杯子在前世又被成为海波杯,名字是从英文音译过来的,直译便是高玻璃杯,在西方用来盛鸡尾酒或者软饮料,在华夏茶客的口中,通常叫它绿茶杯。 用它来冲泡绿茶,可以欣赏到茶叶在水中浮浮沉沉,慢慢舒展开来的优美姿态,茶香缓缓从杯口溢出,带给人们视觉、嗅觉、味觉上的多重享受。 来在茶室,盘坐在蒲团之上。燃一柱沉香,烧一壶泉水,取一撮太平仙萝投入杯中,沸水裹挟着晶莹的气泡,片片茶叶缓缓浮起又沉下。 几个沉浮之后,舒展开碧绿的叶片,一片片,一根根,直立在杯底,随着杯子的摇动。芽叶徐徐展开。犹如碧绿的飘带,在清绿明澈的茶汤之中摇曳。 深嗅茶香,浅啜茶汤,细品滋味。闭目凝神。恍若踏云千里。飘于雾气缭绕的山巅,凝听着大自然的天籁,涤荡去身心的疲惫。 她低声轻吟道:“人生不在初相逢。洗尽铅华也从容,年少都有凌云志,平凡一生也英雄。” 若不是因为镇国公夫妇是自己的生身父母,若不是与司鸿博文深情相许,她真希望能守着几座青山,一片茶园,守着满园的茶香,做个平凡的茶女,逍遥自在,终老一生。 良久,她才从思绪中回过神,命青梅取来纸笔,细细列了一张单子,吩咐道:“再过三个月,青云茶园的春茶便可采摘,你依这单子,写封信给王实,让他安排得力的人手,千万不要误了时节。” 青梅仔细看了看,问道:“红茶的量比去年多了三倍,花茶也多了一倍有余,这么大量,茶园恐制不出来,等过几天青莲他们从河间回来,我们不如先在宝阁里开工?” 如意宝阁里采茶是不分季节的,随时随地都能制出极品茶叶。 夏青云往高玻璃杯里添了些热水,笑道:“你看着安排就是。雪儿和黑星呢,整天也没见他俩的影子。” 青梅笑答:“上午你不是让雪儿姐去落梅山庄送帖子么,我看她跑了一趟,回来后就拽着黑星,说是要去戒台寺找闲云大师。” “哦?”夏青云眉头轻动,“她没说有什么事?” “雪儿姐急急火火的,也没交代,不过,我见她把拜帖又拿了回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夏青云摇头苦笑,这个雪儿,越来越会自作主张了,等她回来可得好好敲打敲打,不然哪天非捅出娄子来不可。 半夜,雪儿和黑星悄悄出现在宝阁中,见书房里还亮着灯,便从窗口探头,夏青云喝道:“还不进来回话!” 雪儿吐了吐舌头,‘吱呀’一声推开门,“青云姐,这么晚还没睡呀?” 夏青云扬起手里的书,在雪儿头上敲了一下,“你们俩跑哪去了?我让你送去给长平郡主的帖子,怎又原封不动带了回来?” “青云姐,君子动口不动手,把我打傻了,又变成只会吃烤兔子的‘大猫’怎么办?”雪儿嬉笑着凑上前,扯着夏青云的袖子撒娇。 “油嘴滑舌!”夏青云笑嗔,“还不快说,我可等了一天了。” 雪儿将头一摆,黑星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铺在桌上,夏青云俯身看去,纸上画着一个奇怪的圆形符号,像蛛网般交错,又像某种图腾,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这是什么?” “且听我慢慢道来!”雪儿摇头晃脑,学着清云轩说书先生的样子,指着那符号,道:“我上午去了趟落梅山庄,不过,我没直接从大门进去,而是先隐去身形,翻过院墙进了梅林。” 也该着她运气好,正好遇上长平公主的那只猫‘雪球’,它正在梅林间的雪地上追麻雀。雪儿使神通把它定在原地,手指从猫儿的项下扥出一个小牌子,见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便拿出随身的碳棒和纸头拓了下来。 她灵机一动,猜测道,这个小牌子会不会就是雪儿进出后花园的‘钥匙’呢? 看院子里四下无人,将雪球引诱到后花园门口,取下牌子,哄它往园子里跑。 果不其然,雪球像是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咚的一声弹了回来。 重新给它挂上牌子,这回她便畅通无阻,噌地一下跳上台阶,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我回来之后,见你还在睡觉,便让黑星陪我去了趟戒台寺,闲云大师见多识广,他告sù我们,这个符号叫做魑纹,是一种巫术阵法中常用的通行符文。也就是说,落梅山庄的后花园里,有人用巫术布了阵,只有挂上这个符才能进去。” “巫术?九皇叔的庄子,怎么会有巫术阵法?”夏青云惊疑,此事非同小可,定要弄个水落石出。 雪儿得意地眨了眨眼,又开始表功道:“后来,我就请闲云大师照着它花了两个牌子,我和黑星晚上又去了趟落梅山庄,这回不但进去了,还有了个大发现!” “找到施巫术的人了?”夏青云急问。 雪儿笑着摇头,伸出一个手指头转来转去,“我要是不说,谅谁也猜不到!” “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夏青云拨开她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 “落梅山庄后花园的地下,藏着一间密室,有密道与外面相通,一直延伸到京城里!” 雪儿顿了顿,又道:“不但如此,我还看到,长平郡主手里抱着一个襁褓,里面裹着一个男婴,她对他说道”(未完待续……) ps:这一章虽然晚了些,还是发出来了。 今天还要加更一章,感谢书友annesu为本书投出的粉红票!仙儿敬茶一盏!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准备殿试(加更) “月儿明,风儿静,麟儿乖乖睡觉觉。” 雪儿左手虚拢,右手在左臂上有节奏地拍打着,一边摇晃着身子,将长平郡主的神态模仿的惟妙惟肖。 “密室里居然养着个婴儿?”夏青云难以置信地叫出来。 “千真万确!我和黑星看的真真的,长平郡主临睡前还给那孩子洗澡哩,是个男孩,白白胖胖的,很可爱!” 夏青云回想起长平郡主丰腴的身材,的确少了些少女的清纯,多了几分少妇的风姿。 未出阁的郡主竟偷偷产下儿子,谁能想到落梅山庄里竟然藏着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或者说,一个极大的丑闻! 那么,问题来了,孩子的父亲是谁?是驸马爷,还是另有其人?九皇叔知不知道自己做了外公? 山庄是五年前开始建造的,密室应该早在地基挖好之前就预先建成,难道从那个时候起,长平郡主就和别人勾搭上了? 九皇叔费这么大力气建成落梅山庄,绝对不会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在那幽会男人吧? 身为皇家的郡主,即便是脑子不大灵光,也不发愁嫁不出去。背地里偷汉子,连儿子也生了出来,若大白于天下,岂不令皇室蒙羞? 放着阳关大道不走,偷偷摸摸地挖地道,明摆着就是想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夏青云已经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她思索片刻,又问道:“你们还发现其他什么异常情况吗?” 黑星捅了一下雪儿。被她反瞪了一眼,雪儿撅着小嘴,很不甘心地答道:“我们倒是想等她们都睡了,潜入密室查看,但是,长平郡主在墙上按了一下,整个后花园突然变得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我们怕被人发现,只好先回来告sù你。” 夏青云的目光在他俩脸上梭巡。正色问道:“你们是不是已经被人发现了?” 雪儿低下头。嗫嚅道:“这个好像是雾气中有个黑黢黢的东西朝我们扑过来,幸亏我和黑星已经滴血认主,马上就闪回了宝阁里。” 夏青云肃容道,“你们两个给我记好了。以后没有我的吩咐。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 她严厉地盯着两人。语气不容置疑,“否则,我就收了你们的金项圈。让你们跟闲鹤一样,在大青山上面壁三年!” 雪儿和黑星小鸡啄米似的,一个劲儿点头。神兽一旦认了主,对主人的吩咐就要无条件服从,否则就会天地不容,遭雷劈的。 夏青云的担心不无道理,天子脚下看似太平,实则危机暗涌,藏龙卧虎,单是戒台寺的闲云大师,就非等闲之辈,幸好他站在自己一边。 但除去他之外,兴许还有其他的能人异士在暗中窥测,是敌是友就难说了。 万一雪儿和黑星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事小,暴露了宝阁的秘密,再连累的镇国公夫妇,麻烦可就大了。 她让两人先下去休息,自己坐在书房里沉思,直到五更天,她才洗了把脸,披上斗篷闪出如意宝阁。 黎明之前的夜,格外的黑暗寂静。残月被云层遮住,露出一片浅淡的光晕,太白星在地平线上时隐时现,寒风刺骨,吹得人面上生疼。 夏青云裹紧斗篷,踏着一地的残雪,朝司鸿睿的书房走去。 书房的窗棂透出昏黄的烛光,下人端着盆不时进出,伺候司鸿睿洗漱。 司鸿睿每日要上早朝,为了不影响夫人休息,都在书房洗漱更衣。穿好朝服,他正要迈步出门,门外传来夏青云的声音,“爹爹,女儿有事禀报,可以进来么?” 