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疆》 正文 第一卷,立足之地 第一章,王者不死 大秦帝国,秦始皇三十七年,沙丘宫。 夜色如墨,闷热不雨,万里江山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已经很晚了,行宫中的灯火依旧通明,走廊中侍立的卫士投射在墙壁上巨大的黑影,随着烛火的跳动而摇移不定,火光也映照出了他们那青铜一般坚毅的脸色。他们是皇帝亲卫,负责保卫着千古以来第一位拥有如此辽阔疆土的皇帝。 秦始皇! 在大秦帝国所有的士兵当中,他们是最有荣誉感的。 也是最强大,最不怕死的勇士。 上百人侍立的行宫,竟然没有任何人为发出的声音,就连灯花的微爆,也听得清清楚楚。 平时行宫中只有一种声音…… 竹简的翻动声,那是秦始皇在翻阅全国各地送来的奏章,每天足有数百斤重。有时候卫士们听着这种声音,一直到天色微明。 今天的秦始皇没有批阅奏章,几天前过黄河的时候,他因为头晕而撞在了青铜冰鉴上,一直晕晕沉沉的,他看了看奏案上摆着足有两尺来高的奏章,眼睛里露出了一种厌恶之色。 是啊,每天面对着这些东西,它们不会发出山珍海味的香气,更不会有舞姬那曼妙的身姿,无论是谁,都会厌倦的。 他管理的,是空前的大帝国,它的疆域从白雪垲垲的北方原野,一直到终年多雨的南海边上,这是任何前人都没有创造过的辉煌业迹。他是千古一帝,他享尽了一切荣华,只要他开口,世上没有任何一样东西是他得不到的。 可是他仍旧不开心。 该死的匈奴人还没有彻底消灭,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还会呼啸而来,烧毁秦人的房屋,掠走秦国的女人。逼得他只好大兴土木,修筑长城。 该死的徐福,卢生,这些人去找仙药,没有一个成功,他们所耗费的资财,都可以建起十个咸阳宫了。 还有这该死的天气…… 皇帝起身,舒活了一下身体,然后抽出架上的长剑,舞动了几下,闷热的天气使得他马上就有了汗水。他放下剑,拿起响板敲了两下。 很快便跑进一个卫士,皇帝道:“斟酒……” 适合夜间解渴的甜酒就在食案上,卫士满上两杯,低头送上前来,皇帝一一接过,一饮而尽,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卫士出去,然后走回奏案后边。 可是他发现,那名卫士竟然还低着头站在当地。 可能是没看到自己发令,皇帝这次开了金口:“退下。” 卫士仍旧站立不动。 皇帝细长的眼睛里开始闪出寒光,他的声音越发寒冷:“你有事?” “是的,陛下!”卫士回答。 皇帝突然心头一动,他觉得这个声音很是熟悉,肯定是以前常常听到的。 “抬起头来!”皇帝吩咐。 卫士缓缓抬起,当他的目光和皇帝相碰的时候,他看到皇帝明显地皱了皱眉。 “你是……你是……” 皇帝像是认出了眼前的人,可又不敢相认。 卫士压低了声音:“陛下,微臣徐福回来了。” 皇帝一下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明显地在发颤:“徐福,你真是徐福?” 徐福笑了:“微臣剃了胡子,染了眉毛,陛下认不出,也不奇怪。” 皇帝刚想大笑,又没笑出声来,他意识到,徐福伪装成卫士来见他,肯定是有重大的秘密要面奏。 因此他压抑住激动的心情,问道:“仙药找到了?” 徐福的眉毛在跳,可见他也在极力地控制心情:“回禀陛下,微臣不负重望,终于在海外仙山见到了仙人,得到了仙药。仙人已点化微臣,将仙药交付陛下之后,微臣便要去仙山修炼,再不回人间了。” 皇帝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了:“仙药在哪里?” 徐福从怀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的瓶子,轻轻放到了奏案上:“此乃六阳金丹,共有三颗,活人吞服,可延寿三千年,若以赤汞(水银)化开,浸之死人之身,那死人亦可重生,回复壮年体魄,虽不能延寿,也能再活一世。” 皇帝一把抢过瓶子,眼睛里发出从所未见的光彩,他拔开瓶塞,倒出一颗瞧了瞧,是粒葡萄大的紫色丸药,沁香扑鼻。 他急忙吩咐取酒来,徐福急忙阻止:“陛下切勿心急,微臣的话还没说完。”皇帝道:“还有何话讲?” 徐福道:“此药虽好,可是活人服了之后,便会长睡不醒,一如冬眠之蛇,与死无二。”皇帝大怒:“与死无二,服来何用!”徐福忙道:“此药乃是夺天地造化之物,只有仙人服了,才不会昏睡而延寿,陛下虽为龙体,终究与白日飞升的仙人不同。” 皇帝稍稍消了点气:“说下去。” 徐福抹了把冷汗:“此药服下,百恙全消,人如同神龟入定,三千年之中一旦有人惊扰,随时可以醒来,到时重生于世,另有一番气象呢。” 皇帝冷笑:“我大秦帝国千秋万世,朕若千余年之后再回人世,后世子孙岂肯认朕这个祖宗!” 徐福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微笑:“今年祖龙死……” 皇帝一惊,马上又恢复了阴鸷的神色:“那是去年的事了。” 他记得很清楚,去年秋天,他的使者路过华阴,有人交给使者一块玉壁,然后说了这几个字。那块玉壁竟然是自己当年祭河时沉入河里的。眼下徐福提及此事,不知什么意思。 徐福没有让皇帝久等:“天象有变,荧惑守心,当应在陛下。因此仙人才交付仙药,千余年后,陛下自当重生,如果不服此药,陛下只恐……活不过今年。” 皇帝怒拍奏案,霍然而起,徐福却十分硬气地抬起了头,与他直视。 良久,皇帝才缓缓坐定,他抚摸着玉瓶,突然问道:“你说是仙药,何以为证?”徐福一笑:“臣当然想试服一丸,可是此等仙药,不是小臣能消受的,可如果不服,陛下又会认为我乃是欺心之论,不如这样,我略施仙术,证明我确实到过仙山,见过仙人。” 皇帝道:“如此甚好,只不过不知是何仙术。” 徐福走近几步,用手从额头上抚摸下来。 怪事发生了,徐福的眉毛又变成白色的了,皱纹也显了出来,再向下时,那一绺雪白的胡子慢慢长了出来,一刹那间,眼前的徐福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 皇帝惊得站起身来,目不转晴的盯着。 徐福一笑:“此为复颜之术,小小手段而已。” 皇帝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如此,我相信你的话。你寻药有功,想要什么只管讲来。” 徐福微笑摇头:“微臣就要离开人间了,再没有任何需求。” 皇帝眼睛里露出不舍之色:“你是个忠心的人,我没有信错你。” 徐福转身欲走,可是又站住了。皇帝问道:“你是不是想要什么了?”徐福摇头,他听听四下的动静,又走到门边,将宫门关起,来到皇帝身边,正色说道:“微臣确有一事,只是此事泄露天机,本不该讲,可是微臣深受陛下器重,言听计从,无以为报,如今只好拼着遭受厄运,也要对陛下实言。” 皇帝也压低了声音:“是何天机?” 徐福道:“我听到仙人们议论您的帝国,他们说……他们说我大秦绝不可能传承千年,因此千余年后,陛下重生之日,便当复兴大秦。” 皇帝听了,失望之余,又有极大的兴奋,因为他的征服欲与生俱来,统一六国,北击匈奴,南平百越之后,他再无可以征服之地了,如果能再来一次,也算有意思得多。 徐福道:“可是有一个难处,陛下虽然天纵英才,可也需要名臣虎将相助,不知陛下想要谁来辅佐?” 皇帝想了想:“李斯蒙恬都是杰出的人才,可眼下的帝国还需要他们,其他人却没这个资格了……” 他眼睛突然一亮:“你说过,仙药可以复活死人?”徐福点头,皇帝兴奋起来了:“你办件事情,办完了再回仙山。”徐福跪倒:“陛下吩咐,微臣定当竭力。” 皇帝展开一张白绢,写了些字在上面,交与徐福,徐福展开一瞧,微微点头,最后道:“陛下,这个人不行,他遭受车裂之刑,躯体不完,不能复生。” 皇帝只得摇头:“可惜了,其他的人可不可以?” 徐福道:“只要躯体完整便可。微臣这就去办。”皇帝道:“叫丞相来,我要与他商量陵墓之事。” 徐福领命,又一次施展仙术,去了胡须,出宫而去。 这是一次极为秘密的会见,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第二天夜里,威震六合的秦始皇便在沙丘宫停止了呼吸。 之后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了,二世上位,李斯被杀,赵高专权,大秦帝国开始动摇,直到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大泽乡! “大楚兴,陈胜王!” “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狐鸣之声未落,刘邦项羽的大军踏碎了秦人的关山,大秦帝国,二世而亡。 这一切,秦始皇是不会知道的了,他此时正在骊山脚下的陵墓中长眠,没有人去打扰他,就算是烧了阿房宫,坑杀无数秦人的楚霸王,也只是毁灭了地上的一切,而没有去动他的地下陵墓。 历史如同长河一般,滚滚而前,汉文魏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骄,成吉思汗,还有那位当过和尚,要过饭的朱重八…… 他们此兴彼落,前赴后继,使得中原大地时时都在上演着铁与血,冰与火的撞击。 直到……一千八百年之后…… 正文 第二章,复活 大明朝崇祯二年初冬,陕西,大饥。 这天晚上,骊山脚下的一个无名小村,村口的一家还亮着灯光。 李大扒拉着碗里的最后一颗干野菜,送进嘴里,艰难地咽下去,嘴里骂着:“真活不下去啦……连野菜都快没了!” 对面的胡三叹息一声:“活一天算一天吧,你听说了吗?村西头的马寡妇昨天晚上炖了肉。”李大一瞪眼:“你闻着了?”胡三摇头:“我哪闻着了,听人说晚上马寡妇房上有两只快饿死的野猫,叫了一夜。” 李大冷笑:“那没准是猫儿在发春。” 胡三压低声音:“可是今天马寡妇那刚刚周岁的儿子不见了。前几天我见过那孩子,饿得都成皮包骨了。” 李大一皱眉:“你是说,马寡妇把自己的儿子给炖了?” 胡三又在叹息:“人家好歹还有个儿子可以炖来吃,我们呢?光棍两条。” 李大骂道:“咱这一带净是穷鬼,谁家埋死人的时候,也没啥陪葬的,你我这两位发丘中郎将,是干到头儿了!” 胡三喝了口菜汤,眼睛突然一亮:“有了!” 李大问他:“啥有了?”胡三放下碗:“我听村里说书的秀才方白说过,咱们村外边十里那个大土堆,就是个大坟。”李大忙问:“谁的坟?” 胡三说道:“秦始皇的,方秀才说秦始皇就埋在下边,埋得挺深,他说那坟里面宝贝像山一样,咱要能挖进去……” 李大也放下碗:“真的假的?”胡三道:“方秀才从书上看的,要不咱拉他来问问?”李大很是痛快:“我这就去。” 不一会儿,方秀才被拉来了,这人很瘦,脸上尽是菜色,这些天多半也是啃青草挨过来的。 胡三请他坐下,将方才的疑问说了,方秀才最喜欢掉书袋,虽然饿得半死了,脾气还没改,捋起那一寸来长的山羊胡,眯着眼睛:“太史公说了,秦始皇的坟墓在地下很深处,经过了三道地泉,然后用铜汁浇灌,地宫里面满是机关,还灌了大量的水银,盗宝贼要是进去,准死无活!” 李大一撇嘴:“太史公是谁,多大岁数了,他的话能信?” 方秀才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太史公,西汉时候的人,离现在一千多年了。” 胡三点头:“这位公公八成也是干咱们这行的,要不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方秀才懒得和他们解释,问道:“你们打听这个干嘛?” 李大哼了一声:“兄弟们饿得快死了,听秀才说,村子外面那个大土堆下面就是地宫,里面珍宝成山,咱们兄弟想进去瞧瞧……” 方秀才大惊:“你们想动秦始皇的坟墓,别妄想了!你们知道这一千多年以来,有多少大人物想挖这座地宫吗?都没成功,就凭你们两个……” 李大一拍桌子:“就算不成功,也得试试,总比等着饿死强!”胡三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秀才,你也一起来,咱们伙着干,好处均分。” 方秀才不答应,想走,却被李大按在椅子上,用尖刀顶住咽喉:“你要不应,老子一刀捅了你,然后炖在锅里吃了!”李大有自己的想法,这事儿干不成可以,万一成了,方秀才若是透出风去,他们两个只怕财宝捞不到,都得便宜了当官的,自己还得判个死罪。 方秀才差点吓尿了,眼下这世道,杀个人好像踩死个臭虫,官府都不怎么管了,只好答应了这两个亡命之徒。 说干就干,李大胡三架着方秀才,带齐了家伙出了村,来到土堆上,开始挖掘。那土堆很厚,幸好没有石头等东西,也不算太费力,只一夜功夫,他们就挖到了地面以下。 天亮了,李大用乱草把盗洞口盖上,三个人回家休息。第二天晚上接着挖。 挖了三天,实在没力气了,天无绝人之路,一只野狗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落进了李大设的绳圈,三个人大喜,饱饱地吃了一顿狗肉,又接着挖下去。 这样连饥带饱地挖了六天,盗洞大概挖下去能有一百尺深了,绳子都快不够用了,第七天夜里,胡三在下面正挖着,一铲子下去,只听铛的一声响,好像碰到了金属之物。 胡三心头大震,他丢下铲子,双手扒开土层,向下摸去,触到的感觉,是一块平平整整的地面。用小锤敲了敲,没错,是铜。 当下,胡三把盗洞扩大了一倍,然后也不挖了,手脚并用爬了上来。 李大一看他的神色,知道有门,忙问怎么回事。胡三一说,连方秀才的眼睛都瞪圆了。 没想到,他们真的找到了地宫。 李大迫不及待要下去看,便在腰间绑了绳子,爬了下去,等到了洞的尽头,果然也摸到了铜,他向两边摸去,虽然盗洞底下被胡三扩大了一倍多,可还是摸不到铜的尽头,他知道,这就是用铜汁浇灌的地宫。 想到此,李大一阵狂喜,铜下面就是无尽的珍宝,他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眼下最迫切的,是要进入地宫,要进入地宫,就得打破这铜顶子。 李大不知道铜顶有多厚,于是便抽出铁锤,用力敲了下去。 当……当……当…… 声音在盗洞中听来,震耳欲聋。李大在不同的地方连敲了几十下,然后隐约可以断定,这铜顶至少有一尺厚。 这下可遭了难!用什么东西才能打破一尺厚的铜墙呢? 他抓耳挠腮地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对,只有用火,用火烧化这铜墙。 李大想出主意,喜出望外,刚要起身,突然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再仔细一听,没错,是有声音,这声音像是很久不开的大门突然打开时,门钮发出的摩擦之声。 而这声音就来自……脚下! 他刚想到这儿,猛然觉得脚下的铜顶在动,向右边移去,自己的身子也随着移动,砰的一下,脑袋撞到了盗洞的边上,没等他回过神来,铜顶继续右移,他的脚下一虚,就像是站在陷阱的翻板上一样,翻板一开,李大整个人掉了下去。 不光是他一个,上面的胡三与方秀才正说着话,突然脚下的土堆晃动起来,盗洞赫然裂成一条大缝,二人一上一下,前后脚地栽了下去。 方秀才只觉得自己像被扔进了地狱一般,眼前黑乎乎地什么也瞧不见,也不知摔下去多深,最后耳边轰地一声响,像是落到了一团软东西上,可是巨大的冲击力还是使他吐了几口血。 幸好他的身子轻,又在下落过程中在盗洞边壁上弹了几下,减缓了下落之势,要不然上百尺的距离落下来,就算下面是水,也得震死了他。 方秀才努力睁开眼睛,怪事,眼前居然有光。他先向下看了看,躺在他身下的是胡三和李大,李大在最底下,已是**迸裂,胡三在李大身上,也是七窍流血,死得极是恐怖,自己多亏了这两个***,不然肯定也是一样的下场。 他摇了摇脑袋,赶走了残存的眩晕感,向四下望去,这一望,使他立时像木雕泥塑一般,全身都僵了。 方秀才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壮观的景象,即使是在梦里。 他曾经想象过皇宫的样子,可是任何一个皇宫,都没有这里的景象能给人以无与伦比的震憾。 这座宫殿,居然有日月星辰。 在他头顶上数丈之处,有一轮太阳,正发出日落西山时候的红光,另一边有一弯新月,发着淡蓝色的光彩,以外,还有数不清的星星,一如真正的夜空,灿烂而深邃。 所有的这些,是夜明珠和宝石! 再向身边看去,四根巨大的铜柱立在地宫四角,铜柱上雕着盘龙,两边的铜墙上有长明灯,里面也不知烧的是什么,兀自未灭,映得那些龙好像是活的一般。 而四根巨柱正中,是三十六级台阶围成的高台,高台整体黑黝黝的,不知是什么砌成的,而高台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具巨大的棺材,而此时棺材的盖子居然是开着的,而在棺材里,居然站着一个人! 那人全身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冒出来一样,此时正用一双阴鸷如鹰的眼睛,盯着方秀才。 “你……吵醒了朕……” 卟的一声,方秀才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完了,死人说话,肯定是厉鬼!自己的小命休矣! 说话的人抬脚迈出棺材,一阵水响,也带出了不少水珠,看来棺材里定是灌满了水。 方秀才想闭上眼睛不去看,可他全身的肌肉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了。 只见眼前此人,中等身材,身穿黑色袍服,头戴冕琉冠,上嵌珍珠十二串,光华闪闪,具体相貌看不清楚,因为有珍珠挡着。 方秀才久读诗书,知道这冕琉冠可不是一般人能戴的。宋朝以前,皇帝,诸候,大臣,都可以戴,宋朝以后,规定只许皇帝戴。宋代以前,皇帝的冠上是十二串珍珠,诸候九串,上大夫七串,下大夫五串。此人已不知死了多少年,但看冕琉冠上的十二串珍珠,不用问,肯定是皇帝。 他自称朕,难道……难道他就是……秦始皇?? 正文 第三章,兵俑战士 方秀才努力回想着史书的记载:“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 后人猜测,秦王少年时多半患有软骨病,因此生得鸡胸,豺声,是气管声线有毛病,可眼前这人,并不是鸡胸,而且声音洪亮。 他哪里知道,秦始皇自从服了仙药之后,百恙尽消,以前的毛病统统不见了。 始皇站在高台上,高声发问:“你是何人?” 方秀才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报上名字的。他听着自己的声音,好像不是自己发出的。 始皇看着眼前这个吓破胆的家伙,心头有气。再看看摔死的那两个,手边还扔着铁锤,方才敲击铜墙的就是他们。 如果这几个家伙不敲击铜墙,他是不会醒来的。 地宫里安装了一套非常精巧的机构,棺材下面伸出一条铜管与地泉相连,管口处有铜封封住,泉水进不到棺材里。可一旦地宫铜墙被剧烈震荡,震荡由墙壁上的铜管传导到铜封,铜封就会落下,泉水涌入棺材,淹没秦始皇的身体。 秦始皇的鼻孔自然是不会呼吸的,服下仙药之后,变成由全身毛孔呼吸,而且并不需要多少空气,可一旦全身浸水,呼吸受阻,就如同熟睡之人被堵住了鼻孔,是一定会醒来的。 秦始皇用的棺材并非铜制,而是木制,盖子也没有钉死,怕的就是一旦他醒来,推不开盖子,反而淹死在棺材里。 这些都是秦始皇死前,吩咐李斯的,他并没有告诉李斯这么布置的原因,李斯当然也不敢问,他对秦始皇,是非常惧怕,而又十分忠心的。 方才李大用力敲击铜墙,泉水涌入,使得秦始皇醒了过来,他知道自己复活的时刻到了。他扭动高台上的机关,开启了地宫铜顶,等那些人落地后,又关上了地宫。 可是居然还有一个没摔死的,倒也命大。 没死也好,可以问问当前的情形。 始皇站在地宫的高台上,仿佛已经君临万邦:“朕便是大秦始皇帝,方白,朕来问你,如今世上是大秦多少年,君主是几世皇帝?” 方秀才哆哆嗦嗦的回答:“大秦?什么大秦?眼下是我大明朝,崇祯皇帝!” 始皇心头一沉,大怒:“大明朝?哪里冒出来个大明朝?朕的大秦呢?” 方秀才努力平复了心情,魂魄终于回到了身体里:“大秦早就灭亡了,差不多在一千八百年前吧……” 始皇问:“一千八百年,朕已经睡了一千八百年……我来问你,是谁灭了我大秦,你的大明朝么?” 方秀才摇头:“始皇帝啊,世上的王朝从秦到如今也不知换了多少个了,最久的也不过三百年。” 始皇一皱眉:“如此说来,天下已无半寸秦土!”方秀才点头:“正是,如今天下,都是我大明的土地,西到天山,东至大海,北至辽东,南到南海,疆域之大,亘古未有!” 始皇的神情变得异常复杂,不知是沉痛,是惋惜,是哀叹,还是兴奋,良久,他才轻声地说了一句:“仙人果然说对了,我的重生之日到了!” 他由棺材里一伸手,取出一柄青铜长剑,接近三尺,呛地一声拔出半尺长的剑身,但见寒光乍现,这柄剑虽是一千八百年未曾出鞘,但仍旧光亮如新。 方秀才刚回来的魂又要飞了,以为要杀他,可始皇并未看他一眼,将剑还鞘,缓步走下高台,到右侧的铜墙边上,扳动了一盏铜灯。 铜灯是活动的,只听吱吱嘎嘎一阵怪响,墙壁上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门,始皇吩咐:“随朕过来!” 方秀才身不由已地跟在后面,墙壁外面是一条窄窄的甬道,用巨大的青石砌成,异常干燥,甬道斜斜向上,不知通向哪里。 始皇约莫走了一里多路,甬道到了尽头,迎面是一道石门,石门外也有一盏铜灯。始皇再一次扳动灯盏,石门开了。 石门一开,里面闪过无数点火星,只听卟卟之声不绝,一盏又一盏明灯亮了起来,将眼前景物照得通明。 方秀才举目望去,这次他的惊骇,并不亚于看到秦始皇的地宫。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比那地宫还要壮观的景象,这是一大片陪葬坑,差不多有十个地宫那么大,坑里一排排一列列一队队一行行,站满了身穿衣甲的武士,差不多有上万人。 仔细一瞧,原来这些武士都是泥俑,他们与真人一般无二,威武雄壮,气势不凡。 站在他们中间的,还有无数匹泥马,形态一般,都似乎在昂首嘶鸣,栩栩如生。 方秀才的眼珠子几乎都快掉下来了,他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军阵。 这种手笔,也只有这位千古一帝的秦始皇,才配拥有。 始皇看起来非常满意:“这就是我大秦勇士,横扫六国,北却匈奴,南平百越,威震天下。” 方秀才喃喃地说了一句:“可他们……他们是泥人……” 始皇突然大笑,笑声在葬坑中回荡,一时间,方秀才觉得好像有无数人在跟着笑,那些陶土做成的勇士,仿佛一个个都活了过来。 笑声方落,始皇走下葬坑,来到东南角上,这里安放着一个三尺见方的青铜方鼎,鼎上有青铜封盖,封盖与鼎之间的缝隙,用漆胶封得严严实实,方秀才看到,另外三个角上,也有同样的鼎,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始皇从自己的腰间玉带中摸出一粒药丸,放在鼎上,用剑切为四半,然后划破漆胶,将封盖移开一道缝隙,将四分之一的药丸扔进去,然后又盖上了封盖。 接着他举起长剑,当的一声,将铜鼎下部的一个铁木制成的塞子砍了下来。 塞子一去,一道淡红色的水线从鼎内流出,流到地上,却并不四溢,而是向着那些兵俑蜿蜒流去。 原来鼎下开有暗槽,通向每一个兵俑脚下。 始皇走了一圈儿,将另三个角上的方鼎如法泡制,四道红色水线流向葬坑中的每一个兵俑。 方秀才呆呆地瞧着,不知这位始皇帝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有声音传来,那是一种极诡异,极细微的颤音,初时难以听到,可是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了,仿佛是垂死之人在呼出最后一口气,又仿佛是溺水之人好不容易将头伸出水面,大口在喘气一般,初时只是一个人,后来越发的多了,慢慢形成了一股声浪,回响在葬坑的每一个角落。 **声,喘息声,低吼声,甚至还有磨牙声…… 方秀才的腿开始打颤,要不是今天见的怪事太多,他绝对已经被吓死了。 突然喀的一声大响,把方秀才吓得一跤坐在地上,寻声看去,只见东南角上最前面站着的一个泥俑,此时胸前竟裂开了一道大缝。 开始是胸前,然后是双肩,双腿,最后一声脆响,兵俑肩腿上的大块泥板崩落下来,露出里面的东西来。 天哪! 那是一个人,活人! 最后,那兵俑的脑袋也裂开了,里面现出的,是一个活生生的面庞。 原来这泥俑里面,是真的人! 此时葬坑内一片乱响,无数的泥板泥甲崩落下来,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现了出来。 这些人几乎是一个打扮,都是身穿黑衣,只是有的有甲,有的没甲,还有头饰各别。 只有四个人,与众不同。 这四个人站在整个军阵的最前方,两个人身穿锦衣袍服,另两人顶盔贯甲,一副大将风度。 一眼看去,所有人都正值青年,精壮无比,生龙活虎。 仙人的仙药,果然不同凡响。‘ 正文 第四章,名臣 始皇十分满意,他站在葬坑边的台阶上,俯视着下面上万勇士。 这些人从泥俑中剥落出来之后,初时眼神迷茫,不知身处何地,可当他们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后,眼神中又透出刚强之色。 此时,最前方的四个人当中,有一人突然跪了下去,口称:“陛下……” 他这一声叫出来,身后上万勇士齐齐看到了秦始皇,然后全体一个动作,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陛下!” 只有三个人不明所以,呆呆地瞧着这些人。 始皇微笑点头:“王翦,平身,勇士们,平身……” “谢陛下……”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王翦转头瞧了瞧身边的三人,喝道:“你等是何人,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最左边的一个锦衣袍服的白面文生摇了摇头:“这里是何所在?你等又是何人?你口称的陛下,又是什么?” 王翦大怒:“胡言乱语,当诛九族……” 始皇轻轻摆手,将王翦压了下去,看着那文生:“张仪,你不认得朕,也不怪你。只因你死得太早。” 那人正是张仪,听始皇一口叫出他的名字,十分诧异,不光他诧异,葬坑中几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他是张仪……两次相秦的张仪……” “诓楚的辩士,以连横破合纵的张仪?” “他还活着?” 这个名字在秦国,实在是太响亮了,几乎是妇孺皆知。 始皇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光是你张仪不认得朕,你身边的两位也不认得朕,可朕却认得你们,名相范雎,大将白起!” 这两个人的名字叫出来,人们又是一阵骚动。 范雎也是秦国名相,为秦国制定远交近攻之策略,终使得秦国最终一统六国。而白起……谁不知道此人是百战百胜的战神!六国军队被他灭掉的,足有一百万人。 白起看了一眼身边的范雎,冷笑一声:“范相,你我又见面了……”范雎拱手一揖:“哈哈,哈哈……” 这两人在生前活着的时候,就是死对头,白起被秦昭王赐死,便是范雎献策,因此二人复活后一见面,便气不顺。 始皇当然看得出来,他高声道:“你们能再生于世,皆朕所赐。前世恩怨,到此勾消,谁若再敢记仇,朕能让他生,亦可让他死!” 王翦与众勇士同声道:“始皇万岁,大秦万岁!” 张仪虽然死过一次了,还是不改那玩世不恭的脾气:“说了半天,敢问这位大王,您到底是谁啊?” 始皇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朕乃赢政!” 一边的王翦怒声道:“此乃我大秦皇帝,第三十七代秦王,秦庄襄王之子。扫灭六国,一统天下。建号皇帝,千古以来,唯此一人耳!” 始皇看着张仪等三人:“你等生前为大秦重臣,今日复生,仍为大秦重臣。张仪,朕封你为右相,范雎为左相,白起为大将,王翦为副将,你等可心服吗?” 秦国以右为尊,因此张仪的位置在范雎之上,张仪倒没说什么,他两次相秦的经历,已足以说明他的优秀。范雎呢?对这位前辈可说是仰慕已久,位置在张仪之下,心甘情愿。 至于王翦,虽然灭六国功劳巨大,可是跟白起比起来,名气还是小了些。他也明白,没有白起对六国军队的杀伤,自己是不可能轻易灭了六国的。况且白起在秦人当中,一直被奉为神明,当初他自杀的时候,秦人非常痛心,各地纷纷祭祀,足以说明白起的地位。因此王翦为他做副将,也没什么说的。 始皇说完,张仪等三人一起跪倒,口称:“多谢大王!” 王翦喝道:“要称陛下……” 始皇一摆手:“且不要称陛下了,你等可知,如今世上,已无一寸秦土。” 众人都是一惊! 始皇接着说:“尔等与朕一起,在此沉睡了一千八百年,世上早已是朝代更替,不知几何,如今一统天下的,是一个叫明的国家。世上既无秦土,我又岂能再称陛下,自今日起,朕仍称秦王。” 众人一齐高叫:“大王……” 秦王突然拔剑出鞘,光寒满室:“大秦勇士听了,世上已无秦土,我等老秦人复生,乃是天意。朕定当率领尔等,用你们的戈,用你们的矛,用你们的弩,去重新开创我大秦王朝,复兴大秦,重统天下。” “复兴大秦,重统天下……” “复兴大秦,重统天下……” 万人的和声在葬坑中回响,久久不息。无数件青铜兵器映着火光,发出慑人的寒芒。 秦王双手一挥,叫声立止,他高声道:“离此不远,便是故都咸阳,白起将军,我命你即刻率军,收复都城!” 白起意气风发:“领命!”然后轻声问道:“大王,不知我们如何才能上得地面?” 秦王道:“且随朕来!” 他领着头,带着哆哆嗦嗦的方秀才,大步回到地宫,在他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军阵,戈矛生辉,箭头闪亮。 众人来到地宫,秦王又开启了一条甬道,与通向陪葬坑的甬道大致相似,只是更宽一些,也是斜斜通向上方。等到了甬道尽头,开了厚重的石门,外面仍是封土。 秦王吩咐:“挖开封土,就可以到达地面。” 白起一声令下,上百士兵轮番挖土,渐渐开出一条通道来。 挖了足有一个时辰,只听一阵欢呼声传来,同时一股清洌的风吹进来,所有人都明白,他们已经挖开了厚厚的封土,来到地面了。 洞口外是一片树林,很是隐蔽,士兵们扩大了洞口,白起第一个走出地宫,重生于世…… 再活一次的感觉……真好! 此时仍是夜间,已经将近黎明,白起吸了第一口人间的空气,辨了辨方向,骊山就在眼前,千百年过去,骊山还是原来的样子,无论人世变迁,王朝兴替,只有它永远静静地卧在那里,一成不变。 白起发出了第一道军令:列阵! 一队队的士兵从地下走出,开始整齐地排列,他们都是久经战阵的勇士,训练有素。排兵布阵只是最基本的,他们甚至睡着觉,都能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儿。 每个人心中都燃着一团火,这团火因为他们生命的复活而越发的抑制不住。他们祖上都是老秦人,世世代代生活在秦国,以前的三十六代君王率领着他们的祖先,开疆拓土,保家卫国,对秦国的感情已经渗透进他们的骨髓里。 眼前已无一寸秦土,他们也成了一群弃卒,这对他们来讲,是最不可容忍的事情,只要将军一声令下,他们就是死,也要夺回自己的国家。 更何况,这个将军,是他们心目中的战神,白起。 无论哪一个士兵,都想在他的麾下效力,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白起一生七十余战,无一败迹。 没有人,想当失败者。 眼下,他们就要收复咸阳,复兴大秦了,每个人的眼中,都放着恶狼一般的光,仿佛看到了羊群一般。 他们果然看到了羊群,白白的羊群…… 这些羊群不是敌人,而是他们自己。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还没有列阵完毕,前面的士兵刚走出几百人,后面的上万人还没出来,怪事就在眼前发生了。 外面有风,夜风,初冬的夜风已经冷的刺骨,刺骨的夜风抚过每一个人的脸庞,身体,吹动了每个人的衣服。 然后每个人身边都弥漫起了一层黑色的雾气! 那不是雾,而是他们的衣服。 所有人的衣服被风吹过的同时,开始裂纹,裂缝,接着如同鱼鳞一般片片脱落,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变成了粉末样的东西,被夜风吹起,挥洒,最终无影无踪。 不光他们的衣服,士兵们手中的兵器,除了几个手执青铜长剑的人以外,其余人手中的长戈,长矛,弩机,羽箭,所有除了青铜以外的部件,无论是木柄,箭杆,全部都开始龟裂,纷纷断折,而箭羽和弓弦,都化做了飞灰,随风而散。 只是眨眼功夫,雄纠纠气昂昂的大秦铁血军团,就变成了几百个白光光一丝不挂手无寸铁的人体模特军团,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怪叫,急不迭的掩住自己的要害,虽然他们很清楚,这里没有其他的人,更没有女人。 只是羞耻之心,让他们做出本能的动作。 正文 第五章,岂曰无衣 白起与他们一样,衣服全没了,可是大将毕竟是大将,死人都见过无数了,还有什么害羞的,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威严地发令:“将兵器收起,全体向后,退回地宫。” 他当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人在地下埋了一千八百年,人虽活过来了,可是衣服还有那些木头做成的矛杆,弓弩,早就朽烂了,初时在地宫内,不经风,还看不出来,这一到地面,不烂才怪。 只不过,他们方才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众人将地上的青铜部件拾起,退向地宫。前面的人退回来,后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慌乱,整齐地退回地宫,等回到有光亮的地方,大家仔细一瞧,无不失笑。 那几百个没了衣服的人也不羞了,毕竟都是共过生死的兄弟,看看身体有什么!一时间也不管大王在此,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白起闭起石门,来见秦王,其中一个军官脱下自己的外袍,给白起披上。光着身子见下属可以,觐见大王,那可是大不敬之罪。 白起见了秦王,将事情一说,秦王大是皱眉,堂堂大秦勇士,连遮体的衣服都没有,出去肯定要冻死。以后传出去,还不让人笑煞,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王翦说道:“大王,衣服的事情,何足挂齿,大家到村镇中,抢些来就是了。” 秦王眼睛一寒:“此地乃是故都,子民皆是我大秦后代,我等身为秦人,乃是他们的祖宗,怎能抢掠?” 范雎回答:“大王此言极是,既是不能抢,只有买了。大王地宫中定有珍宝,只需要出得一二件,几万套衣服,不足一论。” 张仪摇头:“先不可一下买这许多,免得人生疑。最好是逐次购买,先买上三五十件,然后再使这三五十人分头去买。” 范雎恍然大悟,佩服张仪想得周到。 秦王点头,突然盯在方秀才身上:“方白,你与朕办这件事!” 白起看着摔死的李大胡三,说道:“大王,我军中可派一名精细之人,与我穿上这二人的衣服,随他前去。” 秦王应了,从自己玉带上取下一枚金钩,交与白起,白起问道:“谁可前去?” 一人应声而出:“小人请令。”白起看了看他:“你叫什么,是何职位?”那人回答:“小人李敢,上造职位。”白起看了看他,勇悍之中果然透着精明之色,点了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换上衣服,暗藏青铜短剑,收好金钩,陪着方秀才走了。 王翦命军士们休息,自己来到秦王面前:“大王,不知我等还要在地宫中呆多久?” 范雎回答:“想来也用不着多久,两三天之内,便可将衣物置办齐全。” 王翦一喜:“然后我们便可夺回故都!” 张仪摇摇头:“岂止是夺回故都,大王还要率领我等恢复大秦,一统天下,千秋万世。眼下正是良机。” 秦王问他:“怎么个良机?” 张仪回答:“我等眼下的处境是极好的。一万个光棍汉子,要衣没衣,要食没食,要武器没武器,要地盘没地盘,居然还没被人灭掉,不是极好的么?” 秦王威严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来:“张仪,你在我祖上惠文王面前,也是这样说话的吗?” 张仪一揖:“比这要放肆得多了,只是惠文王喜欢我,从不怪罪。大王若是不喜欢张仪的油腔滑调,张仪也会正正经经说话的。” 秦王哈哈大笑:“正正经经说话,那还是张仪吗?只要言而有物,切中时敝,油腔滑调也并非不可。” 张仪再揖:“多谢大王。” 他觉得这位大王很有些惠文王的容人之量,心里十分敬佩,殊不知,这位秦王比惠文王要强得多,尤其在礼贤下士方面。这个王翦最清楚,当年灭楚时,始皇不听王翦“灭楚非六十万人不可”的建议,让李信只带了二十万秦军灭楚,结果大败而归,秦始皇听到这个消息,马上亲自去王翦家登门谢罪,请他出山。这对于一位帝王来讲,是非常难得的。 范雎接道:“大王,左相之言极是。我等眼下处境艰难,且先不要说一统天下,就是自保亦是难矣!为今之计,必先潜身缩首,莫为天下注目。暗中积蓄力量,以图振奋。而最主要的,是先要有一块立足之地。” 秦王点头:“说得好。难道故都咸阳,不是立足之地?” 范雎摇头:“故都乃是关中重镇,无论哪一朝哪一帝,岂有不重看之理?眼下的故都定有重兵防护,攻取不易,就算攻克了,也是天下震动!明国岂不会派重兵前来夺回!况且我大秦亡国以久,天下人早不知道有个秦国,怎么会效忠大王呢?到时候明军攻于外,百姓乱于内,秦军灭亡,指日可待啊。” 这番话如同醍醐灌顶,秦王恍然大悟:“那照右相来看,我秦军眼下当以何策应对?” 范雎毫不迟疑:“方才臣就已经想过了,现有一策奉上。” 秦王一笑:“右相曾与我祖上献远交近攻一策,方有后来的一统天下,今日又有何良策教朕?” 范雎一揖:“今日臣所献的,却非远交近攻之策,而是恰恰相反。” 秦王一怔:“恰恰相反……右相的意思是,近交远攻?” 范雎点头:“正是。且听微臣道来。远交近攻一策施行之日,乃是我大秦国力强盛,带甲百万之时,打下一寸土地,秦国的土地便多了一寸,打下一尺,便多了一尺,可今日不同。我大秦尚无立锥之地,军士也只有万人,要想立足,谈何容易。骤然发难,攻城掠地,只能引起明国反扑,因此当务之急,是先要悄无声息地占住一块土地,与当地人和睦相处,再用重金贿赂地方官吏,能让我秦人在当地定居,之后的事,便都好办了。” 张仪抚掌而笑:“范相之计甚好。如此,我军便可以暗中招兵买马,扩大实力,又不会引起明国注意。” 秦王也是点头称是:“这是近交,那么……远攻呢?” 范雎回答:“在我秦人定居之后,可以派出勇士,远出骚扰掳掠,只劫府库,不动百姓,明国府库,劫了也无妨,如此一来,关中动荡,我秦军便有可趁之机,还可以靠劫来的粮米钱财维持军用,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秦王大笑:“范相果然是良才,眼光独到。却不知范相以为哪块地方,适合我秦军暂住?” 范雎面露难色:“大王,我等在地下一千八百年,世上之事,久已不晓了,等白起将军购得衣物,才可派出斥候暗探,了解世间之事。” 秦王点头:“看起来,此事急切不得。” 张仪接道:“正是,大王,我等眼下可说是一穷二白,空守着些珠玉珍宝,守成尚且困难,何谈开拓。眼下每走一步,都需谨之慎之。一步走错,恐怕满盘皆输。微臣好不容易再活一世,可不想这么快就再死了。” 众人一齐大笑。 不提众人在地宫商谈,再说白起与李敢,他们随着方秀才到了村子,白起放眼一瞧,只见人家约有七八十户,心中便有了计较。 方秀才问他:“白……白起将军,村子到了,我们是要挨家挨户去买吗?” 看来他对这位号称“人屠”的战神十分敬畏,声音都有点发颤了。要知道,这位仁兄以前活着的时候,杀人百万,杀人在他的眼睛里,就如同踩死只臭虫一般,自己一句话惹得他不高兴,没准就小命难保。 白起冷然道:“用不着,村里谁家最有钱?” 方秀才回答:“自然是保正了。哦,就是亭长。” 亭长,便是保正,一村之长,方秀才读过史记,知道以前的那位汉刘邦就做过亭长,所以急忙回答:“就在前面,那家最大的宅子就是。”白起一点头:“引我们去。” 正文 第六章,与子同袍 三人向亭长家走去,白起低声吩咐李敢:“小心在意,我做什么,你便做什么。” 李敢回答:“领命。” 白起来到方秀才面前,低声说了几句,方秀才连连点头。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村内的保正周五正开了大门,没精打采地扫着门前的土,忽见方秀才带着两个人前来,直到面前。他问了一句:“秀才,有事儿吗?” 只听方秀才干咳了两声:“保正,是这样的。我这两个亲戚从渭南来,有点事情想托您办一办。” 周五直起腰:“什么事?” 李敢忙回答:“小人村里遭了兵灾,所有东西被抢得精光,连衣服都没给留下一件,大人孩子无法出门,只得来宝地买些衣服。” 周五一愣:“渭南有兵灾?陕西别的地方有乱匪,没听说过渭南也有啊。” 方秀才苦着脸:“这年月,还有清平地方吗?” 周五点头:“也是……那你们怎么不就近买,大老远跑到这里?” 李敢回答:“就近?就近的村子和我们一样,方圆百里之内,鸡犬不留,我们邻村人买衣服,去得更远!” 周五一撇嘴:“都抢光了……你们拿什么买?” 白起取出那个金钩:“这是抢匪走时丢失的,应当够买几百套衣服了。” 周五见了,眼睛发出光来:“是金的吗?” 白起递了过去,周五接过掂了掂,眼睛里的光彩更盛:“果然是金的,是金的。”白起一把又夺了回去:“您帮我们买衣服,买齐之后,这个便是您的。” 周五堆起笑容,将三人让进屋子:“且先少坐,我去去就来。几百套衣服,小事一件。” 说着他跑出门去,敲起了钟。 不一会儿,村子里的男女强打着精神来了,一个个议论纷纷:“莫不是又要加饷了?” “家里连粮食都没了,哪有钱来交饷……” “真是不让活了……” “说不得,要再征饷,老子也造反去……” “莫要胡说,小心诛九族……” 看人到得差不多了,周五将事情一说,众人面面相觑,都有点不敢相信。周五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吧,家里有穿不着的衣服,都可以给我,每套十文钱,快快回家去取吧!” 众人一听,如同大旱逢雨,一哄而散,各自归家找衣服去了。 要说粮食,家家没有,可是衣服总还是有几件的,穿不着的衣服,不如换点铜钱,也好买点粮米度日。至于冬天怎么办,那是以后事了,没有多余的衣服,可以挨过半年,可没有粮食,半月也挨不过。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清楚。 不一会儿,各家都捧着衣服来了,大包小包,吵吵闹闹的要领铜钱。 周五与老婆查点了一翻,见约有三百来套衣服,除去实在不能穿的,还剩余二百四十多套,看来各家都是拼了老命了,有的壮年光着上身,连自己仅有的衣服都拿来了。 周五一五一十地给钱。 二百四十多套衣服,便是两千多文,合成银子约莫二两多,周五心里暗自得意,那个金钩至少也值十两银子,拿到城里一卖,能买十余斗米,过上三个月,不在话下。 等人都走散了,周五将衣服都堆在板车上,来见白起:“二位,村子里所有的衣服,都在这儿了。” 白起看了看,好多补丁摞补丁的,也就凑合着能穿。这样的穷村子是找不出几套像样的衣服的。 周五说完了,盯着他手里的金钩。 白起一笑:“还有个事儿,我二人老远来的,人生地疏,这车衣服只怕走不多远,便被村民们抢了回去。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么!” 周五连连摇头:“我村中都是良民,绝不会办这样的事。” 白起冷笑:“眼下还有几个良民?不是我信不过,实在是以防万一。”周五问他:“你想怎么办?”白起回答:“烦请保正与夫人送我们一程,也不用远了,只要出村几里就行。” 周五一皱眉:“还要我们送你?” 白起站起来一拱手:“既是如此,在下告辞,今天的事就当没有,我们去别的村买衣服。” 周五哪里肯放:“别走别走……好吧,左右也没什么事,送就送吧。可是我若送了,你们赖帐一跑,又怎么说?” 白起晃了晃金钩:“这就是我让夫人相送的原因。等出了村,我会把金钩交与夫人,这样你就不怕我们跑了吧。” 周五恍然大悟:“好好好,就这么定了。” 白起吩咐李敢拉起板车,因为村子里连狗都被吃光了,哪还有马和牛等大牲畜来拉车,只好人拉了。 一行五人拉着车上路,刚出了村,白起便将金钩交给了周五老婆,那婆娘眉花眼笑,不知道说点什么好,一个劲地说周五:“你这浑人,也不帮人拉拉车,看人家多累啊……” 周五也是个怕老婆的货,又加上有金子入帐,自然格外卖力,抢着拉车,李敢刚要推辞,只见白起微微点了点头,便没说什么,将车辕让给了周五。 五个人出了村子,走出四五里路了,约莫着离地宫不远了,路边上一片野林,白起到了这里,看看四下无人,说道:“好吧,就送到此地,辛苦二位了。” 周五忙道:“不辛苦,不辛苦,以后还想买什么,只管找我。方圆五十里的人头我都熟悉。” 白起盯了李敢一眼,李敢想起了白起事先吩咐的话,暗自注意。白起笑道:“如此甚好,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说着走到周五面前一拱手,躬身一礼,周五急忙答礼相还,也拱手一揖。 就在他的头刚一低的时候,白起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青铜短剑,一转身便到了周五身后,青铜剑闪电一般放在了周五的脖子上,猛地一划。 一道血线射出,足足有六七尺远,溅了对面的方秀才一脸。 周五连叫也没叫出声,一双手抓住咽喉,咯咯了几声,就倒地而亡。 与此同时,李敢已经跳到周五老婆面前,青铜短剑寒光一闪,那婆娘的脖子也断了。 两个人几乎同时倒了下去。 方秀才吓得一跤坐在地上。 白起杀人之后,看也没看,从那婆娘手中将金钩取回,一声冷笑:“大王的宝物,你们也消受得起么!” 说完来到方秀才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你不要怕,这两个人太贪心了,因此该死,而你不同……” 方秀才哆嗦着来了一句:“多谢……多谢将军……” 白起冷笑:“不用那么客气!” 说着举手一剑,由方秀才下巴底下刺进去,直达头腔,几乎没柄。 方秀才双眼一翻,同周五夫妻一起见阎王去了。 白起这才说出下半句话:“你自然不同,你知道得太多了。” 杀了三人之后,白起与李敢将尸体拖进树林中,剥下三人的衣服,草草埋了。然后拉着这一车衣服回到了地宫。 秦王见只有他们两个人回来,便明白了怎么回事,也没多问,毕竟这样一个酸儒文生,微不足道。要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儒生。 白起选出了二百四十余人,穿上了衣服,秦王将地宫中的宝库开了,从中取出一些金珠美玉,告诉他们拿到市中变卖了,去买衣服与粮食。白起吩咐了几句,要他们分开行动,切不可露出马脚,买了衣物粮食,速速回来,另派几人前去市中打探消息,他们眼下必须要明白的,是如今的世道。 这个叫明国的国家,究竟是多么强大,有多少兵马,多大的疆土。 张仪坐不住了:“大王,微臣想一道出去,买些书籍图册,也好知道这一千八百年来,世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秦王点头:“白起,你派两个人,好生保护先生。” 白起回答:“用不着别人,我亲自保护。” 他吩咐李敢同去,三人出了地宫,向咸阳城走去。 正文 第七章,岂曰无食 几乎与此同时,北京皇宫。 年轻的皇帝崇祯正在坐卧不宁。他已经日接三报,后金军就要攻击北京城了。 这是继大明正统十四年,嘉靖二十九年以来,第三次北京保卫战。 在这个时刻,他多么希望自己身边,也有一个于谦。 可是后来的事实证明,他身边确实有个“于谦”的,而这个“于谦”却被他亲手杀掉了。 崇祯前几天刚刚处决了袁崇焕,而后金的汹汹攻势已经展开。 事实上,半月之前,明庭就已向各地发布勤王令,命令各地的军队火速驰援京城,此时接到的飞报也表明,甘肃,陕西,山西,河南与山东各路的援军都在拼命赶向北京,最近的距离京城只有两日路程了。 照理来讲,京城的守军支持个把月也不成问题,剿贼不敢说,守城还是可以的。皇帝大人还用不着如此着急。 事实也是如此,崇祯着急的不是后金军,他明白这些蛮子是来抢东西抢人的,并不会攻陷他的京城,他真正着急的是自己的后院。 陕西巡抚的奏折就在龙书案上摆着,上面像水浒传似的列着一系列的人名。 飞山虎,大红狼,神一元,混世王,上天狼,独行狼,点灯子,过天星,满天星,老回回,二郎神,黑煞神…… 几乎各洞的神仙妖怪全都到齐了。比西游记还热闹。 上这封奏折的当然不是吴承恩,可是陕西的情况绝对比大闹天宫还要热闹一百倍。这些“神仙”全是带头造反的人。每个人手下,少则数百人,多则上万人,还有几万人的。招摇过市,横行无忌。 整个陕西已经烽烟四起,乱成了一锅粥。 原因很简单,饥荒! 而且大明朝国库空虚,无钱赈饥。那些吃不上饭的人们只能揭竿而起。 此时的大明,真的是前门进水,后院失火,运气背到了家。 崇祯正在气极败坏,有人进了勤政殿,跪倒磕头:“臣杨鹤觐见。” 崇祯这才有了点笑容:“平身吧。杨卿,我听你说有平定西北之乱的计策,且说来听听。” 杨鹤起身:“正是,西北之乱,流贼无数。可是那些流贼都是百姓和拿不到军饷的官军,只要国库出些银钱,为臣前去招抚,一年之内,流贼必平。” 崇祯皱起了眉头:“眼下国库空虚,怎生是好呢?” 杨鹤沉吟了一下,迟疑地说:“以微臣之见,陛下只有……只有动用内库帑银了。” 他所说的内库帑银,就是皇帝的私房钱。 崇祯咬了咬牙:“也好,我这就给你拨十万两,记住,一年之内,平定西北。” 杨鹤松了口气:“臣可以立军令状。”崇祯摆摆手:“下去办差吧。” 从勤政殿出来,杨鹤刚要回家准备出行,朝房里出来一个人将他拦住了,这人三十五六岁年纪,细眼黑须,生得极有威势。 这人拦下了杨鹤,一拱手:“杨大人。”杨鹤一瞧,也急忙还礼:“亨九兄,是你啊。” 此人名叫洪承畴,号亨九,刚刚外放了陕西参政,还未来得及离京上任。二人的关系很好,平日里无话不谈,洪承畴能外放,还是杨鹤的举荐。 洪承畴问他:“杨大人,皇帝准你去陕西平乱了?” 杨鹤满面兴奋:“是啊,还拨了内库帑银十万两,有了这些银子,我定能将贼乱抚平。” 说完看了看洪承畴,发现他脸上很不以为然,就问:“亨九兄有何心事,只管直说。” 洪承畴叹息一声:“杨大人,十万两帑银算是不少了,可是流贼众多,这些钱分到人头上,每人能有多少!够养活他们多少天?一旦银子花完了,他们只怕还是要反。” 杨鹤摇头:“今年陕西大旱,粮食无收,因此才有这么多的流贼,只要让他们度过这几个月,到了明年麦收时候,有了吃喝,他们就不会反了。” 洪承畴仰头看天:“但愿如此……” 杨鹤说道:“后天我就动身,亨九兄与我一同前往,路上你我再细细商议。” 二人一路说着平贼之事,回家去了。 白起与李敢,护着张仪直奔咸阳而来。 咸阳自从被项羽烧坏之后,就变得破败不堪,后来虽然经刘邦修复,终究未复旧观,因此咸阳日渐一日的衰落下去。如今的咸阳城,地位已经远远不如西安了,也就是个普通县城罢了。 将近中午,三个人进了县城,白起吩咐李敢:“去找个人问问,哪里有卖书的地方?”张仪一笑:“不用不用,咱们先去吃饭。” 白起一愣:“吃饭?”张仪点头:“是啊,你们不饿吗?咱们活过来,这第一餐,可要讲究。” 李敢卟的笑了,其实他早饿了。 白起一皱眉:“右相,我三人身边没有钱,如何会账啊?难道要吃白食?我可听说过,右相在未遇到惠文王之时,穷困潦倒,这白食可没少吃吧……莫不是有独家秘籍?”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张仪翻了翻白眼:“独家秘籍是没有,不过我有这个。”说完他从怀里取出一颗珍珠来。白起接过瞧了瞧:“这是大王给的,不过也要先去当铺典当了钱,才可以吃饭。”张仪一笑:“不用那么麻烦,只管随我来。”说着他向路边一指,那里正好有一家酒店:会宾楼。 这会宾楼正是咸阳一等一的酒店,二层楼的铺面,门前挑着彩灯,看上去也算华丽了。此时虽正是荒年,可城里还有的是富得流油的老爷们,因此酒店的生意倒还可以将就。 此时正是饭时,会宾楼里各种声响汇成一片。 张仪三个人进了楼子,向伙计要了二楼一间雅阁,进去坐下,伙计问要吃什么,张仪大咧咧地吩咐:“有什么拿手的,只管端上来。” 伙计看了看三人的打扮,因为白起去买衣服的村子太穷了,买来的衣服比要饭的也强不了太多,伙计心头有气:三个叫花子,跑这里来吃霸王餐…… 张仪一见伙计的眼色,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一声冷笑,取出那颗珠子,往桌上的漆盘里一丢:“这颗珍珠,够吃几顿了吧。” 伙计拾起珠子,仔细看了看,心里拿不准,就放下珠子,说声少候,跑下楼去,不一会儿,上来一个中年胖子,看样子是掌柜的,胖子拿起珠子仔细看了看,又掂了掂,最后用手指使劲擦了擦,这才眉开眼笑,急忙拱手:“三位贵客,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上好酒菜这就奉上,这就奉上……” 张仪拦住了他:“且慢。我还有一事相求。”胖子急忙问什么事,张仪一笑:“实不相瞒,我们三人是贩马的客人,路上遭遇劫匪,失了金子,只剩这颗珠子,本想去当铺典当了,好做路费回乡,又觉得当铺杀价杀得厉害,我有意将这颗上等珍珠卖给你,如何?” 胖子一听,忙问:“不知贵客要卖多少银子?” 张仪听了一愣:“银子?” 要知道,春秋战国直到秦始皇,世上流通的都是铜制的钱币,直到汉代,白银还没有做为货币流通,只是做为贵重物品存在。因此张仪不知。 胖子以为张仪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句:“贵客想卖多少两银子?” 张仪这下遭了难,只得随口回答:“十两。” 胖子一听,差点乐趴下。他算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样一颗珍珠,差不多能卖十两金子,这位冤大头只卖十两银子,真是天上掉下来的财运。 胖掌柜果然了得,虽然心里乐开了花,可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表情,甚至还皱起了眉头:“这个价……也好,高是高了点,可念在你们是外乡人,又遭了劫,就可怜你一回,十两就十两。” 张仪好像也觉得卖得贱了,有点不甘心:“既是可怜我们,那就可怜到底,这桌酒菜也奉送我们,如何?” 胖掌柜咂咂嘴:“贵客,您可真会做买卖,好吧,今天注定是要割肉了,伙计,上好菜,好酒。” 等伙计和掌柜都走了,李敢伸伸舌头:“先生,您肯定卖得太贱了。” 张仪鬼鬼地一笑:“别急,等一会儿你就不嫌贱了。 正文 第八章,与子同仇 没过片刻,好酒好菜如同流水一般送了上来。等到菜上齐了,张仪不让伙计走,拉着他坐下,要问他点事情。伙计不敢坐,只好站着,张仪先问了卖书的地方,伙计指点了,说在县衙边上就有个书局,张仪又说:“我三人在西戎贩马十年,刚刚回到中原,尚且不知这里发生的事,你这里客人多,听得也多,不妨给我们讲讲中原之事。” 说着赏了伙计两杯酒。 那伙计很是健谈,而且谈吐绘声绘色,将这几十年来的世道,说给三人听。说起什么天启木匠皇帝信任魏忠贤,当朝崇祯皇帝剐了袁崇焕,还有什么孙承宗,皇太极,当今有名的人物,说得头头是道。 伙计说了足有一个时辰,张仪他们的饭也吃完了,最后三个人打着饱嗝站起来,张仪还不走,让伙计包了十几斤好牛肉,又要了两坛子上好美酒,李敢背着肉,白起背着酒,三人这才走下楼来。 胖子早在门口等着呢,柜上放着十两雪花纹银。 张仪取出珠子,交在胖子手里,这才从柜上收起银子,揣在怀里。三人与胖掌柜拱手道别。张仪看似喝多了,出门时脚正踩在门槛上,身子一歪,便要倒下。 胖掌柜正好在边上,急忙伸手扶住:“贵客,您慢着点。” 张仪站稳了,嘴里连连说着:“多谢关照,多谢关照,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李敢还是觉得珠子卖贱了,不想走,张仪拉着他再不回头,一道烟地上了大街。 直到拐过一个弯儿,李敢这才说话:“先生,您还是卖得贱了啊……” 白起在一边冷笑:“你小子还是太嫩了,张先生前世之时,将山东六国骗了个遍,何曾做过一次亏本买卖?” 李敢一愣:“将军这话怎么说?” 白起看着张仪:“该让他明白了吧。” 张仪得意地一笑,伸出手来,在李敢面前一晃,空的。可他一翻掌,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颗珍珠来。 李敢大睁着两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幸好白起解释了:“方才张先生假装滑倒,那胖子一扶之时,张先生已经巧施妙手,将珠子拿了回来。可笑那胖子还懵然不知哩。” 就在此时,只听身后一片吵闹之声。 只听那胖子叫喊着:“拿出来,定是你拿了……” 伙计在分辩:“我哪里拿了,我离你老远,定是你没装妥当,珠子滚落了!” 三人相视而笑,背着酒肉向书局走去。李敢佩服得五体投地:“先生真是了不起,还会这一手。” 张仪晃着脑袋:“这算什么,我师父鬼谷先生,天文地理无所不知,三教九流无所不晓,这点手艺,只是雕虫小技罢了,他老人家看我性子跳脱,就教了我这个,想来苏秦他们,就算想教,也是绝不肯学的了。” 三个人一路说笑着,来到县衙边,果然看到一个书局, 三个人走进去,四处找竹简,看了半天,一片也没见着。 先秦时代用的竹简,早已被纸张取代,只是他们并不知道。 店主过来招呼,白起和李敢没有说话,怕露了馅。张仪指了指四下的书架,问道:“这上面摆的都是书吗?”店主点头:“全是书,各类都有。”又压低声音:“还有新到的****,金瓶梅,品花宝鉴,图像本的,看不看?” 张仪摇头:“我要史书,全部都要。” 店主急忙搬过来一摞,张仪翻开一本史记,用手指搓搓纸张,觉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白绢,便问:“这个……” 店主忙道:“这可是上好的板纸,纸品当中最好的啊。不泛黄,不发皱,放上二十年,还跟新一样。” 张仪点头:“好纸,好纸。”心里暗想:什么叫纸啊!他灵机一动,又吩咐店主取些实用类的书籍,什么工程测绘农业建筑手工……越多越好。 就这样足足买了一大捆,花去将近半两银子。 买完了,教李敢背着,刚要走,突然听到街上一阵喧哗。 三人寻声看去,只见边上的县衙中涌出来一群人,其中五六个人穿着号衣,像是当兵的,其他的人都是公差打扮,推推搡搡,闹到街上来。 这样一来,街头便围了一群人看热闹,张仪三个也夹杂在里面。 只见那些公差打扮的人大都手执黑红两色的水火棍,一边向外赶当兵的,一边劈头盖脸地乱打,那些当兵的手中有刀,可架不住对方人多,没几下刀就被打落在地,随后头上身上腿上挨了不少棍子。 那些当差的也没敢下狠手,此时把当兵的轰到街上,就停了手,一个头目骂骂咧咧地:“大人正在午睡,你们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再不闭嘴,把你们的牙都打掉了!” 一个当兵的甚是凶悍:“老子进京勤王,路过这鸟地方,你们大人不准备饭菜招待,反而躲着不见,是何道理!” 那头目骂道:“招不招待,那不是你们该管的事,叫你们长官来……” 此时突然人群一分,走进来十四五个人,当头的一个顶盔带甲,看样子是个长官。那几个当兵的一见此人,都不敢动了,规矩地垂手而立。那个当兵的说道:“王参将,您可来了,给我们做主!” 那王参将满脸怒气:“谁让你们在此胡闹的?你们知不知道,这里的县令是谁!凭你们也敢找他的麻烦……” 就在这时,只听人群外头有个细细的声音:“是谁在咸阳城撒野,不服管教啊……”这声音傲慢之极,官腔十足。 那些公差两边一散,中间走出一人,生得白白胖胖,细眉窄目,一身红色官袍,大腹便便看上去像个不倒翁一样,满身官气。 王参将见了此人,急忙堆出一副笑脸:“赵大人,下官乃是甘肃杨总兵麾下参将王显,御下不严,多多得罪,多多得罪……” 那赵大人哼了一声:“王参将,方才本官正在午休,却被你的兵吵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王显连忙拱手:“这几个是新收的兵,不懂规矩,扰了大人清静,我这就责罚他们,日后大人在兵部吴大人面前,还要与小将美言几句。不要追究才是……” 原来这位赵县令乃是兵部侍郎吴尊的外甥,怪不得王显如此怕他。 赵县令眯起眼睛,不发一言,王显知道他的意思,虎起脸对着这六个闹事的兵士:“你们擅闯官衙,无视军法,本当斩首,可如今京城吃紧,用人之际,就先不斩你们。来人,当街杖责六十。” 身后的侍卫们上前,将这几个人按倒在地,借来了当差的水火棍,扒下裤子,当街就打。 砰啪之声不绝于耳,那六个人中有吃不住痛的,号叫起来。 赵大人捋着山羊胡,微笑不语,幸灾乐祸。 白起低声冷笑:“这种军官,如何让士兵心服……” 刚打了十几棍,猛听人群外面又是一阵骚动,气冲冲地闯进几个人来,当先一人身材高大,高颧浓眉,相貌虽是普通,可是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间,极有威势。他身后紧跟着一人,虎头豹晴,神色凶悍。 那被打的几个士兵有一人见了他们两个,大叫:“李哥,救我……” 那高颧浓眉的人一皱眉:“刘芳亮,刚歇下脚就不见了你,怎么如此没出息,是不是调戏妇女了?” 刘芳亮大叫:“李哥,兄弟什么时候调戏过妇女,都是这县令不良,不肯接待,害得兄弟们挨饿,大伙儿已经三个月领不到军饷了……” 正在掌刑的侍卫们见了此人,也都慢慢地住了手。 王显十分不爽,冷笑一声:“李自成,我自管教他们,用不着你来插手,退下去。” 李自成一指刘芳亮:“芳亮和另两个是我的人,要管教,也应该是我管教,用不着劳烦参将。”说着向身后的人吩咐::“李过,护着你亮哥回去。” 李过答应一声,过去轰开了侍卫,扶起刘芳亮。 王显大怒,来到李自成身边,低声说::我劝你还是识实务,这位大人是兵部吴大的人外甥,得罪了他,你还想活命吗?” 李自成点点头:“如此说来,我给他赔礼也就是了。”说完大步来到赵县令面前,拱了拱手:“我是王参将部下,总旗李自成,我的兵得罪了大人,在下与大人赔礼。” 赵县令哪里把一个掌管五十人的总旗放在眼里,冷笑了一声,正眼也不瞧他。李自成哈哈一笑,伸手从腰间将佩剑摘了下来,双手一托:“大人,这把花马剑锋利无比,算是宝物,这就献与大人,还请高抬贵手。” 正文 第九章,修我戈矛 刘芳亮大叫:“李哥,这把好剑你得来不易,岂能送人……” 赵县令斜眼看了一看,只见剑鞘陈旧,便有点瞧不上眼:“锋利无比,哼哼,怎么个锋利法儿?”李自成回答:“砍铁不伤,断头如切豆腐。”赵县令唔了一声,指指刘芳亮:“那好,你拿他的头试试,看是不是如切豆腐!” 李自成嘿嘿一笑:“遵命!大人……” 说着手握剑柄,呛的一声响,拔剑出鞘,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那把剑耀眼生花,寒气逼人,果然是好剑。 众人刚刚喝了一声彩,李自成随手一挥,那位县令赵大人的头就骨碌碌地落在地上,只余一个身子,兀自直立不倒,腔中的血激飞上半空,点点滴滴洒落下来。 谁也想不到,这个李自成的胆子比天还大,居然当街就杀了县令。王显大叫一声:“李自成,你要造反……”叫声未落,李自成的花马剑已经当胸刺了进去,从前胸直捅到后胸。 他身边的侍卫们全都呆了,还没反应过来,李过与刘芳亮等人已经拔刀在手,冲杀过去,三下五除二,砍倒了七八个,余下的几人叫一声娘,四散而逃。 看热闹的百姓们也没料到出杀人的事,吓得掉头就跑,白起也想护着张仪走脱,可张仪却向他摆摆手:“别急,看看再说。” 李自成杀了县令与参将,然后将手下人聚齐了,对他们说:“弟兄们,咱们当兵没饷,立功无赏,这官军还有什么当头!今日我杀了当官的,这就扯旗造反,你们怕是不怕?” 李过刘芳亮等人一齐回答:“不怕,死活都要跟着李哥。” 李自成点头:“那好,李过,你去招集我的那一旗人马,把他们都拉过来,咱们城南十里外见面。记住,最好多拉几匹好马。如果咱们一人有两匹马,官军就是追来,也追不上。” 李过答应着走了。 李自成带着刘芳亮等十余人刚要出城,一眼看到张仪白起等三人,不由得一愣,他觉得这三人不是普通百姓,就问了一句:“你们怎么不跑?” 张仪一笑:“壮士爱兵如子,而且当机立断,敢做敢为,思虑周详,将来必成大器。” 李自成微微哂笑:“几位想跟着我吗?” 张仪摇头:“在下等还有要事,不能奉陪。只不过今日相见,算是有缘,我想几位定然缺少盘费,在下这里有纹银十两,就当个见面礼吧。” 说着,他将银子取出,递了过去。 李自成示意刘芳亮接下,然后一抱拳:“这些银子,定能解我燃眉之急,自成这里谢过了,不知三位高姓大名,日后相见,定当厚报。” 张仪报了名字,然后与李自成拱手而别。 李自成出了咸阳城,会合了李过带来的一众人马,约有六七十人,一百多匹好马,投奔王左挂去了。王左挂对李自成颇为看重,让他独领一队,军中称之为八队闯将。 且不提李自成,再说张仪等人,出了咸阳城回地宫,白起问他:“先生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张仪紧皱双眉:“这个人隆鼻广额,虎视狼顾,单看这几处,有帝王之相。可是又高颧深眶,此乃有始无终之貌,综合来看,此人绝非一般人。真若造起反来,必能扰乱天下。” 白起点头,他相信张仪的相术,要知道鬼谷子的高徒,看人还是非常准的。 李敢插了一句:“既是这样,我们杀了他不是更好?免得以后多个敌手。” 张仪摇头:“以后杀可以,眼下可不行。” 白起赞同:“眼下我大秦想要崛起,只有浑水摸鱼,趁乱而动。有人扰乱天下,正是我们的机会,岂能杀了?” 李敢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小人就是见识短。” 回到地宫,天色已经黑下来。出去的人陆续都回来了,地宫中堆起了各种物品,有衣服粮米钱币银两,甚至还有锅盆碗盏,杯筷壶盘,外加几辆板车,倒像是开了杂货铺。 白起与李敢奉上酒肉与秦王,大众则是饱餐了一顿干粮,吃饱喝足,秦王命军士们好好休息,自己则招集四位重臣,商议之后的事。 张仪说道:“等再过几天,我们囤积数天的粮米,就可以向西走,那里的人烟少一些,利于躲藏。在那边我们招兵买马,聚草囤粮,日后方可东进。” 范雎与王翦也同意这个观点。 可是白起反对:“我们不应当向西,而应当向东走。” 范雎不解:“向东?以我看是自寻死路,那边接近晋地,人口众多,不易躲藏吧。”白起摇头:“要说躲藏,我们一万大军,躲在哪儿都会引人注意,而我说向东,是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秦王来了兴趣:“大将说来听听。” 白起回答:“我们先躲藏于民间,如果一切顺利,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兵强马壮,到时候大王振臂一呼,大秦再次崛起,定会招来天下侧目。此时明国必定会大举来攻。我秦军必定四面受敌。若向西走,无险可依,且甘肃凉州一带乃是军事重镇,定然驻有重兵,于我不利。” 王翦问他:“那么向东呢?不一样吗?” 白起说道:“当然不一样。我事先想依托函谷关,可问过哨探,函谷关已经废弃多年,如今陕西最重要的关隘,是潼关。这座关地处黄河渡口,南有秦岭,东有禁谷,西接华岳,山高路狭,谷深坑险,易守难攻。为今之计,我们只有躲藏于潼关附近,一旦发难,先拿下潼关,挡住东方之军,这样明国的军队就无法从东面攻我,南面有秦岭,他们也不容易进来,因此我秦军只要留意西北两面便可。这样一来,可比四面受敌好得多了。” 秦王非常高兴,拍掌大笑:“不愧是战神白起,果然眼光独到,就听你的。” 商议已定,各人开始休息,第二天有更多的人出去采买,这次不光是去咸阳城,各个大一点的村镇都去到了,买回来的东西更是多得堆成了山,光是衣服就有两万余套。 这下子大家再不用赤着身子见人了。 第三天的晚上,白起约摸着买来的粮食也足够路上食用了,便想向秦王请旨明天起身。可这时候突然从外面急匆匆地跑来一个斥候,低声对白起说:“大将,我得到一个消息,咱们的行踪漏了,有一股流贼正从西边向咱们这边来呢。” 白起一皱眉:“我们的人走漏了消息吗?” 张仪摇头:“应该不是,看样子,我们在咸阳城里大肆采买,又进当铺典当珠宝,肯定是露了富了。照我看,当铺里的人定然和这伙贼寇有关联。” 白起问斥候:“那伙流贼有多少人,装备如何?” 斥候回答:“我远远地瞧了,大概有三四千人,其中还有接近一半的老幼和女人,只有几十匹马,手里的家伙长短不齐,甚至还有农具。看来这是一伙造反的农民。” 王翦冷笑一声:“乌合之众,岂堪一击!” 白起轻轻摇头:“要说他们是乌合之众,咱们还不如人家呢。人家有马有军器,咱们有什么?眼下再想置办军器,肯定是来不及啦,都尉何在?” 都尉是军阵里职位最高的军官,只见一个面相威严的人站出来,抱拳回答:“小人子义。” 白起吩咐:“你带上一千人,地宫外等候,注意不要列阵,散开分布。越乱越好。”子义答应一声,叫了一声:“左队出列,随我来!” 一千人整整齐齐地走出地宫去了。 正文 第十章,与子偕行 白起来到秦王面前:“大王,我想向您要些珍宝。” 秦王不动声色:“你想将那伙民军收买过来?”白起摇头:“现在还不是招兵买马的时候,我要消灭他们,可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厮杀,这些珍宝只是迷惑敌军的,借用一下,很快就奉还。”秦王点头:“宝库就在那边,随你取用。” 白起谢了恩,又将王翦拉在一边,暗自吩咐了几句,王翦点头:“绝不辱命!” 白起叫李敢扛上两箱珠宝,走出地宫来到地面,只见那一千军士果然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散坐在林子里,无人说话。 他们是非常有纪律的战士,平时沉默如冰,可一旦打起仗来,马上就会变得熊熊如火! 这才是最精锐的军队。 白起看了看,心里挺满意,问子义:“你知道弦高犒师的故事吗?” 子义点头:“知道,要不是这家伙胡弄了秦军,孟明视他们早打胜仗了。”白起点头:“不错,眼下你就当一回弦高吧。”子义一拱手:“全凭将军吩咐。” 白起示意李敢将一箱珠宝扛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子义连连答应,带了十个人,与李敢去了。 向西走出二十来里路,果然看到一条火龙,那是无数个火把,蜿蜒着行来。子义示意手下人注意,然后大步迎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是一队壮汉,都是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刀,最前面的人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过来十几个黑影,大叫了一声:“前面什么人?” 他这一声喊,夜空中传出老远,后面的人一阵骚动,很多人左顾右看,忙不迭地举起兵器,完全不成队形,也没有统一的号令,只是整个队伍停下了。 子义暗自冷笑:“果然是一伙乌合之众,没有训练,没有纪律,没有组织!”想到此,他大喝一声:“送礼来的,请头领相见。” 走得近了,那群民军见来人不多,也没兵器,这才松了心,立时胆气豪壮,几十个人上前,将子义等十二人围了起来,十几个枪尖顶住他们的前胸后背。 有个小头目问子义:“送什么礼?你是谁?” 子义回答:“我叫子义,是白起将军的部下,请你们头领见一见。” 此时早有人报到后面,随后一群人拥着一匹马走过来,马上坐定一人,大胡子,黑脸膛,豹头环眼,来到近前,看了看子义,又瞧了瞧李敢手里的箱子,突然一阵大笑:“老子就是张飞,你们是谁的部下?” 此张飞可不是三国时候的张飞,如今的农民军为了引人注意,对外和相互之间,都是称呼外号,于是各个朝代的英雄们便都复活了过来,什么刘备,关羽,曹操,薛仁贵,秦叔宝……就差诸葛亮和刘伯温了。 子义当然不知道张飞是何许人也,听他一问,又回答一遍:“我们是白起将军的部下。” 大胡子估计也没听说过白起,毕竟不是评书里的名人,也不在意:“你们来干什么?” 子义一笑,示意李敢打开箱子。 箱子一开,映着火光,里面珠光宝气,晶莹灿烂,晃得那些人全花了眼,一个个脖子都伸直了。 大胡子张飞的口水差点流出来,急忙一挥手,手下人过去将箱子收了。然后哈哈大笑:“你们的头领很会做人啊……送这么重的礼,想干什么?” 子义回答:“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股人只有一千来人,又没家伙,怕碰到官军,如果能归到将军麾下,有个投靠,那自是再好不过了。不知将军答不答应收留。” 张飞一听,又是一阵心喜:一千来人,可不算少了,自己这一股人虽说有四千之众,可有一半多是家属,能作战的也就一千多人,如果能收降了这一千人,自己的力量陡然壮大一倍,肯定能混出个模样来。 想到此,他点点头:“看在你们头领会做人的份上,都过来吧,不过有一点,要听我的调遣。” 子义大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张飞突然低声问他:“珠宝是哪里来的?还有吗?” 子义微笑:“还有一箱,比这还要多,不过那得等到我们投靠了将军之后才能奉上。”张飞哈哈大笑:“你们头领很精细啊,好吧,这就招呼你们的人过来,我们就在此地扎营等你们。” 他并没有任何怀疑,因为如今这种事太多了,只要有人在空地上立杆旗子,说一句:“来的人有饭吃。”周围十里八乡的人们都会蜂涌而来。他们才不管你是什么队伍,只要能有饭吃,就跟着你混。 可张飞也不是傻瓜,他派了一个头目,引五个人跟着子义前去,然后扎下营盘,命令手下的千余人都抄起兵器,瞪大了眼睛瞧着,别被人偷袭了。 这家伙能当头领,倒也不白给。 只可惜,他遇到的,是身经百战的大秦勇士。这些爷横行千里,杀人无算的时候,他祖宗的祖宗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头目跟着子义走到林子外,早看到一大群人等在那里,果然是手无寸铁。 白起看到子义他们回来了,迎上前来,子义将情况说了,白起对那头目十分客气,那头目四下瞧了瞧,不禁皱眉:“怎么都是一般大的汉子,没有老人和妇女孩子?”白起叹息一声:“前几天遇到官兵啦,我们都是逃出来的,那些老幼和妇人们没能出得来。” 头目点点头,看来是相信了:“好吧,都跟着我走!” 白起吩咐一声,众人排起了两行队形,跟着头目向营地走去,当然,那头目最惦记的,是那箱珠宝,头领暗中吩咐过的。于是问白起:“你们逃出来,还能带着那么多珠宝?”白起摇头:“这是我们从一个古坟里挖的,幸亏有了它,我们才能找到活路。” 一路说着,不多时,已经来到了营地。一眼望去,星星点点的全是火光。 几千人呢,点起了足有上百堆火。此时已经开始做饭了,几乎每个火堆上都架着口锅,里面煮着粥。 这年月,能有米粥喝,就已经是神仙的日子了。 张飞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最大的火堆边上,正在大口啃着一条羊腿,火上还烤着半只羊,羊油滴到火堆里,滋滋直响,香味四溢,引得四下里的孩子都围到这边,眼巴巴地瞧着,嘴里的口水挂到下巴上。 那头目扒拉开几个孩子,每人头上来了一巴掌:“滚,滚,滚……”孩子们都跑了,张飞看到他,急问:“带来了吗?”头目点头:“带来了,大约真有一千多人,而且全是壮汉子。” 张飞点头:“珠宝呢?” 正文 第十一章,兵不血刃 头目回答:“我看过了,果然还有不少,都带来了。”说着向后一招手,几个手下抬过箱子来,放到火堆边上,箱盖子是开着的,张飞瞧了瞧,一张沾满油花的大嘴乐得几乎合不上了:“快叫这些人的头领过来。” 白起走过来,拱拱手:“我是白起,这些都是我的人,如今投奔大头领的麾下,心里非常欢喜。”张飞大笑着站起,一只油手拍拍白起肩膀:“白老弟,既然来了,就是一家人嘛。从今以后,有我张飞吃的,就有你白老弟吃的。” 白起一笑:“那就多谢大头领了。” 张飞摆摆手:“不算什么,我听说弟兄们的家小都陷没了,不要紧,有了这些珠宝,以后咱们招兵买马,占块地盘,让弟兄们都成个家,讨个漂亮老婆,哈哈……” 白起陪着笑了几声,然后说:“大头领,我的兄弟们穿得薄,冷得紧,是不是先让他们烤烤火……” 张飞点头:“那是自然,不光是烤火嘛,眼下刚开饭,弟兄们不要客气,一起吃饭。”说完吩咐头目:“传我的将令,对新来的弟兄们,要格外优待。不准当外人……” 子义在一边听着暗笑,怪不得白起要讨点珠宝送出去,如果没有这点见面礼,不要说吃饭,见面就得动刀子! 头目应了一声,大声喊起来,将命令传了下去。 白起示意子义,按照事先定好的计划,行动。自己则坐到张飞身边,张飞倒是不疑,还从火上切下一大块羊肉给他。 此时那一千秦国勇士分散了开来,走向每个火堆。 每一个火堆边都围着二三十个人,其中有壮年,有老人,有孩子,秦军士兵围坐过来,很有目的性,都坐在壮年身侧,几乎是一个秦兵,挨着一个壮年男子。 这些秦兵也不吃饭,只是借来壮年男子的兵器把玩,有刀有剑。一边看一边不住地赞叹:“还是有家伙好,以后咱们也拿着刀,遇到官军就不怕啦,砍他娘的。” “这刀……是铁刀嘛!锋利得紧,锋利得紧……” 也难怪,秦国统一天下之时,所用的兵器几乎都是青铜制成,铁器只是用在农业生产当中。那时的冶铁技术远不如明代先进,山东六国的铁制兵器容易折断,因此秦军士兵个个都仔细打量手中的铁制刀剑,用手用力去拗,无一折断,质地远比青铜兵器好得多了。 由于头领有话,因此这些民军对秦兵也算客气,问长问短,秦兵按着白起事先的吩咐,只说是从商洛来的。 此时已经开饭了,每个人都唏里呼噜地吃着,白起伸个懒腰,趁机向着东边和北面看了一眼,远处那里都有一点火光,在微微跳动。 这便是白起与王翦约定的暗号,一旦王翦准备好了,就在北边和东边各点一枝火把。 白起站起来清清嗓子:“弟兄们……” 一时所有秦兵都不说话了,静静地听着,别人也慢慢地收了声,听他要说些什么。白起大声说:“今日承蒙大头领收留,我等才有了依靠,今后唯大头领之命是从,是也不是?” 秦军士兵异口同声:“是。” 张飞咧开大嘴笑了两声,非常得意。 白起又说道:“大头领的盛情,我们要怎样报答啊?”秦军士兵大吼:“任凭将军吩咐!”白起点头:“好,动手!” 最后两个字出口,整个营地里突然像油锅洒进一瓢水去,立时炸开了。 所有秦兵几乎是同一时间,对着身边的壮汉下了手。他们夺过对方的兵器,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映着火光的刀锋已经架上了那些壮汉的脖子。 大多数壮汉都不敢动了,只有少数几十人还想反抗,可是刀光起处,那些人的脖子都被切开了。 无数股血箭喷出,喷入火堆里,火焰更红,红得像血。 一千名秦兵,眨眼功夫,就将一千名壮汉制住,那手法,那速度,只有杀人无算的刺客才比得上。 大秦勇士,果然身手不凡。 白起坐的火堆旁,坐着张飞与那头目,还有手下几个大汉,没等这几个大汉明白过来,已经被身边的秦军砍翻在地,子义挨着张飞坐着,早从张飞腰里把剑抽出来,架到他脖子上。 子义知道,此时活张飞比死张飞有用,因此才没杀他。 果然,秦军一动手杀人,周围的男女全都跳起来,女人忙着护孩子,男人则抄起家伙,向上就涌。 这些人都是壮汉家属,家人被制和被杀,岂肯罢休。 此时虽然秦军攻了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可对方的人还是比自己一方多出几倍,若是同时齐上,秦军再勇,也难免有伤亡。 关键时刻,白起抄起一支火把,向天上一扔。 只听四下里轰然一阵骚动,出现了重重叠叠的人影,也不知有几千人,一齐向这里包围过来。 为首的王翦大喝一声:“尔等听着,兵器扔下,哪个动一动,老子手里的剑先剁了他的脑袋!” 他大踏步向前来,一名中年人大叫一声冲到,抡起手里的铁锹打来,他的手刚刚举起,王翦手中青铜长剑一挥,那人的头一下子落到地上。滚到一个妇人身边,那妇人见了,身子一软,立时吓瘫了。 四下的秦军涌上来,各人手中都执着矛头,戈头,虽然不趁手,总比空手强,最主要的,秦军的人数众多,王翦带来了三千人,加上白起的一千人,四千精兵,远远比四千老百姓可怕一百倍。 这一来,所有人都不敢动了。那些抄起农具想拼命的人,也都将家伙扔在地上。 营地里一时静了下来。只有孩子轻微的哭声,又被妈妈迅速掩住了嘴,生怕这些大爷们听不顺耳,将孩子扔进火里。 张飞此时也吓得魂飞天外,他看得出来,这些人杀人手法熟练,配合默契,号令严明,肯定不是一般的饥民流贼,八成是官军假扮的。 糟糕,官军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手了,真的是兵不血刃。 白起盯着他,一声冷笑:“大头领,这样报答,你满不满意?” 张飞果然不是三国时的张飞,吓得冷汗直冒,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白起吩咐一声:“把军器马匹都收了,还有我们的珠宝。” 王翦指挥秦兵,将所有的家伙甚至是农具都收了起来,几十匹马也拉过来,驮上两箱珠宝,也算完壁归“秦”了。 张飞哆哆嗦嗦的问了一句:“大人……你们是……是官军么?” 王翦怒吼一声:“我们是大……”白起截道:“我们正是大明官军,尔等不安祖业,扯旗造反,就是死罪。只不过看在天灾的份上,饶你们这一回,快快归乡,不得再生异心,如若再次被我拿住,必诛九族!” 张飞只听肚子里卟嗵一声,那颗心终于落地了:只要不杀头,等官军一走,老子还是几千人马的头领,烧杀抢掠,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逍遥快活去也! 想到这里,他脸上露出笑容来,可是他马上发现,白起也在对着他笑。 张飞心里突然一惊。 正文 第十二章,流贼之祸 白起指指他的人马:“方才的话,是对他们说的,而对你嘛……首恶必诛!”说着对他身后的子义一点头,子义横刀一划,张飞的脖子只剩下了一层皮连着。子义随手一拍,那颗脑袋就掉了。 余人又是一阵惊呼! 白起大喝一声:“尔等速速离去,谁落在最后,可别怪我手下无情,拿上你们的粮米,跑!” 随着这一声喝,大人小孩无不撒开双腿,飞一般地向西而去,不时有人跌倒于地,后面的人踩上去,哭号一片,因为谁也不敢落在最后。 不一刻,所有百姓都跑得一干二净。营地中只留下了几十具尸体,和那些尚未熄灭的火堆。 白起知道,这些人一跑,遇到官军的消息马上会散布开来,周围的流贼也不敢来了,此地便安全得多,正好整顿人马。他吩咐清点战利品,李敢由那头目的包袱里抖出一件青色圆领棉袍来,看样子是件新的,还有棉花香味,他呈给白起,白起赞了一声:“这下子大王总算有件体面衣服了。” 此时有人叫了一声:“将军你来看。” 有人说着拉过一匹马来,请白起和王翦看。 二将定晴一瞧,那匹马也不算神骏,只是一般的凡马,没什么可看。但王翦眼尖,向马腹下一抄,将马蹬抄在手里,问白起:“大将,这是什么?” 白起仔细瞧瞧,轻轻摇头:“不知道,没见过。” 难怪他们没见过,马蹬是在汉朝之后才有的,秦军骑士在作战时,马上只有马鞍而没有马蹬,就连著名的赵武灵王的改革“胡服骑射”,也是没有马蹬的,那时候在马上射箭是极为困难的,骑士双腿要紧紧夹住马腹,向前射还可以,若是向后或左右方向射箭,经常会掉下马来。 正因如此,秦军在马上作战时,用的是弩,而不是弓。 王翦摸摸头:“这玩意儿……有什么用啊?” 白起围着马转了一圈子:“我来试试。”说着他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正好一双脚可以踩在马蹬里。 那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众人大骇,怕惊马乱跳,把大将摔下来。 可是白起双腿夹紧马腹,双足用力踏住马蹬,手一勒缰绳,整个人也随着马向后倒去,身子几乎与地面平行,居然没有摔下来。 等那马双蹄一落地,白起哈哈大笑:“有了这个东西,骑在马上可稳当多了。我看连双手都可以空出来。” 众人大喜,纷纷跳上余下的马匹,试骑一番,然后都是赞不绝口,纷纷说道:“咱们打匈奴那时候怎么没想到这玩意儿,如果有这个东西,一百万匈奴人也射杀了。” 众人说笑着,返回地宫。 这一次突袭,真的是兵不血刃,所有军士毫发无伤,大家都纷纷佩服白起的计谋,如果硬拼,最后也能杀退敌人,可自己一方也必有伤亡。 见了秦王,白起献上那件新袍,秦王穿了,摘下冕琉冠,连鞋子也换了,这下看上去不像一位大王了,可那气派还是蛮大的。 眼下事不宜迟,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地宫,赶紧离开。秦王决定向东走,他命白起在前,王翦断后,张仪与范雎押着衣物米粮和地宫中的珍宝,连夜起程。 在所有人和物资出得地宫之后,秦王命令将地洞口掩埋,不要被人发觉。 他有自己的打算,这座地宫耗费了无数人工和物力,等到自己真的死去时,还要回到这里。地宫是他的另一个王国。 等到将洞口掩埋好了,又推上些干草乱枝,打眼一看,谁也不会知道这座野林里居然还有如此庞大的地下建筑。 他并不担心以后不能找到洞口,因为那个巨大的封土堆就在西边不远处。 在向地宫所在的野林投下最后一瞥之后,秦王带着他的大军与珍宝,浩浩荡荡的开拔了。 他们的目的地是华阴,那里距离潼关很近,万一打起来,一个急行军就可以到达潼关城下。秦王发下令去,命军士们昼伏夜行,尽可能走偏僻小路,不惊动任何人。 一万大军就如同一只潜行在水里的长蛇,他们行动之间绝对保持沉默,人衔枚,马勒口,连马的四蹄都包住,白天休息也都隐藏在树林和山间,就这样一连走了五天,终于到了华阴。先头部队已经看到了高耸的华山。 为了掩人耳目,秦军先在夜间开进了华山,在林间休息一天,养养精神,白起派出哨探,前往华阴打探消息。 半天之后,哨探回报,华阴县城与咸阳城差不多,只是各个村镇好像刚被洗劫过,不少村子的火还没有灭,村子里尸横遍地,几乎只剩下行动不便的老人,青年男女都不见了。 白起明白,那些青年男女大部分都被流贼掳走了,剩下老人只有等死。 他将这情况禀报了秦王,秦王点头:“好机会,村子里没人,正好是我秦人的栖身之所。我们进村,先定顿下来。” 趁着夜色,秦军开始接近那些村子,果然尚未接近,就看到村子里的火还在烧着,也没有人救火,四下更看不到官府的人,他们不知道,方才点灯子,混天猴等一批流贼民军在这里大肆抢掠烧杀一番后,呼啸而去,华阴守军全力守城,哪里还有余力救济灾民。 白起安排了一下,将队伍分成四队,自己带一队,王翦一队,子义一队,李敢一队,每队两千人,进驻四个村子,先将火扑灭了,救济村子里的活人,然后掩埋尸体,重整村落。 分派定了,留下两千人保护秦王,白起带着人进了一个村子,在村边看到一块石头牌坊,上面刻着三个大字:月华庄。 还满有诗意呢,白起当然无暇去感觉了,他的首要任务是先找找活人,进村一看,满地尸体,路边还立着木桩,上面绑着几个砍了头的人,还有的身上被刮得露出了骨头,另外几棵大树烧得乌焦,其上还有烧焦的人形,熄灭的火堆中还有几个烧死的人,看尸体大小,应当是孩子,死去的妇女全部是衣服凌乱,有的甚至被扒得一丝不挂,显然死前虽遭受过**。 种种惨状,目不忍睹。 这些秦军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见过的死人何止千万,早已不会对任何惨状动心,可是他们面前的死人,全是百姓,甚至是妇孺,要换了他们,绝不肯对这些人下毒手,可见这些流贼丝毫没有人性,只以杀戮为乐。 秦军将士恨得咬牙切齿,虽然死去的不是自己的亲人,但是对妇女,对孩子的同情心,是谁都有的,眼见他们惨死,每个人心头都怒火千丈。 正文 第十三章,前世冤家 白起沉声吩咐:“在村外挖个大坑,把他们全都埋了吧。”众人答应一声,分出两百人开始埋人。 白起继续向村中走去,边走边吩咐人扑灭燃着的火焰,最后等全村的火都扑灭之后,天色已经亮了。 也算不错,还真有几个活的,都是些年过六十的老翁,一个个早已哭干了眼泪,坐在那里等死。白起命人将他们请进一处较为完整的房子,给他们饭吃,等这些人吃过了,有了点精神,这才问起详细情况。 原来这地方地近河南与山西,虽然也遭了旱灾,但还可以去另外两省买粮,因此将就着过活。不想陕西的流贼们听到了,知道这里有粮食,纷纷来打劫。于是几个村子就联合起来,守土护粮。接连打退过几伙流贼,还曾受过县里的奖赏。 可是前天晚上,一切都不同了。 两伙势力较大的流贼盯上了他们,就是点灯子和混天猴,这两个人可不是一般的抢匪,绝非乌合之众,他们手下有四五千兵士,还有六七百骑兵,装备也不错,长枪砍刀,弓箭也很多,而且这二人打仗也算有点小韬略,开始并不全力猛攻,只派出几小股的步兵前来骚扰一下,引得村里的壮丁怒发,一涌而出,赶出十余里路。 不想流贼的骑兵就埋伏在路上,前后一夹击,那些壮丁哪经过这个,只见铁骑如山,枪头如林,再加上弩箭,没过片刻,就被杀死了一半,另一半只得投降。 两伙流贼占了四个村子,开始挨家挨户杀人抢掠,等将村子里的粮食钱财年轻女子劫掠一空后,这才放起一把火,呼啸而去。 白起问明白了,吩咐人照看这些老人,然后乘马出村,去接秦王。 月华庄是四个村子里最大的,看规模能有三四百家,眼下所有房子几乎被烧光了,白起命军士们四下砍伐木头,开始盖房子。隆冬季节,无法动土,就在平地上用木料搭建,外面蒙以布匹和皮毛,可以御寒。 另外三个村子也与这里一样,干得热火朝天。 活着的老人们问起,秦军都是一个回答:他们是咸阳来的,逃荒至此。老人们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会多问。 过了两天,张仪来向秦王禀报:粮食不够了。秦王吩咐白起,派出人马,出去买粮,与此地人一样,远出河南与山西。 白起派了两千余人,拿了当来的银钱,分成若干个小队,前去买粮,又叫过来李敢,吩咐他也去,给他配了四个人,暗中命他打探潼关的情况。看准地形,最好画下图来,以便日后攻击。 李敢起身之后,白起去见秦王,却见范雎正与秦王商议着什么。 白起虽然对范雎的怨气消了些,可毕竟前生还是对头,怎么也看他不顺眼,便想离开,秦王却把他叫住了:“大将,近前来,我正有事与你相商。”白起走过来:“大王有何事?” 秦王看看范雎:“方才左相提起,我们总用钱财去买粮,耗费巨大,又有坐吃山空之险,毕竟一万余人的大军,每天都要上万斤粮食。就算将珍宝典当尽了,也吃不了半年。明年春荒之时,日子便要难过了。” 白起问道:“左相的意思如何?” 范雎毫不隐瞒:“我们得赚些钱来用。” 白起冷笑:“左相要行商贾之事吗?若是的话,左相去干就可以,白起只会打仗,商贾之道嘛,半点不晓。”范雎也不动气,仍旧笑容可掬:“我们只有珠宝,没有银钱,总去典当,好处都便宜了当铺,吃亏太大,因此要筹些银钱来用。” 白起问:“怎么筹?” 范雎指指桌上的地图:“华阴城中的县令姓史,极其贪婪,据说横征暴敛,私库中的银两足有巨万。大将可以派人潜入城中,将银两夺来,不要说买粮食的钱够了,还有余的,可以置办军器与马匹。” 白起看着秦王,秦王问他:“此举事关重大,唯有大将方可胜任。”白起一拱手:“既是大王有命,白起赴汤蹈火,也要将这笔银钱夺来。” 说完他便要出帐。秦王又把他叫了回来:“主意是范相出的,而行动的人却是你,事情成了,范相有功,不成,送命的是你,太不公平。” 范雎也起身拱手:“大王,微臣愿意和大将同去。” 秦王点头微笑:“好,好。你等下去准备,夜里动手,记住,凡事要商议而行,切不要各怀异心。” 二人对视一眼,各自下去准备了。 白起选了四十名精壮汉子,都是武艺精熟,胆大心细之辈,各人也不用化妆,本就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带上些银钱,扮成买东西的乡下人,准备进华阴城。 这里的事,交由王翦代管。 此时范雎也来了,看起来像个教书先生,这么冷的天,手里还拿把折扇,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显得迂腐可笑。 白起一拱手:“正要派人去请范相,您倒先来了。” 范雎一笑:“哪敢劳烦大将,我们这就动身么?”白起点头:“范相请……”范雎回答:“将军请……”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冷笑,一起举步。 华阴城不算太大,城墙也不太高,但却戒备森严,城上城下很多明军士兵执枪而立,城门口有兵丁仔细盘查进城的一切人等。男兵查男人,还有两个女人盘查进城的女子。 因为点灯子和混天猴在城外村镇大肆烧杀,弄得华阴县人人自危,那位县太爷更是吓破了胆,生怕民军打进城来,他除了连番上书到省里报急之外,同时宣布城中戒严,实行宵禁。 这一来更是人人害怕,一到夜里,华阴城几乎变成死城,只有士兵来往巡逻,不见一个人影。 幸好这几日探子来报,点灯子等大伙的流贼已经遁去,不知所踪,县太爷这才宣布解严,但所有进城的人,都要严格盘查,生怕有流贼混进来,里应外合。据说有的县城,就是这样被攻破的,夜里外面流贼一来,先进城的内应就杀死守城士兵,打开城门,引贼进城。 没办法啊,自己家里的银子多,不顾着点怎么能行。 白起一行四十多人,分成了十伙,除了白起这一队六个人,别的每队四个人,相隔得很近,白起与范雎走在最前面,来到城门切近,仔细瞧了瞧,向身后的人点点头,发出暗令,意思是跟紧点,进城后别走散了。 等二人来到城门,明军士兵过来搜查,范雎只拿着把扇子,白起背着一个空布口袋,并无它物。士兵摸摸二人身上,也没有夹带兵器,就放他们进去了。 白起来的时候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带兵器,防的就是这一手。 等进了城,众人跟着白起,走进一处偏僻的巷子,大家围在一起,白起吩咐各人都结伙去找客店,今夜定更时分,在此集合。集合的时候最好找根木棒,可以护身。 众人应了一声,分头去了。 白起看看范雎:“范相,说实话,这种活儿不是文生干的,我看你还是回去送信得好。” 范雎一愣:“送什么信?” 白起回答:“我已看好了城内的情形,你回去告诉王翦,二更时分前来攻城,三面同时进攻,留着东门,记住不可实攻,只能佯攻,声势越大越好,以助我等在城内成功。” 范雎连连摇头:“我不去,让别人去好了。临阵脱逃,可不是丞相的做派。” 白起冷笑:“你不回去,等晚上打起来,我可顾不得你了。”范雎一笑:“用不着操心,说不定到时候将军还要求我相助呢。”白起点头:“好吧,这可是自愿留下的,跑的时候你跟不上,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范雎打个哈哈:“将军放心,要说跑,我肯定比你们都快。” 白起吩咐身边的一个军士去送信,然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范雎,突然阴测测地说了一句:“范相,如果夜里打起来,我暗中给你一刀,然后说你被明军所杀,大王能怎么说?” 正文 第十四章,里应外合 范雎脸色僵了一僵,马上又恢复了原状:“大王肯定会怀疑,可不会表露出来,还得重用将军,只是从今以后,他会暗中防着你,一旦成就了大业,必会除掉将军。到时候你的罪状就是,擅杀大臣。” 白起看着他,二人目光相激,像是碰出了火星。 良久,白起才微微一笑:“我们去住店吧。” 他们找了个客店住下,各自躺下睡了一觉,等到夜色降临时才醒了过来,然后草草吃了些饭食,静静地等着夜深。 