司鸿睿一皱眉,抬眼望望窗外,天还没亮,青云这时候过来,定是出了大事。 “外面冷,快进来说话。” 夏青云进门先福了一礼,接着,一五一十地把雪儿和黑星探查道的情况讲述一遍,末了,她忧心忡忡地说道:“落梅山庄于五年前建成,可见九皇叔心机之深,不可小觑。况且还有异人帮他布置阵法和机关,我觉得,他的目的定然不只是为了掩盖女儿的丑事。也许在他背后,还有幕后操纵者,在策划一场阴谋!” 司鸿睿显然也被震惊了,眉头紧锁,沉思半晌,语气异常凝重,道:“这件事必须要报与皇上知晓。你暂时先不要再追查,一qiē交给为父。” 他踱到夏青云面前,温厚的手掌拍在她的肩头,“青云,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谨守宝阁的秘密,一旦发生变故,就要靠它来守护你娘亲和兄弟姐妹。十六年前,我和你娘差点儿阴阳两隔,也差点儿失去亲骨肉,这样的悲剧,绝不能再发生!” “爹爹,你自己也要小心行事。毕竟,齐国是皇上的齐国,家,才是我们自己的!” 夏青云很担心司鸿睿愚忠。纵观历史,忠臣勇将不过是皇上统治天下的工具而已。为了争夺皇位,皇家手足相残,杀父弑母,历朝历代都不鲜见。何况是一个臣子,充其量不过是炮灰而已。 “我晓得。”司鸿睿在她肩上拍了拍,拿起桌上的护书,走出书房,高大的身影隐没在沉沉夜色之中。 旭日东升,阳光洒满大地,麻雀在房檐上跳来跳去,寻找着落在缝隙中的草籽,寒冬中孕育着春天的勃勃生机。 皇城北边的翰林院里,一班翰林大学士刚刚下朝,在院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议论着今年的殿试。 往年这个时候,殿试早已结束发榜,今年由于皇上大病初愈,殿试推迟了两个多月,但又不能推到年后,会影响春季的官员轮换。皇上在早朝上颁旨,殿试将在大后天,腊月二十六举行。 从各地早早就赶到京城的学子们,一开始都投宿在翰林院附近的客栈里。等到现在,有的已经花光了盘缠,不得不投亲靠友,甚至投奔到京郊的寺庙中艰难度日。 殿试的消息一放出来,学子们奔走相告,重又打起精神。数年寒窗,就为了这一朝能鱼跃龙门,金榜题名。 最早看到翰林院大门口通知的一群人里,有十几个是从西南省的玉州赶来的。他们在出发前,每人得了夏青云一百两银子的资助,因此才能一直住在客栈,衣食无忧,专心备考。 其中有叫顾光辉和林翰学的,还在京城偶遇过夏青云一次,那次她还派黑星给每个学子又送了茶叶白糖和二十两银子。 但他们闭门苦读,还不知道他们的恩人现在已经是太平郡主,只一心想着考取功名,不辜负清云轩东家的一片苦心。(未完待续……) PS:此章为感谢书友annesu的粉红票加更,稍晚还有两章送上。 仙儿鞠躬感谢各位书友的厚爱,入伏后天气炎热,注意莫要中暑,多饮些热茶,可以消渴解暑哦!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翰林福地 司鸿睿下朝后,也并未再提及落梅山庄的事。夏青云很想问问皇上知道后是什么反应,但司鸿睿才回到王府不久,就被护国公司鸿瑾叫了出去,连午饭也没在家吃。 娘亲陪着镇国夫人打理家事,下人们打扫房舍,准备过年的吃食,丫鬟忙着给各位主子整理新衣,一个个忙得团团转。 华云和秋云很懂事地担当起管理小伙伴的职责,每天在偏院带着玉州来的孩子练功读书,几十个孩子聚在一起,竟没有任何喧闹,引得夫人和王府的管家连连夸奖。 过完腊月二十三的小年,清云轩里外打扫干净,门口贴上‘春节歇业,初六开张’的告示,给伙计们每人发了五两银子的过年钱,便放了春假。 果林农院也在同一天放了假,等到过完初五才重新开放。 姚喜礼给农院的少年每人发了十斤米面,十斤猪肉,和五百文铜钱的年礼,对大多数贫苦家庭的孩子来说,这可是一份相当丰厚的大礼。 通常在学徒期间,只管吃住,是没有工钱可拿的。但清云轩连素不相识的穷苦人家,都会送去棉被和冬衣,又怎能不给自己的学员发放过年的物资。 学员们高高兴兴地背着东西归家,家人喜出望外,不少父母又领着孩子找到清云轩,感谢东家的慷慨。 除此之外,姚喜礼还特意找了几个住在左近的婆娘,每人许了一两银子。让她们在歇业期间,照常早早熬了粥,施给无家可归的人。 所有的一qiē都是以清云轩的名头,由姚喜礼这位大掌柜负责执行,老百姓很少有人知道,经常做善事的清云轩东家,就是刚被皇上册封的太平郡主。 放假三天后,也就是皇上亲自监考进行殿试的这天,青荷、青莲和青藤三人带着田振宇,赶着一辆大马车从河间回到京城的王府。 车上装了满满十大桶新鲜的牛乳和鸡蛋。还有十几只老母鸡。都是姚家的农庄上自产的,让他们捎来尝个鲜。 当然,他们迟了三天回来,可不单是为了等这些东西。而是按照夏青云的吩咐。从果林农院的那口井下挖了两条暗渠。一条通到花景天的庄子,一条通往姚喜礼的农庄。 到了开春,夏青云就可以在井水里掺进七星泉水。三家农庄的作物都能得到泉水的滋润,保证百分百的成活率,而且还没有病虫害。 牛乳和鸡蛋被夏青云直接收入如意宝阁,青梅他们赶着制茶,她便将这些牛乳都制成了鲜奶油和黄油,又烤了十几个蛋糕出来。反正在宝阁里保存,始终能保持刚出炉一样新鲜,等到除夕和新年,再拿到外面吃。 腊月二十九,皇帝举行传胪大典,宣布殿试结果。 玉州学子顾光辉中了一甲探花,赐进士及第,林翰学和另外三名学子列二甲,赐进士出身,剩下的十一人皆考进了三甲。 虽然状元和榜眼都被旁人摘得,但玉州来的十几名学子悉数跻身三甲,人数是开国以来最多的一次。 西南巡抚和玉州知府因此也得了皇上的嘉奖,皇上亲笔题了‘翰林福地’四个大字,赐予玉州城。 落榜的学子纷纷顿足,发誓来年要远赴玉州寻个书院读书,沾沾那里的福气。 其实,也未见得玉州的学子们比其他人学问高明多少,只因他们得了夏青云的资助,不发愁吃住,又在顾、林二人的游说之下,日日礼拜夏青云的长生牌,笃信她会保佑他们高中。 说白了,就是心无旁骛地备考,充满信心地参加殿试,超水平发挥,焉能不落个好结果? 发榜之后,顾光辉立即授职为翰林院学士,林翰学等人,则要等年后初八再经朝考,确定名次后择优委派官职。 状元披红挂彩游街,顾光辉等玉州学子,在客栈置了简单的酒菜庆祝。他们盘查是夏青云资助的,不可用来挥霍,因此酒菜并不算丰盛,只比平日里吃的稍好些。 十几人分坐两桌,刚刚举杯,客栈伙计敲门进来,哈腰笑道:“恭喜各位老爷高中!有人给诸位送了两桌润丰楼的酒席,您看是端进来还是?” 顾光辉等人一怔,他们在京城并没有亲戚,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拜些高官做老师,怎的会有人送酒席来?还是京城第一老字号润丰楼的酒席,没有几十两银子办不下来。 “别慎着啦,赶紧着抬进去!”雪儿立在门口,清脆地一击掌,润丰楼的伙计抬着朱漆描花的食盒鱼贯而入。 顾光辉和林翰学见过雪儿一次,他一拍脑门儿,激动地问:“敢问小姐,你可是清云轩夏东家身边的人?” 雪儿大方地一点头,笑道:“我们郡主得知诸位金榜题名,特让我送来两桌薄酒,等年后朝考完毕,郡主在河间的清云轩茶楼宴请各位。”说着,取出一册拜帖,交给顾光辉。 顾光辉听她口称‘郡主’,正兀自纳闷儿,接过帖子一看落款,激动的声音直发颤,“各位兄台,皇上新封的太平郡主,镇国公的义女,就是咱们的恩人夏东家!” 雪儿笑道:“你们这帮书呆子!郡主让我嘱咐你们,在京城务必谨言慎行,戒骄戒躁,万不可结党营私,谨记!” 众人纷纷拜倒谢恩,雪儿闪在一旁,“我可受不得你们的大礼,还是等以后见了郡主你们再拜吧。” 说罢,告辞而去。顾光辉等人兴奋不已,又捧来夏青云的长生牌,供上几样干果点心,三支高香,三拜九叩,方才落座吃酒。 原来,司鸿睿下朝后一回到王府,就把好消息告sù了夏青云,她当即就派雪儿定了酒席,拿着自己的帖子找到客栈。 爹娘和田振宇得知,也喜不自胜,田振宇当即就给夏青云磕了三个响头,感谢她对玉州学子们的大力支持。 司鸿睿与夫人也暗自点头,闺女这一善举,虽本意不是拉拢人心,但十几名进士皆承她的恩情,日后得了官职,必是她的一大助力! 他们这边兴高采烈,京城里有些人却不太乐意,比如,宰相南宫玺。(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晦气的客人 幕僚们的刻意奉承,却没能像往常一样填满宰相南宫玺的虚荣心。 他的几个得意门生只中了三甲,被赐同进士出身,连二甲都没能进去。尽管状元和榜眼都已经递来拜帖,言称要拜在自己门下,但齐国历来有个不成文的惯例,状元和榜眼通常不会捞到什么实权,空有个响亮的名头而已。 让他生气的是,在殿试中大出风头的‘玉州帮’的书呆子,一个个在客栈里喝的酩酊大醉,没一个人来拜见他这位文臣首位的当朝宰相! 南宫玺的幕僚们察言观色,第一时间挖出了玉州帮的人脉。 这帮穷酸进京赶考,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茶楼在资助,小茶楼的东家叫夏青云,就是曾经被他的一个门生抓进大牢,而后又被镇远将军救出来的小丫头。 而这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京城,摇身一变,成了镇国公的义女,还被册封为太平郡主! 皇上历来重武轻文,他身为宰相,本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处处受到两位国公的挟制。 好不容易抓住太子摄政的机会,压下去他们一头,没想到皇上又缓了过来,重掌大权,镇国公和护国公在朝野的威望暴涨,此次玉州帮的崛起,定是他们在背后使了手段,想要培植同党,打压自己。 南宫玺端起茶盏,想要喝口热茶顺顺气,一想起这茶叶正是青云茶园出品的,气又不打一处来。咣当一声重重地顿在桌上。 幕僚进言道:“大人,不是还有初八的朝考吗?虽然是皇上钦点,但封官不封地儿,到哪里上任,还不是您和吏部说了算?” 南宫玺嘴角动了动,摆摆手,义正言辞道:“朝考乃是为国家选择栋梁之才,焉能掺杂私情!有能力的,自然要被重用,哪里需要。就派到哪里!”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水银一样溜滑的幕僚们,妥妥地会意了宰相的指示,像一群工蜂一般。飞进各个官员的府邸。 这个新年。有人过的轻松。有人过的迷糊,有人过的绞尽脑汁。 镇国公府,除夕一大早。夏青云从宝阁里取出三个奶油蛋糕,一个送去给长公主府的安平郡主,另外两个送入宫中,献给太后和皇后。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从早到晚就没断过,焖煮炖蒸,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端上来一盘又一盘,从下人到主子,人人穿着崭新的冬衣,喜气洋洋。就连马厩里的马匹,都系上一朵大红花,喷着响鼻,美滋滋地吃着夏青云特供的‘宝阁草料’。 在翰林院旁边的一家客栈,十几个‘书呆子’从除夕喝到初一,迷迷糊糊地过了他们在京城的第一个新年。 而六部的尚书,御史等朝廷大员,则在除夕这天,不约而同地接待了几拨宰相的幕僚,客客气气地说了套官话,送走来人,就只剩下嘬牙花子发愁了。 一边是储君太子的红人,当朝宰相,一边是皇上的重臣,手握兵权的两位国公,哪头儿都得罪不起!想到初八的朝考,连年夜饭吃的都是味同嚼蜡,不知滋味。 初一一大早,前去国公府拜年的人扑了空,两位国公天没亮就带着家眷赶往戒台寺,祭祀祈福。 夏青云还揣着一个心思,就是想找到闲云大师,问一问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回到前世。想起那边的父母,也只有自己这么一个女儿。她重生了,还有了两对疼爱自己的父母,可那边的父母亲该是多么的伤心! 然而戒台寺的住持却告sù她,闲云大师闭关了。这一闭关,短则三月,也兴许深入禅定,一年半载才出来。 夏青云只好悻悻而去,陪着两位娘亲烧香磕头,施了一大笔香火钱。 在戒台寺小住了三天,回到京城。齐国历来有初四不出门,初五不拜年的习俗,这个年便清清静静地过去了。 姚喜礼和青莲等人初五这天回了河间,因今年的殿试和朝考,年前就有不少人来到河间,等着四下走动送礼,活动关系,捐个好地方的肥差。所以河间的大小店pù,酒楼,也同在初六这天开张。 不过,毕竟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新年之中,本地的客人并不是很多。初六开门发了利市,人们见面说着些道喜的话儿,也没什么心思干活,姚喜礼就让人早早打烊。 对面的踏云楼倒是比平时人要多些,人们吃惯了家常菜,过年又得了些银钱,便出来打牙祭,直到半夜,还有几桌客人没走。 掌柜早就困乏,趴在柜上打盹,伙计打着哈欠,提着壶往楼上的雅间又送了一次水,心中暗骂,这几个吃货,怎的还不走! 这个雅间的客人过了饭点儿才进来,他们本是想去清云轩的,但那里已经打烊,这才就近进了踏云楼。 为首的是个瘦高个子的公子,带着一女三男,女的像是丫鬟,男的似是家丁模样,要了些寻常酒菜,几壶老酒,统共不过三两银子,却待了足有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喊结账,伙计等着那银子,一个家丁起身时不小心,带落一套杯碟,哗啦啦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公子歉然道:“多少钱,照价赔。” 伙计懒洋洋地瞥了他们一眼,风尘仆仆,衣裳样式也是京城过时的,说话也不是京城口音,想来定是外省来走亲戚的,便一耷拉脸,“不多,十两!” “什么!”那家丁叫嚷起来,“只不过一套用旧的杯碟,你们敢要十两!” 伙计嘿嘿一笑,“杯碟是不值钱,但还没出正月,打烂东西要招来晦气,十两,还是少说了!” “哪有这个理!叫你们掌柜来!” “不用叫,叫了也白搭,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给了银子走人。”伙计一脸的不屑。 家丁一听更是来气,和那伙计吵嚷起来,不免有些推搡,桌掀椅翻,哗啦啦盘盏又碎了一地。 那公子却不管不问,站在窗边冷冷地看风景。 动静一大,惊动了楼下的掌柜,忙打发人去看。得知缘由,掌柜冷笑道,“大过年的,跑到这里撒野,跟他们说,不拿出一百两银子,今天就别出这个门儿!”(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赔你就是 如今的踏云楼,一扫往昔的颓势。 凡是到河间跑官的,都会来这儿预定几桌上好的酒席,再花上五百两银子买个贵宾牌,不为别的,这里的东家是宰相的九姨娘! 新科进士参加朝考之后,依照名次由皇上钦点出几名最优者,任翰林庶吉士。其余则分发到各部,任主事、中书或知县等官职。具体到什么地方上任,由吏部说了算。 吏部尚书是宰相的门生,但京城水深,尚书和宰相的门槛不是轻yì能进去的,所以一些没什么背景但荷包还算鼓的,便来到河间,希望能攀上各部大员的家眷,吹吹枕头风,捞个好地方的肥差。 九姨娘早就闻风而动,掏了一万两银子的私房钱讨好南宫玺和夫人。又让贴身丫鬟玉瑶,从皇甫商号的黄氏手里便宜买了不少泊来品,置办若干份丰厚的年礼,送给京城各位大员的夫人和姨娘。 一个年节下来,足花出去两万多两银钱。不过她相信,这些银子很快便会翻倍打滚重新回到她手里。 踏云楼的菜肴算不上贵,但是酒水就不同了。 上品五粮琼浆,五百两一坛。中品凤阳春,三百两一坛。就连最普通的梨花白,也要一百两银子!而且,酒坛子不过才半尺来高,最多倒上三壶便见了底儿。 有散客想尝尝这酒与别处有何不同,卖的如此金贵,对不起。只有持贵宾牌的客人才能买。 要想买贵宾牌,先得‘报上名来’。在纸条上写好人名和地名,交给临时的‘二掌柜’玉瑶姑娘,再由她转给九姨娘。 若是同一个地方有好几个人都想去,那就要看谁的‘酒量大’。 九姨娘得意地相信,自己这一手玩儿的极漂亮,就算是有些不长眼的刺史言官想要追查,也是查无实据。人家花钱买的是酒,酒楼又是用她的私房钱开的,与宰相无干。 仅是初六开张一天。踏云楼就接了‘贵宾’的十桌酒席。卖出去八十坛酒五粮琼浆,五十坛凤阳春,净落了五万多两白银! 开市大吉,酒楼掌柜的腰杆又硬了起来。怎容得几个穷酸的外省人打烂碗碟。招来晦气? 楼上雅间。瘦高个的公子依旧看着黑漆漆的窗外,背着身,右手举到肩头。手指头微微动了两下。 丫鬟取出一锭银子,‘啪’地一声拍在桌上,“十两就十两,懒得跟你们啰嗦!” “慢着!”刚跑上来的活计伸开双臂拦在门口,“我们掌柜说了,一个碟子十两,你们自己数数,一共多少个?还有酒壶、茶杯、椅子,我也不讹你们,痛痛快快放下一百两银子走人!” 公子举起的手僵了一下,缓缓转过身。 家丁指着先前的伙计,怒道:“你看清楚,这些碟子可不是我们打碎的,是他刚才推搡我,才碰到地下,怎的要我们赔!” 那伙计袖手冷笑:“我不告你酒后闹事算便宜你了,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你们讲不讲道理?一百两银子,整个酒楼的碟子加起来值不了这么多钱,还说不讹人?” “废话少说!放下钱乖乖走人,否则有你们的苦头吃!” 家丁一声冷哼,没人看见他怎么动的手,‘嗵!嗵!’两声闷响,两个伙计象沙袋一样被丢出门外。 还没等两人呲牙咧嘴地爬起来,家丁紧接着飞起脚,将俩人踹下楼梯,摔了个七荤八素。 “公子,咱们走!” 刚走到楼梯中间,只见十几个带着酒气的黑衣大汉撸着袖子守在楼梯口,掌柜阴沉着脸,“真是晦气!敢在踏云楼闹事,你们一个个的嫌命长是不是?” “你是掌柜?”公子不紧不慢地问道。 “不错!” “你这里,叫踏云楼?” “敢情你也知道踏云楼的名号!看你样子还斯文,我也不难为你,连药钱带赔偿,二百两!不然的话嘿嘿!” 掌柜左右看了看,黑衣大汉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地盯着楼梯上的四个人。 饶是去年生意再不景气,也没人敢公然在踏云楼闹事。何况是现在,就连河间府的知县见了他,也不敢摆官架子。 这几个穿着打扮不像本地人。出门在外,多了没有,身上怎么也得带几百两银子吧。他只要他们二百两,除了置些新碗碟,剩下的大头就落自己腰包。 