他们的客房在二楼,白起推开窗子看去,只见城内各家各户都亮起了灯,街上的灯笼也点了起来,远处青楼灯火辉煌,依稀还有歌女那曼妙婉转的歌声传来。 无论什么时候,及时行乐的人总是不少。 往街上看,不时走过一队队士兵,却也是无精打采,因为他们很长时间没能拿到饷银了,很多人家里都揭不开锅,因此个个怨声载道,哪有心思想别的。 街头还算热闹,开着几个馄饨摊,热气腾腾的,引来不少行人。这年月,能安静地坐下吃碗馄饨,看看街头的景致,体验一下兀自太平的时光,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享受了。 白起看了半天,心里有了计较,关了窗子,对范雎道:“范相,我们去县衙走走。”范雎点头:“正该去查看一番。同去同去。” 两个也没带手下,看似闲逛的样子出了店门,信步前行。 一般来讲,县衙都在城中央部位,华阴县也不例外。此时这里要比一般的街道亮堂得多,衙口挂着四盏灯笼,照得通亮,门口站着两个公差,手里执着水火棍,懒洋洋地看着过往的行人。几乎要睡着了。 白起与范雎慢慢走过门口,将附近的几条街道看在眼里,又转到衙后,见后门也有两个人守卫。 看完了,白起二人往回走,范雎问:“大将有何计划?” 白起一笑:“银子不在这官衙里。”范雎一愣:“大将如何得知?”白起回答:“因为守卫太少了。就算有银钱,也不会多。我与右相前几天在咸阳城,已经打听了诸多当世之风俗,眼下的官吏,贪脏成风,致使国库无钱赈饥,才使得贼寇蜂起。照我看,县令贪去的大笔钱财,定然是放在他的私邸当中。” 范雎点头:“如此说来,我们就用不着攻击官衙,直接去贪官家中抄家便是了。”白起摇头冷笑:“只怕不那么容易。”他向摆摊的小贩打听清楚了县令的府宅,便向城南而来。 按照规矩,县令的住所都要在县衙内,以便办公。可是这位贪官却嫌衙内的房子破旧,不愿居住。仗着有钱,在城内买下了一处宅园,园子里有桥有水,有山有石,幽静别致。还特意造了一座戏阁,专门听歌女弹唱的。 白起与范雎走到宅园附近,就听到一阵阵妩媚轻软的歌声传来,县令正在里面花天酒地,而宅园外面,则是五步一岗,七步一哨,那些卫士不穿公服,看样子都是花钱雇来的打手,一个个膀大腰粗,横眉立目,人不敢近。 初步估计,守卫这里的大汉不下三四十人,个个都配有腰刀。 白范二人自门前走过,那些大汉的眼神便跟着他们,白起做出害怕的样子,赶紧拉着范雎远远躲开。 等到离着宅子远了,二人绕路回客栈,白起对范雎说:“左相可看清楚了吧,这宅子里定然藏着大笔钱财。” 范雎点头:“钱财固然有很多,可是人也多啊。这么多卫士,要全部干掉,可不容易。而且一旦打起来,那些人不是哑巴,大喊大叫之下,只怕会引来无数官军,到时候不要说抢劫,恐怕连跑都成问题。” 白起冷笑:“白天叫你回去,你不听,如今左相害怕了?” 范雎撇撇嘴:“怕还能来?只是要想个万全之策。我记得大将在年轻之时,鸡鸣狗盗之事可没少干,想来眼下这小小的抢劫之举,实在不足一论吧。” 白起倒没生气,因为在他们那个时候,鸡鸣狗盗可不是什么损人的词,还算是夸人的哩。他微然一笑:“你就等着看吧。” 二人回到客店休息,时间慢慢地来到了深夜。门外街上的更声响过,定更了。 白范二人起身,会同三个秦军士兵,用绳子缒下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时街上的灯几乎都已熄了,整个城中只有寥寥几处燃着灯火,其余大部分地段都黑漆漆的,只是依稀能辩出道路。 一行五人来到白天的约定之所,只见所有人都已到了,每个人手中都提着一根短棒,仔细一瞧,有的是桌腿,有的是椅子腿,还有两个拿着客店的擀面杖,倒是挺合手,还有的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棍子,竟找了几块青砖。 白起低声吩咐:“跟我来!” 他带着这四十人暗中潜到大街边的一条小巷子中,伏在暗影里,小声发令:“城中这几日常有官军巡逻,这条是主街道,定会有兵前来,一会儿来了,你们听我号令,一齐下手,不得放跑了一个,听到没有?” 众军齐声答应:“领命!” 白起对范雎说:“左相不能在这里,你得去对面的巷子。” 范雎一愣:“为何?” 白起一笑:“一会儿官军来了,你在那里出声,假做被抢劫,等把官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我们从后面下手,会容易得多。” 范雎看看大家:“为什么派我去?” 白起双手一摊:“好啊,你要不去的话……”回手拿过一根木棒,塞在范雎手里:“一会儿官军上了当,你打头一个,一定要打晕过去,不能让他叫出来。听清楚了?” 范雎看看手里的木棒,掂量掂量,又塞给了白起:“我还是去诱敌吧。” 说着跑进对面的巷子里。白起身后的军士一阵偷笑。 大家屏息静气,静静地等待着。没过多久,果然听到靴声橐橐,一行人走了过来。白起定晴一瞧,果然是一小队官军,有十二三个,都手执长枪,腰间带着腰刀,为首的打着灯笼,越来越近。 白起示意大家准备,就当官军快走到巷口时,范雎站起身来,脚下一绊,一个后仰坐下去,卟嗵一声摔在地上,嘴里发出声音来。 官军为首那人一愣,喝问:“哪一个?” 范雎颤抖着声音说道:“军爷,救救我……有贼!” 一听有贼,那些军士全涌到巷子口,打起灯笼向里面一照,果然看到一个书生样子的人坐在地上,而巷子里并没有别人。 为首的军官喝问:“你说有贼,贼呢?” 没等范雎开口,白起带着人已经扑了上去。这些爷都是杀人的祖宗,身经百战,眼下又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个便宜算是占足了。 只听砰砰嘭嘭连响,那些官兵每个头上都挨了一闷棍,有的打在后脑,有的打在耳根,都是要害处。真是板砖与木棍齐飞,血光共灯光一色。只一眨眼功夫,那十三个人全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白起吩咐将这些人拖进巷子里,换上他们的衣服,有人问道:“将军,这些人一会儿醒了怎么办?都绑起来塞上嘴么?”白起冷笑:“要想不被人发现他们,只有一个办法。” 说着他接过一把长枪,刺进了一个官军的前心。 那些秦军见了,也都挺起长枪,将所有官军全部刺杀于巷内,然后把尸体远远拖到巷子深处。 办完这些事后,众人仍旧埋伏在巷子里,等着第二队来。 不多时,又来了十几个官军,众人如法炮制,又将这一队人灭了。 一连灭了三队官军,总算凑齐了四十多人,把衣服全都换过来后,四十个秦军马上变成了明军。 此时也已经接近二更天了。 白起吩咐众人按照明军的样子,开始巡逻,方向自然是县令的府宅。 等来到府宅附近,白起命令众人隐藏好,就等着城外的动静了。没过一会儿,果然四下里传来了喊杀之声,又见城外一片火光冲天,也不知有多少人前来攻城。 不一刻,有人骑马跑来,看样子是哨探,刚开门前便跃下马来,大叫着:贼寇攻城,贼寇攻城了…… 正文 第十五章,范雎被擒 门前的大汉急忙向里禀报,不多时,县令衣冠不整地跑出来,跨上马,向着城墙跑了几步,又回头吩咐那些大汉:“你等看好了门,不要被乱民趁乱抢劫了。” 说着随着哨探上城头了。来到城上一瞧,四下里也不知有多少火把,也不知来了多少流贼,吓得他急忙大叫:“快放箭,快放箭,不要让他们过来……” 众军士鄙视地看着他,心想:贼兵离着城还有三箭地呢,这么远的距离,连个人毛也射不着啊。因此谁也不听他的,只是拉开了弓,并不发箭。 这次王翦一共带来了三千人,每个城门安排了一千人,只留下东门不攻,吩咐各人都点两根火把,如此一来,竟像是有上万人马,差点把县令吓死。 王翦吩咐过了,众人只是围着城呐喊,并不近前,都在箭的射程以外,做为疑兵,配合城里的行动。他知道自己这里闹得越欢,城里的白起就越容易得手。 再说白起那边,县令一走,范雎就催他:“现在是机会,上吧。”白起瞪了他一眼:“噤声!”范雎不明所以。等过了一会儿,白起这才吩咐众人不要动,自己起身向那些大汉跑去。 那些大汉看又跑来一个士兵,也没在意,白起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城上吃紧,大人吩咐,你们都上城去御敌……”那些大汉面面相觑,其中有个头目说了一句:“大人要我们守住他的家,以防乱民抢劫。” 白起不耐烦的骂了一句:“去他娘的乱民,眼下如果挡不住城外的流贼,大家一块儿完蛋,还守什么家……” 那头目疑惑地瞧了白起一眼:“大人的令箭呢?” 白起虎起脸:“他娘的令箭,那些东西全在衙里呢,有功夫去拿吗?你们到底听不听令,不听的话,我可回复大人了……” 头目被他吓住了:“好好,我们马上就去。”白起点头:“越快越好,我还要去衙里一趟。”说完跑进了暗影里。 那些大汉被他的假令胡弄了,忙不迭地冲向城墙,前去守城了。 白起见那些人一走,立刻向手下人招手,大家一涌而出,开了门闯进去。 有管家听到动静,出来查看,刚到院子里,被白起劈头揪住,腰刀架住了脖子,那家伙吓得当时就软了:“好汉爷饶命……” 白起低声喝道:“不要作声,我来问你,银库在哪里?” 管家指指后院:“那院子里的西偏房,石头房子就是。”白起点头,一刀将他的脖子斩断。抛下尸体,带着人直奔后院。 一进院门,果然看到西侧有间石头砌成的大屋,屋檐下挂着红灯,两扇铁门紧闭,上面挂着一把巨锁,足有十几斤重,锁杆就有拇指粗细。 范雎上前摸了摸,叫一声苦:“钥匙肯定在那贪官身上哩,可怎么开?” 白起看了看院子里的假山,吩咐手下:“去搬块大石,将锁砸开。”两名秦军士兵过去搬来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来到门前,用力举起,猛地砸下去,只砸了两下,就将那巨锁砸断了。 此时后院的家眷们听到声音,出来一瞧,吓得花容失色,惊叫着跑进屋里,关上了门。她们还以为是兵士哗变,生怕此身受辱或者性命难保,哪里还敢多管闲事。 秦军开了铁门,摘下灯笼进去一瞧,各自大喜。 屋子里三面都是一层层的铁架子,架子上摆满了一鞘鞘的银子,粗粗一估计,不下四五万两,此外还有几个箱子,打开一瞧,尽是些珍珠宝石,晃得人眼花缭乱。 白起毫不犹豫,命令众人快速搬取。 秦军每个人都带着条布口袋,此时都拿出来,唏里胡噜地将银子和珠宝塞进去,直到每个口袋都装得满满的,一袋袋背出库来。 范雎估计了一下,四十条口袋,每条口袋里都装了五六十斤,按一斤十六两计算,每袋也有**百两银子。四十袋就有三四万两了。再加上珠宝,抢来的这一票绝不下五万两银子。 这下够了,就是吃到明年冬天也不成问题。 白起见库里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已,所有口袋都已装满,一声令下,撤。 众人欲向前门走,白起一指后墙:“从这里走。”范雎一瞧,皱了皱眉,心想:“没梯子,怎么出去啊?” 众军士倒没有犯疑,来到墙下,叠起了罗汉。两个人一组,眨眼间就把二十人送上了墙头,然后将口袋扔上去,下面的人跑了几步,向上一纵,上面的人拉住手,像猴子一般爬了上去。 此时就听前门外一阵大乱,县令带着那些大汉跑回来了。 且说县令正在城墙上督战,眼见得城外的流贼只是乱嚷嚷,并不向前,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正在这时,那些护院的大汉跑来了,县令心头一寒,以为家里出事了,急问之下,那头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大人,不是你让我们来帮助守城的吗?” 县令也呆了:“我什么时候下这个令了?谁传的令?” 头目回答:“您手下的一个兵丁啊。” 明朝的县令并没有调兵的权力,他急忙问一边的参将,那参将也摇头:“我没有传过这样的令。” 县令的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大叫一声:“不好!”他抬手就给了那头目一个结结实实地耳光:“你们上当了,快跟我回家……” 众人这才明白,县令也顾不上和参将解释了,带着众护院飞一般地下了城墙,跑回家来。 到家门口一瞧,大门洞开,知道不好,急忙冲了进来。 白起冷然一笑,他不走前门,就是不想当头撞见敌军。此时一听来人了,也飞跑几步,向上一跃,上面的兵士抓住他的手,将他拉上了墙头。 等上了墙,白起吩咐一声:“撤向东门,快!”那军士道:“范相还在下面……”白起道:“我来。” 众人都跳下去,白起向下一伸手:“范相,快跳上来……” 范雎跑向墙壁,拼力向上一跃,白起向下一拉,二人的手交擦而过,没有抓到,范雎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爬起来又跳了一次,白起的手还是没有抓住他。 此时县令带着人已经冲进后院,众人举着火把,照得通亮,有人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贼在那里……” 白起急道:“范相快跳……” 范雎这次拼了命,向上一跃,白起终于拉住了他。但是范雎就觉得掌心处滑滑的,手掌竟慢慢从白起手里溜了出来。 完了,我太紧张了,掌心里全是汗水…… 眼看范雎又要掉下去了,他低声喝了一声:“将军快走,不要管我了,把银钱弄出城去……” 白起摇头:“那怎么行?一起来的,就要一起回去。” 范雎叹息一声:“我以前害过将军,可将军仍旧不记前嫌,范雎心里感激涕零,将军且去,不要两误……”说着他猛力一挣,从白起掌心脱出来,卟嗵一声落在地上。 此时那些护院已经冲到近前,白起一咬牙,跳出墙外。带着众军向城东而来。 护院的大汉将范雎按在地上,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县令吩咐众人去追赶逃走的贼人,那些大汉搬来梯子,上墙一瞧,街上早已空无一人。 县令跑进银库一瞧,急得跳脚大骂,这么多年的辛苦贪脏,全泡了汤。他急忙传令,叫四门紧闭,不许放一个人出城,然后看了看范雎,恨声说道:“将此贼押到县衙,我非打他个皮开肉绽不可。” 正文 第十六章,既见君子 白起带着众军,直到东门。一个军士向后看了一眼,问道:“将军,怎么不见范相?”白起沉吟了一下:“他……他没能出得来,被抓去了。” 众军大惊:“失了主帅,我等要连坐受刑的。” 秦军法令,主帅被擒或被杀,负责护卫的军士有罪,皆斩。因此众人无不大骇。白起摇头:“这个不怪你们,范相腿脚不便,没能跳上来,再说这也不是两军阵前,你等自可放心。” 一人说道:“可我们就这么回去,大王就算不罪罚我们,今后我等在军中也再无威望,众兄弟的白眼,可不是好受的。” 另外一人附和:“对啊,就算兄弟们不用白眼看我等,我等心中也有愧,如何自安!” 白起怒道:“生死有命,不必多言。先将银钱护出城去,再做计较。” 众人都不敢说话了。 眨眼间已到东城城下,由于王翦不攻东门,因此这里的守卫不多,白起扫了一眼,约莫有不到六十人,都在城墙上,城门洞内只有十余个军士护着,以防有奸细偷开城门。 白起吩咐都将口袋放下,自己带了二十人,走向城门。 城门洞内有一个副总旗,正自东张西望,忽见走来二十多个明军兄弟,便问道:“贼兵退了么?” 白起回答:“看样子要退了,我们来换防。诸位可以去休息了。” 那副总旗打个哈欠:“折腾了半夜,正好该去好好睡一觉。”他一伸手:“拿来吧。” 白起一皱眉:“什么?” 副总旗道:“换防的令箭啊。” 白起假做恍然大悟:“正是正是,差点忘记了。”他向后一招手:“把令箭拿过来。” 身后那二十名秦军一齐走上前来,白起回身从一名秦军的腰里摸了一下,同时向众人使个眼色,众军明白,全神戒备。 白起将手向那副总旗眼前一递:“请看令箭……”说着手掌一亮。 副总旗一瞧,白起手中空空如也,并无一物。 就在他一愣的刹那,白起手起刀落,早将他一刀砍翻。 与此同时,身后二十名秦军长枪齐出,几乎是同时将那十余名明军搠翻在地。可怜那些明军还没明白过来,就糊里糊涂地进鬼门关去换防了。 这里一动手,那边暗藏的二十名秦军背起布袋,飞一般冲到城门下。 由于秦军下手很突然,那些明军几乎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城墙上的明军又只顾盯着城外,因此丝毫没察觉城下的变故。 白起低声吩咐:“开城门。” 五六个秦兵过去,搬下了人腰粗细的城门闩,悄悄地将门开了一条缝。白起命令众人出城后贴着城墙走,不要被城上的守军发现。 四十名秦军一个接一个地出了城门。 白起走在最后面,等他出了城,轻轻地摸了摸自己号衣的下摆。 那里沾满了油,灯油。 这些灯油是银库里的,就在秦军忙着装银子的时候,白起悄悄地蘸了些灯油,抹在自己衣服上。 谁也没有发现。 等到他跳上后院的高墙之后,用手在油衣上抹了几把,手掌上沾了油,变得非常滑,因此范雎才滑落墙下,落入敌手。 这一切,没有人知道,连范雎本人,也只认为是自己运气不佳。 白起终于报了前世的一箭之仇。 他无法忘记自刎前的一刻,他功盖秦国,威震天下,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他不甘心,死前曾经发誓,如果有来生,定会找范雎报仇。 没想到,一千八百年后,这个机会竟然来了。 这一切,他都算计得极为周详。 可是此时,他的心头却并没有任何喜悦,相反,竟有一股难以明状的感觉袭上心头。 范雎滑落前说的那些话,应该是真心的吧。自己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报了仇,日后会不会惭愧终生? 唉,不管了,终究是报了仇,总该高兴才对。 白起走出城去,可是才走了几步,他的脚步又停下来:范雎落入敌手,死是死定了,可万一敌军对他严刑逼供,他会不会吐露实情?这个人是文人,架不住拷打的……这样一来,秦王的野心就会提前暴露,自己这样回去,秦王是绝不肯答应的。 白起虽然在世的时候没有见过赢政,可是他隐约地感觉到了,这位秦王远比秦昭王还要厉害。他英明,神武,天纵奇才,眼里绝不揉沙子。自己来了四十人,偏偏就少了范雎这个与他有仇的人,就是白痴也会怀疑自己的。 不行,不能走! 白起停下脚步,那些秦军也停下了,白起低声吩咐:“前面二十人,带着银钱回去,后面二十人,随我救回范相……” 众人相顾大喜,飞快地将布袋交与前面的人,后面这二十人随着白起又溜回了城门。 白起吩咐:“城门不要关,我们去县衙。” 他大步走在前面,心里一片安宁。他隐隐感觉得到,自己做的这个决定,不是为了秦王的大业,也不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命运,而是一种挽救,对自己灵魂的挽救。 男子汉大丈夫,就算要报仇,也须清清白白,光明正大。 且不说这二十余人杀气腾腾地赶奔县衙,单说那位县令,也不管城外的敌军了,押着范雎来到衙门,直接按在了堂上。 县令归座,一拍惊堂木:“大胆贼人,盗窃库银,罪不容诛,若将同伙招来,在城中有无贼巢,还可以饶你不死。” 两边的衙役们齐声呼喝:“快讲……” 范雎也不回话,只是指指自己的嘴巴,啊啊了几声。 县令冷笑:“装聋作哑,哼哼,来人,先抽他五十鞭子,打得他会讲话了再说。”两边衙役上来,将范雎的上衣扒去,露出背脊,两个人抓手,两个人按腿,另有两人取出皮鞭,沾了凉水,一左一右,猛抽了起来。 每一鞭子下去,就是一道血痕,痛入心肺,范雎忍着疼,咬牙不发一言。 受刑的经历,他倒是有过一次。前世的范雎曾是魏国大夫须贾的门客,因为被怀疑暗通齐国,出卖魏国,被魏相魏齐鞭笞,差点活活打死,他假装死去,才得以逃生。此次被打,比那回要轻些,因此还经受得住。 五十鞭子打过,范雎仍旧没有开口,县令一阵冷笑:“你想清楚,那些同伙带着大笔银钱,无处躲藏,眼下四门紧闭,我只要下令全城搜索,很快就会落网的,你现在招了,还可以立上一功,免受重罚。” 范雎疼得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大口喘气。县令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气得一拍桌子:“给我动刑,动大刑……” 哗啦啦一声响,夹棍扔在眼前,两个差役抬来炭火盆,里面烧着烙铁。 范雎看了看,心头一凉,他不知道自己熬不熬得住这般刑讯。夹棍一上,人的腿就废定了。最轻也得半年走不了路。 县令一摆手,几个差役过来,扳住范雎的腿,就要上夹棍。 正文 第十七章,胡云不喜 就在此时,忽听城内一阵大乱,夹杂着一片火光,县令大惊,急忙派人出去查看,一个差役跑出去,眨眼间又跑了回来,一脸惊慌之色:“禀报大人,城中起火,看样子,不下十余间民房……” 县令差点瘫在地上:“不好,难道是……是贼兵进城了?” 话音刚落,外面跑来一队士兵,直冲进堂来,为首一人叫道:“大人快走,贼兵赚开东门,已经进城了。” 这一声喊,那县令感觉魂都要飞了,嘴里忙不迭地叫着:“快,快,,快备马……”差役的头目回道:“这里哪有马啊,快架着大人跑……” 两个差人过去,将县令由椅子上架了起来,向外就跑,也没有人管地上的范雎了。 那队明军上去几个人,背起了范雎,此时范雎早已看清楚,为首的那人正是白起,不由得心头一阵感激,眼泪差点流出来。 如果他知道白起陷害他在先,此时又会是何心情?那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冲出县衙,四下一瞧,果然火光冲天,已经有不下二十余间民房起火,救火的人大呼小叫,也有不少人四下乱撞,以为有贼兵杀来。 白起带着秦军,背着范雎,却没有向东门跑,而是紧跟在县令后面,范雎等人大惑不解,可是这当口,谁也不敢多问。 那县令却也不是白痴,他被架着跑了一阵,觉得不对劲,一般来讲,如果有贼兵进城,定然是惨叫声四起,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可是眼下却没有惨叫声,只有救火的呼喊声。 他定晴仔细看时,城中尽是些救火的百姓,没有贼兵在杀人。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心头起疑,喝令差役将他放下。 难道那群报信的士兵有问题?县令回头一瞧,那些人都在自己后面跟着呢,他劈头就问白起:“你说有贼兵进城,怎么不见一个贼人?” 白起早有准备,回头向众军使个眼色,然后笑嘻嘻地走到县令近前:“大人,我等是奉了参将之令,你只管问他好了。”说着他向众人身后一指。 众人都以为是参将来了,齐齐回头看去。 身后空无一人。 就在这一刹那,白起向前跃出,一手捏住县令的脖子,硬生生将他拉到自己跟前,然后一把雪亮的腰刀架在县令脖子上。 县令的喉咙差点被捏碎了,惨叫一声,那些差役们听到声音,回头一瞧,自己的大人已经被人家像小鸡一般地捉了过去。 差役们呼喝一声,举起水火棍,就要抢人,二十名秦军长枪齐出,将他们挡在丈外。 白起横刀一划,县令的脖子上流出血来:“谁再敢动一动,老子就抹平了他。”县令魂飞天外,大叫:“都不要动,都不要动……” 此时忽听马蹄声疾,一班马队冲了过来,约有三十来人,马上都是明军士兵,为首的正是那个华阴参将。他正在城头指挥明军对抗城外的流贼,眼见那些人不敢靠近城边,稍稍放下心来,觉得这些人可能是没有攻城用具,不足为虑。 县令带人回家去时,参将也没多想,认为多半是饥民趁乱抢劫,县令带着的护院家丁足以对付,因此一直留在城上。过了一会儿,忽然看到城中火光冲天,十数间民居同时燃起了大火,他心头大惊,知道肯定有流贼暗中混入了城,此时要制造混乱,接应城外的贼寇。 参将当机立断,带了一队人马下城,他必须先将城内贼人捉住剿灭,才能使城外的流贼无机可乘。 这一队人马如刮了一阵风似的赶到大街,正跑着,当头撞见县令一伙人,他正要问话,突然发现县令此时已经成了人质。 华阴参将平时多受县令的好处,此时一见也红了眼,大喝一声,指挥众军将白起等人包围。 众明军弓上弦,刀出鞘,虎视耽耽,可就是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白起冷然一笑:“想什么,偏偏就来什么,参将大人,你到的正是时候。” 参将一声断喝:“快快放了大人,免你一死,否则刀枪齐下,叫你粉身碎骨。”白起哈哈大笑:“放了他,才真正会粉身碎骨呢,你当我是三岁孩子,叫你的人闪开一条路,我们要去东门。” 不等参将开口,白起手一紧,刀锋又划破县令一条口子,县令杀猪一般地大叫:“都听到没有,快快闪开……” 白起押着县令走向东门,众秦军在边上保护,秦军外面,是上百名明军,黑压压的跟在后面。 来到东门,城门已经关了,城上城下都有兵士把守,白起吩咐开城,参将不敢不听,只得开了城门。 白起带着众秦军,背着范雎出了华阴城,走出三箭地,约莫城上的弓箭射不到了,这才停下,对身后紧紧跟着的参将道:“劳烦你一件事,只要做了,我马上放了县令。” 参将急问:“何事?” 白起指指他的马:“叫你的人都下马,快!” 说着手中刀又是一紧,县令都快吓死了,急道:“快,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办……”参将连连摇头,只得跳下马来,他身后的众明军也都下了马。 不用白起吩咐,十名秦军过去,将三十余匹好马都拉了过来。 看到众军连同范雎都上了马,白起这才哈哈一笑,对手里的县令说:“你很听话,老子很满意,实话告诉你,老子就是点灯子,被你拷打的那位,就是混天猴……” 范雎听了,也是无可奈何,心想:你这外号不算什么,偏偏说我是混天猴,难听死了……可此时他知道,不能反驳,白起这是嫁祸于人,露了馅可不妙,只得翻翻白眼,没有说话。 身边的众军都暗笑,可谁也不敢出声。 白起继续说道:“今日来县里借钱借粮,你这县令还算识相,令我满载而归,可是你打了混天猴,这笔帐我可得算一算……” 县令大惊:“好汉不要杀我……” 白起点头:“我当然不会杀你,只是要你一件东西……”说着手起刀落,将那县令的鼻子割了下来:“看你以后还敢鱼肉百姓……” 说完了,他将县令一推,自己飞身上马,领着众军飞奔而去。县令惨叫着在地上乱滚,明军急忙救护,哪里还顾得上追赶秦军。况且就算想追也不可能,秦军二十多人,带走了三十多匹好马,自己这边一匹马不剩,累死也追不上了。 众人忙乱了一阵,又怕流贼攻城,只得抬了县令,灰溜溜地跑回城去。 白起等人跑了一阵,见没人追来,纷纷收住马,慢慢地走,路上遇到了背着银子的二十名秦军,大家极是兴奋,纷纷上马,回转村子。 路上有人问白起,为何一出县衙不向东门跑,还要跟着县令。白起一笑:“我等点燃了民居,制造混乱,只能瞒得了一时,等城中明军明白过来,就算咱们已经跑出城了,他们也会骑马来追,我等就算多生两条腿,也跑不过骏马。因此我要跟着县令,瞧准机会把他捉住,逼他们献出马来,不然手中无有人质,拿什么换来马匹啊。” 众军纷纷点头,称赞白起思虑周详。 白起来到范雎身边,问道:“范相不要紧吧。” 范雎虽然被抽了五十鞭子,但腿脚无伤,还能骑得马,此时见了白起,心头感激:“将军甘冒大险,回来救我,范某感激涕零,不知所言。今后定要与将军协力同心,绝不有负。” 白起心头不安,又不好说破,只得摇手道:“范相所以被擒,也是我的过错,幸好还能将功赎罪,不然回到大王那里,他老人家是无论如何,不肯饶过我的。白起来的晚了,让范相受苦。” 范雎连连摇头:“屈屈小伤,不足一论。这次将军巧计夺银,为大军解决了生计问题,大王定会高兴万分,我这场苦,也不算白受……哈哈哈……” 二人相视大笑,周围的四十名秦军也一齐大笑,震动原野。 正文 第十八章,忧心如醉 将近黎明时分,白起等人回到了村子,一接近村边,便有伏路秦军截住,一见是白起等人回来了,还带回了数十匹马,马上左一袋右一袋都装得鼓鼓的,知道得手了,飞报秦王。 等到白起与范雎来到秦王住的院子时,秦王与张仪王翦早已在大门外接着了。白起等人跳下马来,吩咐军士将银钱收拢查点,自己向秦王禀报了经过。 秦王听得十分高兴,白起并没有说自己回城救范雎之事,可是范雎说了,言语之中对白起极是感激。秦王扫了白起一眼:“你做得很对。二位如果能协力同心,实是我大秦之幸,范相下去休息去吧,右相陪他去治治伤。” 张仪陪同范雎去了,这一万秦军将士之中,能人不少,他们在没有参军入伍之前,大部分是农民,还有一部分手工业者,能工巧匠,甚至医卜商贾都有,因此秦军来到这几个村子之后,一方面重整村落,修葺房屋,另一方面在军中选拔各类人才,开炉打铁,制作兵器,甚至修补衣物。 秦王另派王翦查点银钱,然后一半入库存起,另一半交给军士去买粮买铁买衣物,以备过冬。 此时门前只有白起与秦王了,秦王招呼白起进屋,这是村子里唯一一间尚且完好的屋子,可能是保正的家,人虽已死光了,可屋子没烧坏。 二人进了正堂,秦王吩咐白起关上大门,自己正中一坐,突然低喝一声:“跪下!”白起心头一沉,急忙跪倒在地:“大王……” 秦王当头就问:“范相是如何落入敌手的?” 白起忙道:“方才他已经如实禀报了,我……”秦王冷然道:“一派胡言。你骗过范雎,可骗不过朕。四十名军士在身边,为何你要亲自去拉他?”白起忙道:“这……我是怕别人不可靠……” 秦王冷笑:“是吗?” 此时虽是冬天,白起觉得额头已经见了汗,他心里像打鼓一样,自己也有些奇怪,他为何会如此惧怕这位秦王。这个人平时和颜悦色之时,感觉如沐春风,可眼下他坐在那里逼问自己,就如同一座泰山压在自己头上,使他喘不过气,翻不过身,直要把自己心里的每一句实话都压出来。 白起这时候真的信了,这位秦王能够统一六国,绝对不是以前那三十六位秦王可比。 他几乎要崩溃了。 秦王站起身来,慢慢踱到他身边,呛的一声拔出长剑,压在他头上,白起不敢抬头,不敢正视秦王的目光,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但是秦王的剑并没有斩下,只是用剑脊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顶,又收回了剑鞘内,他俯身在白起耳边说道:“你能回去救他,做得很好,因此我不杀你,可是你要记住,只此一次,下次若再敢自作聪明,我必斩你头,不要觉得秦军没有了白起就不会打仗,真正灭了六国的,是王翦……” 说完了,秦王出门而去,白起只觉得压在头上的泰山突然飞起,啵的一声,他不由自主地喷出一口气来,险些瘫在地上。 秦王并没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他心里清楚,眼下最需要的,是将相合心。 有了银子,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出去买粮的人出去又回来,一袋袋粮米运进村子,还有布匹,木料,铁器,马匹,只半月功夫,四个村子又变得生机勃发,日夜都是一派忙碌景象。 这个时候,河南洛阳正发生着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 “信儿,这次出门,要多加小心……” 一位中年夫人正在嘱咐自己年少的儿子,旁边有两个家仆,正在准备着马匹的食水等物。 夫人身边站着一位官员模样的人,生得威仪稳重,此时穿着便服,可是话语中还是带着浓浓的官威:“信儿,灵宝一地,接近陕西,近闻陕西大旱,朝庭无钱赈济,起了无数流贼反叛,你要小心在意。” 那位少年李信向着父母一揖:“二老过虑了,灵宝虽然接近陕西,可陕西流贼若想进入河南,必过潼关,潼关是重要关口,朝庭守卫甚严,想来流贼也不敢去攻打。因此灵宝还是很安全的。” 那位官员瞧着夫人微笑:“信儿虽然年幼,可已有大将之风。” 夫人也甚是欢喜,但还是吩咐道:“虽然如此,路上也要谨慎,钱财不要露白……”一边的家仆笑道:“夫人只管放心,我兄弟二人积年出门在外,这个岂有不知?” 李信向二仆点头:“有两位哥哥,定然一路平安。” 然后他向父母跪倒辞行,二位老人送出大门,看着他们三个上了大路,向西而去。 少年李信当然不会知道,这一次出门探亲,竟使他的人生完全改变。 再说秦军这边,有了银子,很多事情就都好办了。出去买粮的人出去又回来,一袋袋粮米运进村子,还有布匹,木料,铁器,马匹,只半月功夫,四个村子又变得生机勃发,日夜都是一派忙碌景象。 村子一有了动静,立刻就招来了官府的人。这天正午,由华阴县城出来一队官差,直奔月华庄而来,白起接到哨探禀报,命令暗中戒备,见机行事。自己来范雎藏了起来,怕有人认出他们。 官差们进了村子,要保正来见。张仪上前答话,官差问他们从哪里来,为何住进村子,张仪一一作答,只说自己这些人是咸阳来的饥民,见村子空着,走投无路才住进来。 说着递上几封银子做见面礼。 那些官差立时眉开眼笑,跳下马来与张仪亲切地拉起了家常。张仪那张嘴当真是羞死媒婆,气死说书的,片刻之间就哄得官差们心花怒放,觉得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书生,绝对是大大的好人。 眼下的明朝,早已乱得不成样子,官与匪几乎分不清楚,只要见了银子,一切好商量。 张仪又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这些饥民的亲人父母,都被流贼杀死,今后与流贼势不两立,只要华阴有贼人犯境,绝对是义不容辞,只听官府差遣。 官差们非常高兴,这下子不光有银子入帐,回去还能以“安抚乡里,重整村落”的名义报上一功,何乐而不为。于是在视察了村中一派勃勃生机之后,心满意足地回了华阴城。 官差一走,张仪便来见秦王,开口便说:“大王,此事不太妙啊。” 秦王听了一愣:“我已听人报来说,右相的接待差事办得很好,哪里不妙?” 张仪回答:“官差们是满意了,可他们揣着银子回到县里,那县令岂会不知?眼下他正没了数万两银子,对了,还没了一个鼻子,鼻子嘛,估计是长不出来了,可是银子,他必定想方设法地往回捞。咱们初来此地,居然有银子打点,县令定然眼红,接下来肯定要来索贿。给多了,等于咱们不打自招,银子来路肯定不正,给少了,他绝不罢休。以后会加倍盯着咱们,我等再招兵买马,就极易暴露,因此我说,大事不太妙。” 秦王点头称是:“照此说来,还真的不易应付。” 张仪哈哈一笑:“大王想必也知道,张仪骗楚诳韩,欺赵诈魏,那些国君哪一个不比这个县令狡猾,张仪照样玩弄他们于股掌之间,这区区华阴小县,张仪只用半张嘴,就摆平了。” 秦王大笑:“我倒忘了。此事非先生不可。只要这县令不深查,朕这一万大军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呆在这里,生聚教训!”张仪点头:“正是,我明天就往华阴城走一遭,凭三寸不烂之舌,稳住那县令。”秦王想了想:“光是稳住还不够,最好能讨个名份回来。” 张仪拱手:“必不辱命。” 秦王问他:“先生这次去,准备带多少礼金?” 张仪一晃脑袋:“纹银十两足矣。” 正文 第十九章,窈窕淑女 秦王睁大了眼睛:“十两纹银?县令难道是要饭的乞儿,如此好打发?”张仪一笑:“这十两纹银是微臣用来住店吃饭花用的,至于那县令,一文钱也不用给他。” 秦王有些不信,他虽然素知“苏秦之口,张仪之舌”这八个字,可如此大事,一文钱的礼都不送,岂能办成?他还是不敢相信:“先生,这可是关系成败之举,儿戏不得啊。” 张仪满不在乎:“大王放心,张仪此去,定会成功。您就静待佳音吧。”说完施了一礼,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张仪带着一名军士做随丛,大摇大摆地进了华阴城。他让军士问明了县衙的所在,却不去县衙,带着军士四下里闲逛。 军士不解:“先生,我们不去县衙,在这城里找什么?” 张仪回答道:“自然是找间客店了,咱们先住下,打听打听情况再说。” 可是一连过了几家客店,张仪只是看了看,却不去住。正走着,忽听路边一阵喧哗,有人大声呼痛,然后就是砰砰声响,显然有人正在挨打。 张仪分开人群看时,里面有间客店,招牌上写着:吴家老店。此时店门前正有两个人打一个,被打的那个锦衣华服,看起来是个有钱人,打人的都是店铺伙计打扮,可是张仪看得出来,这两个人都有两下子,有武人的架式。 两个伙计连踢带打,那锦衣人连连惨叫,边上看的人大都掩口而笑,没有一个上前劝阻,好像看得很高兴。 这时只听一声娇呼:“好了,别打啦。”声音又娇又脆,好像刚熟了九分的香梨一般,带着甜甜地味道。两个伙计两下一分,呼的一下扔进来一个包袱,砸在锦衣人脸上。 众人看时,一条蓝色身影娇俏地站在当地。 这当然是个女人,看上去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张俏脸紧紧地绷着,杏目含威,桃腮带恨,可饶是她发怒的时候,看上去也是那么美艳。 她穿着一袭蓝色团花小袄,外罩蓝色布袍,看上去如同一朵蓝色的丁香花一般,优雅俏丽。 此时地上那个被打的正哼哼唧唧地爬起来,从地上捡起扔来的包袱,一手抚着腰,一手指着那女人大骂:“好凶恶的婆娘,老子……老子撕了你的嘴!” 说着扑过去就要打,两个伙计刚要伸手,蓝衣女人一摆手:“用不着,我自己来。”看那锦衣人扑过来,她左手一摆,扣住他的手腕子,向外一分,随后右手扬起,啪啪啪啪……闪电般地抽了那家伙四个耳光。 蓝衣女人看着柔弱,可手上的劲头不小,抽得那家伙晕头转向,一跤又坐回地上,再也不敢咋呼了。蓝衣女人拍拍手:“你个登徒子,仗着有两个臭钱,欺负女人,老娘可不是青楼里的丫头,还不快滚……” 两个伙计也喝道:“快滚快滚,不然把你手打断了,看你还敢色胆包天……” 锦衣人急忙挣扎着爬起,一溜儿跟头把式地跑远了。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说道:“敢欺负咱们九姑娘,真是瞎了眼啦……”还有人附和:“就是,这华阴地面,县太爷惹得,咱九姑娘可惹不得……” 那位九姑娘一瞪眼:“你们一个个大老爷们儿,不正经干活,游手好闲地围着干嘛!都给我滚……” 众人也不发怒,一个个都嘻笑着走了。 张仪瞧了瞧看得发呆的军士:“小子,看到了吧,今天咱们就住这儿了。” 二人晃着膀子就往店里走,两个伙计打完了人,正要回去,忽见来了两个人,为首的一个面白如玉,是个文弱书生,后面跟着的像是随丛,五大三粗的,一脸凶悍。两个伙计急忙来招呼:“二位,住店还是吃饭?” 张仪回了一声:“住店。”然后大摇大摆进去了,抬眼一瞧,那蓝衣女人正站在柜台后面算帐哩。他来到柜台前,摆阔似的将五两银子向女人的帐本上一放,说道:“先给存在柜上。”说着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蓝衣女人抬眼瞧了瞧他,心说哪里又来个色鬼,怎么和方才打跑的一个作派,进店先扔银子。于是就没好气:“客爷来得不巧啊,都住满了,只有一间柴房,脏是脏了些,勉强还能睡觉,客爷住不住啊。” 张仪一笑:“当然要住,脏点不要紧,只要闻着香就行啊。”说着用力提了提鼻子:“好香,好香。” 蓝衣女子瞪了他一眼,帐本啪的一合:“跟我来吧。” 说着在前面给引着路,将张仪二人带到一间偏房,推门一瞧,随着来的军士皱了皱眉头,只见里面乱七八糟的堆着木料干草,角上放着两张床,还算干净,正中放着桌椅,上面落了一层灰,看样子很久没人住了。 蓝衣女子一摆手:“请住吧。”她算计着,张仪这样一个书生,定是富家子弟,哪里住得惯这种屋子,看一眼就得滚蛋。没想到张仪连连点头:“不错不错,遮风挡雨,遮寒蔽雪,好地方。” 说着进了屋,往一张床上一躺,伸了伸懒腰:“舒服……” 蓝衣女子撇撇嘴,也没办法了。张仪指指那桌子:“一会儿麻烦姑娘给来点酒饭。我还有点事想向姑娘请教。”蓝衣女子也没理他,径直走了。 随行军士问道:“先生,我们不去县衙,却在这里打混,您要干什么?” 张仪看着蓝衣女子的背影:“过个姑娘有些门道,打听消息,找她最适合。” 过不多时,那蓝衣女子又回来了,手里托着红漆托盘,里面放着一壶酒,四个小菜,还有几个馒头。她将桌椅抹干净了,摆上酒菜,然后将托盘在手里一抱,轻蔑地问道:“有什么事要问啊,客爷?” 张仪此时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正正经经,君子起来,下了床来到蓝衣女子面前,恭敬地一礼:“方才故作轻佻,姑娘莫怪,在下张异,弓长之张,奇异之异,来到华阴县,有重要的公事要办。” 蓝衣女子倒有点不安起来,敛袂一礼:“公子见笑了,您说有公事,敢问是官府来的吗?” 张仪将门关起,装得神神秘秘:“此事重大,姑娘千万谨慎,不要告诉别人。我等不是官府来的,而是刚刚安抚的民军。” 此时的秦军已经派出多路探报,四下打探消息,因此张鹤与洪承畴入陕,来平定匪乱,他们都知道。 蓝衣女子一惊:“你们是乱贼,到我这里做甚?”说着她后退了两步。 张仪连忙一笑:“姑娘不要惊慌,我等以前是良民,因为饥荒才造反,眼下杨大人着力安抚,我等已经降顺了,再不造反作乱了。” 那姑娘这才放了点心。 张仪问道:“还未请教姑娘芳名……”蓝衣女子回答:“我姓吴,叫心蓝。是家里最小的姑娘,排行第九,因此他们都叫我九姑娘。” 张仪点头:“好,心蓝姑娘,我就对你实言,我等已然降顺,被安抚在此地,可是听说此地的县令贪财,曾将地皮刮尽,不知是也不是。” 吴心蓝看了他一眼,加上了小心:“县令大人清白得很啊,你说他贪财,刮地皮,是谣传吧。” 张仪微微一笑:“前几日我听说县令大人家中被流贼攻入,家产被劫掠一空,想必是吧。” 吴心蓝点头:“是有这回事,那天城外来了几万贼军,城里也混入了几千人,要不是守军拼死抵挡,城池都要被攻破了。” 原来白起等人走后,县令受了伤,参将也脸上无光,想要据实上报,可一想如果实情上报,自己定会丢官,于是就将事实夸大,说城外来了上万民军,城中亦混入了几百人,自己带了守军拼死厮杀,才保得城池不失。 他手下的明军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就将贼兵越说越多,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贼众我寡,要不是大家拼力死战,华阴城早被民军占领了。 正文 第二十章,厌厌良人 张仪听了一笑:“据说县令大人受了伤,眼下是谁在统领县事啊?” 吴心蓝回答:“是华阴城的参将王大人统领,由于县令大人破了相,这官嘛,自然也无法做下去了,就这几天,朝庭就会派新官上任。” 张仪点头:“姑娘可知道这新来的官是谁吗?何时到任?” 吴心蓝撇撇小嘴:“问这个干嘛?” 张仪道:“先打听清楚,提前准备啊。免得临时抱佛脚,来不及。” 吴心蓝哼了一声:“你们是想贿赂新县令,好让你们在此地长住吧。” 张仪哈哈一笑:“姑娘好聪明,一语中的。城外那几个村子已被点灯子等人毁得不成样子,左右无人居住,我们重整村落,也算有点功劳了。” 正说着,忽听街上锣声当当,一阵骚动,吴心蓝向外指指:“新县令八成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张仪点头,带着随丛出了大门一瞧,果然街上来了一阵人马,前面有差人举着回避牌,后面四个人抬着一顶红色小轿,轿子前后有十六名官差护着,后面还有大车,拉的是家眷。 轿子旁边还有一人,骑着一匹红马,方面阔口,凤眼长须,顾盼之间,棱棱有威。此人身穿便装,但是那股雄浑沉郁的气势,使得此人卓尔不凡,令人望而生畏。 张仪看到此人,心头突地一跳。原本微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 他精于相术,只看此人一眼,就知道此人前途无量,具有英雄气概。眼神中那股刚毅狠绝,显示着他的心狠手辣,张仪知道,一旦此人执掌华阴,大秦这一万将士,绝对无法轻易蒙混过关。 他是谁?应该如何对付?张仪一时陷入了沉思。 等这一干人过去,街头的人也散去,吴心蓝站在张仪身边,叫了他两声,张仪才听到。吴心蓝道:“县令大人都过去了,你还呆立什么?” 张仪问她:“县令叫什么名字?是何来历?你可知道?” 吴心蓝得意地一笑:“自然知道,我开的可是客店,南来北往的人多了,这华阴县数我这里消息灵通。这位新来的大人姓孙,叫孙传庭。听说是刚刚起复的。” 张仪一愣:“刚刚起复?” 吴心蓝脸上有了一丝敬佩之色:“孙大人是看不惯魏阉,才主动辞官的,眼下魏阉倒了,可国家也成了这个样子,正该孙大人这样的好官出来治民。他一来,华阴县就有救了。” 张仪问:“此人不贪财?” 吴心蓝打了个哈哈:“他要贪财,早投靠魏阉,成为阉党了。还用得着辞官么!”张仪点头:“也是,唉,这回有点麻烦……” 他不自觉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吴心蓝一愣:“麻烦?什么麻烦?”张仪一惊,忙打圆场:“他一来,那些流贼就麻烦了,哈哈,你说是不是?” 吴心蓝点头:“这个自然,要不我怎么说华阴县有救了呢!” 张仪回到柴房,愁眉紧锁,他知道眼前这个孙传庭绝不是好对付的。正思索间,吴心蓝敲门进来:“这位先生,有房间空出来了,你们搬过去吧。”张仪一笑:“前倨而后恭,莫不是因为我等做过流贼,把姑娘吓到了?” 吴心蓝一撇嘴:“别说你做过流贼,就是做过皇帝,到了我这儿,也一样整治。我只是看你还像个好人,这才让你搬过去,别不识抬举啊……” 张仪拱手一揖:“识抬举,当然识抬举。这间屋子,哪里是人住的嘛!姑娘说是吧……”吴心蓝哼了一声:“贫嘴……” 二人搬进了客房,张仪又和吴心蓝聊了半天,又问了整个陕西的情况。吴心蓝这里来的人多,天南地北的都有,因此各地的情况都知道些。聊这半天,张仪对天下之势,大概有了一个了解。 吴心蓝慢慢地对这个年轻书生也有了好奇之心,这家伙哪来的,自己从来没有遇到过此等样人。他虽是个书生,可与其他那些迂腐文生大不相同,学识不用说了,渊博得令人可怕,偏偏又生着一张利嘴,无论你说什么,他都能接得上话,而且引经据典,说得头头是道。有些道理明明是歪理,可经过他的嘴一说,立马变得天经地义。 她当然不知道,别说是她一个市井妇人,就算是一国之君,也被眼前这家伙糊弄得颠三倒四,五迷三道。对付她,张仪睡着觉也办了。 二人说着话,张仪也套出了她的大概身世,这位吴姑娘也不是凡人,乃是陕西大豪吴九州的女儿。吴九州是当地的武术大家,生了九个女儿,她是最小的,上面八个姐姐都已远嫁,唯有她在家守业,吴九州死后,产业被八个姐姐分光了,只剩这间客店,吴心蓝也不计较,只是她出身武人世家,眼光颇高,既看不上那些咬文嚼字的书生,也看不上那些粗鲁凶暴的莽汉,更瞧不起官家商贾,因此不知有多少提媒的人来,都被她赶出门去。 这样一来,提媒的人少了,吴姑娘的年纪却一天天大起来,因此直到二十五岁了,也没嫁出去。华阴城里都知道这位老姑娘,一提她,都憋不住想笑。 但是吴心蓝为人仗义疏财,乐于助人,周围的街坊大都受过她的接济,因此人缘是极好的,她骂别人几句,别人知道她的性子,也无人计较。大家甚至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位吴姑娘最好永远别嫁出去,永远呆在华阴县里,因为这样的好人实在不多了。 这天晚上,张仪很晚才睡,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那位孙大人的脸庞,在他前世的经历的对手中,除了那位犀首——公孙衍之外,没有如此厉害的人物。可此人的性格脾气又是怎样的呢?原来准备的一番说辞,可能是不好用了,而眼下又无人知道孙传庭的底细,因此明天的会面,他必须下足功夫,做好准备,以应付各种可能出现的局面。 直到定更时分,他才睡下。 第二天一早,未到巳时,张仪就准备好了,带着随丛向县衙而来。按他的想法,新县令昨天到来,县里各级官吏总要设宴招待,县令又是一路劳乏,今天绝起不了太早。 可是到了县衙门口一瞧,新县令早已升了堂,正在处理民事呢。 此时堂上跪着两个人,一人又高又胖,一人是个瘦子,堂下围着一群百姓,伸着脖子在那里看。 大堂里面条案后,坐着孙传庭,正是昨天骑红马的,他身边没有师爷,只有一个班头。 孙传庭此时已听完了两人的供诉,正在发问:“鲁二,你是屠户?”那个高个胖子回答:“正是,小人卖肉,已有十年。”孙传庭又问:“何老古,你是买肉的?”瘦子点头:“正是。我与鲁二住得不远,常在他那里买肉。”孙传庭又问:“那你因何陡起歹心,偷了人家的钱财?” 何老古连连摇手:“小人没有偷他的钱,小人自小老实,不会偷盗。虽然与他有些过节,可不会行此龌龊之事啊。” 孙传庭问鲁二:“你说他偷了你的钱,有何为证?”鲁二取出一个钱袋:“这是他的钱袋,里面的钱就是偷我的。”班头将钱袋呈上,孙传庭看了看,钱袋上绣着一个何字,便问何老古:“这是不是你的钱袋?”何老古点头,孙传庭道:“据你所说,你今天一早,买完了肉,走出巷口,发现钱袋没了,急忙回去寻找,发现钱袋果然丢在了鲁二的肉摊上。鲁二还了你钱袋,而且里面分文不少。你很感激,可是正要回家,鲁二突然反口,说你偷了他的钱,是也不是?” 何老古连连点头:“大人说得,正是实情。” 孙传庭又问鲁二:“可据你所说,何老古根本没有失落钱袋,买完肉后,你进屋如厕,出来时发现肉案下的钱少了,此时街上只有何老古一人,因此断定,是他偷了你的钱,是也不是?” 鲁二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孙传庭叹息一声:“此案只有物证,却没有人证,这可有点难了。” 下面的百姓也都纷纷议论,且看孙县令如何断这桩疑案。 孙传庭吩咐打盆水来,众人不解,都瞪大眼睛瞧着。 正文 第二十一章,人实不信 一个差役用铜盆打来了一盆水,放在堂上。孙传庭吩咐将钱袋里的钱都丢进水里。 钱一入水,水面上立时飘起了一层油花。 何老古一瞧,立时目瞪口呆:“这……这……” 鲁二大喜:“姓何的,你会说谎,可钱不会说谎吧。你不卖肉,这油花从何而来?” 他向上大叫:“小人卖肉时用手接钱,因此钱上有油,这可以证明,钱就是小人的,而他就是小偷……” 何老古满面惶急,想分辩几句,却无从出口。 堂下众百姓纷纷指责何老古,这家伙平时老实本份,谁想也会偷窃。 孙传庭吩咐差役将何老古绑了,押下堂去。何老古大叫冤枉,却没人理会,被拖了下去。 孙传庭将水里的钱全部交还鲁二,鲁二千恩万谢,就要下堂,孙传庭却留住了他:“本官初到华阴,地理人头都不熟悉,你在此卖肉十年,想必对此地十分了解,且留一留,本官要问你些事情。” 鲁二得回了钱财,心里高兴:“大人只管问,只要小人知道,肯定知无不言。” 孙传庭仔细问了肉价,米价,麦价,此地的风俗,鲁二说得兴高彩烈,口沫横飞,张仪在下面听着,紧自皱起了眉头,暗想此人很是亲民,以后这华阴城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当务之急,是要将此人搬走。 只听得堂上的孙传庭还在问这问那,下面的百姓听得有些烦了,不少人已经想要走了。 突然间,孙传庭话锋一转,问了一句:“你在钱袋里的钱上抹油之时,没人看到吧。” 鲁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口接道:“没人看到……”孙传庭紧接着问:“你怎么抹的?”鲁二回答:“小人只是用手……” 他说到这里,才发觉不对劲,自己上了人家的当了,急忙住口。 可是这两句话,已经足够了。 孙传庭面沉似水,一拍惊堂木:“大胆鲁二,胆敢戏弄官法。何老古将钱袋失落你处,你不归还,也还罢了,居然栽赃陷害,还不从实招来。” 鲁二头上冒出了冷汗,却还是矢口否认。孙传庭怒喝:“还敢抵赖!”他向左右使个眼色,两名差役上前,将刑具哗啦啦地丢在他眼前。鲁二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急忙磕头:“小人招了,小人招了……一切确实像大人所说……” 等他招供完了,孙传庭叫他画押,然后一拍惊堂木:“犯人鲁二,诬陷他人,证据确凿,供认不讳,案件虽轻,其情可恶,按大明律,杖责四十,劳役一月,立即执行。” 几名差役将鲁二拖到堂下,按倒在地,举棍就打。众人看着纷纷挑大指称赞,都说孙传庭心明眼亮,妖魔小丑,无可遁形。 此时孙传庭将何老古带回,将钱和钱袋全数交还,宣布他无罪,令其归家。何老古跪倒在地,直呼青天。 断完了这件案子,大家纷纷散去,孙传庭正要退堂,突然听到堂下有人叫了一声:“大人且慢,我有冤情上诉。” 孙传庭一看,堂下走上来一个白面书生,问道:“你有何冤情?” 来的正是张仪,他看了看堂上的差人和堂下的百姓,向前几步,低声说道:“此处人多耳杂,在下想请大人移步后堂,单独相谈。” 孙传庭冷笑:“你怕人多,难道想私下贿赂本官?若是如此,书生可退,回家去多读读孔孟之道,再出来做人。” 这话已是十分严厉,十分不客气了。 张仪微然一笑:“在下是想贿赂大人,但不是用银钱,而是用万颗人头。” 孙传庭一惊:“此话何意?”张仪不说了,还是看着四下的人。孙传庭吩咐差役:“退堂,将此人带来后堂问话。” 片刻之后,孙传庭换过了便装,来到后堂,张仪站在堂中,正看着墙上的字画。见孙传庭来了,上前一礼。孙传庭请他坐下,自己也归座,这才问:“书生此来,定有大事。” 张仪一拱手:“不错。在下姓张名异,乃是华阴县外二十里月华庄的保正。” 孙传庭一声冷笑:“据我所知,月华庄的人早已被流贼杀得杀,掳的掳,全村焚灭,哪里还有保正。”张仪点头:“大人说得对。我这个保正是自封的,而且眼下的月华庄,已经有了数千百姓。”孙传庭并不奇怪:“你们都是哪里来的?” 张仪正色回答:“我等尽是咸阳百姓,因为家乡被流贼洗劫,这才逃到此地。来到时,正逢几个村庄被焚烧,我等扑灭火焰,重整村落,想在此定居,但这要有官府的首肯,因此才来求助大人。” 孙传庭看着他,言语中仿佛带着冰刀一般:“我又怎知你们不是流贼?” 张异一笑:“回禀大人,流贼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之后,呼啸而去,您可曾见过和听说过定居的流贼?流贼之所以难以捉剿,就因为他们居无定所,四处剽掠,如果安定下来,不几天就会被官军剿灭。我想这一点,他们是非常清楚的。” 孙传庭缓缓点头:“想要定居,这也不难。只是你们须听官府差派。税务钱粮丁壮劳役,都不可少。” 张仪一揖:“这个自然,我等来到华阴定居,今后便是华阴人了,一切自当听从官府。” 孙传庭目不转睛地盯着张仪:“可这一切只是你的空口白话,没有佐证,你等究竟是不是良民,尚有疑惑。为了解除此疑惑,我有个主意。” 张仪站起施礼:“还请大人吩咐……”孙传庭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塘报:“昨日有紧急军情报来,白水有一股流寇,为首的叫整齐王,他听说点灯子等贼在华阴捞了大笔油水,眼馋得紧,也快马加鞭向这里赶来,最迟后天就可以赶到。我军兵力不足,只可守城,不能迎击。因此我想请你等流民组织兵勇,截击整齐王。如果能将贼兵击退,便是大功一件,我就准你们定居。” 张仪一皱眉:“我等尽是饥民,岂能敌得贼寇?万一打不胜……” 孙传庭微微冷笑:“打不胜,就烦你们去他县定居,华阴县不收留没有血性之民。” 张仪想了想:“贼寇远来,一定是有所准备,器械齐全,我等饥民,手无寸铁,如何打仗啊?烦请大人拨些兵器马匹,以资退敌。” 孙传庭冷笑:“你几个村中的铁匠铺日夜不停,我知道是打制农具,可是用来打制些兵器,也不在话下吧。” 张仪心中暗道:好厉害的孙传庭,看来此人未到华阴之前,就已经派来了探子,将整个县治的情况摸透了。幸好那些探子没有去村中细查,如果发现打制的大都是兵器,孙传庭肯定会疑心。 孙传庭说完了,端起了茶碗,这叫端茶送客。张仪告辞,出了县衙,叫上随丛,连客店也没回,急急地赶回月华庄。 等见了秦王,将事情一说,秦王立即招来白起王翦范雎三人,商议对策。 范雎听了张仪所说,紧皱眉头:“如右相说的,这个孙传庭果然是个劲敌。看来这一仗不打是不行了。” 王翦一拳砸在自己腿上:“将士们早就憋得上蹿下跳了,痛痛快快打一仗,立立咱们的威风,也好让其他的流贼不敢再来骚扰。” 范雎摇头:“这一仗是必打的。打不胜,固然不行,可一旦咱们轻易取胜,孙传庭又会大起疑心。” 白起笑了:“这有何难,只要装成惨胜,就可以骗过姓孙的。”范雎追问道:“如何装成惨胜?”白起不说了:“这个我自有主张。大王与两位丞相不必担心。” 正在这时,门外跑进一个哨探:“禀大王,西北边七十里外,来了一支人马,看方向是奔咱们来的。” 正文 第二十二章,王于兴师 白起问道:“是哪一方的军马,有多少人?” 哨探回答:“看上去足有四千人,不是官军,没有旗鼓与号衣,队形也不整齐,马匹不多,大部分是步兵,肯定是民军。” 张仪道:“西北正是白水方向,肯定是孙传庭所说的什么整齐王。” 白起盘算了一下:“眼下是未时,他们离此七十里,步行的话,每个时辰三十里,入夜可以到来,可今晚他们绝不会攻击。一二百里的路程走下来,定当休息一夜。” 秦王问道:“大将可有破敌之策了?” 白起连忙拱手:“正是。我们可用以逸待劳之计,趁他们疲于奔命之际,我们夜里冲杀过去,可以一鼓而歼。” 秦王击掌叫好:“大将既然已有妙计,虎符在此,你自去调派军马吧。王翦,你做副将。”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半虎符,交与白起。 虎符乃是战国时期各国通用的调兵令箭。大都是虎形,分为两片,一片在国君手里,另一半在将军手里。每支部队,都有一个不同的虎符,调派之时,军队只认虎符,不认其它的东西。因此就算你是大将军,丞相,王候,没有国君授予的虎符,也调不动任何一支超过五十人的军队,除非皇帝亲临调兵。 在地宫里,秦王当然也带着虎符,他地宫中的大军有一万人,当调用超过五千人马时,必须动用虎符。 白起与王翦领命,来到村中,传下令去,然后派人去另三个村子传令,教所有军士入夜时分,都到村外集合。 刚刚传完令,有人来报,李敢等几个人回来了,还背着一个陌生人。 白起一愣,赶紧命李敢来见。不多时,李敢来了,身后是那四个和他一起去的军士,果然李敢身后背着一人,看身形还是个少年。 李敢将那少年放下,白起这才发现,少年人腿上受了伤,便问李敢:“这是何人?”李敢忙道:“这是小人在中途路上救下的一个孩子。” 白起一皱眉:“中途救下的,怎么回事?为何不送他回家,却背来咱们这里?”李敢如实回禀:“这孩子受了伤,趴在河里的一块大石头上,我救了他上岸,发现他腿上有很重的箭伤,可我一问他是哪里人,这孩子居然说不知道。我问他叫什么,他居然也不知道,这么说吧,他眼下就是一个白痴……” 那少年突然冷笑:“谁是白痴?我知道我姓李,也记得所有背过的书,就是想不起自己的身世而已。” 李敢点头:“对对,他脖子上有个长命锁,上面刻着个李字。这才知道他姓李。”白起沉吟了一下:“这孩子读过书,这样吧,你送他去张相那里,再派个人给他治伤,等他想起自己的身世了,再送他回去。咱们眼下有大事要办。” 这个姓李的少年自然就是李信。他自辞别父母,到灵宝探亲,一路上有两个家仆跟着,按理说不会出事。但天有不测风云,这天傍晚三个人错过了宿头,直到天色完全黑了,才找到一家野店住下。却不料这家野店乃是黑店,店中暗藏着五六个强贼,杀人越货。 到了后半夜,贼人开始行动,摸进屋子,将两个家仆杀死,却独不见李信。原来他正好着了凉,闹肚子,半夜去如厕,刚由茅厕出来,便听到客房内动静不对,隐隐传出两声闷哼,他摸到窗根下细听,这才知道住了黑店,两个家仆已死。 李信大惊,急忙翻墙而逃。 逃出不远,后面贼人骑马追来,李信爬山而走,贼人赶上来,张弓乱射,一枝箭正中李信大腿,李信腿一软,从山上滚了下去,落到河里。 幸好这条河水不太深,李信随波而下,连撞带淹,已经昏死过去,直到天明,他撞到一块大石头,头部又遭重创,李信努力爬到石头上,就再也没有力气了。 此时李敢等人打探完了潼关,去河南买粮回来,正好路过河边,发现了他,这才将李信救下。 由于李信头部受伤很重,因此才记不起自己的身世。 李敢将他背到张仪的住处,张仪听完了李敢的述说,又看了看李信,心里叫了一声好,眼前这个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大耳有轮,双目如星,当真是个美少年。 只是李信失了记忆,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称呼起来不方便。张仪想了想,说道:“你是在山间大石上被救的,如此……就叫李岩好了。” 李岩谢过,张仪派人给他调治伤势不提。 冬天的夜,来得很快。转眼天就黑了。 此时按着白起的军令,所有人都到齐了,在村子外面整整齐齐地排成四个方阵。都尉子义站在最前面,后面四个分队,由四个军候掌管。 白起拿出虎符,交与子义,子义取出另一半虎符一对,严丝合缝,这才将虎符交给白起。白起看了看他的军队,感觉很满意。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这一万秦军已经装备一新。 每个方阵前面,都站着三排弩兵,他们手中的弩是刚刚制成的,很多都没有上漆刨光,看起来并不好看,但已经可以形成密集的杀伤力了。弩兵身后都背着五枝弩箭,箭头映着月光,如同野兽的钢牙。 每人五枝箭,确实不多,毕竟他们立足的时间太短,能制成几千枝弩箭,已经很不容易了。 弩兵后面,是三排长矛手,手中的长矛约有两丈长,超过了两个成人身长。这三排长矛手后面,是枪兵和戟兵。他们是军阵的主体。 大秦士军以前是不用枪的,战国时候,后世的枪型还没有出现,枪与矛是一样的。当白起等人从华阴城带回明军所用的枪之后,众人觉得这样的兵器要犀利得多,于是不再生产矛头,改制枪头。这半个月以来,已经赶制了几千枝长枪。 这支秦军没有骑兵,因为马太少了,加起来不到二百匹,当然更不可能有战车部队。在战国时代,秦国的战车部队是军中的重要部分,四匹马拉着战车,车上配备戟兵,弓兵或弩兵,既可远攻,又能近击,若再组成车阵,当真是所向披靡。 可是眼下秦军刚刚找到一片小小的立足之地,生产战车的条件还不成熟,因此只是先装备步兵。 所有秦军都没有盔甲,只是赶制了上千面木头盾牌,以防敌人的弓箭。 一万名装备齐整的秦军,静静地立在那里,穿越历史的风尘,穿越时光的迢递,穿越岁月的轮回,穿越红尘的万象,他们又回来了,一如千年以前…… 今夜,他们将抹净岁月附在锋刃上的灰尘,刺出一千八百年以来的第一剑。 这一剑,必将是血淋淋,凄艳艳,亮煌煌的。 白起也是身穿便装,没有盔甲,他注视着这一万秦军,神思恍然已经回到他前世之时。那个时代,他曾无数次率领秦军,一次次出师,一次次布阵。隆隆的战鼓是他最爱的音乐,健马的嘶鸣是他最爱的乡音,他天生就属于战场。而这一次,他又回来了。 寒冷的夜风中,响起了白起低沉的声音:“将士们,今夜我等将刺出复兴大秦的第一剑,北方三十里,贼兵正在扎营,两个时辰以后,是他们刚刚入寐,睡得最沉的时候,我们将在那时候出击,四个方阵,分四个方向,同时向内攻入,记住,这一仗,只杀人,不斩人头。务必保持队形严整。事后有拿人头报功者,斩!都听清楚了?” 众军齐声喝道:“领命!” 正文 第二十三章,一剑光寒 秦军素来都是以军功受赏,而军功则是以敌军的人头为记,杀一个人头,赏一级爵位。因此秦军每次上阵,都对敌军人头视如珍宝,白起很清楚这个。但眼下他想打一次歼灭战,一旦众军只顾抢人头,不免会放走其余的敌人。再说这股流贼人数众多,有四千之众,一旦大家都去争人头,只怕会遭到反击。因此他下令,只杀人,不要抢夺人头。 白起争战一生,他的信条非常简单:攻城不如杀兵,杀兵不如斩将。 他从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他注重的是杀死敌兵的数量。因为再坚固的城,也是要用兵去守的,把兵杀完了,城自然就攻下来了。 这个道理用现在的话总结,就是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白起吩咐王翦:“你带两个方阵,攻击东南两个方向,我带两个方阵,攻西北。我这边举三枝火把为号,一同进击。”王翦拱手道:“领命!” 随着白起一声令下,四个方阵开始出发,行进间,仍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果然是训练有素,一丝不乱。 整支秦军,没有一个火把,没有一个人讲话,这支军队就像一条黑蛇,游动在草丛间,悄悄地接近猎物,然后突然发起袭击。 整齐王确实很整齐,至少穿得很整齐。他一身锦衣,足蹬朱字履,腰间的剑鞘镶金嵌玉,十分华丽。此时他正坐在自己的大帐内,摆下了一桌酒,请自己手下的重要头领商议明天的战事。 其实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他与点灯子曾经协同作战过,双方一直保持着联络,上个月点灯子在此地大捞一票后,得意洋洋地炫耀,令他十分眼红。点灯子也没瞒着,告诉他华阴城内守军不多,不敢出城来打,因此城外那些村庄,就像供桌上的猪头三牲一样,任他们来拿。 听了这个,整齐王半点也没犹豫,就带了全部人马过来。眼下他已经探明,点灯子上次攻击的几个村子,此时已经恢复了元气,近来有不少村民买粮回来,整个村子看起来十分兴旺。 因此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和手下几个头目商议,谁去打哪个村子,带多少人,等商量定了,酒也喝完了,整齐王吩咐众人好好休息一夜,明天准备大开杀戒。 这些人各自归帐,休息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营地里的火渐渐暗了下去,连守夜的卫兵都猫在火堆边打起了盹儿。 一片静寂中,秦军悄悄摸了上来。 王翦身先士卒,走在最前面,等到离营地一百步以外的时候,他伏下身子躲在树后,向远处望去,他知道,白起的军队就在对面。 他攻击的是东南两面,白起攻西北,因此白起的军队要绕一段路,所以他先到营地,等待白起的信号。 过了一会儿,远处终于有了火光,三点火光。那是白起发出的信号。 王翦缓缓拔出长剑,吩咐道:“弩兵准备……” 他身后三排弩兵最前面那排将弩抬起,王翦长剑一挥:“放!” 弩弦抖动之声响起,如同数千只毒蜂在振翅一般,第一排弩箭射了出去,然后这排弩兵向后退去,第二排弩兵顶了上来,早已上弦的箭紧接着发出,等第二排弩兵射完了,最后那排弩兵又连续发射。他们发射完,原来的第一排弩兵又顶上来…… 三排弩兵轮番发箭,弩箭如同一浪接一浪的怒涛,向着敌人的营地扑去。一浪紧似一浪,几乎没有停歇的功夫。 在战场上,如此密集的杀伤力,是非常可怕的。 不光是王翦这边,对面的白起也如法炮制,数千枝弩箭飞射进营地里去。 那些在营帐外面的士兵正在打盹儿,突然听到天空中有呼啸之声,还以为是群鸟过林,但抬头看时,发现整个天空几乎全是密密麻麻的黑线,映着火光发出悸人的寒芒。 然后箭雨就落了下来。 所有在营帐外面的士兵,无一幸免,全被射杀在篝火边,每个人至少也中了十来支箭。 而睡在营帐里的人也并非安全,那些营帐到底不是房屋,布再厚也挡不住秦军的箭。无数营帐被射成了筛子,里面的人还裹着被子大睡,就被活活钉死在地上。 一时间营地中乱了起来,有人开始大叫:“敌袭,有敌来袭……” 混乱中不少人冲出营帐,却又被扑面而来的箭雨射倒。 秦军的箭已堪堪射完,每个弩兵都只剩最后一枝箭。这枝箭,是火箭。箭尖下面缠着碎布,布上已沾了油,就火把上点燃了射出去。 上千枝火箭飞上半空,如同无数条火蛇,落入营地里。那些营帐几乎无一幸免,全部烧了起来。 这下子,所有民军都起来了,不少人身上着了火,惨嘶着打滚,有的全身起火,扑腾了几下便不再动,更多的人则是一边打滚一边脱衣服。一时间营地中乱成一片。 所有的箭都已射完,王翦大喝一声,变阵! 然后弓弩手们迅速后退,后面的长矛手挺身而上,平端着手中两丈多长的矛,大步向前踏来。 他们队形严整,如同刀砍斧剁的一般,长矛手所执的矛头伸出两丈,可以抵挡任何冲到阵前的敌军,就算敌人躲过了第一排长矛手的矛,还有第二排,第三排,但见枪头如林,方阵如岳,如同一座山峰般压了过来。 四个方队,分成四个方向,将敌人围在中央,无处可逃。 此时整齐王已经跑出自己的大帐,他的大帐已经成了一根冲天的火炬,刮杂杂地烧着,他身上脸上也烧伤多处,幸好伤势不重,还很清醒。 整齐王知道,自己太大意了,中了敌军的突然袭击。他将手下还活着的将领招集到一处,指挥着他们拼命抵挡。 这些民军当中还真有不少亡命之徒,凶悍之极,他们组织到一起,刀枪齐举,嚎叫着迎着秦军扑去,虽然有不少人被长矛穿成了蚂蚱,但还是有人躲过长矛,扑进了方阵中。 这些人一进阵内,便挺起刀枪去杀长矛手,可是他们的兵器都被盾牌挡住了,秦军的长矛手双手执矛,自然无法用盾,为他们挡开攻击的是身后的戟兵和枪兵,剑兵。 秦军的方阵长短配合,天衣无缝,长矛手身后的士兵一手执盾,一手执兵器,全部善于近身搏杀。动作干净利落,一手挡开敌人的刀枪,另一只手中的兵器已经刺入了敌人的前心。 只几个起落,攻入方阵的贼兵无一得活。 秦军的方阵并没有因此而停滞不前,还是在稳步向前推进,每推进一步,都会倒下一片尸体。而且每推进一步,包围圈就缩小一步。 民军已开始慢慢向中央收拢,不是他们想收拢,而是没有办法。总的来说,他们还是一群乌合之众,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更没有军事方面的人才为他们编演军阵,组织进攻与防守。 他们只会各自为战,胜时,一涌而上,败时,一哄而散。 这样的军队,在民军当中,也只不过是三流而已。 以一流的军阵,对付三流的散兵,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整齐王知道,他已经完蛋了。他招呼了一群亲兵,骑上战马,向北方突围。可是迎接他的,是秦军那坚不可摧的军阵。 白起在后面督阵,一见有几十名骑兵扑来,料想对方要突围,他没有发令,只是一阵冷笑。 用不着他发令,秦军的每一个士兵都应对过这种情况。 就当整齐王带领他的亲兵马队快要冲进方阵之时,方阵前的长矛手们突然将矛头向上挑出,原来的长矛是平端着,那是对付步兵,眼下换了骑兵,因此矛头向上,刺向战马的头部。 冲在前面的战马一见长矛当头刺到,哪里还敢前冲,纷纷收住势子,一声长嘶,人立而起。 长矛手们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们齐喝一声,长矛刺进了战马的肚子。 热血飞溅,战马惨嘶,轰然倒下。将马上的骑兵扔下地来。 没等这些骑士站起来,长矛手身后执剑,执枪的秦军已经冲上来,将他们一一刺杀于地下。 整齐王的前胸被搠了四五个透明窟窿,死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此时秦军四个方阵已经会合,将民军残余的人紧紧包围住。那些民军约有一千多人,挤在一处,如同铁桶里的老鼠,再也无法逃脱,大多数人早已抛去兵器,抱着脑袋跪下投降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他山之石 王翦喝了一声:“贼军听着,降者免死,哪个不放下兵器,一律诛杀……” 那些还拿着兵器想要殊死一搏的人听了,也都扔了刀枪,跪在地上。 这一仗干净利落,前后半个时辰,就平灭了整齐王的四千多人马。其中弩箭射杀五六百人,军阵刺杀一二千人,还有一千多人投降,而秦军方面,只是轻伤十几个人而已。 白起一面派人回报秦王,一面打扫战场,将能用的东西全部拉回村子。又在乱军中找到整齐王的尸体,割下头来,准备向孙传庭报功。 王翦找到白起:“将军,这些降兵怎么办?” 白起想了想:“都带回村子,把他们分开,脸上刺了字,让这些人喂马,打铁,干些重活儿,挑些体格好的,编进队伍。另外回村的时候带上一千具尸体。”王翦点头:“好,我这就去办。” 这些秦军打扫战场,掩埋尸体,清点战利品,忙了半夜,不到天亮之时,一切都办妥了,大军押着俘虏与战利品,回到村中。 此时秦王已经站在村口接着了,一见白起王翦回来,秦王迎上去,拉住二人的手:“两位将军得胜归来,可喜可贺,朕已备下酒宴,与二位接风。众军也有犒赏。” 此时月华庄内杀了数十只羊,连同抬回来的死马,一同架起木柴,大锅炖起,香味远远飘出村外。此时秦军粮米不缺,只是没有多少酒,算是遗憾了,但大家都清楚,离他们大碗喝酒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秦王在自己的宅子内单设下一席,请了四位名臣,还有子义及四个军候,众人一边吃,一边商议着之后的事。 张仪说道:“这场仗打完,孙传庭肯定知道。我们全歼敌军,自己不损一人,这个结果可不能让他知道。”秦王点头:“右相说得极是。这一点,大将相信早有计较了。” 白起忙回答:“正是,我已吩咐四千军士明天晚上带上降兵,秘密开进华山,隐藏几天,造成一个人员大量死亡的假象。又让其余的人诈伤,瞒过官府。” 范雎皱眉道:“好是好,可姓孙的万一抓住不放,要看尸体怎么办?”白起一笑:“王翦将军带回的那一千具尸体,足以瞒过他。” 王翦道:“不错,尸体都已埋了,几十个大坑,他要看,随便看吧。” 秦王看着张仪:“至于和孙传庭交涉的事,就看你的了。”张仪拱手:“包在我身上。姓孙的虽然狡猾,相信不是说了不算的人。” 王翦问道:“可万一他要反口呢?” 范雎摇头:“不会的,我等能歼灭数千民军,足以证明战斗力强悍,他如果不允许我们定居,一来食言,二来也要防着咱们造反。” 张仪点头:“这个世上,实力就是道理。我看这姓孙的志气不小,一个县令绝不是他能力的极限。此人有将才,我等灭了整齐王,说不定姓孙的会收编我等,加入明军。” 秦王点头:“这正是我所担心的,一旦明庭有令下来,我大秦将士便要听人调遣,只恐还要被分割管束,力合则强,力分则弱,后果不堪设想。” 张仪一笑:“这个无妨,眼下陕西流贼遍地,已乱成了一锅粥,如果官府真的来收编我们,大不了立刻拿下潼关,立起王旗。我大秦一万人马,此时兵强马壮,远比那些流贼厉害得多,何必受官府管束。” 王翦一拍大腿:“张相说得好。依我看,咱们根本用不着怕那个鸟县令,如果他有异动,我先率兵杀进华阴,灭了他再说。” 秦王拍拍王翦的肩头:“不可急燥。我等眼下只是一支孤军,每走一步,务必小心翼翼。能不惹动官府,还是不惹得好。” 王翦拱手:“领命。” 商议已定,酒也喝完了,众人纷纷回去休息。 张仪走进自己的小院子,原来的房子早已烧毁了,此时用木头搭成了一个帐篷,将就能住。他钻进帐篷,发现里面点着蜡烛,那个少年李岩正在看书呢。 见他走进来,李岩站起来一礼:“先生回来了……” 张仪嗯了一声,坐在床上,屋里原本只有一张简易木床,李岩住进来,张仪便又要了一张。他看着李岩:“看什么书呢?” 李岩回答:“史记。”张仪点头:“以前看过吗?”李岩回答:“看过,我都记得。”张仪道:“可曾想起自己的身世?”李岩摇头:“毫无头绪。”张仪叹息了一声:“此事看来急不得,慢慢想吧。”说着他向床上一倒,便要睡了。 李岩突然问了一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张仪一愣:“不是告诉过你,我等是咸阳来的么?” 李岩淡然道:“我看不像。”张仪翻身坐起:“怎么不像了?”李岩道:“今天村子里的人去打仗了吧。”张仪知道这样大的事,是瞒不了他的,秦军带回来的尸体,马匹,军器,都足以证明。因此也不否认:“不错,我们消灭了一股流贼。”李岩道:“你说你们是咸阳来的饥民,可是我看到了,那些人排着整齐的方阵,布置得井井有条,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害怕,他们使用那些兵器,也很熟练,所以我知道,你们不是饥民,你们是一支军队。” 张仪微微一笑:“你观察得很仔细嘛。你会不会觉得,我们是明军,化了妆来剿灭乱贼的?” 李岩脸上露出了一抹轻蔑的冷笑:“明军?那先生告诉我,哪里的明军会用青铜制成的戈矛,而且随身带着这样的钱币?” 说着他取出两支青铜戈头,和几枚秦国的钱币。 这些不用问,都是秦军身上带着的。也不知他从谁那里偷了来。 张仪笑不出来了:“那么,你是怎么想的?” 李岩耸耸肩膀:“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你们好奇怪。”张仪沉吟着:“这样吧,等到合适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可眼下还不是时候。对了,明天你跟着我进华阴城一趟。”李岩点头:“如此甚好。我也正好到处走走,看是否能触景生情,想起些什么来。” 二人分别睡下,李岩突然又问:“先生明日去华阴干什么?” 张仪如实说道:“我等是咸阳来的流民,想在此地定居,可华阴县令说,此地不容没有血性之民,要我们去剿灭一股流贼。我们成功了,明天我去找县令,请求他准许我等定居于此。” 李岩皱皱眉头:“那县令定是怕你们是流贼,因此试探一下。”张仪一笑:“小小年纪,倒蛮有心眼儿。”李岩冷然道:“你们打了胜仗,接下来的事,可不好办了。” 张仪一愣:“这话怎么说?我们剿灭了流贼,县令必然准许我们定居。” 李岩冷笑:“要我说,如果你们败了,县令必然让你们定居,可是你们胜了,证明你们比流贼还要厉害,先生请想,他会让你们这样一支强大的力量呆在华阴县城边上吗?” 张仪霍然坐起,冷汗从头上滚了下来。这一节,无论是他,范雎,还是秦王,谁也没有想到。 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比他们想得都深了一层。 正文 第二十五章,可以攻玉 张仪感到非常幸运,李岩今天晚上就将此话说出,如果没说,他明日见到孙传庭,只要一说取胜,孙传庭必定会上报明庭,调集重兵来华阴,到时候不但秦军无法立足于此,自己的性命恐怕都要交代。 好一个小小的李岩,此儿非同寻常。 张仪立刻起身,要去向秦王禀报。李岩却拦在他身前:“先生要去找首领商议吧。”张仪点头,李岩道:“如果见了首领,先生最好不要说是我提醒的,就说是先生自己想到的,可不可以?”张仪眯起眼睛:“这是为什么?” 李岩如实回答:“如果我加入了你们,一切尽可实言,如果我不愿意加入你们,首领大人只怕会视我为敌,我的命就保不住了。先生救我一命,不会再害我一命吧。” 张仪微然一笑:“果然有见识,放心,我不会害你。” 他出了门,来见秦王。秦王听他一说,也吃了一惊,急忙将范雎白起王翦三人召来。几个人一商议,白起道:“要将大胜变成惨败,倒也不难,只是敌军方面不好说啊。” 范雎想了想:“不妨这样说,整齐王与我们打了一场,虽然敌军大胜,可也伤亡不少,又不知我们还有多少人,因此退去了。” 张仪摇头:“光这么说,只怕不行。”秦王一挥手:“王翦将军,你可率领几千人,假扮成整齐王的人马,在远方村镇骚扰一番,记住不要杀人。稍稍劫得些财物便可。如此一来,官府就会相信,整齐王的人马并没有受多大损失,而我们则是伤亡惨重。” 四人一齐站起:“大王英明。” 王翦出来,连夜点起人马,潜行而去。张仪回到住处,与李岩说了,李岩听张仪说没有言及自己,也放了心。 不到天明,王翦带着人回来了,劫得了一些钱财衣服,来向秦王回报:“大王,我带着将士们骚扰了三个村镇,没有杀人,只是轻伤了一些,将士们到处宣扬我们是整齐王的军马,这下子,全华阴肯定都知道了。” 秦王对张仪一笑:“先生可以去了。” 张仪对白起叮嘱道:“将军可要做好准备,一旦孙传庭前来查看,可不要露出马脚。” 白起点头:“先生只管放心,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天色刚刚亮起,张仪带着李岩便出了村,两个人骑着两匹劣马,并肩向华阴城走去。 一路上说说谈谈,张仪发现李岩确实是博古通今,心下好生喜欢。这些天以来,张仪日夜苦读,将买来的史籍尽数通读了一遍,从秦朝到明朝,一千八百年以来的人世变迁,大都知晓了。因此二人倒也说得热闹。 不多时进了华阴城,张仪吩咐李岩:“若有人问起你,只说是我的外甥,别的我自来解释。你不要多说。”李岩点头,二人来到县衙,张仪说了名字,差人进去禀报,不多时,便请二人进去。 来到后堂,孙传庭仍旧一袭便装,坐在那里,面色沉静。张仪急忙上前施礼,然后低着头,面现愁容。 孙传庭问:“张先生来此何事?” 张仪急忙回答:“小人来此,是向大人辞行。”孙传庭道:“辞行?为何辞行?”张仪叹息一声:“大人前日要我等迎击整齐王,小人不敢怠慢,回去交代了,村中的壮丁倾巢而出,与贼兵打了一仗,可是伤亡惨重,败回了村子。大人那日交代过,华阴县不容没有血性之民,我们打败了,因此大家商议,还是离开华阴得好。” 孙传庭道:“你们离开华阴,要到哪里去?”张仪摇头:“尚且不知。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孙传庭哦了一声:“我已接到消息,整齐王昨夜带领着乱贼洗劫了几个村子,但看上去人不算太多,想必你们也重创了这伙乱贼。” 张仪道:“差不多也杀伤了他们一两千人吧。” 孙传庭点头:“也算不错了,你们敢当面迎战,也算有血性,是男儿。眼下众人可都还在村里么?” 张仪道:“还未离开,因为有好多伤者需要调治。” 孙传庭站起身来:“本县想去看看,慰劳一下大家。”张仪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大人贵足踏贱地,小人等万万不敢劳烦。”孙传庭笑笑:“这一仗是本县逼着你们打的,胜也好,败也好,总要去看看的,你不必再推辞,咱们这就动身。” 说完他吩咐手下差人备一辆大车,带上十头猪,几坛好酒,随同前住。 张仪不能再推辞,只好谢过。 不多时,众人骑马出了县衙,经过吴家老店的时候,张仪向路边上一瞧,正好看到那位心蓝姑娘,此时心蓝姑娘也瞧见了他,正要打招呼,又看看他身边的差人,闭上了嘴。 张仪向她点头微笑,然后纵马出城。 路上无话,不多时就来到了月华庄。刚一进村,就听到**哀号之声,张仪心中暗笑,看来白起已经知道他们来了,安排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进了村子,只见道路两边蹲满了人,自然都是大秦军士。这些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不少人脸上身上还有血污,加上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怎么看怎么像败退之军,惊弓之鸟。 所有临时搭建的房子里都躺着伤员,这附近的房子里都是轻伤员,因此无人叫喊,孙传庭走进去看,见那些人手上或腿上都缠着布,布上面还渗着血迹。 再向里走,便是重伤者的房子,惨叫之声不时传出来,听着让人揪心。孙传庭不时停步,走进几间房子探视,只见里面的人或是缺了手脚,或是肚腹之上中了刀枪,此时已疼得连打滚都没了力气,只是躺在那里叫。 孙传庭走近一个伤员,见那人肚子上缠着布条,那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了,边上的人束手无策,只是呆呆地瞧着。孙传庭问:“还有救吗?”边上的人摇摇头,叹息一声:“肠子都烂掉了,活不成了……”孙传庭走过去,看了看伤者,突然伸出手来向那人肚子上一按。 那人嗷了一声,整个身子一下子弓了起来,像一只煮熟的虾,他圆瞪着双眼盯着孙传庭,嘴唇都哆嗦起来,额头上的冷汗立时滚了下来。 确实是真伤。孙传庭摇摇头,也叹息一声,转身出了房子。 走完了整个村子,孙传庭大概地估计一下,约有六七百人受伤,他与张仪又来到另外三个村子,看到的情况与月华庄大致相同,粗粗一算,便有两千余人受伤。按张仪所说的尚有千余人阵亡,阵亡的人全都埋在村外的几十个大坑里。 如此看来,这一仗,四个村子的流民伤亡了近四千人,孙传庭有点放心了,他对张仪说道:“你们这一仗损失很大,就不要再去别的地方了,先在这里休整吧。” 张仪大喜:“如此说来,大人准许我们定居了?” 孙传庭不置可否:“我没这么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先安顿下来,看看以后的情况再说,也许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要回乡,我想留还留不住呢。”张仪连忙说道:“我们当然是想回乡的,可眼下隆冬季节,不到春耕之时,回去了也是没有着落,不如在此过冬。” 孙传庭看了他一眼:“华阴县经过流贼一闹,人口减损很多,许多村落成了空城一座,没有人,就没有劳力,就没有赋税,就没有根基,因此我还是希望你们留下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自从今年陕西大旱以来,各处流贼蜂起,许多地方不是成村造反,就是被流贼洗劫一空,赋税根本收不上来,如此下去,便是恶性循环,越收不上赋税,就越要加税,越加税,造反的人越多,造反的人越多,就更加收不到赋税…… 眼下最需要的,是稳定,是招收流民,是安定他们。孙传庭非常明白这个道理,这些人战斗力不强,他很放心,留下来恢复生产,是最好的结果。 正文 第二十六章,君子于役 安抚了这些人,孙传庭走了。张仪长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李岩:“多亏了你的提醒。不然这一关我们是过不去的。” 此时白起走过来,招呼那些轻伤的秦军去休息。张仪一把拉住白起:“将军,那些重伤员是怎么回事?”白起轻轻扒开他的手:“那些是降兵,都是些有病的或是残疾的人,反正咱们也指望不上,不如让他们装得像些。” 张仪不寒而栗:“于是……你就砍掉他们的手脚,刺破他们的肚子?” 白起叹息一声:“不这样……你说怎么办?一场大仗下来,光有轻伤员,没有重伤员,谁看了不起疑心?更别说这么一个精细的官儿。” 张仪说不出话来了。最后只好问了一句:“你就不怕他们在孙传庭面前说起此事?”白起冷笑:“他们的血都快流干了,根本说不出话,就算说了,也是胡话。” 这倒是实情。张仪看过史书,他知道眼前这位白起晚他几十年,杀人如麻,当真是心如铁石。可是眼下也不好说他,因此不这样,确实难以骗过孙传庭。 无论如何,可以消停一阵子了。既然官府不说什么,他们就是合法居民。 秦王却没有这么安心,他命令白起大量派出探子,潜入华阴城和附近的县城集市,打探各种消息。白起自己也没闲着,他召来了李敢,询问潼关的情况。李敢已经画了详细的草图,连同关城上的守备情况也大致摸清了,白起仔细观看草图,慢慢有了自己的计划。 秦军所有人都动起来,没有一个人偷懒,他们知道,准备得越充分,越充足,今后打起仗来就越占上风。 一天天过去,报到秦王面前的消息越来越多,整个陕西的情况也越发明朗起来。明庭方面,进攻北京的后金军已经退去,但是掠走了大量的人口和财物。京师附近的县城损失惨重。陕西却渐渐消停下来,因为杨鹤到任后,安抚流民,十分得当,无数股造反的民军都受抚,返回故乡,不再闹事。就连势力最大的神一魁,王嘉胤,都受抚了。 张仪听到这些消息,没有在意,他只请秦王注意一个人:李自成。 不久,消息来了,李自成投奔了王左挂的军队,自领一队,号称八队闯将。眼下正随着王左挂攻打韩城。 韩城离华阴不算太远,约二百里路程,因此打探起来也并不太困难,秦王听了张仪的建议,连续派出几拨斥候,打探韩城的消息。张仪吩咐斥候,要特别注意李自成的动向。 此时的李自成正站在韩城城外十里的一个高坡上,远远地望着城中的灯火。 他身后,站着侄儿李过和好兄弟刘芳亮及另外两个汉子。 李自成看了一会儿,觉得身上一阵发寒,转头笑道:“这样的天气,攻城正是良机,以我看,城上那些明军,连弓也拉不开啦。” 李过哼了一声:“可是咱们的王大头领就是不敢攻,说什么连日劳乏,改日再战。李叔您给他提了几次,速战速决,他就是不听。” 刘芳亮也同意李过的说法。李自成看了看另两个汉子:“宗弟,守素,你们说呢?” 那两个汉子是新投进八队的,一个叫袁宗弟,一个叫党守素。袁宗弟生得虎躯凛凛,相貌堂堂,说话如同响鼓连敲:“韩城守军不少,粮食也多,正该稳守,可咱们在这城下时间一长,明军肯定会有援军到来,那时里外夹攻,就不好办了。速战速决,正是良策。” 党守素不爱说话,只是连连点头。 李自成笑了笑:“可是据王头领讲,整个陕西也派不出什么援兵了。杨鹤来了以后,以招抚为主,那些受抚的民军,他们也要派兵防着,如此看来,王头领或许是对的。既然没有援军,韩城迟早会被咱们攻下来的。” 袁宗弟摇头:“夜长梦多,谁知道以后会出什么变故呢。” 李自成也是这样的想法,可是自己做不了主,干着急也没办法,他裹了裹身上的棉袍,叹了口气:“咱们回营去吧。” 此时此刻,离王左挂大营五十里以外的小路上,洪承畴正坐在马上,回头检视着他的部队。 两天以前,一封紧急公函送到了他的案头,信封上粘有三根羽毛。这是六百里加急公文,除了军情以外,不可能是别的信件。 洪承畴是陕西参政,不主军事,给他送军情的人是谁,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当然没有送错,因为送公文的人,就是洪承畴的好友,陕西总督杨鹤。 韩城被困,杨鹤收到紧急求援信,可是手下已经无兵可派,怎么办?杨大人自己又是文官,不谙武事,眼下火烧眉毛,只得临时抱佛脚了。 这只佛脚,就是洪承畴。 于是,这封公函就送到了他手里。公文里写得清楚,想尽一切办法,驰援韩城,解围韩城。 若是换了别人,除了大骂杨鹤混蛋以外,不会有别的言语。因为洪承畴也是文官,而且没有兵权,从没打过仗,杨鹤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可是洪承畴没有骂人,正相反,他读完了公文,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兴奋之色。 他下令,招集全体家丁,仆役,伙夫。 三四十人站在他面前,洪承畴吩咐,在城中立起招兵旗,十七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皆可当兵。而且明确了任务,招上来的兵,立刻就要投入战斗。 招兵旗一插,果然有人来应征。不到一天的功夫,招上来五百多人。 加上洪承畴自己的人,整支军队将近六百人。 洪承畴利用自己的关系,将城中武备库里的号衣和器械分发下去,等到这些人装备一新,终于有了点军队的样子。 可是洪承畴知道,这样的军队没有经过训练,没有组织纪律,只能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前去冲击敌人,他清楚,围困韩城的王左挂手下有几千人马。敌众我寡,如何才能使这些乌合之众勇猛起来呢? 只有两个字,重赏! 重赏之下,有勇夫。 可是他手里,没有钱。于是洪承畴在出发前开了一次全体动员会,也是仅有的一次会议。 六百人站在城外,看着马上的洪承畴,洪承畴没有过多的话,他朗声道:“大家听着,我们要去解韩城之围,消灭这股乱贼。可是这些人多过我们两倍,要想正面接战,那是蠢猪才会做的事,因此我们只有偷袭。我知道,大家之所以当兵,都是家里穷困,吃不上饭的。我可以明言,这股贼兵军中所抢来的金银,不下万两之巨。只要消灭了贼兵,这些银钱我分文不要,全部分给大家……” 众人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好像已经看到了满地的金银,一时间议论纷纷,都掩饰不住兴奋。 可是洪承畴用更大的声音继续说着:“如果战端一开,有人胆敢后退一步,我洪承畴可是翻脸无情,第一排后退者,第二排可斩之,第二排后退者,第三排斩之。我若后退……” 他拔出配剑,交给手下一个亲信家丁:“你执此剑,立取我的人头!” 众兵听了,一齐举起刀枪大呼:“誓死杀敌,绝不后退……”洪承畴大叫一声:“为了你们的亲人不再挨饿受冻,灭贼立功!” 大家一想家里正在受苦的亲人,立时勇气百倍,洪承畴带着队,开始向韩城扑来,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一刻也不停歇,而且专走荒僻的小路,终于只用了一天半的功夫,就来到了韩城附近。 此时有斥候前来禀报:敌军已然吃过晚饭,正在围着火堆烤火,还未入睡。洪承畴决定再等一个时辰。 露宿野外,天寒地冻,又不敢点火取暖,这滋味实在难受,可是大家看到洪承畴和他们一样,冻得牙齿格格直响,仍旧毫无退意,便没人想退缩了。 身先士卒,同甘共苦,这八个字说来容易,可做到的将领,又有几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有人来报:贼营中动静渐渐小了,已听不到喧哗之声,只有十几个巡夜的兵丁还在帐外。 洪承畴抄起大刀,骑在马上向他身后的六百人一挥手,第一个扑向贼营。 正文 第二十七章,乱我心曲 战马的四蹄已经包起,马嘴用嚼子勒上,跑起来没有声音,渐渐接近了营地。洪承畴吩咐弓兵:“看准巡营哨兵,一齐发射……”数十名弓兵一齐射出羽箭,那些哨兵应弦而倒。 洪承畴喝令:“点起火把,攻杀进去!” 众兵点上火把,然后一齐大喊,杀进营地,他们逢人便杀,遇人就砍,手中的火把见帐篷就点,一时间贼营大乱。 洪承畴这次偷袭,说不上多有杀伤力,只是众军凭着一股血气之勇,冲进来乱杀乱砍。如果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这六百来人翻不起多大的风浪。可是这些天以来,王左挂手下的民军实在太大意了,他们坚信,明军方面不会有援军到来,至于韩城里的守军,倒有可能突然袭击。所以民军这边的防守,全面朝着城里。布置了弓弩,鹿柴,没有鹿柴的地方挖了濠沟,至于身后,丝毫没有设防。又加之这六百人冲进来的势子极猛,黑夜中也不知来了多少明军,因此众人的心理都近乎于崩溃了。 只有一群人例外,那就是李自成的八队。 李自成当过明军,也带过队,他知道平时训练的重要性,于是八队在这股义军中成了一个另类,别人不训练,他们训练,这事还经常被别队的民军当成笑话。 而此时此刻,平时的训练终于显现出了效果。 八队所有的民军士兵全部钻出帐篷,就地集结,三五个人背靠背,兵器向外,无一慌乱。李自成与李过等人连发号令:有乱者斩! 因此八队这边严阵以待,稳如泰山。 而其他的民军队伍就没这么幸运了。这次围攻韩城,王左挂没来,派出自己的兄弟做为首领,这位兄弟没见过什么大阵仗,被洪承畴一冲,立时魂飞天外,也不管手下人马了,自己骑上马,飞一般地逃走了。 他一跑,手下群龙无首,号令不行,只能任人宰割了。 六百明军在营地中横冲直撞,越杀越起劲,越杀越激动。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虽然没什么经验,可是一旦杀了人,立时会变得如同疯狗一样,杀伤力陡增十倍。于是这六百明军竟然像六千人一样,所到之处,无人能挡。 洪承畴自己也杀红了眼,他的马已被刺伤,便跳下马来步战,手下亲兵护着他,拼死向营地冲击,身后是一片狼籍的尸体。 可是民军实在太多,一时不容易击溃,一名亲兵叫道:“大人,贼兵太多,不如且退。”洪承畴哈哈大笑:“一鼓作气,绝不后退,只要再杀片刻,就会有大队援军到来。” 亲兵们听了,勇气更增,杀得越猛。 果然此时,韩城中看到贼营大乱,知道有援军来了,城中将领大开城门,率领五百骑兵冲了出来,这五百人全部是长枪铁马,排成阵势,拨开鹿柴,猛冲敌营。 如果民军没遇到突然袭击,还可以凭借鹿柴掩护,乱箭齐发,将骑兵射退,可眼下早已乱成一团,哪里还能抵挡骑兵的冲击。 五百铁骑在营地中如同一条巨大的铁蟒,当者立毙,不是被马蹄踩死,就是被长枪贯穿胸膛,所到之处尽是血光一片。 李自成看着远处的阵势,轻轻摇了摇头:“我们赢不了啦。撤……”他清楚,再晚撤片刻,骑兵冲到近前,那时想走也走不成。 八队的士兵一听撤退,却也不急不徐,缓缓撤下,李自成与李过,刘芳亮,袁宗弟等人亲自断后,悄悄地撤了下去。 洪承畴远远地看到了八队正在撤军,他心头一凛,觉得这股民军非同寻常,他们撤退时绝不慌乱,走得从容不迫,最后面断后的人手执弓箭,稳步而退。 这股民军的头领,绝不是一般人,要知道,败退中还能保持队形严整的军队,绝不能轻易追赶。 于是他全力指挥手下明军,追歼眼前的残敌。 这一仗,洪承畴一战成名。以数百新募之卒,破了数千民军,威名大震。 等结束战斗之后,洪承畴专门提审了几个俘虏,问起了那支临危不乱,稳步撤走的队伍,俘虏们告诉他,那支队伍是八队,为首的头领叫李自成,号称闯将。 洪承畴牢牢地记住了这个人。 王左挂在韩城大败,一时间陕西的民军心惊胆战,朝庭文有杨鹤,武有洪承畴,连抚带打,双管齐下,不到一年的功夫,整个陕西消停了下来。 而这样的局面,也给正在发展中的秦军一个可趁之机。各地都不再打仗,于是外地的粮食运了进来,有些县城已然恢复了生气,商贾也多了起来。 在华阴城外的秦军,因为手中有银子,整个村子热火朝天,粮食,布匹,马匹,铁器,丝绸,牛羊……每个夜晚都源源不断地运进来。