掌柜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倨傲地抱起双臂。 公子的丫鬟忿然道:“这哪是酒楼,分明就是一家黑店!” 那公子嘴角一勾,眼神中透出几分冷厉,声音却仍然平静无波,“二百两,好,不过,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让我的人回客栈取一趟。” 说着,他看了一眼身旁的丫鬟,掌柜挥挥手,黑衣大汉让出一条路,只容她一人过去。 “掌柜,泡壶茶,等会儿一起算账!”公子说着,一步步走下楼梯,黑衣大汉只觉得一阵冷飕飕的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公子带着三个家丁,挑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坐下来。 半盏茶时分,丫鬟打门口进来,冲公子一点头,取出一沓银票,抽出一张对掌柜道:“看好了,二百两!” “还有茶钱。”公子提醒。 丫鬟又掏出一小块儿碎银子,扔在柜上。 “可结清了?”公子问,掌柜眯眯眼,冷笑几声,“算你们识趣!” 公子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开始吧。” 丫鬟闻言轻笑,啪,啪,清脆地拍了两下巴掌。 “杀!”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骤然响起,从门外涌进来一队黑衣黑甲的兵士,手提钢刀,不由分说就砸了起来。 守门的十几个黑衣大汉早就被打折了胳膊腿,扔到大街上。 一时间,踏云楼里碗碟横飞,木屑飞溅,嘁哩喀喳桌椅尽数成了劈柴,散落一地。 还有几桌没走的客人,吓得哆哆嗦嗦躲在墙角,抱着脑袋直喊饶命。 黑甲兵士只砸店,不伤客人。砸完了一楼,接着往二楼、三楼冲去, 掌柜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连滚带爬地来到公子跟前,不住地磕头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人,求求你,别砸了!” 公子瞟了他一眼,放下茶盏,风轻云淡道:“不就是一个碟子十两吗,本公子有的是钱,砸完了赔你就是。”(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碎碎平安 掌柜头如捣蒜,连声哀求,家丁过来一把薅住后脖领子,吓得他两眼一翻,竟溺湿了裤子。 公子嫌恶地扭过头去,家丁拖起他扔到门外。 “完了,完了”掌柜抹了一把满脸涕泪,呆呆地坐在地上,踏云楼被砸个稀巴烂,自己的饭碗也丢了,弄不好还得被九姨娘追究,把自己关起来吃牢饭。 正犹豫着要不要连夜跑路,忽见远处几盏忽明忽灭的灯笼,由远而近朝这边过来,定神一看,心头一阵大喜。 来人正是河间府的提督张大人,后面还跟着一对守城的士兵。掌柜立时满血复活,一骨碌身爬起来,哭喊着迎了上去。 “提督大人救命啊!”他颤巍巍地指着一片狼藉的踏云楼,哭丧着脸告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帮兵痞大人,你可得为草民做主大人” 提督见此情景,也不由惊骇地倒吸一口冷气。乖乖,偌大一个踏云楼,下午还是宾客盈门,这会儿被砸的只剩下破门残窗,招牌也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仓啷一声抽出佩刀,招呼道:“小的们,进去瞅瞅是什么人在此撒野!” 大厅里,一地的狼藉,头顶的天花板不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和东西碎裂声,灰尘从楼板的缝隙扑簌簌落下。 只有靠近楼梯口的地方,还保留着一张桌子,四人侍立在侧。中间的公子若无其事地品着茶。 “大,大人,就是他!”掌柜哆嗦着手指着公子,“他们摔了碟子,不赔钱,还打人!砸店!” “谁说不赔了?”丫鬟一瞪眼,扬了扬手里的一沓银票,“你不是说一个碟子十两银吗?公子乐意砸,大过年的,听个响儿才热闹。砸完了赔你就是!” “大人。你听听,你听听!这还有王法吗?” “大人?” 提督的脸色有些不对。眼睛直直地瞪着喝茶的公子,再抬头看看正从楼上下来的黑甲兵士,紧走两步来到桌前。 收刀入鞘。单膝跪倒。抱拳顿首道:“卑职河间提督张明远。叩见镇远将军大人!” 身后的守城士兵呼啦啦跟着跪了一地。 “免礼。”公子站起来,周身上下顿时散发出冷冽的气息。这是只有经过沙场浴血征战,砍过千颗头颅。踏过万人尸骨,才具有的杀伐之气。 “这儿就交给你了,有事到城外的兵营找我。” “卑职遵命!”张明远恭恭敬敬,目送一行人离去。 掌柜呆立在原地,彻底懵了。我听见什么了?这不会是真的吧?将军?镇远将军?镇国公的独子,大齐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武将? 天啊!我竟然想要讹他的银子? 张明远很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事已至此,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言外之意,有多远就走多远,反正两头你都惹不起,也没钱赔给九姨娘,还是趁早跑路吧。 第二天一早,金宝街上就炸开了锅。 附近的商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怎么一夜之间,辉煌气派的踏云楼,窗户也破了,门也烂了,招牌躺在地上。再往里看,除了一桌一椅,满地的渣渣,混合着残羹剩饭的酸臭气味,熏得人几欲作呕。 “听说了吗?踏云楼昨儿夜里让人砸了!店里的掌柜,还有伙计和厨子都连夜跑路了!” “真的假的?那可是九姨娘的酒楼。” “我亲眼瞧见的,砸的稀巴烂。说来也奇怪,整个店里就剩下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还是好的。” “有这事儿?我得去瞧瞧!” 一传十,十传百,几乎半个河间县城的人都涌过来看热闹,把金宝街堵得水泄不通。 姚喜礼站在二楼的窗户旁。他觉得有点儿可惜,装潢得这么好的店,说砸就砸了。不过,也挺解气的。那掌柜成日里看清云轩的人不顺眼,仗着九姨娘的后台,牛哄哄的,这下可算是遭了报应。 听值夜的伙计讲了昨晚上的经过,伙计只知道是掌柜得罪了一个带兵的公子,却不知其中的原委,也不知砸店的是什么人。 九姨娘从提督张明远的嘴里听明白事情的经过,一张脸白了红,红了又白,憋了半天,才喘出一口气。 张明远暗自摇了摇头,“咳,那个,将军说他可以照价赔,要不我带您去军营?” 九姨娘身子一晃,“赔?他倒是赔得起,可我敢要吗?” 玉瑶扶住主子,气呼呼地冲张明远说道:“张大人,可恨那惹事的掌柜和伙计,跑的一个不剩,你可得帮我们抓回来!” 张明远尴尬地笑了笑,“玉瑶姑娘,这事儿你还得去找知县大人做主,我还有军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笑话,你们惹不起镇远将军,那掌柜和伙计也惹不起你们,不跑路,擎等着让你们发落不成? 再说了,你们起什么名字不好,偏要叫踏云楼。清云轩的东家是夏青云,她可是镇国公的义女,齐国的太平郡主,镇远将军的干妹子。你要在太岁头上动土,也怪不得人家打上门。 “主子,要不咱告到县衙去?再给老爷捎个信儿,让他去找镇国公” “住嘴!”九姨娘甩手就赏了玉瑶一个耳光,“老爷正忙着朝考,节骨眼儿上添什么乱!你敢到外头乱说,小心我撕了你的皮!” 九姨娘绞着手里的帕子,咬碎满口银牙,恨恨道:“夏青云,咱们走着瞧!” 司鸿博文奉旨回京述职,只带了一千亲兵。按照齐国的律法,地方的军队要入京,必须先驻扎在河间,等候皇上下旨,才能从京城南门进入。 在河间县城外扎好营,司鸿博文领着秋月影门四人,想去清云轩喝杯茶吃顿饭。清云轩早早打烊,一扭头,恰好看见踏云楼的招牌,便沉着脸走了进去。 芷秋四人心里暗道,青云姑娘可是公子心尖子上的人,他们居然叫踏云楼,还开在清云轩的对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司鸿博文的本意倒也没想找茬。先填饱肚子,再问问这酒楼是谁开的,花点儿银子买下来,就当是送给夏青云的礼物。 谁知不开眼的掌柜竟然讹到他头上,索性就送你个碎碎平安,你不是想踏云吗,那就别怕摔个粉身碎骨!(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起回来 一只素手握住朱漆大门上闪闪发光的黄铜门环,连扣几下。 “吱呀”,旁边的小门打开一条缝,中年婆子探出头来,狐疑地打量着来人。 门前站着一位柳眉细眼,身段修长的姑娘。只是,她俏丽的脸蛋上好像挂着一层冰霜,见了婆子既不施礼也不问安,冷冰冰地道:“我找九姨娘。” “姑娘是?” “昨儿个砸了踏云楼,今天来给她送银子。” 婆子面色一变,强挤出个笑脸,“容老奴去通报。”说罢虚掩上门,一路小跑。 九姨娘昨夜又惊又气,一宿没合眼。这会儿正倚着软榻,丫鬟玉瑶伺候着喝几口参汤提提神,再想想怎么给自己圆场。 这件事要是传到京城,老爷的脸可就丢大了。 追根究底,掌柜讹钱在先,理上先亏了一成。可若是就这么算了,南宫玺就得落个惧怕镇国公的名声。 京城就那么大一个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家当面不敢说,背后总要笑话。老爷是最要面子的,一怒之下,说不定会贬为贱妾,甚至干脆打发回娘家。 想到这里,九姨娘咬着牙把掌柜的十八辈祖宗问候了一个遍。挨千刀的,要不是他惹事生非,她至少能借这次朝考的机会,捞上十几万两银子。现在可好,店砸了,眼看到手的银子也飞了,自己还得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瞒过去。 婆子也知道九姨娘正火大,不敢进去。隔着门帘子轻咳。玉瑶闻声出来,婆子跟她小声咬了几句耳朵,玉瑶一惊,赶紧退回屋里报与九姨娘。 “还不快请进来!”九姨娘翻身下地,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裳。 芷秋跟着婆子进到正院,刚走到游廊中间,就见九姨娘满脸带笑,甩着帕子迎出来。 “大冷天的,怎还劳姑娘跑一趟。”九姨娘说着,就要去拉芷秋的手。芷秋微微一侧身。不动声色地闪避过去。 九姨娘扑了空,脸上笑意却不减,也无半分尬尴,“快请屋里说话儿罢。” 客厅里不知熏了什么香。浓腻得让芷秋皱了皱眉。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开门见山道:“事情我不说你也该知道。将军吩咐我来,是让你查查账簿,看有几个碟子。我们照价赔。” 玉瑶在一旁翻翻眼,店都砸烂了,还用问吗? 九姨娘仍旧陪着笑问:“还没请教姑娘名讳?” 芷秋哪容她套近乎,催促道:“你不用管我是谁,只管报上帐来就是。” 九姨娘笑得更加灿烂,眼角扑的粉直往下掉,“姑娘说哪儿的话!下人不懂规矩,冒犯了将军大人,就该砸了出口气!哪里还有什么帐要报?” “哦,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九姨娘轻松地甩了甩锦帕,“我们老爷跟镇国公同在朝堂,一向敬重镇国公和镇远将军。若是知道我得罪了将军,老爷指不定怎么训斥我,说不定,连我这姨娘的名分也” 她苦着脸叹着气,用锦帕在眼角蘸了蘸,抹去挤出来的两滴泪,“还请姑娘再将军面前替我求个情,莫要再追究。” 芷秋懒得看她表演,垂着眼帘,道:“既然如此,这事儿就哪说哪了。铺子要是转了出去,跟你脱了干系,宰相爷倒也怪不到你头上。” 九姨娘眼睛一亮,“哎呀,我怎么忘了!年前就说好了转铺子的事儿,我一会儿就打发人去找下家,里头也拆完了,可好儿让他接手。” 芷秋这才淡笑一声,“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告辞。” 眼见芷秋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九姨娘捂着太阳穴摊在榻上。亲妈!派个冷脸丫头过来,明摆着给我小鞋穿! 人家不但砸了店,连后路都给你指明了。幸好昨天还收了五万多两银子,除去过年的花销,还净落三万两。 反正开酒楼花的是黄氏的钱,没了就没了,也省的为它操心劳神,转出去还能再得些银子。 她叫来玉瑶,让她赶紧去找相熟的众人,甭管价钱,越快越好寻个下家。 下晌,金宝街上来了一队官差,驱散看热闹的人群,在踏云楼残破的大门上贴了张告示。 官差鸣锣高唱:“踏云楼东家身体抱恙,已将铺子转让他人。昨晚非有歹人作乱,乃系新东家破旧立新,若再有谣言惑众者,一律严办,特此公告!” 人群一阵议论,那些左近的商铺里,有昨晚听到动静,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也再也不敢跟别人提起。九姨娘的店都被砸了,自己一介草民,还是明哲保身为好。 踏云楼的事,就如同一颗小石子投进河里,荡了几圈涟漪,水面又恢fù了平静。 当天下午,皇上的圣旨也到了军营。司鸿博文接旨后,即命一千亲兵立刻拔营,连夜赶赴京城。 初八的早晨,司鸿睿比平时走的更早。今儿个是朝考的日子,皇上有旨,命他和宰相南宫玺、翰林院的掌院大学士邹成礼等人一起协助监考。 晌午,司鸿睿没回府,夏青云和家人一起用过饭,带着他们来到如意宝阁里。 前几日皇甫向南送的种子早已拔出苗,夏青云着急知道都是些什么作物,就使了催长的法子,现在多半儿都开花结果,她便领着她们来瞧瞧这些番邦来的新鲜蔬果。 外头还是冰天雪地,宝阁里的菜园却满眼的翠绿。紫嘟嘟的葡萄挂着白霜,红的像灯笼似的西红柿压弯了枝条,吐着穗子裹着青纱的玉蜀黍,长得有些像梨子的番石榴,看得人目不暇接。 夏青云挨个讲着,随手扯下葡萄和西红柿,分给大家品尝。如意宝阁里既无虫害,又无风沙,纯天然的绿色食品,不用洗就能直接吃。 镇国夫人吃了几颗葡萄,笑道:“酸酸甜甜的一嘟水儿,可真是好吃!” 娘问道:“咱们喝过的葡萄酒,就是用它酿的?” 夏青云点点头,“等再过些日子,让青梅他们剪些粗壮的枝条扦插,再结了果儿咱们也能自己酿葡萄酒。葡萄耐旱好种,来年开春还可以移栽到河间的庄子里。” 秋云指着另外几棵不同颜色的问道,“长姐,那边儿架子上有深红的,还有淡绿的,一串串的也是葡萄吗?” “是,只是品种不同而已。”夏青云笑答。一路逛过去,边走边吃,撑了个肚圆。 娘身子重,走了一会儿觉得乏累,大家便出来回房歇息。镇国夫人刚躺下没多久,就听院里一阵脚步声,春秀急火火地跑进来,“夫人,老爷和少爷一起回来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相逢 司鸿博文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夏青云的耳朵里,她心里登时像跑进一头小鹿,咚咚地撞个不停。雪儿和青梅几个躲在一边偷笑,更让她脸红的像火烧一样。 对着镜子理了理鬓角落下的发丝,看那镜中人,眼波含羞,娇菱般的嘴角掩不住笑意,弯出可爱的弧线。 她站起身欲出去,转念一想,又怕人笑她不矜持,回身坐在凳上,又坐不住,真真是乱了方寸。 索性闪到宝阁里,掬了把泉水洗洗脸,才觉得稍稍定了定神,暗笑自己太过紧张。和他又不是头一回见面,在西南边陲的镇远军营里,两人几回相拥,羞人的事儿也做过哩。 可知这世上两情相悦的男女,若久别重逢,比那日日腻在一起还让人心弛神游,说不尽的甜蜜。饶是夏青云心智坚定,也脱不了小女儿家的情愫。她平日里将对他的思念深深埋在心底,此刻爆发出来,便如燎原的野火,顷刻间吞没着整个身心。 她盼着他早些过来找她,隔着窗棂朝正房那边张望了几次。又怕他过来,咬着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表露出太多的期盼。 镇国公夫妇见了他,恐怕要伤心上好一会儿。司鸿博文一直没有吧受伤的消息告sù家里,他们突然见到,肯定要惊骇的不得了。想到这儿,夏青云不禁又为镇国夫人担心起来。 过了有一炷香时分,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停在房门口,低沉而略带磁性的声音传进夏青云的耳朵。 “青云,我能进来吗?” 夏青云一愣,脸上的喜悦如潮水般消退,一时竟没有回答。 这声音是司鸿博文不错,可这是他受伤前的嗓音。火油烧伤了他小半个身子,吸进的滚烫烟气,也烫坏了嗓子,他从受伤后,说话一直是暗沉嘶哑的。难道。他的伤治好了? 雪儿和青梅几个见她面色有异。也齐齐噤了声,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青云,你在吗?”司鸿博文又问。 夏青云深吸一口气,冲雪儿点点头。雪儿走过去撩起帘子。 瘦而高的身形。清俊的脸庞。令人心悸的微笑,一起映入夏青云的眼帘。 “你?”她只说出一个字,手扶着桌子。倒退了一小步,惊讶地张了张口,又无声地闭上。 司鸿博文抬手抚了抚脸,俊美的笑容令人移不开眼神,“吓着你了?我原以为你会高兴地跳起来呢。” 他走近两步,双手轻轻搭在夏青云的双肩上,深情地凝视着他,眸子里映出夏青云的娇俏的容颜。 “青云,我的伤治好了,你高兴吗?我每天都在想你,你能感觉到吗?” 雪儿几个互相挤挤眼,知趣儿地退出去,将房门轻轻掩上。 屋里没了别人,司鸿博文一把将夏青云搂入怀中,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际,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良久,低语道“终于能抱着你青云,我真的好想你!” 夏青云闭上眼,高大而宽厚的胸怀传来的温情,让她的思念也在一瞬间涌了出来,冲淡了初见时的惊异。 她的耳朵紧贴着他的胸口,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将主人内心的激动表露无遗。