为了掩人耳目,所有军士的训练都在夜间进行,而且不点火,不出声,不让外人知道。 有了马匹,秦军的骑兵开始发展起来,在战国时代,战马没有马蹬,因此骑兵只能用弓弩作战,如今装备了马蹬,秦军开始练习马上刺杀砍杀的本领,战斗力直线上升。 再说那位少年李岩,由于在张仪面前露了一手,张仪对他十分看重,除了与秦王商议大事之外,干什么事情都带着他。 近来张仪往华阴城中跑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去除了买些书籍之外,就是跑到吴家老店,找那位心蓝姑娘聊天。每次去还非常喜欢斗嘴,心蓝姑娘自然斗不过他,到了最后,几乎都是一顿乱拳,将张仪打出门来。 张仪这人也犯贱,从来不记打,每次还去斗嘴,弄得李岩和心蓝姑娘都哭笑不得。 李岩哪里知道,这位张仪平生最喜欢斗嘴,憋了一千多年,此时活过来,哪里还能忍得住。不过他也不是光斗嘴,在心蓝姑娘不生气的时候,他也求过心蓝一件事。按他的说法,自己是新降之人,官府对他们不一定十分放心,万一县城里有什么风声,对他们不利,还望心蓝姑娘告知一声,免得遭秧。 心蓝姑娘当然答应了,整个华阴城,几乎没有比她这里消息更灵通的地方了,平时衙里的差人也经常来店里吃喝,打听点官府的事,也不困难。 就这样,张仪成功地在县城里安插了一个密探。要知道,虽然那些哨探也能打听到消息,可都是在外围,大多消息是捕风捉影,老百姓众口相传的,准确性并不高。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陕西大地一直风平浪静,这期间下了几场雪,给干枯的土地带来了生机。开春之后,各地纷纷开始春耕,随着种子播到地里,农民们的心又有了希望。 但是这种希望维持的时间并不久,因为老天爷并不想让人间的苦难这么快就结束。 于是……崇祯三年,陕西仍旧大旱。 粮食仍旧颗粒无收,而杨鹤带来的安抚银子已经用光了。 于是,平地一声惊雷,陕西大地风云又起。 神一魁率先反叛,又一次扯起了造反的大旗,各地又是蜂起响应,比前一年更大的风浪袭来,淹没了陕西大地。 这一次参与造反的人数,多达数十万。 崇祯大怒,认为杨鹤的策略完全失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于是发下旨意,将杨鹤捉回京师问罪。 杨鹤在被捉走的时候,给洪承畴写了一封信,末尾四个大字:奈何天乎! 他一直知道洪承畴对于流贼乱民的态度与自己不同,自己以抚为主,而洪承畴只有一个信条,谁造反,就杀谁,杀光了,也就无人造反了。眼下的陕西,似乎也只有用洪承畴的策略了。 果然,杨鹤被抓走后,洪承畴升任陕西总督。他一上任,就制订计划,大刀阔斧地剿杀农民军。 此时他的手下,再不是那仅仅六百人的弱旅,而是新招募的上万人马。洪承畴很有眼光,他知道安抚虽然起到了一定效果,可这种安定局面必不长久,因此他一刻不停,开始招募训练人马。 这支人马,与洪承畴的性格一样,坚韧,大胆,狡猾,而且,无所畏惧。 这就是他手下的“洪兵”。 正因为他早有准备,因此经过几个月的进剿,成果显著,不少股农民军被歼灭,首领被杀,包括李自成曾经的统帅,王左挂。 而此时,这股肃杀之气,也开始吹到了华阴县。 正文 第二十八章,终风且霾 风起于青萍之末,这件大事初起的时候,一样是非常的平静,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这一天,张仪带着李岩,又一次来到吴家老店看望吴心蓝。此时尚早,店里没别的客人,吴心蓝也闲着,就弄了壶茶,陪着二人喝。张仪问了问县城中可有什么情况,心蓝摇头,说没有,可又想了想,说道:“两天前,县城里来了一些兵马,只是路过,也没多大动静。” 张仪随口问:“是些什么样的兵马?” 吴心蓝道:“从来没见过,好像和陕西的兵不一样,每个人都骑着马,而且后面还拉着一匹马。”张仪点头:“每个人两匹马,也没什么不同嘛。”吴心蓝道:“可他们穿的和别的兵不一样,而且用的兵器也不同。” 张仪有点注意上了:“有什么不同?” 吴心蓝说:“一般的骑兵都是用长枪和马刀,可这些人除了马刀以外,每个人背上都背着一根铁棍子,大概两尺多长,小腿粗细,看着像狼牙棒似的,可没有齿,不知道是什么。” 张仪又问:“这支骑兵队大概有多少人?” 吴心蓝回答:“大概也就一千多人吧。”张仪不再问了,一千多人的官军骑兵,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势力。他哪里知道,不久之后,他就要为自己这一次的大意,付出惨重代价了。 这支千余人的骑兵,为首的将领叫做曹文诏,而这支骑兵的名字,叫关宁铁骑。他们是辽东督师袁崇焕活着的时候,训练出来的一支精兵。纵观整个大明朝,他们的战斗力,应当排在第一位。 正在此时,门外进来两个差人,来到张仪面前一拱手:“张先生,我家大人有请。”张仪认得这两个人,都是孙传庭手下的,他问道:“你们如何知道我在此处?” 一个差人笑道:“张先生每次来城中,不是都在此处吗?今天您一进城,我家大人就知道了,所以才差我们来此寻你。” 张仪心头暗凛:这孙传庭好厉害,不知道在城中暗伏了多少探子。眼下派人来请自己,肯定有事。于是张仪带着李岩,来到了县衙。 一进后堂,孙传庭显得非常客气,派人上茶,问了问几个村子眼下的情况,这才道:“这几天正想派人去请先生,不想先生倒先来城中了。” 张仪一笑:“大人相请,定有要事,不妨直言。” 孙传庭淡然道:“眼下的陕西先生可能有所耳闻,又是盗贼蜂起,黎民遭秧,各地州县纷纷残破。所幸我华阴县还未有流贼袭扰,可也不能吊以轻心。今日请先生来,是有一件大事差派,望先生不要推却。” 张仪以为孙传庭又要派他们去对抗民军,也没多想:“大人只管吩咐,小民定当从命。” 孙传庭道:“为了以防万一,我在各村都设了团练,教习弓马刀枪,训练民兵,这样一来,就是流贼来了,大家也能抵挡一阵,不致于一触即溃,任人宰割。其他村镇都已派下人去,只有你那四个村子,因为先生是保正,所以先要知会先生一声。” 张仪心头暗自吃惊,孙传庭这哪里是派人教习弓马刀枪,以备流贼啊,分明是怕各村中有人反叛,或串通流贼,事先安插了人手进去。 好厉害的一招。 张仪知道,拒绝是不可能的,那样更会招来孙传庭的猜忌之心,眼下只有先答应下来,再做计较。想到此,他满口答应:“原来如此,就算大人不提,在下也有此意,既然大人已经做好安排,我等从命就是。待我先回村子安排食宿,再来回禀大人,好派人下去。” 说罢他要告辞,孙传庭一笑:“用不着那么麻烦,既然下去,就必须与民同甘共苦,食宿方面,让他们自备,来人,让他们进来。” 说着不由张仪分说,让手下仆人带进八个人来,张仪定晴看去,那八人个个虎躯堂堂,面露精干之色,就知道这几个不是浑人。心头有些不安。 孙传庭吩咐道:“你等随张先生下去四个村子,每村两人,不得扰民,不得偷懒,一定要好好教习,要在最短的功夫,将村民们训出一个模样来,听清楚了吗?” 那八人一齐拱手:“领命!” 孙传庭向张仪一笑:“张先生,事不宜迟,领他们去吧。” 那八人一齐转身,盯着张仪。张仪只好拱手说声谢过,然后带着他们出了县衙。张仪心想,此时最重要的,是先给秦王报信,可是自己若先走,必然后引起别人疑心,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一行十个人上了大街,来到吴家老店前时,张仪跳下马来,向那八人一拱手,说道:“各位军爷,此时天气快到晌午,我们不妨吃过午饭再走。” 领头的一人摇手:“县令大人吩咐,不可中途耽搁,咱们还是快走吧。”张仪一笑:“咱们说实话吧,我们如果不在城中吃饭,就得回村去吃,我们咸阳人历来好客,如果您几位一到,肯定是大摆酒宴,可是县令大人又明确吩咐,不得扰民,您几位到时候是吃还是不吃呢?因此不妨在此吃了,我掏腰包,不算扰民,各位看如何?” 八个军官相顾看看,觉得张仪的话也有道理,于是便说声叼扰,一齐跳下马来,张仪大喜,带着他们进店,大声喊道:“心蓝姑娘,我有贵客,要一桌最好的酒菜……” 心蓝出来一瞧,见是几个军汉,微微一皱眉,便明白了,这家伙要巴结当兵的,便有点瞧不起他,哼了一声:“眼下这兵荒马乱的,有什么好酒好菜,凑合着吃吧。”张仪当时软了:“也好也好,总之你这店里有什么,就端什么吧。” 说着向几个军官陪笑:“这女人是母老虎,咱们别招她。” 几个军官也知道吴心蓝的大名,知道这女人在这条街上人缘好,不好惹,于是也都偷偷地暗笑,围了一桌。 吴心蓝虽然嘴里说得凶,可还算殷勤,招呼伙计侍候,不多时,一盘盘菜肴端上了来,吴心蓝亲自捧出一坛子高梁酒,给各人满上,张仪十分得意,陪着众人喝起来。 喝了一会儿,他看看身边的李岩:“你小小年纪,又不会喝酒,先回去等着。” 李岩知道他的意思,故意不走:“让我喝一口,尝尝什么滋味好不好?”张仪愠道:“等你长大两岁,再来尝滋味,快走快走……” 李岩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站起来走出店外,解下自己的马,飞身而上,打马回村报信去了。 张仪陪着众军官,直喝了一个多时辰,这才酒足饭饱,张仪放下几两碎银子,与众军官出了城,向村里而来。 由于李岩早已送来了消息,秦王做了细致的准备,自己当然不露面,白起和范雎也不露面,因为二人在城中闹过一次,怕这八人中有人认出他们,那就坏事了。于是由王翦出头,安顿好了这八个人,每个村子住了两个,忙活了一会儿,天就黑了。安排军官吃过饭后,又带着他们在村中走了一圈儿,便派人带着那些军官去休息了。 秦军这边,秦王与四个大臣紧急议事:“孙传庭毕竟还是不放心。眼下村中安插了细作,咱们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在意。” 白起点头:“大王之言甚是,只要被他们看出一点破绽,孙传庭就会知道。到那时,我们就不得不提前起事。” 王翦皱眉道:“可是村中的武库,满是刀枪,想要掩藏很久,实在不容易!而且只要一开始训练,咱们的军士肯定会露馅。” 他所说的是实情,久经训练的军兵与从来没有训练过的农民,一举一动都差别很大,久在军中的人要发觉这些,并不困难。 范雎说道:“孙传庭这一手很厉害,如果不被他发觉,只有杀掉这八个人。” 王翦摇头:“如此一来,他会再加怀疑。”范雎一笑:“咱们当然不能明着杀,可以借刀杀人,准确地说是嫁祸于人。”说着看了白起一眼。 白起也笑了,他记起那天夜里,他们冒充点灯子大闹华阴城的事情来。 可是秦王摇头:“不妥,要知道,孙传庭派出来的人分占了各个村镇,别人那边都没事,单单我们这边出事,孙传庭不是傻瓜,岂会不明白?” 白起也赞同:“那么依大王之见……” 秦王哼了一声:“多给金银,收买其心,反为我用。” 正文 第二十九章,东方未明 秦国统一六国时,对于强硬的对手,一般都是两种手段,战场打压和重金收买。如果都不起效果,便派遣刺客刺杀。眼下这些人既不能杀,又不能打,只好收买了。 张仪有些担心:“我看这些人对孙传庭十分忠心,万一不吃我们的贿赂,反而报给孙传庭,岂不是自露破绽?” 秦王一摆手:“就这么定了,我倒要瞧瞧,是他们的忠心管用,还是我的金银管用。” 第二天,那些军官便收到了第一笔贿赂银钱,每人纹银十两,各村的保正说是见面礼,军官不收,大家死劝活劝,终于收下了。到了晚上,张仪请这八个人坐了一桌,大摆酒席,只说是自己掏钱,不算扰民,又与他们大喝了一场,走的时候每人怀里都塞上了一个小布包。 里面是十两金子。 对于这些钱财,军官们不是没有怀疑,可张仪早已把话挑明,这些银钱是他们日前对抗整齐王时得到的,本该上交,为了维持生计,偷偷留下的,眼下军官们来了,送给他们也是理所应当的。 有了银钱开路,军官们自然对于训练也就放松了,秦军士兵们遵照吩咐,天天拉着军官们吃酒,关系越来越近,这些军官无不高兴,这趟差事本来是个苦差,可眼下天天有酒有肉,还有银子拿,苦差变成了美差,对于训练时大家都做出的懒散样子,也不好多说了。 虽是这样,可他们一来,村子里打制兵器,招兵买马的事情自然都不能做了,还是耽误了不少事,秦王很不开心,这天夜里他把几个大臣招来商议,看有没有计策,把这些人弄走。 张仪笑了笑:“我其实想过这件事了,如果想把这几个军官弄走,只有一个办法……”范雎问:“什么办法?”张仪道:“把孙传庭弄走……” 白起听了忍不住笑了:“我们连这几个小小的军官都弄不走,又怎么可能把姓孙的弄走?” 张仪一脸正色:“不明白了吧,弄走姓孙的,要比弄走这几个军官容易。”王翦有点不耐烦了:“张相快点说吧,别卖关子了。”张仪笑了:“只要孙传庭一升官,自然就走了……” 范雎恍然大悟:“对对对,这是个办法,可是……怎么让他升官呢?眼下咱们大王还不可能加封他啊。” 秦王也笑了:“不错,朕的旨意,只怕他是不会听的。” 张仪摇头晃脑,显得胸有成竹:“要升官,就要立功,就要打点上司,这一点孙传庭自然不会做的,他不做,咱们帮他做。” 白起皱起眉头:“可是这件事,能派谁去呢?咱们对明国的官府,可不清楚啊。” 张仪一笑:“我有一个人选,此人若去,必定成功。” 秦王问:“谁?”张仪道:“就是那李岩。”范雎一皱眉:“他只是个孩子,太年轻了吧。这么大事交给他……”秦王也不放心。张仪却力挺李岩:“以我多日的观察来看,此人出身绝不一般,不是官宦之后,就是大族之家,对眼下的官府并不陌生。而且他能言善辩,心灵眼亮,正因为是孩子,才可以起到奇效。” 秦王仔细想了想,轻轻摇头:“不成,这样太慢了,就算这孩子打点得好,升官也不是一时半时的事情,而这此军官在村里,才是心腹大患。每过一天,都有暴露的危险。” 他在屋子里走了几步,霍然转身,目光一冷:“杀了孙传庭……” 白起点头:“对,还是刺杀来得快些。”秦王下令此次刺杀行动由王翦安排,尽可能做到万无一失。王翦领命。连夜安排,他将军中身手最好的几个人找来,这些人尽都是精于格斗,攀爬,潜藏的好手。李敢也在其中。 王翦将大王的意思说了,李敢第一个请令,王翦知道白起挺看重此人,一些重要的差事也都由他去办,但是这次任务极为危险,万一折在城里,白起面上须不好看,于是有些犹豫,李敢是个非常上进的青年,他知道在秦军蜇伏的时期,立功机会不多,因此极力请求。 众人看他的意思甚诚,也不好跟他抢功,大家都不言语。王翦只好答应了。这种任务,一个人去最好,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 李敢回到自己的住处,收拾了一番,天刚亮,他推起一辆车子,上面装了两袋粮食,向华阴城走去。 来到城门时,仍有士兵在盘查,但是盘查的力度不大,因为华阴已经太平了多半年,士兵们早就懈怠了,遇到进城的,只是摸摸身上,翻翻筐子等等。李敢来到城门,士兵们搜了身,又摸了摸麻袋,感觉里面是粮食,也没多问,就让他进城了。 李敢没有卖粮,推着车子走了一圈儿,他听张仪说过,新来的这位孙县令就住在县衙后面,因此他特意在县衙门口和后墙外走了一遍,将地形记住,然后就找了一个车马店住下。 白天他没有出门,大睡了一觉,到了亥时,街上已是黑漆漆的空无一人,李敢悄悄起来,到了店铺后院,解开麻袋,从里面取出一把弩和一把短刀来。弩上只还了一枝箭,他非常清楚,自己只有一箭的机会,一箭射不中,他就白来了。 为了致孙传庭于死地,弩箭上特意喂了毒。 他从墙上爬出去,一溜小跑,来到县衙后墙外,仔细听了听,里面没有声音,他背好弩机,轻轻爬上墙头,向里看去。县衙里面亮着灯,不时有家仆进出,李敢观察了一下,缓缓下到墙里,用黑布将脸蒙上,顺着黑暗的墙边慢慢向后堂走去。 他听张仪说过,后堂是家眷住的地方,孙传庭也一定在这里。 果然,他摸索着来到后堂侧面,听到堂中有人讲话,他伏在花影里看去,明亮的灯光下,后堂中坐着两个人,下首的椅子上坐着个老叟,而上首的官位上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人。 李敢听过张仪的描述,他一眼就认出,此人正是孙传庭。 此时孙传庭已经与老叟谈完了话,吩咐家人送客,此时从后堂里面出来一个妇人,穿着朴素,不施脂粉,来到孙传庭面前一个万福:“老爷,休息了吧。”孙传庭摇头:“眼下陕西大乱,事务繁杂,为了保境安民,我还有很多公文要处理,你先去睡吧。” 妇人轻轻叹息一声:“老爷要保重身子,我去给你煮碗枣粥……”说着退了下去,孙传庭坐到公案前,开始审看公文。 李敢心头一动,暗想:此人勤劳公事,看起来是个好官啊。这样一心为民的官,被我一箭射杀,良心怎能相安? 正想着,门外跑来一个士兵,站到孙传庭面前,孙传庭看起来早知道他要来,头也不抬地问:“可有什么消息?” 那士兵拱手回禀:“多半没有异常,只是月华庄那几个村子,有些不同。”孙传庭停笔问道:“有什么不同?”士兵回答:“那些村民好像很有些钱财,八名军官每人都收了几十两金银,另外每日好酒好肉管待,再这样下去,那些军官恐怕就要变成他们的人了。” 孙传庭一笑:“如果变成他们的人,你又怎么得知得这么详细?除此之外,还发现什么?” 士兵道:“村民们训练十分懒散,可是军官们说,他们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些村民好像是故意表现出来的,或者说,他们对这样的训练,根本就不感兴趣。” 孙传庭注意上了:“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村民们很可能早就有过训练,眼下只是装腔作势,糊弄军官们。” 士兵点头:“他们八个都是这个意思。” 孙传庭脸上露出了阴冷地笑容:“如此,就很有意思了……你告诉他们,不要表现出任何怀疑,暗中探查村子,我觉得,村子里肯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正文 第三十章,前世今生 士兵应了一声,告辞走了。 孙传庭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来到门口,抬头看着夜空。他的心思很乱,方才士兵报来的消息,令他隐隐有一丝担忧。事实上,他一直对月华庄这几个村子的流民有所怀疑,还曾暗中派人去咸阳打探过,可是探来的消息说,那里去年确实闹过匪乱,不少村子残破,饥民四处逃亡。 如此看来,那个张异说的,也是实情。 可他还不放心,于是想出这个主意,往各村都安插了军官,一方面训练民军,一方面监视他们。 今天来看,这几个村子的流民,确有可疑之处。 孙传庭想着入了神,丝毫没有觉察到,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李敢初时尚有些不忍下手,但听到士兵的禀报,他一咬牙:你越是好官,对我大秦的威胁就越大,对不住了。 想着他慢慢从花影中站起,轻轻绕过花圃,藏到一棵树后,将弩机端在手里,拉开弩弦,将箭放了上去。 孙传庭没有觉察,还是呆立在门前。 李敢将弩抬起,箭尖对准了孙传庭前心,二人相距约有二十步,这个距离,强劲的弩箭可以将他射个对穿。 孙传庭本来没有看向李敢这个方向,他一直看着天,此时将目光收回,看了眼院子里的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角骤然瞟见了一抹寒光。 那是李敢的箭在抬起时,被院子里的灯光映射出来的。箭尖发出寒芒,令孙传庭赫然惊觉,不好,树后有异样。 便在此时,只听弓弦响,然后一枝黑漆漆的弩箭当胸射到。 如果孙传庭没有看到那一抹寒光,这一箭便将他的胸膛射穿了,他刚刚心生警觉,箭便到了前胸,孙传庭下意识地抬手一挡,手臂正挡在箭尾上,那箭改变了一点方向,从他的右肋下射了进去。穿透皮肉,从后侧背上露出了箭尖。 孙传庭大叫一声,仰面而倒。 李敢一箭得手,将弩机一扔,飞身向来路跑去。他知道,孙传庭的叫声会招来家人与士兵,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跑出县衙,那自己就逃不掉了。 平时的训练使他身轻如燕,几步就跑到后墙,飞身上去,跳到墙外,他知道过不了多一会儿,明军就会大举搜捕他,眼下他最好赶紧跑回客店,装做什么也不知道,蒙混过关。 可是很不凑巧,他刚刚跳下墙头,迎面就转过来一队明军。打头的提着灯笼,一眼就看到了李敢。 眼下李敢的行头,黑布蒙面,怎么看也不像好人,那队明军发一声喊,追赶过来。 李敢骂声倒霉,眼下回客店的路被堵住,只得掉头跑向另一边,哪里黑往哪里钻,只求甩掉这一队明军。 哪知这一队明军也不含糊,跑得飞快,李敢连钻了几条街,竟然甩不掉,他头上冒出了汗水,要知道多耽误一刻,自己便危险了一分。 就在这时,忽听前面马蹄响,一个骑士飞马由前面巷子跑过,还拉着一匹空马,李敢咬咬牙,眼下只有夺了马匹,才能甩掉追兵。于是他便向那骑士去的方向跑去。 转过巷子,才发现那骑士是一个家丁,此时已经跳下马来,正在敲一家的大门。李敢不敢妄动,只好躲在黑暗中瞧着。身后的追兵还没追来,可是也快了。 大门开了,出来一个老者,花白胡须半尺多长,那家丁说了几句,老者回身取了一个小箱子,二人上马走了。 李敢身后的追兵很近了,李敢一咬牙,只得铤而走险,他冲过去,闪身便向大门里钻去。 此时正有一个人来关门,二人险些撞个满怀,李敢眼疾手快,一把将那人的嘴捂住,随后双足将大门踢得关上了。此时那些追兵已经转进这条巷子来了,李敢一手捂住那人的嘴,一手紧握短刀,压在那人脖子上,用身子将大门靠住。 追兵赶到,不见李敢在这条巷子,以为跑出去了,便追了下去。 等到追兵的脚步声消失了,李敢这才松了口气,将大门闩好,对怀里的人轻声说道:“不要作声,我不是坏人,一会儿就走。” 那人点点头,倒是挺听话。 李敢的心情平安下来,忽然闻到一股香气,他看了看院子里,也没种着花啊,香气哪里来的?最后低头仔细一瞧,立时臊了一个大红脸。 原来他怀里的人,是个女子。那香气正是从这女人身上发出的。李敢忙不迭地松手,连连说道:“这位姑娘,小人不是有意轻薄,不是有意的……”一时间语无伦次。 那女子盯着他手中的刀,害怕地退了两步,突然向墙边跑去,张嘴就喊:“来人哪……” 她刚刚喊出一个字,李敢已经跳到她身后,又一次捂住了她的嘴。他已经意识到,此时不是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之时,自己的命就在这女子身上。 李敢发了狠,将刀在那女子眼前晃了晃:“你再敢叫一声,我就把你鼻子割下来。”那女人当然不敢动了。割了鼻子,真比要了命还要可怕。 李敢推着她进屋,到了屋子里,发现只有她一个人,于是稍稍放了心,找来条床单,就要绑她。 那女子很害怕,往墙角里缩去。 此时李敢与这女子面对面,屋子里点着蜡烛,灯光落在这女人的脸上,李敢第一次看到了她的脸。 这一眼,如同雷击电亟,使得李敢呆呆地立在那里,再也动不了分毫。 其实这女子并不是十分美艳,全身上下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可是在李敢眼里,就算看到美女蛇,也不及此时的震憾。 因为她很像一个人,一个李敢在前世活着的时候就梦绕魂牵,到此时已经怀念了一千八百年的一个人。 他的未婚妻。 李敢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云娘……”那女人摇摇头:“我不叫云娘,我叫倩娘。”李敢上前两步:“不,你就是云娘,你就是我的云娘……”说着他跳过来,就要拉她的手。 倩娘吓得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此时的李敢,已经深深地陷入了惊震当中,他已经分不清前世与今生,早已忘记了身在何处,虽然追了出去,脚下像是没了根,踉跄了几下,被门坎一绊,一跤摔倒,爬起来再追,又一脚踩空,在台阶上滚了下去。 此时倩娘已经跑到大门前,飞快地将门闩拉开,向外就逃。她看了一眼李敢,心里也纳闷,原来一个生龙活虎的汉子,为什么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就变得魂不守舍了? 可是眼下的处境,已不容得她再多想了,倩娘冲出门去,大声喊叫起来:“抓贼啊,抓贼……” 此时的华阴城已经开始骚动起来,整个县衙都知道县令遇刺了,马上有人禀报了城内参将,参将立时下令封锁四门,然后加派了人手,四处搜拿刺客。 明军士兵正在四处搜索,忽听有女人尖声大叫,立时跑了过来,迎头拦住倩娘:“哪里有贼……”倩娘向后一指:“在我家里……” 正文 第三十一章,嗟我怀人 此时李敢已经冲出大门,来找倩娘,在他脑海里,早已将自己的身份和刚做的事抛得一干二净,他的全部身心,都被倩娘的面庞所占据,再也容不下别的。眼前出现了无数明军,他像是没看到,还向着倩娘追来,一边追一边叫道:“云娘,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倩娘惊叫一声,躲到一个士兵身后。 明军一个头目一挥手:“给我拿了……”身后众军齐上,将李敢绑了起来,李敢也不反抗,一对眼睛只是瞪得圆圆的,眨也不眨地盯着倩娘。 等绑好了,明军在他身上将刀搜了出来,然后将他押走。李敢扭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倩娘,而倩娘的一对俏眉也皱了起来,这个怪人,她实在摸不透。 李敢被押到了参将的行营,看管起来,因为参将已经去县衙探看孙传庭了。 此时县衙内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家人仆丛侍女们来来回回,进进出出,而在后堂的卧室里,参将正在来回踱步,一头汗水。 孙传庭被放在一张木榻上,身边有一个老者,正在为他起箭上药,那老者年过百半,须发皆白,此时正用一把雪亮的小刀,割开伤口,放血疗毒。又将弩箭从伤口处斩断,然后叫参将过来按住孙传庭,自己抓住后背上露出的箭尾,猛地一拔。 孙传庭大叫一声,整处身子弓了起来,要不是参将死命按住,非滚落床下不可。那老者手法极快,一拔出弩箭,马上洒上药粉,又用雪白的布按住伤口,裹了起来。 只是眨眼功夫,孙传庭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 但是老者眉头紧锁,神色凝重。那夫人急切地问:“老神仙,我家老爷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老神仙轻轻摇头,来到外屋,抄起笔来写了一个方子,交给夫人:“赶紧去抓药,越快越好。夫人,实不相瞒,大人中的箭是毒箭,而且毒性猛烈。如果单看箭伤,老朽有把握,一月痊愈,可加上毒伤,老朽就不敢担保了。且看大人的福运如何吧。” 夫人听了,软坐在椅子上。 此时有士兵报与参将,说有贼人被擒获,尚且不知是不是刺客。不过看他那身打扮,估计错不了。 参将向夫人告辞,然后赶回行营,审问李敢去了。 且说那老神仙,等了一会儿,药抓来了,老神仙亲自煎药,然后给孙传庭灌了下去,他告诉夫人,如果天亮之前,孙传庭吐出黑血来,那么这条命就保住了,如果没吐血,那就是毒性攻心,再不可救。夫人含泪点头。 老神仙又留下了一个方子,告诉夫人一旦吐血之后,就按这个方子煎了药,给孙传庭灌下,可以恢复神智。 叮嘱完了,老神仙这才告辞,夫人吩咐家丁将他送回家去,自己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的孙传庭,不住地垂泪。 老神仙回到自己的家,一敲门,倩娘给开了门,二人回到屋子里,老神仙发现倩娘的神色不对,仿佛受了惊吓。他伸手一搭脉,果然如此。老神仙问女儿:“倩娘,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倩娘吞吞吐吐地将李敢闯进来的事情说了,老神仙微微点头,他听到士兵禀报说刺客被捉,没想到是在自己家被捉到的。于是他取了几粒安神丸,让倩娘服了,叮嘱她去睡觉。 原来倩娘是老神仙的女儿,也学得了一身医术,可是那年月,女人不可行医,因此倩娘便与其他的女人一样,早早便嫁了人。 可是没过一年,倩娘的丈夫外出贩茶,路上被贼人杀死,从此倩娘便守了寡。因为丈夫死得早,她还没怀孩子,从此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在家伺候婆婆,又过了两年,婆婆也过世了,家中再无一人,倩娘的父亲老神仙看她孤苦无依,便将倩娘接回了家中,父女两个相依为命。 其间有人来给倩娘说媒,可是倩娘就是不嫁,为丈夫守节。她打定了主意,自己这一生都不会再嫁人了,等到将父亲送终之后,她就自杀,追随丈夫于地下。 倩娘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她脑海中总在闪现着李敢那痴痴的眼神,奇怪的举止,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时间,她心乱如麻。因为自己被那汉子搂住的时候,竟然有了一丝寻找到依靠的感觉,好像丈夫还活着,但那双手臂,又不知比丈夫的粗壮了多少。 心烦意乱中,倩娘迷迷糊糊地入睡了。 自从李敢进华阴去刺杀孙传庭,秦王众人就焦急地等着消息,可是直到第二天中午也不见李敢回来,王翦心急如焚,又派了人去城中打探,探子不多时便回来了,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孙传庭昨夜遇刺,生死未卜,而刺客已经捉到了。 王翦急忙禀报秦王,秦王也吃了一惊,他一方面痛惜李敢的被擒,另一方面更加担心,万一李敢抵不住拷打,供出秦军的事来,那可是不得了。明军必然派大军前来剿杀。 于是秦王急忙又派出探子前往城中打探,这回的消息接二连三地报回来,说那刺客甚是嘴硬,拷打了一夜,硬是一个字也没说,如今已经昏迷不醒,只等醒来再次审问。 秦王当机立断,今夜务必去劫牢,救出李敢,王翦一皱眉:“如果敌军守卫森严,救不出怎么办?”白起阴沉着脸:“如果救不出,就只能将他杀死,绝不能留给明军活口。” 秦王冷哼一声:“李敢是我大秦的勇士,战死沙场倒也罢了,岂可死在咱们自己人手中。这次救人,定要成功。你白起若是救不出人来,就不用当这个大将了。” 白起也咬紧了牙关:“领命!” 他与王翦二人由秦王处出来,在一处商议,王翦道:“是我派他去的,这次营救,理应我去。”白起摇头:“你没看大王的神态吗?他对我有些不满,令我十分不安。因此这次还得我去。你在村中要看好那几个军官,另外,暗中备战,以防明军来偷袭。” 王翦只好应允。 白起选了二十人,这些人不是上次去劫银子的那批,换的新人,怕被人认出来,而且这些人与李敢都有交情。他令众人扮做挑夫贩卒,分头进华阴城埋伏。兵器都藏在粮食袋子里,另外还带上了明军号衣。 一切准备停当,此时天已过午,白起带着众人混进了华阴城,他将众人安排在店里住下,然后自己一个人,戴着顶竹笠,脸上擦了些黑灰,看上去像个卖炭的,向牢营走去。 探子说得清楚,李敢已被押进大牢,这里有诸多刑具,审问起来方便。 等到他走近大牢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白起观察了一遍牢城营,发现这地方把守很严,铁门外站着八个军士,一个个虎视眈眈。由于铁门总关着,所以看不到牢营里面的情况。 正在焦急之时,忽然走来一个女子,跟一个军士说着什么,军士听了听,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赶紧离去。 那女子仍旧不走,军士焦燥起来,大喝道:“那刺客是重犯,不许探监,莫说是你远房表亲,就算是至亲好友,也不得见,干什么自找麻烦,再不走,恐怕连你也自身难保。” 听了这话,那女子只好转身离开。 白起心头一动,暗想,难道李敢在城中,尚有相识?不然这女子为何要探他?至于什么远房表亲,更是无稽之谈。这女子定有蹊巧。想到此,他悄悄地跟了上去。 正文 第三十二章,忧心殷殷 转过几个街角,白起看看四下无人,几步来到那女子身前,轻声道:“这位姑娘,请借一步说话。” 那女子正是倩娘,她正想着心事,突然被一个人拦住,吓了一跳,又见此人甚是陌生,便道:“我要回家,不与你说话。”说着绕过白起就走。 白起一笑:“我是那刺客的朋友……” 倩娘身子一震,蓦然停步:“你是他的朋友?”白起点头:“正是,我也是来探看他的。”倩娘道:“那你为什么不去牢营,找我做甚?” 白起道:“方才我正要去探监,看到姑娘在门外被拦住,那兵丁的话我也听到了,看来是探不成了。” 倩娘有点替他担心:“探不成,你还不走?” 白起道:“据我所知,我那朋友在华阴城中,无亲无故,姑娘口称他的远房表亲,是真是假?” 一听这个,倩娘有此犹豫了:“这个……我……” 白起察言观色,知道这个女人定有问题,可能知道一些内情,于是道:“此处不是讲话之所,请姑娘移步,到我的下处详谈。” 倩娘哪里肯去:“我要回家,我不认识你,不跟你走……”说着一甩袖子就要走,白起跟上去,手中的短刀已经顶在倩娘的左肋下:“姑娘最好还是听我的,不然我认识你,我的刀可不认识……” 说着微微向里一用力,刀尖刺破衣服,顶在倩娘左肋下,刺得姑娘全身一哆嗦,立时变了脸色,她看得出来,这位爷要杀起人来,绝对不含糊。 倩娘没有办法,只得跟着白起来到客栈中。 此时二十名秦军正在房中等候,一个个磨刀霍霍,准备夜里动手。忽然门一开,白起带着一个女人回来,众人不禁都很诧异。 可是当那女人站在众人面前时,秦军中的一个与李敢非常要好的士兵立时变了脸色,手一抖,单刀落在桌上。大家看着他,发现他盯着倩娘,像是见了鬼一样。 白起觉察到了,一皱眉:“怎么回事?” 那士兵指着倩娘,张大着嘴巴,好半天才嘣出两个字来:“云……娘……”倩娘也是十分惊异,因为这是第二个人叫她云娘了。 白起一愣,看了看倩娘:“云娘?你知道她的名字?” 那士兵道:“她……她……她……”憋了半天,才说出句整话:“她是李敢的未婚妻……” 白起冷笑:“胡说……都过了一千……都过了这么多年,李敢的未婚妻,早就死了!”那士兵点头:“我知道,可是……可是太像了……”白起霍然回头,盯着倩娘:“你叫什么名字?” 倩娘报了名字,白起森然道:“李敢见过你,是不是?”倩娘道:“谁是李敢?”白起道:“大牢里的……你要去探看的那个人。”倩娘只好点头。 白起继续问:“他是怎么被抓的?你一定知道。” 倩娘吞吞吐吐地不敢说,白起怕她惊慌大叫,引来别人,于是也没多问,好言安抚:“你不要怕,我们都是他的好朋友,来了就是要救他出去。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干吗?”倩娘十分害怕,连连摇头:“我……我不敢……” 白起冷冷一笑:“实话对你说,我们都是造反的民军,你就算不去救他,也脱不了干系。今天你探望他,就是明证。因此只要他开口一招供,你这通匪的罪名就坐实了。我问你,大牢前的那几个士兵,有认识你的吗?” 倩娘点头。白起道:“既然他们认识你,你更没有后路了。无论跟不跟我们干,你都是匪亲,如果你要报官,将我等捉拿,也随便你,只是城中并非只有我等这些人,还有兄弟暗中埋伏,一旦我等被抓,民军必然视你为死敌,你想想,连县令大人我们都能刺杀,何况是你。眼下唯一的路,就是趁他还没招供,赶紧将他救走,这样你还可以安心过你的日子。” 这番话连威胁带蒙哄,透彻明白,倩娘左思右想,寻思白起说得对。自己一念之差,已经上了贼船,只恐还要连累父亲。想来想去,她一咬牙:“好吧,我跟你们去救她,只是万一不成,不要连累我的父亲。” 白起一笑:“只要姑娘肯干,咱们一定成功。”原来自从在牢门前看到倩娘,白起已经有成竹在胸。 眼下天已经黑了,白起一声令下,众军开始换上明军号衣,腰间带着单刀,而白起却钻进里屋,着重打扮了一番,大家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谁也不敢打扰。等里屋的门一开,竟然出来一位白发弓背的老头儿。 大家相顾愕然,此时那老头儿一笑:“我这打扮,你们可认得出来?” 众人这才听出来,正是白起,原来他涂白了头发,弯着腰,脸上用茶叶涂了,有些发黄,任是谁也瞧不出来。 大家都笑,倩娘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此时白起叫人去向店家炒几个菜,拿几个馒头,弄两壶酒,要一个大大的食盒来,不一会儿,这些东西都送上来了。白起在食盒的最下层放了几把短刀,上面用菜盘压好,再放些酒,和几个馒头,将这些东西提了,吩咐道:“倩娘与我先去,你们在外面看着,只要牢中骚动,你们就去干掉守门军士,接应我们,务必成功。” 大家答应了,白起与倩娘出了客栈,向牢城营走去。 一路上,倩娘问他:“我上次去,那军士不让探看,这次就可以了么?”白起冷笑:“有我在,定然可以,放心前去吧。” 二人走不多时,便到了牢城营,只见门前还是那八个军士,大牢的铁门上挑着几盏灯笼,照得通亮。 刚到门口,守门军士拦住,一个军兵上前看了看倩娘,有些气恼:“小娘子,刚来过一次,怎么又来?” 倩娘壮着胆子回答:“军爷,我想……我真想看看他……” 那军士连连挥手:“走走走……不然连你父亲也撇不清干系!” 此时白起上前,放下食盒,陪笑道:“小老儿过去是那公子的家仆,眼下公子落了难,好歹让我探探,不然就是死了,我也闭不上眼哪……” 说着拉起那军士的手,向手心里一拍。 那军士觉得手中一沉,仔细看时,原来是一块约有十两重的银子,这个数目可是不少,立时眉开眼笑。他向后走了几步,来到一人跟前,看样子那是他们的头目,将银子递在那人手里,轻声说了几句。 头目走过来,仔细瞧了瞧倩娘与白起,觉得放心了,一个老头,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事?可他到底不放心,来到食盒跟前,掀起盖子瞧了瞧,又掂掂手里的银子,笑了笑:“进去吧,快点啊……” 白起与倩娘千恩万谢,提着食盒进了牢门。 牢门之内,走不几步,就是一间大大的石头房子,足百十步长,里面点着火把,阴森恐怖,不时传来垂死之人的**哀号之声,白起看时,只见有两排囚房,都是用大腿粗的枣木围成的,房子的门口处放着一张桌子,边上坐着两个差役,正在吃酒,看来是管理囚房的。其中一人腰间带着一大圈子的钥匙。 白起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过去招呼,从食盒里拿出一壶酒,两个菜来招待,那二人见了酒菜,十分高兴,白起趁机说要探看那个刺杀县令的凶手,二人挥挥手,说在最里面的囚房,叫他们自去不妨。 倩娘与白起提着食盒来到最里面的囚房外,一看里面倒着一人,手上戴着铁铐,脚上有铁镣,足有二三十斤,再往身上看,已是打得血肉模糊,只是脸上没动刑,还可以看得出,正是李敢。 正文 第三十三章,振振君子 白起轻声叫了一声,没有回答,倩娘也叫了两声,李敢这才张开眼睛,看向外面,当眼前的景物由模糊逐渐清楚时,李敢身子猛地一震,干裂的嘴唇张了张,缓缓吐出两个字:“云娘……” 倩娘也没敢答应,只是说道:“你不要激动,我来看你了,还有你的朋友……” 李敢向前爬了几步,来到木栅边上,挣扎着用手从木栅缝里去摸倩娘的脸,可是手铐的重量使得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白起将酒拿出来,递进去,李敢接过,像快渴死的人见到水一样,咕咚咕咚的一口气灌下去,神智这才清醒了许多。白起低声道:“我是白起,来救你出去。你还能动吗?” 李敢点头:“能动,只是这铁铐铁镣沉重,只要去了,我可以走。” 白起道:“这个不难,躺下装死……” 李敢向地上一趴,白起从食盒里抄过两把短刀,藏在袖子里,便走向那两个差役,来到近前说道:“大人,不好了,我家公子他死了……” 两个差役一听都站起来,他们也知道,此人刺杀县令,罪行重大,眼下还没审问出个结果,一旦死在牢里,给上面没法交代,二人一急,便要过去瞧瞧。 可其中带钥匙的那个到底有些经验,走了两步,突然停住,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白起,对同伴道:“你去看看,我在这里守着。” 同伴会意,也抄起了墙边的水火棍,向白起一挥:“你在前面……” 白起笑道:“好说,好说……” 突然左手一起,寒光闪处,一把短刀已经插进那个带钥匙的差役的前心,那人闷哼而倒,拿水火棍的人一愣,转头看时,自己的同伴已经倒下,大吃一惊,手中的棍子横扫白起,同时张嘴便要喊人。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白起杀第一人时,就已经知道他会如何反应。此时一见棍到,不躲不闪,向前一纵,已抢到那差役怀里,右手的短刀闪电般划过差役的咽喉。 鲜血飞溅,直喷进三尺外燃着火把的铁锅里,滋的一声,火焰大盛。 白起连杀二人,没有丝毫犹豫,抢到差役身边,取过钥匙,来救李敢。 他飞快地试着,终于打开了牢门,然后给李敢打开手脚上的镣铐,将钥匙扔给倩娘,吩咐道:“将所有牢门打开,所有人都放了。” 可是倩娘一见杀人,早吓得脚软,哪里还能动弹。 此时只听边上一间囚房里有人哼了一声:“把钥匙给我。” 白起一愣,转头看去,只见李敢边上一间囚房中坐着一人,黄面长须,目光炯炯。李敢一听他说话,忙道:“这位是张献忠张大哥,很是关心我,将军,把钥匙给他吧。” 听了这话,白起将钥匙递给张献忠,然后将李敢拖出牢房,来到差役的尸体边上,开始扒衣服。 李敢道:“将军这是……”白起道:“不要说话,立刻换过衣服……”然后他将倩娘也拉过来,让她也换上差役的衣服。 不提这边换衣服,再看那位张献忠,此人身上无伤,手脚快如闪电,不多时便开了自己的镣铐,打开牢门,又去开别人的门。他每放一人,便多了一人帮忙,不到片刻功夫,牢房中的所有人都出得囚房,手脚得了自由。 张献忠抢过地上的水火棍,来到白起面前,低声道:“外面可有接应?”白起一愣,暗想此人长得虽然粗鲁,可是心思却精细得很,知道自己来劫牢,外面必然有接应,于是点头:“只要我们一闹,他们便来接应……” 张献忠咧嘴一笑,横着一棍,将火盆打翻在地,地上有些稻草,一遇到火,立时烧了起来。 白起笑了笑,也跟着放火,不多时,整个牢房中火光大盛。 众人冲破牢门,涌了出去。 等来到外面,发现最外面的铁门竟然开着,白起走出去,发现手下二十名秦军化妆成明军,已在外面等着了,那八个原来的明军看守,已经被杀死扔到墙角里。 原来白起他们进去之后,过了一会儿,牢中出现火光,守门明军刚要关闭铁门,秦军就来到牢门外,守门军士看到自家军士,当然没什么防备,一名秦军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人进去了?”明军士兵答道:“不错,家属来探监。可是不知怎么起火了,可能人犯要逃。你们来得正好。”秦军向墙上一指:“人犯就在那里!” 明军看守一听,都抬头看,只见墙上面空空的并无人影。 可是他们上当了,这些明军刚把头转过去,就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一把风快的单刀已经划开了他们的喉咙。 八个军士,无一得活,而且叫也没叫出一声。 要说如此大牢,为何门外只安排这几个人?因为大牢边上便是军营,贼人再胆大,也不敢来军营边上劫牢,就算来了,这边只要有丝毫响动,便会有值夜军士发现,那时营中军马出动,便有数百贼人,也逃不掉。 哪知白起等人的胆子比天还大,真的来劫牢了。 此时牢房中的火越烧越大,不要说边上的军营,连城外都看到了。 只听人声喧哗,军营中已有人马出动了。 白起喝令那些犯人:“四散逃命去吧,快跑!”那些人听得边上人马出动,早吓破了胆,一听白起的话,纷纷撒脚便逃。 等那些人逃得四散,白起这才让军士背上李敢与倩娘,他自己将外衣一脱,露出里面的明军号衣,随着众人钻进一条巷子里。 他们并不是乱跑,而是奔向倩娘的家,白起知道,不一会儿,城中便要大搜索,那些犯人肯定逃不掉,而自己这些人因为有明军号衣,还能蒙混过去,只要安置好李敢,他们出城并不困难。 众人刚刚钻过一条巷子,身后已经乱声大作,也不知有多少人马赶出来,加上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天一样。 军营的参将赶到大牢,发现所有的牢门都被打开,一个犯人也不见了,立时气得满头冒火,他下了死令,务必将全数人犯捉回,如果有人拒捕,格杀勿论。 立时间,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传遍了城中每条街道。士兵们大声传令,要各家各户房门紧闭,不得收容人犯,如有如现,与造反之罪论处。 有的街道中开始响起惨叫之声,看来是捉到了犯人。 白起与众秦军依着倩娘的指点,很快跑到了倩娘的家,倩娘跳下地来,正要上前敲门,要父亲来开门,白起阻止了她,向身边的人一使眼色,几名秦军会意,搭起人梯爬上墙头,翻进去,轻轻开了大门,白起与众人一闪而入。 此时老神仙听到响动,手执着一根铁尺走了出来,一见眼前来了这么多明军,不由一愣,刚要发问,倩娘上前,摘了差役的帽子,轻声道:“父亲,不要大声,里面说话。” 老神仙见女儿这个打扮,知道有事发生,也不及细问,便将所有人让进去。倩娘一指李敢:“他受伤很重,父亲赶紧给他医治。”众人将李敢放到桌子上,铺上些衣服,老神仙一瞧,是拷打伤,便有些皱眉:“倩娘,这人是谁?从哪里来的?” 白起答道:“实不相瞒,伤者便是日前刺杀县令的人,我等是他的朋友,今日冒死在大牢中救得他脱身,你女儿也参与其中。” 此时外面已经一连声地叫喊,捉拿逃犯,老神仙立时明白了,看了一眼女儿,轻轻摇头,叹息一声:“你连他们的底细都不清楚,就糊里糊涂地被裹了进去,眼下我们一家,都成了乱党了。” 倩娘急忙跪倒:“父亲,女儿也是身不由已。如果不听他们的,你我二人一样难逃活命。”白老神扶起女儿:“为父知道。眼下只有好好地送他们出城,咱家才能逃过一劫。来吧,帮我一把……” 倩娘自小与父亲相依为命,治病活人,对于外伤也非常熟悉,二人一起施针,用药,裹伤,手快如风,不多时,李敢的伤处已经妥为治理,整个人也恢复了一些。 白起在一边瞧着,在军中多年,对于军医并不陌生,可是眼下这对父女,医术要比他所见过的所有军医都要高明得多,不由得暗自点头,心中便有了不舍之意。 刚刚将李敢放到床上,只听门外有人敲门,听声音不是一个,而是一群人。 正文 第三十四章,同尔兄弟 白起拔出单刀,用目示意老神仙,然后缓缓走到倩娘身后,做个手势,让倩娘进屋。倩娘看了一眼父亲,然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白起与众秦军跟了进去。 老神仙知道,那些人并不放心,把女人做为人质,只要自己应答不当,女儿立时便有性命之忧。他笑了笑,走到大门前,开了门。 门外果然站着一伙明军,因为大家知道,这里是老神仙的家,在城中极有威望,连县令大人都与他交好,所以不敢硬闯,一见老神仙开了门,为首的头目拱手道:“老神仙,在下寅夜打扰,实在不该,可是事关重大,不得不来,敢问老神仙府上方才可曾来过生人?” 老神仙摇头:“老朽与女儿一直在家,未曾有过生人来。” 头目不得已地笑笑:“这些人是逃犯,就算来了,也不会声张的,他们会偷偷地藏在一处,不为人知。老神仙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等在院中看看,对您也好。” 老神仙一笑:“好啊,请吧。随便看就是。” 头目带着人进了院子,提着灯笼四下查看,小院不大,几眼就看完了。老神仙在后面瞧着,心头暗算庆幸,那个伤者背来的时候,幸好已经不流血了,不然如果有血迹在地上,他们定会起疑。 明军看完了,没发现任何异常,那头目走到墙边,猛然发现墙头上有些痕迹,似乎有人曾爬上去过,他偷眼看了看老神仙,见他神态自若,又不像有鬼的样子,心下也不敢肯定是否有逃犯进了院子,也许逃犯只是上了墙头,看屋内有人,就溜走了也不一定。 于是过去陪笑道:“老神仙,院子里都看完了,我想再瞧瞧屋里,要知道,这些人犯惯于钻窗掀瓦,万一趁老神仙不知,钻进屋里,半夜行凶,可不是玩笑,您看……” 老神仙心下一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床上还放着一个李敢,被人看到还了得。于是便迟疑了一下:“这个……老朽刚从屋里出来,哪里会有人钻进去呢?”那头目一笑:“还是看看得好……” 他已看出老人的迟疑,心头更增疑惑,说着也不管老神仙是否同意,大步向屋子走去。众军随着他进入,老神仙心头惶恐,没办法,只得跟进去。 头目进了屋,见正堂桌椅整齐,没什么异常,便问:“老神仙,您的卧房是哪一间?”老神仙无可奈地指指东边屋子,那头目带着四个士兵,一掀门帘就迈了进去。 老神仙低头不语,就等着对方看到李敢时的大喝了,可是等了片刻,那头目走了出来,看起来不像有什么发现。老神仙这才稍稍放了心,暗想,难道那小伙子听到声音,自己躲起来了? 那头目看了看西边屋子,道:“这间屋子……” 这下老神仙无论如何不能让步了,他横在门口:“军爷,这间屋子可不能进,不要说你们,就是老儿我,也不进去,因为这是小女的闺房。您只怕不知道,小女守寡已有数载,一直守节,不肯另嫁,您若带着人硬闯进去,小女的名节毁了不说,对您的名声也不好。一旦小女寻短见,您这逼死嫠妇的罪名恐怕要坐实了,望军爷三思。” 此时忽听屋子里传来倩娘的声音:“父亲,是谁啊?” 老神仙忙道:“是几位军爷,正在追查逃犯。”倩娘道:“我已经睡下了,既然军爷们到了,请他们稍等片刻,我穿了衣服,再让他们进屋。” 那头目一听这个,连忙说道:“不必不必,听姑娘玉口,肯定也不会有逃犯藏匿,我等这就告辞,这就告辞……” 说完带着众军一涌而出,向老神仙告了罪,然后出了巷子,继续搜查去了。 老神仙关好大门,回到屋子里,此时倩娘与白起等人也来到正堂中,老神仙急忙回到自己的屋子,看了几眼,没发现李敢的人影,出来便问倩娘,倩娘红了脸看看白起:“在你开门的时候,这位大哥已经把他弄到我房里了。”老神仙出了口长气,说道:“方才险些吓杀老儿。” 白起向老神仙一拱手:“这次多谢老丈援手,不但救了我兄弟,还救了我等,此等大恩,来日必报。眼下我们不可在此久留了,天一亮就出城去。” 老神仙只好点头。 不多时天亮了,白起带着众人准备出城,临走时交给倩娘那十两银子,要她买些补药补品,好生伺候李敢。这些银子他先是送给那些守大牢的明军,那些人死了以后,他又摸了回来。 倩娘不敢不接,她见识过这些人的杀人手段,当真是干净利落,看起来每个人手里,也不下几十条人命了,一旦自己不收,人家起疑,杀死自己与父亲,根本就像踩死只蚂蚁一样。 白起向老神仙告辞,嘱咐他们好生看护李敢,过几天他再来看望。然后留下了几把刀枪,给李敢防身,带着众军向城门走去。 经过昨夜的追捕,逃走的人犯大部分落网,除了两个人,一个是李敢,另一个便是那张献忠,这两个人像是泥牛入海,踪影不见,于是全城画影图形,到处搜捕。 白起带着众军来到城门,守城军士见是自己人,便问他们干什么去,白起回答道:“大人不放心,怕人犯已逃出城外,令我等出城搜索。”说罢也不管那军士,大摇大摆地出了城门。 等他们回到月华庄,秦王等人已经很是焦急,一见他们回来,忙召白起来问,白起将事情的经过说了,秦王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白起问张仪:“怎么今日不见训练?”张仪笑道:“那几个军官已经走了。”白起大喜:“如此说来,那姓孙的死了?”张仪摇头:“他没死,只是伤得很严重,看来半年之内是下不了地了。”白起叹息一声:“这人好命硬,中了毒弩还能不死。” 张仪道:“听说因为城内有一位医道圣手,及时调治,才保得他的性命。唉,也算是天意吧。” 白起听了,心中一动,暗想,是不是那位老神仙?此人能治这样的箭伤,当真了不得。 由于那些军官走了,日前停止的事情又恢复了,打制刀枪,箭矢,购买粮食,马匹,一应物事,库存日渐充实。 且不说秦军这边,只说城内的李敢。几天之后,由于老神仙医道精湛,家中又藏有好药,因此伤口好得很快,而且倩娘也买来了鸡鱼等物,给他滋补身体,不过十天,李敢便可以下地了。 这些天里,李敢和倩娘朝夕相处,他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女人绝不是自己的云娘,只是一千八百年后的一个长相相似的女人罢了。而且这个女人正在守寡,自己在人家家里治伤,虽然外人不知,自己心里终究过意不去,因此他刚能下地,就要离开华阴城。 老神仙急忙劝阻:“此时万万不可,城中到处都有你的画像,莫说出城,只怕走不出这巷子,就被人发现捉拿了,你被捉,也要连累我们。” 李敢听到最后一句,只得做罢。可是他也知道,自己藏在人家家中,一旦被人发现,仍要连累他们,真得是走也不行,留也不行。 这天夜里,他正在发愁,忽听院子里有轻微响动,李敢与老神仙睡在一个屋子,老神仙也听到了,二人慢慢起来,李敢手执短棍,轻轻来到门边,向外听着,果然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传来,直到门外,李敢正想轻轻拉开门冲出去,将此人打倒,忽听那人轻轻叫了一声:“李敢兄弟……” 正文 第三十五章,偷袭潼关 这声音也算熟悉,李敢立时听了出来,急忙轻轻开了门,将来人拉进来:“张大哥,怎么是你?” 说着将此人让进里屋,老神仙不敢点灯,借着映照进来的月光一瞧,眼前站着一个明军,立时吓了一跳。李敢连忙解释:“这是与我一起逃出大牢的张献忠张大哥,不用害怕。” 原来张献忠也极有韬略,他知道自己一身囚服,绝逃不远,于是趁乱也从死去的明军身上扒了身衣服换上,城中一乱,他混进明军人群中,夜里乱哄哄的,竟是谁也没注意他。等到了天明,他不敢去军营,竟然钻进县内的停尸房躲藏,一连数天,谁也没有发现他。 这天他冒充明军出来找吃的,意外的发现了倩娘,他虽然只在牢里见过倩娘一面,可记得非常清楚,于是暗中跟随,找到倩娘的住处,他知道李敢与她一起离开的,当时李敢的伤非常重,根本不能行走,要想出城难如登天,肯定还躲藏在倩娘家里,而且倩娘出来买的尽是滋补身体的东西,不用想也知道是给谁买的,所以这天到了半夜,他便找来了。 二人也不点灯,坐在屋子里商议。眼下李敢虽然可以行走,但身上的伤是瞒不住人的。况且还有画影图形,可总藏在老神家里也不是万全之策,这几天白起也派人来探望过李敢,秦军方面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李敢已经心急如焚,恨不得一步跨出城去。 他们商议了半夜,也没什么好主意,只得继续藏在老神仙家中。第二天,白起又派人来,告诉李敢不要着急,且先在老神仙家中静养,用不了几天,他就有办法接李敢出城。 听了这话,李敢与张献忠才稍稍放下心,二人便潜在老神仙家中,日夜不出大门一步,专等秦军方面的消息。 李敢在城里着急,其实城外的秦王也一样着急。他的急切并非是李敢的处境,而是整个秦军的处境。此时陕西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到处都在打仗,据探子最新打探来的消息,明军方面调来了一支精兵劲旅,人数不多,只有一千余人,可是连战连捷,斩杀农民军不下万人,连头领也杀了十多个。眼下这支精兵的队伍已经扩展到三千余人,更是势不可当。 据消息称,这支精兵每人都有两匹马,骑术精湛,而且手拿一种不知名的兵器,像一根铁棍,居然可以冒烟突火,只要烟火一发,迎面之敌必定落马。 这支人马所向无敌,连王嘉胤这样的人物,都死在他手里。 秦王得知了这个消息,连夜商议对策。众人一致认为,秦军若是再等下去,万一陕西的乱贼全被平灭了,秦军将成为一支孤军,将要独自面对明军主力,这是极为不利的,毕竟他们只有一万人马。 因此,扯旗起事已是迫在眉睫。他们要把陕西的局势搞得更乱,才有可能浑水摸鱼。 商议定了,秦王亲自决断,两天之后的夜里,奔袭潼关,占领潼关之后,再袭取华阴,然后堂堂正正打出大秦旗号。 消息立刻传遍了秦军各营,大家都十分兴奋,一年多的隐忍积蓄,各人都已憋得手足发庠,眼下大王既然已经决定起事,那么他们很快就将震惊天下。 两天之后,月华庄外,秦军一万人马排成五个方阵,整整齐齐地站在夜风中。他们的手中,刀枪林立,弓弩生寒。 今夜天公作美,无星无月,很适合突袭。 秦王站在高坡上,扫视着他手下的一万勇士,他知道,这些勇士自一千多年前随他埋入黄土时,就对他有无比的忠心,那是一种近乎于膜拜的心理。在这些人心中,秦王就是神,指挥着他们平灭六国,一扫天下,只要有他在,这些人就永远不会丧失信心。 夜风中响起了秦王那凝重而又坚定的声音:“勇士们,大秦的勇士们。我们都已是两世为人。上天赐给我等第二次生命,不是让我们来被他人奴役的,在这块土地上,我们秦人,永远是主人。很快,你们就将以秦人的身份,昭告天下,我们回来了!” 秦军一齐大呼:“回来了,回来了……” 秦王向夜空中一指,他的手如同一杆标枪:“那里,就是潼关,可是自天亮起,那座关口便不叫潼关,而叫秦关……” 秦军又是一阵欢呼:“秦关,秦关……” 秦王双手一举:“夺下秦关,昭告天下……” 众军紧接着大叫:“夺下秦关,昭告天下,夺下秦关,昭告天下……” 白起一挥手:“出发……” 事先他已经对子义等人吩咐过了,一万秦军分为五阵,留下一阵,也就是两千人,保护秦王和几个村子,其余四阵随自己与王翦去偷袭潼关。 华阴距离潼关约莫四十里路,一个急行军便到了。事先白起已经派李敢等人详细探查,绘制了图样,因此对拿下潼关,胸有成竹。 潼关自古便为险关,但这个“险”字,却是针对潼关以东的来犯之敌讲的。历来中原兵家进攻关中,只能走潼关,因此只要守住了潼关,关中一地便无风险。可是若从关中进攻潼关,那么可说是无险可守。潼关就像一座城池的铁门,从外面进攻,无比困难,可是城里的人若想出去,并不费力。 此时的秦军,装备精良,士气高昂,训练有素,百战余生。尤其有利的是,潼关守敌做梦也想不到,身后会突然冒出来一支劲旅。秦军事先潜藏得太好,连孙传庭都瞒过了,更何况四十里外的潼关守将。 未到定更,秦军已经兵临潼关城下。离着五里远近,八千秦军停下脚步,原地休息,养精蓄锐,整理武器。 白起与王翦亲临关下探查,发现关城依山而建,面对东方,守备森严,关下是一片军营,临着大路,分为左右,此时辕门紧闭,刁斗上站着守夜的明军,每隔几十步便有铁锅,锅里燃着火把,军营前只是摆着几排削尖的木制路障,用来防止马队冲击,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了。 由于事先李敢等人的探查,秦军方面已经知道,整个潼关的守军约莫不到三千人,分为左营和右营,眼下看来,是没错的。 可是此地并不宽敞,秦军的方阵不能完全展开,尤其是明军的军营,扎得十分结实牢固,整个外墙都是用大腿粗细的木头,一根接一根排成的,扎在地下两尺多深,露在外面四尺来高,分为前后两排,根本无法撞破。辕门则是用巨木外裹铁皮制成的,冲车都不易冲开。 看完了,白起与王翦退回来,在一处商议。王翦道:“营寨太坚固了,一旦短时间内冲不进去,明军会凭借着木墙抵挡,到时候万箭齐发,我们必将被压制,无法反攻。” 白起点头:“王将军说得对,因此我们必须出其不意,攻进辕门。只要打开辕门冲进去,我秦军必胜。” 王翦皱起眉头:“可是,怎么能冲进去呢?除了刁斗上守夜的军兵之外,营寨内肯定还有巡夜的兵,我们射杀了刁斗上的兵,巡营的明军必然发现。到时候鼓噪起来,便是前功尽弃。” 白起知道王翦说得对,可是他并不放弃,抬眼看了看周围的地形,突然眼睛一亮:“有了,有办法了。王将军你来看,这两边的山……” 二人一起看去,只见军营两边都是山峰,站在半山便可以俯瞰整个军营。 王翦心头一动,脱口而出:“有了……” 两个人相视一眼,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商议已定,二人来到军中,选出了二百名神射手,这些人箭法很准,五十步以外发箭,应弦而倒。 白起令这二百人分为两队,带足了箭枝,一队爬左侧的山峰,负责压制左侧军营,另一队爬右侧的山峰,负责压制右侧军营。他吩咐的清楚,只要看到有人跑出营帐,就当场射杀。众人居高临下,就算明军发现了他们,也没有办法伤到他们。等这些人爬到合适地方,就举火把为号。 吩咐已定,二百人分头爬向两座山峰。他们每个人都带了两袋箭枝,足有七八十枝羽箭。 过不多时,两座山峰上相继晃起了火把,看来他们已经到位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忧心钦钦 白起与王翦相对一点头,各率两个方阵,将二十名弓弩手放在最前面,悄悄地向军营摸去。等到距离营门不到五十步时,下令那二十名弓弩手放箭,射杀刁斗上的明军。 在这些秦军看来,刁斗上的人简直就是活靶子。几乎不用任何瞄准,前排的十名弓弩手一齐发射,营门前两个刁斗上的四名明军无一幸免,胸腹中箭,有的栽倒在刁斗中,有的直摔下来。 这一下营中果然有人发现了,下面不但有巡营的士兵,还有看守辕门的,一见刁斗上的人平空摔下来,知道不好,抄起手边的锣槌,就开始敲锣。 当当当……巨大的铜锣声回响在军营中,静夜中听出老远。 可是他们只敲了这几声,就被两边山峰上飞来的劲箭射倒。 与此同时,白起与王翦一声令下,秦军开始冲向辕门。由于军营内受到了两边山峰上的箭雨压制,许多冲出营帐的明军都被射死在当场,因此辕门处一时无人接应。 秦军先头部队已经冲到木墙下,他们搭起人梯,开始攀爬。 四尺多高的木墙对于秦军来讲,几乎也与平地差不多,一人在地下一伏,另一人踩着他肩膀就跳上去,再一翻,就到了里面。 眨眼之间,已经有三四十人跃进了军营。 这三四十人立刻被明军盯住,但是他们包围不过来,因为两边山峰上还在射箭。 此时有军官已经出来指挥了,大叫着:“盾牌掩护,众军齐上,守住辕门……” 到底是正规军,号令一下,立即执行。明军聚在一处,举起盾牌,护住军阵的头顶与身体,形成了一个乌龟壳一样的阵势,这样一来,秦军的箭便不起作用,虽然也有几个明军被从缝隙中射进来的箭射倒,可整体上已经挡不住明军向辕门处接应了。 可是他们争取的时间已经足够了。 辕门已经被跳进军营的秦军士兵打开,外面的人排成整齐的队形,闯了进来。秦军还想用对付整齐王的办法,齐头并进,以军阵摧毁明军。可是不行,军营中不是野外,这里有营帐,马房,车辆,草堆,根本不可能让军阵施展。 而且在这样的地形间,明军的自由攻击,肯定会更加有效,更加凌厉。 白起与王翦几乎同时下令,散阵,搏杀! 走在前面的长矛手们抛去长矛,从腰间拔出单刀,后面的弩兵也一样,所有秦军都开始与明军短兵相接。一时间,兵器的相撞声如同密雨连珠一般,中间夹杂着无数人的大喝,惨叫,混合着飞溅而出的鲜血,把整个军营变成了修罗场。 潼关乃是险关,在此驻扎的明军也是很有战斗力的,可是他们仍旧落了下风。一来秦军趁夜偷袭,出其不意,二来秦军人数几乎比明军多出三倍,实力的巨大差距,让明军只抵挡了一个时辰,就招架不住了。他们已经伤亡了多一半。 守关将领一见不好,急忙叫军士后撤,退上城头,意图在城墙上居高临下,依靠城墙马道,节节抵抗。可是他们来不及了,所有秦军与明军都搅在一起,明军退向城头,身后的秦军几乎是追着脚后跟就上来了。 又杀一阵,明军只剩下不到五百人,守关将领一看大势已去,只好下令开了城门,向潼关外面逃去。 关外是一条山路,又窄又险,秦军不易追击,明军让弓箭手断后,一路逃下关去。秦军追了一阵,无法追及,只好收兵。 这一仗打了半夜,将近天明之时,便结束了。明军失了潼关,还葬送了二千余人,而秦军也伤亡了五百来人,军营之内血流成河,尸积如山。 白起吩咐快速打扫战场,将明军尸体都抛入深涧,秦军的尸体妥善掩埋。在后他留下子义,率二千人守住潼关,并照看伤者,吩咐他们换上明军服饰,关城一切照常,能瞒一时是一时。自己与王翦率军返回月华庄。等到天光大亮之时,秦军已经回到四个村子,开始休整。 秦王见众人得胜归来,非常欣喜,吩咐犒劳三军,让大家好好休息。白起说道:“大王,明军潼关失守,很快就会天下震动,我等应趁明军未及调派援军之时,火速拿下华阴,做为根据地。” 范雎点头:“大将说得对,只要拿下华阴,就能与潼关成犄角之势,相互之间也有呼应,再者占据一座城池,也可以囤积粮秣与兵马。”秦王非常赞同:“这个我自然明白,可是大家已战了一夜,又来回往返数十里,太过疲于奔命,以我看,今天晚上再战不迟。” 白起想了想:“不如这样,我先派出一部分勇士,混进华阴去,今夜晚间城中放火,我们趁乱进攻,如果他们能打开城门更好,就算打不开,里应外合,胜算也很大。” 秦王允了。 白起派了二百名秦军,化妆成老百姓,暗藏了引火之物,三三两两地混进城去,另外特意吩咐一人去与李敢接头,告诉李敢统领这些人,今夜三更时分,准时放火鼓噪,最好一举打开城门,迎接大军进城。 明军潼关失守,最先知道消息不是三边总督洪承畴,而是华阴县令孙传庭。 自从被李敢射了一毒箭之后,孙传庭险死还生,多亏老神仙妙手回春,将他的命保了下来,才没去阎王殿消号。经过几天的调养,孙传庭神智渐复,他下不了床,脑子却不闲着,左思右想自己的遭遇,觉得非常奇怪。 整个华阴县境,自己并没有仇人,也可以说没有私仇。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派遣刺客,要置自己于死地呢? 他想亲自审问刺客,可是家仆告诉他,那日城中大乱,有乱贼劫牢,放走了所有人犯,经过追捕,大部分捉回,单单少了两人,其中就有那刺客,眼下正全城搜索。 孙传庭听了,更是吃惊,他马上想到,刺客能藏匿至今,城中定有接应。偌大一个华阴县,上万户人家,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更令他感兴趣的是,这个刺客来历不小啊,定是乱贼所为。可是华阴一境并无乱贼出没,因此自己的遇刺很是蹊巧。 蓦地,孙传庭想到了月华庄的那些流民。自己派去了军官暗察,莫不是引起了这些人的疑心,或者说,他们真的有秘密在瞒着自己。 综合那些军官报上来的蛛丝马迹,孙传庭相信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连夜派人潜到村边打探,告诉探子,不用进村,只是村外远远瞧着,看他们是否有异动。 果然,昨夜秦军秘密集结,惊动了那探子。他不敢靠近,远远地瞧着,只见那些人全副武装,向潼关方向开进。 探子不明所以,也不敢轻易回去禀报,只得跟在秦军后面,等看到秦军攻打潼关时,探子吓个半死,他见明军顶不住了,急忙跑回华阴。 来回数十里路,将探子累个半死,直到上午,他才跑回华阴,来见孙传庭。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将所见到的一说,孙传庭险些从床上跳起来,急忙吩咐家人:“快,去请参将来见。说我有重要军情。” 等参将来到,孙传庭躺在病榻上将事情说了,参将半信半疑:“孙大人,此事是否属实?” 孙传庭急道:“我的人亲眼所见,岂能虚谈。” 参将道:“您的人亲眼所见不假,可是据我所知,华阴境内,方圆百里之内,并无乱贼进入,难道这些人是天上掉下来的?”孙传庭道:“他们一直就藏在华阴境内,只是伪装成百姓,瞒过官府。眼下他们突然发难,占据潼关,下一步必然是攻打华阴。我华阴只有千余守军,尚不及潼关的一半,想要抵挡谈何容易,请将军马上戒严,加强守备,同时上报给总督洪大人,军情紧急,半刻也迟误不得啊。” 正文 第三十七章,华阴之战 看着孙传庭急得要吐血的样子,参将却不以为然:“您说潼关失守,可眼下并未有任何消息传来,万一昨夜是潼关守军的一次夜袭演练,又作何解释呢?大人且先莫急,待我派人去探看一二,听他一报。” 孙传庭真的急了:“等派人探过再回来,华阴怕是早已失守了。”参将哈哈一笑:“大人过于多心了,您安心静养,我自会处置。” 说完起身告辞。 孙传庭暗骂此人愚不可及,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蒙在鼓里,他转念一想,马上派人去四门处探查,看看今天进城的人是不是多了。果然过了中午,那些人纷纷回报,今天进城的人是比每天都多,但进城的人除了百姓,就是商贾,也没什么特别的。 听了这些,孙传庭暗自吃惊。这些进城的人里,定然有奸细,等到晚上再制造混乱,到时候里应外合,华阴难保。 他有心再去找参将来商议,又觉得不会有什么效果,此人十分大意,认准了华阴境内并无乱贼,商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最后孙传庭一咬牙,吩咐家人备车,举家出城,前往西安,亲自面见总督洪承畴。 家人备好了车马,抬着孙传庭上车,等孙传庭出得大门一瞧,外面停有四辆马车,他只有一妻一妾,外加老母,自己与妻坐一辆,小妾与老母坐一辆,还有一辆家仆乘坐,最后一辆装了行李。 这本来是绰绰有余的,可是孙传庭眼珠一转,吩咐家丁:“去,到城内的车马店,雇十二辆马车来。” 家丁一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雇十二辆马车?那么多车,谁坐呀?”孙传庭一笑:“这个你别管,让你去就去,连马车带车夫,都来门前,我们一起出发。” 这位家丁怀着巨大的疑惑前去雇车,不多时雇来了,走的时候,孙传庭留下一封信给参将,最后叮嘱他,晚上定有贼人攻城,当心城内接应,守卫外城的同时,务必要严查城中。写完了,吩咐人去送与参将,然后自己一家人带着那些马车,出了西门,直上大道。 可是孙传庭的这封信送到参将手中,参将看过了只是微微一笑,随手丢在一边,根本没有在意。他已经派出了探子,骑快马前去潼关打探,一个时辰之后,探马回来,说潼关并无异样,关上关下都是明军,一切安堵。 参将冷冷一笑:“这位孙大人,遇了一回险,真的是草木皆兵,到底是文人书生,不成气候……” 他万万不知道,此时的城中,已经是杀机四伏,那二百秦军分别住进不同的客栈,约定三更天开始,一起行动。另有一人前去联络李敢,李敢正与姓张的汉子等得焦急,见了来人,听说今晚要取华阴城,都非常兴奋,几个人准备妥当,只等三更到来。 刚刚入夜,白起与王翦率领着秦军,悄悄地来到华阴城下。他们离着城墙一里远近,伏在野草与树林里,只等着城中的信号。 因为这次是攻城战,秦军特意准备了攻城用具。弓弩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还拉来了几辆冲车,这种冲车只是简易的,需要人推,车顶上覆盖着厚厚的木板,以防守城一方的弓箭与石头滚木,冲车主体是一根两人合抱的巨木,面前削尖,包上几层铁皮,十分坚硬,用来冲破城门。 如果李敢等人在城里,打不开城门,就只好用冲车硬冲了。 由于秦军战潼关时伤亡了近五百人,这些伤者留在潼关,加上二千人守关,村子里大约还有七千人,此次攻打华阴城,白起带了六千人,分攻四门,每个城门安排一千五百人。他们已经打探清楚,城中守军不过一千多人,平均每个城门,只有三百人。加上守军大意,当可一鼓而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渐深,城里城外一片寂静,只有鸣虫还在不时地鸣叫,更增添了几许安宁。夜露湿重,已经令许多秦军衣衫尽湿。 突然间,城中亮光一闪,紧接着又有几处开始亮起,那是火光。 李敢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 白起紧张地瞧着,果然城中立刻有了动静,人群的喧呼声开始响彻夜空。 就是现在!白起站起身来,发出号令:进攻。 一枝响箭带着亮光射上半空,然后在半空中炸响,这是进攻的号令。 于是随着响箭的炸开,华阴城外一时俱动,四野中埋伏的人马一齐呐喊,冲了上来,前排的弓弩手们冲到射程内,便一齐放箭,无数支弩箭射上城头。 城头上值守的明军刚刚被城中的动静惊动,正在看着城里,忽然听到响箭,再向城下一瞧,黑压压的一大片人影,叫喊着冲过来。 值守军官大叫一声:“不好,有贼兵攻城,快快……” 后面的字还没说完,一枝劲箭已穿透了他的脖子,余势未歇,竟将他钉在后面敌楼的柱子上。 这一下,城上立时乱了,已有人撒脚如飞,去禀报参将,余下的人向城外放箭,以图阻止秦军的靠近。 秦军的弓弩兵射完箭后,向两边一分,中间的冲车推了上来,数十人喊叫着,向城门猛撞过去。明军军官拼命叫喊:“有冲车,砸碎它,砸碎它……” 有人搬起石头,向下便砸,有的秦军被石头砸得头脑迸裂,死于非命,可余下的人仍旧不顾一切地猛撞城门。 后面的弓弩兵对着城头,不住地放箭。 此时华阴参将跨马上了城头,向城外一瞧,心头便是一阵乱跳,他此时才想起孙传庭那封信,恨不得踢自己几脚。 眼下城中一片混乱,城外大兵压境,其余几个城门也传来了喊杀声,到处是一片火光。 参将到底是久经战阵,到了此时,虽然已经全面落于下风,却并不死心,他命令守军拼命护住城门,然后令手下总旗官带着五十人,去城中搜杀放火的奸细。没办法,最多只能抽出五十人,因为城头更需要人手。 只要能将城内肃清,军心安定,就可以一心对敌,不必担心贼人里应外合了。 总旗官领命,带了一小队明军,都骑着马,手执长枪,冲到城里去了。 参将心想,城中放火的不会是大队人马,这五十名明军足以应付。 事实上,城中那些乱做一团的人群迷惑了他,使他无法得知奸细的真实人数,然而秦军来的远远不止五十人。 总旗官耀武扬威,连声大呼着,带领众军飞驰上大街,喝道:“百姓人等,一概靠墙站立,有敢擅动者,立斩。” 他知道,乱贼们是闲不住的,他们要制造混乱,众百姓靠边一站,就会将这些人现出来。 他果然猜得没错,百姓们听了也不敢再救火,纷纷靠着墙站下,另有胆小的人已经钻回家里,紧闭大门,街上不要说起火,就算是杀人,也不管了。 百姓们两边一分,明军这队人马飞驰过去,跑不多远,迎面撞着一伙人。 这就是那队制造混乱的明军,为首的是手执长枪的李敢和张献忠,他们在城中放了几把大火,然后顺着大街前来夺取城门,正走之时,迎头来了一队明军,都是马队。 总旗管一眼瞧见了李敢,眼睛立时瞪得滚圆,他认出来了,此人正是画影图形上的人犯,急切间也没看李敢身后带着多少人,回头大叫一声:“人犯在此,给我拿了。” 身后的两骑明军听了,拍马上前,手中长枪疾刺过来。 李敢的武艺在秦军当中,算是上流,以前当兵之时,也没少对付过骑兵,虽然身上有伤,可都是皮肉伤,不算很严重,而且已经痊愈了七八分。动作无碍,一见两匹马向自己冲来,他向街边一闪,迎着一杆长枪便冲上去。 那个明军一愣,暗想难道此人不想活了,用身子来试枪尖硬不硬?想到此他猛力突刺,想要将李敢刺个对穿。 正文 第三十八章,岐路亡羊 就当他的枪堪堪刺破李敢衣服的时候,李敢猛地一歪身子,那枪尖紧擦着他的肋下刺过去,砉然声响,肋下的衣服裂了一条大缝,可是这一枪已经刺空了。 李敢左臂一挟,已将枪身挟住,然后右手枪闪电般刺出,搠进那个明军的胸膛,余势不歇,竟将那人挑离了马背,重重摔在地上。 另一骑明军也没幸免,早被张献忠一刀剁断马腿,再复一刀,结果了性命。 二人杀这两个骑兵,只是眨眼功夫。 李敢飞身跳上空马,向总旗官杀去,身后秦军一涌而上,将明军围在街心。 总旗官也有些武艺,与李敢在马上过了几招,未落下风,可是他手下的明军撑不住了,一来人数少,二来被围在街心,马匹冲不起来,被地上的秦军一个个扯下马来,枪刺刀砍,惨叫声一片。 只是眨眼功夫,这队明军就只剩下了三五人,总旗官知道不好,拨马便走。李敢在后紧紧追来,看准了总旗官后心,呼的一声,将手中枪掷了出去。 总旗官正跑之时,只听身后破空风响,没等他回头,只觉得后心一凉一痛,从前心处冒出一段带血的枪尖来。 他再也坐不住马鞍,身子晃了两晃,倒撞下马,一命呜呼。 与此同时,剩下的三五明军也被秦军杀尽,张献忠与众人有马的骑马,无马的跑步,向城门处杀来。 城中明军只有不到两千人,分守四门,每个城门约莫四百来人,都在城头守卫,才力保城门不失,可是打到现在,每个城头的守军都有伤亡,被秦军的箭弩射死射伤不少。眼下李敢带着二百生力军杀到,城上的守军虽然看到了,可是已经抽不出很多人来抵挡了。 参将拼出老命,令一百人下城去截住这伙要夺城门的乱贼,可是李敢等人的战斗力,远在这些明军之上。加上人数众多,只拼杀了一刻,便将明军杀得又退上城头去,留在下面的秦军将城门打开,迎接外面的秦军进城。 东门一破,很快其它各门都知道了,一时间明军军心涣散,无力再战,纷纷逃命。参将还在城头死战,李敢带了秦军杀上城头,参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想投城一死,还没等跳下,被张献忠抢上前来,一刀挥为两段。 天色方明,华阴之战已经结束。 这一仗歼灭明军一千余人,俘虏五百人,杀死守将,缴获军器无数。 白起连传号令,秦军入城,不得骚扰百姓,有杀百姓鸡犬者,以杀人论罪。一时间,全城安然,百姓们固然害怕,哪敢出门上街。 秦军扑灭了余火,白起令人贴出告示安民,告诉大家不要惊慌,绝不骚扰他们,让众商贾开业,百姓安居。 众百姓见这些不知名的军人个个都很规矩,终于放下心来。 白起的这一令是秦王下的,秦王知道,要想恢复大秦霸业,首先要安抚民心,使得人民归附,才能壮大力量,图谋天下,一旦军士屠城或者劫掠民财,民心必怨,到时候也只能落得一个乱贼的名声,被明军平灭。 白起安定了城内,便派人去请秦王移驾来华阴,同时他还没忘记一个人,就是孙传庭。可等他带人进了县衙一找,有人说孙县令已经于午间离开华阴了。连同家人一起,浩浩荡荡的十几辆大车,出门奔西去了。 一听这个,白起知道不妙,急忙带人赶到城西,再一打听,果然有人看到了,孙传庭一行十几辆马车,确是向西而行。白起立刻找来李敢,加升他为大夫,带上一小队秦军,全部骑马,向西追杀孙传庭,他虽然走了多半天,可是带着家眷,夜间必定休息,而且马车走得不快,因此秦军快马加鞭,定能赶上。 他吩咐李敢,见了孙传庭,不要多说,立时斩首,提头来见。 李敢领命,带着四十名秦军,便要追赶。此时张献忠骑马上前:“兄弟,我和你一起去,这位孙大人和我,也有笔帐还没算哩。”李敢点头:“大哥足智多谋,跟来最好。” 他领命去行刺孙传庭,未能得手,居然一箭没射死对方,心头极是恼怒,这一次要是追到了,李敢发誓,一定要亲手砍下孙传庭的脑袋。 二人率领着这队秦军马队,出了西门,沿着大路追了下去。一路上遇到茶摊酒肆,便上前打问,看有没有一队马车经过。 结果是令人兴奋的,孙传庭果然就是从这条路上走的。 他们追出二十里路,眼前出现岔道,李敢下马观察,发现两条路上都有不少的车辙印迹。怪事,难道孙传庭兵分两路,分头下去了? 路边上有个茶摊,李敢过去一问,那茶博士点头,说昨天下午确有一队马车到此,然后分成两队,分着走了。 李敢暗自皱眉,他哪里知道孙传庭走的是哪一边?眼下之计,只能分兵追赶了。他对张献忠道:“大哥,这姓孙的奸滑得紧,你我二人分兵追击可好?” 张献忠却哈哈一笑,向李敢一拱手:“老弟,愚兄就此别过了。” 李敢吃了一惊:“大哥,你要走?”张献忠点头:“我本就不是你们的人,此时不走,还想赖一顿酒饭不成?”李敢连连摇头:“大哥不能走,你我兄弟患难与共,眼下以大哥的才能,在我军中做个副将也不是难事,干什么一个人孤云野鹤,要知道您可是逃犯,一旦被明军捕获,凶多吉少。” 张献忠微笑道:“这个兄弟就不必操心了,哥哥自有去处,若是有缘,你我兄弟必当重逢。再会。” 说着向众军一拱手,拨转马头,不走大路,向山野间驰去。 李敢连叫了几声,见他并不回头,只得摇头叹息几声,不敢误了行程,便分了兵,两路追赶孙传庭去了。 张献忠并没有讲出他要离开的真实原因。昨夜在华阴城,他已经看出来,这群军兵绝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纪律严明,武艺高超,战略得当,绝对是一支精兵。张献忠也曾在明军中混过,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令他真正不安的,是那位统帅,此人果敢狠辣,还喜欢玩阴的,在这样的人手下听令,他绝不可能冒头。自己又不是他们的人,短时间内无法取得人家的信任,一旦怀疑自己,小命难保。 张献忠是一个极其自负的人,他一心想当杆子头(老大),岂会屈就在一支不明底细的军队里,窝窝囊囊地过活! 宁为鸡口,不为牛后,这是他的信条。因此才借着这个机会脱身,他已经想好了,自己回到家乡,凭借着威信,立刻就能拉起一支队伍,过过当老大的瘾。 李敢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眼下他最迫切的是追杀孙传庭。 分兵两路之后,他带着二十名秦军快马加鞭,追赶下去,可是追了十余里,前面又有岔道,同样的,两边道上都有凌乱的车辙,不用问,孙传庭又将马车分为两路了。 李敢暗骂孙传庭狡猾,他怕追错了,只好再次分兵。 当他带着十名秦军再次遇到岔道时,他知道,秦军被孙传庭算计了,其实孙传庭根本用不着十几辆马车,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追兵分散,眼下他只能率领五名秦军继续追赶。 然而岔路上又有岔路,追到这里时,李敢不敢追了,因为他手下只有五个人,再分兵,就只有两三个了,就算追上孙传庭,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人家。况且如果再有岔路,他岂不是要光身一个追赶? 孙传庭是有家丁的,就算只有两个家丁,他也不敢说能取回孙传庭的人头。 李敢只得望路兴叹,回转华阴。 等他回到华阴,发现跟随自已,开始分兵的二十人也回来了,不用问,路上也是岔路太多,无法分兵。 白起听了李敢的回报,气得一跺脚:“好个狡猾的孙传庭,此人一逃,如同虎入高山,长出牙爪,定要伤人。今后对此人,要严加小心。” 正文 第三十九章,良将无双 此时秦王已经驾临华阴城,将县衙做为临时的行宫,此时的华阴因为军不扰民,倒也十分安定。可是老百姓还是战战兢兢,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这个时候,秦军已经拥有华阴城和潼关,也算有了立足之地,秦王下令竖起招兵旗,招兵买马,扩大实力。因为华阴城内有存粮,因为当兵的人很多,白起按照军士的功劳大小,依次加升官职,许多原来的士兵都当了伍长,什长。 秦王招集几个重臣来商议,想要打起大秦旗帜,公开反明。范雎有些疑虑,说道:“大王,我等眼下虽然站了华阴和潼关,可是地盘还是太小,此时对外称王,是不是有点过早?” 王翦不同意:“我秦军此时,兵强马壮,况且陕西一地,乱贼蜂起,称王造反的也不知有多少,人家都称得王,为何大王不能?” 范雎道:“我连日来将史书读了个遍,觉得这个明国有些门道。就说明国的开国之君,叫朱元璋,此人造反时,采纳了谋臣李善长的策略,叫做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样可以避开天下人的注意。最后终于一统天下。眼下我们就打明旗号,恢复大秦,是不是会引来明军的重点围攻?” 秦王眼神一厉:“怎么,你怕了?” 范雎忙道:“臣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为了将来着眼,此事还须谨慎而行。” 秦王一甩袖子:“朕意已决,不必多言。即日起打出大秦旗号,通令天下。” 张仪皱着眉头,想要说点什么,但看秦王如此坚决,也没敢劝阻,只是说道:“既然大王心意已定,微臣不好说什么,只是这通告天下,应该如何通告呢?” 秦王道:“自然是将我大秦勇士重生之事合盘托出,打明主旨,立意要恢复大秦天下。主要是告诉天下人,我们不同于那些流贼,我们重临人世,就是要光复我秦人江山。” 张仪点头:“既是如此,我倒想到了一个人,可以写成这篇檄文。” 秦王问道:“是谁?”张仪道:“就是那李岩,此人虽然年少,可是文采风流,加之又是当世之人,定能切中实敝,此文一出,必当震动天下。” 秦王想了想:“也好,写成之后,呈给朕看。” 张仪点头,出去找李岩了。 不说秦军这边,再说孙传庭。他自从离了华阴,一路上每过岔路,必然分开一半马车,家仆们都不解其意,也不敢问。孙传庭一共带了十六车马车,吩咐这些马车夫如果有人来追赶,可以扔下车辆逃命,一切损失由他负责,如果没有人追来,就将马车一路赶到西安,在东城门外集合。 吩咐罢了,他与家眷也不走一条路,分开而行。过了几个岔路之后,他只剩下了一辆马车,一路上平平安安地到了西安。 一到东城门,果然看到载有家眷的马车已经等候在那里,孙传庭向妻子叮嘱了一番,让她等到所有的马车夫到了以后,赏过这些人,让他们回华阴,然后让家眷住进客店等他,自己则乘着马车直奔总督府。 来到大门前,递上名刺,门子进去通报,此时洪承畴正在后厅中聚集了一群谋士幕僚们,对着地图商议,听人一报,说华阴县令孙传庭求见。 洪承畴微微一愣,他知道这个人,可也只是在官员的花名册上见过,日前有塘报说他被贼人刺杀,险死还生,怎么会出现在西安?莫不是华阴也出事了? 想到此,洪承畴让谋士们退下,吩咐让孙传庭来见。 不多时,只见两个家人抬着一副担架,直到厅中,将担架放下,退了出去。洪承畴大皱眉头,急忙站起身来。 孙传庭挣扎着要爬起来施礼,被洪承畴一把按住:“孙大人,且保重身体,至于凡俗礼节,一切可免。”孙传庭忙道:“多谢大人,卑职无礼了。”洪承畴看了看他的脸色,果然是惨白无光,隐隐透着青紫色,一副大伤未愈之像。 他吩咐仆人煮红枣莲子汤来,孙传庭再次谢过。 洪承畴急问:“孙大人重伤在身,还一路赶来,想必是有急事。” 孙传庭绝不隐藏,单刀直入:“大人,潼关已经失守,而且华阴也已经危在旦夕,请大人速想对策。” 洪承畴闻听,吃惊非小:“潼关失守?华阴危急?为何没有塘报报来?孙大人的消息是从何处而来?”孙传庭简单地将自己在华阴的所做所为说了,又说到华阴参将不听自己的劝告,大意轻敌,华阴必将不保。 听了这话,洪承畴心头大震,华阴不保还没什么,潼关可是要地,一旦此关失守,被乱贼夺去,那么中原各省再想调兵进陕西可就难了。潼关被卡死,陕西与中原的联系就算断了。 他急忙传令,派出斥候火速探查,务必要探个究竟。然后他问孙传庭:“据你所知,袭取潼关的真是那些咸阳的流民?” 孙传庭摇头:“他们骗过了我一时,可骗不到我一世。这些人绝不是流民,潼关乃是精兵,不到一夜就全军溃散,足以证明,袭击他们的也是精兵。这些人伪装成流民,只是在暗中积蓄力量,对于这些,卑职有失察之罪。” 洪承畴连连摆手:“孙大人过谦了,如果不是你遇刺,那些流民又岂敢轻动?如此看来,他们是怕骗不过你,所以才刺杀你。” 孙传庭点头:“大人,这股神秘之兵至少有七八千人,一旦发难,必将是天崩地裂,眼下整个陕西乱贼蜂起,如同野火燎原,想要尽数扑灭,实在不易,以下官的意思,擒贼先擒王,要先看准了贼寇当中势力最强的,猛打猛杀,只要将最强的灭掉,其他人会望风归顺。” 洪承畴哈哈一笑:“孙大人此意,正与我相合。实不相瞒,我已经派出一支精兵,去对付他们了。陕西贼寇中最有势力的,原本有三个,王左挂,王嘉胤,神一魁,如今王左挂被我杀了,王嘉胤日前就死在那支精兵手中,只剩下神一魁了。” 孙传庭听了精神一振:“大人,这支精兵来自何处,是何人统领?” 洪承畴望向远方,缓缓说道:“统领这支精兵的,是一位天下无双的良将。” 曹文诏坐在自己的大帐里,眼前是一张地图,周围站着几个军官,都在以一种敬畏的目光瞧着他。 他们刚刚打了一个胜仗,这对于曹文诏来讲,实在是稀松平常,因为他自从带着军队来打农民军以后,每战必胜,连王嘉胤那么强大的实力,都被他的三千人马一口口吃得干干净净,何况眼前这些败军之将。 曹文诏正在追杀的是神一魁的余部,神一魁已经死去,手下的四大头领只剩下了李都司。也正被他一路追着打,敌人跑不过,也打不过他的关宁铁骑,因此消灭这些人,只是时间问题。 此时跑进一个斥候,单腿点地:“报……” 曹文诏头也不回:“报上来。”斥候回答:“贼兵四遁,消失无踪。”曹文诏问:“前方是何处?”斥候回答:“已到南原。”曹文诏看看地图:“此处地形复杂,命令前锋营,多加人手,四处打探。” 斥候应了一声,下去传令了。 曹文诏皱了皱眉头:“李都司恐怕要玩阴的了。张干,你认为呢?” 手下那名叫张干的军官一笑:“总兵说的是,李都司是四大头领中最有头脑的,另外三个都被我们干掉了,唯独此人,不但逃了,而且手下还有两万余人,其中包括数千骑兵,实力仍旧不可小视。” 曹文诏点头:“明着打不过咱们,就想设套了。黄龙,你说怎么办?” 另一个军官想了想:“总兵,咱们不上套,让他干等着,咱们绕到他屁股后面踢他。” 其余的军官也同意黄龙的话。 可是曹文诏却摇头:“这样打,取胜是有把握的,可是我们要做的事,不光是取胜,而是聚歼,一旦我们绕到贼兵之后猛打,贼兵必然又会四散逃走,我们只有三千人,追上一路,追不上另一路,何时才能剿平?” 张干问道:“那总兵的意思?” 曹文诏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杯盏跳起老高:“我们就来钻一钻这个圈套,老子倒要瞧瞧,天下还有什么样的雄兵,能打得败我袁督师的关宁铁骑!” 他吩咐全军,整装休息,备足器械,随时准备出击。 正文 第四十章,关宁铁骑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之后,斥候飞马前来禀报:我前锋营一百五十余人,被贼兵所困。 曹文诏立时跳上战马,手握长矛,大吼一声:“全军随我来……” 三千人马早已整装待发,此时跟着曹总兵,杀气腾腾地冲出营地。 跑出十余里路,早听到一阵喊杀声,就在一片高坡后面。曹文诏头一个飞马冲上高坡,向下一瞧,果然坡下一片平地上,正在杀得激烈。此时围成了个大圈子,中间是自己的人马,外面有上千名贼军骑兵,不住地往来冲突,冲不进去时,就乱箭齐发。 中间的一百多名明军排成圆阵,马头一律向外,一手执着软盾,一手挺着长枪,用软盾挡开射来的箭支,然后用长枪刺杀敢于冲到马头前的民军,双方正杀得难解难分。 两军混战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明军这边虽然防得严密,可是毕竟人数太少,不时有人中箭落马,圆阵的圈子越来越小。可是负责指挥的百户依旧死守不退,因为他知道,自己在这里拖住贼兵,用不了多久,曹总兵就到了。 曹文诏见了,不再有任何犹豫,他大吼一声,带着自己的三千人马冲了下去。 三千余匹战马,趟起的尘烟如同黄龙翻滚,蹄声如同闷雷经天,震得人耳鼓发疼。 正在围攻明军的千余名农民军,一见曹文诏的援军来了,不敢恋战,纷纷呼哨一声,拨马就逃。曹文诏哪里肯放,带着人马紧追下去。他知道,敌人最强的兵种就是骑兵,只要将骑兵歼灭,剩下的步兵就像木头人一样,任他砍杀了。 一时间杀声震天,曹文诏带领着关宁铁骑如同狂龙卷地,紧追不舍,不时有落后的贼兵中箭落马,不到一刻的功夫,已经追到了南原。 眼前是一大片旷野,尽是丘陵与矮崖,没有多少树木,贼兵逃到这里,快马加鞭地进了矮崖正中的一条山谷。 曹文诏追到兴头上,哪里肯放,带着人马紧随而入。 可是又赶了五六里路,两边出现了几条岔道,关宁铁骑追到这里,冷不防从岔道中冲出几彪军马来,将他们拦腰截成几段。 李都司远远地站在一处高坡上,凝视着下面的战场,眼见得关宁铁骑被冲散,他得意地笑了。 收拾悍骑,最好就是山谷之中。李都司已经可以想到,关宁铁骑在山谷中冲突不开,乱做一团的场景。 果然,他的想象成为了现实,三千多关宁铁骑已被一万余名农民军截成四五段,这些民军虽然不是骑兵,可是在山谷里,双方形势发生逆转。骑兵的厉害之处,在于排成阵势之后的冲击力,万马奔腾,任你有多少步兵,也只能做垫脚石。可是在山谷里,地势狭隘,骑兵排不成阵势,也冲不起来,相反步兵倒可以闪展腾挪,比骑兵要灵活得多。因此即使是关宁铁骑,一时也无法适应,慌乱了起来。 如果换做别的将领,这支三千人的骑兵,纵使不完全被歼,也要损失大半,可是这支军队的指挥官,是曹文诏。 曹文诏其人,曾跟随袁崇焕在辽东抗击后金,大阵仗见过无数,使用骑兵已经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一见形势不妙,曹文诏立时下令,不顾一切,冲出谷去。 他身边有三四百骑兵,跟着他一路向前,遇到拦挡的民军,曹文诏长矛起处,血光一片,他的枪法独特,用的矛也与众不同,矛头又宽又长,两侧的锋刃极为锐利,如同两刃斧一般,名为凤翅矛,看着都令人生畏。几名民军士兵冲到他马前,被他长矛左右一晃,脖子被切掉一半,血溅黄沙。 曹文诏带着这三四百人,一鼓作气,冲出了包围。他将这些人安置在一处高坡之上,回头一瞧,自己大部分人马还都在谷中,与农民军混战成一团。曹文诏带了一个百人队,全部手执长枪,大声呼喊着又冲了进来。 关宁铁骑慌乱了一会儿,渐渐镇定下来,虽然一时冲突不开,但防御是可以的。这些骑兵纷纷围成圆阵,就地守卫。然后一步步向谷外攻击前进。 李都司还是太低估关宁铁骑的应变能力了,眼见得战场上的形势变得开始僵持,他只得派出全部人马,冲上去死死围住敌军,就是用拳头,用牙齿,也得把他们钉死在山谷里。 他手下两万人马,若是全部都压上去,能将这小小的山谷挤得水泄不通,到时候别说战马,就算是霸王龙,也不大可能趟出条路来。 可是李都司这个决定还是晚了一点,相对于他来讲,曹文诏应变就太快了,他早看出来久战不利,于是这才拼命想冲开一条路,将被围的人马救出来。 曹文诏与这一百人红了眼睛向里冲,哪管什么刀枪剑戟,人头马背,径直了踏过去,不少农民军被战马踩倒,这一百人几乎是踏着人体冲过去的。 每当曹文诏接应出一股人马,他们的实力就壮大一点,冲得更猛,被围的人马一看总兵大人亲自来救,立时勇气百倍,呼喝着猛冲猛杀,农民军终于围不住他们了,被关宁铁骑冲开一条血路,出了山谷。 按照常理,既然冲破包围圈,就要撤退了,没被人家围死,已经是万幸,大可以回到自己的营地,休息一天,明日再战。可是曹文诏杀得兴起,好像忘记了自己的人马方才所处的险境,也忘记了敌人还有两万人马,并未大损。 他居然将所有人马都带上了高坡,围成圆阵,对着四外黑压压围过来的农民军,高声叫阵。 李都司很气愤,他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这一带的地形,他看了又看,这才定下这个埋伏计,不想曹文诏只一个反扑,就将人马带了出去。他在高处看得很清楚,不是自己的人马太烂,而是关宁铁骑太强,而且速度太快,今天围不住,以后就没这样的机会了。 可是之后发生的事,让他感觉到疑惑,曹文诏居然不跑,而是将人马带上高坡,那地方四面都是平地,一旦被围,除了拼命死冲,没有任何办法,曹文诏自陷绝地,难道是昏了头,还是对自己这三千人马的实力过于相信? 无论如何,这个机会不能再错过了。 李都司指挥着两万余人,从四面将高坡紧紧围住。 他让盾牌军在前,长枪兵在后,铁盾如山,长枪如林,扎住了阵脚。 曹文诏身边的张干抹了把汗水,低声道:“总兵,我们为何不趁他们立足未稳之时冲出去,反而在这绝地死守,这是兵书上的哪一条啊?” 另一边的黄龙也说道:“就是啊,这里地形不利于守卫,应当趁早冲出去。” 曹文诏撇撇嘴:“都给我闭嘴,不知道兵书里有一条,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吗?当年的韩信就是这么打胜仗的。” 张干憋不住笑了:“韩信?我怎么瞧着,咱们倒像是马谡啊?” 曹文诏瞪了他一眼:“再敢放乌鸦屁,老子抽你!”张干一吐舌头,不敢说话了。曹文诏低声对他的将领说道:“咱们一路赶来的目的,就是要聚歼敌军,眼下敌军好容易都聚到一起,这是上天留给我们的机会,岂能错过。相信我,只要打赢了这一仗,甘肃全境就能彻底安定。毕其功于一役,就在今日。” 众人听了,都佩服曹文诏的果敢决断,三军立刻勇气百倍。黄龙道:“既是如此,那咱们就冲吧。” 曹文诏瞟了他一眼,微然一笑:“急你个鸟!告诉大家先喘口气,看出好戏,再战不迟。”黄龙一愣:“好戏?总兵难道还带着戏班子?”曹文诏不理他了,突然扬声大叫:“李都司,老子就是曹总兵,你敢与我说几句话么?” 李都司眼见自己的包围圈已成,有恃无恐,一听曹文诏说这话,他冷笑一声,回答道:“曹文诏,你已经虎落平阳,趁早投降吧。要不然你和你手下人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正文 第四十一章,一战成名 曹文诏高声对答:“要曹某投降,倒也不难,只是你们得露几手,让老子心服才行啊。”李都司问:“你想怎么样?”曹文诏道:“我手下都是勇士,一个可以打你们五个。一会儿我这里派出两个人,你那边派十个人,如果你十个人打赢了我这两个人,老子就投降,要是打不赢,你就投降,怎么样?” 听了这话,李都司气得脸色焦黄,都知道关宁铁骑战斗力强,可也不至于一个打五个吧,难道我的手下都是泥人,让你随便捏!