他的鼻息吹到她另一只耳朵里,让她觉得微微的麻痒,全身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 暗涌的情潮,一波又一波袭来,简直要将两人淹没,只好借着对方的唇,渡过一口又一口炙热的气息。 这气息又引起更大的波浪,让夏青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了。她攥着拳头,捶打着他的胸膛。 好不容易,他才松了松臂膀,满足地离开她的唇瓣,又很快地啄了一下,方才抬起她的下巴,令她的目光和自己对视在一起。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微笑,“蛮夷国王找来一位隐世神医,帮我割去了疤痕,又亏得你送的泉水,很快便恢fù如初。” 夏青云从两人紧挨着的身体中抽出手臂,伸出手指轻轻抚触着司鸿博文的脸,脸上的线条硬朗而英俊,皮肤虽然晒黑了,却很光滑,完全看不出以前烧伤的模样。 手指顺着脸颊滑下,颈项间也是光滑一片,司鸿博文捉住她的小手,有些坏坏地笑道:“身上全都好了,要不要看一看?” 夏青云羞得连脖子都红了,低头去锤他,娇羞的模样又让司鸿博文忍不住揽紧她的身子,覆上她的唇瓣。 你侬我侬,两情缱绻了好一阵,夏青云才又推开他,含羞道:“你也待了好一会儿了,赶紧出去吧,免得让别人笑话咱们。” 司鸿博文展颜一笑,“好,就依娘子的话,真巧我也有点事要去办,晚饭可能不回来吃。” 夏青云有些不舍,“刚回来就要走么,怎的不陪爹娘一起吃顿饭?” “上午觐见了皇上,有些要紧事。我这次回来不只是述职,兴许要在京城待上半年一载,日子还长着呢。” 说着,他站起身,捏了捏夏青云的手,留下一个邪魅动人的笑容,出了房门。 夏青云望着他的背影,抬手抚了抚滚烫的面颊,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可是,她忽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细想又想不出来。 雪儿挑帘进来,弯腰盯着夏青云端详,“哎呀呀,青云姐的脸像个熟透的桃子呢!” 青梅几人跟在后面进来,听见她说,一个个捂着嘴乐个不停。 夏青云笑着瞪了雪儿一眼,见她们都盯着自己看,索性一闪身进了如意宝阁。 雪儿等紧跟来,手拉手在一边儿议论着,青梅道:“青云姐的眼光还真不错,司鸿公子生的俊朗,又有大本事,配得上青云姐。” 雪儿却不以为然道,“他虽然长得英俊,可是那眼神里偶尔却带着一丝邪气。虽然他满眼含笑,可也掩不住周身的戾气和杀气。我劝青云姐还是不要着急,看清楚了再嫁!” 夏青云正在泡茶,听到雪儿的话,手一抖,热水洒了一桌子。 青梅赶紧跑过来,“没烫着吧?青云姐自打司鸿公子回来,就变得心神不宁的,还是我来吧。” 夏青云心里咯噔一下,自己知道是哪里不对了!(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怀疑 与司鸿博文的相聚,短暂而甜蜜。但当她凝视着他的眸子时,心底却有一丝难以觉察的不安。青梅刚才说‘心神不宁’,便让她一下子想起这种感觉。 以前的他,整个人散发着冷冽而高贵的气质,即使与她在一起谈笑风生的时候,也难以隐藏眼底深处的一丝冷然。可这一次,她觉得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份让她猜不透的东西。 虽然她不确定到底是什么,但是直觉告sù她,司鸿博文的转变似乎与他的伤有关系。到底是谁把他治好的?隐世神医,自己给皇上治病时,也曾用过这个名字做掩饰。 想来想去,夏青云打算去找芷秋问问。 司鸿博文住在东边的跨院,从她的书房过去,要经过正房。 经过正房窗前,屋里传来一阵说笑声。夏青云耳力过人,听见镇国公夫妇和夏建平夫妇在谈论她和司鸿博文的婚事。 低头加快脚步,她不想怕被他们看见,拉住问东问西的。 穿过一道小门,来到东跨院,这里她还是第一次来。院子不大,墙边一棵大树,光秃秃的枝干下,摆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桌凳上还落着一层薄薄的积雪没来得及打扫。 她听见书房里有动静,便走到门口问了一句,“芷秋在吗?” 芷秋挑起帘子请她进去,福了一礼,道:“郡主有何吩咐?” 夏青云将手里的竹盒放在桌上,笑道:“我给你们送些茶叶。博文他出去了?” “回郡主,公子说有急事要办,才走一会儿。”芷秋恭敬地回答。 正说话间,暗月、剑影和影门三个人怀里各抱着一大摞书匣进来,夏青云诧异,“你们怎还在这里,没跟着公子一起去?” 剑影三人放下书匣也赶忙行礼,道:“公子吩咐我们整理行李,说京城太平,不用我们总跟着。” 说完。转身出了书房。芷秋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夏青云欲言又止。 夏青云笑道:“怎么几个月没见就生分了。” 芷秋面色略有些尴尬,“小姐现在是郡主了” “郡主是皇上封的,我还是我。”她笑着在椅子上坐下。环顾四周。书房里收拾的甚为简洁。没有什么装饰之物,只在书案后的交椅上,披着一张斑斓的虎皮。 芷秋朝外面望了望。掩上门,走到夏青云身边,犹豫了一下,方才小声说道:“郡主,你有没有觉得公子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夏青云点头道:“我来也是想问你这个,你临走的时候,答应我一到西南就来信,可我却没等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子的伤又是谁治好的?别跟我说是隐世神医,我不信。” 芷秋低低地答道:“你可还记得那张羊皮纸,上面写着龙骨图的名字,那龙骨图是蛮夷国的巫师,就是他给用剥皮术,除去了公子身上的疤痕。” “这怎么可能!”夏青云惊诧万分。 她分明记得,司鸿睿曾告sù她,早在十几年前,司鸿睿带兵在横断山剿匪,俘获了一小队蛮夷人,其中就有一个巫师叫龙骨图。那人倒是很有骨气,宁死也不做俘虏,用一把匕首自尽。司鸿睿还让人把他好生埋了,绝没有再活着的道理! 芷秋又道,“那日我到了军营,将羊皮纸交给公子,公子只看了一眼便收了起来,说此事要交与镇国公去追查,后来便再没了消息。我一到西南就想给你写信,但公子说他已派人知会你,叫我不必再多此一举。” “你到军营的时候,他的伤已经全好了?” 芷秋摇摇头,“只好了大半,龙骨图连着三个月,每个月都会来给公子治病,将坏死的皮肤和肌肉割去,再敷上一层药粉。我觉得,公子自从伤好之后,性子也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有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 夏青云若有所思道,“我也有同感。这件事你还跟别人提起过吗?” “我悄悄问过暗月他们,他们都笑我多心,说公子那是因为治好了伤,心里头高兴。” 芷秋还想在说什么,暗月几个人又抱着东西进来,夏青云便起身道:“公子伤好了,可是万幸,不然夫人和老爷该多伤心呢。你们忙吧,我再给夫人送些茶去。” 走到院门口,她低声对芷秋嘱咐道:“这件事先不要跟别人说,我自会禀告给国公。” 明明已经死了的十几年的人,怎么又出现了,剥皮术听起来就瘆人,那药粉又是什么东西?她一边走一边琢磨,来到书房,坐在书案前沉思起来。 左思右想,她决定还是要找个机会和司鸿睿谈谈,将司鸿博文的伤和龙骨图的事情告sù他。司鸿睿亲眼见着龙骨图自尽,也许只有他,才能分辨出那个死了的龙骨图,和给司鸿博文治伤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当晚,司鸿博文果真没有回府用饭。夏青云想在晚饭后找个时间告sù司鸿睿,但饭还没吃完,宫里就来了急诏,让司鸿睿火速进宫。 直等到二更将尽,司鸿睿才回来,看脸色并不像发生了什么大事。见夏青云等在书房,他笑问:“这么晚还不休息,可有事与为父商量?” 司鸿睿以为,夏青云是听到他们谈论二人的亲事,所以才找了过来。 夏青云泡了一杯热茶,端到司鸿睿面前,“女儿确是有件大事要禀告父亲。” 司鸿睿端起茶盏,轻轻吹去浮沫,品了一口,笑问:“可是关于博文的事?” 夏青云看到他面上笑意,心知他会错了意,硬着头皮走到近前,轻施一礼,“父亲,青云以前有一事隐瞒父亲,还请父亲不要生女儿的气。” 司鸿睿放下茶盏,眼含笑意地看着她,“怎么,难道你与博文已经” 夏青云的脸红了红,正色道:“我和他之间并未越雷池一步。不过,我要说的事,的确和博文有关。” 她当下详详细细地将她与司鸿博文相识、交往的过程说了一遍,尤其是司鸿博文的伤,她是亲眼目睹过的,讲的更是生动,令司鸿睿听了,也不禁觉得头皮发麻。 又学了一遍下午与芷秋的谈话,司鸿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腾地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 半响,顿住脚步看向夏青云,“此事非同小可,我怀疑,给博文治伤的龙骨图,就是给皇上下蛊的巫师!”(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噬心蛊? 事关重dà,夏青云唯恐隔墙有耳,请司鸿睿移步到如意宝阁内详谈。 原来,这段时间,司鸿睿与护国公司鸿瑾一直在暗中调查皇上生病的缘由。还派人潜入蛮夷国,打探有关龙骨图的讯息。 经过一番明察暗访,方知龙骨图并不是特制一个人的名字,而是蛮夷国对首席巫师的尊称。也就是说,老巫师时候,他的徒弟继承衣钵,修炼到和他相同的水准,也会被人尊为龙骨图。 探子还从蛮夷国带回一张龙骨图的画像,画师的手艺很精湛,将人物的神态描画的栩栩如生。 画像上的人长得干枯黑瘦,其貌不扬,身上只穿着一条草裙蔽体,浑身上下布满黑色的纹身,胸前挂着一圈恐怖至极的骷髅项链。骷髅一共九个,代表他的身份是蛮夷国最高贵的九头巫师。 画师将他的一双眼睛画的很浑浊,猛一看似乎是个盲人。司鸿睿解释道,蛮夷人认为眼睛里藏着人的灵魂,所以在画像时候,都不会将眼睛画的很仔细。 “这个人,绝对不是我以前见过的龙骨图,很可能是他的传人。探子还打听出,蛮夷巫师最厉害的蛊术有三种,万虫蛊就是其中之一,只有龙骨图才会种这种蛊。” 夏青云问道:“那另外两种蛊术是什么?” 司鸿睿一脸嫌恶的神色,似乎连提到蛊术的名字都会让他觉得难受。 “另外两种,一种叫做噬心蛊。是将一种西南丛林中特有的噬心虫养在毒蛇身上。施以巫术,将生下的虫卵种入人的血肉之中。虫卵孵化后,会钻入人的脑子,不知不觉迷惑人的心智,令中蛊的人变成巫师的傀儡。 “还有一种,叫做童子蛊,是专门用在孩童身上,需先将孩童杀死,在以药水浸泡,令其尸身不腐。还能跟常人一样逐渐长大。但其实已经是活死人。据说,活死人刀枪不入,行动异常迅捷,一旦养成后。会永远成为最忠实的不死侍卫。” 说到这里。司鸿睿和夏青云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两人的脊背都有些发凉。按芷秋的描述,龙骨图用剥皮术剥去司鸿博文的皮肤和皮下的疤痕,再敷上药粉。会不会那药粉中就混合了噬心虫的虫卵。才导zhì司鸿博文的性子一点点发生变化? 想到此处,司鸿睿牙关紧咬,双拳攥得指节发青,心里一阵绞痛。 司鸿博文从十几岁开始就为国征战,出生入死。一人孤身在外,即使受了伤也不敢告sù父母,唯恐他们伤心。若真中着了蛮夷巫师的蛊术,变成被噬心虫夺去心智的傀儡,做出祸国殃民的事,该令人何等痛心和惋惜! 夏青云安慰道:“父亲,现在还不能确定博文是不是中了蛊。芷秋见过龙骨图,我拿这幅画像让她辨认一下。退一万步,即便是博文遭了暗算,咱们能治好皇上的万虫蛊,也一定能驱除博文体内的噬心虫。” 司鸿睿长吁一口气,“眼下也只能如此了。我实在是不想让你卷入这些是非,但是如今看来,你也不得不参与其中。对了,咱们在宝阁里建屯堡的事情,先不要告sù博文,等事情弄清楚了再说。” 夏青云点头,又问道:“皇上急诏父亲入宫,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司鸿睿略一迟疑,道:“这件事我不说,你早晚也得知道。皇上接到草原可汗的国书,可汗不日就要到京,亲自向皇上递交降书顺表。” 夏青云微微侧目,思索片刻,问道:“据说草原可汗生性狡猾残暴,又心高气傲。就算在西北与博文交战吃了败仗,又怎会亲自来俯首称臣。只怕没那么简单。” “皇上也有此意,才宣我与你叔父进宫商量。不管他什么来意,做好完全之策,以不变应万变,方为上策。” 夏青云深以为然,直视着司鸿睿,诚恳地请求道:“父亲,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齐国的太平郡主,若有女儿能出力的地方,请您一定要告sù我!” 待父女两人从如意宝阁里出来,已经是三更天。 夏青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寐。司鸿博文受伤后疤痕累累的脸,和恢fù后光洁如初的面孔,交替不停地在她眼前晃动。直到五更天,才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会儿。 司鸿睿与司鸿博文父子两人早早就一同去上朝,夏青云起床梳洗后,让雪儿将芷秋唤来,拿出龙骨图的画像让她辨认。芷秋当即指着画像肯定到,他就是到军营中给司鸿博文治伤的人。 夏青云将噬心蛊的猜测说与芷秋,芷秋惊得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公子怎么会变成巫师的傀儡!那蛮夷小国早已臣服,没有胆子做出这种事!若真如此,护国公出兵就能踏平蛮夷!” 夏青云忙让她噤声,事关重dà,又只是猜测,万不可走漏风声。她吩咐芷秋暗中观察司鸿博文的举动,若有什么反常,马上报与她知晓。 芷秋只觉的心惊肉跳,歇好一会儿,才恢fù成平日的神色,刚出了书房走到院子中间,忽又想起一事,重又折返回来。 回到书房里,她将司鸿睿在河间府让人砸了踏云楼的事讲了一遍,忧心忡忡地道:“若依公子以前的性子,断不会为这点儿小事计较,此番却毫不顾忌名声,兴师动众,只怕” 夏青云也听得眉头直皱,司鸿博文思虑周密,办事谨慎,这的确不像是他的作风。虽说砸的是九姨娘的铺子,但若传扬出去,人们岂能不认为他是在打宰相南宫玺的脸? 难道,他真的是中了噬心蛊,要在京城搅风搅雨?草原可汗又在这个时候来访,这两件事其中有没有什么关联呢? 夏青云一时想不明白,心里不爽快,脸上也带出一两分。吃中饭的时候,细心的镇国夫人先看了出来,问她是不是有心事。 夏青云忙掩饰道,许是昨夜里没睡好,胃里有些涨满,不大想吃东西。 夫人赶紧让春秀去请太医,夏青云叫住,道:“不碍的,我等会儿去补一觉,再喝些参汤便好了。” 夫人也不勉强,让她不用陪着她们,先自回房去歇息。夏青云刚站起身要出去,就听下人跑进来报,“夫人,有圣旨!” 说着话,传旨的宫人已经进了院子,高声唱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正月十五上元节,在御花园举办上元灯会,镇国夫人与太平郡主悉皆参加,不得请辞,钦此!”(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往年上元节都是由皇后颁布懿旨,各宫妃嫔及公主、郡主及诰命夫人到后宫,参加皇后主持的宴会。今年皇上亲自下旨,其中定有不同寻常的缘由。 送走传旨的宫人,夏青云推说身子不适,先回了房。青梅见她神色淡淡,眼眶发青,知她昨夜又没有睡好,取来长枕放在靠窗的软榻上。 夏青云没有午睡的习惯,但有时候乏了,便会在榻上斜倚着看会儿书,小憩片刻。 午后的冬日暖阳透过窗棂的明瓦,斜斜地掠过软榻,在地上投射出一片水波似的光影。暖炉中升起一线轻烟,芬积香散发出淡雅的香韵。 疲累的身心渐渐放松,眼皮沉了又沉,终于合在一起,手里的书滑落在榻上也未觉察,不一会儿,呼吸渐浅渐长,竟是睡着了。 青梅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帮她盖上一床玫瑰团粉的细棉被,又将窗帘放下来一些,免得待会儿光影一过来,照在脸上弄醒了她。 这一觉竟睡得分外沉,醒来已是申时,娘不知何时进来,倚在窗前绣着一双白绸的软底小鞋。夏青云揉揉眼睛,轻轻叫了声娘,露出一个慵懒的微笑。 “醒了?”娘的目光中蕴含着慈爱和些许的担忧。刚才进来的时候,她见夏青云在梦中还皱着眉头,眼角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儿,也不知这孩子最近是怎么了,自打进了京城,性子就越发地沉静。似乎满怀都是心事。 夏青云掀被坐起,屋里的火笼烧得旺,身上薄薄出了一身汗,脸蛋也红扑扑的。娘把软鞋放在炕桌上,扶着床沿儿站起来。她腹中的胎儿快六个月了,因是双胎,肚子看上去像是寻常孕妇的七个月大小。 夏青云忙伸出手,扶着娘在自个身边坐下。娘将被子往上抻了抻,“刚睡醒最容易着凉,先捂着点儿。” “嗯。晓得的。”夏青云淡淡一下。拿过炕桌上的软底小鞋笑道:“我见娘给弟弟做了好几双,奶娃娃长得快,怕是来不及穿就长大了。” 娘一笑,悄声道:“初一那天。我陪夫人在戒台寺求了个‘魁星送子’的上上签。说不定过不了几个月夫人也就有喜了。我顺手多做出来几双备着。” 夏青云也轻笑。精神振作了一些,吩咐青梅泡上两盏参茶。 “青云,这些日子我瞧你没了往日的活泼。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妨和娘说说。” 吃饭时娘就觉得夏青云神色不对。二八佳龄,正该是青春活泼的年纪,可她近来总是闷闷不乐。 以前在北溪老家的山里,她成天就像一只小燕儿似的,一会儿飞上山上茶园,一会儿又飞到山下的作坊,脚步轻快,嘴里哼着山歌,一天到晚笑得比花儿还娇艳。 夏青云微微叹口气,低头择着小鞋儿上的线头,“娘,我昨儿夜里做梦,又梦到咱家以前的住的木屋,娘熬了一锅清粥,我和华云秋云分着喝。” 