李都司决定应战。 他对身后的人说道:“有谁敢出去一战?只要能打赢,我赏黄金一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这场较量实力悬殊,十个打两个,如果这都打不赢,还出来造什么反,干脆回家抱孩子去。李都司的话音未落,众人纷纷请战。 李都司看了一眼众人,选定了那个叫得最欢的人,此人姓金名节,在军中是有名的猛将,生得又粗又壮,如同半截黑塔一样,他手下还有三百铁叉兵,都用双股猎叉,不要说是人,就算是老虎,一叉也能挑死。 金节大喜,他选了九个铁叉兵,骑马出阵,大呼大叫。 曹文诏那边却没这么闹腾,曹文诏大话说完了,身后的人都没应声。因为每个人都没把握。这些人虽然战斗力强,一个打两三个,还可以一战。可是一个要打五个,实在太难,自己送了命不要紧,这边输了,曹总兵就要投降,关系重大,因此谁也不敢请令。 一见大家都不说话,曹文诏点点头:“既是如此,我一个人上。” 张干与黄龙一齐拦住:“总兵,您是一军之帅,岂能冒险,不就是这十个鼠辈么,我们去打发。” 二人说这话,也是咬着后槽牙,曹文诏看出来了,哈哈一笑:“我岂是那种让手下随便送死的人?拿过来!” 他向两个骑兵背上一指,那两个骑兵会意,将身后的铁棍子取下,交与曹文诏。张干与黄龙这才恍然大悟。一齐拱手:“必胜。”说完了要冲下去,曹文诏一挥手:“先别急,你们下去之后,要如此这般……” 二人听了,立时精神大振。将棍子提在手中,这种铁棍子便是当时最先进的火器,三眼神铳。能当枪打,也能当棒使,三个枪筒可以连续发射,短距离内威力强大。这东西射程比较近,因此不能像弓弩那样远程发射,骑兵配备它,也只是冲锋时用,当骑兵冲到离敌军十四五步时,点火发射,可以有效地杀伤敌军。骑兵可以用它先来干掉敌人的长矛手,然后进行冲击,胜算极大。 眼下用三眼神铳来比武,也是个不错的计策。 两个人一手提着三眼神铳,将手中的长枪挂在得胜钩上,冲下坡去。 金节正带着九个人在那里耀武扬威,猛见有两个人冲过来,喝令一声,十人人跨马分为左右两排,说好的嘛,五个打一个。 张干黄龙二人将三眼神铳藏在马鬃里,看看冲到敌人近前了,张干与黄龙相互一点头,将马一拉,分开两边,斜刺里跑下去。 金节指挥众人,分头追击,张干跑着跑着,突然一拨马头,直向农民军阵上冲过来,前排的长矛手立刻挺起长矛,不让他近前,同时后排的弓兵将弓拉圆了,对准张干,只要他再向前来,就开弓放箭,将他射杀当场。 张干没有冲入农民军的阵中,而是与军阵相距十余步,擦着阵边跑,跑着跑着,他看到李都司就在不远处,正凝视着场中,张干暗中一晃火折子,估算了一下距离,这才点燃了三眼神铳后面的火绳。 三个枪筒后面各有一条短短的火绳,可以一齐点燃,三发齐射,也可以分别点燃,一发一发的射击。 火绳一着,烧得很快,发出很短促的一声响,此时张干已经跑到李都司的正对面,猛然一抬手,三眼神铳发出一声响,烟火冒出,李都司大叫一声,向后就倒。 曹文诏那边瞧得真切,他一声大吼,带着人马猛扑而下,直冲农民军的阵脚。前排的骑兵每人手中都握着三眼神铳,只眨眼功夫,就冲到阵前,他们一齐点燃火绳,战场上枪声大作,硝烟弥漫,农民军前排的长矛手与盾牌手们纷纷倒下,军阵现出一个缺口来。 关宁铁骑就从这个缺口之中踏了进去。 原来曹文诏哪里有什么心思比武,他是要暗算李都司,这一下得了手,农民军立刻就乱了起来。 三千铁骑在军阵中横冲直撞,如同乌龙搅海,掀起了滔天血浪。 可是李都司并没有死,那一枪虽然打中了,只是击中了他的肩窝,并不致命。李都司被打下马来,又被亲兵救起,护着他向后退去。此时曹文诏已经率领着骑兵突入阵中。 李都司到底有些胆气,他命令竖起自己的大旗,指挥着四外的人马包抄过来,将关宁铁骑围在中心,他血红着眼,亲自督战,手下亲兵组成的督战队如同杀神一般,谁若后退,立斩当场。 两万人马对三千骑兵,这一仗打得昏天黑地,鬼神皆惊。 终于,关宁铁骑的阵型不再那么严整了,被血拼的农民军分割开来,但饶是如此,农民军也无法取胜,因为关宁铁骑的装备太好,衣甲坚固,马匹劲健,武器精良,士气高昂。想要杀死一个人,农民军至少要付出几个人的代价。 李都司看着眼前的惨状,他明白这仗要打下去,自己就算胜也是惨胜,两万人马几乎要拼光。突然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吩咐手下几名亲兵如此这般。那几个亲兵听了,不敢怠慢,骑马冲入阵中。 他们不是去厮杀,而是找了一具明军尸体,割下头来,用枪挑起,开始围着战阵大喊:“曹总兵已死,首级在此……曹文诏已死,首级在此……” 开始是一个人喊,后来是几个人一齐喊,最后几乎有几百人纷纷呐喊,这样一来,战场中所有人都听到了。 明军听了,无不大惊失色,向喊叫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伙民军挑着一个人头,正在得意扬扬,众人相顾失色,一时间渐渐支持不住。 就在这时,突然又有一个雄壮的声音在哈哈大笑:“曹总兵在此,妖魔小丑,挡我者死!” 这声音在战场中回荡,如同有形之物,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明军寻声看去,只见一匹追风乌龙驹翻开四蹄,来住冲突,其快如风,马上的人正是曹文诏,手执凤翅矛,在千军万马之中几荡几决,无人敢挡。他后面跟着黄龙,高举着曹字大旗,曹文诏杀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明军见曹文诏如此威猛,一齐举枪大叫,立时勇气百倍。 相反农民军的士气却是一落千丈,本来战斗力就差,士气再没了,立时军无战心,一齐翻身逃跑。督战队连斩数十人,却也阻不住上万人的败兵如水一般泄来,将督战队淹没。 李都司也没办法了,只得拨转马头,向西而逃。手下亲兵保着他,踏着自己人的脑袋,飞一样的逃了。 关宁铁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追击逃敌,因为他们根本逃不了。农民军大多是步兵,没跑多远,就被关宁铁骑追上来,不是冲翻在地,踏做肉泥,就是被长枪刺穿,血洒黄沙。 曹文诏一鼓作气,足足追了五十里。杀死俘虏农民军一万三千多人,李都司逃到平凉,被洪承畴的手下杀死。 到此时,陕西最大的几股农民军势力,都被平灭。曹文诏也是一战成名,被洪承畴刮目相看。 陕西有洪承畴和曹文诏,很多的农民军被镇压,头领被杀,使得剩余的农民军极为恐惧,他们纷纷偷渡黄河,离开陕西,进入了山西。 而留在陕西的大股军事力量,就只剩下了秦王和他的秦军。 正文 第四十二章,讨明檄文 洪承畴安排孙传庭在自己府内养伤,同时派出探马前去潼关和华阴打探,第三天就得到了确切消息,潼关与华阴确实被一股不明人马占据,而且这股人马与众不同,他们不抢劫百姓,不毁坏城池,占住了就不走,华阴城内仍旧是商贾往来,与平时无异。 听了禀报,洪承畴感觉不同寻常,便去找孙传庭,想更清楚地问问。二人刚谈了几句,有人匆忙跑来,递给洪承畴一张告示,当头五个大字,秦王讨明文。 洪承畴冷笑一声:“死了扫地王,混天王,一字王,整齐王,又出来个秦王,不过这位秦王的架子比那几个大得多,居然还炮制了一篇檄文。念来听听。” 仆人接过告示,高声朗读:自三皇治世,五帝分伦,德天恩地,皓月赤心。本当福至生灵,泽披万民,然后来帝王,少有贤良,不外后主失德,便效炀帝无伦。众生倒悬,社稷丘坟,人神之所不容,天地之所共愤。有明一朝,传至崇祯,昏聩愚氓,毒绝贪吝,迎金兵于京辅,杀督师于九门。妄顾千家之士女,何谈万里之山林。幸有我大秦贤王赢政,握不死之灵珠,纵跃千年,破土重临。率十万复生之熊虎,发百代耀武之雄魂。谋士有张仪范雎之划策,大将有白起王翦之统军。兵强马壮,虎跃龙贲,再举玄旗,重定三秦,有奋发之壮士,武勇之军门,或卷甲来投,或执兵而进,必当倒履而迎,举案相亲。传檄到处,咸众知闻,且看明日之黎庶,竟是谁家之臣民! 读完了,洪承畴赫然站起,惊问了一声:“这是谁人的手笔?竟如此大气磅薄!” 仆人回答:“据说是出自一个叫李岩的少年手中。” 洪承畴脱口叫道:“一个少年?岂会有如此气魄!孙大人,这篇檄文一韵到底,痛快淋漓,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文章。” 孙传庭也是文人出身,自然听得出来:“文章是很好,可是里面所说的,却是不着边际。什么大秦贤王赢政,张仪范雎,白起王翦,哼哼,都是秦朝人物,两千年前的人,怎么可能活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死之灵珠,我看定是虚张声势,妖言惑众。” 洪承畴点头:“不过这位秦王倒蛮有创意,别人造反,都起外号,什么刘备,薛仁贵,曹操,他不光自己起名叫赢政,居然还让手下叫什么白起张仪,整得煞有介事,令人可发一笑。” 孙传庭却有些忧心:“大人切莫轻敌,这股反贼能袭取潼关和华阴,定是早有预谋,他们在华阴县暗中积蓄力量足有多半年之久,甫一发力,就将两个重要关城取了,我们不能小视。” 洪承畴道:“孙大人所虑极是。你放心,探马已经探得敌军并没有十万之众,守潼关的约莫两三千人,在华阴城中的,最多不过一万人。” 孙传庭问了一句:“探来的消息不会有误么?” 洪承畴道:“华阴城中的军营,最多只能驻扎两千五百人,因此敌军大部分都驻防在城外,探马数过了,每次造饭,他们约莫五百个灶。” 孙传庭沉吟道:“一灶能做十个人的饭,五百个灶,就是五千人,加上城里的,最多不过八千。”洪承畴道:“再加上潼关的两三千人,他们最多也到不了一万二千人。”孙传庭道:“眼下是这些,可时间一长,他们必定招兵买马,实力会大大增长。” 洪承畴一笑:“因此,我们绝不能给他们太长的时间。我已经下令,贺虎臣,贺人龙,白广恩等将星夜率兵赶往华阴,这三位总兵手下各有五千精兵,全力攻取华阴,必能攻克。华阴一破,潼关也就唾手而得了。” 孙传庭想了想:“大人怎么不派曹文诏?他离得也很近。” 洪承畴道:“曹总兵正在追击紫金梁,已经到了山西。在那里,有他和左良玉,应当很快就能剿灭乱贼。” 孙传庭看看那张告示:“这件事要不要上奏皇帝得知?” 洪承畴笑了笑:“小丑跳梁,不久自灭,用不着麻烦皇帝了。等到灭了他,再行上奏,到时候尽可以把奏章写得滑稽一些,以博皇帝一笑。他老人家怕是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不提明军这边,再说李岩。当张仪让他写这篇檄文时,他没有推托,可是听张仪说出檄文的大意时,他惊呆了。 李岩万万想不到,自己身边的人,居然都是活在一千八百年前的。张仪也没瞒他,说是秦王用不死之药,将他们复活了过来,听得李岩目眩神驰。他在史书上无数次见过这些人的名字,可万万想不到,如今这些人竟然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 于是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下定了决心,要跟着这干人,做一番大事业。眼下的明朝,已经气数将近,无可挽救,自己一番治国安民的大志,看来只有着落在这些人身上了。 因此李岩将自己数年以来的见闻,以及平生所学都施展了出来,这篇檄文写得如同天河倒倾,一泄千里,写完之后张仪看过,也不禁拍掌称快。于是拿给秦王看,秦王龙心大悦,下令一字不改,立刻抄写数百张,四处张贴出去。一时间整个陕西,连同山西河南甘肃等省,各个县城府郡都贴上了这篇檄文,所见到的人无不议论纷纷,其中很多人不相信,可是也有很多人心驰神往,秦王有不死之灵珠的说法,不径而走,不到十天就传遍了北方各省。 自从写了檄文,李岩在秦军中便有了立足之地,大家都知道这位小才子文采风流,提笔成文。秦王对他也越来越看重,为此还特意封赏了李敢,如果不是他在路上救回李岩,哪里有今天这篇檄文。 李岩对李敢也很尊敬,一来是救命恩人,二来同是姓李,不自觉得就亲上加亲。李敢也很喜欢这个少年人,两个人常在一处谈心。 这天李敢拉着李岩来到城中的土地庙里,说要与他结拜为兄弟,李岩二话没说就应允了。两个人焚香起誓,就在庙里拜了兄弟。不用说,李岩是弟弟,李敢是大哥。 等拜完了,李敢这才说起自己的心事,自从占领华阴城以来,李敢已经到倩娘家去了好几趟,为的是登门求亲,可是倩娘死活也不答应,只说为丈夫守节,这辈子再也不嫁了。 李敢也没办法,只好求助李岩,看这位博古通今的小才子,有什么主意没有。 李岩听了暗笑,他早从别人嘴里知道了这回事,此事在秦军中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华阴城中有一位小寡妇,长得和李敢的未婚妻一般无二,没准就是特意转世来等他的。大家既是惊奇,又为李敢高兴,因为这样的事,不要说一千年,就算再活一万年,也不一定能遇上。 等李敢说完了,李岩这才开口:“大哥,你是要帮人家,还是要害人家?”李敢一下子愣住:“害人家?我怎么会想害她?”李岩道:“既然你不想害她,那就我劝你,暂且不要去求亲。” 李敢不明白了:“倩娘死了丈夫,为什么不能另嫁?她又没有孩子,难道一个人孤单到死?这是什么道理!” 李岩知道,在秦国时,妇女另嫁不是什么希罕事。那时候中国的民风,远远比明代开放得多。秦人对于女性的贞操,甚至都不怎么看重。更何况改嫁了。可是眼下不能以这个为借口,因为李敢虽然活在明代,可还是个秦人。说这个他不会理解的,因此只好另找借口。 他想了想:“从长远看,大王如今刚刚打明旗号,只占据了一个华阴城,小小地盘,不久就会有明军前来攻打,对不对?” 李敢点头:“兄弟说得对。白起将军也想到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正面迎敌 李岩道:“如果你现在定要人家嫁给你,一旦打起仗来,华阴万一不保,你怎么办?是不是要带着人家逃走啊?”李敢点头:“那个自然,我再也不会抛下未婚妻了。”李岩继续道:“可是带着家眷,多有不便,一旦逃不掉,你死了固然而活该,倩娘呢?不是和你一块死,就是落到明军手里。到那时,她可是贼军家属,定会死得惨不堪言。” 李敢听着,脸上的汗都流下来:“那么……那么……” 李岩道:“那么如果你不逼人家嫁给你,她只不过是个华阴城的妇人,就算华阴城失落了,明军收复了城池,肯定不会屠城,那么她还是过她的日子,等着你回来。等你们恢复了大秦江山,再来娶她。不是更好吗?” 李敢听了,这才恍然大悟。站起来向李岩一拱手:“多谢兄弟,愚兄明白了。” 他明白了,那边的张仪可没明白。 自打占了华阴城之后,张仪几乎每天都往吴心蓝那里跑。可是此时的吴心蓝却变了脸,硬是不让他进。一见他来,必定吩咐伙计架出去,关上店门。 张仪隔着门缝央求,吴心蓝只是冷笑:“你说你们是良民,那干嘛还打进城来,杀人放火?我以前一直上你的当,如今不会了,你快滚,不然姑娘打断你的腿。”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张仪磨破了嘴皮和脸皮,也没能进去。 第六天,张仪不来了,吴心蓝以为他死了心,却哪里知道,秦军面临着极大的危机,张仪无暇顾及她了。 就在前一天,派出去的斥候飞马来报,西方和北方同时发现了大队明军,看样子是冲着华阴而来的。北方的人马少些,约有四五千之众,至少有三千骑兵。西方的人马约莫有一万人,五千以上的骑兵。 得到这个消息,秦王立时召来几位重臣商议对策。 王翦显得不太在意:“咱手中有七千人马,区区一万多明军,不可能攻下华阴的。”他说这话,是有道理的。自古以来,守城一方是占便宜的。因为有高墙坚城可以凭借,比城外无遮无掩的攻方要有利得多。因此如果攻城,进攻一方至少要有三倍于守兵的人数,方可进攻。 如今明军只有一万多,两倍于秦军,想要攻下华阴,确实不容易。 这番话大家都同意,只是白起有不同看法:“王将军说得对,可是如果只是固守,我们就会变得很被动,不如主动出击,先消灭他一路。” 王翦点头:“对,明军从两个方向,是想夹击我军。像一把大剪刀,我们可以先破其一路,剩下另一路,就不足虑了。” 白起道:“眼下敌军离华阴尚有七十里,官军不同于那些农民军,定然已经想到我们会趁他们立足未稳,前去偷袭。” 范雎说道:“大将说得对,官军可不同于整齐王,斥候报说,官军每日只走三十里,就安营扎寨,不使士卒劳乏,防的就是我们这一手。”王翦道:“那我们就不偷袭,和他们拳头对拳头,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白起沉吟着:“北方一路有五千人马,我们这里也只有七千,还要留下两千守城,最多也只能抽调出五千人马。而且敌人骑兵众多,我们的骑兵不足一千,这一仗,不好打。” 王翦道:“这个也不怕,连日以来,咱们已经打造了几千把强弩,就是有一万骑兵,也射他个落花流水。” 古代战场,对付骑兵最有效的武器,就是强弩。这种弩有一米多长,一个人必须用脚蹬住弩身,双手拉动弩弦,用全身之力才能上弦。所配备的弩箭最远能射三百步,有效射程内,一箭过去,可以将人从马背上射飞,若是射中战马,立时仆倒,杀伤力巨大。 若是将几百把强弩排成阵势,就算你千军万马齐冲,也要付出极大的伤亡。 以前秦军在对阵匈奴与赵国强劲的骑兵时,这种强弩曾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如今的秦军也非常重视强弩的配备,一占有华阴,马上将城中的能工巧匠招集来,不分昼夜地打造。 王翦相信,明军的骑兵在遇上强弩时,也一样会溃不成军,伤亡惨重。 可是白起的看法却不相同,因为在战国时,骑兵的作用远没有今天那般强大,主要是因为骑兵没有马蹬,骑士在马上无法使用兵器,因此当时的骑兵只能用作骚扰和偷袭粮道之用,主力战场上用处不大。骑兵也没有像样的护甲。 可眼下的明军不同,白起在华阴城中已经见过明军骑兵,可以来往冲突,勾刺砍杀,甚至还有的骑兵装备了铁制板甲,不易射穿。因此秦军数百年来形成的战法,此时还有多大效果,尚不可知。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一仗是必定要打的。 秦王令白起与王翦率兵出击,先击溃北方来的明军。留子义在城中,守住华阴。 白起与王翦得令,挑选了五千精兵,其中有五百长矛手,五百弩手,一千刀牌手,三千长枪兵,出城迎击。 他们没有带骑兵,因为此时秦军军中骑兵不多,战马也少,军士们也还没完全熟悉马蹬,不能盲目使用。 五千人马出了华阴,向北而来。 却说北面这支人马,总兵是贺虎臣,此人在明军中以骁勇著称,手下的五千精兵战斗力强悍,这五千人里,有一半是铁甲骑兵,这些骑兵身穿轻制明光铠,机动能力不受影响,可以长途奔袭。曾在甘肃境内连破数万农民军,威风赫赫。 眼下贺虎臣也听说了华阴城的事,还亲眼看到了那张告示,对上面所写,他也只是冷然一笑,绝不相信。世上哪有这样的事,秦始皇能活到现在? 就算能活到现在,我贺虎臣就是楚霸王,一样灭了你。 自从接到洪承畴的军令,贺虎臣立刻进兵,初时日行八十里,等到离华阴尚有百里之遥时,他命令部下缓缓而进,一天只走三十里,而且要派出斥候,四方打探。 贺虎臣能做到总兵,绝不是一勇之夫,他是有头脑的。一方面他是怕敌人偷袭,另一方面,他也在等另一路人马,合围华阴,免得自己孤军深入。 果然这一天,离华阴城不到七十里了,队伍正在行军,有斥候来报,说有一支人马出了华阴城,迎面而来。 贺虎臣问:“有多少人,装备如何?” 斥候回禀:“约有五千来人,都是步兵,没有骑兵。” 贺虎臣哈哈大笑:“用步兵来战骑兵,看来为首将领是昏了头啦!他们离此还有多远?”斥候道:“大约五十里。”贺虎臣下令:“再走一段路,全军扎营。” 他带着人马走出七八里路,眼前地势平坦,左近还有两个已经烧坏的村子,贺虎臣下令扎起大营。所有人立时忙乱起来,扎营帐,排鹿柴,设刁斗,举火为炊。一片欢腾。 贺虎臣亲自带着几十个亲兵,骑上快马,向前探看,他们跑出二十余里,策马上了一处小山,远远望去。果然看到远处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向这里开来。贺虎臣粗略的一算,果然约莫五千人,没有骑兵,都是步军。而且队伍不整,也没有旌旗,怎么看都是一帮民军。 看了片刻,贺虎臣放心了,吩咐回营,夜间派出人马严加巡视,以免被劫寨,准备明日一战。 与此同时,秦军那边也正在准备。 正文 第四十四章,难解难分 斥候来报,说明军距离我军三十里,开始扎营。白起下令,扎营休息。然后他找来王翦,李敢和几个军大夫商议对策。 白起道:“这一带的地形斥候已经探过,前方是一大片平坦之地,利于骑兵冲突,也利于我军布阵,因此胜负不易判断。这是我秦军与明军第一次正面交手,一旦溃败,不但华阴难保,潼关难保,大王的霸业也付之流水。因此明日交手之时,全军务必死战。” 王翦道:“大将不必担心,我秦军子弟,个个都不怕死,一心杀敌立功。” 白起点头:“这个我知道,但是对于明军骑兵的战法,我们却不知道。秦军跨越一千余年而来,世上战乱不止,眼下流行的战法,早已不是我军当年熟悉的了。我们那时野战,主要靠车兵,可据我所知,战车早已消失了一千多年,如今骑兵是主战力量,我秦弩能不能克制明军骑兵,还未可知。” 李敢说道:“回大将的话,小人已经试过我军弩箭,劲力十足,一百步以内,可以穿透铁皮,一百五十步内,可以穿透数层牛皮。用来对付骑兵,不成问题。” 白起看着他:“明军骑兵,很多都带着铁盾,不可能尽数射杀。一旦他们接近我军军阵,以何抵挡?” 王翦回答道:“我阵前的长矛兵,足以破了他们的骑兵。”白起摇头:“明军骑兵可不是匈奴人,他们有了马蹬,可以一边跑一边射箭,马的速度快,我们的弩不容易射中他们,而我军在原地防守,明军可以轻易射中我军。这样打下去,吃亏的定是我们。” 大家一想也对,明军不是傻瓜,绝不可能将骑马排成阵势冲锋,那样一排弩箭过去,能射倒一片。他们肯定会呈散兵状态,叫你的弩箭无法密集发射。 弩的威力,就在于密集发射。 李敢想了想:“大将,如果我们不用弩,光以军阵对敌,那是束手待毙,只有用弩来拼一下了。” 白起诡异的一笑:“硬拼?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我白起从来不用这种笨法子。”他吩咐王翦守住大营,然后带着李敢和几名军士,骑马出营。 他们向敌营方向跑去,等跑到两军中间地带时,白起停下了,看了看四外的地形,见此处是大片荒野,野草青青,偶尔长有几棵桑槐,风吹草低,一片寂静。看来明日的战场,就是这里了。 白起跳下马来,在草地上走了一圈儿,心里有了计较,然后吩咐回营。 等回到军营,白起叫过李敢,秘密叮嘱了一番,李敢领命,前去安排了。 第二天一大早,两军方面战鼓齐催,隆隆的鼓声震荡原野。 秦军这边倾巢而出,五百弩手在前,后面是长矛兵,再后面是刀牌兵,最后是长枪兵,军阵整齐,杀气腾腾。再看明军那边,三千马军在前,马上骑兵一手执盾,一手提着长枪,排成一字长蛇阵,压了上来。后面的步兵也是长枪铁盾,步履整齐。 秦军走到野地中间,李敢一声令下,全军扎住不动,明军在秦军三箭地之外列阵,贺虎臣立马阵前,举目一瞧,不禁也吃了一惊。他从未见过如此整齐的军阵。这股民军看来是经过训练的,各种兵器配合得当,弩,矛,盾,刀,枪,长短攻守兵器各司其职,怪不得能打下潼关和华阴。 这彪军马,不可小看。 贺虎臣虽是惊叹,可也并未太在意,因为敌军虽锐,毕竟都是步兵。 他将手中战刀一举,明军阵角两边号角齐鸣,战鼓响起,明军骑兵开始向前,刚开始战马是小跑,等跑过几十步,速度越来越快,这些骑兵战法娴熟,如果一开始就猛催战马,那么当冲到敌人面前时,战马的速度会降低,不利于突破。 他们要保证,战马冲击敌阵时,正是最高速度。 李敢站在军阵前排,指挥着弩兵。当敌人开始前冲时,他下令:上弦! 五百弩兵一齐蹬动弩弓,上弦,搭箭,瞄准。李敢瞧着敌军越来越近,却不下令。 就当明军骑兵冲到百步以外时,突然明军阵上开始吹起号角,而那些骑兵突然变了方向,两侧的明军不向前冲,而是向两边包抄过去。 贺虎臣也是百战悍将,他看到秦军的弩兵严阵以待,自己的骑兵冲过去,定会有不少伤亡,因此他命令变阵。三千骑兵分为三队,一队抄左,一队抄右,一队当头冲击,这样阵线拉长,弩箭的威力可以减小,只要有一队冲进秦军阵中,便可将阵势搅乱。这种地形,一旦敌军形不成阵势,人再多也没用。 一见敌军变队,李敢大声发令,秦军弩兵迅速分出两批人,赶往两翼,行动之间,毫不慌乱。 此时明军已经冲到七十步以内,李敢仍旧不发令,稳如泰山,所有的秦军也没有一个慌乱的。 迎头的明军已经冲进六十步以内,突然最前面的明军战马发出一声惊嘶,四蹄踏空,一头栽进了陷坑之中。 原来在秦军面前六七十步远的地方,李敢带着五百秦军连夜挖了数十个陷坑,这片野地上满是花草,将陷坑挖好以后,上面盖些野花青草,远远看去瞧不出来,可只要一踏,定然陷进去。 一时间明军前锋人仰马翻,上百匹马跌入陷坑,非死即伤。后面的马收不住脚,也有不少掉进去的,只是陷坑不太深,一个坑内掉进四五匹马后,几乎便将陷坑填平了。 后面明军就踏着陷坑中的人和马冲过去。 此时李敢一声令下,数百弩手一齐发射,箭似飞蝗一般,向明军射来。 明军士兵以盾遮挡,还是有许多人中箭,被钉下马去,不少匹战马也被射倒,连同后面的马匹一并翻倒。 战场上人喊马嘶,乱做一团。 只是秦军的弩箭上弦不易,只射出两箭,明军骑兵已经快冲到眼前了。 李敢大喊:“变阵!” 那些弩兵将弩收起,稳步退入阵内,后面的长矛手走上来,挺起矛头对着敌人的马头。 他们仍旧想用上次对付整齐王时的战法,可是明军不同于民军,他们知道如何对付长枪阵。 眼看要冲到阵前,明军士兵突然一挥手,掷出手中的长枪。那些长枪没有红缨,像是标枪一般,枪尖极是锋锐,秦军当先的长矛兵没有想到这一手,后面的刀牌手没来得及上前护住他们。 明军这一招很厉害,此时距离很近,标枪出手便到,无法闪躲。 只听连声惨叫,数十名秦军长矛手被明军的标枪刺穿前心,向后就倒,有的标枪甚至穿透两人。钉成一串。 这数十人一倒,长矛阵立刻出现一个大大的缺口,明军骑兵掷出标枪后,抽出腰间的马刀,扬刀大呼,战马飞起四蹄,直冲进来。 又有数十名秦军被撞飞,战阵立刻呈现出散乱之态。 白起一见不好,急忙传令:“刀牌手上前,堵住缺口。” 明军冲进来约有一百余骑,此时缺口两边的刀牌手迅速合围,拼死将缺口堵住,可是没有了长矛兵,后面的明军骑兵飞奔而来,只靠盾牌是挡不住的。 白起大声呼喝:“射死战马,以死马堵塞缺口。” 秦军长枪兵听了,纷纷掷出手中枪,明军后面的骑兵被射倒在军阵前,数十匹战马四蹄挣扎,不得起身,一时将缺口塞住了。 此时秦军阵内也打成一团,明军冲进来的一百多骑陷在阵中,左冲右突,将秦军踏杀了数十人,可是他们人数太少,加之阵内狭小,一时冲突不开,秦军士兵挺枪乱刺,不少战马接连中枪,仆倒于地。 这一百多明军很快被全部刺杀于阵内。 但此时秦军两翼开始呈现不支之像。这两侧配备的弩手较少,更加挡不住明军的大队骑兵。长矛手们也受到明军标枪攻击,死伤不少。更加不妙的是,明军的步兵上来了,贺虎臣一声令下,二千步兵开始冲锋,向阵**箭。 秦军刀牌手只顾挡住明骑兵,却忽视了明军步兵。当箭雨射来之时,他们的盾牌还只是立于身前,忘记了护住头顶。 无数箭支从天空落下,落进秦军阵内。 一时间,秦军开始顾此失彼,挡住了头上的箭雨,挡不住前面冲来的骑兵。战阵两侧已经被突开缺口。 秦军的伤亡越来越大,已显出危急态势。 正文 第四十五章,奇兵制胜 李敢看看白起:“将军,下令吗?” 白起扫视一下战场:“不要急,再撑一会儿。” 李敢命令秦军将盾牌扬起,护住头顶,最外面的用盾牌护住身前,只露出枪尖在外,如此一来,秦军军阵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乌龟壳,头顶与四围全是铁盾,每有一人伤亡,另一人便拾起盾牌补上来。 但是这样的军阵只能防守,杀敌效果很差。 贺虎臣见秦军盾牌阵很严密,自己人射箭已无用处,再次下令吹号,听到号声,那些步兵抛去弓箭,向前围上来。其中一些士兵从腰间解下链子锤,冲上前去,猛砸秦军的盾牌。 这种链子锤全身铁制,重有十余斤,半尺长的铁柄上连着链子,链子尽头是锤头,十斤重,上面满是铁疙瘩,这东西要抡起来,砸到人便是骨断筋折,**迸裂。用它来攻击盾牌阵,也很有效果。 寻常木盾只要被它砸上几下,就会成为碎木块,就算是铁盾,连砸之下,执盾的人手臂也受不了,盾牌非脱手不可,不然就会将人手臂震断。 一时间,战场上金铁交击之声大作。 这些链锤兵一手执盾,挡住秦军刺来的长枪,一手挥锤猛砸盾牌,秦军的盾牌阵开始出现缺口,幸好这时明军怕伤了自己人,已不再射箭,但是骑兵在后面虎视耽耽,只要盾牌阵一破,就冲进去将秦军分割开来。 军阵中的白起明白,再不出奇招,自己的军阵就要被攻破了。他向李敢一点头,道:“发令……” 李敢向身边的人一点头,那几个人早已准备好了,拉弓向天,接连射出了三支响箭。 贺虎臣一愣,暗想,难道敌军还有援兵?他急忙四下远眺,见四外静悄悄地没有一丝动静,并没有敌军来援,这才稍稍放心。 可是就在此时,那些陷坑不远的草地上突然泥土翻飞,有人从地底下钻出来,手中的弓对准了正在攻击秦军军阵的明军士兵。 这些人从昨天夜里就埋伏在此,他们不单单挖掘了陷坑,还挖出了几条壕沟,这些壕沟只有一尺宽,半人深,秦军弓兵在里面坐着躺着休息,沟上用厚木板撑住,板上盖了泥土花草,掩人耳目。明军骑兵与步兵冲过来时,里面的秦军不动,此时听到了响箭信号,这才一齐破土而出。 他们带的不是弩,而是弓,可以连续发射,比弩快了不止几倍。 明军正在一心攻击盾牌阵,哪里想到身后会有敌军突袭,步兵的盾牌只护在身前,防不了背后,秦军五百名弓兵一齐放箭,如同泼天大雨一样射了过来。 很多明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背后中箭,被射杀在地。那些骑兵也慌乱了起来,不少人被射下马去。明军阵形大乱,攻势顿消。 此时白起下令:军阵挺开,进攻! 所有的盾牌一齐收起,长枪挺出,整个军阵如同刺猬一样,向前移动。 由于受到了两面夹击,明军大乱,一时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不是被背后的箭雨射倒,就是被前面的秦军刺杀,骑兵也被挤在自己人中间,冲突不动。 战场的局势立刻出现***。 贺虎臣看到了一切,他知道,自己的败局已定。如果没有这批突然冒出来偷袭的弓兵,明军已经攻破军阵,大获全胜了。眼下他的全部人马都压了上去,突然敌军前后夹击,自己身边只剩下几十名亲兵卫队,不足以消灭敌军弓兵。他只好鸣金收兵,下令全线后退。明军骑兵听到号令,一齐纵马向后方逃去。马蹄踏过自己人的头顶,将步兵踩翻不少。 秦军的五百名弓兵自然挡不住两千余骑兵,况且白起给他们的任务也不是堵塞后路,不让敌军逃走,只是让他们听到信号后,尽可能多的射杀敌军。 明军骑兵奔到壕沟边,从秦军弓兵头顶上跃过,由贺虎臣带领,退了下去。 可是那些明军步兵就没那么好运气了,他们已经伤亡了**百人,剩下的一千来人也已经军无斗志,四散溃逃,秦军士兵开始追杀逃敌。 这一仗共歼灭明军两千五百余人,其中包括一千余骑兵,贺虎臣带着剩下的两千骑兵和零星步兵,拼死逃了出去,已经不敢前进,退回驻地去了。 战后查点人数,白起也吃了一惊,秦军共伤亡了一千三四百人,如果不是他事先安排了埋伏,那么这一仗很可能就以惨败告终。 白起令秦军掩埋死者,然后带着剩余部队,拉着伤者与战利品回华阴。 这一路上,白起都没有笑过,他的心头很沉重,这次较量使他对明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更深入的认识。看来秦军的战法确实过时了,回到华阴城之后,他要好好揣摸明军战法特点,改进自己的战法,不然再打下去,秦军就要吃败仗了。 秦王听说白起又打了胜仗,很是高兴,亲自出城迎接。可是看到秦军回来的人数时,也吃了一惊。 这是秦军与明军第一次正面野战,伤亡不小,看来明军的战斗力也非同一般。 秦王犒赏了三军之后,又一次召开会议,斥候已经报来,西路敌军约一万人马,已经离华阴城不过八十里了。眼下华阴城的兵力,能打的只有六千,绝不能再出城去战,只能坚守。 可是每个人都明白,秦军一直以来,都是攻强于守。就算防守,也是进攻式的防守。这是由秦军的军法决定的。秦法规定,军功以人头为赏,你在城头守得再好,也抢不到人头。如此一来,军心受到打击,积极性不高。 但是眼下的形势,不想守也得守了。 此时李岩已经开始列席会议了,从秦王以下,没有人再将他视为小孩子,张仪也说出那次面见孙传庭以前,李岩给他出的谋划,秦王更加对李岩刮目相看,虽然没封他官职,怕难以服众,可以后的会议,都叫李岩参加。 商议了一会儿,秦王见李岩没有说一句话,就问他:“李岩,你怎么不说话?” 李岩这才开口:“大王,不是我不想说,我只是在想一个人。” 秦王笑了:“在想谁?”李岩道:“我在想黄巢。”秦王也喜欢读书,这些日子以来还真没少看,也知道黄巢:“想他做甚?” 李岩道:“黄巢在反唐初期,屡次获取,可到中了期之后,遭遇很大的失败,直到过了江南之后,才一帆风顺,这其中有一个道理。” 张仪有点感兴趣了:“说来听听。” 李岩道:“当时的唐朝,蕃镇割据,朝庭已经失去了管控力,因此黄巢一开始造反时,打下了几个州县,这时遇到的反击力度不大。可是到了后来,起义军占的地盘大了,朝庭就以这些地盘为诱饵,调动蕃镇,蕃镇的战斗力很强,因此地盘没了,可是没了地盘的黄巢过了江南,居然又咸鱼翻身了,这其中的道理显而易见,就是流动作战。” 张仪摇头:“流动作战?那会没有后方,没有稳定的补给和兵源,很危险的。” 李岩道:“危险不危险,那要看时局而定。流动作战也有好处,军队飘忽不定,可以随便进攻任何一个州城府县,令敌人防不胜防。每打下一个县城,就可以充实军粮,财物,兵器,马匹。等到敌军大举来攻时,又可以一走了之,令敌人战无可战,拖着他们的鼻子走。这样一来,我军到哪里都是进攻,而敌军只能到处防守。” 正文 第四十六章,遭遇突袭 秦王点头:“说得有道理。” 李岩继续道:“而且还有一点,我们这么干,能将陕西的局势搞得更乱,敌军疲于奔命,那么其他的农民军就可以趁机而起,令明军四面受敌,到时候我军再图发展。” 秦王瞧瞧了众人,问道:“大家同不同意?” 王翦道:“如果固守华阴呢?不是一样可以拖住明军主力?” 李岩道:“固守绝不可行。一旦我们被围死了,明军可以源源不断地调集大军前来助战,到时候我们坐困愁城,粮食不继,又突不出去,必然灭亡。而且城中百姓尚未心服,不会与我们同仇敌忾,万一哗变起来,控制不住。” 这番话,层次分明,说理透彻,不容人不服。 秦王连连点头:“李岩说得好,我们眼下的实力,还不能占据陕西,要先图发展,再行决战。” 他看着白起:“即刻下令,明日晚间撤出华阴,不要扰民,悄悄出发。” 王翦问道:“大王,我们撤出华阴,去哪里呢?”秦王想了想:“西北两边是敌军方向,东面是潼关,我们只能撤向南方,绕过华山,去商洛山一带流动作战。另外还要命令潼关守军,也撤向商洛山。” 众人一商议,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分头下去准备了。秦军立刻开始忙活起来,将粮食财宝装上马背,还要收整兵器,营帐,直忙活了一天,大略都准备齐全了。 李敢接到命令,带着虎符去潼关将守军带到洛南去会师。这是白起的主意,大军分两路而行,一来有个呼应,二来也避免目标过大,行动不便。 因为这是独当一面的行动,李敢勇力十足,可是机智不足,在他的要求下,秦王同意让李岩陪他同去。 秦王一再叮嘱李敢,千万要保证李岩的安全。就算秦王不下令,李敢也这么盘算的,因为这是他的结义兄弟。 第二天黄昏,斥候来报,西边的敌军距离华阴只有二十里了,秦王一声令下,秦军开始撤出华阴。 趁着夜色,李敢来到倩娘家中,这些天以来,他一直不敢见倩娘,怕给人家栽上一个通匪的罪名,此时要走了,无论如何要去道个别。 李敢轻轻地敲门,老神仙开了门一瞧是他,急忙让进来,然后将大门紧闭。 倩娘正在屋中配药,一见李敢,红了脸请他坐。李敢手足无措:“倩娘,我这次……我是来……我要走了……” 倩娘一听:“走了?要去哪里?你们都走么?” 李敢点头:“明军打来了,人很多,我们只能先撤走。不过你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回来……那时候,就再也不走了,那时候,我再与你提……提一件事。” 倩娘轻轻摇头,她已经知道李敢对自己的情义,可是她立志为丈夫守节,不愿意再提及婚事了。 李敢此时也不好多说,只是要倩娘保重身体,以图后见,然后拜别了老神仙,出门而去。此时李岩已经在城门口等他了,二人带着十名秦军,向潼关进发。 他们走了,张仪却连吴心蓝的面也没见到,他去辞别,可是人家根本连门都不开,张仪又不敢大声叫,怕给吴心蓝添麻烦,最后只得写了一封书,从门缝中塞了进去,然后连连叹气,拍马离开。 秦军悄悄开了南城,迤逦而行。将近七千人马,浩浩荡荡地向商洛山进发。只要没有阻碍,两天之后,他们会到达洛南,在那里与潼关的人马会师,然后袭击明军防守薄弱的县城,将明军主力一点点拖垮。 大队人马出了华阴,向南走了不远,前面已是华山,先头部队绕山而行,不时经过一两个村庄,也是静悄悄地,没有灯火。走了一夜,到天明时,已经离华阴数十里了。 此处离洛南尚有百余里,斥候来报,周围未见明军踪影。于是秦军便安营休息。他们带着辎重,走得不快,这百余里的路程还要走一天一夜,而潼关的人马都是步兵,按此估计,潼关的军队应当比他们晚到。 为了避免暴露行踪,秦军白天宿营,夜间行军,又经过一夜的行程,来到了洛南北方四十里的地方。这个地方叫箭尾坡,洛河河水由坡下蜿蜒流过。 来到这里时,已是将近黎明。 秦王看了看他的军队,大家都有点疲惫了,毕竟夜间行军,黑灯瞎火的,远不如白天走得顺畅。于是他下令全军,就在坡下休息,造饭。 此时天色未明,凉风习习,大家走了一夜,正好饿了,于是开始挖灶,埋锅,煮米……还有人点起火堆,将带来的牛羊肉烤上一烤,好大快朵颐。 连白起也没有想到,此时不远的地方,正埋伏着一队人马,为首的一员大将,面目粗豪,虬髯虎目,骑一匹乌龙驹,手中握着大砍刀,刀头足有三尺长,加宽加厚,叫做斩马刀。 此将看着坡下造饭的秦军,微微一阵冷笑,命令身后的众军:“上弦……” 他身后有数百名弓箭手,听了号令一起拉动弓弦,对准了秦军,随着那将官大刀一挥,箭似飞蝗,向着秦军射去。 正在造饭的秦军做梦也没想到,会在此地突遇袭击,箭雨飞来时,大多数人都未在意,等到中箭之人惨呼倒下之时,这才意识到不好。急忙抄起盾牌刀枪。 明军射出第二轮箭雨,然而此时秦军已经有了防备,那将领见了,一挥手中刀,喝令冲锋。 马蹄声骤然响起,数千名骑兵从埋伏处冲出来,挥舞着马刀,向秦军冲去。 秦军固然是精兵,可是在黑夜之中,骤遇突袭,一时也组织不成阵势,况且敌军冲来的速度极快,没等列阵时,已经冲到眼前了。 这支明军为首的正是洪承畴手下的悍将贺人龙,人称贺疯子。 原来洪承畴极是奸狡,他虽然派出贺虎臣从北面进攻,白广恩和贺人龙从西面进军,但暗中却吩咐白广恩,途中多拉百姓,以鼓噪声势,造成人多势众之象,迷惑敌军,然后派贺人龙抄小路从南面攻击华阴。 按他的想法,敌军或许会死守华阴,但是可能性不大,因为死守意味着失去主动性,如今几乎所有造反的农民军,都不会死守一个地方。敌军更有可能的是退出华阴。可是会退向哪里呢? 首先西北两方皆有明军,敌人不会向这两个方向退却,西边是潼关,退守潼关,结果与死守华阴一样,因此敌军最有可能的退兵方向是南方。 洪承畴密令贺人龙,从南方抄过去,一路上多多打探,如果遭遇敌军,最好是趁敌军松懈时来个突然袭击。 贺人龙做得不错,派出的斥候早就发现了秦军,报与他知,于是贺人龙下令人马不许点火把,远远地跟着秦军,等他们扎营时,再猛烈冲击。 果然,明军的突袭收到了奇效。 此时的秦军已经分散,仓促聚集时,各兵种之间无法配合,一时有些慌乱,明军骑兵就在这个时候冲了过来。 秦军立时被冲散。 三千明军骑兵在营地中纵横驰骋,来往冲杀,所到之处,人头乱滚,鲜血飞溅。 白起急忙下令,众军死战。他知道此时再组织军阵,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各自为战。于是秦军拼死抵挡。明军也开始有了伤亡。 贺人龙一见秦军已经被冲散,而自己的骑兵都聚在一处,杀伤力变弱,便大声发令,让骑兵分散开,以旗官为统,五十人一队,开始混战。 洪承畴平时统兵极严,训练有方,因此即使有黑夜混乱之中,仍可以调度自如。众军跟着自己的旗官,开始四处剿杀秦军。 白起跨上战马,四下寻找秦王,他明白,秦军太低估明军,只想着对方会从西面和北面进攻,没想到南面也埋伏了这么多骑兵。 秦军此战必败。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秦王,将他护出去。 正文 第四十七章,祸不单行 白起带着一队骑兵,冲开血路,四下寻找,可是遍寻不到。他们又不敢高喊大王,怕被明军知晓,只得努力找寻。 可是冲了几遭,就是找不到秦王。 白起正急切间,突然听到一人高声呼喊:“将军救我……” 他转头一瞧,正是范雎。他趴在一匹马上,远远地奔来,后面一队秦军紧追不舍。白起急令手下迎上前去,救下范雎。等范雎奔到身前,才发现他的马中了几箭,已然不支。白起急忙令手下一人将马让给范雎,再往四下里一瞧,秦军的尸体漫山遍野,他知道,若再死战下去,必定伤亡惨重,不如四散逃走,以保存实力。 于是白起号令手下纵马传令,让秦军分头突围。自己又看了一遍战场,还是不见秦王,只得恨恨地一跺马蹬,带着四五十骑,冲出战场去了。 明军见有一队骑兵逃走,哪里肯放,一个旗官带着手下五十余骑,在后紧紧追赶。乱箭不住射来。 此时天色已经微明,看得清楚多了,只听数声惨叫,几个秦军被冷箭射中,落马而亡。白起看看众军:“怎么不还射?” 众人面面相觑,无可奈何:“将军,我们都没有箭。” 原来随他冲出来的,除了一个射光了箭的弓兵外,全是枪兵和剑兵,身上自然不会带箭了。 白起吩咐那弓兵:“把弓给我,你们在前面,我来断后。” 那弓兵急道:“将军,这怎么可以?”白起一瞪眼:“少说废话,弓来!”那弓兵无法,只得将弓抛给白起,白起接弓在手,放慢了速度,到了队伍的最后。 此时后面不时还有箭支射到,而且距离越来越近,羽箭破空之声越来越响。 白起伏下身子,听着后面的动静,猛然间身子一起,用手一抄,已经接住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只见他弓开如满月,箭走似流星,回身只一箭,便将追兵中最前面的一人当头射下马去。 那明军旗官喝道:“此人便是贼首,不要让他走了。” 众军听了,拍马向前,乱箭向白起纷纷射来。白起舞起木盾,将来箭挡住,然后从盾上拔下箭来,返射回去。 他一连三箭,射倒了三个追兵。旗官越追越是心惊,此人当真是箭法如神,每发一箭,必然应弦而倒,如此神威,到底追是不追? 旗官正在犹豫不决之时,白起替他做了决断,一箭飞来,正中旗官左眼,连盔带脑穿了进去。旗官大叫一声,翻身落马。 此时众军纷纷勒马,不敢再追,眼睁睁地瞧着白起一伙人消失在远方。 白起见后面无人再来追赶,冷笑一声,将弓抛还那弓兵,辨了辨方向,然后向着洛南而去。按照约定,李敢与李岩二人,应当已经率领潼关守军,向那里开进了。料想过不了一天,双方就可以会师,到时候再招集散兵,寻找秦王。 他带着这三四十人打马狂奔,没过多久,就到了离洛南十里的一个村子。 白起跑着跑着,骤然一惊,因为他发现这个村子里还燃着烟火。那不是做饭的烟,也不是烧荒的火,而是兵火。 作战多年,白起当然看得出来。 他一挥手,后面众军立时放缓马匹,跟着白起冲进了一片野林。白起吩咐一个军士去村中哨探,余人休息一下。那个军士去了不久,就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向白起禀报:“将军,里面好像,好像是我们的人……” 白起的心一沉,他已经隐约地猜到,这村子里的人,就是潼关守军,看来他们多半也遇到了伏击。白起一声令下,众军上马,冲进村子来。 迎头正撞上子义。 此时的子义已经变了一个人,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着,他的头发散乱,身上血迹淋漓,脸上也受了伤,而且眼睛里闪现着一种极愤怒,极疯狂的光芒。 看到了白起,子义都没认出来,上来就是一刀。 白起向边上一拉马,让了过去,怒喝一声:“子义,是我!” 子义这才定定神,看清楚是白起,一下子跪倒在他马前,泣不成声:“将军……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王,更对不起秦军……我败了……” 白起跳下马来,将他扶起,仔细问这路人马的情况,这才明白了一些。 原来子义他们也遭受到了突然袭击。 袭击他们的,不是陕西的明军,而是从山西来的。 自从那天晚上,李敢与李岩去潼关调兵,一路很顺利地到了潼关,将虎符交与子义,然后将所有秦军集合起来,连夜进发。于是潼关片刻之间,就成了一座空城。 他们带着队伍急行军赶往洛南,走得也不慢。而且不分昼夜,急速前行。结果第二天夜里,就来到了洛南境外二十里处。 到了这里,大家非常疲劳,子义下令宿营,众人开始埋锅造饭,吃完了之后,大部分人就去休息了。 就在这时,一支明军人马摸了上来。 这支人马与众不同,也是步军,但是号令严明,内部十分团结。为首的将领是刚刚提升起来的山西参政,姓卢,叫卢象升。 此人出身文官,可是武艺精熟,用一杆三十七斤的大砍刀,寻常十几个人都近不了身。他在几天前接到了洪承畴的密令,说潼关失守,让他带领自己新招集的三千兵马,偷袭潼关。 卢象升没有二话,因为洪承畴是三边总督,军令如山。 于是卢象升下令全军,带了三天的口粮,日夜兼程,赶往潼关。可是当他们到达潼关时,探子来报,潼关上下静悄悄的,好像没有人守卫。 卢象升十分诧异,以为敌军有诡计,再派人去探,这次探子直接进入了潼关,还是没发现一个人,而且从现场的情况看,敌军是刚刚撤走的。 按理说,他已经夺回了潼关,可以向洪承畴交差了,但卢象升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明白,洪承畴更希望看到的,是他上报的敌军人头数。于是他下令,留下三百人守住潼关,其余的人跟着他,继续追击。 这个时候,军中只有一天的干粮了。 卢象升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他只知道,赶上,杀死敌军,是他的职责。 在职责的感召下,卢象升挥军急进,追了一天两夜,等终于追上李敢他们时,军中已经断粮了。众军半天没有吃饭,饿着肚子跑了几十里了,可是他们到底还是追上了敌军。 卢象升也一样饿着肚子,离着他近的亲兵,可以听到他肚子里咕咕声,这种声音使得他们的参政大人一下子变得可爱了许多。 盯着远处跳动的火焰,卢象升压抑住心头的激动,他看得出来,敌人也很疲劳,而且没有什么防备。突然袭击之下,必可获取。 于是他命令整军,两千七百人排成阵势,准备突击敌营。 秦军实在太累了,而且一路行来,并没有发现明军,因此子义也大意了,甚至连哨探斥候也没派几个,就在草坡上睡了。 卢象升见敌军大部分都睡倒了,这才发令进攻。 他手下的明军如同潮水一样涌上来,很多秦军士兵由于睡得太实,明军都冲到眼前了,他们还没醒过来,于是在睡梦中就被刺杀于地下。别的秦军被惊醒了,急忙抄起兵器,上前迎敌。 一时间营地中大乱,子义与李敢指挥着秦军拼命厮杀。但是秦军仓促醒来,很多人还不十分清醒,被明军占了上风。 正文 第四十八章,红颜救星 卢象升挥舞着大刀,径直杀进秦军中心,他的身后,数十名亲兵护着他,像一团火一般滚进来。看到主将如此拼命,明军一个个如虎添翼,杀得十分凶猛。子义见卢象升像是主帅,也带了一伙人迎上去,两团人马混战起来,子义对上卢象升,大刀对长矛,杀得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李敢猛然不见了李岩,急得四下寻找,终于看到李岩骑着一匹马,在四下乱撞。他大声呼喝,乱军之中哪里听得到。李岩到底是个少年,没经过这种阵仗,举目四望,只见人头乱滚,肚肠流出,惨呼遍野,血流成河,要换了懦弱点的书生,早吓得屁滚尿流了。李岩到底是名门出身,还真能撑住。 他爬上自己的马,想冲出去,可到处都有人在厮杀,一时不知道往哪里跑好,而且也寻不到自己的义兄李敢,心里没了主意。 就在此时,不知哪里飞来一枝流箭,正中马的后臀。那马一声长嘶,人立而起,险些将李岩扔下来。李岩双腿紧夹住马腹,双手搂住马脖子,这才没掉下来,那马受了伤,剧痛之下飞起四蹄,驮着李岩猛冲出去,一连撞倒了数人。 明军一见有人骑马逃走,以为是主将,纷纷喝道:“拦下此人,莫让他逃了……” 几个明军摘下弓箭,射了过来,其中一箭正中李岩左肋,由肋骨边上射入,肚皮上斜斜穿了出去。李岩摇晃了几下,终于咬紧牙关,没掉下来,那马驮着他一路狂奔,闯出战团去了。 李敢想追上去,可是周围几个明军缠住了他,好半天才料理了这几个,再找李岩时,早已踪影不见。他急红了眼,率领着几十人,冲开包围,去找李岩了。 子义一边打,一边收拢部队,终于凑起了六七百人,朝着一个方向猛冲,秦军的战斗力这时发挥了效果,卢象升的部队由于饿着肚子,没能再顶住秦军突围,被他们冲开一条血路,落荒而去。 这一仗秦军损失了**百人,还有三四百人四散突围,不知所踪。 卢象升没能全歼敌军,倒也不遗憾,因为他看到,这股敌人也有两千多人,与自己军马相差无几,能够歼灭**百人,已是大胜,自己这方面也损失了数百人,再加上不少伤者,他的军队一时已经不能再战。 他一方面率军回守潼关,开始休整,另一方面飞报洪承畴,请求派遣强军,彻底歼灭逃走之敌。 子义率着残兵,向洛南而去,来到附近之后,在一个村子边上休息,不想那村子里有乡勇,一看来了支残兵败将,以为好欺负,聚集了几百人,鼓噪着冲上来就打。 秦军虽然疲于奔命,可是对付这些乡巴佬,还是不费力气的,没一刻功夫,就将这群乌合之众打得四散奔逃。子义一来气,顺脚攻进村子,将所有人都赶跑了。众人抢得了些粮食,正要休息,白起他们就到了。 子义吃了败仗,正气得要发疯,因此这才没认出白起。 双方合兵一处,大家都瞧着白起,听他说了情况,无不大吃一惊。 这些人重新来到世间,唯一的主心骨,就是秦王。在前生时他们唯秦王马首是瞻,眼下秦王对他们又有重生之恩,非同小可。大家一听不见了秦王,立时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白起很明白他们的处境,可以说不利到了极点。此时第一要务,就是找到秦王。两路人马皆遭袭击,损失重大,洛南是不可能攻击的了。白起吩咐,先找一个落脚之地,隐藏实力,休整军马,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四外打探秦王下落。 大家一听,只好如此,于是搜集了一些粮食,暂且退入华山之中。 且不说白起众人,再说李岩。他在混战中身受箭伤,虽然跑了出去,可是血流得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支持不住了,后面仍然有十几名明军紧追,虽然这些人追不上战马,可是有乱箭射来,李岩的战马连中数箭,剧痛之下奔得更快,终于甩远了追兵。 那马再跑一段,终于不支,惨嘶几声就倒下了,此处正是一片高坡,马一倒,将李岩掀下来,顺着坡一路滚了下去。 李岩箭伤不轻,再加上这一摔,立时昏迷。他已经失血过多,如果短时间内无人施救,那么李岩就可以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幸好,他的运气不错。 此时天已大亮,李岩躺在草丛之中,他的一袭白衣非常显眼。 没过多久,远远的来了一队车马,前面是几匹白马,马上骑士都是平民衣服,后面跟着一辆马车,车前插着一杆旗,迎风招展,旗上写着三个大字:红家班。 再向后面看时,约有十几匹马,两辆大车,车上装得满满的,都是些帐篷锅灶之类,马上骑的大多竟是女子。大的有三十多岁,最小的也就七八岁。其中有一个女子最为显眼,她穿一身朝霞红的衣服,骑一匹枣红马,加上红扑扑的小脸,远远看去,似是一朵红云。 这女孩子最多也就十七八岁,但是走在队伍里,英姿飒爽,特别显眼,一瞧就是首领。 一行人马走得近了,其中一个小女孩突然叫了起来:“红姐你看……”他向路边草丛里一指,大家看去,正看到了李岩。 那个穿朝霞红衣服的女孩子就是红姐,她一扬手,让队伍停下,然后跳下马来跑到李岩跟前,仔细一瞧,是个少年,腰上中了一箭,虽然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可是早已浸透衣衫,再往脸上看去,惨白惨白的。 红姐久走江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之像,眼下救人要紧,她急忙喊道:“快拿金创药来。” 走过来几个女子,拿着瓷瓶,从里面倒出金创药粉,红姐剪断箭杆,将箭头拔出,然后敷上药粉,给李岩包扎起来。 一边施药,红姐一边瞧着李岩,发现这少年长相俊朗,是个十足的美男子。不禁脸上微红。幸好她一身都是红的,脸红也没人发现。 等包好了,红姐这才让几个男子过来,将李岩扶进马车。然后一行人继续上路。 这个红家班乃是走江湖的马戏班子,以卖艺为生,红姐就是当家人。自她祖父起,到她这辈已经三世,算是江湖中有名的戏班子。可是眼下陕西太乱了,看马戏的人越来越少,戏班子无以为生,只好想着去外省谋生,没想到走到这里,救了李岩。 红家班正走着,突然后面一阵呐喊之声,红姐回头看去,发现有一队官军大喝着追来,不由得一皱眉。红家班对官府历来十分痛恨,因为江湖戏班子谋生不易,每到一地卖艺,总会受到当地官吏的刁难,必须以金银贿赂才可以正常卖艺,有时候辛苦赚来的银子还不够被他们强索去的多。 此时见有官军追来,红姐只好一挥手,众人停下。 官军到了近前,正是追赶李岩的那伙人。他们追到高坡上,见到了死马,却不见李岩,四下一瞧,只见坡下一片草被滚倒了,其中还有血迹,知道李岩滚下坡去了,可到坡下查看时,却不见了人影。 他们发现了被剪断的箭,以及洒落的药粉,知道李岩被救走了,到大路上一瞧,有不少车辆马蹄印,于是便追了下来。 正文 第四十九章,死里求生 为首的副旗官看了看红姐与她的车队,沉着脸问:“你们是什么人,要去哪里?”红姐一指旗子:“我们是红家班,江湖戏班子。要去河南。”副旗官冷笑一声:“你们可曾在那片高坡之下,救起过一个人?” 红姐心头一沉,暗想自己救人的时候没问起那人来历,可是就算问起,也问不明白,人家一直昏迷着哩。此时官军很可能正在捉拿此人。如果这是一个成人,红姐不会隐瞒,可是在她眼里,李岩只不过是个孩子。 于是红姐反问了一句:“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副旗官道:“是个乱贼,骑马逃出来,马被我们射杀,他滚落坡下,就没了踪影,如果你看到了,把他交出来,本大人重重有赏。” 红姐微然一笑:“对不起,我们没看到。” 说着招呼众人便走,这时有一个明军突然叫道:“旗总,你看这里……” 旗总寻声走到一辆马车前,发现马车车辕上有一抹血迹。他一回头,盯着红姐,厉声问道:“你还说没看到?” 红姐知道要坏,这抹血迹定是抬李岩上车时,李岩的血衣沾上去的。她向赶车的汉子看了一眼,只见那汉子眉毛向上一扬,微然笑了笑,心里便有了底,也笑道:“那只不过是车夫弄上去的,他昨夜刚杀了一只羊。” 旗官哪里肯信,喝令马车夫下车,然后派了几个人上前查看。 一个明军猛地拉开车门,只见里面放了一个大箱子。两尺来高,三尺多长,箱子的盖子紧紧地关着。那明军喝令马车夫:“打开……” 马车夫跳上车,将箱盖掀了起来。 几个明军探头向里一瞧,不禁都泄了气,里面装的尽是些绳索,钩子,鼓槌等杂物,并无人躲藏。 旗官下令搜查所有马车,明军乱翻了一遍,没找到李岩,只得没好气地一挥手,带领众军向前继续追赶去了。 等明军走远了,红姐这才向马车夫笑道:“你把他藏到箱子里了?”马车夫点头:“除此之外,别的地方也藏不住他啊。”说完了伸手在箱底一拍,怪事出现了,箱子底板骤然翻起,原来下面还有夹层。李岩就蜷缩在里面。 这个箱子是特制的,用来表演大变活人的。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红姐四下看看,不远处路边有一个废弃的小庙,于是吩咐众人,去庙里休息一下再走。 大家来到庙里休息,自有人去喂马,一边喂马,一边盯着远处的大路,以防官军突然赶来。 李岩被扶到庙里,红姐看他嘴唇焦干,知道是失血过多所致,取过水袋,喂李岩喝水。喝了几口之后,李岩终于醒了过来。 他头脑中昏昏沉沉的,张眼见到了红姐,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来到了瑶池见到了天仙,迷迷糊糊地来了一句:“我是在天上吗?” 所有人都笑了,一个小丫头插了一句:“对啊,你就是在天上,在月宫里,眼前是嫦娥仙子……” 红姐给她头上来个爆栗:“再多嘴,我拔光你的牙。”小丫头吐吐舌头,缩回头去。红姐柔声道:“你的伤很重,不要说话,且先躺着。”李岩这时也明白了,是有人救他,挣扎着拱手:“多谢姑娘……” 红姐没有多问,她知道此时伤者最需要的是休息,于是给李岩盖上一条薄被,走出破庙,将众人招集起来,正言厉色地说道:“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他失血过多,性命却无碍,等过几天能走了,就放他走,你们就当没这回事,听清楚了吗?” 众人一齐点头。 那小丫头说道:“红姐,我瞧这小子生得好俊,放走了多可惜啊,不如……嘻嘻,不如留在班里,做个压寨……压寨相公……” 她没说完,红姐的拳头已经打过来,那小丫头身子甚是滑溜,如同泥鳅一般钻进人群里,一边跑一边嘻笑,红姐气得满脸通红:“给我按住她,这次我非撕了她的嘴不可……” 正闹着,突然有人叫道:“红姐,有官军……” 众人闻听都是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官道上果然奔来一队明军,正是方才检查车辆的那伙人。而且这伙明军未曾接近,便排开阵势,围成一个半圆形,包抄过来。 显然他们已经知道内情了。 原来这伙明军的旗官也不傻,他率人继续追赶时,悄悄留了一个明军士兵,远远地瞧着红家班,红家班在庙中休息,将李岩抬出马车,抬进破庙,这个士兵都瞧见了,这才跑去向旗官禀报。 那旗官追了一会儿,没发现任何踪迹,更加怀疑红家班,听了士兵一报,立刻翻回头来。他知道红家班有马,怕他们突围而走,于是看了地形之后,将众军排成半圆的阵势,张弓搭箭,围了上来。 红姐一瞧对方的架式,知道不好,急忙下令:“把他抬出来,大家上马……” 没等众人上马,明军的箭已经射了过来,旗官事先已经吩咐过了,射人先射马,将对方的马射倒了,人就没办法逃了。 因此明军的箭都射向马匹,那些马都拴着,庙前又无遮无挡,一时间纷纷中箭,长嘶乱跳。几匹马被箭射得吃痛不已,扯脱了缰绳,飞奔而去。 两个男子将李岩架出庙来,刚下台阶,便中箭倒下。李岩失了依靠,也要倒下,红姐跑上前去,将他扶住。此时那小丫头拉了那匹枣红马过来:“红姐,快上马……” 红姐将李岩扶上马去,自己也飞身而上,坐在李岩后面,小丫头举起鞭子猛抽马臀,那马箭一般射了出去。 小丫头也跳上一匹马,紧随着红姐跑下去。 明军旗官一看有人要护着乱贼逃走,急忙下令弓兵齐射,众兵乱箭齐发,红姐已经料到这一手,跑着跑着突然一勒丝缰,那马斜刺里穿梭过去,改变了方向,所有的箭都落了空。 明军士兵再想射时,箭袋已经空了。原来这些人在伏击秦军时已经将羽箭射去不少,追李岩时又射了不少,此时再射一阵,自然没了。红姐趁着这个功夫,纵马向明军猛冲,身后跟着那小丫头,两匹马一前一后,眨眼间就冲到明军面前。 一个士兵挺枪就刺,枣红马一声长嘶,四蹄一蹬,身子一长,竟然飞跃而起,从那明军头上蹿了过去。那个明军吓了一跳,急忙闭眼,没等他睁开眼睛,小丫头的马已经将他撞翻在地。 由于明军围成半圆,人数又不多,冲过一个人,后面便再无阻挡的了,三个人,两匹马,飞一般冲出包围。 明军旗官哪里肯放,指挥着众军尾追上去。 这边红家班没死的人急忙趁着这个机会,将马匹归拢,尸体抬上马车,落荒而走。 红姐与小丫头纵马飞奔,那匹枣红马极是神骏,虽然驮着两个人,可仍旧跑得飞快。两匹马不多时已将明军甩得看不见影子。 小丫头加了一鞭,赶上红姐:“官军远了,红姐,我们去哪儿?”红姐道:“再跑一阵,然后找个镇店住下。再想以后的事!”小丫头自然听她的,两个人纵马加鞭,又跑了数十里,这才来到了一个大镇子。 这里已经接近河南,尚无乱贼骚扰,还算安定,镇子里开着不少店铺,红姐与小丫头缓下马匹,进镇子找了一间客栈,将李岩架进屋内。 正文 第五十章,才子佳人 枣红马上驮有包袱,里面装着银子,因此会帐还不困难。两个人安顿好了李岩,坐在一处眉头紧锁。 小丫头嘟着嘴:“红姐,和大伙儿失散了,到哪儿去找他们?” 红姐摇头:“红家班算是散了,那些官军已经知道咱们窝藏贼党,官面上肯定会通缉我们。再以红家班的招牌行走,那是不行了。” 小丫头道:“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红姐皱着眉:“一时不知道,先把这小子打发了再说吧。” 此时就听李岩接道:“不用费心,我的伤不太重,只是失血多了点,只要调养几天,就可以走路。” 两个女孩子吓了一跳,小丫头跳到床前:“你这家伙,醒了也不吱一声,幸好咱们没说什么出格的话。”李岩淡淡地说道:“可是你们已经做下出格的事了,姑娘说得没错,救了我,你们就是窝藏贼党。” 红姐轻笑一声:“窝藏就窝藏了,他们抓不到我,一样没辙。而且你又没被画影图形,脸上也没刻着贼党二字,怕什么。” 李岩问道:“姑娘救命大恩,我定当后报,只是还不知道姑娘的芳名?” 小丫头瞟了红姐一眼,嘿嘿一笑:“告诉了你,又能怎样啊?你要怎么报答我红姐的救命之恩呢?” 李岩想了想:“姑娘的大恩,眼下无法报答,以后如果能够不死,如果能够小有所为,定然……” 小丫头插嘴道:“定然娶了我们红姐……是吧……” 李岩一下子闹个大红脸,没有办法回答,红姐也是满面通红,跳起来扑过去,掐住小丫头的脖子:“你个小蹄子,我叫你胡说……”小丫头一边讨饶,一边大叫:“不好啦,杀人啦,夫妻进洞房,媒人丢过墙啦……” 两个女孩子闹了一阵子,才不斗嘴了,红姐给了小丫头一个爆栗:“再说这种没分寸的,我可真不饶你了。眼下咱们处境危险,要事事小心才是。” 小丫头也明白,不住地点头。 李岩道:“两位的芳名,方便的话,可以见告了吧。” 红姐一笑:“有什么不方便的,我的艺名叫红娘子,她叫小青。我们走江湖的,都是称呼艺名,至于原来的名字,唉……女孩子家,有什么名字……” 小青跳到床头,大瞪着两眼:“对啊,我们红姐可是有名气呢。南七北六十三省,江湖道上都知道她。” 红娘子截道:“行啦……一个跑江湖的,吹什么牛!”小青笑问道:“我们说了名字,那你呢?” 李岩一报名,红娘子与小青突然对视了一眼,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来:“李岩?难道你是写那篇秦王讨明文的李岩?”李岩点头:“正是我写的。你们怎以也知道?” 小青哈了一声,把李岩吓了一跳:“你就是那个少年才子啊……如今北方几省,哪个不知道你啊!那篇檄文红姐给我们读过,真好听啊,像诗一样。” 红娘子瞟了李岩一眼,突然满面飞红,急忙转过头去。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救下这位小才子,自从看到那篇檄文之后,红娘子便被李岩的文采所折服,不止一次地猜测过这位才子的容貌,她想象中李岩的样子,几乎与真人并不相差多少。那股风流倜傥,卓尔不凡的气质,实在让人难为忘怀。 李岩却是苦苦地一笑:“我李岩虽然名声在外,可到底是乱党,你们两位只要将我交给官府,必定会有大笔赏银。” 红娘子突然紧绷了脸,厉声说道:“你以为我红娘子是什么人,如果要献官,早就献了,还用等到现在?”说完气冲冲地回自己屋子去了。 小青伸手在李岩头上敲了一下,扮了个鬼脸,也跑出去。 李岩一个人在床上躺着,心里却塌实了,这句话是试探,虽然有点过分,可是他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走江湖的艺人,挣钱不易,一旦有机会发财,能做出什么样的事,还真不好说。 整整这一天,红娘子都没有过来看他,只是小青跑前跑后地送饭,治伤。红家班的伤药极是灵验,只上过两次,伤口就定痂了。 第二天,李岩就可以挣扎着下床,这时红娘子才过来看了看,淡淡地说:“你的伤很快就会好的。等伤好了,你就可以走了。” 李岩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看得红娘子脸一红,轻啐了一口:“救你干嘛?惹了大麻烦……”李岩唉了一声:“不错,为了我,红家班已经毁了,以我看,两位姑娘赶紧回家吧。” 小青哼了一声:“回家?有家当然好了,可是我们走江湖的,四海为家……” 李岩叹息道:“若是如此,那两位以后如何打算啊?继续走江湖卖艺?”红娘子想起这事,也是愁眉不展:“红家班最红的时候,有四十多人,传到我手里,最多时也有三十多个,可是眼下……”她拍拍小青:“只有你和我啦……” 小青有点难过,小嘴一嘟,眼泪流了下来。 李岩急忙安慰:“不怕不怕……失散了,又不是找不到,以后终会重聚的。重要是的眼下,你们得寻个去处。” 红娘子点头:“可是我们……的确没有去处。” 李岩诚恳地说道:“如果两位不嫌弃,等小可找到大哥他们,可以给你们安排,可以在城里给你们买房子,置些产业,让你们不必再去卖艺,受日晒雨淋之苦。你们看如何?” 红娘子冷笑:“我们卖艺的再不济,也不需要别人可怜……你给我们好处,不会是想拉我们一起去造反?” 李岩哈哈一笑:“眼下官府腐败,吏治无纲,陕西大旱之年,粮食颗粒无收,很多村子已是人间地狱,易子而食的事,比比皆是。可虽然如此,赋税有增无减,大户士绅们抢占土地,不纳钱粮,官吏向百姓收税,行同抢匪,这样的天下,不造反,还有天理吗?” 小青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们走江湖的看得多了,很多地方,整个村子都没人了,全跑光了。因为一家逃走,他家的税要摊到其他家身上,所以大家都逃。我们还亲眼看到,很多饿死的小孩子,被野狗吞食……那情况……”说着她缩了缩身子,好像感觉到很冷。 红娘子脸上也露出悲悯之色:“天灾人祸,连年不休,这大明朝……难道真的要亡了?” 李岩道:“亡与不亡,不在天,而在人。以我看来,不出二十年,大明必亡。原因嘛,有这几条,我给你们说说,你们听听是不是在理。” 他缓缓坐回床上去,抚了抚肚子:“其一,吏治腐败。老百姓已经对官府恨之入骨,只要有人扯旗造反,往往一呼百应。其二,土地兼并。国家的土地已经大部分被地方豪强收入囊中,百姓无地可耕,自然交不上税。而地方豪强们虚报田亩,勾结贪官,不缴赋税,因此国家就收不上钱粮,收不上钱粮,就只能加重百姓赋税,如此恶性循环。其三,内忧外困。陕西一省已是遍地起火,而且已经发展到山西,今后看来,河南甘肃四川等省也会波及。官军虽强,一时也剿不过来。更严重的是外患,自从袁督师被杀之后,后金已经可以长驱直入,关外已不为我大明所有,眼下是两头起火,官府手足无措。其四,天数难逃。每当一个朝代将要灭亡时,必然天降异象。比如这次的连年大旱,极为罕见。天公降兆,人世必有大变。因此我说,不出二十年,大明必亡……” 正文 第五十一章,兄弟重逢 这一番话,听得两个女孩子呆呆发愣。眼前的这个少年,已经将这世道看得十分透彻,分析的井井有条,红娘子半天才轻轻摇头:“你说得对,可能老天降下你来,就是要造反的吧。” 李岩来到窗边,推开窗子,看着密云不雨的天空:“每个人都有他的使命。可他们自己,并不知道。” 一晃过了三五天,李岩的伤已经快好了,走动之间也不怎么疼,等再过两天,李岩就要独自离开,去找李敢,而红娘子她们也想去找红家班的人。 这天上午,三个人正坐在屋子里闲聊,红娘子已经知道李岩的经历,对他失忆的事情,很有兴趣。因此这几天,两个女孩子总是说起在各地的见闻,希望能让李岩想起什么来。 可是李岩还是想不起来。 就在这时,猛听得远处一阵大乱,有马蹄声,很急,而且像有很多匹马,紧接着有人大叫:“不好啦……流贼来了……流贼来了……” 然后街上就是一阵骚乱,小孩哭,大人叫,摊子翻倒,门户碰撞,响成一团。 红娘子冲到窗前,伸出头一瞧,只见远处大路上来了一支人马,都是马队,马上的人不是明军服色,一个个红布包头,凶神恶煞一般,手中的刀闪闪发亮。 小青问道:“真是乱贼?” 红娘子道:“不错。”她刚缩回头来,夺夺两声,两枝箭就钉在窗框上,尾羽犹自颤动不已。 李岩忙道:“快去骑马,离开镇子。” 三个人跑下楼来,冲到后院,刚刚解开马匹,乱贼已经冲到大街上了,来不及跑回家的人不是被踏倒,就是被刀砍杀于当场。不少贼兵踢开门,闯进家中,立时响起一片女人惊呼声。不多时一柱柱的烟火就冒了起来。 李岩骑上一匹马,红娘子与小青骑枣红马,刚刚冲到门前,还没出去,迎头正撞上四个贼兵。那些贼兵一瞧红娘子与小青,立时满脸淫笑:“兄弟们,运气不错嘛,这样标致的小娘儿,就是皇宫里也难找啊,留下暖被窝……” 说完了他一马当先,冲向李岩,手中鬼头刀搂头就剁。 李岩文采风流,可是武艺就不怎么样了,加上手无寸铁,只得拉马向边上闪,没想到这贼兵的刀快,一刀落空接着又是一刀横扫,李岩这下子躲不开了,吓得他一闭眼。 只听一声惨叫,卟嗵一声,有人落马。 李岩张眼一瞧,要杀自己的贼兵躺在地上,咽喉上中了一口飞刀,红色的绸子条甚是醒目。 回头一看,红娘子已经冲上来,手里握着第二口飞刀。 红家班久走江湖,这飞刀绝技几乎人人都会,眼下牛刀小试,不在话下,红娘子出手几刀,后面三人没等冲上来,就被射下马去。李岩瞧得目瞪口呆。 当下红娘子在先,又抢了一匹马,让小青骑上,李岩随后,冲出大门,贼兵由于要沿家抢劫,街上剩下的不多,三个人骑两匹马冲上大街,向镇外跑去。街上的贼兵一瞧有女人,撒马就追,约有十四五骑,紧随其后追上来。 李岩等三人跑得飞快,沿着大路狂奔,后面贼兵嗬嗬大叫,有人见一时追不上,就乱箭齐发,幸好离得远,还没射中。 转眼间,已经离开镇子四五里路了,李岩等人正跑着,猛然间迎头又闯出一哨人马来,约有三四十骑,看服色也是民军。三个人不由得叫一声苦,知道这次插翅难飞了。 迎面来的那伙人为首的一眼瞧见李岩,先是大吃一惊,又揉揉眼睛,仔细再看,猛然间哈哈大笑:“兄弟,李岩兄弟……” 李岩一听声音很熟悉,抬头一看,原来正是自己的义兄,李敢。他大叫一声:“兄长救我……”李敢向三人后面一瞧,立刻红了眼:“兄弟们,宰了那些狗贼……” 说着他一马当行,让过红娘子她们,迎向那些乱贼,那十几个人发现对方有援军了,而且比自己多过一倍,知道不好,立刻圈回马就跑,除了三四个落后的被秦军士兵射死以外,其余的都跑回镇子去了。 李岩与李敢见面,紧紧地握着对方的手,都感觉对方在出汗。这几天的功夫,生死两隔,此时相见,几乎还有点不敢相信。 此处不是讲话之所,李敢找了一片林子,大家跳下马,围坐在林间。 李岩说了自己的遭遇,又将红娘子与小青介绍给李敢。李敢向红娘子拱手一礼:“姑娘救了我义弟的命,就是救了我的命。今后就是我的恩人。” 红娘子急忙还礼:“哪里哪里,江湖儿女,援手是应当的。” 李岩道:“姑娘你也看到了,眼下流贼到处都是,你们两个姑娘家的,实在不安全。只要你们信得过李岩,就请暂且留下,等找到合适的地方,两位再走不迟。” 小青瞧着红娘子,暗地里捅了她一下。红娘子瞟了一眼李岩,低声说道:“既然李公子一片好意,我们……我们就先不走……” 李敢一拍大腿:“就是嘛,如今兵荒马乱的,你们两个走不出几十里,就得遭凶险。可是有了我们,就不必怕啦。” 红娘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小青也哼了一声:“不要把我们瞧做平常女孩子,我们可是有本事的哟。” 李敢来了兴趣:“什么本事啊?亮出来瞧瞧。” 小青从红娘子肋下拔出一把飞刀,在众人面前晃晃:“我红姐的飞刀绝技,百步穿杨,百发百中,这个方才李岩公子见识过了。” 李敢笑道:“那你呢?看你的样子,也没多大气力,扔不了飞刀吧。”小青鬼鬼地一笑,从腰里摸出个手掌长的葫芦形的瓶子:“我有这个……” 李岩好奇地接过来,拔开瓶塞,见里面是些白色粉末,不由得一皱眉:“蒙汗药?” 小青有点惊奇:“你怎么知道?” 李岩笑笑:“我读过水浒传。还有其他一些书,江湖上的事,略略知道点。”李敢不明白:“什么是蒙汗药?”李岩将瓶子还给小青:“可以掺进水和酒里,让人喝了就睡觉的药。” 李敢十分惊异:“天下还有这类药?我只听说过毒药。吃了就死人,没想到还有吃了睡觉的。” 正文 第五十二章,重返华阴 小青突然问了一句:“你们……你们真是从秦国复活来的吗?” 李敢道:“那还有假?大王将我们复活,我们活过来,就是要重新恢复秦国的。”小青问:“那你们的军队呢?”李敢被问得愣了愣,最后恨恨地回答:“被冲散啦。娘的这帮明军,也算厉害,比六国的军队,差不到哪儿去。俺们一个没注意,让他们偷袭了。不过没关系,大王还在洛南,手下还有八千人,我们去找他们吧。” 他们并不知道那一路秦军的情况,眼下也只有如此了。一行人上马,直奔洛南而来。 走了两天,他们来到了洛南附近。李敢派人四下去打探,看有没有大队人马驻扎在此,结果探子回报,这里的人根本没见到过任何人马,只是有人说起,前几日曾经在此不远,打过一场大仗,就在城北。官军大胜,斩首无数。 李岩他们心头大震,急忙向北走,等来到地方一瞧,这里的战场尚未完全消失,虽然尸体已经掩埋,地上草丛间仍然留有不少东西,什么死马破旗,断枪折刀,绵延数里。 李敢轻轻从地上捧起一面破旗,正是一面玄鸟旗,已经烧得只剩下一角,但仍旧可以看出,这是秦军的旗帜。 不用问,秦王与白起他们就在这里遭受到了伏击。 这下子,众人都傻了眼,对着这面玄鸟旗,全都低垂着头,闷声不语。 秦王不知怎么样了,白起等人也不知死活,八千人马,一个也瞧不见,如今只剩下他们这几十号人,算是孤军弃卒,今后何去何从? 李敢突然仰天一声大吼,抓起大刀,跳上马背,李岩忙道:“大哥哪里去?”李敢圆睁虎目:“杀去洛南,给秦军报仇。”李岩冷笑:“你一个人?”李敢道:“杀一个算一个,拼死也值了。” 李岩拉住他的缰绳,将他扯下马来:“大哥莫急。听我说,眼下大王生死不明,照我看,肯定还活着。突出重围去了。白起将军等人也不一定会死,你这么急着送死,到底为何?要死,等探听到实情,再死也不迟啊。” 李敢一听也对,自己只是性急,这才恨恨地收刀:“兄弟说得是。”他看了看四下的军士,突然大喝一声:“都愣着干嘛,给我找去,就算是把方圆五百里地面全翻过来,也要找到大王和将军他们。” 李岩道:“你等要多方打探,我与义兄就在这里宿营等你们。去吧。” 当下派出十余个斥候,纵马四方打探去了。 李岩他们就在林子里扎营,等着斥候的消息。 一连打探了几天,秦军踪影全无。李敢又发起毛来,李岩再次劝他,八千秦军,不可能全军覆灭,肯定突围的不少。只是遭受袭击后,势力大减,不能再打起秦旗,因此才不好找。李敢听了,心中稍安。 几天之后,新的问题来了,李敢等人的粮食吃完了,不能在荒野里呆下去,李敢找李岩来商议,看下一步该当如何。 按理说,李岩只是个少年,可自从他为张仪出谋,为秦军写檄文以后,众人都把他视做一个奇才,到了这种时候,不自觉地就想问问他,实际上,李岩也感觉到了,李敢率领的这些人,包括李敢在内,都已经把他视为首领。 李岩陡然感觉到,自己肩膀上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这几十个人的生死,就要由他来掌握了。 这天上午,他将所有人都叫到自己身边,大家围坐,他挨个看了一眼,才说:“几天以来,我们遍寻不到大王将军他们的踪迹,很可能他们已经逃得远了,我们无从寻找。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找到他们。” 李敢心急,忙问:“什么办法?” 李岩一笑:“让他们来找我们。”李敢一时没明白:“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李岩道:“要想让他们知道,就必须让官军知道,让老百姓知道,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 红娘子笑了:“我明白了,你是要扯旗造反,攻城掠地,这样一来,人人尽知。”李岩点头:“不光如此,我们还要打起秦王旗号。招集四散的秦军,只要我们能将声威闹大,大王他们听说了,一定会来会合我们。” 李敢一拍大腿:“我怎么没想到,真是好办法,正可以出一出我心头这股恶气。兄弟你说,我们应当怎么办?” 李岩故意看了看这些秦军:“你们……都听我的?” 李敢怒道:“这个自然,哪个不听,军法从事。你们说呢?”众军一齐拱手:“愿听号令,马首是瞻。” 李岩站起身来:“好,既是如此,我就不推托了。一切按军法执行。我们虽然眼下只有三十多人,可用不了多久,我们能让陕西震动。” 李敢急道:“兄弟不要卖关子了,赶紧说吧,我们怎么干?” 李岩道:“我们去攻取华阴。” 大家面面相觑,李敢道:“攻取华阴?上次攻取,用了几千人,眼下只有我们这点人,不可能攻下的。”李岩道:“我有计策,况且古来富贵险中求,世上的事,哪会有十足的把握,一句话,干不干?” 李敢一听他有计,不再犹豫:“干!” 李岩向众人瞧了瞧,众人也都无异议,于是他下令,出发。 众人上了马,向北而来,李敢有些不解:“兄弟,我们为什么不取洛南,反而舍近求远,回攻华阴呢?” 李岩回答:“一来呢,我们没有去过洛南,人生地疏,不利于攻击。二来嘛,经过大战,洛南城中肯定加强了戒备,这个时候取洛南,不是时机。” 众人听了,都不住地点头。 李岩低声笑道:“只怕大哥也想回去看看吧。” 李敢脸一红,干笑了两声:“是,是的。这回没死,已经算命大了。能再见到她,也不枉了这一场虚惊。” 众人说着谈着,向华阴城而去。一路上众人细心打听,得知华阴倒是十分平静。白广恩一路长驱直入,没遇到任何抵挡就进了华阴城。一打听,知道秦军已经离开了,白广恩暗自冷笑,心想这些贼寇绝逃不掉,洪承畴安排得非常周密。 他下令紧守城池,暗中派出探子,在城中四下打探,看有没有埋伏下来的贼人,问了一通,得到消息,一个贼党也没留下来,全开走了,眼下城中的,全是原来的华阴县人。 正文 第五十三章,蒙汗药酒 一连过了几天,城中一切安然。加上斥候来报,贺人龙与卢象升率军分别大破贼寇,几乎将敌人全歼,白广恩更加放心了。此时他接到洪承畴之命,令他整军出潼关,去山西会同曹文诏,攻击农民军。 而此时,新来的参将也到了,带着五百明军守城。白广恩交割了印信,带着人马离了华阴。 明军走了不过三天,李岩他们就到了。 这三十多人没进城,先在城外一个荒村里歇下来,派人进城探听,探子回报说,大队明军已经走了,眼下的城里,只有五百军马。 李敢神色沉重,五百军马虽然不多,可是自己只有三十多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拿下华阴。可是李岩却不那么紧张,看上去还挺轻松的。李敢问他怎么办,李岩一笑,只说别急,等华阴的新县令来了再说。 此时因为孙传庭受伤,华阴城被占,朝庭方面一直没有派新县令来,此时秦军大败,华阴重新落回明军之手,县城不可一日无官,因此洪承畴上了折子,要朝庭速派县令,管理县事。华阴百姓纷纷传扬,新县令估计这几天就要到了。 红娘子与小青一直很安静地呆在一边,她们清楚,这个队伍并不是她们的落脚之处,两个人随时可以走,这群人也不会说什么。可是红娘子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一来是无地方可去,二来,人家正在落难之时,她们一走,难免有些不仗义。江湖儿女,最讲究的就是义气二字。 于是,她们只能跟着这伙残兵,什么时候有起色了,再离开不迟。 李岩与李敢什么事也不背着她们,李岩的命是人家救的,这么做很自然,李敢则认为,救了义弟,也是自己的恩人,秦人恩怨分明,对于恩人,自然是倾心相交了。 因此两个女孩子觉得,这个队伍里的人,对她们非常尊重。 这一点,是她们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那时候的天下,对于江湖人是极蔑视的,甚至连倡优都不如。红家班每到一地表演,遭尽人们的嘲笑与白眼,演得再好,人们就像看耍猴一样,热闹完了,一哄而散。尤其是红家班中的女孩子,更是听到过无数观众的污言秽语。 什么叫做人?与人平等,才是做人。 这种感觉,使得两个女孩子都不舍得离开了。 李岩并没有空等,他派出探子,不住地打探,第三天,有消息了,一队车马正从东面而来,看样子便是新县令,由别的地方调来的,此华阴约有十余里。李岩仔细问过,约有二十来个护兵,七八辆大车,他心中便有了计较。 李敢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兄弟,你等县令来,是何道理?” 李岩道:“咱们只有三十多人,别说攻击县城,攻个村子也攻不下来。要想夺取华阴,只有一个法子,就是冒充县令。先把华阴控制在手中,然后捉了参将,再收编那五百人。” 李敢想了想,紧锁双眉:“这个不容易吧。参将手下肯定有亲兵,五百人一旦收编不了,闹腾起来,我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岩道:“我有法子,大哥不用发愁,咱们先去会会那位新县令。” 此时这位县令大人正坐在马车里,一脸的哭丧相。因为这个职位,实在不是美差。 当官的总讲究点宿命,华阴已经连换了两任县令,哪一个也没得好果子,头一任县令家里被抢得一干二净,鼻子还没了,第二任孙传庭倒是个能吏,却也被刺杀,险些丢了性命,如此看来,华阴戾气甚重,不适合安安稳稳地贪污。 只是皇命在身,圣意难违,不来也得来,如今之计,只有到任之后,先请来高僧老道,做几天法事,去去邪气,也许能好一些。 正想着,猛听得前面一阵马蹄声响,不由得吓了一跳,暗想莫不是流贼至此?掀起车帘一瞧,前面跑来了几十骑,尽都是虎躯大汉,威风凛凛,身上不穿官衣,手中也没拿家伙。只是有的人手里提着几个大盒子,还有两个大葫芦。 好像不是流贼,县令心想。 此时那几十人来到车队前,护卫的明军早已经全神戒备,以防不测。 来人为首的一个跳下马来,向众兵一抱拳:“敢问,县令大人可在车中?”明军的一个什长扬声道:“正是,你们是什么人?”那人道:“小人是华阴城中士绅郭威的家仆,特此来迎接大人,大人一路辛苦,我家主人特地备了酒肉,前来奉献。” 说着一挥手,后面的人跳下马来,抬着几个大食盒。到众军面前打开,里面果然都是肉菜。还有人提着大葫芦,里面装的是酒。 这些人走了半日,早已又饥又渴,此时见了酒肉,哪个不馋,口水都流出来,刚要下马,什长一声冷笑:“既是一番好意,我们自然要愧领,只是有一样……你先请。” 为首的汉子一声干咳:“大人是怕这酒肉里有毒?” 什长面现冷笑,也不否认:“正是,我没见过你们,小心点好。” 为首的汉子向后看了看,双手一摊:“人家不信我们,也罢……”说完他提起筷子,每样菜里都吃一口,然后掀开木桶的盖子,从食盒中取出碗来,拔开两个葫芦的塞子,往碗里倒了一点,喝了下去。 吃喝完了,他将葫芦塞上塞子,横放在地,然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瞧着什长。 那什长等了片刻,见没有任何异常,终于放下心,看来酒肉中不会有鬼,但他还是加着小心,叫华阴来的人站远一点,以防对方偷袭,然后才叫众军吃喝。 至于县令大人,自然更不能怠慢,什长亲自挑了酒肉,送到马车里。 众军狼吞虎咽,没一时,就把所有的酒肉一扫而光。 那些华阴来的人在远处瞧着,见他们吃喝完了,这才一起拍手大笑,嘴里喊着:“倒也,倒也……” 再看众明军,一个个手足酸软,口歪眼斜,嘴角流涎,站在那里不住地晃,最后都站脚不住,卟嗵卟嗵……全都摔在地上,睡死过去。 不用问,他们中了蒙汗药。这些人也不是华阴的,而是李敢率领的秦军。 那位什长知道不好,可是自己也站不住,摔在地上,还觉得天眩地转,他到现在也没明白,为什么那人吃喝了就没事,他们这些人就要倒。 其实道理很简单,蒙汗药就装在葫芦里,具体说,是葫芦塞子里。 这是李岩想的妙计,他知道小青有蒙汗药,就想出了这个主意,智取敌军。他将蒙汗药用棉布层层包好,挖空葫芦塞子,将棉布塞进去,药就在棉布里。不用时塞子在上面,药粉落不下来,酒就是好酒。可当李敢喝过了酒,将葫芦横放时,酒浸到塞子,里面的药粉就溶在了酒里,于是一葫芦好酒就变成了一葫芦药酒。 这种手段,不要说明军,只怕天下也没几个人能猜得到。 李敢见这些人全都倒了,率人上前,掀起马车车帘一瞧,县令大人也和明军一个模样。他们像拖死狗一样把县令拖了出来。 由于这位县令对于华阴有种不祥的预感,因此没有带家眷,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 正文 第五十四章,瞒天过海 李敢令众秦军将明军号衣脱下来换上,连同那位县令大人,也扒得像白猪一样。然后瞧着这些人,轻轻摇头:“没办法,眼下的时局,不能留你们活口。等你们转世投胎的时候,记得看清楚些,等我们打下江山,天下太平了,再做人不迟。” 说着他一挥手,手下秦军从怀里拔出短刀,一人一个,将这些人拖到路边野草中,全都抹了脖子。 然后李敢打个唿哨,李岩带着红娘子与小青骑马而来,让他们现在才出来,是李敢的主张,免得让女人看到血。李岩也知道,想要冒充县令,必定要将全部人等除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慈悲心肠会坏大事的。 秦军将路上清理干净,李岩扮做书僮,随身揣了死县令的就职文凭,红娘子与小青钻进马车里,假装家眷,李敢找了一个秦军,穿上县令的衣服,小青拿了些颜料,就着水在这位假县令脸上一顿擦,然后一行人开始上路,直奔华阴。 过了中午,他们进了华阴城,直奔县衙。因为在这里住过,轻车熟路,来到县衙前,见门口站着几个明军士兵,李岩上前一拱手:“新任县令大人到,还请告知你们的上司。” 这几个兵一瞧,果然是县令的车仗,不敢怠慢,急忙去禀报参将。这里李岩等人将车马赶进衙内。还没安顿好,参将已经到了,带着十几个明军,直入衙来。李岩上前施礼:“将军请了。”参将道:“县令大人何在?我要交割县事。” 李岩笑道:“县令大人一路上受了风寒,加上颠波之苦,已经病倒了,请先容他休息,晚上再议。” 参将微微一愣:“病了?既是大人有病,本将更要探望探望了……大人在哪里?” 说着他向屋内便走,李岩一指马车:“大人还未下车……”参将来到马车前,一手掀起车帘,向里一瞧,果然看到车里躺倒一个人,脸色腊黄,闭目不语,不时地还全身哆嗦一下。 果然有病。 参将放下车帘,道:“既是如此,小将便不打扰大人,不知随身文凭何在?”李岩取出文凭,交给参将,参将扫了一眼,见一切正常,就对李岩道:“小将先告退了,等大人好些了,再来讨扰。”李岩点头,送参将出门。 等到没有外人了,大家相对瞧了一眼,都憋不住要笑。李敢吩咐:“不要愣着,先把东西搬进去,住下再说。” 不提众秦军忙活,只说李敢与李岩几人,他们把红娘子和小青安排到后院住下,小青十分兴奋:“过一回县令夫人的瘾,实在不错,看人家住的地方,比客店要好。”红娘子推了她一下:“别急着美,我觉得咱们肯定住不长。假县令很快就会被拆穿。” 小青看看门外没人,低声对红娘子道:“红姐,咱们真的要跟着李公子他们造反吗?”红娘子叹息一声:“不跟着他们,又能去哪里?咱们红家班已经完了,你我两个女人,在江湖上无亲无故,实在凶险,眼下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如果他们能占住了华阴,咱们倒可以在这里定居,不然去哪里都是死。” 听了这话,小青竟是一脸满不在乎:“照我说呀,造反就造反,说书的说过,什么刘邦,刘备,朱元璋,不都是造反才当皇帝的么?我看这位李公子呀,说不定也有这个命呢。” 红娘子眼珠一转,反客为主:“好啊,等他当了皇帝,娶你做贵妃……” 小青哈地跳起来:“是你想做贵妃吧……”两个人又在屋里折腾起来。 此时李岩与李敢却没这份心情,他们接下来的事情很多,城中士绅听说县令来了,纷纷带着礼物前来拜见。什么绫罗绸缎,上好的食品,金银珠宝都有。李岩代表县令在外迎接,礼物一律收下,来人一律送走,只说县令大人有病,任何人不见。 那些人一听县令有病,立刻提出要找名医前来,李岩怕老神仙前来,露出马脚,便谢绝了,只说让大人安静地养几天,自然会好。那些人无趣地走了。 李敢派几名秦军士兵守住大门,然后与李岩商议,如何兵不血刃地收编城中明军。李岩早已成竹在胸,如此这般地一讲,李敢欣然同意,派人去准备了。 一晃到了夜间,县衙里灯火通明,后堂上摆下了两桌酒席,十分丰盛。李岩站在门前等待着。不多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给引着路,参将带着十几个人到了。都是他手下的军官。 李岩一拱手:“将军请了,县令大人实在不能出来陪同诸位饮酒,只好让小弟代陪,诸位将军不要见怪。” 参将哈哈一笑:“哪里哪里,都是吃皇粮的,何必客气。”李岩让进众人,说道:“请入座,这顿酒,算是见面礼,以后城内的守卫,还要多多仰仗各位将军……” 众人坐下,李岩挨个给满酒,大家喝了起来。酒过三巡,参将渐渐没了戒心,一是官凭无错,二来他看到随行的有家眷,有丫环,哪里还会想到这帮人竟是秦军假扮的。 如此一来,参将开始放心地喝酒了。他一无所顾忌,手下人更是豪饮无度,这些军官本就好酒,不多时一个个都有些醉意了。 李岩瞧着他们,知道时机到了,他举起一杯酒,敬参将道:“将军,再满饮这一杯。”参将也将酒杯举起,还未沾唇,猛然间啪的一声响,李岩已经将杯子摔在地上,当时粉碎。 参将一愣的功夫,后堂里间闯出二十多个大汉,手中都提着钢刀,气势汹汹地抢上来。 那些军官到底经过阵仗,虽然手足都有些软了,反应还是有的。一个个推开桌椅,便去拔腰刀,可是刀刚刚抽出来,秦军已经抢到眼前,手起刀落,将他们一个个砍翻在地。 参将大叫一声,舞动椅子,还想顽抗,李敢已经跳过来,迎面一刀,夹皮带骨地剁着,刀身几乎整个嵌进颅骨里,参将叫声立止,身子晃了两晃,仰面而倒。 收拾这十余个军官,真如同斩瓜切菜一般。这些人做梦也没想到,朝庭派来的县令,居然会对他们下手,一个个糊里糊涂地做了鬼。 杀完了军官,李岩与李敢集合所有秦军,带上白天收的礼物银两,挑着参将的人头,前往军营驻地。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招险棋,万一那五百明军不听他们的,一涌而上,他们这三十多人,立刻就会被剁成肉泥。 可事到如今,只能冒这个险了。 李敢走在最前面,低声对身边的李岩道:“一旦明军哗变,你马上带着女孩子出西门,我与大伙儿挡住追兵。” 李岩心下感激,却只是笑笑:“不妨事,只要晓以利害,我们定能成功收编他们。” 正文 第五十五章,险中求存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军营前。门前的哨兵一见来了几十骑人马,以为是参将回营,刚要开门,猛然看到挑着的人头,吓了一跳,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王将军何在?” 李岩朗声道:“朝庭有旨,诛杀参将王必。众军无罪,安守其位。” 一听参将已被诛杀,哨兵们吓得目瞪口呆,李岩喝道:“打开营门,我等要进营宣旨。” 哨兵们急忙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去。 此时营中响起了号角声,一听这个,所有明军士兵都跳了起来,穿衣戴帽,跑出营房,来到校场列队。 眼下几乎所有军官都已被杀死,营中只留了一个总旗,这位旗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糊里糊涂地来到校场,当他看到参将的人头时,也吓得不轻。 李岩与李敢等人站在高台上,扫了一眼下面的明军,有些秦军心里一个劲地打鼓,五百人,平时看来不多,可是眼下和自己这一方一比,众寡悬殊啊,如果不是这些秦军都身经百战,悍不畏死,怕是早有人冷汗直流了。 那个总旗定定神,叫道:“你们是朝庭的官员么?诛杀参将,是奉了总督的大令,还是朝庭的旨意?” 李岩冷笑:“你先不必问这个,我来问问你们,诸位的军饷发放得及时么?” 一听这个,几乎所有明军都互相瞧了一眼,谁也不说话,李岩心中有了底,便问那总旗,总旗支吾了几句,最后才道:“自然及时,每月必发……” 他的话一落,军士中开始了一阵小骚动。 李岩道:“好像大家对你这话颇有疑议,其实你们不说,我也清楚,你们已经数月拿不到军饷了,是不是?” 众军本来就满肚子怨恨,一听这个,纷纷应答。 李岩道:“参将王必克扣军饷,吃空饷,已经事发,还敢执刀拒捕,已经诛杀,人头在此。”那总旗看起来和参将的关系很密切,听了这话,大叫道:“参将爱兵如子,岂会克扣军饷,既然是朝庭诛杀,请出示总督手令或是朝庭旨意。” 李岩一笑:“你要手令?就在这里,上前来。”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托在手里,等着总旗来拿。 那总旗不疑有诈,大步上前,伸出手去。李岩看了身边的李敢一眼,微微点头,李敢早已拔刀在手,准备着了。等那总旗将信刚刚拿到手,他冷不丁地向前一跳,手起一刀,剁在总旗的后脖子上。 这一刀几乎将总旗的脑袋砍下来,鲜血狂喷,总旗立时毙命。 众军一瞧,都发一声喊,炸了锅一样,四下乱跑。不少人钻回营房,将兵器抄在手里,就要厮杀。 李岩高声大叫:“众军不要害怕,我等只杀贪官污吏,不杀士兵与百姓。只要你们听令,都有重赏,赏银十两……” 最后这句话实在很有效果。一听有银子赏,大部分人都不乱动了,站在当场,伸长了脖子听着。 还有些没听到的,一见同伴不动了,也跟着安静下来,慢慢地校场上恢复了平静,五百明军眼睛瞧着李岩,想听他说下去。 李岩知道,场面已经控制在他手中了。 这个时候,什么国家大义,忠孝廉耻,全是狗屁。控制局面的,只有两个字,银子! 李敢十分佩服,怪不得兄弟要冒充县令进城,就是要收那些士绅的礼,当做赏银分给这些苦哈哈的明军。有了银子,一切都好办。 想到这里,他吩咐秦军将所有箱子打开,借着校场上的火把光辉,众军看到,箱子里面是白花花的纹银,鲜亮亮的绸缎,明晃晃的珠宝。一时眼睛都花了,哪里还想到舞刀弄枪。 李岩这时才慢慢地咳了两声,朗声说道:“国家破败,百姓受难,可是官府却不加体恤,横征暴敛,而敛来的钱财,全都入了贪官的腰包,咱们当兵的,卖的是命,吃的是草,你们家里也是农民,也要靠你们的军饷养活,可是朝庭宁可让那帮贪官挥金如土,也不给咱们一毫一厘,这样的兵,还能当么?” 极少的人开始应答:“不能……不能啊……” 李岩接着说:“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不是朝庭的官员,而是扯旗造反的大秦义士,县令已经给我们杀在半路,如今又杀了参将,已经占了整个县城,我们的大军明日便会开到,你们要想清楚,跟着我们干,月月有饷,立功有赏,都是现银,绝不食言,如果不愿意造反,想回家的,也随你们的意……” 突然明军中有人喝了一声:“别信这些反贼,他们就是来杀我们的,大伙儿上啊……” 只见有十几个明军真的冲上前来,刀枪齐举,而大多数明军则是原地观望,举棋不定。 李敢率领着秦军迎上去,只一眨眼功夫,就将这十余个明军剁翻在地。 便在此时,嗖的一声,飞来一枝冷箭,射向李岩面门,李岩身边的一个秦军举起羊皮软盾一挡,将箭截了下来,另一名秦军拉弓便射,只听一声惨叫,二十步以外的大树上掉下一个明军,咽喉上中了一箭,已经毙命。 李敢一声大吼:“诸军哪个敢妄动,死!” 其他人有些吃惊,由于没有领头的,一个个不自觉得向后退。 李岩急忙喝道:“现在开始发饷,每人十两……” 众明军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敢上前来领银子。 李岩见了,急中生智,喝道:“第一个上前来领的,加赏十两……” 一时间群情耸动,可还是没人敢上前,因为方才大家都看到了,那位旗官只过去拿了一封信,就被剁了脑袋。 