她望了望窗外,像是跟娘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锦衣玉食,未必就比木屋清粥来的幸福。” 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自小在西南长大,乍一到这冰天雪地,满园枯树的北国,总是会有些不适。要在咱们北溪,这会儿山上的杏花儿都快开了,到处都是葱绿葱绿的,心情自然也随着舒畅许多。隔了十六年,夫人和老爷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就是再觉得闷,也要忍忍,在他们跟前多尽些孝。” “娘说的是,青云明白。”她端起参茶喝了一口,问道:“再过几个月娘就要生了,孩子总免不了夜啼,不如到时候咱们搬到河间的庄子去,也省的吵到他们。” “也好,听你的。”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反正河间里京城不远,左右就是一天的路。再说夏青云在那边还有生意,断不了要两头跑着。 娘儿俩个叙了会儿话,镇国夫人派了春秀来寻,说是宫里送来几匹时新的锦缎,让夏青云和娘去挑一匹裁剪春衣。 夏青云笑道:“娘看着办吧,我还有点儿事要和华云他们说,就不过去了。” 春秀扶着娘出去,夏青云叫青梅找来华云和秋云,又从宝阁里唤出青莲、青荷和青藤。河间的果林农院初六就开了门,不过,要等到过完上元节才正式开课,因此青莲三个便没急着回去。 华云和秋云都比以前长高了不少。华云早就超过了夏青云的个头,在河间农院里边学习边练功,身上的肌肉比以前结实许多,看上去已经有些像健壮挺拔的青年了。秋云也脱去小女孩儿的青涩,逐渐显出少女玲珑的身姿。 夏青云招呼他们坐下,笑问道:“华云,秋云,你们来京城也有些日子,眼见年就过完了,你们是想在京城找家书院读书,还是想去河间的农院学些实用的技能?” 华云和秋云想都不想,一齐道:“当然是去农院!” 他们又不想做官,用不着去读那些酸腐的文章,还不如在农院里学些实用的,再过两年,便能在自家茶园和茶楼里帮忙做事。 夏青云料想他们会这么说,便笑道:“河间的农院和玉州不同,除了识字算术,还要学习茶艺、琴艺、壶艺等。虽说考进的学员只学其中一项便可,但你们不同,我希望你们不要怕吃苦,每样技术都能踏实学会,即使不能精进,至少也得粗通。” 华云抿抿嘴,眼神中透出少年的倔强,“长姐,要学就指定学好学精,我和秋云不会让你和爹娘失望的!” 夏青云笑笑,“那就好,你们收拾一下,明天便同玉州的孩子们去河间罢。” 秋云问道:“长姐,花菱她们去不去?” 夏青云笑道:“你不提我都忘了,还没去知会她们。”她吩咐黑星即刻跑一趟花家,若是花菱姐弟四个也去,明个吃过早饭一同启程。 一个时辰之后,黑星带着花景天一起回来,花景天先去前头给镇国夫人和夏青云的爹娘见过礼,才来到书房。 他一见夏青云就笑道:“郡主可听说了踏云楼的事?” 夏青云诧异道:“这么快就传到了京城?可有人议论些什么?” 花景天笑答:“庄子上有个伙计正好回京城,把消息带给我。虽然官府辟谣说是九姨娘将铺子转了手,新东家破旧立新,但也有人私下里说,是九姨娘得罪了人,才被砸了店。”(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夏青云虽知其中原委,却不好对花景天说破,支应道:“既到了这一步,只好让三舅父再去别处寻个铺子,开春儿后北溪的春茶一送到,咱们便把茶庄也开起来。” 她又拿出几张图,“劳烦大伯父,庄子的工程我改动了几处,请工匠按照这几张新图开工。” 华云和秋云眼看快要成人,该有个独立的空间,再想到等两个弟弟落生,娘也要搬到河间住,带着奶娘丫鬟一群人,地方小了转不开,便计划在北边的缓坡上划出三亩地,再起一座三进的宅院。 夏青云直接翻出北溪宅院的旧图纸,让青梅拓了一份,交给花景天。 花景天小心折好收在靴掖里,跟夏青云约好第二天出发的时间,并且说,花大等十二人也照例跟去,一来可以督促孩子们练功,二来还能看家护院。 夏青云笑着谢过,又取了些红茶和牛乳,让花景天捎给花家的两位老人。 白天的天气还好好的,傍晚却起了风,到了一更天,竟零零星星地下起了小雪粒。 司鸿睿与司鸿博文一起进门儿,爷俩早上是骑马出去的,头上身上落了白白细细的一层雪粒,镇国夫人忙让下人伺候他们换衣服,又问吃饭没,要去烫酒。 司鸿睿笑道:“别忙了,我们在瑾那边儿吃了的。” 镇国夫人嗔道:“既是有了饭辙,也不差人回来说一声儿。还等你了们半天。” “夫人训示的有理,为夫记下了!”司鸿睿言语间尽是温柔。 夏青云取了个錾花铜壶,煮了满满一壶红茶,调入牛乳和白糖,给每人各斟了一杯。娘有身孕,不适合喝茶,夏青云让青菊给娘单煮了牛乳,既有营养又有助于安眠。 吃了会儿茶,娘说乏累,爹扶着她回屋歇息。镇国夫人也冲司鸿睿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离去。留下司鸿博文和夏青云两个人。 青梅和青菊会意地相视一笑,识趣地遣散了下人,自己也退了出来,掩好门。候在外面的暖阁。 司鸿博文借着倒茶的机会。挨着夏青云身边坐下。手臂轻拢在她的腰间。夏青云心里突突直跳,却没推开他。 将壶里添好水,坐在红泥小炉上。又拨了两下炭火,放下火筷子。夏青云方才转过头,凝视着司鸿博文的眸子。 “娘子为何这样看着为夫?”司鸿博文调笑道,笑容和语气让夏青云想起在北溪村,司鸿博文冒充金老爷向他求亲的情形。 夏青云微微一笑,“今儿个皇上下旨要举办上元灯会,是不是与可汗来访有关?” 司鸿博文没想到她说起这个,摸了摸下巴上刚冒出的胡茬,“娘子果然冰雪聪明。早晚都要知道,不如我今儿索性告sù你。” 夏青云听他话里有话,直了直身子,不经意地往后靠了靠,似要挣脱司鸿博文的胳膊。 司鸿博文手臂一紧,将她往跟前揽了揽,两人的肩膀挨在一起,他低声笑道:“今天外面可冷得很,只有坐在你身边,我才觉得暖和。” 夏青云轻推了他胸口一下,“你不是要告sù我可汗和灯会的事,开了个头又不说了。” 司鸿博文就势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在面颊上蹭了蹭,硬硬的胡茬,刮的夏青云直皱眉,他又急忙心疼地吹着。 腻歪了半晌,司鸿博文才开口道:“可汗这次不是一个人来,他还带了军师和一位皇子,一位公主,据说要和咱们齐国的皇子公主比试一下。” 夏青云微微蹙眉,问道:“他不是来送降书顺表的吗,怎的还要比试。” “草原人生性争强好斗,他们是被我打服的,自然心里还憋了一口气。”司鸿博文有些得意地笑着,手臂用力拥了一下夏青云,“怎么样,为夫很威风吧,东南、西南、西北,具以安定,只要边疆无战事,我便可以定下心来娶你了!” 夏青云淡笑一下,却没应答,低下头拨着炉里的木炭。 “怎么,娘子有心事?”司鸿博文注视着她,“有什么事说来与为夫听听。” 夏青云啐他道:“别一口一个娘子为夫的,咱们两个还没成亲,让人听了多不好!” 她娇嗔的样子惹得司鸿博文按捺不住,直接板过她的身子,两人又腻歪在一起。 直到二更时分,在夏青云的催促下,司鸿博文才回了东跨院。青梅取了斗篷,挑着灯笼扶夏青云回房。 从屋里出来,之间一个时辰之间,外面竟变成白茫茫一片,雪粒也变成片片雪花,还有越下越大的势头。 夏青云闪进如意宝阁里,叫来雪儿和黑星,让他们明天跟着华云和秋云一起去河间,雪天路滑,有他们俩跟着,夏青云还放心些。 朝考过后,名次很快就排了出来。林翰学和另外两名学子被皇上钦点翰林,其余的等到上元节后,由吏部委派到地方上任。 夏青云让青梅给玉州的学子们送了请帖,定在二月初二这天,在河间的清云轩茶楼举行庆功宴。 雪下了一天一宿,直到傍晚才停,院子里有些地方的积雪已经盖过膝盖,夏青云有些担心,唤作平日,华云他们的马车早就该到河间了,但是直到现在,雪儿和黑星还没回到如意宝阁,可见路上一定很不好走。 今天晚上司鸿睿父子又没有回来吃饭,不过司鸿博文却派剑影来知会了一声,说是兵部的几位大员做东,在润丰楼请客,吃了酒便回来。 直等到三更,雪儿和黑星终于现身在如意宝阁里,两个人身上都落了厚厚一层雪,宝阁里温暖如春,雪很快就融化,弄得两人好像淋了雨一般,浑身上下湿哒哒的。 他们俩倒也不用烤火,显出本体围着大青山转了一圈,再来到夏青云跟前的时候,毛发已经全干了。 青果大为不满地看着他们两个,“嘚瑟,不知道青云姐等了你们大半夜吗,直接换身衣服不就得了,还要现出本体,显摆自己是神兽呐。” 雪儿冲青果吐了吐舌头,她和黑星护送华云和秋云,以及花家姐弟等人到河间,天已经黑了。从河间县城出来后,见四下旷野无人,她和黑星便显出了本体。 雪儿以前在神女峰,被誉为是雪山神兽,自从跟了夏青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在雪地上飞奔过了。她和黑星便一路从河间跑了回来。直到京城之外,才闪进如意宝阁。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在河间县城外就闪回宝阁的,只是因为贪玩,才让夏青云多等了一个时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