但终于还是有人信了,一个明军小兵可能是穷怕了,终于鼓足勇气,哆嗦着走上前来。 李岩从箱子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托在手里,等着小兵来拿。那小兵颤抖着双手,缓缓地摸到了银子,然后猛地抓在手里,又看了李岩和那些秦军几眼,发现没有人想动手,这才缓缓收回,将银子揣起来,转身跑回了队伍里。 他紧紧地护住怀里的银子,激动得全身颤抖:“我爹有救了,我爹有救了……” 众军见他平安地拿到了银子,不由得轰然一声,像炸了锅一样,全都冲上来,李敢与秦军挺起刀枪,大叫:“哪个敢哄抢,格杀当场。”李岩叫道:“众军分做四队,依次领赏,不要争抢,银两充足,人人有份……” 众明军这才稍稍安定下来,秦军一来先声夺人,杀死了几乎所有军官,剩下的军士群龙无首,没了主张,二来有重赏在眼前,他们已经将近一年拿不到军饷,此时见了银子,无不欢欣鼓舞,谁还会在乎给银子的是朝庭还是反贼。 眼见得众明军纷纷排队,有秩序地领赏,李岩暗中松了一口气,等众军都领完了赏,各人的神色都兴奋了起来,纷纷交头结耳。 李岩高声说道:“诸位听着,眼下我大秦军队已经接管华阴城,你等是明军,按理应当以战俘对待,可我大秦帝王有好生之德,不再追究,而且网开一面,有想加入我秦军的,一律优待,饷银双倍发放。如果不想与我们为伍,也不勉强,可以自由回乡,绝不为难。大家选择吧。” 正文 第五十六章,后备良将 众军骚动起来,有不少人纷纷放下兵器,走出营房,看样子是打定主意回乡了,但更多的人则是逡巡着拿不定主意。要知道,做官军虽然拿不到饷银,可总算名声好听,一旦造了反,就只能一条道跑到黑,除了在战场上被杀,就得期望着造反成功,博个前程。 而自古以来,造反成功的,又有几人? 至于回乡去,多半也是死路一条,如果能活得下去,谁还跑来当兵? 因此众军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李岩瞧出来了,他哈哈一笑:“诸位的为难我知道,你们是怕留下来,敌不过明军,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回乡呢,多半又得饿死。左右是个死,因此拿不定主意。如果诸位信得过我李岩,我便为大家开解开解,看看当今这个世道,如何才能活下去。” 众军一听李岩二字,无不大吃一惊,纷纷说道:“他是李岩,他便是李岩,写檄文的那个少年人……” 真是人的名,树的影,大家一听名人在此,立刻都不言语了,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在他身上。 李岩清清嗓音:“先来说说回乡吧。叶落归根,谁不想家?可是回了家,就能活吗?连年大旱,饿死的人不计其数,你们手中的十两银子,能买多少米粮,够一家人吃几天?那时候不想饿死的话,只有两条路,扯旗造反,或者参加官军。因此你无论是回乡,还是在这里,面临的选择是一样的。既然如此,还有必要回乡吗?” 众明军听了,纷纷点头。 李岩继续说道:“要说加入官军,诸位比我清楚,除了随时可能战死之外,还拿不着饷银。只能混口饭吃。如果有人喜欢当官军,我们也不强留,最后,我来说说造反的事。” 大家无不竖起耳朵静听,校场上鸦雀无声。 李岩道:“造反,自古以来,就不是一条好路。风险太大,一人夺取天下,百万人只能殉葬。可是今日不同。诸位也知道,如今天下大乱,陕西,山西,甘肃,河南,四川数省,民变不断,已是遍地盗贼,其中坐拥数万人马的匪首,不下数十人,官军要对付农民军,还要应付关外的金人,已经手忙脚乱了。照我看来,民变不可能平息,日后北方各省,必然出现割据局面。我大秦人马趁机而动,一统天下虽然有些难,可是割据陕西,倒还有些把握。一旦我们占了陕西,就可以联合各省农民军,共同对抗朝庭。到时候进可以夺取天下,退可以割地称王,左右逢源,便可立于不败之地。诸位都是陕人,夺下陕西,便是保住了家,保住了妻儿老小的性命。我们不是为朝庭卖命,而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让他们免于饿死。” 此时明军中有人问道:“李公子不知道吗,当今有洪承畴坐镇西安,手下都是精兵,夺下陕西,哪会那么容易?” 李岩一阵朗笑:“这位兄台说得不错,洪承畴诡计多端,手段又很是毒辣,是个劲敌。可眼下么,他的精兵都已经去了山西,追剿紫金梁去了。陕西一地,已经空虚,只要我等趁势而动,洪承畴也奈何不得。” 众军一阵骚动,最后有人高声叫道:“我们不走了,加入秦军,夺下陕西……” 开始是几个人喊,后来越喊人越多,最后这几百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谁也不想走了。 李敢瞧着李岩,打心眼里佩服,暗想:这读书人,就是不得了啊…… 李岩吩咐清点人数,一查之下,尚有四百来人。李岩将他们分成二十队,每队有一名秦军做小队长,每一百人设百人长。而全军统领则是李敢。众军见他分布得井井有条,都无异议。李岩见收编已经成功,吩咐连夜赶制大秦军旗,务必于明天早上,将旗帜插上城头。 随后他令人四下宣扬,就说秦军已经重夺华阴,兵力雄厚,秦王坐镇城中,招集失散的秦军散兵。 天明之后,华阴城头已经遍插秦军玄旗,而数十骑人马也已经分头驰向四方,将消息远远地散布了出去。 这一招果然灵验,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来了几百名秦军,这些人很多都有马匹,是与白起等人一路的,可是他们中并没有秦王,李敢还是有点不开心。 秦军重占华阴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洪承畴第二天夜里,就得到了禀报。他吃了一惊,有点不敢相信。 因为据十余天之前,贺人龙与卢象升递来的塘报看,这股“秦军”早已被杀得七零八落,不成建制,怎么短短几天之内,便可以组织起如此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夺下华阴城?要知道,白广恩虽然走了,城中尚有五百余名士兵。 若真如此,那么占领华阴的秦军至少有几千人。 于是,洪承畴开始怀疑那两份塘报的内容了。 卢象升是个严谨的人,应当不会谎报,至于贺人龙,塘报上说杀敌六七千人,可交上来的人头,只有两千,其余人数都说是赶入水中溺毙,尸体无踪。 洪承畴有些信不过。此人名号叫做贺疯子,曾经有过杀良冒功的行径,就因为他是员猛将,洪承畴将这事压下了,因为他还要用贺人龙,眼下看来,定是贺人龙谎报杀敌人数。 想到这里,洪承畴有些气愤,秦军占了华阴,若不急速剿灭,实力定会一天天坐大。可是眼下,他的精锐人马都去了山西,会剿紫金梁王自用,整个陕西能用的人马已经不多了。 如今他只得调用后备军了。可是这支军马不是他的嫡系,战斗力也不太强,平时只能维持安保,一旦遇到极为强悍的乱贼,只恐要吃亏。 但是山西的精兵短时间内不能调回,因为据塘报讲,围剿紫金梁的战斗非常顺利,此时调回人马,无异是个昏招,洪承畴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所谓远水不解近渴,没办法,只好起用这支人马了,他尚有一种侥幸心理,这股秦军刚刚经过大败,很可能只是走投无路,偷袭华阴得手,大军前去围剿,或许他们害怕之下,全军溃散也说不定。 想到此,他立时下令,调遣这支后备军去华阴,剿灭秦军。 令也下了,洪承畴忽然有点不放心,万一这支人马败了,秦军势必恢复元气,而自己手下,再无机动力量可派了,因此这次战斗,竟显得极其重要了起来。 他吩咐传令兵,快马加鞭,请这支后备军的主将前来相见。 不多时,门外大步流星走来一人,中等身材,一身披挂,到得门前,拱手施礼:“游击将军史可法,参见总督大人!” 洪承畴请他进门来,仔细一瞧,心头便是一喜。 史可法生得非常年轻,也就二十多岁,但是一脸精干,虎目含威,举止行动间,甚是沉稳,与他的年纪有点不相称。 洪承畴请他入座,当头就问:“史将军,你手下有多少人?” 史可法道:“回大人的话,两千二百七十人。火铳三百二十枝,战马五百匹。”洪承畴点头:“本督让你去收复华阴,可有把握?”史可法沉声道:“没有!” 洪承畴笑了:“说说看……” 史可法毫不隐瞒:“华阴敌军,人数不详,装备不详,战斗力不详,有无后援不详,有此四不详,收复城池,没有把握。” 洪承畴哈哈大笑:“将军可称良将。如果你上来就说有把握,我倒不放心了。既然你早有计较,权衡得失之下,此战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正文 第五十七章,黑云压城 史可法想了想:“只要总督给我足够的攻城器具,我就能将华阴城攻破。这群流贼无城可依,就算人数众多,也必败无疑。” 洪承畴道:“好,城西营造司所造的器具,你能拉多少,就拉多少。殄灭流贼之日,我亲自为你庆功。”史可法拱手称谢,然后兴冲冲地出门而去。洪承畴看着他的背影,不住地点头:“此人可堪大用,足堪大用。” 史可法来到自己的驻地,令五百人套上大车,跟自己去营造司,这一路上,他极是兴奋。自他从军以来,无时不想着独当一面,可是因为自己太年轻,总被那些老将悍将压着,无法施展才华,眼下这个机会,可算难得,只要拿下华阴,自己就可以证明给朝庭看。 他的雄心,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职位能包容的。 来到营造司时,洪承畴的命令早已传到,史可法尽可以挑选攻具。于是,一架架冲车,投石器,被拆开来装上大车,拉出城去。 史可法知道兵贵神速的道理,在接到命令时,他已吩咐全军整装,只带五天的干粮,然后全军出城,向华阴进发。 他一马当先,看着身后黑压压的队伍,一股雄壮之情油然而生。 这是史可法的第一次出征,他的对手,是那支极为神秘的秦军。 第三天头上,华阴城的秦军得知了消息。探子来报,说有一支人马由西安而来,约有三千人,兵威很盛,离华阴只有百里之遥了。 李岩问道:“明军装备如何,带兵主将是谁?” 探子回禀:“三千人马中,约有四五百骑兵,另外还有上百辆大车,车上装的什么不清楚,带兵主将听说是员小将,叫什么史可法。” 李岩问了问手下的投诚明军,大家对这个史可法都不了解,几乎没有人听说过这个人,照此看来,应当是个无名之辈。 李敢满不在乎:“区区三千人马,就想拿下华阴?岂不是白日做梦?” 他说这话并非没有道理,这几天以来,失散的秦军络绎不绝地前来汇合,到如今已经聚集了一千多人,加上那些投降的明军,也不下两千之众了,至于武器装备,虽然不够精良,却可以一战。 而且明军派来的,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领军,据说还不到三十岁,只怕连战阵都没上过呢。 在李敢看来,这个史可法,只是个羊羔子,而秦军个个是野狼。 而李岩却不这么看,他很清楚洪承畴的为人,绝不会派一个无能之辈前来,由上两次偷袭秦军可以看出,洪承畴虽然表面上没把他们当回事,可是暗中却下了大力气,出了狠招对付秦军。可以说秦军这两次大败,就是败在轻敌上了。 眼下洪承畴听说秦军复占了华阴,派来的这支人马,绝对不可以小看,更何况,这支人马是明的,洪承畴暗中会不会有什么阴招,不得而知。 因此李岩下令,多派斥候,四下打探,看有没有暗中潜来的明军。 除此之外,秦军立时开始备战。 李敢有些不解,来问李岩:“兄弟,我们要死守么?”李岩点头:“眼下情形,只有死守了。”李敢道:“可你以前说过,只能流动作战,不可死守啊。” 李岩笑了:“此一时,彼一时嘛。那时候明军大举来犯,只能流动,此时只有一支人马前来,而且不是精兵,我们凭城而战,胜算很大。”李敢道:“可是万一明军围住咱们,静待援军,岂不是更危险?”李岩摇头:“明军主力精锐,此时尚在山西,我已经探明了,山西的大股流贼,被明军打得惨败,此时明军正在追歼他们,绝不可能半途而废,跑来围剿咱们。因此只要咱们守住华阴,击败来犯之敌,一可以提振士气,二来可以扩大声威,使得远近知闻,那么秦王他们就可以听到了。” 李敢恍然大悟:“兄弟果然好计策。只要秦王能回来,咱们有了主心骨,东山再起,不是难事。哼哼,话说回来,这次败仗,老子憋得快疯了,这一回正好出口恶气。” 李岩点头:“是啊,这一仗,必须要胜,如果败了,秦军再无翻身机会。” 他想得很深,秦军初起时,雄心万丈,在打了几个胜仗后,觉得明军并不可怕,因此骄傲轻敌,上次大败,可以说是当头一棒,令秦军不得不重新看待眼前的明军,这一回可以说绝无轻敌之心,如果再败了,那么秦军以后再无胆量与明军较量。不要说恢复大秦,连活命都不可能。 因此,这一仗,秦军只能胜,不能败。 这几天的功夫里,秦军开始整编,由李敢做最高指挥官,两千来人也分成四队,分守四门。由于城中武器不多,尤其是弓箭弓弩等守城武器,更是缺乏。即使是连夜赶造,也打不出多少来。李岩想了个办法,派人出城去,砍伐木头,搬运石头,以滚木擂石代替弓箭,另外还在四个城门里面,都铸造了一面千斤闸板,用铰索稳在城头,一旦敌军攻破城门,便放下闸板,还可以抵挡一阵。 几天的时间,城中做了充分的准备,只等明军前来进攻。 李岩站在西门,遥望着远方,那里依稀可以看到腾腾的杀气,不少的鸟儿惊飞过天空,投向远方,像是也怕见到人们残杀的惨状。李岩知道,这一场仗,事关秦军生死,但是他却不知道,数十里之外,那个名叫史可法的将军,将会成为他日后一个不可忽视的劲敌。 红娘子这几天也没闲着,她带着小青常常去偷看秦军训练,二人摸上大树,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小青觉得好玩,红娘子却是另有心计。 她自打生下来,就对女红针织不感兴趣,像个男孩子一样,喜欢枪棒,更加上自小在班中滚打,更是没了一点女孩家的样子,也别说,她在班中的威信,就是这样慢慢树立起来的。 红娘子最崇拜的人,便是那位擂鼓战金山的梁红玉,在她的梦想中,能够嫁一个天神般勇武刚强的名将,在他身边,助他一臂之力,杀得敌兵丢盔弃甲,血流成河,那场面远远比花间扑蝶,歌中曼舞要美妙一万倍。 可事实是,不要说名将,她连嫁个七品芝麻官的资格也没有,虽然生得千娇百媚,胸中也有十万甲兵,可与生俱来的要命身份,令她只能在社会的最低层挣扎。 以前她之所以没有离开李岩他们,保住性命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她从这些人身上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她要尽可能地把握住它。就算不能出人头地,名扬天下,至少也要做一点祖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轰轰烈烈地死去,总比窝窝囊囊地受人白眼强得多。 因此她留了下来,因此她为人所熟知,因此她名传千古。 这一系列的后果,只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念头。 名传千古还是以后的事,眼下,她只是喜欢军营的生活,在红娘子的眼里,世间最美妙的事,不外乎军容雄壮,骏马如龙,万千只铁蹄踏过万里江山的声音。 看了两天,她跑去找李岩,要求给她一支小队,让她统领。 李岩的脑海中迅速地飘过了五个字:这叫什么事! 他当然拒绝了红娘子的要求,在他看来,女人做将领,除了打败仗以外,没有第二种结果。可是红娘子就是不走,非要他答应不可。 毕竟红娘子曾经两次救过自己,真不好驳她的面子,李岩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十分客气地答应了,并且让红娘子自己去挑选,只要谁愿意让她领导,他没有二话。 红娘子只好答应了,可是到军营中一问,大家都像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就算夜里出太阳,也不如这件事震憾。几乎所有人差点笑死,最后的结果,不用说也知道,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的号令。 李岩听到消息,也只是偷偷地笑,他早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正文 第五十八章,鏖战华阴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红娘子并不服气,她开始自己招兵了。第二天一大早,市上就插起了一面招兵旗,这面旗上写得十分奇怪,只招女人,不招男人,而且这些女人一定要手脚粗壮,有力气,弱不禁风的免谈。 在旗下招兵的,是两个女孩子,虽然年轻,可是往那里一站,飒爽英姿,凛凛有威,令人无不称奇。 这件怪事立刻就传遍了整个华阴城,大家开始只是当笑话看,可是没想到,还真有女人前来应征。 这些女人大都是些寡妇,没有孩子,独身一个的,也有不少未出格的姑娘,家里人全死光了的。不到半天,招了能有一百来人。 当时的天下,与百年前大不相同了,明朝末年时,天灾人祸频频发生,吃人的事都平常了,还有什么不可能。本来女人是只管针织与家务的,可是由于男人死得太多,活下来的女人们不得不干起了男人的活计。因此身体粗壮,有力气有耐力的女人很多,所以招起来不困难。 红娘子将这些人拢到一块,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叫娘子军! 她跑来向李岩一说,李岩心里暗自好笑,也没说什么,只说既然招来了,就由红娘子统率吧,只要不惹事生非就行。 其实这个时候,李岩已经无心管这些事了,因为史可法率领的明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此时的史可法,正站在自己的大营前,遥望着华阴城。 他昨夜到达了城前,吩咐在城前五里处扎营,并且小心戒备,以防秦军劫寨。过了一夜之后,他率领着亲兵,骑马上了城外的小山,向城内远望。 只见城中旗帜鲜明,城头上密布军兵,城中却是静悄悄的,一派好整以暇的样子,他明白,秦军已经做好了准备,就等着他了。 他向自己的大营看去,一队队的士兵正在将大车上的冲车,投石器搬下来组装,用不了一个时辰,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在来的途中,他已经命人弄到了不少石块,小到十几斤,大到几十斤的都有,史可法相信,再坚厚的城墙,也禁不住一通石头猛砸。 投石器古称石弩或石炮,是古代威力最大的攻城武器,战国时候就有使用,可是威力远不如后世的大。明朝的石弩,已经可以投掷发射几百斤的大石头,威力惊人。 史可法有足够的信心,可以攻陷华阴城。 此时城中也有探子报给了李岩,说敌军正在营中忙活,远远看去,不知在组装什么车辆,李岩仔细问了问那些车辆的大概形状,心头一凛,难道官军要用投石机? 李岩久读兵书,当然知道这种攻城武器,这东西要是一溜排开,几十架投石机一起发射,那将会是灾难性的后果,非但城头不敢站人,连城内的房屋百姓,也必遭涂炭。用不了多时,就可以毁坏城墙,令秦军无险可守。 更可怕的是,它对于城内守军的心理,具有极大的摧残作用。一旦守军心理崩溃,此城必破。 李岩与李敢火速商议了一下,派出一队人马,悄悄潜出城去,务心绕到明军侧面,只等敌军推出投石机,就冲上去放火焚烧。只要毁掉它,明军的进攻就不可怕了。 这一小队人马刚刚出城不久,天空中就响起怪异的呼啸声,然后城中就开始了震颤,不用问,明军开始进攻了。 史可法站在他的军阵前,看着眼前飞向城头的一块块石头,心情十分平静。他让熟悉投石机的工兵测定了距离,尽可能使得石头不要飞进城内,伤及百姓,他只是想将城头的贼兵打下去,将城墙打塌,然后骑兵冲进去解决战斗。 这种战法无疑是可行的,眼前的情形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秦军在城头远远地瞧着,明军开始列阵,大家摩拳擦掌,准备迎接敌人的冲锋,可是等了一会儿,不见一个明军上来,只看到推出了十几架奇怪的木车。这些木车高有一丈,广阔也有一丈,像是个锥形的木台,有一根长长的巨木横在上面,巨木顶端有铜锅,不知是什么东西。 众人正在看,只见明军开始向车上的铜锅里装上石头,然后也不知道怎么一动作,车上的巨木忽然弹了起来,铜锅里的石头猛然飞起,径直向城头砸过来。轰然一声响,这块石头砸在了城垛口上,立时就将垛口砸掉了一大块。 秦军士兵大吃一惊,他们在秦朝时虽然也见过投石机,可是那个时候的投石机投不出这么重的石块,也并非用来攻城。 一时间,明军的投石机开始轮番发射,有的石头砸在城墙上,有的飞上了城头,将来不及躲闪的秦军士兵直接砸到了城下,摔成肉饼。 秦军立时大乱。 此时李敢冲上了城头,他方才听李岩说到这东西的厉害,此时再站在城头上,无异于找死。他指挥着秦军撤下城头,等着明军炮击停止。 不多时,明军已经发射了上百块石头,虽然没有砸塌城墙,可也砸得到处是坑,有些地方的城砖已经粉碎,掉落下来。更要命的是,城头也被石头砸得一片狼籍,很多地方出现了一道道深沟,无法站人,不利于防守。 史可法见守兵已经撤下城头,便停止了投石,一声令下,众明军开始攻城。 他们扛着云梯,推着冲车,向城墙扑来。同时数百弓弩手在盾牌掩护下,开始向城头射箭。压制秦军的弓箭。 李敢见明军不再发射石头,知道要进攻了,急忙令秦军上城抵挡。可是众军刚一上得城头,就被下面飞上来的箭雨射倒一片。大家急忙用盾牌挡在前面,然后弓弩手拼命向城下射箭,以防明军攻上城头。 可是城外的箭雨实在太密集,秦军只顾城下的攻城敌军,就防不了远处的箭,防了箭,又顾不上攻城之军。一时有些慌乱。 李敢久经战阵,临危不惧,一看势头不对,计上心来,下令秦军撤下城头,都到城墙后面的马道上躲着,以避箭雨,任明军攻上城头。 众军虽有些不明白,却也不敢违令,纷纷撤下马道,将盾牌顶在头上,挡住飞来的箭枝。 攻城的明军一瞧城头上无人了,以为秦军已经溃散,无不大喜,一个个争先恐后,抢上城来。 明军一接近城头,下面的弓弩手不再发箭,怕伤了自己人。 不一会儿,已经有上百名明军登上了城头,后续的明军也如同蚂蚁般,顺着梯子爬上来。 一见明军已经上城,李敢大喝一声,秦军一跃而起,从马道冲上城头,与明军绞杀在一起。 秦军这时才明白,等明军上城再厮杀,可以免受城下的弓箭与巨石之苦。 一时间,两军在城头短兵相接,混战在一处。热血激溅,刀枪乱碰,喊杀声震天动地。不时有人惨叫着掉下城头去。 明军虽然已经攻上城头,可是毕竟都是爬梯子上来的,后面的人一时到达不了城头,因此秦军的人数比明军多得多,一般是两三个秦军对付一个明军。那些明军一对一,都不是秦军的对手,更何况以寡敌众,没几个照面,就被杀死在城头,或是逼下城去,摔得骨断筋折。 正文 第五十九章,亡命死士 城头的明军越来越少,后面梯子上的还在爬,可是秦军渐渐已经控制了局面,明军是上来一个死一个,上来两个死一双。 史可法见势不妙,急忙下令鸣金,让正在爬墙的明军撤下来。等到这些人一撤回,明军的弓弩手又开始放箭,而李敢再一次让秦军避下城头。 而此时正在推着冲车撞城门的明军也陷入了困局。 这些人开始挺顺利,一路推着车钻到了城门洞里,头上秦军扔下来的滚木擂石也没怎么伤到他们。因为这些冲车的顶上,都是用整根巨木制成的护板,厚有一尺,可以有效地保护冲车与士兵。他们冲到城门下,开始撞击。 华阴城门是木制的,经不起长久地猛撞,不过一会儿,城门就被撞破了一条大缝,再撞几下,终于碎开一个大洞,这些人欢呼着就想冲进去,可是向里一瞧,黑黝黝的还有一道门,再一摸,是整块的铁门。 这是千斤闸板。 李岩加紧赶制的这道闸板,终于令明军无可奈何。 要知道,这闸板全部用铁铸成,足有上千斤,高有一丈五尺,宽有一丈,厚有三寸,整个将城门洞封住。不要说冲车,就算是大炮,也轰不开。 这些明军都傻了眼,冲车在这里,已经全无用处,无奈之下,又怕秦军在头上放火,只好又将冲车推了回来。 史可法眼见得冲车无功,攻上城头的明军也非死即伤,心下也恼怒起来,他一声令下,投石机又开始发射石块。 他打定主意了,不再用人攻城,就只用石头,将城墙砸塌,一天砸不塌,就两天,两天不行,十天,哪天砸塌了哪天再攻。 于是一轮又一轮的石头砸上城头,马道上的秦军看着从天而降的巨石,没有任何办法,只好相视苦笑。 按这个情形,用不了多久,城墙就会轰然粉碎,城外的明军会骑着战马冲进来,那时候,就只好巷战了。 李敢却是不急不忙,因为他知道李岩安排下了人马,突袭敌阵,此时应该开始行动了。 果然,城下的明军发射了一阵石头,正砸得起劲,突然从军阵左侧飞来一阵箭雨,将投石机边上的明军射倒不少。 明军的斥候大叫:“敌袭,敌……”第二声还没叫出来,早有一箭飞来,从他嘴里射进去,后脑穿出。 随着箭雨,从左侧的断壁残垣中冲出几十匹马来,马上的骑士一手执刀,一手执火把,每匹马脖子上还挂着两个瓦罐,用油布封着口,不知里面是什么。 这支人马来势极快,先射了一阵箭,然后一个冲锋,就到了明军阵前。他们也不突阵,也不杀人,而是向投石机冲去,冲到近前,一边用刀砍杀投石的明军,一边提起瓦罐,向投石机上扔去。 哗啦啦一阵乱响,瓦罐抛到木头上,立时粉碎,里面装的都是火油,全部涂在了投石机上。 这些秦军将手中的火把扔到火油上,呼的一下,火焰立时冒了起来。 史可法看得清楚,知道这些人是来毁坏投石机的,急忙发令:“包围上去,全歼这股贼兵……” 可是已经晚了,十几辆投石机全部起了火。那些秦军一瞧得了手,也不恋战,打马向外冲去。虽然有十余骑人马被杀死在当场,可是仍有二十多人逃了出去。跑向北门。 史可法气红了眼,下令追歼,上百名骑兵追了上去,可是尚未凑近北门,就被城上的守军射了回来。 再看那股放火的秦军,已经平平安安的进了华阴城。 史可法大怒,可也无计可施,只得下令尽力灭火。一番折腾之下,总算将火扑灭,可是那十几辆投石机全部不能用了。 城头的秦军见了,站上城头,对着下面呵呵大笑。气得明军一个个咬牙切齿。 手里没有了最有力的家伙,明军攻势立止。这时候李岩得知投石机被毁,也来到了城头。李敢一见他来了,立时请令:“兄弟,明军没办法了,待我领人下去,冲杀一番,送他们回姥姥家就算了。” 李岩点头:“依靠军阵,不要乱战,一旦敌军远遁,不可猛追。” 他的话是有道理的,明军虽然损失了几百人,可是还有两千多,尤其是骑兵,并没有损失,一旦秦军和明军野战,万万不能分散。 李敢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在秦朝时,与六国的军队周旋过无数阵仗,虽然官不大,可是经验丰富。他点点头,下城去点齐一千秦军,排成战阵,然后大开城门,冲了出来。 秦军自从上一次在贺人龙手下惨败后,一直憋着口恶气,只要看到穿明军号衣的人,就恨得牙疼,这次又被人家的石炮打得十分狼狈,不用说是怨气冲天了。他们一出得城来,就有一股复仇之势,使得军阵看上去十分可怕。 史可法虽然很有韬略,可到底没与秦军见过阵仗,不用说他,就算是当时的一流名将贺人龙,卢象升,击败秦军时,也是靠偷袭,一旦秦军布阵严整之后,再想取胜,是非常困难的。 也算史可法有幸,此时的秦军没有强弩,那些弩大都在两次败仗中失落损毁了,如果秦军有足够的强弩,出得城来先是一阵齐射,那么明军非吃大亏不可。 看着越来越逼近的秦军军阵,史可法神色凝重,他一挥手,下令骑兵上前。 这也是千百年来,战场上的一惯做法。敌军出动步兵,那么自己一方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以骑兵攻击。这几乎已经是战场上的不破金律。可是这一次却不同了。 五百骑兵冲向一千秦军组成的军阵,离着尚有一箭之地,秦军军阵开始向中间收拢,前面的长矛兵挺枪而上,后面的人以盾牌遮挡头顶,以防马匹踩踏。 结果这五百明军骑兵冲到军阵前,战马冲不进长矛阵,只得在外圈围着转,他们想攻击,手中的马刀太短,用标枪投掷,秦军用盾牌挡住,伤不到人,一时无计可施。 秦军并非原地不动地挨打,而是将军阵缩成一个铁盾阵,向明军步兵攻去,李敢清楚,骑兵必须排成阵势,一路冲杀才有效果,只要攻入明军阵中,与敌人混战在一起,那些骑兵就没什么用了。 眼瞧着秦军一步步逼近,史可法暗叫邪门,眼前这股贼兵极是严整,看来平时必定训练有素,而且统军的将领必定身经百战。 他一咬牙,也不甘示弱,命令自己的步兵迎上前去,迫使敌人的阵势展开,混战一场吧,不然这个军阵像加了乌龟壳的刺猬一样,太难打了。 明军士兵听了号令,一涌而上,迎头扑过来,李敢一声令下,秦军军阵立时如同弯刀挺刃一般,展了开来,长矛兵抛去长矛,拔出腰刀,与明军打做一团。 两千余明军,与一千秦军,开始了短兵相接,刀刀见血的搏杀,战场上呼声震天,刀光映着日光,纷乱夺目,脚下趟起的尘烟腾腾而起,弥漫四野。 城头的李岩瞧着这场惨烈的厮杀,心头突突乱跳。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全神贯注地看着别人玩命。他觉得那些人全都不再是人,而变成了一只只饿虎凶狼,尤其是秦军,就算是被明军砍过几刀,中过几枪,也死战不退,甚至一声不吭,仍旧玩了命地拼杀。 战场上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明军虽然人数占优,可是战斗力不如秦军,每倒下一个秦军士兵,竟要搭上两三个明军。 史可法也被秦军的战斗力惊呆了,他原来想的是,这群人可能是流贼,一群乌合之众,就算有些亡命之徒,也不可能全是。结果一交上手,他发现,说这群人都是亡命之徒,还低估了他们。 他们全是死士。 一千名死士的战斗力,足可以顶得上一万个亡命之徒。 明军居然已有不支之象。 正文 第六十章,两军重逢 就在此时,突然在明军的后侧方冲出来一队人马,没有号衣,但阵型严整,训练有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进明军阵中。 这群人来得极是突然,不要说明军,连正在厮杀的秦军,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李敢一边打一边瞧着,猛然看到一人正在指挥,身影极是熟悉。 白起! 李敢再仔细看时,看到了子义,这下子大喜过望,大呼起来:“大将到了,大将到了……” 他手下的秦军也纷纷瞧见了白起,一时间呼声动天,士气大振。相反明军已经被前后夹击,不成队形。 白起就在华山之中隐藏,李岩他们占了华阴的事,他不久就知道了,因此才率军出来汇合,没想到正碰上这一场大战。也算来得巧。 史可法知道,眼下这场仗,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他这个游击将军,就要变成光杆将军了。 他下令,收兵撤队,向西退却。 后阵开始鸣金,明军如同潮水般向后撤下来。 而李敢率领着秦军,紧追不舍。 明军除了骑兵撤得快之外,步兵被秦军追着屁股打,伤亡不断增加。史可法知道,这种撤退很可能会变成溃退,于是他率领着卫队,亲自断后。他的卫队将一排排弩箭向秦军射去,秦军一边遮挡一边攻杀,速度慢了下来。明军在倒下一片尸体之后,终于撤得远了。 秦军除了击败明军之外,还得到了十几架投石机与冲车,可以说,史可法带来的攻城器具,全部扔在了华阴城下。 战场之上欢声震天,秦军终于可以一吐心头恶气。 这个时候,每个秦军心中,都对他们的新统帅李岩产生了崇敬之情,秦人打仗,不看将领的资历,年龄,只看结果。打赢了,就是好将领。 李敢下令将投石器与冲车全部烧掉,然后打扫战场,拥着白起子义还有范雎,把明军丢弃的刀矛营帐粮食等一并拉回城内。 李岩已经吩咐营中,犒赏三军,让大家好吃好喝,另一方面,他征集城内民夫,开始修筑城墙。 华阴西面的城墙已经损毁严重,如果自己不是安排下奇兵,烧了投石机,那么眼下在城中犒赏三军的,多半就是明军了。 李岩明白,下一次明军的进攻,说不定很快就来了。因此他必须抓紧时间备战,于是秦军一面修城,一面加深护城沟,同时在城中多设铸铁炉,打造兵器与箭枝,另外还派人四下筹集粮草,争取在洪承畴的精兵回到陕西之前,将华阴城大大加固一番。 秦军之所以要固守华阴,很大一方面,是为了找到秦王。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只要秦王还活着,肯定能听到华阴这方面的消息,秦王若听到消息,一定会赶来的。 只等秦王回到军中,他们再去四方攻城掠地不迟。 见到了白起等人,李岩也十分兴奋,他感觉自己的担子轻了许多。大家互相说了自己的情况,都很高兴,唯一不开心的,就是仍旧没有秦王的下落。 不提秦军加紧准备,再说那位史可法将军。他也憋了一肚子气,事实上,他并没有太小看秦军的战斗力,自己做的准备也足够,唯独没有想到敌兵会出城来偷袭一下子,毁了自己的攻城利器,以至于全盘落入被动。 他清点手下人马,发现伤亡了足有一千余人,幸好骑兵没有大的损失,可是眼下众军没有了攻城器具,士气低落,不能再战,史可法只得回去向洪承畴请罪。 等回到西安,见了洪承畴,将事情一说,洪承畴哈哈一笑,并没有怪罪他,反而为他开解:“将军不必内疚,你这一战,好比一块试金石,眼下我们已经知道了对方的底细,这就是功。至于没取下华阴城,你的人马太少了,就算攻进去,双方一场混战,两败俱伤之下,也拿不下城池。我听说在后撤之时,你亲率卫队殿后,临危不乱,表现得很好。” 史可法有些惭愧:“败军之将,不敢言勇。” 洪承畴摇头:“哪里哪里,败阵之师,可不像得胜之军,能够全身而退,那比一场大胜还难。你已经具备了名将的素质,所缺的,只是个机会而已。下去休息吧,我另有办法对付这帮秦军。” 史可法告了罪,出府而去。 此时孙传庭从内堂走了出来,他走得很慢,因为身上的伤还没痊愈,走快了会扯动伤处,其实这种重伤是不宜下地走动的,可是孙传庭的脾气,比那些悍将不在以下,只要能走,绝不在床上躺着。 他来到洪承畴身后,问道:“洪大人,为何不治此人的罪?”洪承畴一声苦笑:“很简单,因为此时的陕西,十分空虚,他率领的后备军是最后一支机动力量了,我听说史可法治军很严,又爱兵如子,后备军中威望不低,一旦治了他的罪,军兵哗变,不是小事。况且此人作战勇猛,还有些韬略,这次失利,只不过是初次上阵,思虑不周的结果,日后多打几仗,自然会好的。” 孙传庭点头:“大人想的是。” 洪承畴在堂中踱了几步,眉头紧锁。孙传庭道:“大人在想华阴的事……”洪承畴点头:“这股反贼不简单,大败之后,很快就能复起,而且重占华阴,出人意料。如今又击败了后备军,难道说,他们真的是复生于世的秦军?” 孙传庭自然不信:“自己吹嘘的神乎其神,这倒也是一个惑乱视听的好办法。不过归根到底,还是尽快平灭得好。陕西刚刚安定了些,这股反贼不除,安抚的局面很可能再次大坏。” 洪承畴道:“可是眼下,朝庭在陕西已经无兵可派了。” 孙传庭一笑,向洪承畴拱手道:“如果大人看得上孙某,在下愿意为朝庭分忧。”洪承畴问道:“怎么个分忧法?”孙传庭道:“只要大人能给我一令,放任我去招兵,不出三月,孙某定可以带出一支精兵,那时如果打了败仗,我当一死以谢天下。” 洪承畴有点为难:“招兵必要有饷,可眼下的朝庭,你我都清楚,一两银子也拿不出来。有兵无饷,不如无兵。无兵尚且不出乱子,可是你带着一群拿不到军饷的兵,就像一个人带了一群虎狼,一旦闯出事来,我可保不住你。” 孙传庭一笑:“这个,大人自可以放心。我既然敢招兵,就有办法找来军饷,而且不向朝庭要一文钱。” 洪承畴看着眼前的孙传庭,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自从第一眼见到孙传庭,洪承畴就意识到,此人日后必成大器,因此他没有向朝庭递补孙传庭的官缺,只是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当个谋士用。这些天以来的接触,更加让他确定自己的眼光。孙传庭绝对是个帅才。不用说别的,就说他以马车分散追兵,成功脱逃的事例,就可以看出此人心机之深。 而眼下,正是用人之时。 一旦让秦军恢复元气,陕西必乱,他这个总督也坐不安稳。不如让孙传庭去试一试,至少他不会损失什么。 正文 第六十一章,娘子治军 于是洪承畴笑了,点头说道:“既然你有如此雄心,我今日就上奏皇帝,保举你为陕西参政,本来我可以直接保举你做陕西巡抚,可你以前只是个县令,越级提升,会惹人非议,朝中言官会说我卖官鬻爵的。” 孙传庭道:“官位大小,孙某并不在乎,只要能招兵,能打仗就行。” 洪承畴点头:“陕西参政,可以参知军事,也有一点小小的兵权,以前我就是参政。你想必知道。” 孙传庭拱手:“不错,大人在韩城一战成名,在下钦佩之极。只要能让我带兵,我必定仿效大人,不负重托。” 洪承畴拍拍孙传庭的肩膀:“此事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却难。你从未入过军营,不知军旅之事,一切还当三思后行。” 孙传庭面色凝重,拱手一礼:“多谢大人。在下必定谨记教诲。”说完了,他就要走,洪承畴拦住了他:“除了招兵令,你还需要什么?比如,军器,马匹,将领……你说出来,只要我有的,全都给你。”孙传庭想了想,摇头:“不用了,西安乃是陕西命门,这个时候,更需要这些东西。我只一个人,足矣。” 洪承畴道:“你准备在哪里招兵?” 孙传庭没有任何犹豫:“榆林。” 对于孙传庭的自动请缨,秦军方面自然不知道,况且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重视,毕竟这个人的军事才能并没有显露。李岩现在正在做的,是如何让自己强大起来。 华阴城内一派热火朝天,城中百姓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发现这支造反的军队不像是流贼,他们不杀人,不放火,不进百姓家中抢劫,更无人对妇女有非礼的举动,而且还经常帮助百姓们修房子,给老人送吃穿,简直比官军还要正派。于是大家慢慢地放下了心,甚至开始喜欢上了这些人。 唯一不喜欢他们的,恐怕就是城中那些有钱有粮的大户了。 秦军虽然不动普通百姓,可是对大户士绅们就不客气了。这些秦军没有军饷,他们也不要求每月拿银子,这是秦军的传统决定的。在秦军历史上,从来没有过军饷的概念。秦人当兵,打仗,是无条件遵守国君命令执行的。国家只配给口粮,因此他们的日常花销,都是靠家中供给的。 而如今的秦军士兵,早已没有了家,他们只能把战友,看做是亲人,兄弟。因此秦军更加团结,他们知道,不团结,就只有死。 士兵们可以不要银子,可一支军队,没有银子是无法生存的。他们购买粮食,布匹,战马,军器,都需要银子,于是就只有向那些有钱人伸手了。 李岩在占领华阴的第二天,就开始查抄城中富户,将这些人家中几乎所有的现银都征集了来。这些人眼着如狼似虎的秦军,哪敢有一个人吭声。没杀他们,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幸好李岩并非绝情之人,他每户发给一百两银子,然后将这些富户全部逐出华阴城。 这一招是以防万一。因为这些富户们在城中的关系网密布,抄了他们的家,肯定无比怨恨,再留在城里,一旦明军攻城,这些人很可能做为内应,李敢自己就做过这样的事,因此他很支持李岩的做法。 眼下的华阴城中,再无富户,只有平民。因此一切安然。 这些天李岩忙得腿肚子转筋,也无暇顾及红娘子与小青,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丫头,比他还忙。 李岩要操心的,是秦军的发展与壮大,红娘子和小青操心的,是一百多个女人。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一百多个女人聚在一起,比一百个戏班子一起唱对台戏还要热闹。 乱世中的女人,不比平时,讲究什么温良恭敬,凡是来参军的女人,性子都是倔强的,嗓门都是高亢的,手脚都是粗壮的,一般的男人都管理不了,更何况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 因此李岩觉得,她们也就是玩儿,图个新鲜,过不了几天,这支娘子军就得解散。 于是当娘子军第一次训练时,李岩派了个养伤的秦兵,去校军场偷看,等训练完以后报与他知道,好发一笑。那个秦兵果然去了,远远地蹲在草丛里瞧着。 他什么也没看到。 因为校军场都被青布遮了起来。场地四周插了竹竿,竿上围着青布,普通人跳着脚都看不到里面,这名秦军只好做罢。 他回来报与李岩,李岩哑然失笑,不知道这两个丫头在搞什么鬼把戏。 此时的校军场里,正在上演着一出好戏。 十几个女兵正被按在地上打屁股,当然,打人的也是女兵。 原来红娘子第一次训练手下女兵时,就遇到了尴尬局面。这些女人没当过兵,哪知道当兵的规矩,不但有人来得晚,而且来了的人,也散乱地站在那里,嘻嘻哈哈,没人当回事。 红娘子连发几次令,要她们列队,这些女人最后终于还是站好了队,却站得歪七扭八。红娘子再发令时,没一个人听,整个校军场上娇笑声四起。 小青气得直翻白眼,也无可奈何。 红娘子沉下脸来,将令旗一扔,大步走到队伍中,站到那几个笑得最响的女人面前,这几个女人还不当回事,仍旧在谑笑。红娘子大声说道:“你们几个不听号令,该当何罪?” 一听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教训她们,这几个女人笑得更响了,有人已经笑弯了腰。 红娘子不再客气,从腰间拔出了短刀,迎着阳光一晃。 那几个女人立时笑声小了,有的人开始害怕,红娘子冷笑道:“军令如山,你们胆敢不遵,本当斩首,可是念你们是初犯,杀头就不用了,来人,将这几个人扒去裤子,重打二十大板。” 令是下了,可没有人动,大家呆呆地瞧着红娘子,还有点不敢相信,真的要打吗?红娘子指了十几个女人,叫她们过来行刑,这十几个人不敢动,红娘子冷森森地说道:“你们再不动,我就每人脸上给一刀!”说着将刀子在一个女人脸上一比划,那女人吓得尖叫一声,跑得比谁都快,冲上来拿起了板子。 她一动,指定的那十几个女人全都跑过来,四五个人按一个,将那几位女笑星按倒在地,扒下裤子。 由于大家都是女人,所以就算有些丢脸,也没丢到男人眼里,这些女人虽然羞得几乎钻地,却也没有自杀的念头。 红娘子一声令下,板子就打下去。 刚打了几下,被打的女人受不住了,大声呼疼,红娘子不理不睬,直等到二十下打完,这才罢休。 将被打的女人拖到一边,红娘子再次站到队前发令,这回所有的女人没有一个敢笑的了,全部老老实实地听令。 笑的了,全部老老实实地听令。 红娘子自小就管理戏班,那戏班里男女都有,脾气各异,可是在她管理下,也是秩序井然。不用说,她是有两下子的。其实众人只要听令,就好管得多,而要让别人听令,主要靠两点,一是威望,二是威胁。 眼下的红娘子在这些女人眼里,威望自然谈不上,因此只有威胁,才有效果。 训练了一天之后,除了个别太笨的以外,整体上的队形居然也开始有模有样起来。红娘子十分高兴,她明白,只要假以时日,这支娘子军不敢说冲锋陷阵,至少守个城池,骚扰一下敌人是可以的。 这天晚上,红娘子独自一个来找李岩,李岩正想问问她娘子军的情况,一见她来了,急忙让进厅来,分宾主落座。 红娘子看了看李岩,觉得这个少年比前几天要憔悴了些,她也明白,眼下这支秦军的主心骨就是他,大事小事都靠他来决断,因此上睡眠不足。她心头有些怜惜:“李公子,你可要保重身体,而且你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定要吃饱,睡好才行。” 李岩拱拱手:“多谢姑娘关怀,眼下虽然累了些,可我还受得了,吃得也比以前多了。”红娘子点头:“那就好。”李岩道:“姑娘不来,我还想去找你呢,听说你训练了一班娘子军,不知情况如何?” 红娘子道:“她们很听话,而且训练很用心,我想用不了多久,她们就会像一支真正的军队了。” 李岩双挑大指:“姑娘果然有手段。可我却不知,你为何通晓兵事?” 正文 第六十二章,江湖门道 红娘子莞尔一笑:“说来也没什么。我们江湖儿女,自小就走南闯北,为了免受人欺负,一般来讲,都要入帮会的。” 李岩一愣:“江湖帮会?这个可从没听说过。” 这并不奇怪,李岩自小生在官家,虽然博览群书,可并不通晓江湖上的勾当。因为江湖人大多不识字,纵有识字的,文化也不高,写不成书,因此江湖上的事都是口口相传,书上没有。比如一门手艺或功夫,都是师父演示给徒弟看,然后徒弟照着学,师父再给**,手对手地教才行。那种如同武功秘籍类的东西是根本不存在的。 照着书就能练会功夫,就如同照着书打仗一样,纸上谈兵,绝不可行。 红娘子见李岩不解,来了精神,暗想总算有一样你不懂的了,再不卖弄卖弄,怎么对得起自己这些年来的见识?于是她手舞足蹈地一通讲解,令李岩大开眼界,听得如醉如痴。 其实江湖帮会很早就有了,这些为正人君子所不齿的江湖艺人们,由于地位低下,生活不易,因此千百年来,自发地组织起来,结成教派,增大自己的力量,以前多是靠巫术道术愚弄百姓,比如最早在三国时期的太平道,后来江湖人越来越多,门户之间分得也越来越细,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门派,叫做外八门。 所谓外八门,就是歪门邪道,不入正流的。 八门者,盗、蛊、机、虔、兰、神、红、索是也。 盗就是小偷儿,蛊是下毒,机是机关,虔门就是千门,千是骗术,兰是兰花,门内都是妓女,神叫神调,是指巫术。红是红手绢,指的是障眼法和马戏幻术,就是红娘子这一门,索是索命,就是刺客。 这八门大多是下九流的,历来被人们所不齿。官府还曾经多次取缔过他们,于是这些门中的人就研究出不少暗语,用来掩人耳目。对于这些,红娘子自然是清楚的。 她讲了一通江湖上的事,李岩十分佩服:“姑娘阅历丰富,小生服气。这外八门虽然神秘,可我觉得并非都是坏人啊,每一门里,好像都有流芳百世,名垂千古的人物。”红娘子问道:“是吗?” 李岩想了想:“比如说,小偷儿门里,有空空儿。机关门里,有鲁班,千门里有……东方朔,兰花门里有梁红玉,刺客门里更多了,专诸,要离,荆坷,都是不得了的人物,怎么说外八门是下九流呢!” 红娘子十分高兴,她不大知道这些人,可听这位小才子这么说,那就一定是真的。 李岩话复前言:“你们入了帮会,就通晓兵事吗?” 红娘子摇头:“当然不是,只不过很多年来,江湖上的这些帮会受到官府的剿杀,经常与官军打仗,因此帮会里的人好多有这方面的才能。为了使帮会不被官军剿灭,这些人常看兵书,也教给徒弟,我父亲就是在祖父那里学了点兵法,又传给了我。因此我管理戏班时,都是以兵法来约束他们的。” 李岩叹息道:“原来如此,你可以称得上再世项梁了。” 历史上那位灭秦的楚霸王项羽的叔父项梁,是楚国大将项燕的儿子,逃亡隐居乡间时,就以兵法约束村民,十分得当。因此李岩才这么说。 红娘子十分得意:“等到再打起仗来,让你瞧瞧我们娘子军的手段。”李岩笑了起来:“那要看她们能不能拉得开弓,抡得起刀了。”红娘子想说点霸气地话,可是皱着眉一想,又没说出来。 李岩看着她,突然问道:“你拉起这支娘子军,也想要造反了?” 红娘子小嘴一撇:“怎么?只许你们男人风光,就不许我们女人长脸?”李岩笑了:“哪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做。”红娘子小脸一歪,凝视着她笑问:“那你呢?怎么也想造反?据我所知,你和这些秦军可不是一路人。” 李岩的笑容一僵:“是啊,到现在,我也记不得自己是什么人。” 红娘子心头有些酸楚,这可怜的孩子,连自己的父母亲人都记不起来了,比自己还要苦,只得安慰他:“不要伤心,你一定会想起来的。”李岩苦笑摇头,说道:“就算我想起来,也是要造反的。还不如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红娘子问道:“这话怎么说?” 李岩叹息着:“不知道父母是谁,就可以免让他们受连累。”红娘子道:“所以造不造反,和父母根本没关系。”李岩点头:“正是,这个世道太不公平了,因此我要造反,就算我记得所有一切,我还是要造反。如果成功,就给天下百姓一个公平世界,如果不成,为理想而死,死得其所。” 红娘子道:“这是你的真心话?” 李岩踱着步:“现在我已经是反贼了,说不说这样的话,有什么用。天下没有后悔药可买,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因此并不希望你也走上来。” 红娘子瞟着他:“我救过你,红家班早在官府的通缉令上了。不造反,还能有什么出路?” 李岩道:“你可以隐姓埋名,让官府找不到你。”红娘子哼了一声:“躲起来过一辈子么?那还不如战死沙场。”李岩轻轻摇头:“让女人战死沙场,是男人的罪过。”红娘子哼了一声:“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跟男人没关系。”李岩轻轻一叹:“好吧,我知道,姑娘不是寻常女子。也许今后的史书上,会有属于你的一页。” 红娘子站起身来:“我不在乎青史留名,我只在乎今生今世,能得偿所愿。”说完,她告辞出门。 李岩愣愣地站在那里,望着红娘子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了,还没有收回目光。此时门外又匆匆地走进一人,正是李敢,他来到李岩近前,也不客套,当头就问:“兄弟,我有事要问你。”李岩请他坐下,自己坐在他身边:“大哥有什么事?” 李敢道:“兄弟,我们重占了华阴,打败了明军,军心大振,为什么不趁势进击,多拿下几个县城。” 李岩笑了笑:“因为我们的人太少了。而且华阴一失,周围的县城必然加强戒备,不是那么好打的。”李敢道:“那至少也要再拿下一个县城,做为犄角之势,才有呼应,就像以前有潼关一样。”李岩微然一笑:“大哥考虑的对,可是眼下我们的兵力不足,华阴城里又招不来多少兵了。如今我们手下只有将近两千人马,守城都有些吃力了,何谈进攻?一旦倾巢而出,华阴万一丢了,我们可就又无占脚之地了。” 李敢皱着眉头想了想:“兄弟说得对,可是我方才接到斥候来报,说周围的白水,韩城,蒲城,合阳等几县中,蒲城的守军最少,也就几百人,而且看上去多是乡勇,没有经过多少训练。我们不妨偷袭蒲城,得手以后,迅速招兵买马,收拾钱粮,也好增大力量。” 李岩起身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蒲城离华阴不到百里,夜间奔袭,出其不意,把握很大。”李敢道:“对啊,如果我们只是守在小小的华阴,等到山西的明军一回来,凶多吉少。”李岩停了脚步,突然问了一句:“张献忠这个人,和你关系很好是吧?” 李敢不知道兄弟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答道:“正是,我们是在牢中认识的,后来又一同避难,可说是生死之交。” 李岩道:“后来你去追杀孙传庭,张献忠也跟着,但却中途离开了,是不是?”李敢点头:“我诚心诚意请他留下,一同打江山,可他似乎是去意已决。”李岩冷笑一声:“此人想得很周全,另外他野心很大,绝不可能留在秦军之中,寄人篱下。” 正文 第六十三章,长途奔袭 李敢道:“兄弟,你怎么突然问起他?”李岩道:“我派了大量斥候,深入各地去打探官军情况,去了山西的兄弟回报说,此时的山西已经打翻了天。农民军有二三十万人马,以紫金梁王自用为首,号称三十六营,官军也有数万人马,以悍将曹文诏为首。双方打得天昏地暗,眼下官军已经占据优势,至少歼灭了数万农民军。紫金梁他们经过商议,已决定要分兵了,四路分散,以免于被全歼的噩运。” 听了这个,李敢问:“那和我这位大哥张献忠有什么关系?” 李岩道:“张献忠也是三十六营之一,号八大王。他刚刚拉起的这一营人马虽然人少,可是战斗力不弱,张献忠也很有韬略,因此在三十六营中,他也算是重要人物。” 李敢十分高兴:“不管怎么说,他没加入官军那边,是大好事。” 李岩道:“我在想,拿下蒲城之后,请你暗中去一趟山西,将张献忠的人马拉过来,最好再多拉几路农民军,这样的话,咱们就不会孤单了。” 李敢大喜,一跃而起,拍着李岩的肩膀:“兄弟好计划,我愿意去。” 李岩道:“可是山西激战正酣,可能遍地是农民军或官军,我们秦军与这两方面的人马都不是一路,可能寸步难行,你一个人去,我实在不放心。这样吧,我随你一起去。” 李敢道:“太好了,我去和大将说一声,华阴城就请他们坐镇。”李岩点头:“就这么说定了,你带人明天偷袭蒲城,我在这里准备远行的必备之物。等你回来,我这里也准备好了,咱们后天一早就走。” 二人商议定了,李敢去找白起,说了这个计划,白起自然同意,他也知道秦军此时若不依靠外援,只能是孤军奋战,死路一条。 第二天,李敢去挑选精兵,备好马匹,准备夜袭,李岩则是收拾干粮食水银子,准备去山西,他要出远门的事,也不知怎么,让红娘子知道了,不到中午,红娘子就骑马找他来了。 一进院子,就看到几个秦军正在将东西打成小包,李岩则是在屋子里看地图。 红娘子径直进屋,马鞭子一指李岩鼻子:“喂……” 李岩吓了一跳,抬头一瞧是她,不禁皱了皱眉:“姑娘,你找我有事?” 红娘子看看桌上的地图,用马鞭敲敲:“你要去哪里啊?” 李岩听她一问,明白了:“你听到了消息啊?”红娘子点头:“是啊,所以来找你问问。”李岩低压了声音:“我要去山西。有重要的事。” 红娘子往椅子上一坐:“我知道,你要带多少人去呢?” 李岩想了想:“这次不是作战行动,我想有个一二十人就够了。人多了,反而会误事。” 红娘子道:“你去过山西吗?”李岩皱着眉摇摇头:“好像,好像没去过。”红娘子道:“这么说,你需要向导,总不能成天揣着地图吧,况且这地图上也没几条路。” 李岩道:“这个不妨事,到了山西,再找本地人做向导吧。” 红娘子冷笑:“本地人……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不是贼寇,把你引进包围之中,攻而杀之呢?” 李岩愣住了,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 红娘子得意地摇着马鞭:“叫我声好姐姐,我教你一个乖……” 李岩的脸变得通红,一时尴尬在当场。红娘子见他真的害了羞,不由得自己也红了面皮,她久在江湖闯荡,疯言疯语听得太多了,方才的一句小小玩笑,本不算什么疯话,可是让李岩听来,却如同巨雷炸响,震得心头狂跳。 红娘子见他不语,急忙打圆场:“不叫就不叫吧,我也不敢高攀,你要想安全些,就带着我去。” 李岩一惊:“什么?带你去?” 红娘子见他露出为难之色,哼了一声:“带我怎么了!告诉你,要论起走江湖,普天之下强过我的,还不多呢。至于山西,那是我常去的地方,地理十分熟悉。” 李岩道:“可你一个女孩子家,跟着我们,遭遇了风险怎么办,岂不是太对不起你了?” 红娘子道:“别忘记,我可是救过你两次的,第一次且不说,第二次呢?我可硬是从刀头下把你抢出来,就算有风险,也是你拖后腿,不是我。” 说到这里,她卟的一声笑了。 李岩没词了,论武功,论经验,他比红娘子差得远了,可自己这一去,路上不知有什么危险,一旦红娘子有了不测,自己万死难赎其疚。 于是他说道:“你还是……还是训练你的娘子军吧,我们去去就回,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红娘子小嘴一嘟:“我就要去,就算你不让,我也暗地里跟着。” 其实红娘子另有一番心思,在华阴城里,她所认识的人,就只有李敢和李岩兄弟,这二人一走,其他人都是陌生人,叫她怎么住!因此红娘子执意要跟去。 李岩知道,甩是甩不掉了,也只好点头:“既然你铁了心要跟着,那好吧,你可以去,不过这一路上,你要扮做男人,这样少些麻烦。” 红娘子一跃而起:“你答应啦,太好了,我这就去扮男人……”说着她挥舞着马鞭,跨马而去。 这天晚上,李敢带着五百秦军出发了,直奔蒲城。这五百人都是步军,出发前精装饱食,衔枚疾走,七八十里的路程,他们不到两个时辰就走完,直到蒲城城下。 李敢命令全军休息,然后自己来到城外,仔细看着城头。 城头上有灯光,昏昏暗暗地,守城明军正抱着枪缩在垛口下面打盹儿。丝毫没有防备。 李敢一声令下,这些秦军摸到城下,悄悄架起云梯,爬了上去。 守城明军太大意了,没人看到敌军已经爬上墙来,直到秦军跃上城头,手中的刀枪刺到身上了,这些人才发觉。 为时已晚。 城中守兵本来就不多,又加上没有防备,因此秦军像斩瓜切菜一样,杀尽城头守兵,然后大开城门,五百秦军冲进蒲城。 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将守城明军杀死三百多人,其余还有三四百人,黑夜中也不知敌人来了多少,早吓破了胆,纷纷开了四门,逃得无影无踪。 天色刚亮,秦军已经完全控制了蒲城。 李敢照事先定好的,抄了明军府库,又在城中士绅家中搜掠了一番,然后在城中招兵,等到下午,招来了四百多人,李敢带着这些人和得来的财物粮食,开回华阴。 回到华阴城时,天色又快黑了,李敢将得来的财物粮食,招来的兵全部交割给子义,然后来找李岩。 此时李岩早就准备好了,他挑了十五名精悍的秦军士兵,做为随丛,带了足够的干粮清水和银两,以备路上不时之需。唯一让李岩头疼的,就是红娘子,一个女孩子家,混在男人堆里,诸多不便,可是再想想,红娘子自记事起,就在男人女人堆里打滚,这种情况见得多了。 更何况,带着红娘子也有好处,她对于江湖上的事,太熟悉了,一旦遇上难解之局,说不定会起到奇效。 李岩与李敢商定,明早动身,然后李敢去休息,李岩又带了几只华阴城中传递消息的信鸽,这才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李岩会合了李敢与那十五名秦军,准备出发。白起范雎与子义都来送行,一行人来到东门,发现城门外早立着一匹枣红马,马上坐着一个美男子。 不用问,这就是红娘子。 眼下她一身男人装,头戴飞云冠,身穿青布袍,腰间围着牛皮大带,足下一双抓地虎的快靴。尤其令人好笑的是,她的帽子边上还插着一颗英雄球,迎风晃来晃去,一副江湖豪客的打扮。 李岩众人都看得呆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突遇截杀 红娘子见一群大男人目不转晴地瞧着自己,也有点难为情,臊红了脸,李岩一见,急忙向白起等人一拱手:“大将军且回吧,用不了半个月,必有回音,还望大将军多派哨探,以防不测。” 白起点头:“李公子放心,秦军经此一败,再不会有丝毫大意。但愿你们早传捷报。” 两下众人相对一点头,大家拱手而别。 李岩带着队伍离了华阴,向潼关进发,李敢看着红娘子,双看看李岩,嘿嘿直笑。红娘子原来是和李岩并马而行,听李敢这么笑,脸上飞红,拉住马缩到后面去了。 李敢笑道:“红姑娘不必害羞,我这位义弟文才盖世,又有武略,早晚必成大器,我瞧姑娘也不是等闲之辈,日后正可以……” 李岩截道:“大哥且莫调笑,先来算计算计,怎么过潼关吧。” 李敢笑了:“怎么过?混过去呗,难道还能打过去?” 李岩道:“混是容易,可是咱们随身的家伙,肯定要被发现的。”李敢满不在乎:“那就先扔了,进了山西到处都在打仗,还愁没家伙用?”李岩道:“家伙是好办,可咱们随身带着银两,干粮清水,又都骑着马,要怎么说,才不被官军怀疑呢?” 这时候红娘子插话道:“这个容易,咱们不打潼关过就是了。” 李岩一愣:“不过潼关?那就只有翻山,或是过黄河了。以我看,这两个办法更坏。” 红娘子轻轻摇头:“我们不过黄河,也用不着翻山,我们可以走禁谷。那是潼关外的一条山谷,山险林密,大队人马极难通行,就因为如此,所以无人把守。” 李敢道:“这么险,过得去吗?” 红娘子笑了:“我在红家班时,为了避免过潼关时的过关税,走过两次禁谷,很熟悉,你们就跟着我来吧。” 一行十八个人走了一阵子,快接近潼关了,李敢突然一皱眉,不住地向后看。李岩问道:“大哥,怎么了?”李敢摇头:“说不好,我总觉得后面有人在盯着咱们。” 李岩看看红娘子,红娘子懵然不知。李岩向身后看去,没有一个人,于是笑道:“大哥是不是想念华阴的某个人,不愿意远离啊?” 李敢仍旧紧锁双眉:“不是,绝不是那回事,我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后脖子总是一阵阵发凉。”李岩呵呵一笑:“我们的后面是华阴城,不会有事。还是担心前面吧。” 众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不远处就是潼关了,红娘子打马来到前面:“我来带路。”说着她一拐马头,离开大路,走进野地里。大家跟着她,穿林过溪,不多时就看到了一片极为险峻的山谷,谷内密林参天,藤萝密布,猿啼鸟鸣,不绝于耳,两边山崖陡峭,如刀削斧剁一般,无可攀爬。 李敢向谷下看了看,一吐舌头:“这是人走的路么?” 红娘子笑道:“禁谷禁谷,当然不许人走,以前是不让人走,现在嘛,想走也走不过去,当然就更没人走了。”李敢道:“我们过得去?”红娘子道:“我走过两次,身上也没长翅膀啊,跟我来。” 说着她一马当先,向谷下走去。众人只好随着她前行。 他们走到一半时,李敢突然一惊,回头向来路看去,那里静悄悄地,全无一丝声响,李敢猛地一把拉住李岩:“等一等……” 李岩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李敢指指身后,山谷上面,小声道:“后面有人。”李岩一皱眉:“你看到了?”李敢摇头:“没有,我只是听到了。”李岩侧耳细听,除了轻微的风声,听不到任何异常,他问道:“没有声音啊?”李敢点头:“就是因为没声音,才奇怪。” 李岩道:“这话怎么说?” 李敢道:“我们来的时候,山谷上面有虫鸣鸟喧,我们所到之处,声音尽止。而我们离开一段距离后,这些虫鸟又叫了起来,可是现在你听,谷上面仍然静悄悄的,可见,有人伏在那里。” 李岩吃了一惊:“大哥,你觉得来人是敌是友?” 李敢道:“好像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杀气,可是又似乎没有。说不清楚,可能是离得远。” 这话听来很玄,但是久经生死的人,有时候会有这样的感觉。在危险来临之前,就能感知到。他们称之为杀气,眼下李敢就隐约地感觉到了。 众人也都听到了李敢的话,纷纷停住马,向来路瞧去。 便在这时,突然嗖地一响,从谷上面飞来一道乌光,径直钉向一名秦军,那名秦军反应稍慢,已被射中,他大叫一声,倒栽下马,卟嗵一下,直挺挺摔在地上。 再看他的前心,中了一枝箭。箭羽犹自颤动不已。 李敢大叫一声:“敌袭,快闪……” 刚叫出口,一箭飞来,李敢早已拔刀在手,当的一声,将箭挡开。 这个时候,谷上面的箭似飞蝗般射来,有几名秦军中箭,被射杀当场。于是所有人都跳下马来,李敢瞧瞧四周,只是一片草坡,唯有下到谷中,有树木遮蔽,才可以不受冷箭之伤,于是他向众人一使眼色,向谷下一指,众人以马匹做为掩护,向谷下退去。 刚刚退出一段路,谷口上面跳出几十个蒙面汉子,飞一般追了下来。手中长刀映日,闪闪发光。 李敢瞧了瞧自己的人,已被射杀五个,眼下连自己在内,还剩十三个,冷眼一看,敌人至少不下五十人,以一敌五,万万打不赢的。只有先逃命了。 他大叫着:“退入谷内,退入谷内……”自己断后,掩护众人下撤。 双方的人一前一后,冲进禁谷内。 一进谷中,双方都有些不方便,因为这谷中多少年来没有大队人马通行,遍地是青藤野蔓,十分绊脚,一个不小心,就要跌跤。李岩他们的速度慢了许多,只得挥刀斩断这些藤蔓。 如此一来,局面大大不利,他们在前面挥刀开路,后面的追兵却可以减却很多力气与功夫,李敢心头大怒,对红娘子喝道:“看你带的好路……” 红娘子也不示弱:“若不进谷,早就被人家射杀光了,哪能活到现在?”李敢气得火冒三丈,眼下也不是争执的时候,先顾脚下吧。 这样跑了一里来路,终于被追上了。李敢知道跑不了,大喝一声,挺刀站定,那些秦军也立住脚,严阵以待。李岩叫道:“大哥,敌众我寡,不宜硬拼!” 李敢长吸口气:“兄弟,你们两个跑吧,我在这里挡住这些混蛋。”李岩大叫道:“你不能死在这里,我们的任务,没有你不成的。”李敢一愣,此时手下的一名秦军叫道:“大夫快走,我们挡住敌人。” 没等李敢说话,那十名秦军大吼着冲向敌军,金铁交击之声在林中回响起来。 李敢红了眼睛,还想向上冲,李岩一把将他扯住,与红娘子一起,拼命向后拉。那十名秦军一边打,一边大叫:“快走啊,再晚了,就都走不了啦……” 由于这十名秦军站得很开,将追兵完全挡住,使他们想绕过去追杀李岩三人,变得不容易,李岩知道此时不走,真的就要全军覆灭了,这才拼了命地扯李敢。 李敢恨恨地一跺脚,猛地转头,跟着李岩与红娘子,跑进林子深处。 一边跑,一边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与闷哼之声,他知道,那十名秦军,挡不了多久,就会全部阵亡。他们能做的,就是多撑一刻。 终于,厮杀声停止了,身后又响起了穿林之声。敌人又追来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祸起萧墙 李岩和李敢随着红娘子一路跑下来,李敢问道:“我们慌不择路,跑不掉的。”红娘子冷笑道:“我说能跑掉,就能跑掉,少废话。” 三人一路跑,又跑出二三里路,耳边听得水响,转过一个林间草坡,眼前出现一片断崖,向下一瞧,足有十余丈深,下面是一条大河,水流湍急。 红娘子跑向崖边,看样子要跳将下去,李敢一把扯住她袖子:“姑娘,这么高的崖,水又不知深浅,跳下去,九死一生……”红娘子咬牙道:“不跳下去,就是十死无生。” 此时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红娘子打开李敢的手,向下瞧了瞧:“但愿你们都会游水……” 说完双眼一闭,从崖上跳了下去。 眼看着她落入白花花的水流中,一时不见了踪影,李岩也一狠心,跟着跳下。李敢连连摇头:“妈的,这样死法,倒不如拼几个敌军,也算够本。” 正想着,身后飞来一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李敢回身,又是一箭飞来,正中前心,李敢大叫一声,一手握住箭杆,身子晃了晃,向后一栽,整个人跌下断崖去。 追兵来到断崖前,向下瞧了瞧,但见流水飞激,早已不见三人踪影,为首的人皱了皱眉,一跺脚,带领着追兵出谷而去。 再说李岩,他一落入河中,便被流水卷挟着向下而去,这条河并不宽,却很深,因此他跳下来,才没被摔死。 李岩也会游水,挣扎着将头露出水面,可是已经身不由已,巨大的冲击力使他晕头转向,突然砰的一声,脑袋撞中了一块石头,立时晕晕沉沉地,被水一激,又清醒了过来。 猛然间,他的神智一阵混乱,隐隐约约觉得,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 李岩的感觉没错,这是他第二次落入河中了。 上一次被黑店的贼人追杀,跟这次并无二致。 李岩的头脑中轰然一响,所有的事情,全部记起来了。父母那慈爱的面庞,熟悉的语调,家中的一切,小时候苦读的场景,一幕幕都浮现出来。 他甚至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李信。 在流水当中,李岩已经不知所在何处,头脑中乱闪着一些场面,而身子则随着流水向下游而去。 猛然间他的身子止住了,因为河水转过了一个弯,一棵大树横在河面上,离水面只有两三尺高,此时树上坐了一个人,等李岩飘过树下时,一把将他拉住。 这个人自然就是红娘子了。 她先入水,由于身子轻,被水冲得快,飘到这里时,抱住了树枝,爬到树上等着,此时见李岩冲过来,急忙将他拉上来。 二人坐在树干上,李岩犹自睁大眼睛,呆呆地想着事情,红娘子以为他吓呆了,也没敢问他,只等着李敢。 不多时,李敢从上游飘过来,一见红娘子,急忙伸出手去,红娘子也将他拉上树干。 三个人坐在一处,都长长地呼吸着,心头剧烈起伏。 李岩恢复了清醒,看了看另两人,突然笑了:“二位,我们大难不死,也是天意了。”李敢恨声道:“可是我那十五个兄弟,死得真冤枉。”李岩点头:“不错,这些追兵一定是官军,埋伏在华阴城周围的,见我们出城,知道有重要的事,因此才半途截杀。” 李敢突然苦笑一声:“若真是这样,那十五个兄弟,倒也不算冤枉……” 李岩赫然一惊:“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敢从袖子里取出一枝箭,交与李岩:“你看看这枝箭吧。” 原来在崖顶之时,敌兵一箭射来,李敢在箭尖未刺破皮肉之前,就已经将箭握在手里了,箭尖只刺破了一点皮肤,并未伤到他。 李岩将箭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突然心头一凛:“这是……这是秦军的箭!” 他在月华庄时,就与秦军生活在一处,没少见到秦军打造羽箭,而眼前的这枝箭,正是秦军所制。 难道追杀他们的,是自己人? 李岩突然觉得全身发寒,一股从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 使他恐惧的,不是这次的险死还生,而是人心。如果追杀自己的真是秦军,那么不用问,他与李敢已经被自己人出卖了。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这两句话,李敢已经问出了口。他不是在问李岩,而是在问天,眼下他已经猜测到了,追杀自己的,必定是秦军兄弟。 因为只有秦军,才知道自己走哪条路。 李岩快速地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想了一遍,最后他缓缓地说道:“如果是秦军来杀我们,那么主使的人只有一个。” 李敢忙问:“是谁?” 李岩斩钉截铁地回答:“白起!” 李敢的眼睛瞪得滚圆:“大将?他为什么要杀我们?”李岩道:“他不是要杀你,而是杀我。你们只不过受我的连累了。”李敢更不相信了:“杀你?没有理由啊。” 李岩道:“以前没有,现在有理由了。” 红娘子插了一句:“他是怕你抢了他在秦军中的地位。”李岩点头:“不错,这次我们华阴城大胜官军,看得出来,秦军对我还是很佩服的。” 李敢道:“对呀,我们大家对你都很服气,也愿意听你令。”李岩苦笑:“这正是他要杀我的理由。试想一下,上一次败阵时,白起将军带领着六七千人马,被明军击溃,不用说,他在军中的威望是降低了,这次我领军取胜,威望提升,这一来,此消彼长,难怪他坐不稳。” 李敢不说话了,因为李岩说得很有道理。 红娘子突然唉呀了一声:“小青还在城里,还有……还有我的娘子军!”李敢也慌了:“倩娘也在城里……” 李岩安慰他们:“不用怕,白起不会动他们的,至少,白天不会。”李敢急道:“你敢肯定?”李岩点头:“杀我们的秦军都蒙着面,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身份,由此看来,大部分的秦军并不知道这件事,白起的意思是暗杀,然后可以编个故事,说我们死于盗贼之手,秦军不会怀疑的。可他若是去杀小青,倩娘她们,无异于自我暴露。” 红娘子道:“可是到了晚上,白起一样会派人去暗杀她们。” 李岩点头:“白起的事行风格,就是这样,绝不留后患。”他虽然没和白起打过多少交道,可是史书对这个人的描述,足以让他下这样的决断。 能够一战坑杀四十万人的将军,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李敢越发地着急:“我要去救她们,天一黑,只怕就晚了。” 李岩摇头:“只有我们三个人,怎么个救法?眼下只要一回城,被认出来,就是个死。”红娘子突然笑了:“我有办法,让他们认不出来。不过,我们不能都回去,三个人一起,目标太大。” 李敢道:“我一个去就可以,又不是厮杀,只要通知小青和倩娘,把她们带出来就行了。” 红娘子取出贴身的油布包,给李敢化了妆,片刻之间,李敢就由一个精壮的威武汉子,变成了一个满面尘灰,身形佝偻的卖炭人。 身形面容可以化妆,可是声音变不了,因此红娘子尽可能少说话,说话时尽量哑着嗓子。李敢记下了。 李岩道:“那队娘子军,用不着带了,白起不会动她们的。” 红娘子想了想:“不错,这群人刚招上来,谈不上是心腹,先让小青就地解散她们吧,白起不会注意的。” 商议定了,三个人爬出谷来,辨别一下方向,然后确定了汇合地点,李敢独自一人,回返华阴城。在路上的荒村中,李敢找了一辆破旧的板车,低头拉着,走向城门。 正文 第六十六章,内乱不止 果然来到华阴城时,守门的秦军没有认出他,李敢顺利地进了城。他先来到倩娘家,敲开了门,老神仙不在家,倩娘未认出他来,只是听声音知道是李敢。 倩娘有些吃惊,眼下秦军已经占了华阴,李敢这样来见自己,肯定出了大事,她将李敢请进来,紧紧关上了大门。 李敢将自己被秦军暗杀的事简单说了,倩娘也十分吃惊,想不到事情会到这种地步。最后李敢告诉她,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离开华阴一段时间,就算没有这回事,华阴城也是两军交战之地,太危险。 倩娘听了,一一点头,李敢让她转告老神仙,一起离开华阴。另寻去处。二人定好了汇合地点,李敢急匆匆地出门,去找小青。 找小青时李敢就谨慎多了,因为这里靠近军营,在门外等了半天,终于看到小青出门上街,他这才上前。 小青听了大吃一惊,马上意识到危险,白起要杀李岩,肯定也不会放过红娘子与自己。眼下自己很可能已经被监视了。 李敢也不敢过多停留,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得回去。他将汇合地点告诉了小青,然后拉着板车,出了华阴城。 小青这边不动声色地准备着,反正自己与红娘子也没什么行李,不用打包,只是随身的一些小物件,然后她骑上自己的马,也不着急,在街市上东游西看,不多时到了东门,这才慢悠悠地出了城。 见离城远了,小青快马加鞭,赶往汇合地点。 等她来到时,李敢早候在这里了,二人又等了一会儿,远处来了一辆马车,走得近了,只见赶车的正是老神仙,车帘卷着,里面坐的便是倩娘。 李敢大喜,他要老神仙坐在车里,自己赶车,与小青一同去见李岩与红娘子。 等众人会合了,商议接下来的事,李敢道:“没有别的去处,只有去找张献忠,加入他的农民军,有了军队,再回来揭露白起的阴谋。眼下我们要回去,一来白起会否认自己的罪行,二来他在军中素有威望,别人不会相信我们的。” 红娘子等人都没异议,唯有李岩不发一言。 李敢问他:“兄弟,你说呢?” 李岩道:“张献忠与众多农民军,在山西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他们必定向外省寻求出路,回陕西不可能,因为那里有洪承畴,去直隶,也不可能,那里靠近京师,守备森严,所以唯一可去之处,是河南。” 他长吸口气:“我们就去河南,等他们。” 李敢皱皱眉头:“河南,人生地疏的,我们去哪里等啊?”李岩微然一笑,说道:“你们人生地疏,我却熟悉得很。” 红娘子一愣:“你熟悉?” 李岩面向大家,郑重其事地道:“在下李信,河南杞县人,家父李精白,乃前任兵部尚书,现居洛阳。” 红娘子一惊:“你……你想起自己的身世了?”李岩点头:“方才的一阵激流勇进,使我猛然想了起来,我出门探亲,路遇贼人,被逼入了河中,以致失忆,如今算是以毒攻毒吧。” 李敢愣了半晌,才道:“你是官家子弟?” 李岩点头:“正是,家父卸任前,曾是朝庭的兵部尚书。只因为依附魏忠贤,被罢了官职。” 小青一皱眉:“你父是阉党?”李岩叹息一声:“没办法,不依附他,全家性命不保……” 红娘子道:“听说这位李尚书,倒不是个贪官,也办些实事。”李岩一笑:“朝庭上下,哪有几个好官?父亲若不依附阉党,万万混不下去的,因此要想为百姓办些好事,只能顺着魏忠贤。” 李敢不知道阉党是怎么回事,截道:“另管什么党了,眼下怎么办?”李岩道:“跟我先回洛阳,我父亲手下有人,可以探听消息,大家可以坐等,不必远涉江湖。一旦有了张献忠的消息,我们再去寻找不迟。” 众人听了,都点头称是。 李敢道:“我们……还走禁谷么?”李岩一笑:“不用了,眼下咱们穷得叮当响,还怕官军查吗?过潼关。” 大家一想也是,众人脸上又没刻着反贼二字,怕什么官军,于是一行人骑着马,乘着车,向潼关进发。 到了关前,众人顺利通过了关卡,离开了陕西,往河南而去。 在出了潼关之后,李岩与李敢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二人心中都是一个信念:我会回来的…… 用不说李岩等人入河南,再说秦军这边,那五十多人将李岩等三人逼入河去,也不敢肯定三人必死,但谷中林密,沿着河追又不可能,因此只得上马回去复命。 他们离城几里路时,摘去了面巾,为首的赫然竟是子义。 这些人进了城,子义径直来见白起。白起正在屋中看地图,见子义来了,忙问道:“要你办的事怎样了?” 子义点头:“已经办完了。特来交令。”白起点头微笑:“辛苦了,去休息吧。”子义一拱手,正要退出去,突然门外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涌进来二十多人,都是秦军,为首的正是范雎。 白起一瞧范雎到了,连忙道:“范相这么急,定有要事,坐下说。” 范雎突然一声冷笑:“不必了,这件事很快就可以说清楚。”白起一笑:“哦,是吗,那好,我倒要听听……”范雎瞧了一眼子义,问道:“子义,你今天急匆匆出城,是不是办什么事去了?为谁办事?” 子义拱手道:“回范相的话,为大将办事。”范雎道:“办成了吗?”子义点头:“幸不辱命。” 范雎转过来问白起:“子义的话,可是实情?” 白起点头:“是实情,是我要他去办的。有什么不妥么?” 范雎一声冷笑:“给我拿下!” 他身后的秦军士兵上前来,不由分说,将子义与白起按住,取出绳子就捆。白起感觉得到,这不是开玩笑,大怒:“范相,你这是干什么?”范雎道:“子义已经招了,你也不否认,我自然要捉拿叛贼。” 白起一声怒吼:“叛贼,谁是叛贼?” 范雎道:“自然是你,叛贼白起,意图背叛我大秦。”白起气得面色惨白:“你把话讲清楚,我怎么叛秦了?”范雎一挥手,从外面又捆进一个士兵来,正是跟随子义的。范雎冷然道:“你说说吧。” 那士兵瞧了一眼子义,又看看白起,垂下了头:“大将,督尉,我都说了,你们也别隐瞒了。” 白起咬牙道:“你招了什么?”那士兵道:“全招了,我觉得,这个事情,确是叛秦之举,本就不愿意去的。”白起怒目圆睁:“你在说什么?” 子义突然接口道:“大将,我来说吧。” 白起瞧了一眼子义,缓缓点头:“很好,你来说……” 子义道:“大将,你派我们去追杀李公子和李敢他们,我觉得确是不妥,他们毕竟有恩于我们,而且李敢还是我秦人,你连他也杀,实在有点……有点丧心病狂了……” 一听这话,白起全身剧震:“你再讲一遍,我派你去干什么?” 子义道:“追杀李公子和李敢他们啊……” 白起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瞪着子义:“你竟敢这么说,不是你请令要去探查白水城的敌情,我这才准许你出城……” 范雎冷笑一声:“事到如今,你再狡辩也无用了,先将白起押入大牢,好生看管,然后集合全军,将子义和他带出去的士兵,一并收捕,我有话说。” 众军不由分说,将白起推了出去。白起也不说话,只是看着范雎,范雎也瞧着他,二人的眼神交迸之间,激出了火花。 正文 第六十七章,罪魁祸首 不多时,秦军整队完毕,范雎派人押着子义与他带去的五十余人,来到队前,大声说道:“就在今天,我秦军中出了一件大事,大将白起,竟然丧心病狂,派人追杀李敢和李公子等人,究其原因,恐怕是李公子这次率你们战胜官军,威望大增,对他在军中地位有了威胁,才狠下毒手。如此行径,天理不容。我已将白起收押,你等若有疑义,可听听子义怎么说……” 子义被押到众人之前,他定定神,说道:“范相所说,都是实情,大将见李公子甚是英武,只怕日后压过了他,今日李公子一行人出城后,他就秘密令我带五十人马,在后追杀。还说事成之后,提升我为副将。我不敢违了他的令,只好带人追杀。请众兄弟原谅,此举实非我本意啊……” 范雎一扬手:“好了,罪魁祸首是白起,你只是奉令而行,眼下用人要紧,来人,给他们松绑。” 这些人的绑绳松开后,无不跪倒于地,谢过范雎。 队中突然有人问道:“范相,大将如此做法,应当如何处置?” 范雎沉吟了一下:“我的意思,先不要急着处置,这里面可能另有隐情,等我向大将问清楚了,再行决定,好不好?” 众军再无异议。 范雎安抚了众军,天色已是午后,他带着随丛走进大牢,来见白起。 牢里只有白起一人,范雎让所有人去门外等候,自己一个人站在牢门外,冷眼瞧着白起。 白起此时已经戴上了铁铐,他横了一眼范雎,并不做声。 范雎突然一阵冷笑:“大将,想不到你又一次败在我手里吧。” 白起微微冷笑:“是你,是你去追杀李敢他们的。” 范雎并不否认:“不错,这小子心机很深,留着他,日后定要盖过我,入主秦军。”白起道:“你这招一石二鸟之计,可谓毒辣,既除去了李岩,又除掉了我,从此之后,秦军只能奉你为主。” 范雎背着手长叹一声:“想我范雎,一世为臣,这回好不容易活过来,也该过一过人君的瘾了。眼下秦王生死未明,他若死了,一切好说,就算他没死,只要回来,我也会好好伺候他的。” 白起怒道:“你要弑主?” 范雎声音突然一变,厉声道:“谁是谁的主?算了吧,都快两千年了,眼下这位秦王,只不过是个狂妄自大的草民,反贼,明军势大,你以为他真能够恢复大秦么?痴人说梦!” 白起的语气如冰一般寒冷:“你杀了我们,自己恐怕也活不下去,你根本不会打仗!” 范雎微然一笑:“我虽然不会,子义会啊。秦军战法,他了熟于胸,而且绝对听命于我。有了我的谋划,秦军一统天下虽不可能,可是割地为王,也许不是太困难。” 白起冷笑:“那我就先恭喜先生了。” 范雎一拱手:“无论如何,那天在华阴城中,你回来救我,我很承你的情,因此,我不会让你受罪的。” 白起淡然道:“是啊,你会让我死得很安静,很安静……” 范雎面色如常:“说实话,我还真的不忍心杀你,要知道,前世我曾经用谗言杀过你一次了,谁能想到,两千年后,一样的情形,又重演了一次。只不过这次,是我一个人做主。” 白起道:“你终于有进步了,可喜可贺……” 范雎点头而笑,举步欲出,又回过头来道:“据我看,这次也不算恩将仇报,因为那回在华阴城,你的手上……好像抹了油!” 白起赫然抬头,盯着范雎,半晌才道:“你早就知道了?”范雎扬扬眉毛:“也不太早,回来的第二天,我洗手的时候吧……”白起道:“从那个时候,你就想杀我了!你藏得好深……” 范雎轻描淡写地道:“不错,只不过那时,秦王他们都在,我没有机会……而这次在华山之中,你居然没有发觉,每天晚上,我都很晚才睡么?” 白起的眼睛里闪出寒光:“你在挑拨子义与我的关系……” 范雎哈哈一笑:“不错,我大大的夸奖了子义,说以他的能力,足可以当大将的,为何要一辈子被你压在下面,你白起虽厉害,却墨守成规,秦军在你手里,早晚必败,不如交给子义。子义听了我的话,表示很感兴趣……” 白起长长出了口气:“你做得不错,运筹得当,下手果断,还能完美地善后,古之谋者,能做到这一点的,能有几人!” 范雎道:“大将此言,我一定永远记住,再见了,我的前世冤家……”说着他又给白起施了个礼,然后背着双手,一步三摇地离了大牢。 等出得牢门,回到自己住处,他招来子义,子义看上去十分兴奋,因为此时整个秦军,都掌握在他手里,他第一次拥有了秦军最高的兵权。 子义见了范雎,将声音压低:“范相,你去见白起了?” 范雎点头:“他已经明白了一切,不能再让他活下去了。今天晚上就动手,你带人亲自干。” 子义点头:“交给我吧。” 范雎吩咐道:“等夜深了再动手,记住,一定不要惊动任何人,事后,要做成白起畏罪自杀的场面,上吊而亡,就是最好的结局,总比他前世用剑自杀得好。” 子义一拱手:“您就瞧好吧。” 说完他转身要走,范雎将他拦住:“还有件事,需要你去办。”子义道:“愿听范相吩咐。” 范雎眼睛中闪过一丝寒意:“与李岩一起的那两个丫头,还有一个在城里,另外李敢在城中,也有相好的,一并除了,不留后患。记住,下手一定要干净。” 子义点头:“我会让她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掉。” 打发走了子义,范雎站在窗前,遥望着远处的悠悠白云:“赢政,你到底在哪儿呢?” 等到黄昏时分,子义带了十名心腹军士,来到老神仙的家,李敢与倩娘的事,秦军中很多人都知道,所以问出倩娘的家,也不费事。可等来到门口一瞧,铁将军把门,子义一皱眉,派人翻过墙去查看,等看完了,士兵回报,屋子里面好像收拾过了,有点凌乱,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子义一惊,感觉不妙,急忙派人去向邻居们打问,结果有人看到了,说午后时分,倩娘与老神仙坐着一辆马车走了,也许是出诊,不知去了哪里。子义连忙留下两个士兵在这里守着,自己带人赶往红娘子与小青的住处。 闯进门来一瞧,也是空无一人,又一打听,有人说小青姑娘午后一个人骑马,奔东门去了。子义连忙跑到东门,问守城秦军,这些人有的记起来,说是有一个小姑娘骑着马出城了。 子义暗中跺脚,他知道,李岩三人中定是有人没死,回来接走了倩娘和小青。眼下再想追,还到哪儿追去!只得先去杀了白起,日后就算李岩等人问起,也可以全部推在白起头上。死无对证,也怀疑不到范雎与自己。 想到这儿,子义率人直奔大牢,来杀白起。 等他们来到大牢时,已经入夜了,牢门口已经换上子义的心腹军兵,子义问了一句:“可有异常?” 那几个军兵齐声道:“没有。”子义道:“好好守着,不要放任何人进来。”说完带着人走进大牢。 白起靠在墙壁上,面色平静,子义等人进来,他也只是微微睁眼瞧了一下,便又闭上眼睛。子义让人开了牢门,走进牢内,一拱手:“大将,对不住了。”白起这回连眼皮也没抬:“无耻之徒,也配与我说话。” 正文 第六十八章,人心难测 子义轻咳两声:“你虽有战神之称,可时过境迁,不适合再领导秦军了。交给我,你可以放心,我必定复兴大秦。” 白起连一声也不吭了。子义知道早下手为妙,耽搁一刻,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数,于是向身后的军兵一摆手,几个秦军上前,两人按住白起的上半身,两人按住他的腿,然后又有两人,手执拇指粗细的绳子,缠住了他的脖子。 子义见准备妥了,轻声道:“大将,你上路吧。” 说着一点头,握绳子的两个秦军开始一头一个,用力拉起,就要将白起勒毙。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屋梁上传来一阵怪笑,所有人一惊,抬头瞧去,没等他们看清楚,梁上洒下一大片白灰粉,立时在整个牢房中弥漫开来,所有人都被呛到了,咳个不停,更有的人眼睛里也进了白灰,疼得高声大叫。 子义大惊,他知道这是有人要救白起,眼下已经顾不得做什么畏罪上吊的场面了,他拔出腰刀,摸索着分开那几个秦兵,向中间白起坐的位置搂头就剁。 可是已经晚了,他一刀砍下,居然砍了个空,白起已经不在那里了。 子义大叫道:“封住牢门,不要放白起走了……” 可是众兵已经被迷住了眼睛,哪能分辩出东西南北,只能摸索着向牢门冲去,子义冲到牢门处一瞧,不由得心头大惊,此时牢门大开,门外的几个秦军已经被打倒在地,翻滚**着,而白起,早已不见了影子。 子义一跺脚,懊恼不已,他知道,以白起的能耐,万一逃出生天,日后定会来报复,别瞧他嘴上说,时过境迁,白起已经不配称为战神了,可是从心底里,他还是怕得要命。毕竟白起打过的仗摆在那里,白起杀过的人,只怕比自己见过的都多,真要在战场上相见,自己十个捆在一起,也敌不过半个白起。 绝不能让他活着逃出华阴。 子义立时派人通知四门,紧闭城门,不放一人出城,然后急忙来见范雎。 范雎一听,也吃惊非小,急忙命令所有秦军出动,挨户搜索,务必要捉住白起,就地正法。 一时间,华阴城内乱了起来。 再说白起,他自己也糊里糊涂。当绳子套在脖子上的时候,白起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再一次的死了,而这次死,永远也不会再活过来。 他不怕死,只是恨,恨自己为何又着了范雎的道儿。如果说上次死,还有点冤枉,那么这次,真是活该了。 绳子开始勒紧,他呼吸开始困难,越发地透不过气来,就当白起认为自己必死的时候,突然屋顶上洒下一大片白灰粉,救了他一命。 按住他和正要勒死他的秦军士兵不约而同地放松了手,因为他们要揉眼睛,要捂鼻子,白起一直就闭着眼,所以双目无恙。可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白起感觉到身边落下了一人,这人将他拉了起来,冲出牢间,向大门跑去,此人脚步很轻,速度很快,当冲出大牢时,白起睁眼一瞧,眼前站着几个蒙面人,几个秦军士兵早被打倒在地,而拉着自己的人也是黑巾蒙面,看不到脸,只看到一对如水的明眸。 这些人丝毫不犹豫,一见白起出得牢门,便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背起他,转身就跑。一行人很快钻进黑暗的巷子里。 跑不多时,整个城中哨声四起,无数杂乱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看来秦军开始搜捕他了。 这群蒙面人并不惊慌,跑进一条小巷子,巷子里有道后门,打开后众人进得里面,又将后门紧紧关起,一直来到后院,进了一间草屋,这才松了口气。 洒白灰粉的那个蒙面人来到炕上,掀起褥子和席子,又掀开一块木板,露出下面一个洞,下面有梯子,看来是个地室。众人钻进去,那蒙面人又将炕恢复成原样。 就在这时,大门被擂响了,看来秦军前来搜索了。 那蒙面人换了装扮,前去开门,不多时,一伙秦军走到这间屋子,四下翻了翻,见没有藏人的地方,便出去了,在院子里又找了一通,没有任何发现,于是向主人道声叼扰,出门去别家搜了。 主人等了片刻,见已无人来搜这里,这才熄灭了灯火,假装睡下,暗中来到草屋,将炕上的木板掀开,顺着梯子走下地室。 此时地室中已经点上了油灯,有人已将白起的铁铐去掉,正在为他抚去头上身上的白灰,那主人走到白起面前,嫣然一笑:“白起将军,你受惊了。” 白起看了这人一眼,不由得愣住了:“吴姑娘,原来是你……” 此人正是吴心蓝,另外的几个蒙面人,是她手下的伙计。这些人都身怀武功,因此打翻那几个秦军,并不太费事。 白起尚不明白:“吴姑娘,你怎么会来救我?” 吴心蓝一笑:“实不相瞒,我是受张仪先生所托,观察你们秦军中的一举一动。” 白起心头一荡:“张仪先生?” 吴心蓝点头:“你们第一次离开华阴时,张先生曾来找我辞行,我没见他,于是他就投书给我,请我做你们秦军的锦衣卫。亏得他了,倒知道锦衣卫这个词,可见没少读书。我初时不愿意,因为你们一走,不知什么才能回来,后来听说秦军大败,张仪先生也不知是死是活,万一他要死了,那这封书信就是他最后的遗愿,所以我觉得,应该尽自己的一份力。所幸的是,你们很快就重新占了华阴,我就履行自己的承诺,观察秦军的动静。当你白起将军被定罪抓起来的时候,我很快就听说了,我觉得奇怪,你白大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啊。于是我就潜入大牢,没想到很快就听到了范雎和你的谈话。” 白起一惊:“我和范雎对话时,你就在牢内?” 吴心蓝得意地一笑:“我当时就躲在梁上,隐住身形,你们自然不知道。如果让你们发现了,我这二十年的功夫,岂不是白练了。” 白起长叹一声:“幸好你在,不然我的冤屈,再无第三人知道了。” 吴心蓝道:“以后你想怎么办?” 白起道:“此时的秦军已经认为我是叛徒,不会再收留我,而且只要见到我,必然就地正法,范雎一定下了死令。因此,我先要逃出华阴。然后再寻去处。” 吴心蓝道:“想要出华阴城,实在太难,因为你的样子,所有秦军都再熟悉不过了。只要一上街,必定被发现。” 白起突然冷笑一声:“要讲搞阴谋,栽害人,范雎这等纵横家们可称当世第一,无人能及。但要讲杀人放火,偷营劫寨,声东击西,瞒天过海,他做我的徒孙都不够格。” 吴心蓝道:“你有办法出城?” 白起道:“上天赐我不死,必可赐我逃生。只是这件事,还需要姑娘大力相助才成。”吴心蓝微然一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要我怎么帮,只管说。”白起道:“城中搜捕甚严,只有一件事,可以让他们无暇顾我。” 吴心蓝道:“什么事?” 白起道:“自然是明军攻城啊。”吴心蓝道:“你想要我去散布谣言?”白起点头:“这是其一,只要听闻明军要来攻城,范雎与子义必定会全力备战,不会再挨家搜捕我了。第二嘛,你需要如此这般……” 他低声交代了一番,吴心蓝连连点头:“好计,好计……我明天就给你办!” 第二天上午,范雎坐在县衙后堂内,一脸的凝重。 因为经过一整夜的搜捕,竟然没看到白起的影子,这家伙定然被人藏了起来,据子义所说,白起是被一伙人救走的,这伙人不像是秦军,很可能是白起私自结交的人。眼下子义还在率人搜索,相信白起不会逃出华阴城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斥候急匆匆地报来:有传言说,三边总督洪承畴将亲率人马,前来剿灭华阴,另外他还急令进入山西的几路人马经潼关,共同会剿。 范雎一听,大吃一惊,在陕西这段时间,秦军已经知道洪承畴的威名,而且他手下的曹文诏,贺人龙,左良玉等人,都是悍将,所率人马十分骁勇,一旦前来会剿,小小的华阴城,岂能抵挡。 想到这里,范雎急忙下令,多派斥候,去四方哨探,然后速子义前来商议对敌之策。 不多时子义来了,一听这消息,也吃惊非小,如果情况属实,华阴城绝不可守,一定要撤出去才能保全秦军。 可是,子义一皱眉:“眼下白起尚未捉到,万一趁乱逃走……” 范雎突然眼神一寒:“你说,这会不会是白起制造的谣言?要知道,救走他的可是一伙人,出来散布谣言,是很可能的。”子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范相说得对,极可能是谣言……”范雎道:“我已经派出斥候,多方打探,你仍旧在城中大力搜捕白起……” 正说着,突然有人来报,说有一个樵夫求见。范雎一愣:“他有什么事?”那秦兵道:“他说见到了我们正在搜捕的人。” 正文 第六十九章,各奔东西 范雎与子义同时站起:“让他进来。” 樵夫进来了,见了范雎急忙跪倒:“给大人磕头……” 范雎急问:“你见到了我们要抓的人?” 樵夫道:“正是,昨夜小人家里来了官爷,要捉一个人,说了身形相貌,今天早上,小人出城砍柴,在城南十里处,见到了一伙人,为首的很像是你们要捉的。” 范雎道:“那人什么样子?” 樵夫简单说了说,正是白起的形貌。范雎大喜:“他们可有马骑?”樵夫摇头:“没有,都只是步行。” 范雎急令子义:“带人马出城,让这樵夫一起去,务必不要让他再次逃脱。” 子义领令,带了五十名秦军,都骑着马,让樵夫带路,出了南门,直追下去。 马队从大街上的吴家老店门前奔驰而过,吴心蓝看得清楚,急忙来到后院见白起,白起听说子义已经出城去追了,暗自点头:“我们出城吧。” 外面早已准备好了,居然是一顶小轿,不多时,轿子出了吴家老客,向城西而来。吴心蓝骑着马跟在轿子边上,到了城门口,守门的秦军拦住,问道:“是什么人?出城做甚?” 吴心蓝道:“我婶婶,到城外的紫光寺上香。” 那秦军道:“我们要查看!”吴心蓝一手掀起帘子:“看吧……”几个秦军向里一瞧,果然看到轿子里坐了一个胖大妇人,脸上描眉画眼,涂的粉将近有一指厚,由于体格肥胖,几乎将轿子坐满了。 一见有人瞧她,那妇人用团扇将脸半遮住,还做出了一股娇羞的神态,几个秦军差点吐了,赶紧收回目光,一摆手:“走吧走吧……” 小轿颤颤悠悠地出了城,来到紫光寺外的一处林子里,那妇人由轿子里下来,脱去外裳,里面塞的也是衣服,因此看起来身形肥胖。 妇人接过轿夫的水袋,将脸上的妆洗去了,露出本来面目,自然便是白起。 这一招调虎离山,声东击西,确是妙计。 吴心蓝将马缰递给白起,又将衣服等包起来,放在马背上,问道:“将军欲往何处去?”白起淡然道:“我去寻找失散的秦军,如果上天顾我,最好能找到大王。那时候,我还要杀回华阴来的。”吴心蓝点头:“看来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不过如今兵荒马乱的,将军还要多加小心。” 白起飞身上马,然吴心蓝一拱手:“姑娘救命之恩,白起没齿难忘,容当后报……” 吴心蓝一笑:“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张仪先生吧。” 说到这里,她不由得笑容一僵:“但愿他还活着。”白起道:“我想,先生定然与大王在一起,只要找到大王,定可找到先生,告辞了!” 他手起一鞭,那马长嘶一声,箭射而去。 吴心蓝见白起走远了,这才吩咐几个轿夫由北门回城。 再说子义带着的人马,追出城南,樵夫与一个秦兵共乘一马,樵夫坐在后面,紧紧搂住那秦兵的腰,尚且吓得大呼小叫,看来不会骑马。 一行人追出十几里路,来到一处山坡,樵夫向坡上一指:“将军,我就是在坡上见到那些人的。”子义听了,带着人马冲上坡去,向下一瞧,坡下是一片茂密的野林,巨木参天,藤蔓密布,要是有人钻进去,还真不好找。 子义看了看身边的樵夫:“你看到他们进林子去了吗?” 樵夫点头:“他们就在林子里,我带你们去……” 说完一拍马臀,那马直冲下坡去,子义微然一愣,暗想此人不会骑马,如何敢打马狂奔,正想着,樵夫前面坐的那秦兵突然一声惊叫,卟嗵一声摔下马来。 再看那瞧夫,纵声大笑,策马冲向野林。 看他的样子,骑术还满精通哩。 子义大叫一声:“不好,上当了……追!” 说着一马当先,向樵夫追过去,众军紧随着他,只见樵夫来到林边,跳下马来,直钻进林去,三转两转,就不见了踪影。 子义看看这片林子,方圆足有数里,马也进不去,搜索起来十分困难,只得咬牙跺脚:“白起用的是调虎离山,他根本就在城中,快快回城……” 一行人马如飞一般,又跑回华阴城。命令四门严查一切人等,然后子义来找范雎,将事情一说,范雎脸色惨变:“看来他定是趁着你出城的当口,化妆逃出华阴了,白起这一走,真像龙归大海,再想捉他,难了。” 子义知道自己的事办得太糟糕,只好自己给自己打圆场:“白起逃走,后果也不一定无可收拾,要知道,他这一逃,罪名更可以坐实。终其一生,都背负叛徒的恶名,以后若是再抓到他,也不会有人为他开脱。而且陕西到处是乱贼,说不定他走不多远,就被人杀了。” 范雎叹息一声:“也只能如此期盼了……” 正在此时,有斥候来报,周围百里内,并无明军动向,而且经过多方打探,洪承畴还在西安,没什么大的动作,根本不像要来进攻的样子。 范雎与子义对视一眼,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明白了,这是白起的诡计,为的就是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最后范雎只得下令,加紧修筑城墙,打造军器,聚草囤粮,备战明军。同时派出军马,四下攻取周围各县,以扩大实力。 范雎很清楚,眼下陕西空虚,正是发展力量的好时机,一旦错过了,自己的称王之梦,就真的只是做梦了。 不提秦军,再说说李岩一行人,他们过了潼关之后,第二天就进入了河南境内。这里尚无农民军骚扰,还算安定。 李岩众人日夜不停,快马加鞭,赶往洛阳。这一天正快要走到渑池,突然看到很多百姓从大路上走来,这些人大都拉儿契女,有的推着车子,车子上放着日用物品,看上去十分狼狈。 小青上前一问,才知道,这些人是由济源逃难来的,因为有流贼来到了河南,已经占了几个县城,此时已经攻下了济源县城。而从山西尾随而来的明军,正在济源与农民军死战。 李岩听了,心头一惊,心想这些农民军怎么突然来到河南?难道是被官军追赶至此? 他猜得不错,这十余万农民军,就是被曹文诏追过来的。 自从曹文诏带领关宁铁骑进入山西追剿农民军以来,他每战必胜,杀得农民军闻风丧胆,只要一看曹字大旗,无不溃散。在一次战斗中,农民军的首领紫金梁王自用受了重伤,最后死在了济源,紫金梁一死,农民军更加无法形成合力,原来紫金梁活着的时候,统领各营,号称三十六营,各营都听他的号令,此时他一死,三十六营中的各营,群龙无首,四下乱撞,曹文诏利用这个机会,各个击破,消灭了不少营的农民军。 各位头领一瞧,山西已不可久留,又不敢回陕西,也不敢去直隶,只得掉头向南,进入了河南。 这一切,与李岩猜得一般无二。 只是曹文诏太厉害,让这一天来得早了点。 李岩意识到,用不了多久,河南也会成为战乱之地,农民军会在这片中原大地上到处攻杀劫掠,而随着农民军的增多,朝庭会剿的重点,也会随之移到河南。至于陕西,在近一段时间里,还是比较空虚的。 因此他必须抢在农民军回到陕西之前,夺回秦军的控制权。而最好的办法是尽快拉起一支队伍,回到陕西,在秦军面前将事情说清楚,揭露白起的阴谋。 到那时,就算白起抵赖不认,自己有兵在手,也不怕被他吃掉。 因此眼下最为主要的,是招到自己的兵。 李岩第一次感觉到,乱世之中,实力就是一切。要在乱世之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就只有强大起来。 他抬头瞧了一眼阴云密布的天空,远处传来了沉闷的雷声,这雷声经行天际,在云间回响,让听到它的人们担着心,不知道何时会有冰雹密雨砸在头上。 让这一切来得更猛烈些吧,让天公用雷,用雨,用风,用火,彻底洗刷一遍这早已污浊已久的大地,李岩坚信,只有如此,才能还人间一个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第一卷终 正文 第七十章,民军的危局1 李自成坐在堂屋里,面对着一个炭火盆,正在烤着火。他眉头紧皱,嘴唇上的胡须里还有落雪融化而成的细小水珠,正在凑成一大滴,将要滴下来。身上的雪虽然抖落,还是有不少渗进了那件青色棉袍里,要不是眼前这个火盘,一定会让他打几个冷战。 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在他周围,摆着二十来个板凳,七八个板凳围成一圈,中间放着同样的火盆。 十月的山西河南交界处已经落下了第一场雪,虽然不大,可也给人们带来了很多麻烦,天气骤然冷了下来,很多人都还没有棉衣,能熬多久,谁也不好说。 此时里屋的帘子一掀,走出来一个人,个子不高不矮,相貌不丑不俊,看起来是个非常普通的人,可是身上却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让人无论离得多远,都可以深切感觉得到。 他一出来,李自成立刻站起身,向他点头示意:“闯王……” 这位自然就是紫金梁死后,农民军名义上的首领,高迎祥,高闯王。 他与李自成的关系非常好,一定意义上来讲,李自成是他的部下。从外号上更可以看得出来,他是闯王,李自成是闯将。 高迎祥看看四周,笑了:“还是你来得最早。”李自成苦笑:“咱们虽然人多,可是号令方面,比官军差远啦。说是午时开会,眼下都过了小半个时辰了。”高迎祥一摆手:“各营都有很多事要忙,也怪不得这些掌盘子们。”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帘子一起,走进几个人来,高迎祥一指板凳:“闯塌天,曹操,八大王,混十万,你们都来了,坐吧。”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又等了片刻,各营的掌盘子们纷纷到了,二十余人将屋子坐得满满当当,气氛也不那么沉闷了。 眼见开会的人几乎到齐了,高迎祥这才干咳两声:“诸位兄弟,我高迎祥从不说废话,这次召集大家来,就是想办法,官军已经围了咱们快两个月啦,粮食几乎吃光,有的营连马都快宰完了,再这样下去,用不着打,自己就能饿死。诸位说说,有什么好主意,能冲出去?” 有的掌盘子开始叫起来:“有什么好主意?大家死冲吧,十几万人,奔着一个方向,就算用人垫,用牙咬,也能咬开一条路……” 其他有人不同意:“混天龙,你嚷嚷个什么,以前又不是没冲过,损失上千人马,连官军的营盘都接近不了,那帮龟儿子们挖的濠沟,设的强弩,筑的高垒,别说十万人,再多一倍,也冲不破。” 还有人叫道:“对啊,你混天龙厉害,自己带着人马打前锋去……” 混天龙也不示弱:“老子又不是没打过,哪像你鞋底光大爷,一见官军,跑得比谁都快……自己摸摸,卵子还在不在?” 一听他骂人,那位鞋底光受不住了,站起身来便要上前厮打,却被一个人按住,那人正是闯塌天刘国能。他怒吼一声:“都他妈属耗子的,就知道窝里横,有种的去和官军干一仗,死了也是条汉子……” 他一出手,混天龙和鞋底光都不言语了。 “曹操”罗汝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冲是不行的,官军就等着咱们去冲呢,得另想办法。” 八大王张献忠道:“还是按我说的,大家来个假投降,先走出包围圈,然后再接着反。” 闯塌天连连摇头:“不成不成,你得瞧瞧,是谁围着咱们。曹文诏,左良玉,都他妈是洪承畴手下混出来的,一心要咱们的命,要上供,得拿着脑袋去才行。” 张献忠微微一笑:“老弟先别急,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曹文诏日前已被调走,去守大同,对付后金鞑子了。眼下主事的,是一个从京城来的官,叫王朴,依我看,就是个雏儿……” 李自成点头:“老张的主意不错,可以试试。”众人一听他两位都这么说,也都纷纷点头。 高迎祥看了看,最后拍板:“时间不多,就这么定了,八大王,你手下会说的人多,这个差事就交给你了。多送金珠美玉,我这里所有的,回头都给你送去。”李自成也道:“我营里的也送过去。” 刘国能也不含糊:“我营里还有几个美女,眼下大伙儿饭都快吃不上了,也没心思动她们,干脆一并给王大人送去,让他受用吧。” 张献忠一捅罗汝才:“曹操,你营里宝贝也不少,别藏着,奉献一点吧。”罗汝才微然一笑:“我那里女人是不少,可个个是我的心头肉,没了谁,我都心疼啊。”众人一阵哂笑,大家都知道这位罗首领最是好色,营中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下百名美女,而且还有歌伎和舞乐班子,不打仗时,吹拉弹唱,玩得不亦乐乎。 罗汝才之所以造反,就是图个乐,就算朝庭招安,要他当官,都不乐意,他曾经说过,除了皇帝,什么样的官比我快活?眼下张献忠让他献美女,多半也是调侃,因为这两人的关系很好,开个玩笑也没什么。 高迎祥一皱眉:“行了,送女人太招摇,有几个就够了,还是多送金银,京城来的官嘛,送少了,人家看不到眼里。” 事情就这么定了,张献忠也没向其他掌盘子要钱,他知道,眼下这些农民军,除了他们几个之外,最大的营也不过几千人,根本没多少钱财。 散会之后,张献忠回到自己的营中,不多时,由高迎祥等营送来的金银珠宝都拉了过来,罗汝才虽然没献美女,可也送来了珍宝,加在一起足有好几大车。张献忠甚是义气,自己也没藏私,把家底全拿出来了,凑在一起,满满十几大箱子珠宝黄金,看得人眼花缭乱。 他非常清楚,这些宝贝就算不送出去,民军一旦被官军灭了,也要归人家所有还要搭上自己这些人的命。 在这一点上来讲,农民军比那些贪官污吏们开明得多。后来李自成攻打洛阳,福王朱常洵府中巨万珍宝,却不肯拿出来赏给军民,最终守城士兵哗变献城,福王的下场极惨,被农民军活活煮熟,与几只梅花鹿一起,做了一顿“福禄宴”。 当然,此时的农民军还远远没有这个口福,他们满脑子考虑的,不是吃别人,而是不被官军吃掉。 张献忠早已打探出那位京官王朴的驻防区域,这天夜里,他派了一小队人马,以文生徐以显为说客,前去送礼。 徐以显虽是个文士,却并不迂腐,非常有头脑,而且口才极佳,派他为使者,最是适合。张献忠自从自己拉队伍起事后,就非常重视对读书人的拉拢,他知道,一帮老粗凑成的队伍,最多只是流贼,要想干出一番大事业,还是要靠读书人的。 朝庭历来就把读书人看得很重,不是没有道理的。 徐以显自从跟随张献忠以来,一直被器重,凡事必和他商议而后行。因此这次的重任,非他莫属。 张献忠也不傻,没把珍宝一次都送去,只送了两箱子,另外叮嘱徐以显,还要多多贿赂王朴身边的人。徐以显自然明白。 接近了明军营垒,早被哨探发现,一问之下,徐以显说奉闯王的令,有要事求见王朴大人,这些人不敢怠慢,前去禀报中军。 正文 第七十一章,民军的危局2 王朴一听农民军有人前来,就知道对方想谈判了,他一想,谈谈也好,最好这些人可以快点投降,那么自己就可以交差了,这边的十余万人马,也用不着天天守在这里,劳民伤财了。于是他下令:放他们进来。 徐以显见了王朴,卑颜屈膝,说尽了好话,最后献上珠宝,说是闯王及各位头领孝敬的,只要肯答应他们投降,再奉上五倍于此的钱财。 王朴看了那些珠宝,心头大喜,一听对方求降,正是巴不得,而且还会有五倍于此的钱财,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金元宝,岂有不收之理。如此一来,对朝庭可以交差,对自己大大的不亏待,于是他当时就答应下来。 至于左良玉等队明军,他用不着听他们的,王朴在这里就是最高指挥官,一切都是他做主。 于是第二天夜里,五倍于昨的珍宝就送到了王朴大营。当然还有几位花枝招展的美人。王大人统统笑纳了。 另外,还有几箱珠宝分给了王大人身边的近侍,与手下的将领们,于是这些人在王朴面前无一例外的夸奖这些头领的义气,一致认为,这些农民军是真心投降,其意甚诚。 王朴为了表示朝庭的诚意,允许农民军放下武器走出包围,接受收编和遣散。 这个消息立刻就被左良玉知道了。他急得饭都没吃完,打马来找王朴。 王朴正搂着一个美人,准备好好xiaohun,忽听左总兵求见,心里老大不高兴,可是还得见,于是来到军帐中。左良玉生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猿臂蛇腰,看上去十分威武。 他一见王朴,就抢先道:“大人,听说你已经下令,准许这些流贼投降?”王朴点头,懒洋洋地道:“正是,流贼一降,天下便太平了,有何不好?” 左良玉道:“大人哪里知道,这些流贼狡诈多端,以前杨鹤在时,也曾降顺,可没过半年,又造起反来,流贼天性如此,岂能相信,唯有像洪总督一样,斩尽杀绝,方可永绝后患。” 王朴不听他说洪承畴便罢,一听他说起,气就不打一处来,暗想:你等处处抬高洪承畴,分明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就冲你左良玉这话,本官今日非受降不可。他打定主意,只是摇头:“哪里哪里,此一时彼一时,杨鹤在陕西用安抚之策,必不长久,那些流贼将朝庭的安抚银子花完了,必然要反,而今日不同,在我大明精兵连番剿杀之后,流贼早已经心胆俱裂,献表投降,乃是大势所趋,除此之外,再无生路。因此我料定,他们必是真心投降,不会有假。” 左良玉急得以手拍额:“将军若不听左某之言,必定后悔,一旦流贼出得包围,必定反戈回击,到时候一马平川,再想剿灭,难如登天了!” 王朴大怒,拂袖而起:“左总兵危言耸听,你这般拦阻,是不欲本官成大功吗?” 这话可就重了,左良玉不如人家的官大,一听这个,只得矮了半截,拱手道:“小将不敢。”王朴哼了一声:“还不退下!” 左良玉只得悻悻而退,出得大帐,他仰天长叹:“大好机会,被此人毁了,流贼一旦脱险,必成大祸。”他回到营内,下令全军人不解甲,马不离鞍,严加戒备,以防流贼偷袭。 高迎祥等人得到王朴的回信,十分高兴,虽然损失了上万两的金宝,但是能出得包围,东山再起,所失的一切,很快就会得回。因此他传令各营,加紧准备,收拾行装,准备冲出包围圈。 这天上午,王朴派来的接应官到了,高迎祥等人远接高迎,将来人接到帐内,又是送金,又是送美女,那人乐得几乎找不到北了,满口答应,军器马匹,尽可带到大营前交割,一切好商量。 双方约定,后天上午,开始受降。 酒足饭饱,送走了接应官,农民军开始整装拔营,就在这天晚上,十几营的全部人马秘密集结到黄河北岸,此时由于天冷,黄河已经结冰,经过查看,渑池县的野猪鼻渡口,结冰最厚,这里负责守卫的,是明将袁守权,他手下有三千明军,本来戒备森严的,可是由于王朴已经下令接受农民军投降,因此所有明军除了左良玉部以外,大都松懈了好多,眼下天寒,袁守权的军营连流动哨也没派,所有军兵全都钻进营帐烤火去了。 李自成率自己的老八队走在所有人马前面,人衔枚,马勒口,连马蹄都用棉布包上,走起来没什么声音,很快就接近了明军营寨。远远一瞧,明军守备极为松懈,李自成暗喜,他吩咐人马散开,从四面包围明军这三千人马,尽可能地摸进大营,速战速决。 他手下的大将刘宗敏拔出大刀,发下命令,一万人马分为四队,开始包围上去,不多时就完成了合围,李自成摘下自己的宝雕弓,射出一枝响箭。 随着响箭飞上半空,老八队的人马一齐发作。 这些人大部分已经摸到明军大营里面,就伏在军帐边上,一听到响箭,他们用刀割破帐布,猛冲进去,见人就杀,遇人就刺,惨叫声立起。 明军士兵大都已经就寝,哪里想到会有人暗夜中摸进来大砍大杀,绝大多数还没醒悟过来,就被杀死在被窝里,有的惊醒一些,跳起来要摸刀,刀没摸到,已经被乱枪搠死。 一时间,明军大乱,有的营帐被炭火盆点燃,整个营地火光大起。 袁守权晚上多喝了几杯,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骚动,急忙拔刀在手,冲出大帐来看,他刚一露头,迎面正碰上袁宗弟,此时的袁宗弟已经杀红了眼,也不管与袁守权五百年前是一家的情谊了,搂头就是一刀。袁守权总算手疾眼快,横刀一封,将对方的刀挡住,却不防袁宗弟抬腿一脚,将他蹬回大帐去。 袁宗弟也不追杀,抢过一根火把,将大帐点着了。袁守权急往外闯,被几个民军冲上前去踢倒在地,乱枪搠死。 袁守权一死,明军失了首脑,更无法抵抗,想突围,又被团团围住,没奈何,只得拼死一战。可是敌不过民军众多,只不到一个时辰,除了个别的逃走之外,大部被歼。 李自成命令快速打扫战场,然后从冰上渡过黄河。 只一个晚上,十余万农民军从野猪鼻渡口踏着坚冰,越过黄河,进入河南。这下子可不得了,像是黄河决开了口子一样,农民军遍地攻扑,河南各县纷纷失陷。一时间中原大震。 那位王朴将军还在做着美梦,第二天却得到飞报,说农民军已经飞渡黄河,跳出包围圈了。 王朴真是做梦也想不到,农民军会给他玩这一手,急忙派人去探,结果回报说,原来农民军的营地,早已经空无一人。 王朴如同丢了魂一样瘫痪在地,他知道,自己的小命就要完了。 果然没过几天,圣旨就到了,将王朴押回京城治罪,同时朝庭还下了一道旨意给左良玉,要他务必追歼农民军。 左良玉早就憋了一肚子气,自从王朴不听他的劝告,一意孤行之后,左良玉就意识到农民军的假投降之计很可能奏效,必然会趁着官军松懈时突围,可他并不知道高迎祥会选择在哪里突围,突围后去哪里,因此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如今知道了,这些反贼居然偷偷地渡过黄河,去了河南,左良玉冒出一头冷汗。 他知道,河南一地,承平日久,已经多年不动刀兵了,这里的人们,不知弓马为何物,不知厮杀为何事,天天都是舞文弄墨,吟诗作赋而已。一旦反贼进了河南,必然攻城克地,无可阻挡。因此左良玉命令全军,立刻进发,追赶农民军。 正文 第七十二章,民军的危局3 左良玉想的果然正确,高迎祥等人率军一进河南,立刻像是进了天堂一样。这里的官军乡勇,未战先溃,州城府县,一攻即下,而且各地士绅十分富有,家中有的是金银财宝,农民军所到之处,破城无数。 到此时,农民军在河南的日子,真是无比幸福,可是幸福总不会长久,左良玉已经快马加鞭地追来了。 首先撞上左良玉的,就是那位混天龙。 这天他带着人马,洗劫了一个大镇,正喝酒庆功,探马来报,有官军出现,就在北边十里外。 混天龙哪知道是左良玉,问探马:“官军有多少人马?”探马回答:“也就四五千人吧。不过大部分都是骑兵,看上去很凶猛。” 混天龙一皱眉头,他自己手下也不过六七千人,能打仗的,也就五千左右,与敌军相仿,于是混天龙当机立断,下令:撤! 可是他已经撤不了了。左良玉一马当先,已经杀了过来。 顺便说一下,左良玉在官军中,是最善于射箭的,此时他骑着白马,腰挎两张硬弓,马背上装着两斛箭,每斛六十枝,尽都是带倒刺的狼牙穿,这种箭只要射中了,想起下箭来都不容易,只能硬扯,连皮带肉下去一大块,人不死也得废。 此时混天龙招集起人马,刚要向南撤下去,就听到远处似乎有隆隆的雷声,抬头一瞧,北方黑压压的一大片,无数顶黑色头盔闪着乌光,正是官军。 混天龙大叫一声:“快退……” 叫声未落,身边掌旗的亲兵惨呼一声,落马而亡,后颈上中了一枝箭,将脖子整个射透了。 这一箭正是左良玉射的,他一挥手,明军在马上乱箭齐发,飞蝗般射进农民军队伍里。 混天龙的队伍被突如其来的这阵箭雨射晕了,至少倒下了上百人,其余的人还没有列开队形,左良玉的人马已经突进来了。 三千黑甲骑兵,如同乌龙闹海一般,搅进农民军中,这些骑兵训练有素,冲突自如,一经突入,立刻分为三队,两个千户分率左右两军,向两边冲杀,左良玉自领中军,中宫直进。农民军被马踏刀砍,一片片地倒下。 混天龙知道不好,再集结队形已经不可能,他没想到左良玉来得这么快,自己丝毫没有反应的功夫,人马就被切为数段,不能呼应。 他只得咬牙切齿,恨恨连声,然后招呼亲兵随着自己后撤,很快他身边就聚拢了几百人,都骑着马,随着他向南飞逃。 可是后面的官军紧追不舍,左良玉带着自己的卫队,看准了混天龙,直追下来,他知道此人定是贼首,擒贼擒王,绝不能让他跑了。 于是混天龙带着几百人飞逃,左良玉带着卫队,约有一百余骑,紧紧追赶。 一边追,左良玉一边开弓放箭,他箭法如神,每一箭射出,必有一人落马。混天龙听着身后的惨叫声不断,怒喝道:“他娘的,你们手里的弓箭是拿来玩的吗?”那些亲兵急忙摘弓搭箭,回射官军。 可是他们的箭术就差得远了,一通乱箭之下,只射倒了几个官军。 左良玉则瞄准了这些执弓的农民军,一箭一个,吓得那些人不敢再射,伏在马上猛跑。可是他们的马毕竟不如官军的马快,不多时已经追得很近了。 混天龙知道早晚会被追上,他回头瞧了瞧,明军只追来了一百多人,比自己少一倍,大家都是骑兵,怕他什么。于是他大声喝骂,要亲兵们勒住马,准备回身决战。 一见混天龙返回身来,左良玉知道这股反贼要拼命了,他也将人马扎住,命令拔出马刀,准备冲击。 双方相隔半箭之地,都是气势汹汹,一方占了人多,一方则是兵精。 混天龙舞刀在空,吆喝一声,二百多人一齐抖开缰绳,向明军冲过来,左良玉不慌不忙,对身边的两名总旗下令,要他们各率二十人,左右驰开五百步,然后再猛冲敌阵。 这两名总旗领令,各领二十人奔驰而去,混天龙不明白,以为这些明军被吓跑了,哈哈大笑,手下的亲兵也来了精神,面前的官军只有六十多人,几乎是四个打一个,必胜无疑了。 左良玉带着这六十余人,迎着民军冲了上去。双方的人马刚一接触,只见马头对撞,马蹄飞扬,夹杂着沉闷的战马倒地声,不绝于耳。而两方面的士兵则开始了短兵相接,雪亮的马刀狂舞乱飞,金铁相击,响成一团。 混天龙带着五个亲兵,围住了左良玉,他已知道左良玉箭射得极准,而爱用弓箭的将官,一般来讲对于兵器就不在行了,因此他满有把握将此人生擒。 可是他想错了,左良玉的大刀并不次于他的弓箭。 左良玉膂力惊人,可以拉开数百斤的硬弓,因此他用的大刀也不寻常,刀杆三尺长,刀头也有三尺长,通体铁制,不会折断,舞动起来呼呼带风,威势惊人。左良玉身材高大,臂长手长,再挥起三尺长刀,混天龙虽然有六个人,可谁也近不得身。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亲兵扑得近了些,被左良玉一刀将半条手臂卸了下来,带着血光飞上半空。这样一来,其余人都吓了一跳,攻势一缓,被左良玉冲出了战团。 几个明军冲上来保护着左良玉,一个明军问道:“总兵,另两队人怎么还不来?再撑一会儿,怕撑不住啊。” 左良玉冷笑一声:“区区几个流寇,你们还挡不住吗?挡不住的话你们先撤,老子一个人打也不怕。” 众明军一听,无不气填胸膛,纷纷大叫:“总兵为何小看我等!”一边大叫一边拼命厮杀,气势一盛,将竟多于自己几倍的农民军杀得后退几步。 就在这时,事先跑开的四十多个明军开始冲了回来,一队在左一队在右,猛冲敌阵。 左良玉虽然没读过书,不识字,但对于兵法,倒是无师自通,懂得“以正合,以奇胜”的道理。自己带着部分人马正面迎敌,算是以正合,而分出两支人马,突然偷袭,算是以奇胜。 这场战斗虽然规模不大,可足以看出左良玉不但作战勇猛,而且喜欢使诈,这样强大的敌人,混天龙自然不是对手。 他的二百多亲兵被明军一冲,立刻被分割开来,首尾不能相顾,虽然人多,竟然被包围了。 混天龙没弄明白,自己这一仗是怎么败的,可是他已经明白,再不逃,就要人头落地了。于是他这一次没打招呼,单人独骑掉头就跑。 左良玉岂容混天龙逃生,他面带冷笑,摘下硬弓,搭上狼牙箭,等着混天龙跑出将近五十步了,却不发射。 原来混天龙也极是狡猾,他骑马逃走时,绝不起身,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只留给后面的人一个屁股,这样的话,就算射中了,屁股上肉多,受伤也不会重,更不会落马。 他想得很周到,可唯一没想到的是,左良玉不但会射箭,而且会射连珠箭。 左良玉等他跑出六十步外,猛地一抬臂,弓开如满月,箭走似飞星,只见一道寒光,狼牙箭飞出,不偏不倚,正射中马臀。 那马中箭后,一声惊嘶,人立而起。 就在此时,左良玉第二箭已经到了,由于混天龙的马立了起来,因此混天龙的后心不得已便露了出来。 一箭穿心! 混天龙在掉下马背之前,就已经死了。这一箭正好射穿他的心脏。 正文 第七十三章,少年的危局1 一见首领被杀,那些亲兵纷纷四散奔逃,左良玉追杀了一阵,收兵而回。 杀了一个混天龙,左良玉自然不会收手,他继续追击,连战连胜,歼灭了数股农民军,几个首领如下山虎,冲天鹞,小仁贵,刘备等,都被他杀死。 不过左良玉并不开心,因为这些股农民军,都不是他重点的追歼目标,他最希望的,是击败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这些人,在他眼里,只有这些人,还可以一战。 可是他始终找不到这些人,有时候探明了位置,等赶到时,对方早走了,令他只能拿一些无名之辈出气。 此时的几位农民军首领,已经分兵了,这是对付官军的老办法,十几万人马分成几大股,四面出击,到处点火,官军只能扑一路,叫你不能聚而歼之。 李自成与高迎祥是一路,攻入湖北,张献忠与罗汝才一起,准备进入四川。 然而就当张献忠与罗汝才走到南阳时,发生了一件看似很小的事,而就是这件事,将之后的历史完全改变。 熟知明史的人都知道,张献忠与罗汝才进攻四川未能成功,被当地土司秦良玉杀败,后来又会合了高迎祥等民军,不料却误入车厢峡,被团团围住,差点没饿死。之后再次诈降陈奇瑜,再后来荥阳大会,农民军跑去挖了凤阳的朱家祖坟…… 一切的一切,都将在后面的时间里慢慢展现。 可是这件事的出现,却将历史完全打乱了。而我们的故事,事实上也正是从这里,才开始的。 南阳城外,有一条河,叫做白河。这条河流经襄阳,一直汇入汉水。张献忠听过三国演义,他觉得这条白河,就是诸葛亮火烧新野的时候,派关羽堵住的那条河,演义里说,关羽将河水截起,水高数丈,等到夜里曹军败退到白河下游的时候,再将河水开口,于是曹军溺死者无数。 由于有了演义的知识,张献忠每过河时,都要派人打探,看看上游是不是有官军截住了河水,准备淹他。 这次也不例外,探过之后,斥候回报说,上游并无官军的影子,张献忠与罗汝才放了心,准备渡河。 最近最大的渡口,叫风陵渡。 数万人马声势浩大,四下里找船,不到半天,就找到了上百条船,于是一声令下,开始渡河。 白河并不宽,因此人马渡得很快,只一天功夫,数万农民军就过了白河,继续向西走,进入了伏牛山。 张献忠与罗汝才并没有来过伏牛山,甚至只是向当地人打听,才知道这座山,等他们进入山中之时才发现,好一座险恶的大山。 但见层峦叠嶂,奇峰突起,峭壁如削,崖险沟深。他们只是沿着山边进军,就已经感觉到山的险峻,如果进了山,数万人马不知要走多少天,才可能走出去。 罗汝才与张献忠并马而行,一边看山,一边不住地赞叹,都觉得这是座好山,日后一旦打了败仗,尽可以钻进伏牛山中,休养生息,以图再起,官军就算想追,也徒劳无功。 人马向前开进,正在通过一道大谷,罗汝才对于险恶的地形十分小心,斥候早已派出去,探明白这道谷没有伏兵,这才敢开进来。 大队人马走着,前锋已经过去,张献忠与罗汝才率着中军,进入了谷中,就当他们走到谷中央时,突然由谷壁两侧传来了号角之声,呜呜…… 随着号角,两侧的山腰上突然出现了伏兵,也不知有几百人,这些人没有穿官军号衣,都是普通百姓的衣服,有的手里有兵器,有的没有。 这些人一出现,立时把张献忠和罗汝才吓了一大跳。 他们所处的这道谷,谷底狭窄,呈现出个漏斗形,一旦上面的敌军扔下石头滚木,躲都没处躲,因此张献忠急忙大叫:“快冲出去,冲出去……” 可是谷底太窄,人马又多,像挤在小胡同里一样,哪能走得顺畅,听了张献忠的命令,人马乱涌,一时乱成一团。 张献忠与罗汝才对视一眼,都心想:完了,敌人只要攻击,自己与身边的人马,必死无疑。 可是等了片刻,不见上面的人有任何动作,那些人好像看热闹一样,就瞧着他们,既不放箭,也不扔石头,有的人瞧着底下乱成一团的人马,还不住地笑。 张献忠与罗汝才都弄不明白了。 此时就听山上有人喊:“下面是张献忠张大哥么?” 张献忠一愣,暗想我在河南没有熟人啊,难道是另一路的民军?于是高声对答道:“你是哪一位?”上面的人回答:“小弟是李敢啊,记起来了吗?在华阴城中……” 一听这话,张献忠大喜:“李敢兄弟么?老哥在此!”说完了对身边的人马道:“用不着惊慌了,是自己人。” 然后又抬起头来喊道:“这地方不好说话,等我出了谷,安了营,咱们兄弟再好好会会……” 李敢回应了一声,带着人也向谷外走去。 等到双方都出了谷,来到了平坦之处,张献忠与罗汝才这才完全放下了心,吩咐扎下大营休息,不多时,李敢带着自己的人马来了,约莫有五六百人,为首有四匹马,李岩与红娘子在中正,李敢与小青在两侧,走向农民军的大营。 张献忠与罗汝才早在大营门前迎候了,张献忠与罗汝才关系不错,他向罗汝才说过,自己有华阴城大牢中有个兄弟,武艺了得,也是造反队伍中的一员,那支造反的队伍自称为秦军。 双方见面,做了引见,张献忠早就见过李岩,自不必说,六个人一块进了大帐,这才坐下细谈。 张献忠问李敢,如何到了河南,李敢长叹一声,也不瞒着,将自己的事情完完本本地说了。 自从他与李岩等人来到河南后,知道农民军也进了河南,很可能张献忠就在其中,于是几个人按李岩的计划,先赶往洛阳,李岩的家里。 等来到家门一瞧,李岩大吃一惊,自己数月未归,自己的家竟然已经换了人,他急忙去问左右邻居,那些邻居一瞧李岩,无不大惊,以为见了鬼,幸好是白天,李岩身后又跟着不少人,这才知道他是人非鬼。 邻居们向李岩说起他家的惨剧,原来李岩出事后,李父多方寻找,始终未见儿子的踪迹,后来通过官场的关系,终于查到了那家黑店,拷问之下,贼人说确实有这样的一个少年,被他们追得跳崖了,估计已经粉身碎骨。 如此一来,李家上下如同五雷轰顶,李岩是独子,一门的希望都在他一人身上,如今落得这个结果,李母最先倒下,不几天就思儿心切,命入黄泉,李父也一病不起,挨了两个月,也没能挺过来。 李家主人一死,剩下的家仆们分了家中财物,四散而去。李家一户远房亲戚前来继承财产,也只剩下一座空宅,这亲戚不愿在洛阳居住,于是就将宅子卖了,得了银子回乡。 至于李氏夫妻,由生前好友埋葬在了洛阳城外。 正文 第七十四章,少年的危局2 李岩探得坟墓所在,自有一番祭奠,不在话下。按当时的礼法,李岩应当守孝三年,这三年里,不离洛阳,李岩也是这样想的,他是孝子,由于自己的原因害死了父母,双亲死时,他没在跟前,而死后守孝,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如今情况不同,真要守孝三年,还不知要发生什么变故。李敢与红娘子等人如何自处?因此李岩决定,守孝四十九日。 李敢与红娘子等人,也没敢劝,这是人之常情,不得违背。于是大家一起动手,在坟前搭起一间草屋,以供李岩守孝。女孩子自然不能陪着李岩,只是李敢与他同住,红娘子她们在城中客店中歇下。准备在洛阳先住些日子,再想去处。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当李岩在坟墓边上搭起了草房,准备守孝之时,一场意外事件,令他陷入了极大的危险。 李岩归来之事,在洛阳城中兴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大家很快都知道了,李家的朋友纷纷来安慰他,这些朋友多是有钱有势的,手下随丛也不少,而这些随丛中,有一人正好去过华阴,在那里,他见到过李岩。 此人随自己的主人来看望这位李信,第一眼看到时,此人大惊失色,虽然主人叫这少年的名字是李信,可明明就是华阴写讨明檄文的李岩啊。 他怕看错了,就不住地上下打量,就在这时,雪上加霜,李敢来了。 这随丛当然也见过李敢,此时一见二人都出现了,毫无疑问,他们就是造反的秦军。 这位随丛在初时的吃惊之后,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于是他连夜到洛阳府衙中告密。 洛阳知府一听,那位写讨明檄文的李岩,竟然就是李精白的儿子李信,初时不信,可是经过细问,觉得甚有可能,眼下李精白已经死了,人死茶凉,动他的儿子也不算什么,况且,如果自己不捉,日后被别人捉了,自己也会落个失察之罪,因此,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怎么样,先捉了再说,就算捉错了,大不了一放了之。 想到这里,知府下令,连夜缉捕李信,还有那个叫李敢的反贼。 手下差人出得城来,要捉二人,可巧了,李敢这天没陪着李岩,去城里看望倩娘父女,天晚了没回来,李岩只一个人在。这些差人来到坟墓前,围住草屋,冲进去三下五除二,将李岩捆了起来,想捉李敢时,等了半夜,李敢没回来,这些人不敢耽搁,左右李岩是主犯,于是就押着李岩回到府衙。 这下子整个洛阳城都轰动了。 李精白大人的儿子,居然是个反贼,还写下了讨伐朝庭的檄文,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立刻传遍洛阳。 红娘子她们很快就知道了,无不大惊。李敢暴跳如雷,就要闯府衙,救出李岩,红娘子当然阻住了他,一个人的力量,无论如何是不够的。李敢便问:“你有何办法?”红娘子想了想:“劫狱是肯定的了,我们还需要联合些人马。” 李敢连连摇头:“洛阳这地方,我们人生地不熟,哪里去找人马?”红娘子道:“我看那些李家的朋友都很有势力,找他们帮忙。”李敢道:“这可是造反,他们非但不会帮,恐怕还会将你我捉起来献官。”红娘子一笑:“李大哥说得对,这些人并不可靠,可我有个办法,让他们不敢不从。” 李敢知道这丫头鬼门道多,就拿上次下蒙汗药来说,当真是兵不血刃,可这次在人家地盘上,不知她又有什么主意。 红娘子也不说破,与小青计划了一番,夜里开始行动。 李敢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有什么好办法,只得干等着,直等到黎明时分,两个丫头才回来,看样子都有点兴奋,红娘子对李敢道:“一切都办妥了,今天晚上子时,至少会有几十人在这个客栈后院里集合,到时候由你率领,我们去砸牢反狱。至于李公子那里,已经有人去透话了,另外大牢里也有狱卒做内应,到时候开了牢门,救人出来之后,我们直奔北门,有人会开了城门,放我们出城。” 李敢上下打量红娘子:“乖乖,一夜功夫,你就安排了这么多?” 红娘子很得意:“我说过,李家的那些朋友,都很有势力。”李敢问道:“那你是怎么让他们听你话的?”红娘子诡诡地一笑:“这个嘛,以后再说。眼下我们要去休息了,今天晚上,绝对无法再睡了。” 李敢半信半疑,可人家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深问,只好等着天黑。这一天,客栈里人来人往,也探听到不少关于李岩的消息。 有的人说,李岩已经招供了,那篇檄文确实是他写的,但却是迫不得已,人家秦军的刀架在脖子上了,不写就是一刀。为了保命,他只能写。 由于招供顺利,洛阳知府也没拷打他,只是让李岩画了押,然后关进大牢里,自己则上书开封,请河南巡抚决断。 公文已经送出,只等回信,于是李岩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了。至于那个同伙叫李敢的,很可能已经得知李岩被抓的事,逃之夭夭了,李敢是个小人物,不值得兴师动众,因此洛阳知府也没理会。 这个看似小小的疏忽,将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当然,洛阳知府不会这么想。 李敢去见了倩娘,想让她们父女二人不要跟着行动,就先在洛阳城里定居,倩娘却道:“我们和李公子一起来的,你们救了李公子一逃,我们还能呆下去么?还是一起走。”李敢一想也是,只得答应后半夜来接她们。 很快天就黑了,李敢好容易挨到了接近子时,再也躺不住了,来到后院,偷偷开了后门,此时红娘子与小青也到了,三个人就站在后院等,不多时,三三五五的人都来了,这些人身上都暗藏着家伙,看到红娘子等三人,也不说话,自动地站在那里。 子时到了,院子里果然站了四五十人,这些人虽不说话,可是眼睛里都冒着兴奋的光,仿佛饿了几天的人就要去吃宴席一样。 李敢轻声问红娘子:“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兴奋?” 红娘子道:“他们都是李家那些朋友家中雇的打手保镖,这些人只认银子,他们的主人告诉他们说,只要跟着我们一晚上,就有数不清的银子可以拿。条件是这一晚上要听我们的。而他们的主人,不承认知道这回事。” 李敢点头:“可万一他们不听,怎么办?” 红娘子道:“那就一两银子也拿不到。” 李敢暗笑:“可我们是去救人,哪有银子给他们?”红娘子诡诡地一笑:“救人是我们的事,他们是去抢劫府库……”李敢恍然大悟:“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红娘子点头:“正是,那个时候就算这些人被捉了,他们的主人也是安全的,因为是这帮人私自组织的行动,与主人无关。而且这些人一旦被捉,其主人也会保他们的。不会被杀头。” 听了这话,李敢十分佩服红娘子的心机,暗想这小丫头好厉害,这样的主意,老子就算有十个脑袋,每个脑袋都想破了,也想不出来。 看看人到齐了,李敢低声发令,众打手拔出短刀,紧随着李敢等三人,出了客栈,直奔府库。 洛阳城里的府库有好几处,分为银库,武库,粮库等等,其中银库在府衙中,守卫森严,武库在驻军的大营里,也一样不可能劫得了,只有粮库,因洛阳周围还算太平,守卫不多,因此红娘子率领这些人直奔粮库而来。 有人知道那是粮库所在,就问红娘子:“那地方没有银子,都是粮食,劫了也没用。”红娘子道:“你知道声东击西吗?不懂就闭嘴。”那人不敢再开口了。 红娘子等人到了粮库外,一声呼喝冲过去,将守兵打倒在地,然后开了粮库门,开始放火。放起火来之后,又快速地溜走。 粮库起火,城中立时乱了起来,知府与洛阳城内的驻军都得到了消息,知道有人捣乱,怕是反贼进城,急忙调动官军,前来扑火。 正文 第七十五章,少年的危局3 这里一乱,红娘子等人直奔府衙而来。此时衙中的差人大都派出去救火了,衙中剩下的人不多,李敢带着这四五十人,冲破大门,向银库就闯。 李敢大声叫道:“后院中便是银库,大伙儿抢啊……” 那些人一听,立时像饿狗见了肉骨头,哪还管有没有人领头,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跑向后院。 而红娘子,小青和李敢则趁机钻进了黑暗中,潜向大牢。 此时城中越来越乱,已经有差人去禀报知府,说有贼人抢劫银库,知府大人这才明白,烧粮库只是虚张声势,贼人真正目的是银库,他急忙命令手下差官衙役回救银库。 这个时候,李敢等三人已经来到了大牢外,红娘子见牢门前站着五六个狱卒,并不知道哪一个是内应,此时也无暇顾及了,三个人冲上前去。 那些狱卒一见来了三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竟像是要劫狱,不由得呵呵大笑,几个狱卒刚要迎上前来,就觉得脑袋被狠狠砸了一下,立时晕了过去。 打晕他们的是后面的两个狱卒,不用说,这两个就是内应。他们在牢门上敲了几下,里面开了门,迎接红娘子他们进去。 一行人进了大牢,早有接应的狱卒开了李岩的牢室,去除了铁镣等物,李岩向李敢等人一笑:“我就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 几个人给李岩换上狱卒的衣服,随后又将所有牢门打开,放出了所有人犯,然后在大牢内放起一把火来。 李敢觉得好笑,这一次劫狱,与上次在华阴城救自己时,几乎一模一样。 大家放起了火,然后就准备出城,他们趁乱回到客栈,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马匹,红娘子与小青还提了几个包袱,不知装的是什么,放在马背上,众人来接倩娘。 那几个接应的狱卒也跟着,李岩问道:“几位大哥可以回避了,不然有人看到你们和我一起,会连累你们的。”一个狱卒笑道:“洛阳城我们是不能住了,有人已经给了我们不少银子,让我们干完这事后,就远走高飞。”李岩一想也是,便没多问。红娘子暗笑,她当然知道是谁给狱卒银子的。 一行人接了倩娘父女,红娘子带着头,直奔北门而来,等到了城下,墙上早有人看到了,不多时跑下五六个明军,为首的道:“姑娘来了,跟我走!” 众人来到城门前,看着那几个明军开了城门,放他们出城,红娘子走在最后,问道:“城上都是自己兄弟吗?” 为首的那明军道:“都是,不相干的人,我都打发他们去救火了。” 红娘子莞尔一笑,扬鞭打马,出了洛阳城。 一行人不敢停留,出城之后便纵马狂奔,一直跑出了数十里,这才停下。那几个狱卒向红娘子一拱手:“姑娘,在下等就此别过了。”红娘子也拱手道:“害得几位大哥不能在洛阳城中住下去,是小妹的错。”一个狱卒道:“姑娘可别这么说,李公子在洛阳可称得上一等一的好人,经常救济穷人,他下了狱,我们心里都很气愤,就算没有银子,我们也心甘情愿救他出来。” 一个上了点年纪的狱卒笑道:“李公子文采风流,红姑娘巾帼英雄,两位可称一对璧人,今后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到那时功成名就,珠联璧合,小人还要讨一杯喜酒喝呢……” 几个狱卒闻听,无不大笑,向李岩一拱手,扬鞭飞马,上了另一条路。 红娘子听了,脸上飞红,一声不敢吭,只得低下了头去,以后抚摸马头,李敢,小青与倩娘都暗自窃笑,最后李岩干咳几声:“咱们……咱们还是赶紧上路吧。” 李敢道:“咱们去哪儿?” 李岩想了想:“我这一逃,洛阳府一定发下海捕公文,四处缉拿。因此无论去哪儿,都会有危险,除了一个地方。” 小青问道:“什么地方?”李岩笑了:“有农民军的地方。” 大家都笑了,红娘子隐去了脸上的红霞:“据说,他们在北边,孟津,渑池都有农民军,可却不知道李敢大哥的结义兄弟在哪里。” 李敢叹息一声道:“是啊,我可真想见他。” 李岩道:“一定会见到的,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要做点事情。” 小青问:“什么事啊?”李岩道:“拉起自己的人马。”小青道:“我们为什么不先去找那个张什么忠,然后向他借人马呢?” 李岩道:“如果我们就这几个人去了,你想有人会看重我们么?这些农民军历来都是看重势力的,谁势力最大,手下兵最多,谁就是头领,我们手下无兵无将,就算借到兵,那些人也不愿意跟随我们,必然不听号令,压服不住的。” 红娘子点头:“说得对。可是眼下,我们去哪里招兵呢?” 李岩想了想:“农民军还没有深入河南腹地,因此越是两省交界处,他们越有可能去,我想我们可以去河南与陕西交界的地方,那里也受了旱灾,招起兵来容易些。” 李敢道:“我们招兵,以秦军的名义么?” 李岩摇头:“既然要干,就干大一点,眼下农民军最有名的是闯王高迎祥,我们就以他的名义去招兵,走吧。” 李敢有些疑虑:“我们无钱无粮,怎么招得上兵?” 红娘子一笑,从马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叠金叶子:“李公子的朋友,有钱有势,劫狱都不在话下,要他们点金子,更是小事一桩。” 李敢一挑大指:“姑娘果然厉害,不光借得到钱,还能借得到人,我是真不知你用了什么办法?” 红娘子道:“此时和你说,也不妨事。我与小青每到一处士绅家里,就把那人捉起,将一颗药丸塞在他嘴里,逼他咽下去,告诉他们吃的是剧毒,然后说只要听话,第二天就会给解药的。如果不听话,两天之后,必死无救。” 李敢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是,你哪来的那么多毒药?” 小青憋不住了:“哪里是什么毒药啊,是我从药铺偷来的落胎丸,眼下他们不知,两天之后就明白了。” 李岩哈哈大笑,带着众人向西而去。 洛阳城中闹了一夜,天明时才控制住局面,银库被劫走了不少银子,经过搜捕,捉住了一些人,都是城中士绅家中雇的保镖,这些人口供倒是一致的,说受了贼人的鼓动,财迷心窍,并非是主人指使。 官府也清楚,那些士绅有的是钱,犯不上劫银库,于是便将这些人草草定罪,有的充军,有的去做苦役,城中士绅们挺有义气,暗中活动,送了银子与知府,将这些人保了出来,然后给银子要他们离开洛阳城。 士绅们这样做,是怕保镖们口风不严,说出红娘子的事来,也算自保。 唯一让知府大人感觉到不安的,是李岩的出逃。这位李公子竟然被人救走,事后一查,是狱卒们反水,放走了李岩,气得知府大人直跺脚。 知府也知道,李岩以前在城中名声甚好,经常接济身边的人和不认识的穷人,洛阳城中受过他好处的人很多,极有可能狱卒当中也有,于是串能一气,放走了李岩,他只得向上禀报,为了避免被罢官,只好将事情夸大,说是有流贼攻城,里应外合救走了李岩,城中人马只顾守城杀贼,才被李岩逃脱。 他将文书发走,自己提心吊胆地等回信。 正文 第七十六章,少年的危局4 捉住了一些人,都是城中士绅家中雇的保镖,这些人口供倒是一致的,说受了贼人的鼓动,财迷心窍,并非是主人指使。 官府也清楚,那些士绅有的是钱,犯不上劫银库,于是便将这些人草草定罪,有的充军,有的去做苦役,城中士绅们挺有义气,暗中活动,送了银子与知府,将这些人保了出来,然后给银子要他们离开洛阳城。 士绅们这样做,是怕保镖们口风不严,说出红娘子的事来,也算自保。 唯一让知府大人感觉到不安的,是李岩的出逃。这位李公子竟然被人救走,事后一查,是狱卒们反水,放走了李岩,气得知府大人直跺脚。 且不说洛阳城中如何,再说李岩,他们走了两天,来到了陕州境内。一路上他们招集流民,来到陕州时,身边已经有了二三十人。 果然如李岩所说,陕州地近陕西,也是连年大旱,受灾严重,遍地都是饥民,开始李岩还担心招不上兵,可是当他们立起招兵大旗,说是闯王要来了,一时间从者云集,没两天功夫,就招来了一千二三百人。 李岩在这些人中挑选了六七百壮丁,其余的人不能打仗,没办法,只能撇下,这六七百人当中还有逃回家的明军,被打散的农民军等等,成份复杂。李岩知道,这样的队伍不能打硬仗,也不能打败仗,而且最重要的,是第一仗。 只要第一仗能打好,这些人就会服了自己,以后才会心甘情愿跟着自己。 李岩将队伍拉到伏牛山前,先让李敢带人,用那些金叶子买来了粮食酒肉,让大家先饱餐一顿,这些人已经不知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了,要不是李岩事先有安排,不让他们吃得太多,这六七百人至少会有一半得撑死。 等吃饱了饭,一切都好说了,李岩给他们简单开了个会,讲明自己并非高闯王部下,而是陕西的秦军,大家也不管了,只要能吃饱饭,跟着谁干都一样。 为了使这支队伍能真正像一支军队,李岩颁布了军法,这些人有的干过官军与民军,对军法不算陌生,李岩在这些人中挑选了一些有战斗经验的人,做为伍长,什长,百户,最高的军事指挥官,当然还是李敢。 眼下来不及训练了,那些金叶子虽然不少,可当地米贵如珠,这样花下去,不用三天就花完了。李岩决定,攻击一个县城,尽可能多的获得钱粮。 他派出斥候四下打探,看哪里的守卫最薄弱,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灵宝县城由于刚刚抽调了一批官军,去攻打农民军,城内眼下只有二三百官军。 李岩心头大喜,立刻与李敢做出部署,六百多人的队伍将在第二天夜里,攻打灵宝县城。 还是老办法,先派人进县城,暗中埋伏,等到晚上出来放火,制造混乱,等官军抽人去城中平乱时,再行攻击。 一切部署妥当之后,李岩令人赶制长梯,只一天功夫,就做了几十架长梯,由于部队没有多少武器,大都削木为兵,几乎清一色,都是棍子。 第二天入夜时分,李岩带着队伍潜到灵宝城下。 将近三更,只见城中火起,不多时就连成了片,几乎映红了半个天,李岩心中暗骂,这些家伙,也不知点了多少民房,但愿不要烧死人。 随着城中火起,城头上的官军开始奔忙起来,不多时就有军官带人下城去了,李岩知道时机已到,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扛着梯子,冲向城墙。 这回攻城不像前几次,多点火把,冒充人多,以威吓明军,这次攻灵宝县城,李岩下令,不得点火把,不得出声,静悄悄地攻城,众人不解,可也不敢多问。 此时一打起来,才知道李岩的英明之处。由于城头明军很少,又都望着城里,因此城外这几百人摸上来时,居然没有一个明军发现他们。 也怪不得明军大意,进入河南的农民军还没有打到这里,都在数百里之外,因此这些人做梦也没想到,会有人敢来攻城。 由于城中火太大,明军士兵们都站在城墙内部的垛口边上瞧着,外面的垛口居然没有一个人,因此李岩的队伍爬上城头时,这些明军还没发现。 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叫何大手,在军中是百户,此人参加过农民军,也算是造反先锋,由于被曹文诏的关宁铁骑击败,首领被杀,他逃回家乡,又加入了李岩的队伍。此时他爬上城头,眼见众官军不备,轻轻摸到一个总旗身后,猛然抡起手中大棒,狠狠砸在了总旗的后脑勺上。 那总旗的脑袋立时就开了花。一个跟头栽下城去。身边众人大吃一惊,等回过神来,何大手的大棒已经将四五个人扫下城去了。 明军大惊,不知何时竟有人摸了上来,等他们举起兵器迎敌时,后续的队伍已经爬上城头几十人了。 于是双方开始混战。 城中明军本来就少,又派下去一批人救火,剩下的明军四个门一分,每个城门不到四十人,李岩这几百人攻一个门,明军当然挡不住。随着爬上城头的人越来越多,明军死伤殆尽,活着的全都逃下了城墙。 民军打开城门,外面等候的李敢率领所有人马,冲进县城来。 此时城里已经乱成一团,明军不知道来了多少反贼,一见城门被破,斗志全无,纷纷开了别的城门逃走,县令大人也早已逃得不知去向。刚到天明,整个县城已经民军占领。 李岩与红娘子等人进城,吩咐贴出布告安民,他尤其下令,不许任何人抢劫百姓,奸宿妇女。违令者斩。 随后李岩忙着收拾县城里的钱粮军器,武装自己。 刚忙了一会儿,忽见李敢急匆匆跑来,一脸惶急的样子:“兄弟,不好了!”李岩一愣:“怎么,是官军来了?”他暗想官军不可能来得这么快啊。 李敢摇头:“不是,是我们军中的事情。有人报说,何大手带着十几个手下,正在奸污妇女,我领人去看,果然不错,于是将这些人都抓了,你看怎么处置?” 李岩一听,不住地皱眉,这何大手头一个登城,立了大功,可是明着违抗军令,必须要严惩,于是他问道:“人在哪儿?” 李敢道:“就捆在菜市街,等着你发落呢。”李岩一挥手:“一起去。” 两个人带着一队民军,前往菜市街,还没到街口,就听到有女人在呼天喊地,街口围了好多百姓,但大都不敢言语,只是在那里围观。 李岩分开人群,来到现场,只见人圈里跪着十二个人,为首的正是何大手,此时他梗着脖子,双手被捆在背后,连脚绑在一起,站立不起,在他身后,一个满头披发的女人发了疯一样在他后脖子上打着,这女人背后有民军在拉她,可是费了好大力气,也没拉开,何大手脖子上已被抓出条条血痕。 李敢瞧着有气,大喝一声,如同晴天响起了霹雳,在众人耳边炸响,吓得那女人全身剧震,终于停了手,趁这当口,民军的人将她拉到一边。 人群中一时死一般寂静。只有那女子发出低低的哭泣声。 李岩来到何大手面前,低头瞧了瞧:“怎么回事?” 正文 第七十七章,少年的危局5 何大手抬头看了看李岩,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兄弟们玩玩,有什么大不了的。您李公子只管忙您的大事,这里用不着您。抽鞭子还是打板子,请李头儿下手就是了。俺要是哼一声,就不是条汉子。” 他嘴里的李头儿,自然就是李敢了。 李岩的声音并不高,但一字字说得十分清楚:“进城之时,我下过令,不许奸宿妇女,你没听到?”何大手道:“听到了,可这娘们不是良家妇女,以前就做暗门子(暗娼),咱们兄弟打下一座城池,怎么说也得快活快活吧,我知道您李公子的令,绝不敢糟蹋良家妇女,这不算违令吧。” 那女子嘶声叫道:“鬼才是什么暗门子,这位公子,小女子真是良家妇女,这个畜牲带着人进门来,二话不说,就……呜呜……”下面的话实在不好出口,又哭了起来。 李岩扫了一眼众人,见那十二个捆起来的民军都面色如常,没有丝毫惧怕,便问道:“你们都当过兵?” 何大手道:“正是,这些人以前都是我队里的兄弟,在一盏灯手下,冲州撞府,也不知杀过多少贪官。” 一盏灯是三十六营其中一营的掌盘子,几个月前被曹文诏斩杀。 李岩道:“不知杀过多少贪官,哼哼,也不知糟蹋过多少妇女!”何大手呵呵笑道:“是玩过不少,一盏灯的军令不严,没说过不许玩女人,你李公子既然有令,我们认罚就是。” 李岩冷笑:“认罚?我的军令是,不许奸宿妇女,违令者斩!” 何大手陪起个笑脸:“李公子,咱们刚到您麾下,互相都不熟悉,求您高抬贵手,以后您的军令,我绝不再犯,如果敢犯,您立斩我头,如何?您要给这女人出气,也好办,抽我一百鞭子,总行了吧。” 听了这话,李敢悄悄一扯李岩,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十二个人,打仗都是好手,咱们眼下正用人,我看他说得也在理,就别斩了。” 李岩听了这话,突然瞪起眼睛盯着李敢,李敢骤然觉得,眼前的李岩好像变了一个人,此前那位温文尔雅,和蔼有礼的贵公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个陌生,凶悍,刚硬,决绝的一军之帅。 只听李岩的声音缓缓响起:“治军之道,在于令行禁止,我问你,你既是秦国人,一定知道秦法严苛,商君立法之时,可有过片字更改?” 李敢嚅嚅地回答:“没有……没有……” 李岩道:“执法之时,可有过丝毫循情?”李敢咬咬牙:“没有。”李岩的声音越来越高:“秦国之所以能平灭六国,一统天下,其根基,就是商君之法,法令既下,断无更改。如果今日我循情枉法,放了这些人,日后再有人犯法违令,试问如何处置,何人会心服?” 李敢低下了头,不敢再回声了。 李岩盯着何大手:“你做流贼时,所犯过错,我并不追究,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如今你公然违令,还大言不惭,你要知道,有的过错,可以挽回,有的过错,错一次就够了。” 他一挥手:“来人,行刑!” 李敢身后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敢上前,李敢看了这些人一眼,虎吼一声:“主帅下令,你们没听过吗?” 这些人才醒悟过来,知道这位少年公子不是说着玩的,真的要当街杀人了。为了避免自己不听将令所带来的严重后果,这些人拔刀出鞘,站到那十二个人身后。 何大手四下看看,只见李岩面色如铁,不由得大吃一惊,大叫道:“兄弟们,大家自己人,天亮时还并肩杀敌,这么快,就要自相残杀了吗?” 李岩喝道:“这不是自相残杀,是清理门户,斩讫报来!” 那些行刑的人一齐举起钢刀,十二把钢刀在阳光中映着寒光,吓得周围的人一脸土色。连那受害的女子也张大了嘴巴,不敢再哭。 何大手知道今日必死了,真没想到这少年公子脸虽很白,手却黑得很。他绝望地大叫一声:“姓李的小子,你敢杀我,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叫声未绝,刀光一闪,十二颗血淋淋的人头掉在地上。 人群中有胆小的,当时就吓晕了过去。 那女子也吓得咕咚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爬不起来。 李岩命令道:“将这十二颗人头挂上高竿,巡街示众,就说有人违令,奸宿妇女,已经斩首,诸军若有人再敢犯事,如同此例。” 不多时,这件事就满城皆知了,那些刚加入李岩麾下的民军大都不寒而栗,哪个还敢违令,城中百姓知道后,大都拍手称快,知道这位李公子是位爱民如子的头领。 办完这件事后,李岩仍旧忙着招兵买马,同时准备撤离灵宝。他知道,自己这一闹腾,河南的明军很快就会知道,自己人马不多,守城根本不可能,只有快速撤去,以保万全。 这天夜里,李岩吩咐李敢去办件事情,告诉他要严格保密,不许外人知道。李敢点头答应,连夜去了。 民军在灵宝城休息了两天,这天夜里,李岩下令撤出灵宝。众军带着早已收拾妥当的粮食,银钱,衣物,战马等,开始撤离。 他们撤离的方向是南阳,因为已经有斥候探明,高迎祥与李自成南下湖北,而张献忠与罗汝才要去四川,必经南阳。如果能见到张献忠,就可以改变局面。 李岩立马在城门前,看着手下的民军陆续地出城,他不住地向城中张望。不多时,李敢打马来到眼前,李岩问道:“可曾探听清楚?”李敢点头:“那个女人果然是暗门子,何大手他们知道了她的底细,这才去的,可那女人要钱,何大手不给,就**了她。” 听了这话,李岩的鼻子皱了皱,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没办法,为了严明法令,何大手非死不可,但这个女人撒谎,也不能容。”李敢一惊:“你要杀她?”李岩道:“如果不杀,军中一旦有人知道底细,会怪我失察,不护士兵,再打起仗来,拼命的就不多了。” 李敢也明白:“是明着杀,还是暗着杀?” 李岩想了想:“对于城中百姓,是暗着杀,而对于我军,则是明着杀。你带人把她绑了来,不要惊动百姓。” 李敢点头,骑马走了。 李岩吩咐队伍在城外五里处集合,此前已经派人将何大手等人的头缝在身体上,埋在了城外。众军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敢问,便听令集合。 不多时,李敢策马而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个麻袋,里面鼓鼓的,不知装的是什么。 李岩在马上扬声道:“日前,何大手等十二人因为违犯军令,被我斩首,他们的死,并无冤屈,确是**了妇女,但是本帅经过详查,这个女人赵氏,也撒了谎,她不是良家妇女,而是暗娼。因此我将他捉来。” 李敢抖开麻袋,赵氏从里面滚落出来,掉在地上,她手脚被捆着,嘴也被塞住,叫喊不得。 听了李岩的话,赵氏吓得面如土色,全身抖动不停。小青过去将她的嘴松开,她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岩高声道:“我抓她,不为别的,就想告诉你们,违抗军令,必定诛杀,可若是有人敢诬陷你们,栽害你们,本帅也绝不答应。这个女人就是榜样。” 然后他问赵氏:“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赵氏吓成了一滩泥,站都站不起来,舌头早打了卷,根本说不出话。 李岩等了一会儿,见她不说话,便道:“量你也无话可说,来人,杀。” 有人过去,将赵氏按倒在何大手坟前,一刀抹了脖子。 正文 第七十八章,潼关的危局1 红娘子吃了一惊,低声问道:“你干什么?她只是个女人!为什么非要杀了?”李岩咬咬牙:“没办法,我必须要安抚军心,乱世用重典,我不能让他们严守军纪的情况下还被刁民诬告,那样会人心大乱的。” 红娘子轻轻摇头:“话是对的,可这样做,总觉得太狠了点。”李岩道:“狠一次,就不会有下次,如果这次宽松了,同样的事,下次还会发生的。”红娘子看着赵氏的尸体,只得轻轻叹息。 杀了赵氏,李岩吩咐将她埋了,然后率领队伍启程,直奔南阳。 眼下这支人马,约有千人,为了避免惹不必要的麻烦,李岩下令,不得攻击任何县城村镇,只是行军,因此五天之后,他们就赶到了南阳以西。 派出斥候一探听,得知张献忠的人马离此只有百里之遥了,估计后天就可以到达,李敢就要迎上去,与义兄相聚,被李岩拦住了。李敢大惑不解:“主帅,我们快马加鞭地跑来,不就是为了与张献忠的农民军会合么?为什么不迎上去?” 李岩道:“哥哥不要急,且听我说。”他将李敢按坐在椅子上,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起来:“这次会面,非同小可,我们要摆出点排场来,千万不要让人家看不起,因为咱们只有一千来号人。” 李敢笑了:“左右是这点人,你再摆,也摆不出一万人的排场来。” 李岩道:“也不一定,排场也分好多种,让人家看着气势雄壮是一种,让人家看着心里害怕,也是一种。” 李敢一愣:“这么说,你是想让他们看着,心里害怕了?” 李岩点头:“如此一来,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那么你这位义兄心中,就不敢小视我们了。之后双方才可能合作,而并非从属关系。” 李敢恍然大悟,一拍李岩肩头:“果然高明,兄弟……嗯,主帅好办法。” 李岩心头有点动容,自从他杀了何大手等人之后,李敢仿佛开始惧怕自己了,口中的称呼也渐渐由“兄弟”变成了主帅,这个小小的变化,表明李敢开始和自己拉开距离,不再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了。 难道这就是权力所带来的后果? 李岩心头沉甸甸的,很不舒服。 第二天他带着李敢和红娘子去探查地形,经过一天的探看,决定在这道谷中设伏,因为这里是张献忠他们最有可能经过的地段。 李岩吩咐手下人马,进入谷两侧的山腰时,不得带马匹,免得嘶鸣,不得说话,不可妄动,要营造出一种无人的意境来。 经过何大手的事后,这些人对李岩非常惧怕,因此他的命令得到了彻底的贯彻执行。这一千来人埋伏好之后,果然没有丝毫动静,无论是谁,也觉察不到,这里居然埋伏了上千人。 于是就出现了前文的一幕,把张献忠和罗汝才惊出一身冷汗。 李敢说完了自己的事,张献忠就问他,是不是要来合兵一处,对于这个提议,张献忠十分兴奋,因为他从李敢的话里听出来,李岩这个人物不简单,虽然年少,可是文武双全,是个帅才。如果能把这二人收到自己身边,可是如虎添翼。 不想李岩却微微一笑:“我们不是来合兵的,而是有个建议,不知张大哥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张献忠道:“好啊,小兄弟的话,肯定是金玉良言,老哥我洗耳恭听。” 李岩站起身来,在营帐中慢慢踱着步:“两位大哥带领数万人马,绕伏牛山南麓而行,看来是想进川了?” 罗汝才淡淡地说了句:“倒是有这个想法。” 李岩道:“为何选择入川?”罗汝才瞧了眼张献忠,张献忠缓缓点点头,罗汝才这才说:“咱们虽然有数万人马,可是精兵嘛,只有一万,眼下河南明军四集,都是劲旅,不可久留。而全部民军又不能聚在一起,一个是打粮不易,另一个嘛,也防止被明军聚歼,这才分头行动。高闯王和闯将去了湖北,剩下的地界,只有山西,陕西和四川了,陕西有洪承畴的洪兵,山西离河南又太近,明军朝发夕至,因此,除四川之外,你说能去哪里?” 李岩点头:“看来,民军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张献忠道:“这个自然了,高闯王可不像紫金梁他们那些掌盘子,行动之前,都会和大伙儿商量,有步骤,有计划的行动。在我们看来,入川是好计,一来川中没有防备,二来嘛,打粮容易。” 李岩还是点头:“这确是一条好计。”张献忠道:“小兄弟,咱们一起去多好,在那里,你也可以招兵买马,壮大实力。”李岩微微一笑:“张大哥别急,我的话还没说呢,计是好计,但施行不易。” 罗汝才皱皱眉头:“此话怎讲?” 张献忠也道:“在我看来,这是最好的计划了,小兄弟为何说,施行不易?” 李岩站到他二位面前,正言厉色地说:“在我看来,入川这条路,有三不易。第一,川中道路崎岖,不利于人马通行,一旦入川,必定损失辎重粮马,第二,川中不像河南,久不知兵,兵不能战,川军的战斗力一向十分凶悍,又加之乡土观念极强,一旦与川军遭遇,必是恶战,你们没有后援,孤军深入,十分危险……” 他只说了这两点,罗汝才与张献忠对视一眼,眉心都开始挽起来。 李岩道:“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川中未遇大灾,家有余粮,户有余财,你们一旦入川,想招兵买马,会有人来吗?因此,一边是与川军恶战,伤亡增加,另一边却招不到人,时间一长,有损无增,还能留下去吗?”这话是说到根子上了,明末的农民军,都是因为西北连年大灾,粮食无收,人民饥饿才开始造反,这就是为何西北流贼蜂起,江南却一片祥和,歌舞升平之故。 肚子不饿,鬼才造反呢! 这番话一说完,罗汝才与张献忠齐齐站了起来,张献忠拉住李岩的手:“李兄弟,你说得太好了,俺老张真有命,没入川的时候就能碰上你。” 罗汝才也道:“小兄弟远见卓识,在我等之上,老哥佩服。如此看来,入川确是下策。” 张献忠忙问:“以李兄之见,我们这几万人马,应当去哪里呢?” 李敢在边上差点就喊出来了:“回陕西啊,那里有秦军,可以呼应……”可是之前和李岩说好的,一旦说到回陕之事,大家不可插话,只听他的。因此,肚子里有话,就是不能说,闷得李敢几乎冒出汗来。 而李岩却笑而不语了,他踱回自己的椅子,安安稳稳坐下,捧起茶碗,品起茶来了。 营帐中一时静了下来。 张献忠与罗汝才是何等聪明,知道此人必定有计,之所以不说,明摆着是要条件呢。张献忠听过三国演义,知道刘备请诸葛亮的时候,出山就委以重任,眼下自己求人家献策,什么条件没有,难怪人家不说。 于是张献忠哈哈一笑:“兄弟这是跟哥哥我要东西呢,曹操,你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 罗汝才道:“我营中财宝不少,美女如云,请李公子随便挑,只要看得上眼,就……”话没说完,眼角看到了红娘子,立时换了口气:“虽然那些女人,都不如这位天仙般的姑娘,可也将就能用……” 正文 第七十九章,潼关的危局2 小青实在憋不住,卟的笑了。 张献忠捶了罗汝才一拳,笑骂道:“李兄弟还小呢,你他妈的长眼没长眼啊?” 虽是戏谑,可他也明白,罗汝才这是真心的,要知道,大伙儿被围在山西的时候,眼看要死了,罗汝才都舍不得那些女人,此时李岩还没开口,罗汝才就以美女相送,足见其对于李岩的重视。 于是张献忠也道:“李兄弟想要什么,只管提,只要俺老张有的,全给。” 李岩一笑,放下了茶碗:“精兵五百,外加五百匹战马,一千两黄金,刀枪军器一千把,就要这些。” 张献忠与罗汝才对视一眼,都露出微笑,张献忠道:“小事一桩,咱们吃完饭,这些东西和人马就送到你营中去,如何?” 李岩一拱手:“如此多谢了。看两位大哥如此慷慨,小弟也就直言了。以我看,如今陕西,山西,四川三地,唯有陕西可去。” 罗汝才冷冷一笑:“方才说了,洪承畴坐镇在那边,他手下的洪兵,极难对付,怎么说唯有陕西可去?” 李岩道:“我方才说过,入四川有三不易,话说回来,进陕西,则有三易。” 张献忠道:“说来听听。”李岩道:“两位大哥手下,多是陕西人,地理熟悉,人脉畅通,这是一易。陕西连年大旱,饥民遍地,招兵容易,这是二易,至于第三,也是最主要的,此时的陕西已经十分空虚。明庭的强兵悍将多半来了河南,陕西只剩下一些守城军队,也是分散在各个县城,容易攻打。况且在华阴,还有一支强悍的秦军,这个事情,张大哥很清楚,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如何,不用我多讲。只要二位率军回到陕西,立时就可以搅得天翻地覆,到时候二位与秦军联手,呈鼎足之势,明军攻其一部,另两部可以援救,攻其两部,另一部可以接应,若同时进攻三部,我们则流动作战,牵着他们的鼻子走,如此,不愁明军不败。” 这番话说完,张献忠与罗汝才都皱起眉头,半晌不言。 他们都是估算李岩的话所能带来的后果,罗汝才喃喃地问了一句:“那回山西岂不是一样?” 李岩摇头:“朝庭刚刚提拔了一个人,做山西巡抚,此人叫卢象升,我们秦军就曾败在他手里。他手下的军队战斗力很强,而且卢象升喜欢身先士卒,为官也十分清廉,手下将士很愿意为他卖命。这种人,我觉得眼下还是别招惹他得好。” 罗汝才叹息一声:“如此看来,只能回陕西,去硬碰洪承畴了。” 李岩道:“早碰晚碰,总得碰头,而且眼下是个机会,如果等明军主力全部或者部分调回陕西,那时候我们再想发展,就难得多了。” 张献忠一拍大腿:“就这么干,曹操,你定了没有?” 罗汝才半天无言,最后问道:“你所说的那支秦军,有多少人?” 李岩道:“五千人左右。” 罗汝才问张献忠:“都是精兵?”张献忠点头:“全都身经百战。再加上李岩兄弟的统领……嘿嘿,那可是一支强援。”罗汝才在张献忠耳边上轻轻道:“老哥想清楚,一旦进了陕西,再想出来,就难了。明军卡住了潼关,我们这大队人马,就还得走老路,偷渡黄河进山西,那要损失多少人马钱粮,我们不是没吃过亏!” 他说得不错,上次被曹文诏等人追得没办法,陕西的民军进山西,就是偷渡黄河,当时各营人马都是一片混乱,有很多人被溺死,更不用提损失的财物了。 张献忠看似早就有了主意:“我们不会再过黄河了,进了陕西,就得扎住根,立定脚,这次有点骨气,和洪承畴好好干一下子,趁着他手底下没多少兵,咱们猛攻西安,说不定还能宰了那老小子。” 经过这么一打气,罗汝才眼睛也放出光来:“对,兵贵神速,出其不意,万一真能干掉姓洪的,那么整个陕西,就是我们的天下。” 到此时,二人再无异议。 李岩也十分高兴,他明白,只要这几万人马一入陕,立时便是风起云涌,天崩地裂一般的动静。而自己有了他们资助的五百铁骑,加上原来的人马,也将近有两千之众,再不用怕白起了。 他与李敢等人当然不知道,追杀他们的别有其人,并不是白起。 双方说定了,于是气氛就变得融洽了很多,张献忠吩咐大摆酒宴,给李岩等人接风,明朝时候,女人是不可以参加这种酒席的,可大家都是造反的精英,也不用管这些凡俗礼法,红娘子与小青也大大方方的就座。 大家一边喝着酒,一边讨论着如何进陕西,其实也用不着怎么讨论,自古进攻陕西只有一条路,就是进潼关,可攻克潼关,可不是容易的事,李岩等人看过地形,自然知道那道关的险恶。此时黄河虽然已经冰封,可以踏着冰攻击,但关城仍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强攻是不可以的,只有智取了。 红娘子提议:“我们可以由禁谷过去,偷袭潼关。”李敢摇摇头:“大队人马走禁谷,根本不可能,那地方根本没路,几个人穿行还可以。”红娘子道:“谁说非要大队人马?” 李岩道:“对,以小股奇兵,偷袭潼关,张大哥和罗首领可以在外面佯攻,配合这支奇兵。” 张献忠想了想:“这个可有点冒险,按你们的意思,大队人马过不去,用小股奇兵偷袭,万一兵力不足,偷袭不成,非但外面的人进不了关,这支奇兵也得完蛋。这是一步险棋。” 罗汝才同意:“潼关守兵,应当不下两千人,就算我们佯攻,官军也不会把所有人都调到城墙上去,他们必留人在关城后面。” 李岩道:“那是一定的,因为秦军就曾偷袭过一次,经过此役,官军一定注意身后。” 张献忠道:“若如此,这事更难成功。” 李岩看了看红娘子:“你有什么好办法?”红娘子一笑:“自然有,只是眼下还没想出来。” 众人都笑,小青嘴快:“我们红娘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有办法的,你们就放心吧。” 张献忠与罗汝才对视一眼,目光中都隐隐有一丝疑虑。 吃过了饭,李岩带着大家回到自己营帐,不多时,只听外面一阵骚动,出来看时,外面来了一大群骑兵,约有五百余人,还拉着不少车辆,车上装的是兵器,看来张献忠并未食言。 李敢张罗着将人马归拢,由于当时农民军很多是联合作战,因此借人马的事,并不罕见,只是借完了就还,伤了或死了,自由天命,各营不会怪罪。 不多时,李敢领着那五百人的头儿来到营帐中见李岩,那人名叫周顺,以前当过官军,由于职位太低,一怒之下杀了顶头上司,一位旗总,然后逃到张献忠的民军当中,张献忠看他有些本事,提拔他做了副千户。 周顺听张献忠说过,李敢是他的结义兄弟,生死之交,哪里敢小看,对李敢非常恭敬,对李岩也十分有礼。李岩好言抚慰了几句,赏了他些银子,让周顺去休息。 第二天,三方面的人马开始掉头向西北开去,准备回陕西。 其中李岩带着自己的两千来人走在最前面,张献忠居中,罗汝才在后,一路上不扰民,不攻城,以免暴露目的与行踪。 正文 第八十章,潼关的危局3 罗汝才带着自己的队伍,走得不急不缓,他对于李岩这行人的到来,感到很不寻常,一定意义上,他甚至在怀疑李岩是不是官军的人,他来劝自己与张献忠回陕西,是不是想将二人引入包围圈中,聚而歼之。 罗汝才号称曹操,绝不是没道理的,对于每一件事,罗汝才都会往最坏的方面打算,然后做最坏的准备。 因此,二人才商量定了,派周顺去李岩营中。 周顺曾经两次被张献忠救过性命,不用说对张献忠是极忠诚的,他从官军处逃过来,也不可能去投降官军了,因此只有跟着张献忠,一条路跑到黑。 他们两人派周顺去的时候,暗中吩咐过:密切注意这支人马,一旦有异常,立刻派人来报,同时也让这五百骑兵小心谨慎,不要被人家吃掉。 周顺是很聪明的,要不然张献忠也不会提拔他,他知道张献忠与罗汝才二位掌盘子对李敢放心,真正不放心的,是李岩,因此他的注意力,更多的是放在李岩与红娘子身上。 打发走了周顺,罗汝才与张献忠商议,二人的人马分开,尽可能拉开些距离,免得被人包了饺子,张献忠决定走在中间,一方面监视着李岩的人马,一方面呼应罗汝才。 明末两大造反精英,果然都不是吃干饭的。 此时李岩与红娘子也没闲着,李岩吩咐由自己的人马打头,周顺这五百人在后面,自己与红娘子并马而行,走在中间。 红娘子小声说道:“看来李敢大哥的那位难兄并不放心我们。”李岩一笑:“换了你,你会放心吗?”红娘子道:“肯定一样。咱们突然冒出来,使他们改变了进军方向,人家会怀疑,咱们要引他们进陷阱。” 李岩点头:“这是很明显的。因此打潼关这一仗,必须要由我们来,以消除张罗二人的怀疑。这对以后的联合对敌有利。” 红娘子道:“你想得对。”李岩道:“可是进攻潼关,我们人不够,其实就算人多也没用,潼关地势极险,几乎无人可以攻入。偷越禁谷,又只能是小股人马,难堪大用,因此我一直没有什么好主意。可我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成竹在胸了。” 红娘子一笑:“不错,我是有主意了,只是当着别人的面,可不能说,万一走漏了消息,官军就不会上当了。等我们离潼关不远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李岩点头:“我明白,因此那时我也没问你,而且我还有个顾虑,这次进攻潼关,我们千万不能损失太大,不然很可能会被张罗二人趁火打劫,将我们吞并,收编进他们的队伍。到时候我们没有了兵,只能做个谋士了。” 红娘子哼了一声:“小小年纪,野心倒不小,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是皇帝?” 李岩嘻嘻一笑:“皇帝也不错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个个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红娘子啐了一口:“我呸,美死你呢……” 小青冷不丁从后面跑上来,接了一句:“你要做了皇帝,一定要封我们红姐做正宫娘娘啊,不然我就和你拼命……” 红娘子羞得满面通红,挥鞭子就打,小青纵马就跑,红娘子紧紧追下去。 李岩莞尔一笑,但心头却仍旧沉甸甸的,因为潼关实在太难攻了。在历史上,只要攻破潼关,关中地区就是囊中之物。比如唐安史之乱时,安禄山攻不下潼关,就用反间计,迫使潼关守将哥舒翰出关迎战,这才擒哥舒翰,破潼关,唐玄宗闻得潼关被占,立刻西逃入蜀,关中于是很快被乱兵攻占。 眼下的潼关,守军不会太多,可就凭他这两千来人,要想夺下关城,实在不容易。不知红娘子有什么好办法。 经过三天的行军,已经离潼关不远了,李岩命全军休息,派人知会张献忠与罗汝才一声,大队人马开始扎营。 这天夜里,李岩与李敢红娘子商议,如何进取潼关。红娘子此时不再瞒着了,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潼关难攻,世人皆知,我们这两千人正面进攻,毫无胜算,只有借助奇兵偷袭。” 李敢道:“可是偷越禁谷十分困难,大队人马过不去,这个主意早就说过了,不行啊。” 红娘子笑道:“我是想偷越禁谷,可没说要用咱们的人马偷袭。” 李岩一愣:“那你的意思?” 红娘子道:“用秦军的人马,进行偷袭。” 李敢大吃一惊:“你说什么?用秦军?”红娘子点头:“对啊,他们已经偷袭过一次了,再干一次,轻车熟路嘛。”李敢道:“可谁去联络呢?秦军会不会相信呢?” 红娘子道:“自然是我们去联络了,别人连秦军的面都没见过。” 李敢连连摇手:“那可不成,咱们一露面,就得被白起杀了。”李岩突然道:“也不一定。要知道,上次袭杀咱们的时候,那些人是蒙着脸的,说明怕被认出来,我想这件事在秦军当中,肯定并不为人知晓。咱们突然出现,白起惊慌之下,想必还不敢公开对咱们下手。”李敢道:“他不公开动手,也会暗中下手的。” 红娘子摇头:“这个嘛,就看咱们怎么说了。” 李敢道:“怎么说?”红娘子道:“自然是吹牛啊。要把白起吓住,他才不敢对咱们动手。”李敢笑了:“吓住白起?就我所知,白起从来没有怕过谁呢。” 李岩道:“这个不然,白起是聪明人,他很清楚,陕西如果只有他一支造反军队,很难生存下去。我们把利害摆在他面前,相信他会与我们联手。” 李敢还是不信:“我们的人马带不过去,他凭什么相信我们?” 李岩一笑:“是带不过去,但是他可以到咱们这里来瞧瞧,几万人马在这里,相信只要不是瞎子,就可以看得到。” 红娘子道:“对,我们过去,让他们派人来看看咱们的军容,到时候约定了时候,一起攻城,两面夹击之下,潼关必破。” 李敢总觉得回到秦军中太过冒险,自己生死倒没什么,连累了李岩与红娘子,那可是大大的不仗义。可是见李岩二人去意已决,知道劝是劝不住了,最后只得一横心,男子汉大丈夫,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就算自己死,也要力保他们的平安。 于是李敢挑了十名精壮的汉子,做为护卫,第二天一大早,就随着李岩与红娘子来到潼关。他们没带武器,马匹上驮了几箱丝绸,扮做客商,顺利过了关卡。 此时他们看到,潼关内外守备森严,不用说,是因为华阴被秦军占领的缘故。洪承畴此时没有多余的兵前来围剿,只得传令各地,招幕兵士,就地防守,以防秦军攻取。洪承畴相信,这股秦军人数不多,只要自己派往山西河南的人马一回来,立时就可以踏平华阴。 潼关守将接到命令,自然不敢怠慢,整天加强防守,密切注意华阴的动静。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潼关外面会来了几万农民军,此时正虎视耽耽呢。 正文 第八十一章,潼关的危局4 由于李岩这一路人沿途没有攻城克地,因此官军不知道张献忠他们去了哪里,正加大力度打探,李岩明白,几万人马的行踪,不可能隐藏太久,早晚会被官军探知,到那时如果没有打开潼关,必然会遭到官军的两面夹击,情况是极危险的。 张献忠与罗汝才自然也想到了,扎营的当天,就将这方面的担心提了出来,李岩让他们放心,如果三天内不克潼关,张献忠他们可以自行决定是走是留。张献忠与罗汝才都不太相信,三天就想拿下潼关,感觉像是儿戏。因此二人大量派出斥候,远出百里外打探官军动向,一旦发现官军有向潼关集结的苗头,立刻来报。 他们很怕李岩是官军的人,既然走了这步险棋,多加小心总是对的。 双方的人马自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 李岩等人过了潼关,向华阴进发,不到中午,就来到了华阴城前。 李敢长吸口气,看着城上的旗帜,果然还是大秦玄旗,不由得心头一阵感慨,这一番动荡,真有些两世为人的意思。他回头看看李岩与红娘子,二人倒甚是平静,不由得问道:“现在就进城?” 李岩一笑:“进城!” 三个人带着十个护卫,十三匹马向城门跑来,守城秦军一瞧来了十几匹马,感觉不对劲,招呼一声城上,在城墙上的秦军备好了弓箭,以防是敌人偷袭。 到了近前,李敢大叫一声:“我乃李敢,城门官是谁?” 那些秦军一听,都是一愣,等看清楚了相貌,无不大惊:“李敢?他还活着?”城门官一声大喝:“你等停下,再向前来,就要放箭了。” 李岩等人停下马,那城门官带着几个秦军跑过来,一见果然是李敢,还有李岩与红娘子,无不大喜:“军大夫,李公子,红姑娘,你们还活着……” 李岩道:“不错,我们活得好好的,快去禀报白起将军,我等有要事求见。” 城门官沉吟了一下:“好教各位得知,追杀你们的人,就是白起派去的,范相知道了,将白起拿下,准备问斩,可是白起又被人救走了,眼下城中,是范相主事。” 李岩与李敢对视一眼,心中都松了口气,看来白起已不在城中,畏罪潜逃了,于是便道:“那就带我们去见范相。” 此时已经有人撒腿如飞,去报与范雎了。 范雎正和子义在县衙中,闻听李岩等三人回来了,范雎不动声色:“快请他们到这里来。”报信的人走了,范雎这才看了看子义:“这三人倒是命大……” 子义眉头紧皱:“李岩与那丫头是自己跳下山涧的,而李敢,我明明一箭射中了他的胸膛,怎么也没有死?” 范雎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用了,他们去联合农民军,想必有结果了。”子义道:“李岩一回来,对我们是个很大的威胁,要不要杀了他们?”范雎冷笑:“现在杀了他们,等于不打自招,听我的,见机行事。最好是借刀杀人,不用我们动手……” 子义点头:“且先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不多时,李岩他们来了,范雎与子义见了三人十分亲热,问寒问暖,李岩没提自己家里的事,因为他知道,时间紧迫,不容得多说废话。 于是寒暄了几句之后,话就归入正题。范雎道:“李公子前去联合民军,想必是有结果了。” 李岩道:“不错,我已经找到了农民军中的两支人马,张献忠和罗汝才,这二人手下人马加起来约有三四万人,可以做为我秦军的强援。” 范雎点头:“那好啊,让他们来吧。”李岩一笑:“可是有潼关阻隔,一时尚且不能入陕。”范雎的脸色稍稍有些不悦:“那么说来,还要等他们攻下潼关。” 李岩道:“事实上,不是他们攻下潼关,而是我们。” 范雎一皱眉:“李公子的意思是,我们进攻潼关,迎接他们入陕。”李岩点头:“就是这个意思。”范雎一阵冷笑:“莫不如我秦军攻下整个陕西,再把关中地区双手奉送给他们,不是更好吗?” 李敢听着这话不对头,急忙道:“范相莫急,潼关易守难攻,就算他们有数万人马,一时也攻不进来。只能两面夹击,我们与农民军约好日子,一起攻击才有胜算。” 子义道:“可是潼关守军不少,我秦军刚刚经过大败,人员不齐,军心不振,眼下就全力攻关,损失必然巨大。万一农民军进得陕西以后,反戈一击,将我秦军吃掉,我们岂不是引狼入室,迎虎于门么?” 李敢道:“都尉不必恼怒,若不如此,潼关十天半月也攻不破,到时候官军四集,张罗二军必然引军南撤,到那时,陕西就只有我秦军,独当大明军队,那是以卵击石,攻取潼关虽险,可总比袖手旁观,坐以待毙得好。” 子义哼了一声:“眼下我已经率秦军攻下数座县城,钱粮足备,正在招兵买马,只要安静地渡过一段日子,必然兵强马壮,那时候再与明军争锋,也未必打不过。此时拼着性命引民军入关,福祸难料。” 李敢还想争论几句,李岩上前,轻轻拍拍他肩膀,使个眼色,让他不要说话。李敢只得将肚子里的话咽回去。 李岩对子义一笑:“子义将军的话很有道理,不过秦军想安静地过一段日子,以扩大实力,这个只怕不可能了。” 子义道:“哦?这却为何?” 李岩道:“张罗二人的数万人马,已经在潼关外六十里下寨,这么大股的队伍,很难瞒过官军,用不了几天,朝庭就会得到消息,必然派重兵前来剿杀,张罗二人是老滑头了,官军一来,他们肯定会南逃,到时候他们跑了,秦军可跑不掉,官军找不着他们,必然找秦军出气,那时大兵压境,秦军必破。” 子义道:“那时我们也可以流动作战的。” 李岩摇头:“如果民军不入陕,秦军孤军奋战,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因此眼下来讲,就算损失折将,也要攻破潼关,让张罗联军入陕,做为强援。到时候官军的注意力会在他们那边,秦军则可以趁机发展壮大,这才是生存之道。” 子义道:“可是损兵折将的是我们……而……” 范雎突然截道:“李公子的主意很好,可是我也要为秦军着想,子义将军的话也是未雨绸缪,万一民军进陕之后,倒戈一击,我秦军连番大战之下,还真就无还手之力。因此出兵攻打潼关可以,可我有条件。” 正文 第八十二章,潼关的危局5 李岩笑了:“有条件就好。毕竟这不是一家的事,范相只管提条件,有我李岩担保,不会有差错。” 范雎道:“先别急着答应,听听条件再说,我的条件有两个,第一,攻取潼关之后,民军可以入关,但是需要给秦军一些补偿,具体的嘛……战马一千匹,刀枪两千把,弓弩一千支,一千两黄金,一万两白银。” 李岩微笑着看他:“第二个条件呢?” 范雎走近几步,站到李岩跟前,一字字地说道:“我要张献忠为质!” 李敢呼地一下站了起来:“范相,这……这可使不得……”范雎看也不看他,仍旧盯着李岩:“如果他不来为质的话,民军时刻都可以吞掉秦军,只有他的命在秦军手里,民军才不敢妄动,才不敢不给我要的东西,毕竟这位张献忠张大头领,曾经骗过不少人,你说呢?” 李岩微笑点头:“这两个条件也不算苛刻,我马上去和他商量。最迟明天晚上,就有回报,李岩告辞。”范雎一笑:“恕不远送……” 等送走了李岩等三人,子义这才问:“范相,如此条件,他们会答应么?” 范雎冷笑:“一定会的。这几万民军,绝不敢在潼关城外停留得太久,既然他们打定主意入陕,除了和我们夹击潼关之外,再无别的办法。” 子义道:“那个张献忠,我听李敢说过,不是等闲之辈,他肯来做质吗?”范雎道:“这个由不得他,他只能来。你记着,只要咱们夺下潼关,收了那些金银军马之后,立刻杀了张献忠。”子义一惊:“杀了他?不妥吧。他手下可有几万人马呢。一旦发作起来,咱们怕顶不住,会全军覆灭的。” 范雎冷笑道:“谁说咱们要明着杀?”子义皱眉道:“可是暗着杀也不行啊,民军还会怀疑咱们的。”范雎道:“你放心吧,到时候张献忠会死在明军手里,如此一来,不单消除了你我的心腹大患,张献忠那些人马,我们也可能收编过来,一举两得,岂不是好?” 子义道:“好是好,但是如何能让他死于明军之手呢?” 范雎道:“这个简单,眼下张献忠已是朝庭缉拿的重要贼首,只要听到了他的消息,洪承畴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西安离华阴也不算远,消息会传得很快的……”他瞧着子义,扬了扬眉毛,子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只要咱们拿下潼关,我就把这消息散出去。” 范雎道:“这消息绝不能散得太广,那样民军也会知道,最好是……以前当过明军的人,无意中探知了这个消息,然后去西安密报洪承畴……” 子义与范雎对视一眼,露出会意的微笑。 李岩三人带着随丛人等,离了华阴城,马不停蹄,又出了潼关,一路直到营中,小青见他们平安回来,这才放心,李岩三人没有休息,来见张献忠与罗汝才。 张罗二人也有些心神不定,几万人马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此时听说李岩来了,急忙请入。 众人落座之后,张献忠单刀直入:“李公子一定是见到秦军主帅了,他怎么说?答不答应攻潼关?” 李岩道:“他答应了,可是……” 罗汝才道:“有条件?”李岩笑道:“不错,以我看来,这个条件很有意思。”张献忠道:“什么条件?” 李岩将两个条件依次说了,第一个条件就完,张献忠与罗汝才没什么表示,毕竟二人人马众多,财宝也不少,这个条件并不过分。可是听完了第二个条件,罗汝才的眼睛便闪出了寒光:“他要八大王做为人质?” 李敢道:“我是不想让大哥去的,可是范相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张大哥不去,他们就不出兵。” 李岩道:“他们是怕白白损兵折将,你们进关之后,不给他们补偿,其实说回来,人家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二位的人马,多过他们好几倍,就算食言反悔,不给他们,他们也只能干瞪眼,没有任何办法。” 张献忠瞧了瞧罗汝才,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他十分清楚,农民军与官军打仗,总是使诈,假投降的计策不是用过一次了,因此再说什么话,人家就不敢相信,看来只有拿出真实行动了。 想到这里,张献忠站了起来,一拍胸膛:“李公子说得对,这个世道,人心不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人,遍地都是,我张献忠耻与为伍,这次就来一个光明磊落,我去做人质,让他们出兵,攻打潼关。” 李敢也站起来:“大哥,你可要想清楚,万一事成之后,秦军不放你,可怎么办?” 这种事秦国也没少干,战国时秦与楚会盟于武关,楚怀王不听屈原的劝告,亲自前去,结果被秦国抓了俘虏,囚禁至死。因此信义二字,对于秦人来讲,并不重要。 张献忠嘿嘿一笑:“兄弟不怕害怕,我有几万人马在此,谅他们也不敢把我如何,老子去大吃大喝几天,享享清福也不错。再说了,秦军里面不是还有你吗?他们不放我,你会放的……”说着他狡黠地眨眨眼睛。 李敢也是摇头苦笑。 罗汝才道:“去的时候,要带些护卫。”张献忠道:“不用太多,四五个就行了,如果他们真不想放我,带几百人也没用。” 他说完了,出帐而去,找来军师徐以显,吩咐道:“这几日我不在军中,一切都听曹操的,全营军务,由他代管。” 徐以显一一答应,张献忠又与他低声交谈了一会儿,这才回到营帐,问李岩何时起身,李岩想了想:“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 自从送走了李岩,范雎也有点坐立不安,虽说料定了张献忠一定会答应条件,可这些流贼反复无常,天知道他们脑袋里想什么,因此只要没见到张献忠的面,他的心就定不下来。 第二天快到中午了,忽然有人来报,李公子与李敢他们回来了,还带着几个陌生人。范雎腾地跳起来:“快请……” 此时子义也到了,将李岩他们迎进来,李岩果然带着张献忠来了,双方做了引见,范雎表现得十分客气,满面陪笑:“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张将军真的来了,这倒叫范某汗颜无地了。” 张献忠也说了几句客气话:“范先生肯出兵相助,对于我营中几万人马来讲,可是久旱逢甘霖,老张自然要来的。不然的话,就太不懂事理了,哈哈……” 范雎吩咐摆下酒席,宴请众人。 席间,李岩问起出兵的事,范雎已经打算定了:“李公子,请你带话回去,明日夜间三更时分,请罗将军开始攻关,我秦军暗中偷袭,我们两面夹击,潼关必可一鼓而下。” 李岩点头:“如此甚好。我下午便回营,知会罗将军,到时候,民军明攻潼关,秦军暗中偷袭,必取此关。李敢大哥留在秦军吧,就不用跟我回去了。”李敢点头应允。 双方这顿酒喝得尽欢而散。 酒席过后,子义安排张献忠的住处,乃是华阴城中最好的宅子,以前是城中士绅的府邸,自从被秦军征用后,驱逐了士绅,宅子一直闲着,里面翠竹假山,莲池回廊,十分幽静的所在。 张献忠十分满意,毫不客气地住了下来。李敢怕他出事,也住了进来。 而此时的范雎却另有安排,他暗中叫过一个秦军,此人姓甘名越,是范雎在华山时收下的心腹,甘越为人十分机灵,也读过书,能说会道,范雎一早就很看重他,此时吩咐甘越,带上些盘缠,悄悄出城,前去西安府,秘见洪承畴,就说秦军有大礼奉上。 他吩咐完了,命甘越穿了百姓的衣服,改了改容貌,悄悄混出西门,打马向西安而去。 正文 第八十三章,潼关的危局6 李岩等人再次出了潼关,来见罗汝才,将商量好的事一说,罗汝才当时就开始准备,号令军士整顿兵器,以备攻关。 全军开始行动起来。 罗汝才将李岩拉到一边,问道:“李公子,我看你是个实在人,可否跟我说一说,秦军要八大王为质,是不是有加害之心呢?” 李岩想了想:“应当不会,要知道,秦军人马不过三四千,你们两营的人马,可有数万之众,一旦张大哥遇害,这几万人马能饶得过秦军么?这一点,傻子都知道。” 罗汝才摇头:“我这心里面总有些不安生,感觉一定会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你所说的那个姓范的,虽然未曾见过,可我觉得他的心机好深,八大王住在他那边,吉凶叵测。” 李岩道:“正因为他心机深,所以才不敢对张大哥下手,若是换了做事不计后果的莽夫,我是不会让张大哥去的。” 罗汝才也知道,眼下担心也没用了,张献忠已经是人质,是死是活,都要等打下潼关再说了。 李岩回到自己的营中,发现红娘子已经开始做攻城准备了,他们没有投石机,只能用弓弩和云梯。虽然是佯攻,可总得做出拼命的架式来,因此红娘子并没有告诉军兵们这是佯攻。 李岩知道,这种接近于自杀式的攻击,是无法奏效的,他们只求将官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就算成功了,因此明知道要死好多人,也得这么干。 这就是服从大局,在大局面前,某些军兵是必然要去死的。 慈不带兵,义不行贾,这句话实在很有道理。李岩看着手下的军兵们忙得热火朝天,心里有些酸楚,他知道,明天夜里,这些人当中的不少人,他再也见不到了。 与他的心情截然相反的,是李敢。 这天夜里,李敢正与张献忠说着话,忽然有人来找他,说子义将军有请。李敢以为是军情,急忙随着来人,到了子义的住处。 一进门,发现不像是紧急的军情,屋子里摆着一桌酒菜,此时子义正站在门口接着呢。 李敢连忙拱手:“子义将军,您这是干什么?” 子义笑道:“你出去了一趟,劳苦功高,又险遭不测,我这里私设一席,与你庆功。来来来,坐下说话。” 二人就座,子义先给李敢倒了一杯,二人相对,一饮而尽。 三杯过后,二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在他们前世的时候,子义是整个地下军团的军事统领,李敢在他手下,职位较低,因此李敢一直对子义十分遵从。 子义问了些路上的事,又劝李敢喝了几杯,这才将话转到追杀李岩的事情上来。此时的李敢,由于回来的时候短,还没有人告诉他事情的完整始末,因此李敢只知道,追杀自己,是白起的意思,至于是谁执行的,他并不知晓。 于是子义突然来了一句:“你知不知道,带秦军追杀你的人是谁?” 李敢摇头:“定是白起的亲信了,至于是谁,我不知道。”子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是我。” 听了这话,李敢大吃一惊,几乎要站起来。子义瞟了他一眼:“很吃惊吧。”李敢慢慢喝下一杯酒:“是的,我没想到。” 子义道:“其实他给我下令的时候,我也很吃惊。” 李敢道:“你也一样想不到吧。”子义点头:“于是我问他,白起说,你们去找农民军,并非想联合他们,而是请农民军来灭了秦军,然后李岩与你就可率领一支民军,过一过当首领的瘾。”李敢冷笑:“这个谎话,实在不怎么样,你能信吗?” 子义道:“我信,因为他是白起。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何要杀你们?” 李敢道:“这还不明白?李公子率我们占胜了官军,威望越来越高,白起为了自己在军中的地位,就要杀他。” 子义恍然大悟。 李敢道:“范相是怎么知道的?我听说,追杀的人刚一回来,范相就捉拿了白起。”子义突然变得神秘起来,声音压低了些:“我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我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些蹊巧。”李敢一愣:“怎么?” 子义道:“这话,还要从我们在兵败之后,逃进华山之后说起。” 李敢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子义道:“那些天,白起四处派人,联络失散的秦军,可是范相却每夜到我的营帐里,饮酒谈心,因此我二人很快就无话不谈。可是后来,我觉得范相好像在有意无意地,挑动我与白起的关系。” 李敢道:“他怎么说的?” 子义回忆道:“他一直在说,我的作战能力很高,这次失败,完全由于白起的大意轻敌,而且我能在乱军中保留下数百人马,很不容易。有大将之风。” 李敢一惊:“他这是在挑动你的火气,要你取代白起。” 子义道:“不错,此人的口舌功夫无人能及,我越来越喜欢听他说话。后来他对我挑明,他对白起也有看法,因此我二人商定,一旦我知道白起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就向他禀报。” 李敢道:“白起让你来杀我,你一定向他禀报了?” 子义摇头:“没有,白起派我的时候很急,根本没功夫去禀报他,但可怕的是,他居然很早就知道了。” 李敢皱眉道:“这就说明,范相除了你以外,还有别的心腹耳目。” 子义点头:“所以,我很害怕,不知道该相信谁,秦军已经不是铁板一块了。眼下的秦军是范相主事,可我在想,范相会不会知道我去杀你和李公子,可是却没有采取任何的阻止行为,而是借着这个机会,除去白起……” 李敢悚然一惊:“你的意思是,范相也希望我和李公子死掉?” 子义轻轻摇着头:“这个嘛,我不敢肯定,不过就觉得,我们回来之后,范相下手很快,而且将白起押入大牢之后,他独自和白起说了一会儿话,没有让任何人听。” 李敢道:“白起逃走,是怎么一回事?” 子义道:“肯定是有人接应,看守牢门的兄弟都被打晕了,看来白起的人还不少。” 李敢点点头,若有所思。 子义道:“这件事,你可别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李公子。” 李敢道:“正是,如果范相真有除去李岩之心,那么李岩也不能呆在秦军里了。那样很危险。” 子义点头:“说得对,听说李公子也拉起了一支人马,有一两千人,这很好,只要手下有人马,乱世中才有生存的条件。” 二人谈谈喝喝,直到半夜才散。 正文 第八十四章,潼关的危局7 第二天深夜,李岩带着自己的人马,开始向潼关进发,不到三更时分,就来到关下,李岩远远地瞧着关上的明军,发现潼关守将并非等闲之辈,城头上人来人往,火把火盆亮得如同白昼一般,光照数里,只要自己人马向前一冲,肯定被他们发现,紧接着迎来的就是扑天的箭雨。 眼看就是三更天了,不能再等,李岩传下号令,进攻。 一时间,潼关城外亮起了火把,开始是一支,两支,后来越来越多,变成了几千支,随后响起了震天的呐喊之声,数百名农民军踏过河面,开始进攻。 城上的守军已经有了准备,守将十分镇定,他坐扼天险,弩箭充足,几千人就想破关,真是痴人说梦。于是他指挥着明军,向进攻的民军射箭。 一排排的民军被射倒在城下,而更多的人则是扛着云梯,冲到了城墙边上,开始爬城。 远处的弓箭手们不住地向城头发射火箭。 城头的明军开始有了伤亡,不少士兵中箭,被射死在城头,还有一些带火的箭射中了敌楼与角台,于是木制的楼台开始燃烧。 守将一边指挥军兵抵挡,一边指挥灭火,又把城下的后备军一队队调上城头。 此时爬城的民军开始接近城头,数十架云梯上,民军如同蚂蚁一般爬了上来,每个人都是一手执盾,一手执刀,挡开上面明军射来的箭枝,向上攀登,已经堪堪爬上城头。 明军不再射箭,此时距离太近,弩箭已经失去作用,他们齐刷刷地拔出单刀,挺起长枪,探出身去,与梯子上的民军开始肉搏。 不时有几个民军跳上城去,却被更多的明军围住,枪刺刀砍,横尸城头。而明军的伤亡也多了起来,不少明军被民军扯住,拉下城去,摔得骨断筋折。 双方一时僵持住了,明军无法逼退民军,而民军也攻不上城头。 李岩在下面看得有些焦急,功夫一长,他手下的人伤亡必然惨重,而此时军中弩箭眼看就要射完,红娘子在一边道:“攻城不顺利,不如先撤下来吧。”李岩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能撤,我们打得越狠,明军就越注意不到身后,传令三军,有敢退后一步者,立斩。” 说完他亲自来到城下,擂鼓助威。 众军听了号令,知道后退也是死,只得努力向前,杀得更狠,城头的明军也是精兵,拼死厮杀,一时倒也未呈败象。 守将继续调兵上城,城下的后备军已经不多了。 红娘子见自己的人伤亡得越来越多,不由怒起,她左右看了看,发现河岸边上有一处高坡,坡上长有一棵树,虽不很高,但借着高坡的地势,还是比平地高出数丈,于是从军兵手中抢过一把弓,抓过三枝箭,叫小青道:“随我来……” 两个女孩子跑上高坡,一前一后爬上树去,红娘子道:“看准了,哪个是领头的将官?” 小青站在树枝上瞧了瞧,最后一指:“那个戴铁盔的便是。” 红娘子放眼瞧去,果然发现一人,头戴铁盔,身穿铁甲,手舞长刀,盔上还插着红缨,正是一个将军。她认扣搭弦,将弓拉了开来。 一般的女孩子,绝对无法拉开这张硬弓,可是红娘子自小便跟着戏班,练习飞刀,爬绳,手上的劲头比普通男人还大,此时她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嘎吱吱地将这张弓拉了开来,对准了那个将军,一箭飞出。 此时那将军正手舞长刀,大呼小叫,冷不防眼前乌光一闪,知道有冷箭,急忙一侧身,想躲开一边,稍稍晚了一点,那箭本来射他咽喉,被他一闪,正中肩窝。 箭尖穿透了铁甲,钉进肉里足有两寸深,那将军大叫一声,被射倒在地。他的亲兵急忙上前救护。 红娘子再一次搭上箭,一个亲兵应弦而倒。最后一箭,她射向城头的明字大旗,这一箭正好射断绳索,那杆大旗忽啦啦地飘落下来。 明军见了,士气立时一沮。而民军则是大声高呼,勇气更增。 中箭的守将已经红了眼睛,大叫道:“泼油,点火,烧死这些反贼,烧死他们……” 于是一锅锅的火油从城下抬上来,劈头盖脸地往云梯上倒去,梯子上站着的民军很多人被泼了一头一身。 泼完油后,明军士兵手执火把,向云梯上扔去。 城墙边上立时出现了数十条火龙,这些云梯都被烧着了,连同上面的民军一起,燃成一团。 惨叫声响成一片,不少民军全身起火,从梯子上摔下来,在城下翻滚哀号,城下的人想救他们,却扑不灭身上的火,只得看着他们烧死。 不多时,所有的云梯都被烧毁。 而城里的火油也用光了,用这种方法守城,算是终极武器了,如果不是守将受伤,怒发冲冠,他还不想用火油。 城下的民军云梯被烧,一时无法攻城,明军也是一个个精疲力尽,瘫倒在城头。 偏偏就在此时,潼关后面响起了喊杀声。 守将回头望去,只见后面的营寨已经起了火,火光映照之下,一队队的人马冲进来,大砍大杀,城下的后备军本来就兵力不足,而且全都注意着城头,哪想到身后会有人偷袭。 来的人马自然是秦军了,子义统领着一千名秦军,以李敢为先锋,杀将进来。其实他们早就来到关城附近了,李岩他们开始攻城时,李敢就想出击,却被子义拦住了:“眼下还不能攻,要等到城头打得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出击,不然现在攻进去,就是混战,明军很可能全力对付我们,我们若夺不下关城,城外的人永远进不来。” 李敢这才按住性子等着。 直到城头的杀声渐渐小了许多,子义知道城外民军的攻击开始减弱了,此时明军应该是最松懈的时候,于是他下令猛攻。 李敢第一个飞身上马,冲向明军营寨。 秦军点起火把,弓兵开始射箭,步兵撞破辕门,然后骑兵就冲了进去。 潼关总共有将近三千名守军,此时大部分上了城头,城下还有七八百人,当秦军开始冲杀时,这些人措手不及,被一千秦军分割开来。 秦军一边厮杀,一边点燃了营帐,一时间,城内城外,火光冲天。 李岩听到城内的喊杀声,知道秦军已经开始攻杀,于是他下令,用预先留下的十架云梯,再次攻城。 他绝不能让城头的守兵下城去增援。 听到了城内的喊杀声,城外的民军也是精神大振,又一次扛着云梯冲上来。 守将已经猜到了,身后必然是华阴城的贼兵前来偷袭,华阴兵力并不多,本不足惧,可是眼下两面夹击,十分凶险。守将当机立断,全力应对城下偷袭,对于城外的民军,他留下五百多人,连同轻重伤员,留在城头,拼死抵挡,然后自己带着没受伤的五百多人,去迎击秦军。 对于城头的调遣,李岩看得清清楚楚,城头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官军,于是他下令,此攻必克。 农民军架好云梯,爬了上来。 正文 第八十五章,潼关的危局8 此时罗汝才也到了,雪中送炭,他带来了一千名弓兵,看了看眼前的形势,立即下令,向城头放箭。 同时他命令手下士兵推过冲车来,撞击城门。就算撞不开,至少也能吸引不少明军。罗汝才在后面一直瞧着,见李岩已经拼了老本,手下伤亡惨重,于是知道,他是真心的,这才率军增援。 此时的李敢已经杀红了眼睛,为了迎接李岩入关,他带着秦军拼命冲杀,这一千秦军见了明军,无不气愤,都要报一报上次大败之耻,于是杀得非常勇猛。 李敢一手执刀,一手挺着长矛,催动战马,横冲直撞,所到之处,血光一片。正杀得性起,眼见由城下冲下来一帮人马,为首的是员将官,正是潼关守将。 此时这位守将脱去铁盔铁甲,左肩膀上缠着白布,还渗着血,正是被红娘子射的。他也是员猛将,竟然赤着上身,挥舞大刀,来战李敢。 二人两马交锋,守将抡起大刀,当头就砍,李敢用刀向上一迎,当的一声大响,只震得李敢手臂发麻,五指生疼,手中的刀再也握不住,落在地上。 此人好大的力气,李敢心头暗自吃惊,那守将一刀就砍落了李敢的兵器,威势更盛,第二刀又落下来。 此时李敢手中只剩下了长矛,他不再硬拼,一歪身子,让刀砍个空,然后挺起长矛,直刺守将前心。守将也不含糊,在马上一个铁板桥,后背贴到了马背上,让过这一矛。 两个人你刀我枪,打了几个回合,李敢心中焦急,拿不下此人,官军就乱不起来,战斗便要持续很久,想到此他灵机一动,当守将一刀落空之后,他挺矛猛刺,守将用刀向外一封,李敢故意装得用力过大,一个身子向前倾过来,看样子险些从马上栽下去。 守将大喜,只见李敢的头就在自己身前,他喝了一声:“反贼拿命来……”手中大刀搂头就剁。 哪知李敢这一招是虚晃,故意引他来砍,一见守将的刀来,李敢大叫一声,抛去手中长矛,双足用力一蹬,一个身子竟然离了自己的马背,跳到守将马背上来。 二人立刻撞个满怀。 守将的刀长,一时回不过来,李敢却早已从腰间拔出短刀,由下而上,从守将的左肋下刺进去,直没入腹。守将身上没有铁甲,被刺个正着,惨叫一声,直直地摔下马来。 李敢跳下马来,夺过大刀,取下守将的首级,然后又跳上马,将首级高举:“尔等主将已经授首,还要打么?” 明军一见守将被杀,立时没有了斗志,四散而逃,子义在后面督战,一见明军逃走,知道不可恋战,马上下令:攻上城去,同时打开城门,迎接民军入关。 李敢直冲到城门下,号令众军将城门开启,外面的民军一涌而入。 将近天明,战斗结束,明军共死伤二千余人,秦军伤亡二百多,李岩的人马损失了近一半,算是惨胜。 无论如何,潼关算是拿下来了,这个胜利非同小可。 李岩与李敢等人会师,然后在潼关休整。子义带了秦军回华阴,接下来就要看张献忠能否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范雎已经得知攻破潼关的消息,子义一回来,他马上摆下酒席,请来张献忠,一起为子义接风。席间双方谈笑风生,张献忠很会说话,立刻表示,秦军袭破潼关,使得农民军顺利入关,这个人情大得很,一定要还的。除了范雎要求的东西之外,他再加上一千两黄金。 看着这个老粗,范雎心头暗自冷笑,酒席散了,送张献忠回去之后,他正在屋中来回踱步,突然外面走来一人,正是甘越。 范雎一把将他拉住:“可曾见过洪承畴?” 甘越点头,二人进了里屋,甘越道:“小人见过洪承畴了,将范相的意思完完整整告诉了他,洪承畴看上去很感兴趣,于是派来了一支百人队,已经秘密集结在华阴去潼关的路上,只等姓张的一到,就取他的首级。” 范雎点头:“很好,这些人是明军服饰么?” 甘越道:“不是,他们穿得都是普通百姓的衣服,只要杀了姓张的,洪承畴那边自然会向朝庭奏报,很快就会天下知闻,农民军不会怀疑我们的。” 范雎冷笑:“哼哼,就算他们怀疑,也没有用了,那个时候,明军主力已经回到陕西了,农民军自顾不暇,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他问甘越:“我提的条件呢?洪承畴怎么说?”甘越道:“他说,只要能抓到或杀了张献忠,一切都好商量。秦军可以安安稳稳地在华阴长住。” 范雎笑了:“这就好,只要能稳定下来一段时间,咱们就可以收编其他的农民军,壮大力量,那个时候,官军就算翻脸,咱们也不怕了。” 他拍拍甘越的肩膀:“你办事很得当,下去休息吧,我会重重赏你的。” 再说李岩等人,自从打下潼关之后,各军一片欢腾,李岩的人马虽然损失惨重,可活下来的都成为有经验的战士,而罗汝才那边,几乎是兵不血刃,为了感谢李岩的帮忙,罗汝才又拨了五百人给李岩。 他们在潼关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一早,李敢带着张献忠的军师徐以显回到华阴面见范雎,他是来传话的,张献忠的军中已经开始准备东西,明天就会送过来,同时徐以显希望张献忠尽快回到军中。 范雎满口答应:“徐先生用不着亲自跑一趟,我们与农民军唇齿相依,算是一家人,我可以保证,只要战马军器等一到,张将军立刻就可以回去,我们还要摆酒送行哩。今后咱们相互呼应,联合作战,纵横天下,岂不快哉!啊,哈哈……” 徐以显先行谢过,然后告辞回去。 李敢也要回军营,却被范雎叫住:“李敢,你留一下。”李敢连忙拱手:“范相何事?”范雎道:“关于你被白起暗杀的事情,我非常抱歉,没有及时阻止,使你吃了苦头,险些丧命,是我的错。”李敢连忙道:“哪里哪里,要不是范相及时揭露了白起的阴谋,我李敢到现在,还不敢回来呢,这件事上,我还要多多谢过您才是。” 范雎一笑:“好了,不提这个了,那天我将白起制服之后,猛然想起,你在城中有位红颜知已,好像与你前世的未婚妻生得一模一样,我怕白起会加害她,于是派人去保护,却发现,那位女子已经不知去向,是不是你将她救走了?” 李敢道:“正是,我一发现追杀我的人是秦军之后,立时就想到倩娘的安危,于是化妆回城,接走了她。” 范雎点头:“有情有义,有勇有谋,果然不愧是我秦军中的好汉子。我多问一句,倩娘现在何处?” 李敢道:“尚在李岩军中,有红姑娘和小青姑娘陪着她,不会有事。” 范雎想了想:“潼关不是久居之地啊,不如你去一趟,请她再回华阴居住,毕竟是老家嘛,况且白起已经逃走,城中不会再有人想加害她了。” 李敢寻思片刻,点头道:“范相说得对,我明天就去接她。”范雎笑道:“好,好啊,接回来之后,千万要好生照看人家,不要让她再受流离之苦了。”李敢有些感动:“多谢范相……” 看着李敢离去,范雎的嘴角边泛起了一丝冷笑。 正文 第八十六章,潼关的危局9 再说张献忠,自从来到华阴城,他是每餐必饮酒,每次饮酒都会喝得大醉,看样子真是逮着不花钱的酒了,喝起来不要命。这天与子义接风,又是喝得大醉。直到第二天辰时,才醒过来。 吃过午饭,张献忠在城里转了一圈儿,陪着他的有八个秦军,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是怕他溜了,因此跟得很紧,就算张献忠上茅厕,也有四个人跟着。 张献忠倒不在意这些,在城里东瞧西看,不时买些熟肉果品,分给看着他的秦军,在路上边走边吃,倒是满自在。几个秦军看这位八大王是个很豪爽的汉子,也乐意和他在一起。 过了午后,忽听城中一阵骚动,大街上马蹄声乱响,车辚辚马萧萧,好像有很多车马经过,张献忠走过去瞧了瞧,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兵。 那是来送马匹军器的,还有许下的金银,装了几十辆大车,运进城里来。 子义早派人接着,直接护送到军营。在校场上清点数目。张献忠大摇大摆地跟着到校场里,李敢迎上前来,十分高兴,两军联合有望,以后的秦军,可不是孤军奋战了。 张献忠见了子义,哈哈大笑:“怎么样,子义将军,俺老张说话算话吧。”子义陪笑道:“不错不错,八大王果然有信义。”张献忠道:“不如这样,俺就跟着这些儿郎们回去算了,免得你们还兴师动众的。” 子义急忙阻拦:“那怎么使得啊?今夜我家范相还要设宴相请,眼下牛都宰好了,就等着上桌呢,另外,范相还有事情,要与您商议,再说了,就在现在走,回到营中,也是深夜了,天黑路险的,不如明天一早再走。” 张献忠想了想:“说得也对,好,晚上就再喝一场……” 李敢也很高兴:“不错,正好和大哥一醉方休。” 二人勾肩搭背地去了,子义心头不住冷笑:醉一场吧,明天以后,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到了晚上,范雎在县衙设宴,为张献忠送行。子义和李敢相陪,四个人喝得兴高采烈,范雎频频劝酒,话语中很有奉承之意,张献忠听着十分受用,越喝越多,最后酩酊大醉,由李敢架着,回去睡了。 宴后,范雎暗中找来甘越,令他急速出城去,找到埋伏的明军,将张献忠明日回营的消息告诉他们,好在半途截击。甘越连夜去了。 范雎等了约有一个时辰,甘越回报,说已经告诉了明军,那一百明军骑兵会在二十里铺一带伏击,那里地形狭窄,只要前后一堵,张献忠插翅也飞不出去。 范雎很是满意,只要张献忠被明军一杀,手下军兵定然离心,到时候收编过一些人马来,足以壮大自己。 张献忠这一夜睡得像死猪一样,呼声如雷,直到第二天辰时,他才醒过来,洗漱完了之后,来到县衙,与范雎辞行。 范雎又是一番客套,然后备下几杯酒,与张献忠践行。 三杯酒过,范雎派人从客栈中请来了张献忠的几个随从,自己与子义亲自送他们出城。 到了城门,张献忠一拱手:“二位不要再送了,以后还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范雎笑道:“不错,不错,那就不远送了,张将军一路顺风。” 双方拱手而别,范雎为了尽到地主之谊,派那八个秦军再护送一段路,告诉他们,送出十里路以外,再回来。 看着张献忠一行人远去,范雎与子义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此时快到午时了,张献忠他们走出了四五里路,路边有一个茶摊,几个伙计在张罗着,四五张桌子边上,坐了三四个茶客。 走到这里,张献忠停住马,叫道:“歇歇腿再走。”说着跳下马来,那几个秦军一瞧,拱手道:“八大王,那我们就回城了。”张献忠急忙拦住:“几位兄弟这几日保护我,着实费心,来来来,都坐下,老张以茶代酒,得好好谢谢你们。” 说着,那几个随从也七拉八扯,将八个秦军都请下马来,坐到桌子旁边。张献忠叫道:“有什么吃的喝的,都端上来。”一个随从拍出一块碎银子,一个少年伙计急忙跑过来:“几位大爷,咱这是茶摊,可没酒菜,只有香茶和点心。” 张献忠道:“行啊,都捡最好的上。” 眨眼功夫,一盘盘点心,一壶壶好茶就端上来,张献忠站起来,亲自给八个秦军满上茶,自己也端起茶杯:“几位兄弟,请。” 那八个秦军齐齐举杯,一饮而尽。张献忠将杯往嘴里一倒,卟的又喷出来,大骂道:“娘的这么烫!舌头的皮都掉了,你们是开黑店的么?” 众军全都笑了。 那伙计急忙过来,接过茶杯,陪笑道:“这壶是新开的水,这就换,这就换……” 张献忠嘴里骂着,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看着那八个秦军,突然笑道:“这茶怎么样?”一个秦军道:“不错啊。挺香的。”张献忠点头:“那就再来一杯。” 这个秦军笑着提起茶壶,给同桌的伙伴倒茶,可刚倒了几个杯子,就觉得头重脚轻,天眩地转,手里的茶壶像是有千斤重,再也拿捏不住。 砰的一声,茶壶落在桌上,水洒了一桌子。人也晃了几晃,仆倒于地。 再看另七个秦军,也一样倒下。 此时张献忠的笑容变得异常阴冷。那个少年伙计走过来,轻声道:“父亲。”张献忠拍拍他肩膀:“干得不错,定国。” 那伙计叫李定国,是张献忠手下得力干将,虽然年轻,但是有勇有谋,他十岁时就被张献忠收为养子,今年才十四岁,却已经在与官军的交手中崭露头角,每次对阵时,他都身披铁甲,率先冲阵,军中送他个称号,叫做万人敌。 此时其余的那些茶客与伙计们,全都站到张献忠身边,他们都是张献忠手下的心腹。 李定国道:“父亲料的不差,这几天我探听到,确实有一部来历不明的人马,埋伏在二十里铺,看样子约有一百多人,全是骑兵,但穿的是寻常百姓的衣服,不过看得出来,他们经过训练,而且是精兵。” 张献忠呵呵一笑:“那是官军,哼哼,姓范的自己不敢杀我,就借官军的刀,这样一来,就没人怀疑他了。你老子我一死,秦军立刻就会来收编我的人马,因为那边有我一个结义兄弟。” 李定国道:“可他们想不到,父亲比他们要高明得多。” 张献忠道:“对,老子一听姓范的要我去当人质,就知道有去无回,这才要徐先生多方打探,还派来你个小免崽子到这里接应,哈哈,姓范的想玩阴的,咱就奉陪。你的人马呢?带来了多少?” 李定国道:“三百多人,也都是骑兵,都埋伏在林子里了。”张献忠道:“很好,这就行动。” 李定国道:“这几个被麻翻了的,要不要杀了?” 张献忠冷笑:“不用,把衣服都扒了,让他们好好出出丑。然后你带着那三百人马,把那伙官军扫了,记住,不要都杀了,最好能逃回去一两个,给洪承畴报个信。告诉他,你上了秦军的当了,那一百人死得真冤……” 众人哈哈大笑,一齐动手,将八个秦军的衣服都脱了,捆做一团,扔在大路上,然后李定国集合人马,向二十里铺杀去。张献忠这些人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正文 第八十七章,西安的危局1 走不多时,便听到前方一片喊杀声,李定国已经率军和明军交上手了。由于李定国早就探知了明军的方位,率着这三百人一面行进,一面包抄,等到明军的总旗发现有人偷袭时,已经被三面包围了。 李定国手挺铁矛,第一个冲进了明军的阵中。 由于明军都扮成普通百姓,因此没有穿铁甲,只是在衣服里罩着皮甲。按秦军送来的情报,张献忠回营,身边的人也就四五个,就算再多一倍,也敌不过百余名官军。于是这些人便没穿铁甲。 他们一早就集结在大路两边,等着张献忠经过,可是张献忠没等来,等来的却是数百名民军的骑兵。一个个都十分凶悍,尤其是领队的小子,看上去只是个少年,但是手中铁矛势大力沉,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一般冲了进来,长矛起处,早挑翻了四五个明军。 那总旗见势不妙,亲自来战李定国,二马一交锋,李定国一矛刺来,总旗横刀一挡,想将长矛封出去,可是哪知道李定国的矛重,挡这一下根本就没什么用,矛头只是稍稍偏了偏,仍旧刺了过来,本来想刺总旗的前心,这一偏,从软肋上扎了进去。 卟的一声,长矛的尖从后背上透了出来,那总旗惨叫一声,拼命用手抓住矛身,可他哪有李定国的力气大,被李定国双臂一抡,从马上甩了起来,直直扔出一丈开外,嗵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立时毙命。 李定国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气势,令明军胆寒,这些人知道,他们已经中了埋伏,伏击者变成了被伏击者,取张献忠的人头去领赏的念头,早就扔到了九霄云外,眼下唯一想的,就是赶紧冲出去,保住性命再说。 于是这伙明军开始四散突围,李定国遵照张献忠的命令,也没令军士死追,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共杀死明军七十余人,还有二十多人跑了。 此时张献忠带着人也来了,收拾一下战场,带着些战马刀枪,大摇大摆地回营去了。 直等到过了午后,这几个被扒光的秦军才被人救起,裹上衣服,回到华阴城中来见范雎。等到这几人说了自己在城外的遭遇后,范雎一跺脚,对子义道:“咱们上当了,太低估这个张献忠,他早已经埋伏下自己的接应人马,料想那一队明军,也讨不好便宜,你马上带人出城查看,我想此时的二十里铺,一定是死尸遍地了。” 子义领命,带人去了。 范雎在堂中踱了几步,只觉得脑袋像是被驴踢了一样,嗡嗡作响。现在他所担心的,倒不是没杀了张献忠,而是这件事所带来的后果。 以张献忠的精明,肯定觉察到路上的埋伏,到时候他会来个反包围,将明军人马剿杀。而洪承畴那边,则会认为这是一个圈套,以后秦军就是洪承畴所痛恨的,对于他来讲,实在不利。 因此他最迫切的,是想出一个主意,消除明军的疑惑,而且不能被张献忠等人的民军怀疑。 想着想着,他嘴边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 再说那二十多个逃走的明军,如同丧家之犬一般,打马狂奔,一直跑向西安,路上连打尖也顾不上了,终于在第三天的上午,回到西安城,见到了洪承畴。 洪承畴一见他们的狼狈样子,就明白了大半,听他们说完详细情况之后,也没怪罪,还赏了一些银子,然后打发他们去休息养伤。 然后,他命人将游击将军史可法找来。 史可法一进门,洪承畴便将此事的经过告诉了他,史可法一皱眉:“这是秦军的圈套。”洪承畴笑了:“圈套?就为了杀我那一百人马?”史可法想了想:“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一百人马,显然说不过去。” 洪承畴点头:“只能说,张献忠对秦军也不信任,暗中埋伏下自己的人马接应。不过,我们倒可以就这件事,对秦军施加一些压力。毕竟是秦军的情报有误。” 史可法道:“这群反贼,顽固且狡猾,他们说的,都不可信。” 洪承畴笑道:“确实如此,对付这样的敌人,要比他们还狡猾。我已经探明白,这次入川的,是八大王和曹操,这二人的队伍中,还夹杂着一些诸如小天星,滚地王,林间虎等小头目,都不足虑。唯一担心的,是他们人马众多,约有三四万人,目前我们的精兵都在河南,我已经下令曹文诏和左良玉,星夜回陕,在他们未来之前,必须将反贼拖在一个地方,不让他们攻州克县,搅得天地不宁。” 史可法道:“可这些反贼流动成性,几乎没有在一个地方长住的惯例,就算是攻城,只要三五日不破城,立刻引军远遁,要拖住他们,谈何容易?” 洪承畴道:“以前不可以,眼下却可以,整个陕西,能拖住他们的,只有一个地方。” 史可法想了想,突然脱口而出:“西安?!” 洪承畴大笑:“你很聪明,果然想到了。”史可法连连摇头:“这太危险了,如果反贼攻击西安,那必是要取大人性命,我城中守兵,不到六千人,想要敌住数万反贼,实在难有把握。”洪承畴道:“只要能守住西安五天,反贼必破。我西安城高墙厚,兵马精壮,守具充足,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史可法见他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劝,再劝就显得自己怯战了,于是道:“大人找小将来,定有差遣。” 洪承畴道:“正是,我要你来一出瞒天过海,明日,你带着城中的三千人马去咸阳,我已经散出风去,说那里有军士哗变,你去镇压。到了咸阳之后,你留下少量人马,然后再将这些人带回来,记住,明日三更进东城门,我已经和门官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你们暗中进城,不要惊动任何人。” 史可法点头:“如此一来,反贼就会知道,城中抽调了三千人马,守卫定然空虚,既是守卫空虚,则正是攻击的好时机。” 洪承畴笑道:“这一切,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泄露半点消息。” 史可法拱手领令:“小将必不负大人所托。” 等史可法走后,洪承畴在屋子里踱着步,眉头一直紧锁着,为了确保万全,他又叫过来一个斥候:“你拿着我的大令,星夜赶去安塞,孙传庭正在那里练兵,命他整军来援。不可迟误。” 他知道,六千人要想对付数万人的攻击,十分不易,西安城区很大,正因如此,城墙才长,四面城墙加起来,有好几十里长,六千人分摊下来,每个垛口也就是两三个人,兵力实在不足。就算可以将城中壮丁赶上城去一同防守,也有些捉襟见肘,因此要想守住西安城好几天,他这个统帅还真要费一番心思才行。 但是风险大,收益也大,只要能将这几万反贼拖在西安城下,等到曹文诏与左良玉到来,便是一场围歼战。以关宁铁骑和左良玉人马的精良凶悍,对付几万乌合之众,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唯一不确定的是孙传庭,此人自从去了榆林,时常有塘报发来,说自己招了多少多少兵,练习得如何如何,还真就没有向自己要过钱粮,但这样的人马战斗力如何,他心里也没有底。只能寄希望于孙传庭的能力了。 第二天上午,史可法按照洪承畴的安排,带了三千人马,大摇大摆地出城,向咸阳而去,城中已经传扬开来,咸阳有兵变,史将军前去弹压。这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正文 第八十八章,西安的危局2 没多久范雎就得到了禀报,秦军在华阴城住了不少日子了,子义派出不少探报,四下打探,西安城中也有秦军探子,因此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范雎闻听之后,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令人找来李敢,说道:“军大夫,方才我得到禀报,西安城中抽调了三千人马,前去咸阳平叛,你去告诉你义兄,如果想要攻击西安,捉拿洪承畴,此时正是良机。” 李敢一听,不敢怠慢,急忙跨马向潼关而来。 此时张献忠和罗汝才已经在潼关休整了几天,正在秣兵厉马,准备进攻西安,这是他们未进关时,就打算好的。 张献忠回到营中以后,吩咐李定国,路上围杀明军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违令者斩。他没有将此事说破,也有自己的想法,一来李岩在进潼关的过程中出了大力,官军来截杀自己的事,李岩究竟知不知道,他不能肯定,还是不要说的好,二来,嫌疑最大的肯定是范雎,此人手下的秦军战斗力强悍,此时一旦双方反目,对谁也不好,因此先将此事记下,日后再说。 这天他正与罗汝才和李岩等人商议军情,一听李敢来了,急忙请入。二人一见面,都互致关心,十分亲热。 张献忠对李敢还是很放心的,知道这个兄弟古道热肠,不会耍手段,官军截杀的事,他肯定不知道。 李岩一见李敢,就知道有事,一问之下,李敢便将范雎得到的消息和盘托出,他说完了,张献忠看了看罗汝才,二人的表情都有些惊喜。 张献忠突然大笑:“我看这姓洪的晕了头啦,咱们大兵压境,他还抽出人马出城,这不正是好时机么?” 罗汝才却皱皱眉:“这个时候,洪承畴肯定知道咱们来了,还能抽调人马去平乱,有些不对劲啊。” 李岩想了想:“也不一定,咸阳离西安很近,军士哗变,直接威胁他,一旦这些军士与农民军联起手来,就是心腹大患,洪承畴是想快速平乱,不给这些军士联合农民军的机会。” 李敢道:“对,洪承畴派的是史可法,就是上次攻击华阴的那个将军,这个人上次虽打了败仗,可我看得出来,他打仗极为冷静,而且凶悍,是块好料。” 张献忠冷笑道:“管他什么料,咸阳就算离西安再近,那可是军士哗变,史可法去了,就得先和那些军兵干一场,然后还得收拢这些人,查出谁是头目,还有谁参与了,最后再安民,留下自己的人马驻扎,这些事办起来,没有三天,绝完不成。” 罗汝才点头:“三天之内,咱们的人马,必须要赶到西安城下,完成包围。” 张献忠道:“不错,我营中的骑兵,还有两千多人,你营中有多少?”罗汝才道:“四千吧,不到也差不多。”张献忠道:“好,我先带了这六千骑兵,星夜赶往西安,你督率步军主力,从后跟进。咱们西安城下会师。” 罗汝才有些犹豫:“老哥,你一共也就六千人,想要围城,并不容易,而且还要注意,史可法带的人马从后袭击,洪承畴很可能给你来个前后夹击,那时候咱们步军不到,你压力可大了。” 张献忠嘿嘿一笑:“谁说我要围城了?我到了西安,先不管洪承畴那老小子,就等着史可法这个小龟孙,只要把他的三千人干掉或打散,洪承畴城中人马少了一半,西安就唾手可得。” 罗汝才连连点头:“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张献忠看了看李敢:“你们秦军不出人马?”李敢道:“范相没说,我看是不打算出兵了。” 罗汝才冷笑:“他是想着咱们围攻西安的时候,自己去攻城占县,扩大实力。”张献忠满不在乎:“这倒也是,秦军本来就兵力少,耍点小聪明也很正常,哈哈。”李岩道:“秦军人马不足五千,骑兵就更少,可以让他们做为后援,打探消息,以免被明军援军打来,两面夹击。” 张献忠点头,对李敢道:“兄弟,你这就回复范相,他的消息俺老张收到了,这就行动,你们在我们后面,可要警醒着点儿,别让左良玉那些人抄了我们的后路。一旦有明军大队人马来援的消息,马上报知。” 李敢道:“咱们联合作战,这个自然,我这就去禀报范相。” 说完了,李敢也不久留,返回华阴去了。 李敢走后,已经是黄昏了,张献忠与罗汝才急速集合人马,张献忠下令,所有骑兵集结起来,带足三天的干粮,立时向西安进发。 李岩走过来:“张大哥,我那里还有几百骑兵,你也一并带去,我这里带着所有人马,与罗大哥合军,走在你后面。” 张献忠大喜:“李公子若去,西安城咱们拿定了。” 几个人商议定了,张献忠亲自带领六千多骑兵,以李定国为先锋,马不停蹄奔袭西安,他下令,一路上人不离鞍,刀不离手,拼了命往西安赶,沿途不得攻击任何城镇,遇到明军不得恋战,两天之内,必须赶到西安城下。 此令一出,全军悚然,都知道这位八大王已经红了眼,非要攻下西安城了。 至于步军这边,张献忠令他的养子孙可望统率,以徐以显为军师,一切都要听罗汝才节制,大军在后,尾随进发。 一声令下,全军开始行动。张献忠率着骑兵,高举火把,冲进了茫茫夜色中。 罗汝才则命令几万人马开始整装,以精兵在前,辎重居中,自己亲自断后,随后启程。李岩与红娘子带着自己的一千多人马走在中间,一边走,两个人一边商议,红娘子道:“你猜洪承畴会不会弃了西安逃走?”李岩笑了:“绝不会的。西安乃是陕西的督府所在,他一旦逃了,陕西的明军立刻就会军心大乱,整个陕西土崩瓦解,朝庭也不会放过他。洪承畴只要不是白痴,就一定不会跑。”红娘子道:“如此说来,他一定会在西安死守。” 李岩点头:“这就要看张献忠的行动快不快了,只要将史可法的明军挡在城外,城中兵少,就容易攻克。” 红娘子道:“张献忠这个人,平时看上去很粗豪,可打起仗来精细得很啊。” 李岩道:“我认识他时,他只不过是个被秦军解救的死囚,可是离了华阴之后没多久,就拉起了几千人的队伍,而且越来越壮大,足以证明,此人很有韬略。而且胆子大,居然就敢独身去秦军中做人质,真不怕范雎拿他当礼物,送给洪承畴。” 红娘子卟的笑了:“范相干嘛要那么做啊,秦军是绝不可能投靠官军的。” 李岩叹息一声:“如果秦王在,肯定不会的,可是眼下,他生死未明啊。” 红娘子撇撇小嘴:“你真以为,他是秦始皇?”李岩耸耸肩:“开始我也不信啊,可自从见到这个人以后,我开始相信了。”红娘子道:“为什么?” 李岩沉吟道:“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话语中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这样的气质是冒充不出来的,就算最好的戏子,也装不出来。而且这股秦军来历不明,好像真是突然从地下生出来一样。” 红娘子瞪大眼睛:“你不会真的认为,秦始皇与这些秦军能活了一千八百年吧。” 李岩道:“张仪先生告诉我,秦王得到了不死仙药,才可以活到现在,而他们这些人,也是秦王用仙药救活的,这话听来好像是无稽之谈,但眼下的情形,却令我想到另一件事,如果秦王活着的时候,真的找到了仙药呢?” 红娘子问:“那史书上怎么没有记载呢?” 李岩道:“如果我是秦始皇,我有了不死仙药,我会声张吗?一旦声张出去,不用说天下人,就是身边的人,拼了命也要来抢的,那可是长生不死的仙药啊。” 红娘子想了想:“你猜得很对。可能是这么回事吧。” 二人谈谈说说,随着人马向西安进发。 正文 第八十九章,西安的危局3 再说范雎,他打发李敢去了之后,又令子义派出心腹之人打探,等探得张献忠已经率领精骑突袭西安之后,他立刻派甘越马不停蹄,再赶往西安见洪承畴,一定要赶在张献忠的前面。 甘越当然明白这个差事的重要,上一次官军伏击失败,洪承畴对秦军一定起了仇视之心,眼下再去,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的。可范雎已经算定,洪承畴不会杀甘越,因为这次他带去的消息,是非常准确的。 除了报信之外,甘越还带去了范雎的另一个口信,那就是,秦军会配合官军,袭击农民军的后方,唯一的请求是,希望官军回援的人马,不要攻击秦军。 范雎已经算定了,官军必然已经从河南调精兵回援陕西,到时候西安城下,会是一场规模巨大惨烈无比的大战。 秦军要借着这一战,尽可能地扩大实力,范雎的如意算盘是,让民军与官军两败俱伤,而秦军则就此崛起。 甘越飞马加鞭,直奔西安,他知道张献忠统领的也都是骑兵,自己如果想抢在前面,必须要不眠不休。于是这两天之内,他的人就像长在马背上一样,终于在第三天一大早,赶到西安城。 等他见到洪承畴,将来意说了,并澄清伏击张献忠失败,并非秦军有意哄骗官军,而是张献忠太狡猾。洪承畴听后只是微微一笑,并未怪罪,反而赏了甘越,要他下去休息。甘越哪里敢多停,连水也没喝一口,就急急返回华阴。 他是怕来不及出城,就被张献忠堵在城里,那样的话,范雎得不到回报,必然着急。 等甘越走了,洪承畴找来史可法,商议对策。 史可法的事办得很严密,昨天夜里,他秘密将三千人马带了回来,果然是不声不响,谁也没看到。路上曾经遇到过几伙行人客商,史可法连这些人一并带了回来,安置在军营里,不放他们出去,以免走漏消息。 等听了洪承畴简单说了秦军方面的消息后,史可法道:“张献忠倒也是个果断人物,一听西安城空虚,立刻带骑兵兼程赶来,够快的。” 洪承畴呵呵一笑:“对于张献忠与罗汝才,我倒不担心,因为本来的计划,就是诱他们到西安来,然后聚而歼之。我担心的,是秦军。” 史可法道:“秦军?他们不过三四千人马,占了一个小小的华阴县,在那里苟延残喘罢了,为了不被灭掉,他们主动向大人乞和,通风报信,我认为秦军尚不足虑。” 洪承畴摇头:“你不晓得,这股秦军来得很怪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如果不是我用了声东击西,以逸待劳之计破他,真要对面打起来,胜负尚在未定之天。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在我洪兵之上,也不输与关宁铁骑。而且他们的首领,十分善战。你读过三国,那刘玄德一直兵微将寡,但曹操却始终视其为心腹大患,不是没有道理的。秦军虽然人少,却不易破,加上善战之将统领,如果不尽快平灭,以后羽翼丰满,再想图之,难矣!” 史可法道:“那怎么办?” 洪承畴想了想:“立刻派精明探报,前去华阴打探,务必盯紧秦军的一举一动,每天一报,不得延误。” 史可法道:“领命!” 洪承畴突然问他:“如果你是秦军首领,西安城下一场恶战,你会如何动作?”史可法想了想:“我们与流贼全力死战,如同二虎相搏,必有一伤,或是两败俱伤,秦军大可以坐收渔利,吃掉我们,或者吃掉流贼,以壮大自己的实力。” 洪承畴十分高兴:“你想得很好,因此我有一个重任要你去办。” 史可法道:“请大人只管吩咐。”洪承畴道:“你拿着我的大令,带着我的亲笔信,派人乔装出城,去知会左良玉,令他在华阴附近,埋伏下两千人马,只等秦军一出城,立即攻克华阴,捉拿秦军匪首。” 史可法拿着大令,兴冲冲地回到住处,找来两个心腹亲兵,让他们穿起普通人的衣服,骑马出城,迎左良玉去了。 刚出城走了二十余里,就见远处野林之内,一群群麻雀惊飞而起,两个亲兵策马离开官道,闪进一处高坡的林子里,下了马瞧着。 果然不多时,就听到远处如同沉雷经天一般的马蹄声,抬眼望去,远远的官道上来了一条黄龙,无数马蹄踏得尘头大起,见头不见尾,也不知有多少人马。 这正是张献忠率领的骑兵,自打离了潼关之后,这六千多人连夜狂奔,只休息过片刻功夫,此时一个个已经跑得大汗淋漓,被尘土一扑,全都是灰头土脸,远远瞧来,如同在地狱门中钻出来的恶魔一样。 六千人马丝毫不停,向着不远处的西安城扑去。 这两个亲兵暗叫庆幸,如果自己再晚出城半个时辰,就要被堵住了。 等张献忠的人马过去之后,两个亲兵才上了官道,打马如飞,奔往潼关。 洪承畴知道,农民军虽然攻下潼关,但他们不会据守的,因为官军不用非要从潼关入陕西,他们可以在渡口过黄河,十分顺利。农民军必走潼关,是因为短时间内搞不到那么多的船,也拿不下渡口,而官军就不同了,因此他命左良玉直出潼关,驰援西安,史可法就在潼关附近等候就是了。 再说张献忠,这天未到中午,他就赶到了西安城下,因为咸阳在西安以西,因此他将六千人马分为两部分,分别放在西北两门,只要咸阳的官军回城,必然被他们截住。另外东门和南门各埋伏下二百骑兵,以防有人出城。 随着张献忠的人马赶到,西安城中号角声四起,警报不断,四门早已紧闭,守城军士一队队地奔上城头,整装以待,后援的民夫不断将滚木,乱石,弩箭,热油,石灰罐,万人敌,佛朗机等物,运上城头。 万人敌就是现代燃烧瓶的祖先,用泥土烧制成外壳,里面装上火药和铁砂碎石,外面有引线,用的时候点燃引线扔下去,一炸一大片,杀伤力极大。 佛朗机就是火炮,明军在西安没有安装红夷大炮,用的是自己制造的中小型佛朗机,中型的佛朗机有大腿来粗,可以发射炮弹和散弹,所有的火药和弹丸都是事先组装好的,用铁壳包住,用的时候将佛朗机上的盖子掀起,装进铁壳,铁壳上自带引线,点燃后就可以打出去,等这一炮打完,连壳取出,装入下一个铁壳,就可以连续发射,速度快得多。 小型佛朗机就是火枪,洪承畴对火器十分重视,赶制了上千条佛朗机火枪,配足了弹药,为的就是对付农民军的攻城。 洪承畴亲自上城头查看,四门巡视了一圈,然后微微冷笑,看得出来,张献忠重点防卫的是咸阳方向。看来这些反贼并没有识破他的计策,他也知道,张献忠带来的都是骑兵,而大队步兵一定跟在后面,准备围城,这是预先估计到的。 不久前他刚接到飞鸽传书,曹文诏已经在野狼滩渡过黄河,正加紧赶来,左良玉离潼关尚有一百五十里,也在兼程开进,除这两支人马外,孙传庭那边也有了消息,他已经全军出发,离了安塞的大本营,因为都是步兵,所以来得慢一些。 这些消息,农民军应当是不知道的,所有援军离西安均有三四天的路程,因此西安城必须坚守四天以上,才可以聚歼农民军。 正文 第九十章,西安的危局4 洪承畴看着城头上的明军,那是他一手招募训练的洪兵,一个个身经百战,无所畏惧,只要他一声令下,刀山火海也敢上。 再瞧瞧城头那些数不清的弩箭,炮弹,石块,滚木,石灰罐,万人敌,洪承畴心里很有把握。他下令全军开饭,白花花的米饭,红通通的红烧肉,一锅锅地抬上城头。另外每人还有两大碗烧酒。 当兵的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吃饱喝足了,拼吧。 农民军并没有攻城,张献忠只有六千人马,而且都是骑兵,连攻城器具都没带,因此他也下令全军扎营,等候步兵到来。 两方面都已准备妥当,只等开战了。 几乎与此同时,范雎坐在县衙后堂中,正对着墙上的地图发愁。 在后面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文书卷宗。自打白起逃走后,整个华阴县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治理这个小小的县城,并不在话下,他范雎的能力可以治国,何谈这个十里小县。 真正让他烦心的,是武备之事。 华阴城中陆续归来了不少秦军,加上招募来的新兵,已经有将近五千人马了,人一多,各种事情就多,什么军粮,器械,钱财,马匹的管理,人马的建制调配,武器的保养制造,还有各地报上来的军情,需要汇总,分析…… 这一切的一切,虽然有子义帮忙,但仍旧使得不谙武事的范雎越发焦头烂额。此时他不得不佩服白起的能力,这家伙手握几十万人马的时候,也没见他忙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一道令,下面就秩序井然,几十万人马如同一部战车,各司其职,毫不冲突。 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分出越来越多的权利给子义,让他掌管越来越多的事务。 其实此时的范雎,还只是个臣,他从来没有做过王,尚不理解为王之道。 此时子义走进来,向他禀报:“范相,得到官军方面的消息了。” 范雎道:“快来说说。”子义走到地图前,指点道:“曹文诏的人马已经渡过野狼滩,赶奔西安,而左良玉,此时已经过了灵宝,前锋直指潼关。”范雎道:“密切注意左良玉的动静,虽然洪承畴答应,不攻击华阴,可也要小心。” 子义点头:“这个已经安排了,由潼关到此,每十里都有我军的暗哨。一有动静,随时会报来。” 范雎想了想:“农民军没有在潼关留守么?” 子义道:“没有留下一兵一卒,也许他们是怕曹文诏从后面偷袭吧。”范雎笑道:“农民军历来如此,攻下县城,抢掠完毕就走,从不固守一地。因为守城,必须要有城中百姓的支持,这方面,农民军做得很差。” 他顿了顿,突然问道:“李敢有没有把那个相好的接回来?” 子义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哦,范相是说那个倩娘啊,已经接回来了,还住在原来的宅子。怎么?范相还想下手?” 范雎微笑摇头:“现在下手,没办法嫁祸给白起啦,再说了,这个女人还有用,听说她父亲是位神医。” 子义点头:“不错,那个人外号叫老神仙,曾经给孙传庭治过伤,李敢那一箭没射死他,多亏了老神仙的妙手回春。” 范雎道:“这样的人,军中有用,让李敢与他多多接近,以后肯定用得着。”子义点头:“西安一旦开战,咱们去抄民军的后路?最好能杀了李岩。”范雎沉吟着:“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是需要精细筹划。如果李岩再一次逃走,对咱们可就不利了。” 子义道:“范相觉得,西安一战,谁的胜算大一些?” 范雎笑了:“自然是官军,有曹文诏和左良玉这两支精兵,在后包围,洪承畴心里底气十足,我猜测,只要西安能支持几天,农民军就成了强弩之末,被这两支援军一冲,必定溃败,到时候就该我们出手了。” 子义道:“我在担心,万一官军大胜,然后趁胜来攻华阴,咱们孤军作战,只怕挡不住啊。” 范雎道:“这个你放心,咱们不让官军大胜就是了,要胜,也是惨胜。” 子义面露喜色:“范相有计了?”范雎点头:“咱们答应过洪承畴,为官军通风报信,可咱们也答应过张献忠,为他们照应着后路……” 他看着子义,子义想了想,不明白:“这个,这个……” 范雎笑道:“如果左良玉与曹文诏落入了民军的包围,那可是一场血战……” 子义恍然大悟,双挑大指:“范相果然高明。” 张献忠已经在西安城下驻扎了一天半,此时他站在一处高坡上,远远望着城头,黄昏的夕阳在天边摇摇欲坠,余下的光晕染红了半个天宇,城头那高大的敌楼如同刻在木板上的雕塑,坚硬冰冷而且倔强。城外的野草被劲风吹得如同波涛般起伏不定,血色般的阳光也映得草色一片血红,令人如同身处**血海当中。无法自拔。 城头上肃立的官军,一个个尽都挺直了腰杆,纹丝不动。 张献忠看罢多时,骂了一句:“奶奶的,倒挺有胆气。”一边的李定国回答道:“洪承畴在城里坐镇,这些人就有主心骨。”张献忠撇撇嘴:“这些洪兵不怕死,的确是劲敌。等攻城的时候,得拼命打。而且不能让这些龟孙子有喘息之机。” 李定国道:“大帅是要速战速决!” 张献忠嘿嘿一笑:“洪承畴如此稳如泰山,不用说,肯定早就发下求援令了。用不了几天,官军就会从四面八方扑过来,尤其是咱们身后的华阴方向,姓范的不是好人,也没好心,让他给咱们断后,实在不放心。所以嘛,靠人不如靠自己,早一天拿下西安,咱们都安生。” 李定国点头称是:“大帅果然想得周全。只等曹操一到,咱们马上攻城,西安虽然城高墙厚,可毕竟城里只有几千官军,这样分摊下来,每个门最多也就一千人,咱们四五万人马,四个门一起攻,早晚破城。” 张献忠突然皱起了眉头:“不是说洪承畴派了三千人马去咸阳平叛吗?怎么始终没见那些人?难道不敢回来了?还是咱们来晚了,人家已经进城去了?” 李定国道:“就算已经进了城,也不过六七千官军,咱们还是他的好几倍呢。” 张献忠还要说什么,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呜呜的号角之声,李定国侧耳细听,面上露出喜色:“是咱们的人马到了。”张献忠点头:“去瞧瞧。” 二人纵马下坡,向大营赶来,来到营前,果然看到无数人马由官道上而来,为首的正是孙可望和徐以显,李岩与红娘子不多时也到了,最后到的是罗汝才。 几方面的人马合兵一处,军中士气高涨,因为大伙都知道,城中只有几千官军,只要破了西安,杀了洪承畴那老小子,日后的陕西,便是囊中之物了。 会合之后,几路人马开始扎营,张献忠在西门和北门,罗汝才在东门和南门,李岩的人少,便挨着张献忠的营盘,扎了一座小寨。 吃过晚饭,众人合在一处,前去西安城下探看。 李岩是第一次到西安来,他抬眼看去,只见西安果然城高墙厚,城头上几乎可以并排跑开四辆大车,垛口也比一般的要高一些,最重要的是,西安城是有瓮城的。 正文 第九十一章,西安的危局5 所谓瓮城,就是在城门以外,再修上一圈儿城墙,将正城门围起来,一般是圆形的,也开有城门,两道城门之间看起来像个瓮,因此而名。 瓮城上也有军兵把守,城墙是相通的,但瓮城以内,没有马道可以上城墙。因此要想攻击瓮城,只有在外面爬云梯。就算攻进瓮城城门,因为还有正城门,所以也进不了城,还要受到正城门和瓮城城墙上的守军攻击,真正是瓮中捉鳖的意思。 正因如此,一般来讲,瓮城城门并不坚固,容易攻破,可是没有人会去理会城门的。有了瓮城,就保证了攻城军队只能老老实实地爬城墙。 洪承畴当然明白这一点,因此他早已将内城城门用沙袋堵死,这样农民军无法快速撞破内城门,只能在瓮城之中四面受敌。 李岩瞧了瞧城头上的守兵,就知道,洪承畴决心死守了,这一场攻城战斗,将会是空前惨烈的。 罗汝才也皱紧了眉头:“八大王,这西安城可不大好攻啊。”张献忠有点满不在乎:“哪座城好攻了?咱们一路上冲州撞府,小的县城不说了,大的县城不也攻下来了?只要云梯一架,弩箭往上一射,管教那些龟孙子们头都不敢露,不是还有发石机吗,照准了城上猛砸。” 罗汝才轻轻摇头:“发石机准头太差,石块大小不同的话,打出的距离拿不准啊。小块石头直接飞进城里,打的是老百姓,大块石头砸到城墙上,打得是咱们的爬墙的兄弟,唉,要是有大炮就好了。” 张献忠笑骂道:“大炮是有,看见没有,在城上呢。咱只有发石机,凑合着用吧,尽量打准点,能把那些垛口砸碎也行啊,至少让官军无遮无挡,咱们的箭就能射得准了。” 罗汝才点头:“可以在攻击之前,先来他一通石头,然后再冲。” 李岩道:“我们的云梯有多少?”罗汝才道:“已经赶制了几百架,足够了。”李岩道:“到时候还得冲过城外的濠沟,我看那道沟也有两丈来宽吧。” 张献忠道:“那个没关系,眼下天寒,底下的水早冻上了,大伙一边打一边填沟,不会费事。” 李岩有些担心:“眼下我们一定要速战速决,一旦几天之内拿不下西安,就要撤退,我觉得河南的那些官军,应该正在赶来。” 张献忠哼了一声:“这个自然,洪承畴绝不想失了西安,肯定早已下令,调兵回援了。”李岩沉吟道:“咱们后面有秦军,应该不会受到偷袭,再说万一官军来援,秦军方面一定会给咱们消息的。” 罗汝才阴测测地说道:“不能指望他们,这股秦军我信不过。还要小心点好。” 张献忠却说:“哪里,人家替咱们攻下了潼关,足以见其诚意。你这样小心眼,可别得罪了人家。”罗汝才道:“得罪就得罪,总比被别人吃了强。” 李岩看了看二人:“还是担心眼下吧,至于官军援兵的事,可以派出细作,远出打探嘛。” 罗汝才点头:“我已经派了。” 张献忠望着远处城头上的灯火,长吸口气:“没啥说的了,明天攻城吧。老罗,还按老规矩,你我一起动手,我攻西北两门,你攻东南两门,破城之后,五五分帐。” 明末造反的农民军由于掌盘子不同,也没有从属关系,大家联合作战,说不上谁支派谁。只是凭着各自人马的多少,将打劫的财物等分脏,人多的多拿,人少的少拿。张献忠与罗汝才二人人马差不多,因此一切均分。 罗汝才瞟了一眼李岩:“那李公子拿多少呢?”张献忠大包大揽:“这个不用你管,李公子那份,我给了。” 他知道罗汝才贪财,金银抓到手里,除了性命攸关之时,一般不舍得撒手,眼下李岩只有一千多人马,分多了罗汝才不高兴,分少了对不起李岩,再者人家李公子以前家大业大,对钱财不看重,当面议论这个,显得有失身份。 罗汝才也明白了,没说什么,算是同意了。 几个人下了高坡,各自回营准备。 张献忠和李岩并马而行,张献忠笑着说:“李公子,这次攻打西安,你的那些兵太少,而且也都是些雏儿兵,没打过几仗,就不用上去啦。你给我出谋划策就成,打下西安,我得多少东西,咱们七三分帐,怎么样?” 李岩笑了:“你说怎样就怎样,只是我这三分帐,拿得太容易了。” 张献忠哈哈大笑:“那可不一定,书上说,运筹帏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一个好谋士就像是诸葛亮,可不简单呢。”李岩突然正色说道:“八大王,我听说你和曹操的队伍,破城之后,经常抢劫良民,淫辱妇女,是不是?” 张献忠也不在乎,直言相告:“这个是有。咱们造反的队伍,来投奔的全是些没地种的苦哈哈们,一个个大字不识,也不懂什么三纲五常,仁义道德,就知道上阵杀男人,上床玩女人,军纪嘛,自然是谈不上了,不过这也比官军强,那些官军不光jianyin掳掠,还常常杀良冒功,好好的老百姓,被他们撞上,十有**脑袋保不住,咱们民军可不干这事。” 李岩叹息一声:“这个我清楚,只是觉得还是注意一下军纪的好。这样可以得到百姓的拥护。以后招兵也容易。” 张献忠打个哈哈:“这个我老张也清楚,可手下的兄弟们不好约束。你想想,这些人全都是把八斤半别在裤腰带上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大家是快活一天算一天,再者,攻城破寨也不是吐口唾沫那么容易,活下来的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怨气,如果不撒出来,会憋坏的。如果不让他们抢一番,胡闹一番,这股气就要冲着我来了。” 李岩轻轻摇头,因为和张献忠不是过命的交情,不好深说,只得叹息而已。他不想在城破之后,看到满城鸡飞狗跳,jianyin烧杀的场面,因此道:“我那一千多人马既然用不上,就给你们照看着一下后路吧,让红姑娘率领着,免得被明军打个措手不及。” 张献忠大喜:“有李公子出谋划策,红姑娘给把守后院,万无一失了。” 转过天来,天刚大亮,几万人马已经饱餐一顿,准备攻城了。城头的明军也知道,农民军休息一夜,就要决战,洪承畴也命将士狂吃海塞了一顿,每个人吃得都比平时多了一倍,因为这一仗要打起来,下一顿饭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了。 此时张献忠与李岩并马站在西城城门两箭地远的地方,左右依次是徐以显,李定国,孙可望等人,在他们身后,是无边无际的步兵,抬着云梯,张弓执弩,准备进攻。在众人的前面,摆着二十架投石机,立在官军弩箭的射程之外。 张献忠瞧了瞧初升的太阳,血红血红的,虽然照在身上,也感觉不出一丝暖意,此时已经将近腊月了,但他一点也不冷,久经战阵的人都是如此,只要一上沙场,血管里的血都沸腾起来,全身烧得火烫,血流加速的结果,是连眼白都开始充血,眼睛红得可怕,那叫血贯瞳仁。 此时的张献忠虽然没有红眼,但是觉得身上的血也开始加速了,他举起了手中的鬼头大刀,一边的孙可望大吼道:“准备……” 张献忠的刀向下一落,孙可望叫道:“放!” 投石机旁边的农民军拉动绳子,绳子连着挡杆,档杆一起,由皮绳牵动的投石机力臂猛地弹起,力臂尽头的铁锅中放着的石块呼的一下飞出去,砸向城头。 正文 第九十二章,西安的危局6 二十架投石机同时发射,那些石头夹带着劲风,有的飞上城头,有的砸在城墙上,还有的砸到敌楼上,立时引起了一片混乱。 城头的明军军官大吼着:“全都趴下,趴下……”刚叫了两声,一块石头呼啸着砸到城垛口上,碎石纷飞,这个军官被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击在脸上,立时砸个稀烂。 所有官军都趴在垛口后面,抱着头不动,任凭无数石头飞过。 有的人还满乐观,一边缩着身子一边逗开心:“这东西比雹子过瘾啊。” “哪儿啊,反贼这是看咱们城中擂石太少,送礼来了……” “对,来而不往非礼也,一会儿他们往上爬的时候,咱们都给他还回去……” 二十架投石机打了足有小半个时辰,城头上的垛口砸坏了不少,敌楼也中了几十块石头,被砸出了好多个洞,但是城墙显不出有多少毁坏,因为西安的城墙太厚了,而且外面用的大块条石,十分坚硬,条石间用糯米汁混合油漆粘连,用铁钎子撬都撬不动。而且城墙主体用的是河泥夯土,其中加入了石灰,夯得极为结实,不用说是石头,就是用大炮也不容易轰开。 张献忠见投石机没什么功效,下令道:“好了,把那东西拉回来,大伙儿灌吧。” 灌的意思,就是往城里冲,如同洪水灌城一般,是农民军的常用语。 听了这声令,孙可望将手中的大旗一摆,身后成千的农民军发出了震荡原野的呐喊之声,扛着云梯,带着弓箭,如同水银泄地一般冲上来。 那些弓兵冲到射程之内,开始向城头放箭,而城头的官军也纷纷起身,向前城下放箭,由于下面冲过来的民军太密集,因此官军用不着瞄准,就算闭着眼睛向城下射,也能射倒不少人。有的明军乖觉,瞄准了城下的弓手放箭,不少农民军的弓手被射杀在城下。 这是农民军首次冲锋,士气旺盛,他们不顾头上的箭雨,爬下濠沟,将梯子竖在濠沟两边,方便人向上爬,官军的箭如同密雨连珠一般,将上百名农民军射死在濠沟中。 但是还有数以千计的人爬出濠沟,冲到城墙下。架起云梯,开始爬城。这些人一手执着铁盾,挡在身前,一手扶着梯子,嘴里咬着大刀,向上爬去。官军的箭射不坏铁盾,于是就搬起石头向下砸。有的农民军刚爬到半截,就被石头砸了下去。只要没摔坏,站起来继续爬,摔得动不了的,别人拾起铁盾,一刻不停地进攻。 张献忠的亲兵督战队就站在濠沟以外十几丈远的地方,手里的大刀告诉每一个人,只许前进,后退者杀!那些弓兵则不停的向城上放箭。 明军的伤亡开始增加了,他们既要顾着城下爬城的人,又要防着远处飞来的冷箭,不少人中箭倒在城头,医护队将死亡与重伤者抬下城去,轻伤的人则就地包扎,继续战斗。 打了片刻,城头上大块的石头差不多扔完了,小块的石头已经挡不住农民军,督战的副总兵马世奎一声大吼:“开炮,打后面的反贼……” 农民军刚开始攻城的时候,官军没有开炮,就是想让农民军集中以后,再开炮射击,效果更大,此时城头的大炮开始怒吼起来,城下立时泥土纷飞,血肉四溅,西安的明军没有制造开花弹,用的是更为厉害的霰弹。开花弹就如同现代的炮弹,打出去可以炸开,用弹片杀伤敌人,其原理是弹丸中空,塞入火药和引线,用的时候先点炮弹引线,再点大炮的引线,而霰弹则是很多铅铁小丸,虽然射程近,可是杀伤力巨大。 此时官军打的是霰弹,有效射程差不多将近一里远,随着大炮的轰鸣,许多农民军被打得血肉横飞,尸积遍野。 而对于城下的农民军,官军开始抛下万人敌,这东西抛在人堆里,一炸一片火,此时天寒,农民军穿得厚,都是棉布衣服,沾火就燃,不少人身上起了火,在城下乱成一团。 除了万人敌,官军还将石灰罐扔下来,石灰罐砸在城墙上,罐子粉碎,里面的石灰白茫茫一片,洒到城下,许多农民军的眼睛被迷了,看不清楚,更有甚者眼睛已经被烧坏了,城下一片惨叫之声。 张献忠一见势头不妙,吩咐鸣金收兵,先将伤者撤下来,送到大营去疗伤,然后几位主将和谋士紧急商议对策。 徐以显道:“官军早有准备,城上各种守具充足,不容易攻啊,就这么爬城,伤亡太大。”张献忠有些发急:“不这么攻怎么功?咱们没有大炮,轰不塌城墙。几万人摆在外面,有劲使不上。”徐以显道:“官军的万人敌和大炮是最厉害的,只要想办法躲过这两样,别的倒不可怕。” 张献忠看看李岩:“李公子,你有什么好主意?” 李岩一早就皱着眉,此时听张献忠问他,才说:“万人敌可以对付城下的人,大炮可以打远处的后援队,远近皆有杀伤,硬冲不是办法,实在不行,咱就凿城墙吧。” 李定国摇头:“官军不是瞎子,咱们去凿城墙,他们一样会扔万人敌来烧。更别说还有石头滚木了。” 张献忠沉声道:“可以抬着门板上,上去的兄弟用门板顶在头上,就不怕石头和万人敌了。”他看了孙可望一眼:“明白了吗?快去安排。” 孙可望打马走了,不多时,后面抬上来几百扇门板,同时铁钎子,铁锤都拿来了,为了加快攻击速度,孙可望带来了一千挖煤军。这些人参加民军以前,是在煤矿干活的,每个人对于凿石挖土十分在行,此时他们一手握着铁锤,腰里插着铁钎子,站在那里全身是劲,就等着下令了。 张献忠大声说道:“兄弟们听着,谁能凿下一块饭碗大小的石头,赏银一两,凿下一块城砖,赏银三钱,上吧。” 众人欢声雷动,都想一涌而上,孙可望指挥着他们,分为四队,轮番上前,每队二百五十人,两个人一块门板,冲上去之后前面的人凿城,后面的人举着门板,挡住上面的石头和万人敌。 他一声令下,二百五十人冲了上去,明军刚开始不知道这是些什么人,由于人少,大炮便不发射,弩箭射上去也没用,就只等着离得近了,用石头砸,可是这些农民军到了城下时,城上官军才发现,门板厚实,石头扔下去,根本砸不碎。再扔万人敌,也烧不到人,不由得开始慌乱起来。 门板下面的人开始凿城,将铁钎子叮叮当当地钉进石头缝隙里去。 再结实的石头也有被撬动的时候,城墙下一片叮叮当当的声响,不多时,已经有人凿下了不少的石块,这些人拿到石块就退下去,换上一拨生力军继续凿。 官军在城上干着急没办法,所有的武器都失去作用了。早有人去禀报了洪承畴,洪承畴骑马赶来,顺马道上了城墙,从垛口中向下面看了看,微然冷笑,吩咐道:“往城墙上浇水,多浇。” 一个军官问道:“浇开水么?” 洪承畴道:“就浇井里的凉水。”那军官不解,可也不敢多问了,急忙去抬水,不多时,一桶桶的凉水抬上城来,顺着城墙浇了下去。 此时正值隆冬季节,天气苦寒,这些水倒下去,由于石头根本不吸水,所以大都浇到了城根下。 这种天气里,滴水成冰,放在外面的水用不了一会儿功夫就会结冰,官军不住地向城下浇水,开始是城墙上的水结了冰,虽然不厚,可也架不住总浇,而流到城根下面的水也开始结冰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西安的危局7 这回城下的挖煤军可苦了,头上一桶桶凉水浇下来,根本没法挡,门板能挡石头,可挡不住水,水滴飞溅之下,每人被浇个透湿不说,脚下也成了一片烂泥,几乎站不住脚。 当水开始结冰时,凿城更加困难,脚下的冰很滑,站立都困难,手上使不上劲,这且不说,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寒风一吹,个个冻得牙齿打战,脚上的鞋子也湿透了,冻得连脚都失去知觉。 而且城头还在不住地浇水。 农民军实在受不了,也不顾重赏了,纷纷撤回来。气得孙可望对着城头大骂不止。 城头的官军呵呵大笑,有的人朝着城下喊:“农民军兄弟们,攻不进来,上火了吧,冰茬子败火,管够,上来吃吧……” 城下的农民军也开始对骂:“今天攻不进去,还有明天,早晚要攻进去,到时候你可别吓尿了裤裆……” 此时城上城下一片骂声,洪承畴坐在敌楼下,捋须微笑,吩咐城上的值日官:“今天贼子们输了一场,短时间内不会再攻,不可松懈,利用这段功夫,加强守备,我想,他们下午还会攻的,那个时候如果还来凿城,就继续浇水。” 吩咐完了,他骑马下城,回总督府去了。 看着他从容的背影,城头的官军一个个胆气百倍,一边打扫城头,一边开始说说笑笑,对于士兵来说,主帅的精气神可以影响每个人,他们从洪承畴的身上可以清楚地得到一个信息:反贼永远也攻不进来。 此时已经快晌午了,城外的张献忠骂了几句,然后道:“先撤回来吧,这倒霉天气帮了这些龟孙子,等到下午,天气暖和些了再攻。” 于是民军开始收兵,死人的尸体能拖回来的拖回来,离城太近的,只好先扔在那里,而此时另两个城门的喊杀声也小了,看来罗汝才也没能得手。 众人回到大营,罗汝才也到了,气呼呼地说:“这城没法儿攻啦,老洪下令四门浇水,城根下像冰湖面,遛冰合适,站都站不住。” 张献忠看着他,哈哈大笑:“能把曹操给气了,看来洪承畴还是很有两下子。” 罗汝才也笑了:“看来只好等天暖和点了再攻城,眼下连梯子都架不起来了。” 此时营中开饭了,亲兵送上饭来,战时不摆酒席,端上来的是干菜粥,大馒头和腌萝卜丝,大家一边吃一边商议对策。 徐以显道:“洪承畴善于临机应变,奇计百出,是个劲敌,加上西安城易守难攻,短时间内要想拿下,实在困难,我看从地面进攻不行,要不要用掘子军?” 他所说的掘子军是挖地道的军队,早在三国时期,战争中就多有用到,其中最著名的战例就是袁绍用掘子军攻破公孙瓒的易京楼,而且在后世也经常被人们采用。 罗汝才想了想,说:“不太容易吧,首先得过濠沟那一关,濠沟有两三丈深,你挖得浅了,到濠沟就透光了,城上能够看到,挖得太深了,一来工程巨大,费时费力,二来天气这么冷,冰冻三尺啊,等挖进城里,只怕年都过了。” 李岩点头:“不错,而且我觉得官军援兵就快要到了,可别来个城下合围,那时候就被动了。” 张献忠道:“李公子说得对,可是想尽快破城,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李岩沉吟着:“围城打援怎么样?” 罗汝才一愣:“李公子是说,将主力撤出来,去打官军的援兵?”李岩道:“是啊,洪承畴调来的援兵,一定是精兵,只要将这些精兵击溃,西安城失了外援,早晚必破。” 徐以显摇了摇头:“好是好,怕的就是这些援军不是一路来,而是几路来,而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到时候咱们万一漏了几路,留下来围城的人马必遭大败。” 李岩道:“这些事,就要看打探消息的人了,只好多派细作与斥候,远出百里以外,探看动静。” 张献忠紧皱着眉头,他在想李岩的话,围城打援不是不可以,主要是张献忠心里有些不安。他在害怕,万一洪承畴调来的是曹文诏与左良玉呢?那可大事不妙。 在河南的时候,他曾经和左良玉遭遇过一次,只半个时辰,自己就损失了上千人马,要不是撤得快,死的人更多,听说曹文诏手下的关宁铁骑比左良玉的昌平兵还厉害,这二位冤家要是都来了,就凭自己和曹操的几万人马,能不能歼灭人家先不说,自己不被灭了就是大幸。 罗汝才看出来他的担心,因此不同意李岩的话:“徐先生说得对,明军的援兵一定是骑兵部队,行动迅速,万一咱们截不住,城下的人马就完啦。兵分则力弱,与其这样,倒不如全力猛攻西安城。” 张献忠想了想,最后说道:“这样吧,李公子的话也有道理,咱们就取个中,官军援兵一时还到不了,且不去管他,多派人去盯着就是,眼下先猛攻西安,龟孙子们浇水,想将城冻起来,咱们就先不凿城了,还是爬城,传令下去,在云梯下面安上铁钉,以便能在冰面上架起来,吃过午饭之后,将所有的云梯都用上,四个城门,四面城墙,几百架云梯一起攻,一刻不停,就是用人垫,也要垫进西安城。” 此时的华阴城中,也是一片紧张的气氛。 子义已经成为秦军的将军,正集合了手下的几个都尉,商议军情。他们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左良玉的人马日夜兼程,刚刚进入潼关。 左良玉这么急是有道理的,西安城虽然坚固,可城中人马不多,要抵挡几万农民军,并不容易,一旦援军去晚了,西安城被攻破,洪承畴被杀的话,他与曹文诏等驰援西安的将军们都要被重责。洪承畴是皇帝眼中的红人,他要死了,陪葬的人肯定少不了。为了让自己的脑袋还能留在肩膀上,左良玉拼了命一般往西安赶,而且他知道,曹文诏那边也是一样。 按照与张献忠等农民军事先定好的,秦军要阻击左良玉的人马,不让他们顺利地赶到西安,但是范雎已经秘密与洪承畴约好了,准备出卖民军,但这些事只有范雎和子义知道,别人都被蒙在鼓里,怕的就是他们知道内情之后,鼓噪起来,坏了大事。 因此当官军快来的时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子义这才招集军官们开会,研究对策。 李敢当然也被请来了,此时在军中,他的威望仅次于子义,李敢看着地图,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子义问他:“军大夫,你看我们应当如何作战?” 李敢这才开口:“来的是左良玉,这个人在河南的时候,我听说过他,作战勇猛,作风凶悍,手下的兵将也是如此,乃是一支精兵劲旅。探子报说,左良玉的人马不下五千人,而且全是骑兵,攻击力极强。眼下华阴城中的秦军不足五千,而且多是步兵,正面迎击的话,要吃大亏。而左良玉驰援西安,一定不会来攻我们。只是要赶快通过。” 边上一个都尉道:“那咱们只能放他过去?” 李敢道:“当然不是,左良玉若过去,西安城下的农民军就危险了,咱们那样做,就是失信于人。” 他只说出了一半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结义兄弟李岩还在西安城下。上一次失散的时候,李敢就十分悔恨,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让这个兄弟遭遇危险。 正文 第九十四章,西安的危局8 子义道:“既不能放,也不能打,这个嘛……” 他的态度有些消极,心里巴不得这些人将困难说得大些,然后秦军就可以避免和官军作战了。 李敢看了看众人,说道:“咱们虽然不能将左良玉阻在华阴,但是也不能让他痛痛快快地赶到西安,我有个主意,大家看行不行,就是在路上到处设伏,可以挖陷坑,放冷箭,堵石头,设鹿柴……一句话,就是不让他快速通过。” 有人摇头:“这要是在山中,或许可能,华阴城外尽在大路原野,利于骑兵驰骋,这个主意只恐不成。” 子义暗中瞪了这个人一眼,心想你多什么嘴,让他去忙活好了,等他知道这办法不行的时候,左良玉早过去了,免得费事。 可是嘴里不能这么说,于是子义道:“都不要争了,官军势大,咱们只能智取,不可力敌,眼下军情似火,不能耽搁,李敢,我给你五百人,尽量拖住左良玉,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我们这里再想办法。” 李敢领命,出帐点兵去了。 子义等李敢出发之后,这才懒洋洋地打个呵欠:“都散了吧,我自有布置。” 等众人都走了,子义来见范雎,将方才的事情说了,范雎笑道:“你做得很好,咱们就是要放左良玉过去,然后跟在官军后面,见机行事,等西安城下血流成河,双方都精疲力尽之时,咱们再冲杀过去,一举成功。” 子义十分高兴:“范相这个主意太妙了,管庄刺虎,一举两得。” 范雎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刚刚想到了李敢,这个人和李岩关系太近,如果李岩能够死在西安城下,那是最好,可一旦他活着,李敢必然还要周全他,因此以我看,不如将李敢除去。” 子义一惊:“杀了李敢?可是您说过,这样会引起军中猜忌的。” 范雎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说道:“方才你不是派他去阻截官军了吗?如果他被官军所杀,军中就不会有什么异议了。”子义有些惶急:“可是他身边还有五百兄弟呢,都送给官军么?”范雎摇头:“自然不是,五百人马不是小数目,我还舍不得呢。你立刻派遣心腹,只等官军接近他们,或是混战的时候,将李敢暗中杀死,永绝后患。” 子义缓缓点头:“好的,我去办。” 他出得帐来,叫过一个心腹亲兵,姓张名计,吩咐了一番,这个亲兵领命,打马来到校场,正好李敢点齐了五百人马,将要启程,这个亲兵张计跟李敢打个招呼:“子义将军派我来的,骑了好马跟着你们,传递消息快些。” 李敢也没多想,一并出发。 他们走的是西城,走了十余里路,转过一个弯道之后,官道变得窄了些,这里是通往西安的必经之路,再往前就有岔路口了,以前追孙传庭的时候,就是在此处被孙传庭分了兵。 李敢看了看地形,跳下马来吩咐道:“把路给我挖烂了,最好多挖些坑,陷住官军的马蹄,另外的人去砍树,运石头。” 他们出城的时候,带的尽是铁锹,锯子等工具,听到命令,这五百人开始行动起来。 张计没下马,他对李敢说道:“我去来路上打探,看官军有没有开过来。”李敢同意了,张计打马如飞,向来路奔去。 再说左良玉,他火急火燎地进了潼关,只是歇了口气,四下一瞧,农民军走的时候,将所有的粮食财物都带走了,眼下的潼关一穷二白,是座空关城了。他吩咐人马在关中打尖,等吃过饭,人马出了潼关,向大路而进。 走了没十里,前面飞来了两匹马,马上骑士都是普通人打扮,迎着官军过来了,前锋营见来人不善,准备开弓放箭,却听有人叫道:“左总兵在哪里?左总兵在哪里?在下游击将军史可法的亲兵,有要事求见。” 来的正是史可法的亲兵,他们兼程而进,终于来到了潼关。 前锋营喝令几个人驻马以待,早有人去禀报左良玉,左良玉心中一颤,有些吃惊。难道是奉了洪承畴之令,来兴师问罪的? 他心中忐忑不安,急忙请来人相见,两个亲兵见了他,拱手施礼之后说道:“奉总督之命,有机秘大事,要与总兵相告。这里是大令与总督的亲笔书信。” 左良玉有点放心了,如果是兴师问罪,洪承畴是不会给他书信的。 亲兵取出信件与金漆大令,左良玉看完了信,有点犹豫:“留下两千人马,能攻下华阴城么?” 他不是担心攻不攻得下华阴,而是担心自己的两千人马。左良玉招这些兵也不容易,训练好了让他们听自己的将令,为自己卖命,也是下了很大心血的,如今将两千人留下来攻城,万一损兵折将,伤亡多了,他最是心疼不过。可是洪承畴之命,又不能违抗,因此只得这么说。 史可法的亲兵并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洪大人早已成竹在胸,这股秦军必然会趁着西安城大战之机,前去坐收渔利,到时候拉出去的人马肯定不会少,城中自然不会留下多少兵马,加之这次乃是偷袭,出其不意,定可以攻下华阴。” 左良玉叫过身边一员悍将,名叫吴国宝的,这是他的心腹战将,吩咐他道:“你带着两千人马,先回潼关去。派出斥候和暗探,去华阴城打探消息,只等秦军开出华阴,就展开突袭。” 再说李敢,他带着五百人正忙得热火朝天,官道上已经挖得千创百孔,不少地方还堆了大石和乱木头,别说骑兵,就算是人步行,也得连绕带爬。李敢看在眼里,十分高兴,解气地吐了口唾沫:“这回让你左良玉也发发愁……” 正在高兴,忽听远处马蹄声急,张计打探消息回来了,李敢等他到了近前,问道:“左良玉到了哪里?” 张计摇摇头:“我出去二十余里,也没看到一个官军,怪事,难道他们绕路了?” 李敢道:“也许还在潼关休息,他们一日夜间跑了一百多里路,够受的啦。” 一听官军还没来,李敢放心了,仍旧指挥着秦军设置路障。 张计伸手到怀里,摸了摸暗藏的短刀,又向来路看了一眼,他知道,过不了片刻,官军就要出现了。 正文 第九十五章,西安的危局9 李敢的计划中,并非只是破坏道路,他还要在这里阻击官军,只等道路破坏得差不多了,他再将人马埋伏在路边的野林中,以弓箭射杀官军。到时候官军前进不得,又中了埋伏,必定慌乱。等他们来进攻时,自己就可以带着这五百人马撤下去,左良玉的人要搬开石头与木头,甚至要填好深坑,在这个时候,自己还可以领兵前来骚扰,最不济,也能使左良玉分出一部分人马来对付他,秦军多杀一个官军,李岩那边就少一点负担。 不得不说,李敢的这个想法还是靠谱的,但是令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左良玉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张计向他撒了谎,此时的官军已经离他们只有一里多远了。 突然,李敢感觉到了异样,他只觉得大地在微微震颤,从东边仿佛有一阵沉闷的雷声传过来,声音开始时很微弱,可是到后来越来越大,最后终于清楚了,是无数铁蹄踏在大地上的声音。 李敢纵马来到官道转弯处,刚转过来,就见眼前无数黑色铁甲的骑兵,如同黑海怒涛一般压过来,正是官军的人马,前锋中有人举着大旗,旗上一个斗大的“左”字。 不好,是左良玉的人马。 李敢向那五百秦军大叫一声:“快撤……”同时他摘弓搭箭,两臂拉满了,嗖的一声,一枝狼牙箭射了过去。 为首的一个官军应弦而倒,脸上中箭,当头射下马去。其余明军看了,纷纷摘下硬弓,羽箭像飞蝗一般射来。 李敢一拉马,向后就跑,那五百秦军也丢下手里的工具,纷纷跳上马背,准备迎战。李敢清楚,此时队形不整,仓促应战,真跟找死一般,他向路边的野林一指,大声发令:“全部人马撤进林内,快撤……” 五百人马如同风驰电挚一般,向林子里跑去。 官军的前锋追到近前,发现路面已被毁坏,料定这伙人是秦军,前锋营的哨总知道左良玉的将令,眼下最紧急的是赶往西安,路上遇到阻击,不与恋战。他看看路面,骂了几句娘,下令三百人前去搬开路障,然后带着几百人继续追击秦军。 左良玉留下两千人马后,身边还有三千多人,前锋营有一千人,对付秦军并不费力。 李敢带着人马撤到远处的林子里,可以避开射来的箭,他远远一瞧,明军开始搬除路障了,短时间内弄不干净,而另有几百官军已经追上来,他下令放箭,秦军一阵箭雨射出去,放倒了十几个。 那哨总反应挺快,一见秦军躲进树林,自己这边射箭,尽被树木挡住,太吃亏,于是下令撤出几十步,停在射程之外。他想得明白,只要盯着这伙秦军,不让他们骚扰正在搬除路障的人就行了,一旦路障去除,就撇开秦军,前去西安。 他命令几百官军张弓搭箭,只要秦军一出林子,就乱箭齐发,将他们射回去,自己也不进攻,就这么对峙着。 李敢知道,过不了两个时辰,官军就能除尽路障,填平深坑,自己一番劳苦,只换来这点时间,显然是失败的,他想了想,吩咐道:“大家散开,每一百人一队,分成五队,四队冲出去,从四面开始骚扰官军,主要瞄准那些清除路障的人,记住不要冲得太猛,小心被官军包围,我不要你们取胜,能多拖一刻是一刻。留一队给我,以便接应。” 秦军士兵领命,五百人分为五队,其中四队分别从四个方向,奔出树林,远远地跑开。等跑出一里远近,又绕了个圈子,包抄回来。 李敢紧紧盯着官军,自己的四队人冲出去之后,官军开始分兵追赶,而那个哨总很有经验,他感觉到林子里还有人马,因此自己仍旧带了一百多人,驻立不动。 过不多时,秦军那四队人马开始接近大路,一边跑一边射箭,大路上的官军有人中箭倒地,而这些秦军并不猛冲,射一阵箭就跑,过一会儿绕个圈子回来,又是一阵乱箭。 那哨总终于沉不住气了,他率领人马撤了回来,看样子要保护官道上正在清除路面的明军。 此人一走,李敢喝了一声,带着一百人冲出林子来,追着那哨总。 就在这时,左良玉的大队骑兵已经到了,他一见自己的人马都聚在大路上,不得前进,气得两眼冒火,跑到前面一瞧,这才知道有人毁坏了路面。眼前这地方是个转弯,官道不宽,又被堵得严严实实,看来短时间内无法通过,更可气的是,周围还有敌人四下骚扰。 左良玉一声令下,分出一千人马,追歼敌军骑兵,就算歼灭不了,也要把他们远远地赶走,别来捣乱。 于是约有三百名骑兵,冲着李敢他们扑来。 李敢知道不可力敌,只能先避开,他喝令身后的人马返回林子,自己亲自断后。 这一队秦军向林子里奔去,不多时就进入了树丛中,李敢就快要跑到林边时,突然他的心头一凛,感觉到一阵杀意从前面扑来,同时一道乌光扑面,他暗叫不好,再想躲闪已经不及,只好用力一提丝缰,那马前蹄一起,立起半人高。 那道乌光正没入马腹,战马惊嘶一声,卟嗵倒下。 而此时身后的官军越来越近了,李敢已经在他们的射程之内,乱箭已经射了过来,李敢就地一滚,躲开数箭,滚到死马之后,以避过箭雨。 刚刚进了林子的秦军一见李敢遇险,又冲了出来,迎着官军杀过去。一时间混战在一起。 李敢尚未起身,耳后传来一个声音:“军大夫,快上马。” 他抬眼一瞧,正是张计,纵马跑过他身边,伸出一只手来,李敢抬手抓住他的手臂,一跃上马,坐在马臀上。 张计有些羞愧:“是我没打探明白,官军肯定绕了路……” 李敢道:“不用说了,先顾眼下吧,冲出去再说。” 张计叫道:“好。”猛地他手肘一转,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斜着刺向李敢的肋下。 二人紧紧挨着,李敢不容易看到他下面的动作,而且张计这一刀是又急又狠,中者立毙。 此时双方开始混战了,秦军大都各自为战,顾不上别人,没有人看到张计这一刀。而张计认为,自己已经得手了。 可是他错了,李敢好像早有防范,他手臂刚一动,刀尖还没有刺上,就觉得手腕子像被铁钩子箍住一样。 张计用尽全力猛刺,哪里经得起李敢的神力,那刀并不能前进分毫。 只听李敢在耳边道:“早就知道你可疑,那一箭是你射的吧,快讲,是谁派你来杀我……” 张计只觉得骨头都要碎了,疼得他流下了冷汗,可是他不敢说,因为他知道,说了也是死。 李敢手上再一用力,已经将张计的腕骨错开了,疼得张计全身一震,李敢继续问道:“你再不说,我就将你全身的骨头都打断了,你一辈子就瘫在床上吧……” 张计咬牙不语,李敢还想用力,突然见张计的身子猛地向后一震,嘴里发出一声闷哼,然后身子就软了,头也垂下来。 李敢探头一瞧,一支黑漆漆的箭正钉在张计前胸上,那是官军射的。李敢大骂晦气,抬手将张计的尸体推下马去。 正文 第九十六章,西安的危局10 此时官军的人马越来越多,李敢知道不可以恋战,他喝令撤退,秦军不再缠斗,纷纷撤了下去。 左良玉收兵不追,命令全力清除路障,让大队人马尽快通过。 李敢这一阵阻击,也算有些效果,官军费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清出条路来,而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左良玉十分恼怒,他下令全军不休,点起火把,趁夜赶路,此地离西安还有二三百里,算来还要两天,他只能希望西安城不会这么快就被攻破。 洪承畴估计得不错,过了中午,果然农民军又一次开始进攻。 这次进攻,农民军架起了更多的云梯,云梯在城下一放,底部的铁钉牢牢地刺进冰里,士兵们开始爬城。 看似与开始时一样,但这一次农民军的攻势更猛。有着一股不破城誓不罢休的气势。 四面城墙加起来,足有二三百架云梯,城中守军也就六千来人,算起来抵挡一架云梯的士兵,也不过十多个人。 而且城下的农民军不住在向城头放箭。 进攻的云梯一多,明军开始有些忙不过来了,随着伤亡不断增加,每个云梯边的明军越来越少,史可法早上了城头,亲自参加肉搏,他向城下瞧去,无边无际的农民军在后面不住涌上来,大有黑云压城之势。 此时混战的双方杀得惨烈无比,城下已经横躺竖卧地倒了一片尸体,而城上的明军也不住有人被抬下去,惨叫声不绝于耳。有的云梯上方已经没有了官军,农民军开始登上城头。 史可法大声喝令,城下最后一批后备军涌上来,围住登上城头的农民军,混战一场,这股刚刚上城的农民军全部被杀死在城头。 城下有人在喊:“官军没多少人了,大伙儿上啊……大帅有令,第一个上城的,赏黄金百两。” 农民军听了,一个个奋勇当先,不顾死活地爬上来。 史可法十分沉着,他命令炮手:“用霰弹轰。” 明军炮手急忙装填霰弹,然后向城下轰击,这种霰弹是一包包的铅丸,打到城下后形成密集的杀伤力,可杀伤方圆两三丈以内的人。几炮过后,城下的农民军倒下了数十人,非死即伤。 农民军一见霰弹厉害,纷纷后退,孙可望大叫:“用盾牌顶在头上,就不怕炮轰了。”农民军听了,都拣了一个盾牌,遮在头顶,又冲上来。 城头的明军再轰,铅弹打在盾牌上,都被弹出去。原来霰弹虽然杀伤力大,可是射程太近,弹丸的射速不高,因此打不透盾牌。 农民军见炮弹无功,又一次呐喊着爬上来。 史可法并不慌乱,命令道:“取炮架来,将炮支起,打云梯。” 明军推过来炮架子,将佛朗机炮搬上去,这种炮架子是铁车样式的,车前有横杆挡住炮口,不使之滑下,此时众军塞进霰弹,然后点燃火绳,将架子一抬,炮口直接对准了云梯上的农民军。 轰的一声,眼看要爬上来的农民军被轰得体无完肤,直接飞起来,将身后梯子上的人一并砸了下去。 只一炮,就将梯子上的的十余个人,一并轰下去,非死即伤。 明军一见大喜,如法炮制,炮声不绝,云梯上的农民军连滚带爬,倒毙在城下。 孙可望红了眼,大叫:“放箭。”城下的弓箭手瞄准了城头的炮手们,不住地施放冷箭,不少明军被射死射伤,然后农民军又冲上来,这次爬城的人将两面盾牌合起,挡在身前,以防霰弹。 明军又轰了一阵之后,城头的霰弹越来越少了,而且农民军加固了盾牌,伤亡小了许多,许多人只是摔落城下,被底下的人接住,受的是轻伤。 农民军又一次爬上了城头。 此时洪承畴到了,他带着一批壮丁,都是在城中招募的,全副武装开上城头。 史可法上前叫道:“大人,反贼攻城太猛,不如我出去冲杀一阵,以骑兵突进,将反贼后援阻住,城头上就可以减去些压力。” 洪承畴看了看城下,果然农民军上来的都是步兵,有的聚在濠沟里,更多的则是在濠沟外面呐喊,准备随时补上去,举目一望,并没有骑兵的影子。 他点点头,吩咐道:“带五百精骑,出去冲杀一阵,不要分兵,不要落单,一旦反贼骑兵出现,立刻回城,不可恋战。” 史可法领命,在城头招集了四百多骑术精良的明军,奔下城去,他们的缺口立刻由招募来的壮丁补上。 洪承畴不慌不忙,拉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往敌楼下一坐,居然还泡了壶茶,慢慢地坐喝,面对着数万进攻之敌,他好像看戏一样,悠闲自得。 城上的明军见了,无不勇气百倍,要知道,洪承畴可是三边总督,手握数省的兵权,官大得不得了,现在冒着如雨的乱箭,亲到城头督战,而且看意思绝不后退一步。 他不退,别人更不可能退,不用说明军士兵,连那些招募来的壮丁都红了眼,疯狂砍杀梯子上的农民军,不让他们上城一步。 史可法到了城下,令所有人头戴铁盔,披上铁甲,骑跨战马,马上有皮甲遮护,出了城门,来到瓮城的城门边,他命人悄悄开了城门,城下得到命令,放下吊桥,史可法一马当先,手执精铁刀,带着这四百多人,如同标枪一般射了出去。 最后一名骑兵刚出城,城头上就把吊桥拉了起来,城门紧紧地关上。 城门外的濠沟边上也站了不少农民军,冷不妨发现吊桥放下,城门开了,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城内有降兵接应开城,刚要向里冲,就见吊桥上冲过来一队骑兵,速度极快,如同闪电行空一般,马蹄如雷,直接轰到自己头上来。 史可法猛催战马,冲倒了七八个农民军,踏着他们的身体,冲进农民军人群中,他后面的骑兵紧紧跟着他,朝着农民军人最多的地方猛攻。 这支明军骑兵的出现,如同虎入羊群,伤人无数。这些骑兵手中都握着加长的弯刀,又厚又快,砍人头如同切西瓜一般,杀得农民军人头乱滚,血流成河。 史可法冲在最前面,他抡起大刀,左劈右砍,胯下马也像疯狂一样,腾开四蹄,连踢带咬,所到之处,农民军纷纷闪避,无人敢当其锋。 眨眼之间,农民军的阵势开始乱了,史可法沿着濠沟边上冲杀,将爬城的农民军和他们的后援截断了。 城头的明军压力立时小了许多,因为好多爬城的农民军也纷纷回过头去,观望着史可法这支骑兵。他们也怕被包围。 农民军的攻势立时一顿,城上借着这个当口,填充炮弹,更换器械,抬运伤兵,补充弩箭炮石。 张献忠从远处看到史可法的骑兵十分凶猛,知道不好,他认为城中兵少,洪承畴派不出人马来反击,可是眼下这队骑兵,竟似有四五百人,而城头的官军也不见少。 他立时明白了,城中开始抽调壮丁上城了。 眼下必须将这支官军骑兵歼灭,不然农民军前后不相接,无法进攻。 他向身后瞧了瞧,李定国率领着几千骑兵就在坡下待命,他命令号手吹起号角,招唤骑兵。 正文 第九十七章,西安的危局11 李定国听到了号角声,知道那是骑兵冲击的信号,急忙上马,带着三千骑兵冲上来,张献忠向阵中一指:“那个小将带领的官军人马,甚是骁勇,不能让他们搅乱了阵营,你带人去把他收拾了。” 李定国也看到了史可法带领的人马,他冷冷一笑:“大帅,这几百人就交给孩儿吧,把这股脓挤了,看洪承畴还能有什么油水。” 他一磕马鞍,带着三千骑兵冲过去。一边冲,李定国一边大声呼喝,要步兵闪开,农民军的步兵看到他的骑兵过来,纷纷避开,让出一条路来。 李定国冲到离史可法还有三箭地远近,吩咐三千人马分成三路,左右两路向两侧包抄,他带着中间一路,直冲官军。 三路人马跑得灰尘大起,如同三条黄龙,向官军包围过去。 史可法也很机警,他一边冲杀,一边注意着远处农民军的动静,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五百人马只是偷袭一下子,一旦官军派骑兵围上来,自己必须撤进城中。如果被农民军骑兵围住,那么全军覆灭只是眨眼间的事。 此时一见远处尘头大起,三路骑兵包抄过来,尤其为首的那员小将,身披铁甲,手中执着铁矛,大吼着冲杀过来,就知道不好惹。 但凡骑兵作战,一般都是用弯刀或者有弧形的单刀,这样在马上砍杀起来顺手,刀锋也不容易被人体咬住,当然也有用长枪的,但是长枪在骑兵突刺的时候,木制枪杆极易折断,因此用的不多,唐朝时候的骑兵有的用马槊,那是因为马槊的杆不是普通木制的,而是用柔韧的木料剥成一条条的,然后用油泡,经过反复浸泡之后,不开裂的时候,再胶合而成,外面再裹上麻绳,葛布等物,整条马槊制做起来,至少数年功夫,因此这种长兵器不可能大范围应用。 所以骑兵用的,多是弯刀。 而李定国手中,却是铁矛。通体铁制,不会折断,重二十一斤,要不是他天生神力,哪能舞得起来,这枝矛在李定国手中,如同草棍一般,令人望之胆寒。 史可法见敌兵冲来,也不慌乱,带着人马兜了个圈子,向城门处杀去。李定国一眼就瞧出来,官军要退回城里,他奋马加鞭,斜刺里冲过去,紧紧追赶。同时指挥包抄的人马,先扑向城门,截断官军退路。 一时间,四路人马搅起冲天黄尘,全部向城门处而来。 史可法的骑兵自然比农民军早到,可是与出城时不同,城上放下吊桥之后,由于吊桥不宽,只能并排奔行三匹马,他手下四百多人,不可能同时进城,史可法没有率先上吊桥,而是一拉马,奔到最后,让他手下的官军先入城。 同时城头上的明军开始对着李定国的人马放箭,掩护官军入城。 但是三千多骑兵一旦发动,真如同天崩地裂一般,根本刹不住脚。虽然有人马不断中箭倒下,后面的人还是跃马紧追。 李定国闪过射来的冷箭,手执铁矛,一马当先,堪堪已经接近了吊桥。此时官军尚有一百多人还没进城,史可法大吼一声,挥刀冲了上去,他手下的几名亲兵护着他,迎向农民军骑兵。 城头上有人在喊:“史将军,你先进城,咱们不管别人了……” 史可法哪里肯听,他必须要等所有人进了城之后,自己才能进城,在他的心里,将军就应该第一个冲锋,最后一个撤退。 李定国也看到了史可法的决绝,他清楚,这个军官很硬气,也很爱兵如子,这样的人在官军队中,以后一定是个劲敌,此时杀了最好,于是他看准了史可法,虎吼一声,铁矛当胸就刺。 史可法见他来势太猛,不敢招架,拉马向边上一闪,让过这一矛,然后抡起大刀,力劈华山,迎头就剁。 身后的亲兵也和农民军打成一团。 双方一开始混战,城头官军不敢再放箭,只是干着急,看着人马向城里撤。 史可法与李定国交手了几个回合,没分胜负,心里都有点佩服对方,但是史可法看得清楚,数千农民军骑兵已经围攻上来,再不走,就被包围了。 他喝令那几个亲兵撤退,不想那几个人死也不应,除非他先走。史可法回头一瞧,最后一个官军骑兵已经冲过吊桥,他只好虚晃一刀,回马就跑。 李定国刚要追赶,边上一个史可法的亲兵冲过来,挡住他的去路。李定国怒喝一声,一矛将这个亲兵搠下马去,然后拍马紧追。 史可法此时已经跑上了吊桥,回头一瞧,自己最后一个亲兵也被砍下马去,还没等站起来,无数战马冲过,踏做肉泥。而李定国此时已经追到自己一丈之外。 城头的明军在齐声呼喊:“将军快进城……贼已到身后了……” 史可法用刀背在马臀上猛抽一记,那马飞起四蹄,跑过吊桥,冲向城门,可是城头的明军刚刚拉起吊桥,李定国已经冲过来,跑到了吊桥之上。 吊桥慢慢上升,李定国红了眼睛,还在紧追不舍。 城头的明军大叫:“贼兵进城了,贼兵进城了……” 一个军官喝令道:“只是一个人,拉起吊桥,拉起吊桥,弓箭手准备,射死他!”吊桥嘎吱吱地继续升起,连同李定国一起,离了地面。后面的农民军骑兵追到濠沟边上,却也无能为力,跳不上去,眼看着李定国被困在吊桥与城门之间了。 张献忠瞧得清楚,在蹬中一跺脚:“定国,你这混小子,只追一个敌兵,怎么把自己困进去了……” 话未说完,突然听到惊天动地一声大喝,李定国回头看到吊桥拉起,知道再不走,就要被困死在此,于是他圈回马来,用枪杆猛抽马背,那马惊嘶一声,箭一般冲上吊桥。 此时吊桥与下面的濠沟岸边已经相隔了一丈多高,李定国拼了性命,催马急冲,那马奔到桥边,纵身跃起。李定国高声大喝,声震四野。 如同一道黑色闪电,一人一马跃在半空,似骄龙行天,城上城下近万人愣呆呆地瞧着,都忘记了厮杀,这一刹那,连同明军在内,都希望他平安落地。 张献忠瞪大了双眼,紧握双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李定国飞过吊桥,只不过眨眼功夫,可在张献忠眼里,竟似比一天还要长。 卟嗵一声,战马四蹄落地,然后只听一声惊嘶,那马滚倒在地,四蹄齐折,李定国向前一扑,身子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平平摔在地上。 他的骑兵大吃一惊,过来看时,李定国翻身而起,看了一眼自己的马,然后恨恨地啐了一口,怒视城头,看样子没有摔坏。 张献忠这才哈哈大笑:“这小子,有种。” 李定国的亲兵让给他一匹马,然后领着骑兵退了下去。 腊月天气,天黑得快,此时已经是黄昏了。张献忠看李定国没有伤,心中定安了许多,传令退兵,明日再攻。 农民军开始退出战场,将伤者抬回去救治。城头的明军也松了口气,伙夫将大锅大锅的米饭和红烧肉抬上来,外加一坛坛的烧酒,就地开饭。 洪承畴站在城头上,瞧着农民军退下去,他心头不平静起来,这股农民军的战斗力比他想象中要强悍。此时查点伤亡人数,主薄报上来说,死亡五百多人,重伤二百多,加上轻伤的,这一天的战斗,明军伤亡了一千五六百人。 正文 第九十八章,西安的危局12 如果照这样打下去,用不了三天,城中的守军就会伤亡殆尽,再也无力守城。 洪承畴看向东北两个方向,他知道,在远方,有三支援兵正在日夜兼程地赶来。 此时孙传庭骑在自己的枣红马上,回头看去,大路上他的四千人马正在行进,火把蜿蜒十几里,如同一条长龙,曲折盘旋在山岭间。 他的人马已经走了一天,有些疲累了,孙传庭下令,就地宿营。 很快,一片营寨就立了起来,孙传庭治军有方,营寨也很讲究,布置了暗哨,设了鹿柴,以防有敌军偷袭。 营中军士们开始举火为炊,一堆堆的火焰跳动起来,映照着军兵们沉默的脸庞,这些兵全是由榆林招来的,榆林这地方自古就是三边重地,居民们以战为生,因此战斗力十分强悍。所以孙传庭才选中这个地方招兵。总共招上来三千人。 可是兵招上来容易,发饷困难。孙传庭向洪承畴说过,不向朝庭要饷银,因此只能自己筹措。但是陕西连年大旱,人民相食,穷得遍地都是要饭的饥民,哪里去找饷银,只好向富户士绅们去借。 一开始,孙传庭拉下面子,还可以借到一些银子,以供军需,可是他招来的这三千人马,每日开销不小,光靠借钱过日子,根本是杯水车薪,于是孙传庭只好想办法,对周围那些小股的流贼下手。 此时的陕西,各处都有占山为王的草寇,这些人啸聚山林,大股的三四百人,小股的一百多人,平时四处打粮,因此山寨中有些积蓄,孙传庭攻破了很多小寨,得到了些钱粮,那些山寨中有的降贼愿意加入官军,孙传庭挑选壮丁,将他们编进队伍,又扩充了一千来人。 接到洪承畴的急令之后,孙传庭二话没说,立刻下令全军开拔。这是一个他苦苦等候的机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不光说的是兵,为将的也一样。不打仗,如何立功,如何升迁?孙传庭的雄心壮志,绝不在洪承畴之下,他的能力也不在洪承畴之下,眼下有了自己的人马,就差打一个漂亮仗,崭露头角了。 他的这四千榆林兵,战斗力很强,打起仗来绝不后退半步,只要还剩一口气,也要打到底。绝没有投降的。因此孙传庭坚信,只要与农民军开战,他必胜无疑。 孙传庭在士兵中间走了一圈,所到之处,正在吃饭的人都站起来,垂手肃立,却没有一个说话的。在这支部队里,上下级的关系极是严明,对于上面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孙传庭并不希望与这些士兵成为朋友,他在乎的,是自己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赴汤蹈火。 当然,孙传庭自己也会去赴汤蹈火。 走过士兵的营地,他来到了自己的营帐之外,却没有进去,而是进了旁边的一个大帐。 营帐里坐着一个人,一身军官打扮,正在看着桌上的地图。听到孙传庭进来,此人一抬头,叫道:“爹,你吃过了?” 这声音又娇又脆,再看那军官,柳叶细眉,一双杏眼中秋波荡漾,鼻似脂凝,口如樱桃,端的是一个大美人。 虽然她穿的是军装,可仍旧掩饰不住一身妙韵,万种风情。 此人就是孙传庭的长女,孙梦蝶。 孙传庭生有两个女儿,长女孙梦蝶,今年十六岁,次女孙舞蝶,今年十一岁,孙舞蝶还跟着母亲在代县老家,而长女梦蝶,听说父亲招募军兵,执意由老家赶到安塞,要求参军。 孙梦蝶自小不喜欢女红针织,对骑马射箭舞枪弄棒十分喜爱。活脱一个假小子,孙传庭在外做官,也没空来管她,母亲对她又甚是宠爱,因此孙梦蝶就撒了性子折腾,在家乡组织了一群玩伴,都是半大小子,成天排兵布阵,攻杀战守,玩得不亦乐乎。弄得代县所有人都知道,孙传庭有一个像花木兰一样的女儿。 因此大家都称孙梦蝶为小木兰。 孙传庭微笑着站到女儿身后,看了看桌上的地图,问道:“在看西安城?”孙梦蝶点头:“咱们这一战要在西安城下打,所以我要对那里的地形熟悉一下。”孙传庭哦了一声:“谁说咱们这一战要在西安城下打啊?” 孙梦蝶抬起头来瞧着父亲:“洪总督急令咱们驰援西安,合歼反贼于城下,您难道忘记了?” 孙传庭道:“我怎么会忘记?可是这一战,咱们不能在西安城下打。” 孙梦蝶吃了一惊:“爹爹,难道您想违令?” 孙传庭正色道:“梦蝶,做为一军主帅,你要从各个方面考虑,无论天时地利人和都要想到,只要有一个地方忽略了,就难免吃败仗。”孙梦蝶点头:“孙子兵法上说,多算胜,少算败,况无算乎?” 孙传庭摸摸女儿头顶:“说得对,可是咱们这一趟驰援西安,无论天时,地利,还是人和,都不占。”孙梦蝶一愣:“爹爹此话怎讲?”孙传庭在帐中缓缓踱步,说道:“要论天时,此时天气苦寒,这种天气赶路行军,军士十分辛苦,论地利,咱们远路而来,而反贼则在城下,以逸待劳,论人和,咱们的兵都是招募不久的,未经过大战,而且敌兵人数众多,一旦派出几千人马,半途设伏,咱们必然惨败。因此我们不能火急火燎地赶路,要缓行,一来避免被伏击,二来最好晚到西安。” 孙梦蝶道:“晚到西安,为什么?” 孙传庭道:“我已经得知,洪总督急令驰援的人马,除了咱们,还有曹文诏和左良玉,这二人都是骑兵,虽然比咱远一些,但比咱们快。这二人要是到了,必然有一场大战,曹文诏的关宁铁骑,左良玉的昌平兵,都十分骁勇,相比之下,咱们的兵因为训练不久,难免弱了点,一旦我们同时到达城下,混战之中,咱们的兵不会比那两路人马更厉害,这样一比,就把咱们比下去啦。而且敌人看出这一点之后,必定会对咱们全力猛攻。后果不妙。” 孙梦蝶知道,这些兵是父亲的命根子,如果想要创出一番大功绩,只能依靠他们。于是问道:“可咱们要是晚到,洪大人不高兴了怎么办?” 孙传庭呵呵一笑:“咱们不会到得太晚的。最好等到那一场大战将要结束的时候,咱们养足了精神,一鼓作气,收拾局面。到那个时候,洪大人不会怪罪我们,还会对咱们另眼相看。” 孙梦蝶十分服气:“父亲果然思虑周详。” 孙传庭突然叹息一声:“其实我何尝不想与敌人硬拼一场,这种趁人之危的战法,本来是不屑使用的。但是咱们的兵新招募上来,只能胜,不能败,胜则士气大震,败则全军溃散,这第一仗,无论如何,不能输的。因此,只好想一些诡计了。” 他似乎不愿意在女儿面前说这些,最后道:“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说完走出营帐。 孙梦蝶又看了会儿地图,坐在椅子上对着外面眨眨眼睛,突然脸上冒出一股红晕来,她跳起身来,洗了把脸,又对着镜子在嘴唇上涂了点朱红,然后走出大帐,向后营而去。 正文 第九十九章,西安的危局13 人马的后营中住的是伤病员,家属,伙夫,马夫,杂役等人,此时因为没打仗,所以没有伤员,孙传庭也有令,军中绝不许带家属,这一点与农民军不同。 孙梦蝶到了后营,走近一个大帐,干咳一声,意思是通知里面的人,果然里面传出一个声音:“是孙小姐吧,请进,请进。”孙梦蝶掀起帐帘走进去,然后就听她说道:“赵公子,你不要起来,近来好些了吗?” 原来是个病人,也不知道是谁。 过了好半天,孙梦蝶才走出来,满脸红霞,一边走一边暗笑,步子也轻快了。 她走回自己的大帐,却没看到自己的父亲正在后面瞧着她,一边瞧一边微笑。 孙传庭直到看不到女儿了,这才向黑暗中轻咳一声:“出来吧。” 随着声音,暗影中走出一个人来,是孙传庭的亲兵,他来到孙传庭面前,躬身施礼:“老爷。”孙传庭低声问:“那姓赵的怎么样,可有什么异常?” 亲兵回答:“没有异常,只是养病。”孙传庭问:“他身边的那人呢?”亲兵道:“也很正常,只是伺候姓赵的,从不远离。” 孙传庭点点头:“好,你去吧,不用说什么,只是盯着就行。” 亲兵走了,孙传庭的眼睛里渐渐升起了一丝忧虑之色。 第二天又是漫长的一天,洪承畴仍在城头督战,手下的明军一个个拼死抵挡,奋不顾身,这一天顶下来,农民军仍旧没有占到多少便宜,死伤两千多人,但是官军也伤亡了一千多,只是两天,城中的兵士就少了一半。 洪承畴知道,明天将是最重要的一天,算算日子,如果左良玉与曹文诏明天不到,那么最迟后天,一定会赶到。因此他必须再顶一天。 城中官军虽然死伤惨重,可是士气倒不低,一来洪承畴亲自督战,二来每个人都知道,援军快来了,多顶一刻,就多一刻希望。 与城中不同的是,农民军中开始有些焦燥了。 这天夜里,张献忠等首领在一起吃着饭,议论军情。 徐以显说道:“这两天以来,我一直在瞧着,我觉得,咱们上了洪承畴的当了。”张献忠啐了一口:“老洪打仗,很有些鬼点子,眼下看来,他派出三千人马去平乱,多半是虚的。人马根本就没拉走。”徐以显点头:“大帅说得对,如果仅仅三千人马,咱们这两天就杀伤了他们三四千,可是兵士们说,城头上的官军,还是不少。” 罗汝才慢条斯理的说:“那也没什么,今天老洪就调上来不少的壮丁,城中官军,没多少啦。” 李岩点头:“对,明天咱们加把劲,拿下西安城还是有把握的。” 正说着,突然听到帐外马蹄声急,到了帐外停下,紧接着有卫兵道:“红姑娘来了……” 帐帘一起,红娘子从外面走进来,小脸冻得通红,手中拿着一封信。 李岩忙迎上来:“天气太冷,快来烤烤火,别冻坏了……” 红娘子心里十分感动,李岩不问她有什么急事,首先是关心她的冷暖,令她心头热乎乎的。 李岩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道:“对对对,姑娘家身子薄,快来烤烤,这里还有酒,喝几杯热得快些。” 红娘子笑道:“不用担心我了,还是先来瞧瞧这封信吧。” 说着她将信交给李岩,然后自己坐到火堆边上,伸出手烤火。 李岩没有拆开信,而是直接交给了张献忠,张献忠展开信一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自言自语地道:“他娘的,来得倒挺快……” 罗汝才接过信去,只见开头写道:华阴范雎奉上几位头领…… 他冷冷地道:“是秦军来的信,我看看……唔!信上说,左良玉已经绕过了华阴,兼程赶来,算算日子,最迟后天上午就到。还写着,曹文诏已经从野狼滩渡过黄河,也快赶到了。” 他合上信,扔在桌上:“老洪盼的,就是这个。” 张献忠紧锁双眉:“他奶奶的,最难缠的冤家都来了,看来老洪是铁了心,要咱们兄弟的命了。” 李岩道:“这曹文诏,难道和左良玉一般厉害?” 罗汝才摇摇头:“不是一般厉害,是更厉害,他手下三千关宁铁骑,是大明朝最强悍的人马,去年李都司的三万人马,打曹文诏三千人,硬是没打动,反而被人家一口一口的,像啃饶饼一样,吃得干干净净,连个芝麻粒都没剩。” 李岩道:“这么看来,洪承畴是满有把握,将我们聚歼在西安城下了。” 张献忠骂道:“聚歼个鸟!老子明天就破了他的西安城,先把他大卸八块。”罗汝才笑道:“说说容易,明天咱们拼了命,也不一定能攻进城去,西安城中官军虽然不多,可是有十万百姓,老洪要把青壮年都赶上城去和咱们死拼,也能支持个几天。” 李岩道:“罗帅说得对,咱们得另想办法。” 张献忠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信,突然眼睛一亮:“曹操,想当年关帝爷是怎么斩的车胄啊?” 罗汝才一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关帝爷是赚城斩的车胄啊。” 张献忠一拍大腿:“对啊,今天咱们也不妨学学关帝爷。”罗汝才想了想,说道:“你是想借扮官军,赚开城门……”张献忠道:“正是,左良玉快到了,咱们就假做是他的人马,来到城下,大杀一场,将咱们杀得惨败,这时候老洪见了,还不得乐得找不着北,亲自率兵出来夹击啊?” 罗汝才连连点头:“好计好计,只要他一出城,咱们就围上去,活捉他老小子。”张献忠道:“就算他不出城,只要将城门赚开,咱们的人进去,里应外合,破城不难啊。” 两个人越说越兴奋,李岩却在一边摇头。 张献忠发现了,问道:“李公子,你觉得可行么?”李岩也不隐瞒:“不可行,洪承畴可不是车胄,此人老奸巨滑,心思缜密,赚城这一招,只怕不好使。” 罗汝才道:“无论如何,可以试一试嘛。”张献忠道:“对,左右今晚也不攻城,闲着也没事,万一能成更好,不成的话,就当练兵了。” 二人不听李岩之劝,兴冲冲地去布置了。李岩与红娘子相视哂笑。 没多久,果然听到远处金鼓大作,喊杀震天,火光大盛,李岩与红娘子走出营帐来一瞧,见远处的西安城下,无数人杀作一团,约有几千骑兵纵横驰骋,冲向城门。再看那些步兵,都是农民军,被杀得四散奔逃,狼狈不堪。 单看阵势,确实像是官军的援军来了。 李岩瞧着远处的冲天火光,笑道:“我跟你打个赌,过不了半个时辰,张罗二人就得回来,他们进不去城。”红娘子道:“也许能得手,洪承畴一早就盼着援军来到,眼下看这阵势,一定十分欣喜,没准会疏忽大意呢。” 李岩摇头:“洪承畴这个人,做任何事都很有条理,有预谋,对于突如其来的事,他是非常谨慎的。你难道不信?” 红娘子道:“这个我信,但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这事情可说不准。” 李岩转回目光:“咱们的人马怎么样?听你的吗?” 红娘子道:“听啊,他们都说我是……是你的……救命恩人……”说到这里,她的脸一红,幸好远处火光照耀,还瞧不出来:“既然是你的恩人,也就是他们的恩人了。因此我的威望还很高呢,你可要小心点。” 正文 第一百章,西安的危局14 李岩咦了一声,说道:“我小心什么?”红娘子捂住嘴,笑道:“小心我夺了你的兵权啊,就像白起对你做的一样……”李岩的脸一僵,失神了一下。红娘子心头一动,暗想自己这话可能说得重了点,被人出卖这种事,无论是谁,在心里都会留下些阴影的。 想到这里,红娘子急忙解释:“我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啊。” 李岩恢复了笑容:“怎么会呢?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的命都是你救的,还在乎什么兵权,更何况,咱们小小的队伍,实在不值一提。” 红娘子歪着头看他:“现在是小小的队伍,可以后呢?在你的率领下,以后可能会发展到一万人,十万人,一百万人呢,到那时候,想夺你兵权的人肯定很多。你怎么办?” 李岩十分头疼这个问题。他本是富家子弟出身,本性善良,扶危济困,一向受人爱戴,他也有这个自信,觉得不会有人对自己下黑手,使阴谋。可是自从被秦军出卖之后,李岩的这种自信崩溃了,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周围的人不再那么可爱,可靠,可信。 这就是信任的危机,在李岩的生命中,尚是第一次遇到。相比他以后所遇到的各式各样的重大危机,这次的事使他最难忘记,这是开始,也是启蒙,使他逐渐懂得了,在乱世之中,善良的人是不容易生存下来的。 想要活下去,想要做大事,就得比别人算计得深一些,手段比别人狠辣一些。 李岩干咳了几声,转了话题:“左良玉来得很快,而且人马凶悍,西安城周围一马平川,有利于骑兵作战,因此只要他来到城下,张罗二人的联军,肯定撑不住。” 红娘子道:“他们撑不住,咱们那点人马,就更不值人家一扫了,得想个办法。”李岩道:“只能半途截击了,找个好地势,诱左军入伏,然后分割包围。”红娘子道:“想法不错,可是左良玉乃是百战悍将,不光胆子大,也极为谨慎呢,要诱他,可不容易。” 二人说着话,回到营中等,不过一会儿,张罗二人带着亲兵回来了,一进帐,张献忠就开始骂:“他妈的,这个老洪,比猴儿还精,比泥鳅还滑。”罗汝才在他身边,帽子上中了一箭,还没拔下来呢,他二人坐在大椅上,一个亲兵上前给他拔箭,罗汝才将亲兵推到一边,自己将箭拔了下来,扔进火里,看得出来,他火气也不小。 红娘子忙问:“张大帅,罗大帅,怎么回事啊?” 罗汝才压住点火气,说道:“我和八大王各点了几千骑兵,穿上官军号衣,摆开上万人马,开始假装打仗,然后这些骑兵就冲到城下,开始叫城。” 张献忠接道:“我们以为,这一招满好使的,有的官军想下来开城了,结果老洪上来一瞧,压根就不让开城,也不让放吊桥,非得要左良玉到城下回话。我们的人回答说,左总兵还在敌营中冲突,一时过不来,老洪根本不理,就说左良玉不来,不给开城。” 李岩忍住笑:“我要是洪承畴,也这么干,你们就应该找个人假扮左良玉。” 罗汝才道:“假扮了也不成,万一洪承畴说了,让左良玉一个人进来,那不是去送死么!” 李岩点头:“后来呢?” 张献忠道:“后来我的人乱喊,贼兵冲上来了,让我们进城,城上还是不放吊桥,也不开城门,兄弟们没戏唱了,只好翻身回来,也不知怎么回来,让龟孙子们给瞧出破绽来了,在城上乱箭齐发,射死了我几十个兄弟,老罗离得近了些,也挨了一箭,要不是帽子高些,这一箭就透瓢儿啦。” 李岩道:“我说什么来着?这招儿准不灵。” 罗汝才恨恨地道:“白折腾了半夜,还损了几十个兄弟,现在那些官军肯定正笑得打跌呢。他妈的。” 李岩道:“别生这个气了,先管明天的事吧,左良玉就快到了,咱们明天如果攻不下来,就要受到两面夹击,情况不妙啊。” 张献忠也锁起了眉头:“左良玉这小子不好对付,手下又都是骑兵,左近又没什么可以利用的地形……”李岩道:“所以,绝不对让左良玉的人马到达城下。咱们要在半途上伏击。” 罗汝才道:“可是,哪里才是最好的伏击地点呢?” 李岩道:“咱们来的一路上,我已经仔细看过了,西安城东四十里处,有一个地方,叫落花川,原来可能是一条大河,后来逐渐干涸了,只剩下一道溪河,还留着很宽的河床,那里是来西安的必经之路,河上有石桥,桥下的水也很浅,马匹可以很容易地过河,咱们就在落花川伏击左良玉。” 张献忠问:“怎么个伏击法?” 李岩道:“落花川离灞河很近,最近的地方,只有不到五百步,咱们可以用一天的功夫,将两道河挖通,引过水来,然后在落花川的上游将水堵住,只要左良玉的人马到了,咱们就放水。!” 罗汝才一拍掌:“好计,好计。” 张献忠也连连点头:“来一个水淹官军,左良玉的骑兵再狠,看他们到了河里,还会不会狗刨!” 罗汝才道:“等左良玉的人马过去一半,咱们来个击敌半渡,两边埋伏的人马一冲,管教他都变成死鱼臭虾。” 几个人商议定了,张献忠与罗汝才各派手下一名大将,李定国与孙承祖,率领着三千骑兵,一共六千人马,连夜跟随李岩去挖掘河道,堵塞流水。李岩叫红娘子也带上自己那两千来人,一起进发。 至于曹文诏那边,张罗二人派出了游兵,要他们务必迟缓曹文诏的行军,为大军破城争取时间。 营中每个人都清楚,明天就是决定生死存亡的一天,如果破不了西安城,曹文诏的人马就会赶到,关宁铁骑的战斗力,无疑谁都清楚。 张献忠与罗汝才安排得很得当,也很周密,可是他们唯独漏了一路人马,就是孙传庭,洪承畴给孙传庭的是密令,外人不知,而孙传庭的名字,当时也没有人知道,因此农民军没有想到这一路,就是这个疏忽,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当李岩与红娘子率领着人马赶到落花川时,已是天光大亮了,薄薄的冬雾笼罩着大地,湿寒的天气令人周身发冷。随着时间的转移,雾气渐消,红日东升,官道四周落光了叶子的大树挺着枝杈,肃立在两边,如同已死去多日的人骨,毫无活气。大地上绝无虫鸣鸟喧,有的只是废井孤村,与不时暴露在枯草间的尸体。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李岩想起了曹操的这两句诗,当然,这个曹操是真曹操,不是罗汝才。罗汝才可没有曹孟德那股悲天悯人的情怀。 事实上,李岩觉得,像罗汝才与张献忠这种人,是很喜欢乱世的,他们的本事,就是在大乱之世出头露面,占山为王,杀人如割草,抢劫似喝粥,可以毫无顾忌,任意胡为,而不会受到国法的惩治。 自由也是要有限度的,太自由了,就不成世界了。 李岩看了看东边的红日,他知道,此时的西安城,又已是血与火的世界。 正文 第101章,西安的危局15 到了落花川之后,李岩骑马走了一段路,看准了地点,命令人马开始挖掘。此时天寒地冻,地面很硬,实在不好挖,但架不住人多,七八千人马一齐动手,只有五百步的长短,还是不太费力的。 不到中午,一条长五百步,宽三步的大渠就挖成了,李岩命令先不要挖到灞河,留着十几步远,此时要开始筑坝,能够将水拦起才行。 众军纷纷去捡石头,砍木头,运河泥,忙活了一阵子,筑起了一道高坝,李岩这才命令将水引过来。 一切尽如开始时的估计,灞河河水顺渠而下,灌入落花川中,流经不远,就被高坝拦住,由于坝很高,所以河水也越来越高,约有丈许。 李岩看看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高坝筑成之后,李岩让李定国和孙承祖分别去下游,将人马埋伏在落花川两侧,以便截击官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等着左良玉来了。 派出去的斥候没有回来的,说明左良玉的人马还远得很,李岩望了望西安城的方向,虽然远过几十里,可如果农民军攻进城去的话,城中肯定是烟火大起,此时那个方向并没有烟火,说明张罗联军还没有攻破城池。 堪堪接近了黄昏时分,有斥候飞马而回,报与李岩:“李公子,来了,左良玉来了。” 李岩问道:“离此多远?”斥候道:“约莫三十里。” 李岩估计了一下,左军离落花川三十里,落花川离西安城四十多里,也就是说,左军离着西安城将近八十里路,这么远的路,就算都是好马,也要两个时辰,而且晚上行军,速度又会减慢,看来左军怎么也得明天才能赶到西安城下。 若是如此,那么左良玉在天黑后,就当宿营,他要保持人力与马力,以便明日开战,如果不宿营,连夜赶路,离农民军太近,容易受到偷袭,左良玉乃是百战名将,这一点当然明白。 李岩估计,左良玉可能会在西安城三四十里远的地方扎营,也就是说,他们可能一过了落花川,就会驻扎下来。 眼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左良玉会不会在今晚以前,经过落花川。如果明天再经过的话,李岩的人马就要等一个晚上,那么在入夜之后,截起的水不流动,万一冻上了可怎么办? 李岩有些焦虑,不时地向下游方向看去。 此时在他身边的,只是自己的一千多人马,张献忠与罗汝才派来的那六千多精锐骑兵,已经埋伏在落花川下游两侧,只等左良玉的官军开始渡河,就发出信号,点起烟火,李岩只要看到烟火,就将高坝扒开,水淹官军。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还没有看到火光,李岩有些着急,他怕左良玉今晚不过落花川,那么自己这一番安排,就要徒劳无功了。 红娘子看出他的心思,向前一磕马,来到他身边,轻轻说道:“不要急,左良玉会来的。” 李岩道:“你可以肯定?”红娘子点头:“数千人马扎营,最怕没水,而这块地方最好的水源,无疑就是灞河了,因此左良玉肯定挨着灞河安营扎寨,他要到灞河,就必须经过落花川。” 听了这话,李岩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侧目向红娘子笑笑:“还是你考虑得周全。这下子,我没有疑惑了。” 正说着,猛然看到下游方向火光闪耀,有哨探来报:“下游方向火起,是信号。” 李岩一挥手:“开河。” 几百士兵一齐动手,用钩子将筑坝的石头木头河泥等钩开,只开了一个小口子,憋得老高的河水便如同无数匹野马脱开丝缰,顿开金锁一般,呼啸着向下游冲去。水花在暗夜中溅起几丈高,声势骇人。 李岩与红娘子率领着全部人马,顺着河岸向下杀来。 等到了下游时,就看到远处火光大盛,,数千人马厮杀在一起,河道两边全是人,细细一瞧,左良玉的人马已被河水分成两半,不能呼应,而落花川中水深数尺,不少官军连人带马被淹在河中,顺水漂走。 李岩的计策完全成功。 正如他事先预料的一样,左良玉带着人马赶到落花川时,天色已经黑了,左良玉知道,离此四十里,便是西安城,他本想一鼓作气,杀到城下,可是又一看,他的人马连日赶路,已经十分疲劳,不能立即投入作战。因此他决定,在灞河边上扎营,休息一晚,等第二天饱餐战饭之后,再开到西安城下,与农民军决战。 到那个时候,洪承畴与自己前后夹击,破贼无疑。 于是左良玉下令,全速赶往灞河扎营。 众军得令,马不停蹄地赶路,来到落花川后,见是一条不宽的河沟,又没有多少水,于是人马拉开长长的队列,便下了河,足足占据了几里长的河滩。 此时埋伏的农民军骑兵看得真切,李定国在河东岸,孙承祖在河西岸,等到官军有一半已经趟过河去,李定国吩咐手下:“点火!” 火光一起,在黑暗中照得通亮,左良玉吃了一惊,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李定国已经率领着骑兵从身后围攻上来,同时在河对岸,孙承祖的人马也现身了,齐声呼喊着冲锋,官军仓促应战,措手不及。 最要命的是,官军人马还有不少在河中央的,这些人被前后的人堵住了,进不得也退不得,在河道中挤成一团。 就在这个时候,上游的水下来了。 是黑暗中,水是非常可怕的,刚听到水响,只是眨眼间功夫,就冲到眼前了。 火光映照之下,高达一丈的水头,如同无数狂奔的野牛一样,席卷了河道中的一切,那些官军呼天喊地,想要冲上岸去,却被李定国与孙承祖率兵死死地压在河中央,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瞧着洪水冲到眼前。 左良玉还没有过河,他位于后军,此时一见被前后夹击,又有水来,就知道不妙,若不冲开一道口子,自己在河里的人马就要全被冲走,于是他下令,河滩上的骑兵不顾一切地猛冲。 这下子还真有效果,不少骑兵不顾一切冲上岸去,与农民军厮杀在一处,河中央的人马也急忙上岸,因此水流下来时,河中人马只是被冲走了一半。 左良玉粗略一算,光被水淹死的,也有数百人,他红了眼睛,指挥着人马拼命冲杀。 可是被伏击的滋味不是好受的,一个是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农民军已经埋伏多时,地形十分熟悉,左军刚来,又是黑暗中,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因此一时间没有形成有效的抵抗。被杀伤了不少。 然而最不利的是,他被隔在河两岸的人马,都是背水作战,被人围在中央,眼看就要被逼下河去。 就在这种不利情况之下,左良玉显示出了悍将本色,他命令立起自己的大旗,旗杆顶上绑上火把,让诸军都能看到。同时派亲兵一齐大喊:“左总兵有令,拼死杀贼,临阵脱逃者立斩。” 这样一来,不光官军看到了左良玉,农民军也看到了,李定国一矛挑落了一名偏将,正杀得性起,听到官军一起大喊,抬头一瞧,看到一杆大旗,黑底白缎,正中有一个大大的红日,红日之中绣着一个斗大的左字。 不用问,旗下定是左良玉。 李定国立功心切,加上昨日在西安城没有冲进城门,还差点被困死在吊桥内,心头憋着一股火气,此时见了左良玉,眼睛都红了,他大吼一声,带着一队精骑,直向大旗扑来。 正文 第102章,西安的危局16 左良玉在万马军中,火光映照之下,早瞧见了这员小将,他见此将十分骁勇,一杆铁矛上下翻飞,当者立毙,一路杀来,也不知挑翻了他几员战将,心头大忿,于是摘下弓箭,略略瞄了一瞄,前手一抬,后手一松,一枝狼牙箭闪电般射向李定国咽喉。 李定国冲得太猛,那枝箭势子也很急,只见乌光一闪,已经射到眼前了。李定国再想躲闪,已经不及,他也不知哪里来的狠劲,大叫一声,脑袋向下一缩,张开嘴只一口,竟然将箭尖咬住了。 喀吱吱一声,李定国碎了三颗门齿,而那枝箭也不能再进,被他咬在嘴里。 左良玉见了,嗬嗬地叫了几声,暗想这反贼厉害啊,竟然还有这一手。 李定国吐掉狼牙箭,连同碎掉的牙齿,心头的火更盛,纵马急奔,已经到了左良玉面前,手中的铁矛分心就刺。 左良玉一箭无功,早已收了弓,将铁刀握在手里,一见枪来,大刀向外一磕,然后顺势一刀,疾斩李定国手臂。 这二人打在一起,手下的亲兵们也涌上来,刀对刀,枪对枪,混战成一团。 李定国越战越勇,左良玉也越打越凶,二人连声怒吼,恨不得一下将对手打下马去。 正在难解难分之时,李岩与红娘子赶到了,手下的一千多人也投入战斗。 眼下的情形是,孙承祖围住了过河的官军,李定国围住了未过河的,上万人马在河滩两边展开了惊天动地的厮杀。官军虽然有诸多不利,可毕竟是精兵,久经大战,又有名将坐镇,丝毫不乱,此时双方已经不成阵势,不排阵形了,全是单兵搏杀,异常惨烈。 李岩瞧了瞧阵势,发现官军勇武凶猛,农民军虽然占了优势,一时还不能击溃官军。不由得皱起眉头。 红娘子见了,安慰道:“不必担心,我们人多,又占了天时地利,一定能击败左良玉。” 此时突然起了风,而且越刮越大,随着风势,农民军发信号而点起的号火,被吹得四下散去,引燃了河岸上的枯草,枯草一燃,立时开始燎原,连岸上的树林都开始烧起来。 隆冬天气,干燥异常,树林的地面上又积了不少的枯树叶,被火一燎,立时刮刮杂杂地烧了起来,不多时,就形成了一小片火海。 而厮杀的人们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火焰一起,照得通亮,使飞溅出的血都沾染了光辉,映得所有人都像是凶神恶煞一般。 又杀了一阵,官军渐渐开始支持不住了,因为他们远路而来,又没吃饭,人也许还能咬牙坚持一会儿,可战马都不行了。 这些马连饮饮喂喂的功夫都没有,跑了一天,早已疲累不堪,此时又战了这许多时候,终于支持不住,不少人的战马四腿开始打颤,眼看要站立不稳了。 孙承祖发现了这一情况,立即高声大叫道:“官军的马不行了,大伙儿拼啦。” 左良玉渐渐发起急来,他可以死战不退,以激励士兵,可是战马是不会受他激励的,一旦全都累瘫了,士兵们身上穿着铁甲,步战不灵,定会全军覆灭。 李岩与红娘子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他们知道,再打一会儿,官军就支持不住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猛然听到远处一片鼓响,随着鼓声,黑压压地冲过来无数人影,开始离得远,尚不知是什么人,等冲到近前,借着火光看得清楚,来的人都穿着明军号衣,虽然都是步兵,可是阵形严整,步伐整齐,手中清一色的长枪。 在队伍的最前面,是一员骑马的小将,英姿飒爽,面容秀丽,手中握着柳叶双刀。 孙承祖一见,吃了一惊,暗想这是哪里来的官军,怎么从来没人知道此地还有人马? 此时那些官军挺着长枪,已经冲到近前来了。那员小将双刀一举,第一个杀进战场。 孙承祖迎上前去,用大刀一指:“你们是哪里来的,通名受死!” 那小将冷然一笑:“我们是孙参政的人马,我叫孙梦蝶,你们围攻的是左良玉将军么?”孙承祖哈哈大笑:“左良玉已经快成刀下之鬼,你们孙参政敢来救他,也是不想活了!” 孙梦蝶也不说话,举刀就砍。 其实孙传庭的这支人马,并非来救左良玉的。只是走到离西安城不太远的地方,突然发现远处火光冲天,隐隐还传来喊杀声,孙传庭明白,肯定是官军与农民军在厮杀,此地离西安城不远,看样子应当是官军的援兵到了。 孙传庭很有经验,他命令人马转道,向有火光处行军,越走前面的喊杀声越大,他听在耳里,就知道战况激烈,于是立即下令,全军冲上去。孙梦蝶拍马向前,带着人马直扑落花川。 李岩一见有官军前来,吃了一惊,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孙传庭的人马会在此时赶到,这下子不得了,最里面围的是左良玉的官军,中间是农民军,外面又是孙传庭的人马,三层人马杀了个天昏地暗。 原来是夹击左良玉,现在变成了官军夹击农民军,大势不妙。 孙承祖与孙传蝶战了几个回合,他发现这员小将刀法特异,绵柔中带着狠辣,有股绵里针的意思,不像是男人使的刀,正待细看,旁边冲过来一条大汉,军官服色,对着那员小将道:“小姐且退,待我王世杰来擒他。” 孙承祖这才肯定,那小将真是女人。 再看这位王世杰,身高近丈,膀大腰圆,在马上一坐,如同半截黑铁塔一般,手中握着狼牙棒,棒上的尖钉在火光中发出慑人的光芒,真像无数狼牙一般。 王世杰让过孙梦蝶,迎上孙承祖,手中狼牙棒搂头盖顶砸下来。 孙梦蝶闪过一边,四下里一瞧,眼睛盯在李岩身上,她见这个人立马在战团之外,身边跟着几个护卫,料想是主将,于是把马一拍,斜刺里冲了过去。 擒贼擒王,她要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 红娘子的眼尖,早就看到一员官军小将冲了过来,知道要对付李岩,冷笑一声,取下弓箭,迎面射去。 孙梦蝶瞧得真切,在马上一伏身,那箭从头顶上飞过去,红娘子再想搭箭时,她已经冲到近前来了。 李岩的几名护卫冲上去,围住孙梦蝶就打。 但是孙梦蝶的武艺十分高强,一对柳叶刀上下翻飞,神出鬼没,不多时,几个护卫就一一中刀,受伤倒地。 红娘子从腰间抽出宝剑,迎上前去,大战孙梦蝶。 两员女将刀来剑往,打得不可开交。 此时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发生转变,左良玉一见有援军到来,以为是洪承畴派来的,立时精神大振,一边与李定国交手,一边指挥着手下人马拼力死战,他手下的官军也发了狠,战马疲累不堪之时,竟然用刀去刺马臀,那些马吃痛不过,疯狂乱跳,连踢带咬,竟然有不少农民军的战马被撞翻在地。 这回反倒是农民军开始吃不消了。 夹击变成了被夹击,伏击变成了被伏击,战场上真是瞬息万变。 孙承祖与王世杰交手不几合,手中的大刀被人家的狼牙棒磕飞了,王世杰又是一棒砸来,孙承祖急忙闪身,不料王世杰这一棒是虚的,紧跟着一棒横扫,正打到孙承祖的马头上。 战马的脑袋立时粉碎。巨大的力量将这匹马砸出几步远,平空摔在地上,将孙承祖的一条腿压住了。 王世杰赶过来,就想再给一棒,结果孙承祖的性命,结果被孙承祖的几个亲兵截住,另有人跑过去,将死马抬起,把孙承祖拉出来。 孙承祖的一条腿被压断了,这些人拼出死命,扶着孙承祖上了另一匹马,然后护着他退了下去。 正文 第103章,秦王的危局1 孙承祖一退,他手下的人马立时溃散,四下逃走。幸好都是骑兵,跑也不困难。 河对岸的李定国一看,知道今晚讨不到什么便宜了,再不离开战场,孙传庭的人马包抄过来,自己这二三千骑兵,就要被围住了。 他只得虚晃一枪,带着自己的人马,开始撤退。 这些人一跑,可苦了李岩。 他的人马本来骑兵不多,眼下战场中只剩下了这些步兵,要对付左良玉和孙传庭,根本就是螳臂当车,没多久就被杀得尸横遍野。有马的人落荒而逃,也不管李岩和红娘子了。 再说孙梦蝶与红娘子这两员女将,你来我往还在厮杀。一边的李岩急了,他早看到阵中的情形,官军已经取得大胜,再不逃走,就要被俘虏了,他连连招呼红娘子快走,可是红娘子不是不想走,而是抽不出身来了。 孙梦蝶的刀,已经死死地缠住了她。 要讲武功,红娘子真不是孙梦蝶的对手。红娘子的功夫是江湖上练成的,与江湖汉子打斗时,并不落下风,可是孙梦蝶的功夫不是江湖派的,人家可是拜过名师,上过战阵的,她的刀法适合马上作战,冲锋陷阵。这样一来,红娘子就不行了。 她几次凶猛攻击,想要迫开孙梦蝶一步,然后回马逃走,但是孙梦蝶看出这一点了,红娘子攻得越猛,她越不管不顾,红娘子的剑刺她前心,她也不闪,也用刀刺红娘子的前心,拼得一个同归于尽。 这种打法令红娘子很是气恼,她不想同归于尽,就迫不开孙梦蝶,而她走不了,李岩也不可能一个人逃走,把她留在险地。 红娘子发起急来,猛地娇呼一声,长剑当头就砍。 看这招式也知道,她是恼了,长剑用得最多的招式是刺,而不是这样猛砍,孙梦蝶冷然一笑,双刀十字插花,向上就封。 当的一声大响,也不知是红娘子用力太猛,还是兵器不结实,这一招下来,红娘子的剑竟然折为两段。 李岩在后面瞧着,大吃了一惊。 孙梦蝶一见红娘子长剑折断,心头大喜,暗想这回你插翅难逃了,本姑娘就让你死于刀下。想着,她双刀齐出,刺向红娘子的两肋。 红娘子也拼出了真火,竟然不躲不闪,猛地吸了口气,腰身竟然平空瘦了两寸。 双刀擦着她的两肋刺过,竟没有伤到她。 红娘子猛一踹蹬,那马向前一跃,两马相交,红娘子竟然抢到孙梦蝶怀里来,劈手将她两个腕子抓住。 孙梦蝶使不动刀,双手向回就挣,红娘子死也不放,两个拇指用力捏对方的关节,使出江湖上常用的错骨手,就要卸孙梦蝶的手腕子。孙梦蝶知道这一手,急忙撒手弃刀,双手握拳,向上就翻。 红娘子没有对方力大,再也扣不住孙梦蝶,被她挣了出去。 此时两个人都没有了兵器,就在马上厮打起来,红娘子一拳打向对方面门,孙梦蝶轻轻一闪,向红娘子怀里揪来。 红娘子大怒,此时她还不知道对面是一员女将,心想这家伙太下流,竟使这等手段,急忙闪过。孙梦蝶娇喝一声,摘下头上的铁盔,当做锤使,打了过来。 这下子红娘子看清楚了,原来对方是一员女将,怒气便消了一半,她双手一迎,接住铁盔,二人你争我夺,谁也挣不过谁。 就在这时,王世杰奔了过来,一见这种情形,心头也是好笑,他没下死手,将狼牙棒掉个头,用棒杆轻轻一扫,打在红娘子后背上,一下子将她抽下马去。 李岩那边也没闲着,被几个官军围住,扯下马来。 孙梦蝶戴上铁盔,喝了一声:“这两个是贼首,先绑了,听候发落。” 红娘子与李岩对视一眼,都自认晦气,好好的一条伏击计,被这股突然出现的官军搅了。 杀散了农民军之后,官军开始打扫战场,孙传庭与左良玉相见,左良玉本来十分骄横,可是他从洪承畴那里知道,孙传庭是个能人,而且这次又亏了人家相助,不然自己的人马必定损失惨重,对于自己来讲,孙传庭算是恩人了,所以左良玉虽然比孙传庭官职高,但却很是客气。 两支人马开始宿营,杀了这一场,人困马乏,真要好好休息一下。双方的人马一扎营,左良玉又吃了一惊。 自己的人马训练许久,不论行军,作战,扎营,都很规范整齐,这本不算什么,难得的是,孙传庭的人马也一样,士兵们行动之间,配合默契,分工明确,有条不絮,整个营盘间甚至听不到几个人说话,不多时,远哨近哨流动哨,鹿柴路障,全都有了。而且做饭烧水的人也将饭食和开水准备完毕。 这一切,比自己的人马一点不慢。 孙梦蝶草草吃了一些,然后令人将红娘子与李岩押过来,一起来到父亲的大帐。孙传庭已经听说了,女儿捉到两个匪首,也想见一见。因为他明白,能将左良玉的人马围困起来,杀得狼狈不堪的,绝不是一般的流贼。 等到将两个匪首推到面前时,孙传庭吃了一惊,在他想象中,这样的流贼首领肯定是阴险奸诈,心毒手狠,狰狞凶恶的样子,可是一见李岩与红娘子二人,竟然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齿白唇红,庭阁丰满,眉宇间带着一股正气,那女孩子则清秀绝伦,美艳不可方物。 这二人在面前一站,好似一对壁人,连女儿那般的人物,都比了下去。 如此佳人,岂会做贼? 孙传庭有点疑惑了,他略通相术,知道相由心生,看起来这二人不似奸猾之徒。莫不是女儿抓错了,把一对新郎新娘捉了来? 于是孙传庭没有高声喝叱,只是温言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岩也清楚,落到官军手里,不会再有命在,于是也不怕了,大声道:“我叫李岩,正是你们要剿灭的反贼。这个女孩子只是我的手下,是我逼她造反的,你们不要为难她。” 红娘子心头感激,可是这个时候,她早已铁了心,要随着李岩一块死,于是也大声说道:“我叫红娘子,是江湖上有名的红家班的头儿,因为瞧不得官府欺压良善,这才造反的,这位李公子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是我硬逼着他当军师,你们要杀,就杀我好了。” 李岩低声道:“红姑娘,你……” 孙传庭听了这话,眼睛盯着李岩:“你说,你叫什么?”李岩将自己的名字又报了一遍,孙传庭呵呵一笑,说道:“你是不是为那个秦王写檄文的李岩啊?” 李岩一愣:“你知道我?” 孙传庭道:“不光我孙传庭知道,连洪总督也知道你,那篇檄文写得不错啊,单看文笔来讲,算是雄文,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年轻。” 李岩道:“既然知道是我,那就不用说了,要杀要砍,请便吧。” 孙传庭一笑:“倒是个硬气的人。我来问你,你与这位姑娘为什么在此地截杀左将军的人马?是张献忠与罗汝才派你来的么?” 李岩道:“不错。” 孙传庭道:“西安城下,还有多少反贼?” 李岩道:“有大军二十万。”孙传庭哈哈大笑:“危言耸听,我看连十万都不到。”李岩道:“你既然不信我的话,为何要问?”孙传庭道:“就看你说不说实话。其实我也用不着问,左将军和我的人马一到,那些反贼尽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的。你不说实话,就得先他们一步而死。” 李岩哈哈一笑:“小爷落到你们手里,本就没打算活着。” 正文 第104章,秦王的危局2 孙传庭瞧了瞧女儿:“你看怎么发落?”孙梦蝶其实并不想杀这两个人,她与红娘子交手的时候,发现这个女孩子与自己有点相似,脾气差不多,因此有点可惜她,至于那个少年,风姿天纵,一脸正气,也不像是坏人。 此时听父亲问起,她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 孙传庭看了一眼女儿,神色中有些不快,他的本意是要杀了这二人,因为带着他们去西安是个累赘,半路上要跑了,也是麻烦。此时看女儿有点犹豫,便轻轻哼了一声。 孙梦蝶其实是怕父亲的,此时一见他发怒,也不敢违抗了。只好说道:“女儿,女儿听父亲的,全凭父亲处置。” 孙传庭看了看李岩与红娘子,轻轻摇头:“你等罪责深重,解到京师,必定会遭受凌迟之苦,也罢,本官念你们还年轻,不懂事,给你们留个全尸,来人,推出去斩了,下手要利索一些,不要让他们受罪。” 手下人听了,便推着二人向帐外走,孙传庭看了看女儿:“你去监斩。” 孙梦蝶想不应,却又不敢,只好领令出去。 来到河滩上,刽子手要二人跪下,李岩与红娘子立而不跪,刽子手抬腿要踢,孙梦蝶止住了:“不要跪了,让他们坐着受刑吧。” 她来到二人面前,语言中带着惋惜:“你们要说句好的,我爹爹也不会杀你们。唉……”红娘子冷笑一声:“用不着假惺惺的,快快动手……” 孙梦蝶盯着她:“你的武艺不错啊,如果不是有人帮忙,你看我们之间谁能赢?”红娘子哼了一声:“罗嗦什么,要不是我的剑断了,你哪能讨得了便宜!”孙梦蝶点头:“这倒也是,唉,可惜……” 说着她走到一边。 李岩与红娘子坐在河滩上,对视着,二人目光中都带着微笑,他们不想让对方伤心,所以把杀头看成是一件痛快的事。 刽子手的大刀,眼看着举了起来。 突然,从身后跑来一个人,跑得气喘吁吁地,来到切近,一见就要行刑了,急忙大叫:“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孙梦蝶急忙道:“先不要杀。” 刽子手的刀没有砍下去,孙梦蝶一瞧来人,乃是自己的一个家仆,一直在后营的,心中一动,问道:“你来干什么?” 那家仆跑到她跟前,低声说道:“赵公子有请,他求小姐先不要杀人,听他一句话之后,再做定夺。” 孙梦蝶皱起眉头:“可是,可是我爹爹执意要杀他们呢。” 家仆道:“赵公子说了,只要小姐听他一句话,然后再去向老爷说起,老爷定然不会杀他们。” 孙梦蝶眼睛一亮:“如此甚好,我这就去见他,可是这是……” 她怕自己走的时间一长,刽子手急着交差,真将人杀了。家仆道:“小姐只管去,我在这里守着,管保不让他们下手。” 孙梦蝶点头,对刽子手道:“等我回来再杀,如果你们不听,先下了手,回头找你们抵命。” 那两个刽子手连忙道:“小姐的话,我们哪敢不听啊,您快去吧。” 孙梦蝶回到营中,拉了一匹马骑上,直奔后营。 到了赵公子的营帐,孙梦蝶走了进去,不多时,她满面喜色地跑出来,飞身上马,向孙传庭的大帐而去。 等进了大帐,孙传庭正在看书,一看女儿进来,便问:“斩了?” 孙梦蝶道:“没有。” 孙传庭一抬头,目光一凛:“为何抗命?”孙梦蝶道:“有下情回禀。”孙传庭微然一笑:“你说吧。”孙梦蝶道:“方才我审问了他们,知道了一些情况,因此抖胆,请父亲先不要杀他们。” 孙传庭放下书:“什么情况?” 孙梦蝶道:“这个李岩与贼帅张献忠有交情,而且他从西安城下来,深知贼兵虚实,另外他与华阴城的秦军也有交往,我们留着他的命,日后说不定会有用。” 孙传庭盯着女儿:“这话是谁对你说的?是不是那位赵公子?” 孙梦蝶心下一沉,她没想到父亲一眼就看出来了,于是嘴硬道:“不是他,是我问出来的。”孙传庭一笑:“你还是不会撒谎啊。我用杀头来威胁,李岩都不说什么,你是用什么法子审问出来的?” 孙梦蝶支吾着:“我……我是……好言劝说的……” 孙传庭来到女儿面前,猛一瞪眼:“不要瞒我,说实话。” 孙梦蝶吓得急忙跪下:“女儿不敢瞒父亲……确实是……是赵公子说的……”孙梦蝶心头惶恐得很,她猜测父亲一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而且说不定会把赵公子也抓起来,但是孙传庭在帐中来回走了几步,突然笑了:“你起来吧,我只是问问,看来这位赵公子,对李岩很熟悉啊。” 孙梦蝶急忙道:“他去过华阴城,这些事也是听来的。” 孙传庭道:“既是如此,就先不杀,你把他们押起来,严密看守,不得让他们逃走。”孙梦蝶大喜:“多谢父亲。”说完了急匆匆跑出去。 孙传庭望着女儿的背影,眼睛里放出冷峻的光芒,自言自语道:“李岩啊李岩,这么看来,你只是条小鱼而已,真正的大鱼,就要出现了。” 孙梦蝶带着手下几名士兵跑到河滩上,果然看到刽子手与家仆都在,李岩与红娘子仍旧坐在那里,心下松了口气,她来到近前,吩咐道:“把他们押到后营,严密看守,不得放松。” 几个士兵上前,将李岩与红娘子押走了。 李岩心里纳闷,看孙传庭的意思,并不想放过他们,怎么这位大小姐来回跑了一趟,就不杀了?他看了看红娘子,也是一样的表情。 无论如何,能活着就好。 士兵们将二人推到后营,这里本来没有随军的监牢,因此只是空出了一座小帐,将二人推到里面,让他们坐着,绑到柱子上,怕他们挣脱绳子,又加了几道,绑得很紧,然后这几个兵在外面守着,以防他们逃走。 李岩与红娘子背靠背绑着,只觉得身上的绳子勒得很紧,动一动都生疼,于是笑道:“这些人也太谨慎了,就我们两个,小小年纪,能逃出这座军营么?还加了这许多条绳子,勒得疼不疼?” 最后一句,他在问红娘子,李岩明白,红娘子是女孩子,肉皮嫩,被捆得滋味可不好受。 红娘子叹了口气:“说实话,还不如给一刀痛快呢。”李岩道:“孙传庭这个人很有心机,他留着咱们不杀,定有所图。”红娘子道:“也许他看你是个才子,舍不得下手。”李岩摇头:“我看不像,倒是那员女将,有些舍不得下手。”红娘子打个哈哈:“对啊,我看她八成是看上你了,嘻嘻……” 她虽然在笑,可是心头却有些发苦。 李岩正色道:“我给你说正事呢,别打岔。”红娘子道:“我没有打岔啊,想来定是她喜欢上了你,所以才在孙传庭面前求情,饶了你一命。”李岩一笑:“如果她真这样想的,那为什么不杀你啊?难道她也看上了你?” 红娘子脸一红,啐了一口:“别胡说八道,她是女孩子,怎么会看上我?”李岩一笑:“自古以来,男人有龙阳之好,女人有磨镜之癖,有什么稀奇的。”红娘子读书少,不晓得什么叫龙阳,磨镜,只是听着不像好词,就没接话,低声道:“看看周围的情况,能不能跑?” 正文 第105章,秦王的危局3 李岩动了动身子,苦笑道:“捆得像粽子一般,动弹都困难,就别想美事了。”他又叹了口气:“咱们这一败,左良玉与孙传庭再无险阻,长驱直入,西安城,没指望了。” 红娘子担起心来:“小青还在营中呢,万一混战起来,她……” 二人出来时,虽然带了人马,可是营盘中还留着很少的人,让小青代管着,此时想起,着实放心不下。 李岩安慰道:“小青是个灵俐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打不过,就跑呗。” 他虽然这样说,可是也很担心,要知道,一旦混战起来,那可是上万人拼命厮杀,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一个小姑娘家,能否安然脱身,实在不好说。 红娘子也知道他是安慰自己,便没多说什么,二人背靠着背,实在困乏了,便打起盹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红娘子迷迷糊糊中听到外面有动静,好像有人闷哼了一声,然后就是一声轻响,像是人体倒地之声。 她立时醒了,睡意顿消,轻轻叫了李岩两声,李岩也醒过来,此时帐布一起,有人走了进来,由于帐子里没有灯火,黑漆漆的,所以看不清楚是谁,红娘子轻声问了一句:“什么人?” 那人没有回答,走到红娘子与李岩身边,嗤的一下,打亮了火折子。 随着火光亮起,一张脸出现在二人眼前。看到这张脸,李岩立时睁大了双眼,一时居然没说出话来,他压住心头起伏的气血,这才轻轻叫了一声:“王翦,王将军。” 他没有看错,此人正是王翦。 王翦没有说话,向后一侧身,他身后还有一人,出现在火光下。 看到这个人,李岩的心都要跳出喉咙来了,也不知是欢喜,震惊,诧异,诸多复杂的心情交织到一起,令李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此人蜂准,长目,无须,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但是这个相貌,李岩实在是太熟悉了。 他就是在华阴城外失散已久,生死不明,令所有秦军担心不已的千古一帝,秦始皇。 此时虽然他剃去了胡须,显得年轻了许多,可是那股君临天下的气势,无论如何是去不掉的。 李岩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大王……” 红娘子吃了一惊,她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或许就是李岩说过的秦始皇,那个吃了仙药,长生不死的帝王。 秦王的嘴边泛起一丝微笑,这个令李岩十分感动,要知道,秦始皇绝不会轻易笑的。 王翦过去,用剑将二人的绳子斩断,为他们松了绑。秦王道:“此地不能久留,快走。”他们走到帐外,发现两个守着帐子的明军都被打晕了,那自然是王翦下的手。 李岩与红娘子换过了明军身上的号衣,又将两个明军拖进帐子,然后这才随着秦王走。 秦王来到自己的营帐,一路上有人看到他们,也没在意,因为这位“赵公子”乃是孙小姐的贵宾,谁也不敢盘问。 几个人到了后营,这里有几个马厩,里面拴着十几匹马,虽然孙传庭带领的都是步兵,可毕竟还是有马的,一个是自己与几位将军骑,再有还得派出斥候哨探,必须用马不可。 来到这里,王翦上前开了马厩的门,拉出几匹马来,几个人飞身上马,王翦兴奋地道:“大王,要不要放上一把火,出一出这几个月以来的闷气?”秦王摇了摇头,说:“不可,咱们悄悄地离开就是了。” 王翦道:“去哪里?” 秦王道:“回华阴,那里有几千秦军,我们该回去啦。” 李岩沉吟了一下,说道:“西安城下的农民军还在攻城,但是李定国他们应该会去禀报的,至于如何对敌,那是张罗二位大帅的事了,唯一有些棘手的,那里还有我的人在。” 秦王的口气不容质疑:“官军一旦发现我们逃走,必然会向西安城方向猛追,就我们这几个人,能跑得过数千大军么?” 红娘子道:“这样吧,李公子随着大王去华阴,我一个人去救小青。”李岩急了,还想说什么,秦王道:“先离开大营再说……”说完他加了一鞭,那马前蹄一跃,跑了出去。 李岩一想也是,在这里争辩,实在误事,于是几个人一起,向营外跑去。 来到后营边上,早有一队值夜士兵瞧见了,围了上来要盘问,一见是秦王,立时陪笑道:“原来是赵公子,这么晚了,您老去哪儿啊?” 秦王道:“奉了孙小姐之命,前去左将军营公干,你等闪开。” 那士兵道:“原来如此,不知您有没有孙小姐或孙大人的将令?”秦王道:“孙大人已经安寝,小姐传令时,不曾带得大令。”说到此他一瞪眼:“你是怀疑我了?” 那士兵忙道:“哪里哪里,不敢不敢。”说着扫了一眼李岩与红娘子。 秦王道:“这两个人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和家僮,你还不放心?” 那士兵瞧了瞧,李岩与红娘子确实一个像侍女,一个像家僮,于是也没再说什么,让开了道路。 秦王带着三人,加鞭而过,跑出大营。 等出得大营,红娘子向三人一拱手:“我必须要去救小青,你们三位去华阴,等我救出了小青之后,再去与你们会合,后会有期。”说完了也不管秦王答不答应,看了李岩一眼,李岩轻轻点头,红娘子回转马头,绕着大营而走,找路直向西安奔去。 秦王与王翦都不认识红娘子,料想是李岩的情人或未婚妻,当下也不便硬留,他们知道,此时离官军大营还很近,孙传庭随时都会派人追来,因此他们快马加鞭,着急赶路。 他们只顾加鞭,谁也没说话。李岩心中有一肚子的疑惑,此时也不好问出口,只好等到脱险之后,再详细了解秦王这几个月来的情况。 三个人跑没多远,就听到身后马蹄声响,果然有人追来了。初时三个人都有点紧张,可是又跑了一段,后面的人越追越近,王翦听了出来,只有一个人在追赶,于是道:“大王,后面只是一个人。” 秦王估算一下,此地离孙传庭的大营已经超过十里了,于是说道:“慢下马来,看看是谁,如果是斥候哨探,杀之再走。” 三个人将马慢下来,后面的人越追越近了,回头看去,果然只是一个人,王翦握紧了手中宝剑,自己断后,准备厮杀。 正在此时,忽听后面的人喊了起来:“赵公子,赵公子,且慢行一步。” 三人都听了出来,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孙梦蝶。 秦王一皱眉,暗自叹息一声,将马勒住,转回身来。 来人正是孙梦蝶,她救下李岩与红娘子后,晚上睡不着,想再去和这两个人谈谈,说不定可以说降二人,于是独自就行关押二人的营帐走来,可到了帐前,发现竟无人看守,进去一瞧,绳子断在地上,两个手下被打晕,倒在帐中,就知道不好,急忙拉了自己的马,在后营中一问,说有人看到赵公子带着几个人,去营门了,她到营门一问,值守士兵将事情说了,孙梦蝶就知道,这位赵公子救走了李岩与红娘子,一道逃跑了。因此她这才追了出来。 此时一见秦王停马在前,孙梦蝶也将马慢下来,缓缓走到秦王十步外,王翦看了看她腰间马上,没有兵器,不像是来厮杀的,这才放松了剑柄。 正文 第106章,秦王的危局4 孙梦蝶的一对美目流转,盯在秦王身上,她也不气,也不怒,更不恼,相反眼睛里倒充满着一股幽怨之情,轻轻地说道:“你……就这么走了?” 秦王端坐马背,毫不动容:“我没有想过辞行,因为你父亲不会放我。而你也会遵照父命去作的,因此我只有不辞而别。” 孙梦蝶道:“你走便走了,为何还要救他这样的反贼?” 秦王也不瞒着:“因为他是我的手下,而我,就是你口中的反贼。”孙梦蝶苦笑一声:“原来你一直在骗我。”秦王道:“如果我说出实情,早已人头落地了。”孙梦蝶轻轻点头:“你一定知道,我父亲一直怀疑你,可是我,却总说你的好话,总是回护你的周全。”秦王的声音也软了些:“这些话,你用不着说的,我一直都很明白。如果不是你,我活不到现在。” 孙梦蝶的眼光始终停在秦王脸上,甚至连眼皮也不愿意眨一下,或许她已经明白,这位赵公子,是肯定不会留下来的了。 “你要去哪里?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吗?” 秦王沉吟了一下:“你我有缘,终当再见,万望保重。” 说着他一拉马,看样子要走了,孙梦蝶突然大声道:“你说你叫赵政,眼下你要走了,我想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名?” 秦王回过头来,正色道:“我没有骗你,我出生于邯郸,赢姓,赵氏,名政,大秦帝国始皇帝,你既可称我为赵政,也可以称我为赢政。” 孙梦蝶如同掉入五里雾中,晕头转向:“赢政,大秦帝国始皇帝,你是秦始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李岩那篇檄文上写的,难道都是真的?” 秦王将马鞭一挥,啪的一声脆响:“朕跨越千年而来,却被你救下了性命,岂非天意?孙梦蝶,我会记住你的。” 说罢他不再回头,马上加鞭,疾驰而去,李岩与王翦紧随着他,跑进无边的夜色中。 孙梦蝶还仍旧痴痴地立马当场,一动不动地呆望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两行晶莹的泪珠滚落到腮边。 李岩跟着秦王又跑出十余里路,此时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天地间宁静而安详,三个人的马蹄声踏在路上,十分清脆。李岩断定后面再无人马追来时,这才悄声地问王翦:“王将军,你与大王是如何流落到孙传庭军中的?” 王翦苦笑一声:“这事情说来话长了。”他问秦王:“大王,您看……”秦王道:“李公子不是外人,正要让他知道,但说无妨。” 有了这道令,王翦这才对李岩说起这几个月以来的遭遇。 自从那天夜里,秦军被贺人龙的人马偷袭之后,王翦幸好就在秦王身边,大乱一起,王翦立刻请秦王上马,自己也跳上马背,他身边聚集了几百名秦军,一边保护秦王,一边开始与明军混战起来。 打了片刻,王翦判断出形势不利,秦军已被切为几段,各自为战,形成不了很强的冲击力,再打下去,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 王翦曾经统率过六十万人马去灭亡楚国,一生都在军中,对于战场形势有着惊人的判断力,以前因为有白起的存在,他不敢与这位战神争锋,因此在军中显得有些无足轻重,而这个时候,他的名将素质开始显露出来。一旦发现形势不利,立时做出反应。 突围。 绝不能让大王陷在这里,只要将大王保出去,东山再起并不困难。 于是他命令身边的秦军排成突击之阵,向西北方向猛扑,自己护在秦王身边,这一行人马约有二百多人,都是骑兵,向外杀去。 由于关系到秦王的生死安危,这二百秦军一个个拼出了死命,他们生前就是最忠心的死士,活过来也一样,这股看似不大的洪流一旦发动,势不可当。 明军挡不住这股秦军,立刻改变策略,不再紧紧围住,而是离得远了些,开始放箭。秦军中很多人中箭落马,但剩下的人仍旧保着秦王,拼死突围。 终于在伤亡了一百多人之后,这股秦军冲出了包围圈,此时还剩下五十多人。可是明军似乎意识到这股人马之中必定有首领,在后面穷追不舍。 贺人龙手下的一名副将带着三百多骑兵,高声呼喝着猛追下来。 王翦命令几名秦军保护秦王,自己与剩下的人断后,拦截明军,可那几个人说死也不走,异口同声道:“请王将军保护大王先走,我们在此拦截敌兵。” 王翦知道此时不是争论的时候,于是只好答应,一个人护着秦王跑了下去。 那五十多个秦军排成一线,堵住大道,不放明军过去,于是一场众寡悬殊的战斗便展开了。 秦军人数虽少,可是无不拼力死战,以一当十,明军也是精兵,加上突袭得手,士气正旺,因此双方交手,打得火星四溅,你死我活。 最终还是明军人多,占了上风,约莫打了小半个时辰,那五十多名秦军全部战死,无一活命,而明军也被杀死了一百来人,那副将查点人数后,也不禁咋舌,没想到这股流贼竟然有如此的战斗力。 此时再想追秦王,已经不可能了,王翦与秦王至少已经跑出二十多里路,这副将命令手下将秦军的人头斩下,拿去报功,将明军的尸体抱上马背,原路返回了。 再说秦王与王翦,一口气跑了将近一个时辰,胯下马跑得通身是汗,这才停下,向后面望了望,再无人追来,勉强松了口气。 秦王跳下马来,任那马去吃草,自己望着远处的来路方面,眉头紧锁。 王翦连忙上前安慰:“大王不必烦躁,胜败乃兵家常事,此役之败,是咱们没有防备,大意轻敌所致,日后小心,也就是了。” 秦王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四周,说道:“此地不能久留,说不定会有官军经过,等马歇一歇之后,咱们还要赶路。”王翦道:“可是咱们能去哪儿呢?眼下只有咱们君臣二人,孤掌难鸣啊。”秦王想了想:“还得去洛南,李岩与李敢他们应当在那里。” 王翦点头,二人等了一会儿,让马吃饱了草,然后上马,向南而来。 一路上,他们甚是小心,生怕遇到官军,幸好秦王与王翦穿得都是普通衣服,只将兵器藏起,一路上经村过镇,也不太引人注目。 二人渐渐接近了洛南,可是王翦发现,这里不像有大军经过的样子,而且道路上不时有官军在盘查,他们为了不被怀疑,经常要绕路而行。 看看身上的衣服,秦王还可以,王翦由于和官军厮杀,衣服上溅了血,此时必须要换一换。正好路边上有几具尸体,其中一个看样子像是富家公子,被人用大棒打碎头颅,衣服倒还算干净,还有几具尸体像是他的家仆,于是王翦剥下衣服来,请秦王换上。 换上衣服后,王翦还觉得不行,说道:“大王不妨将胡须剃去,这样可以掩人耳目,就算碰上见过您的人,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安全一些。” 秦王点头,王翦抽出腰里的匕首,双手呈上,秦王笑了笑,接过来:“王翦啊,以后咱们君臣二人,就以主仆相称,这样的礼数不要在人前显露。”王翦道:“臣明白。” 又走了一程,林间有一条小溪,秦王对着溪水剃去了胡须,洗了脸,此时的他看起来年轻了不少。他所服的仙药本就可以使人恢复壮年体态,原来四五十岁的秦王,自从苏醒过来之后,便像三十来岁的人,此时再剃了胡子,看上去连三十岁也不到。 正文 第107章,秦王的危局5 王翦也穿上了家仆的衣服,问道:“大王,若有人盘问,我们当如何对答呢?”秦王想了想:“就说咱们是陕西咸阳来的,我姓赵,叫赵政,你还姓王,叫王剑如何?”王翦点头:“好。” 秦王道:“我们是咸阳的读书人,去河南访友。记清楚了?”王翦又一次点头。 吩咐完了,二人继续上路,向洛南而来,一路上王翦边走边打听,始终也没有李敢和李岩那一路人马的消息。但有一个消息令他们很是担心,有人告诉说,靠近洛南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两场大战,都是官军与流贼打的。官军大胜,斩首无数。 二人一分析,断定李岩那路人马也遭到了伏击,很可能全军覆没了。 此时秦王与王翦真正成了孤家寡人,无处落脚,他们一合计,既然洛南去不成,不如再回华阴附近看看,或许能遇到溃散的秦军,那时再慢慢招集人马,以图复振。 商议定了,二人回马,向北而去。 然而此时困难来了,二人身上的金银已经用尽了,由于从战场中逃出来,本就没带多少银钱,这一路上花用,因此很快就身无分文,秦王一辈子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从记事起就衣食无忧,先是在邯郸时由富豪义父吕不韦接济,回到秦国后又过着大国公子的日子,何曾流落到这步田地,仙药虽然可以延寿,可是真像人参果一样,挡不住饥饿,而且仙药不会让人变成铜筋铁骨,饿了也还是要吃饭的,不然真就饿死了。 这方面王翦倒是强得多,他在军中吃得苦,远比一般人多,因此倒也不觉得太苦,一路上王翦能偷就偷,能抢就抢,实在没吃的,就去河溪中捉鱼,弄来吃的,先请秦王食用,令秦王十分感激。 然而此时的陕西,赤野千里,一片调敝之象,哪里有多少吃的,好容易快到华阴之时,二人打听到了消息,华阴城已经被官军占了,正在四处搜拿漏网的秦军。 秦王立时觉得天塌一角,眼下真的没有了容身之地。他们只得在华阴四周围乱走,以期能够碰到些秦军。但是一连过了十余天,没有碰到一个。 为了避免被官军捉住,二人只得向北走,这一天来到合阳县内。 此地靠近山西地界,与陕西其他地方一样,也是盗贼蜂起,民不聊生。这天二人走得饥饿,看到前面出现一个村子,想是经过了流贼洗劫,一片断壁残垣,烧得焦黑的树木遍地都是,村中不闻鸡犬之声,只是在一户人家之中,飘出了些白烟来。 王翦喜道:“公子,你看,是炊烟。” 既有炊烟,定有人做饭,二人便策马进村,朝着炊烟的方向走去。 没有几步路就到了,那是一户民宅,没有了大门,可以直接看到院子,此时只见院子的西墙边上盘着一个灶台,灶台边上蹲着一个白发苍苍,伛偻着身子的老太太,正煮着一个破锅,锅里冒着水气,正向下面的灶膛里扔些木头。 王翦有些疑惑起来,这个村子都残破成这样了,哪会还有吃的,而且只有这老太太一人,他想了想,低声道:“公子,这恐怕是个陷阱,诱人前来,以便抢劫的,万望小心。” 秦王点头:“我们先不进去,四处瞧瞧。” 二人骑着马,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儿,村子里已经没有几间整房子了,想藏人也藏不住,他们查看一遍,没有见到一个人,稍稍有点放心了,又回到那老太太的门外。 此时锅里传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看样子快煮熟了,王翦与秦王跳下马来,拉马进门,王翦叫了一声:“这位大婶……” 那老太太全身一震,大吃一惊,哆哆嗦嗦着转过头来。 秦王与王翦看了她的脸,都吓了一跳。这哪里是人,分明是个骷髅。 那老太太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肉,又黑又焦的皮肤没有一丝光泽,满是皱纹,两只眼睛已经呆滞得没有什么活气了,张大的嘴巴里露出几颗牙齿,看来也是摇摇欲坠。配上那一头乱草般的白头发,真是一分像人,九分像鬼。 一见二人进来,老太太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站起来,也不怕锅里的开水烫手,伸手就往锅里捞,捞到里面的东西后,就拼命往嘴里塞。 秦王与王翦看到她吃的东西之后,感觉都要吐了。 那是一只人脚! 这只脚也是瘦骨棱棱的,只是被煮了许久,开水泡发了,显得肿涨一些,老太太将脚塞到嘴里,咬得咯咯带响,这声音让人听了,全身发寒。 秦王不觉地说了一句:“你在吃人……” 老太太一边啃着,一边向墙角里缩,眼睛里放出恶狼护食一般的光来,恶狠狠地盯着二人,仿佛怕他们上来抢。 秦王与王翦哪里还能上前,三个人就这样看着,空气中只听到一阵阵咯吱咯吱地啃人骨头的声响。 好容易等那老太太将脚上的皮肉都啃光了,她这才有了点精神,颓然坐倒。 秦王看着地上的人骨头,忍住呕意,问道:“你,就是靠吃人活下来的?”老太太的表情,就像吃下去的是刀子,在肚子里乱搅一样,可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已经再也流不出泪水了:“他是……是我男人……上个月饿死的……家里的东西,都被天杀的官兵们抢光了,能跑的人……都跑了,逃荒去了……我们跑不动,就等死……我吃了我男人……我吃了他一个月……”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出话来,坐在那里闭着眼抖成一团。 秦王与王翦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愤恨之色,这成什么世道,秦王曾听义父与秦国的大臣们讲过以前秦国有过困难时期,可就是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过人吃人的惨剧,秦国老百姓们吃糠咽菜,终究能活下去,可是过了一千多年,社会情况不担没有进步,反而退步到了人吃人的境地。 天灾不是根本,人祸才是悲剧的根源。 面对着这个苟延残喘的老太太,二人真不知该说什么。秦王从身边取出最后的几块碎银子,放到她身前,然后与王翦上马,想要离开村子。 可是他们刚刚走出宅院,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翦一愣,听声音足有二十来人,而且是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跑来,有些不妙。 他急忙对秦王道:“公子,事情不对,快走……” 二人打马就跑,可是刚刚转过一个街角,冷不防从下面扫来一棍,正打到王翦的马腿上,那马惊嘶一声,立时倒地,将王翦从马上扔下去。 秦王那边也没讨得好去,从一堵断墙上跳下两个人,跳到马背上,将秦王挤下马去。没等二人站起,四下里乱棍齐下,将他们打到在地,夺了刀,然后有几个人扑上来按住,用绳子绑了起来。 等绑牢了,这才将二人从地上提起,坐到地上,秦王一瞧,这些人一个个全都灰头土脸,面目凶恶,看着二人时,眼睛里露出饿狼一般的光。 一个手提长枪的魁梧汉子哈哈一笑:“我说什么来着,天无绝人之路,正饿得走不动,偏叫咱们来到这个村子,还捉到了两头肥羊。” 边上一人道:“那院子里,还有一只老羊呢。”魁梧汉子骂道:“那只老羊,全身加起来没有三两肉,你去啃骨头吧,老子可要吃羊肉,喝羊汤了。” 正文 第108章,秦王的危局6 王翦心头一凉,知道遇到了饥民,要把秦王与自己宰杀了吃肉。他知道此时再说什么也是废话,只能硬拼,或许还有一丝生机,于是他大喝一声,将绳子挣了一挣,没能挣动,气得他一头撞向一个饥民,将那人撞个跟头,余下的饥民大声呼喝,几棍子就将王翦打翻在地。 那魁梧汉子气哼哼地道:“这只肥羊还敢顶人哩,来,先把他宰了下锅。” 秦王心里叹息一声,知道此时已经无救了,没想到自己睡了一千八百年,醒过来后的下场,不是再次重整山河,君临天下,而是被几个无名小卒吃了充饥。 难道天意就是这样的吗? 他既不挣扎,也不叫骂,任人推到院子里,按在地上。 那魁梧汉子将老太太拖到一边,看了看灶台,笑道:“正好,开水与柴火都现成,先把那顶人的肥羊宰了,洗干净下锅……” 这些饥民早已经饿得两眼冒火,一听这话,喜出望外,一个人拿着王翦的腰刀,瞧准了王翦的脖子就要剁,边上一人道:“别在这里杀,把他提到锅边上,杀了之后那血流到锅里,还可以做汤喝。” 于是众人将王翦的脑袋按到锅边上,一人提着刀,便要下手 可是他的刀刚举起来,还没向下剁,就见一道寒光,钉入他的脖子,这人惨哼了半声,就倒地而亡。 余人大吃一惊,向死尸看去,只见咽喉上钉着一枝羽箭,箭尾犹自颤动不止。 魁梧汉子跳将起来,向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一堵残墙上,站着一位如同仙女一般的姑娘,衣袂飘飘,乌云一般的秀发被她束成一束,咬在嘴里,此时她的手中,正握着一张弓。 原来这一箭,就是这姑娘射的。 魁梧汉子开始吃惊,可看到就这姑娘一人,不再害怕,大叫一声:“捉了她!”众饥民跳起,冲出院子去,但是他们刚刚围到姑娘身边,四下里跃出十几个人来,手中都握着钢刀,迎向众饥民,不过几个回合,就将这伙饥民全部杀死在当地。有的饥民见不是对手,跪地投降,那姑娘使个眼色,钢刀齐下,一个也没放过。 魁梧汉子吓得提着枪掉头就逃,那姑娘也不追赶,慢慢搭上一枝箭,拉开了绣雕弓,只一箭,从那汉子后心射入,前心透出,那汉子还没跑到后墙,就一头扑倒在地。 杀这十几个饥民,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此时王翦与秦王已经站起来,看着突然出现的救星,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那姑娘带着手下人走进院子,看了看秦王与王翦,向手下一挥手,两个人上去,将绳子割断了。另的手下开始埋葬尸体。 再看那老太太,已经双目大睁,嘴巴大张,活活吓死。 秦王来到那姑娘面前,一拱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那姑娘莞尔一笑:“没什么,只是路过这里,听到喊杀声,过来瞧瞧,本来没想着救你,杀人的事太多了,我管不过来,可是那些人要吃了你们,这我可容不得。” 秦王淡然一笑:“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他们的吃人手段。” 那姑娘看着秦王,突然板起脸来:“我救了你,你却不问我的名字,好像没什么礼貌吧。” 秦王道:“我并不习惯问别人的名字,通常都是别人先报名字的。” 这倒是实话,秦王自幼年登基起,一般人见他,都要先由案前太监报名的。 那姑娘气得笑了:“口气倒不小。你是什么人?皇亲国戚么?” 秦王道:“非也,我姓赵名政,咸阳来的。这是我的家仆王剑,不知小姐何名,还望见告。”那姑娘道:“我姓孙,叫孙梦蝶。”秦王点头:“庄周梦蝶,好名字。”孙梦蝶道:“你们主仆二人怎么到了此地……” 正问到这里,突然听到手下人大叫:“小姐当心……” 孙梦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秦王眼角却瞟到了一道红光。 那是一条红缨枪,飞射过来。 原来那魁梧汉子虽然中了一箭,可是一时还没死,他知道自己今日活不成了,咬牙切齿地想要临死反扑,于是他悄悄地将手中枪拾起,瞧准了孙梦蝶,猛掷过来。 孙梦蝶侧对着他,没有看到枪来,自然不知如何闪躲,秦王就站在她对面,等看到枪时,枪尖已经到了孙梦蝶后侧背了。 如果这一枪刺中了,那是连肩带背刺个通透,孙梦蝶必死无疑。别人离得都远,只有秦王较近。 幸好如此。 秦王来不及让孙梦蝶闪身了,他向前一扑,挡在了孙梦蝶身前,同时伸手去抓枪杆。 他抓到了。 可是那一枪来势太急,太猛,魁梧汉子本来就是临死一击,用足了全身力气,就是一头水牛,也能被刺死,何况是人。 秦王的手抓住枪杆,就觉得力道太猛,手臂随着枪尖的势子向里弯过来,只听卟的一声,血花飞溅,这一枪刺入秦王的肩窝,从肩胛下露出尖来。 秦王大叫一声,栽倒在地。 孙梦蝶吓呆了,急忙弯腰去瞧秦王的伤,同时手下几个人上去,乱刀齐下,将那汉子剁做数段。 秦王受伤虽重,但不是致命处,那杆枪插在身上,痛不可当,令他冷汗直下。王翦将他按住,说道:“公子不要动,我马上与你包扎。”说着对孙梦蝶道:“姑娘,有没有白布与伤药?” 孙梦蝶摇头:“布倒是有,伤药就没了。” 王翦叹息一声:“公子,你要忍着点了。”说着用刀割开秦王的衣服,将上衣扒下一半,露出肩膀,让你按着秦王的身子与手脚,有人拿来白布,在一边伺候着,孙梦蝶咬着牙,眼圈红红的,按着秦王的手都颤抖了。 看他们准备好了,王翦猛地将枪拔了出来。 秦王虽然贵为皇帝,可不是懦弱之人,骨头是极硬的,这一下枪尖抽离身体,他居然连哼也没哼,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身子猛地颤动起来,若不是有几个人按住他,肯定会弹起来的。 随着枪尖抽离,鲜血一下子涌出来,边上的人立刻将白布缠了上去,死命地勒紧,一层层裹了起来。 终于,血止住,不再流了,再看秦王,已是脸色苍白,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孙梦蝶没等王翦开口,吩咐手下人:“把马车赶过来,扶他上车休息,慢慢赶路,尽量不要颠簸。”然后对王翦道:“你的主人受此重伤,是为了救我,我要照顾他,直到他养好伤,你要不要跟我们来?” 王翦正愁没地方与秦王养伤,听了这话,正中下怀,大喜道:“姑娘肯施援手,那是再好不过,我家公子有命了……多谢多谢。” 于是一行人出了村子,直上大路。 此时王翦看到,孙梦蝶总共带了将近二十人,除了她之外,都是奴仆与手下,个个精壮勇悍,赶着三辆马车,其余人全是骑马,看样子其中一辆马车是给孙梦蝶坐的,此时躺了秦王,因此孙梦蝶骑上马,跟在马车边上。 一边走着,孙梦蝶一边向王翦打问秦王的情况,王翦按着事先所定好的,一一做了回答。孙梦蝶好像对秦王的伤十分关心,因为马车狭窄,自己又是小姐的身份,不好意思亲自顾看秦王,于是就派了跟随自己的一个侍女,在马车里随时照顾着。 王翦觉得这个女孩子不寻常,于是便问起她的家世,孙梦蝶自然不用隐瞒,实言相告。但是几句话一说,就把王翦吓了一跳。 原来她竟是孙传庭的女儿。 冤家路窄。 正文 第109章,秦王的危局7 王翦自然不会忘记,在华阴的时候,秦王曾派李敢行刺过孙传庭,险些将他刺死,可时间没过多久,他自己竟然被孙传庭的女儿救了性命,可说是造化弄人。 再向下问,更吃惊了,孙梦蝶这次是从山西老家赶去安塞,投奔父亲孙传庭,因为孙传庭在安塞训练新军,用以平灭流贼。 王翦心里拿不定主意了,如果不和孙梦蝶走,秦王这么重的伤,自己一个人肯定照顾不了,万一再遇上危险,不是玩笑,可是跟着孙梦蝶走的话,就要见到孙传庭,虽然孙传庭没见过秦王与自己,但是此人心机深沉,足智多谋,一旦怀疑上秦王,那可真是自投罗网了。 更要命的是,秦王一直昏迷不醒,没法将此事告诉他,眼下只好等到秦王的伤好一点,再做计较。 一行人马慢慢地走着,孙梦蝶不愧是将门虎女,有些韬略,一路上派出手下家仆作为斥候,向前打探,以防遇到大股流贼。 幸好这一带经过官军扫荡,已经没有大股的流贼人马,只是些饥民,看到孙梦蝶等人拿刀提枪,龙精虎猛的,也不敢动手。因此一路行来,也算平安。 直走到洛川境内,进了洛川城,才找到药铺与大夫,为秦王治伤上药,幸好此时的天气已开始转凉,伤口没有腐烂,也算幸事。借着在药铺治伤的机会,王翦向秦王说起孙梦蝶的身世,秦王也有些担心,但眼下自己伤重,不能行走,也骑不得马,只得先依附在孙梦蝶身边,再图脱身之计,至于见到孙传庭,因为孙传庭不认识他们,只要准备得当,蒙混过关也不太难。 打定了主意,王翦安心照顾秦王。 一行人在洛川住了两天,补充了干粮食水,又带了些伤药,以备秦王路上用,然后继续向安塞行进,秦王的身子好得很快,一来他服了仙药,二来又是壮年体魄,因此伤口日渐痊愈起来,有时可以下车走几步,但仍是不敢骑马。 每当秦王下车行走的时候,孙梦蝶总要过来说几句话,陪着他谈笑一会儿,让他开开心,以忘记伤痛。如此看来,孙梦蝶很是细心。 可是王翦渐渐瞧出些端倪来,他发现,走在路上时,孙梦蝶总跟在秦王的马车边上,不时地向车里瞧。而每当和秦王说话时,她的眼神很不寻常。秦王不是个多话的人,但是帝王风范着实不同凡响,每句话说出来时,那股气势,那种感觉,总让人感觉到一股压力。 其实秦王已经极力地保持平和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话听来像个读书的儒生。 孙梦蝶也感觉到了秦王的不寻常,可她没有多想,因为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别看孙传庭的官还不大,可那股顾盼生雄的姿态,睥睨天下的风采,傲视同僚的气势,令孙梦蝶深深敬服。她一直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男人。 眼前这位赵公子,在很多方面,与自己父亲竟然十分相像。 那个时候,还没有恋父情节这个词,孙梦蝶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了与父亲相仿佛的气质,因此,她被秦王深深地吸引了。 王翦当然看得出来,可是秦王好像对此并没有感觉。 那是因为,秦王这一辈子,都没有对女人产生过真正的爱慕之情,在他眼睛里,女人只是用来生产的工具。他对自己的母亲都没有多少尊敬之情,何况其他女人。 在秦王看来,世上的所有女人,都应该对他服服贴贴,唯命是丛。所有的女人都应该对他表示忠爱之心,而他自己,则完全凌架于她们之上。他感觉不到什么是爱,在秦王看来,这些女人只是在臣服于自己的权威而已。 这种想法,他绝不会改变,虽然已经过了一千八百年。 王翦开始有点奇怪了,秦王这样的男人,对女人十分不尊重,说话时总带着命令的口气,然而此时的他已经不是天下的王了,按理说,这种口气会遭到女人的厌恶,她们会讨厌秦王,不愿意与他说话,甚至远离他。 可是孙梦蝶却不同。 无论秦王说什么,她都不恼怒,还总是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真是怪事。 不光他奇怪,孙梦蝶手下的那些人,也是摸不着头脑。按着孙小姐平的的性子,如果有人敢这么讲话,她早急了,非拿鞭子抽那人不可,可这位儒生却不同,孙小姐好像特别听他的,二人谈话的时间越来越长,而且那位赵公子的话并不多,总是听到孙小姐唧唧喳喳地说个没完,这些家仆自打随了小姐,也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所有人心里都雪亮,孙小姐是看上这位公子了。 这天晚上在野外宿营,王翦与秦王在一个帐篷里睡下,王翦等所有人都休息了,在秦王耳边说道:“大王,那姑娘喜欢你了。”秦王一愣:“真的么?”王翦道:“这可有点麻烦啊。” 秦王点了点头:“这样一来,她会更加接近我。” 王翦道:“我们还跟不跟她走啊,跟她走的话,过不了几天,就见到孙传庭了。”秦王想了想:“见就见吧,此时若走,更惹人怀疑。我想这位小姐对我产生爱慕之情,也是好事,至少她可以在孙传庭面前,替我们说好话。能否瞒过孙传庭,也许她还是个重要人物。” 王翦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中有些不安。 又走了几天,终于到了安塞,家仆早已事先进城,去报与孙传庭。孙梦蝶刚动身的时候,就已经快马送信到了安塞,因此孙传庭知道女儿要来,此时见了家仆,孙传庭十分高兴,派手下的偏将来接女儿。 等到进了城,孙梦蝶来到军营中见父亲。二人一见面,十分亲热。孙梦蝶带来了母亲的书信,和一大堆家乡特产,令孙传庭十分感动。 父女见面之后,孙梦蝶这才向父亲说起赵公子的事,她极力在父亲面前赞扬这位公子,要不是他舍身相救,自己就要死在饥民手下了。 孙传庭连连点头:“你做得对,虽然你救人家在先,可是赵公子能舍身救你,实在不易,他在哪里,伤好了么?我要见见他。”孙梦蝶道:“他伤还没好,我先把他安排住下了,父亲要见,我带你去吧。” 孙传庭一想也对,人家有伤在身,还是自己去看人家才对。于是就跟着女儿,来见秦王。 等来到秦王养伤的屋子,秦王起身与孙传庭相见。孙传庭见了秦王,有些动容,他觉得这个人不同寻常,说话行动之间,十分沉稳且有风度,当下就细细问起。秦王早已打好了腹稿,只说自己是咸阳的世家公子,祖上几代都是读书人,虽然没有做过官,但是恪守圣人之训,家风正统淳厚。 孙传庭听着,连连点头,一边的孙小姐却是喜上眉梢。 自从秦王舍身相救之后,孙梦蝶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好感,孙家虽然世代书香,可是到了孙传庭这一代,有点弃文从武的苗头,孙梦蝶更是喜欢武事。在她生活中,除了自己久不见面的父亲有点文人气之外,在老家与她相处的人,都是武夫。 安塞也是边城,这里习武之风,远大于文人之气。 孙小姐的身边,就围了一群纠纠武夫,因此再厉害的武将,在她眼里也是平常,但是秦王这样的人,她就见得非常少了。 因此,感激变成了兴趣,兴趣变成了亲密,而对于女人来说,亲密,往往就意味着爱情。 孙小姐不可抑制地爱上了秦王。 正文 第110章,秦王的危局8 自古以来,国人的婚姻就讲究门当户对,孙梦蝶虽然和秦王走了一路,也了解些情况,终究没有深问,此时父亲问得极是详细,正合她心意,此时听这位赵公子说,自己世代书香门第,与自己家相似,岂会不喜。 孙传庭问了一会儿,觉得这位赵公子谈吐不凡,确实像个饱读诗书的人,心里也高兴,他自从练兵以来,也是整日和一帮老粗打交道,没有几个能谈诗论文的,早已憋得难受,真想和赵公子长谈一次,可是看到他重伤未痊,只得做罢。 离开的时候,孙传庭叫来城中最好的大夫,为秦王治伤,务必让他尽快好起来。 等他们父女走了,秦王与王翦才长长出了口气,孙传庭没有怀疑他们,这是最好的消息。 于是秦王与王翦就在安塞住了下来。王翦每日服伺秦王,并不出门,孙传庭练兵闲暇的时候,也常来坐坐,与秦王谈论一会儿诗书,孙梦蝶总是随着父亲前来,但很少独自来探问,只是她时常会派侍女送来一些补品和吃食,也会将秦王的衣服拿去浆洗缝补。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是两个月,天气冷了下来。 孙传庭练兵有法,治军有方,手下的人马越发精壮起来,为了解决军饷问题,他时常带兵出去,到山林之中攻打小股流贼,孙梦蝶也跟着父亲出征,打了胜仗回来之后,也总是送一些稀罕物件与秦王。 秦王的伤已经好了,按理讲,该是告辞的时候了,可是秦王向孙传庭提过几次,孙传庭都没有答应,只说眼下天寒,路上流贼众多,他们只是主仆二人,一旦远涉江湖,必然被流贼打劫,性命堪忧,不如再住一阵,等到太平些再走。 孙梦蝶听说了,也一个劲地劝他们留下,如此盛情,却之不恭,二人只好答应。 此时孙传庭提出个请求,想请秦王到他军中,做为行军教授。 教授一词,在汉代就有了,乃是学官。孙传庭请秦王做行军教授,其实就想让他当军师,为自己出谋划策。 经过多日的交谈,孙传庭看得出来,这位赵公子目光远大,大局观极强,对于治理地方有着非常独到的见解。而且他虽自称是儒生,但对于法家的治国理论,十分倾心。 其实这还是秦王极力控制着自己能力的结果,真要撒开了谈治理天下,十个孙传庭也不是对手。 对于这个提议,秦王倒是很感兴趣,华阴一败,一万秦军败在官军手中,令秦王对于官军的战斗力,有了更深的想法。在战国时代,秦军的战斗力最强,这是不可质疑的,秦军有着战无不胜的光环,可是自从那一败之后,秦王开始重新审视官军的战斗力。他发现,眼下流行的战法,已经远非战国时代可比。 自己那个时代的军队,还是以战阵为主,配有车阵,骑兵只是辅助战法,多用于偷袭后方,切断粮道,袭扰敌军。而眼下,骑兵已经是战场上的主力,战法众多,可分为中央突破,几路包抄,中心开花等等,秦军没有这些战法,自然吃亏。 一流的秦军,对阵二流的官军,已经不支,更不敢说对上关宁铁骑了。要想战胜官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秦王于是决定,深入到官军当中,了解他们的战法,明悉他们的装备,以后再作战时,可以做到知已知彼。 听到赵公子答应了,孙梦蝶喜出望外,因为她参加父亲的军队后,军纪森严,连她在内,也不得自由,因此见赵公子一面不容易,可若是赵公子也进了军中,见面就容易得多了。 于是没几天,秦王与王翦就搬入了军营中。 通过近距离观察官军的训练,秦王与王翦得出一个结论:孙传庭是个帅才。 他不光治军有法,而且韬略过人,打仗也极狠。有一次秦王跟着孙传庭去平灭一股流贼,这股流贼的营寨在深山中,有几百人,算是大股的了。由于贼营地势很险,正面进攻不易,孙传庭决心夜袭。 到了晚上,他派出几十名深山猎户出身的手下,从山背后极险处爬上去,然后丢下绳子,数百人缒上山崖,发动偷袭,趁着营寨大乱的时候,孙传庭率着大军也从正面突破寨门,冲进寨内。 那些流贼进退不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投降。 接下来的事,令秦王有些震惊,孙传庭将营寨内所有的粮食,布匹,银钱,军器全部搬空,清点了投降的人,选一些愿意跟随他而且身强力壮的人,编入军中,然后将余下的人全部赶进房屋,点起火来。 二百多人全部被烧死在一起,惨叫声十里相闻。 在大火刚点起来的时候,秦王就问孙传庭,为什么要这么做。孙传庭叹息一声,说道:“这些人没了家,没了地,无可谋生,如果放了,还是要为盗的,与其再剿灭一次,倒不如此时杀了干净。” 听着屋子里传出来的惨叫声,秦王只得扼腕叹息而已。 若以此来看,孙传庭该是个十分残暴的人,可是他还有着另一面,完全相反的一面。 那就是对待自己的士兵。 此时的朝庭,除了关宁铁骑以外,几乎所有的军队,都不能及时拿到饷银,有的欠饷厉害的,士兵们三年都拿不到一文钱饷银,穷极之下,只好去抢老百姓,老百姓的银钱粮食被当兵的抢走,活不下去,只好去当流贼,这也是流贼越剿越多的一个原因。 可是孙传庭不同,无论多么困难,他每个月都要足额发放饷银,宁可自己一文钱不拿,也要让士兵们满意。另外他爱兵如子,十分关心士兵疾苦,有的士兵家中困难了,他还不时拿出自己的钱来救济。甚至从流贼中编过来的人,他也一样对待。因此孙传庭的这几千士兵,几乎成了他的私家军,平时只认孙传庭,谁的命令也不放在眼里。 孙传庭的军纪极好,严令手下士兵不得骚扰百姓,有敢淫辱妇女,抢劫百姓财物的,立时斩首,绝不留情。因此在安塞一带,军民安堵,百姓中有声望的人还时常来看望孙传庭,带来一些牛酒犒军。 可以说,孙传庭在当地,是很得人心的。 秦王与王翦就在孙传庭的军营中住了下来,一晃几个月过去,孙传庭练兵初见成效,就在这时,接到了洪承畴的急报。 其实在练兵的时候,孙传庭也派出很多探马,去各地打探,因此整个陕西乃至山西河南的情况,他都熟悉。前几日他已经听到传闻,说张献忠与罗汝才要进攻西安,孙传庭有点吃惊的同时,也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练兵就是用来打仗的,孙传庭相信,他的这些人马只要上阵,定会取胜。 而秦王与王翦,又是另一番心思。能过在孙传庭身边,他们已经得知了秦军的情况,李岩率领秦军复起的消息令他们心中振奋,不久又听到秦军在华阴击败了史可法,站稳了脚跟,秦王觉得,自己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正好此时洪承畴命孙传庭整军前往西安解围,孙传庭没有二话,率军出了安塞,向西安进发,秦王与王翦也随军出征。 这一路上,秦王苦思脱身之计,可是自他进了军中之后,孙传庭有意无意地,加强了对他的看顾,总有明军在身边,脱身不得,秦王有些烦躁,有一天喝了些酒,被风一吹,有些伤寒症状,便在后营调养,就这样一直挨到了落花川。 孙传庭的人马与农民军交战时,秦王并不知道对手是谁,等打完了,王翦一打问,这才清楚,居然是李岩,还被捉住了,绑进孙传庭的大帐,他急忙来回报秦王,秦王一听,知道不妙,孙传庭这个人心狠手辣,李岩如果不投降,多半要被斩首,于是他派王翦去与孙梦蝶通消息,力保李岩不死。 就这样,才有了上面的一幕。 正文 第111章,秦王的危局9 王翦将事情的经过说完了,李岩只得叹息,千金之子,不死盗贼,看来这话还是非常靠谱的。 三个人一刻不停地向华阴方向赶去,想回到华阴的秦军中间,可是他们还是没料到,此时的华阴也并不平静,洪承畴的安排十分周密,作为一部战斗力非常强悍的反贼,洪承畴一直将秦军视为心腹大患,这一次他要连同张罗联军,与秦军一起,全部消灭。 华阴城中,范雎与子义,李敢等人正在商议。 李敢早就回到了华阴,他没有提起张计的事,经过这么多变故,李敢已经学会隐瞒一些事情,不露声色地观察一番,然后再做出判断。 就在他回华阴城的当天,军事会议就开过了,大致的意见也定下来了。 由于探报十分得力,范雎在城中,每半天功夫就会收到一份塘报,因此张罗联军在西安城苦攻不下的事,秦军非常清楚,同时他们也知道,左良玉已经马不停蹄地赶奔西安,再有一两天的功夫,就要到了。曹文诏那里,也是如此。 看来张罗联军已经是瓮中之鳖,官军就要开始合围了。 至于秦军这边,已经做出了大概部署,子义看众人一眼,沉声道:“两天之后,西安城下必是一场混战,咱们秦军正好浑水摸鱼,坐收渔利。等到官军与农民军打得差不多了,咱们再猛烈进攻,必可大胜。眼下我军有五千二百余人,战马四千匹,李敢……” 李敢道:“请将军吩咐。” 子义道:“我为首领,你做副将,带四千骑兵前去,跟在左良玉后面,等到他们杀得差不多了,再进行攻击。吴都尉与冯都尉跟我们去,留下公孙都尉,与范相一同守城。” 范雎点头:“很好,就这么定了。大家赶紧准备,即刻出发。” 吩咐完了,众人分头去准备,屋子里只剩下范雎与子义。 子义看着地图,仿佛有些心事,范雎道:“将军何故心神不宁?”子义皱起了眉头:“咱们的兵不多啊,据探报说,左良玉有四五千人马,曹文招有三千铁骑,再加上洪承畴的人马,总数一万余众,张罗联军也有四五万人,这是一场大战,万一农民军一触即溃,官军没有多少损失,咱们偷袭也不会有多大战果。” 范雎笑了:“这个不必担心,咱们已经送去消息,张罗联军知道左良玉他们来了,能不想办法中途截击吗?左良玉与曹文诏只顾赶路,防范不严,肯定会吃亏,因此以我看来,这两支人马在路上就会消耗一些,到了西安城下,也不会是完军。而且张献忠与罗汝才都是百战悍匪,手下的人马也很骁勇,因此这一场厮杀,不会是一边倒的局面。” 子义轻轻点头:“这样吧,就算官军伤损不大,咱们也可以偷袭,只要能杀掉这几个总兵官,或者干掉洪承畴,都是大大的胜利。” 范雎拍拍他肩膀:“对对对,洪承畴这个人非常能打仗,曹文诏与左良玉也是名将,只要能将这三个人除了,整个陕西就是咱们的,就算不能全部除去,只除去一两个,咱们也是拣了大便宜。” 子义道:“那……我们占不占西安城呢?我是说,如果有可能的话。” 范雎毫不犹豫:“自然要占。只要占了西安,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到时候咱们还可以联络农民军,以为外援,然后大力经营西安城,做为根本。” 子义十分高兴。 当天夜里,秦军的四千骑兵就悄悄出了华阴城,向西安进发。李敢带着一千人走在最前面,子义带着中军,另两个都尉在后,每个人带了四天的干粮清水,外加兵器,除此之外,任何东西不许带,尽可能的轻装。 人马出了华阴城西门之后,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可是秦军行动虽然隐蔽,仍旧被发现了。 西门不远处的树林里,藏着两个骑兵,乃是吴国宝派来的斥候,一直观察着秦军的动静,此时看到秦军出城,他们也不着急,慢慢数着人数,直到所有秦军都过去了,两个人互相说道:“四千来人……” 核定了数目,这二人才上马,直奔潼关而来。 等回到潼关的时候,已是黎明了,吴国宝刚刚睡下,一听有斥候回来,就知道是华阴秦军的事,急忙起身来到正堂屋中。 听完了斥候的禀报,吴国宝立即下令全部人马备战,准备出关偷袭华阴。他命令这二千人马人衔枚,马勒口,连马蹄都用棉布包上,不准出声,明天天一黑,就偷袭华阴城。 他没有立即行动,因为要等子义这四千秦军走远一点,不能及时回救才行。 这下子,西安城方圆数百里内,全部是一片风声鹤唳的景象,各部人马,你有你的主意,我有我的打算,各有各的打法,如同一锅煮熟的粥,到处都在沸腾。 这是一场大会战,会战的最核心处,是洪承畴坐镇的西安城,城外是张罗的农民军,再向外是曹文诏,左良玉,孙传庭的三部援军,再向外,秦军虎视耽耽,想来一招黄雀在后,最外面,则是吴国宝进攻华阴的人马。 如此多的人马搅在一处,不乱才怪。 而秦王,王翦与李岩三人,正处在这个巨大漩涡的中央。 由于他们害怕孙传庭派兵来追,就没有走官道,而是抄小路,赶奔华阴,因此,他们并没有碰到子义与李敢率领的秦军。 三个人跑了一天,渐渐接近了华阴城,天色又黑了下来,人和马都累得通身是汗,如此寒冷的天气,出大汗可不是好事,于是王翦找了一个背风的山洞,三人进去休息,生起一堆火,以驱赶寒意。 由于三个人只顾逃离官军营寨,因此谁也没带吃的,幸好离华阴不远,忍一夜,第二天就可以到了。 生起了火,山洞中有了暖意,才不那么难受了。 李岩这一路上,总有心事想要告诉秦王,可是路上不好说明,只好忍住,此时正好休息,便干咳两声,说道:“大王,我有一件事,想要向您说明。” 秦王道:“李卿有话,只管说。” 他称呼李岩为卿,算是认定李岩是自己的臣子,是自己人了。 李岩倒没太注意这个称呼的改变,因为他的心里有更重要的事,于是说道:“您知不知道,在您失踪的一段时间里,我曾经统率过秦军。” 秦王点头:“我知道。而且你干得不错,还曾打败过官军的围剿。” 李岩道:“我所要说的事,就发生在破除围剿之后。而这件事,关系到您手下的名将,白起。”秦王一愣:“白起,他怎么了?”李岩沉吟了一下,就将白起如何来暗杀自己与李敢,又被范雎识破,关入大牢,然后又被人救走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说完了,秦王与王翦对视一眼,都大为震惊。 王翦一直是白起的崇拜者,他后来平灭六国,很多打法也是师从白起,因此对这位战神级的人物诸多好感,此时听了李岩的话,他连连摇头:“我看不可能。白起将军不是这样的人。他十五岁从军,由普通士兵当到大将军,一直是靠自己的本领,可从来没听说过他陷害过谁,嫉妒过谁。” 秦王也同意这一点:“白起并不是糊涂人,以他在秦军中的威望,你李岩就是再打几次胜仗,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因此,这件事情有些可疑。” 正文 第112章,白起的危局1 李岩道:“可若非如此,子义为何认罪?范相为何将他收押?他又为何被人救走?如果他真的清白,大可以当着全军的面说清楚。” 秦王道:“此事不能再深究,对于白起也不可以追杀,一切,都要等他回来之后,才会清楚。”李岩道:“您觉得,他还会回来?”秦王冷笑:“白起一生未曾打过败仗,如果他是被冤枉的,他一定会讨还清白,如果他没被冤枉,也一定会率兵前来复仇。白起可不是甘愿消沉,平平静静过一辈子的人。” 王翦点头:“大王说得对,只要白起回来,此事定可以水落石出。” 秦王心头很有些不安,他不知道白起到了何处,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其实白起一直也没有离开陕西,自从那天他被吴心蓝救走,送出华阴城之后,他独自一人一骑,开始在荒野中游荡。有些漫无目的,因为他实在,无处可去。 白起自小就有极强的生存能力,非常有主见,因此一个人在野外谋生,并不困难。他信马由缰地向西走去,走了两天,也没有遇过失散的秦军,此时他心中突发奇想,何不回家乡去瞧瞧? 他的老家是陕西眉县,就在咸阳以西三百里,离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也不过五六百里路,骑马的话,七天之内就可以到达。自从战国时代起,自己领兵打仗,就很少再回到故乡了,也不知过了一千多年,那里是什么样子。 想到此,他终于有了目标,于是打起精神,催马而行。 三天之后,他就到了西安,进城中买了些干粮,又换了匹好马,这才启程赶奔眉县。 一路上他留心民情,发现陕西大地的灾难远没有过去,很多村镇十室九空,不是被流贼洗劫,就是被官军抢掠,老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事,比比皆是,简直就是人间地狱。经过一些村子时,有饥民来劫杀他,白起马快,武艺又好,饥民们没有得手。 这天下午,他赶到了太白山的东麓,此地离眉县已经不远。 对于这座山,白起还是熟悉的,此山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民间俗称叫太乙山,相传有太乙真人在此修炼。此时白起立马山下,向山上瞧去,但见诸峰竞秀,列岩耸翠,山头有冬日积雪,如老翁白头,古径幽深,松柏浓密,长溪映带,鸟鸣不已,真的是如同仙境一般。 一千八百年后,重生于世,见到熟悉的山水,白起的心情,真不知用何等笔墨才能书写。 他一边看,一边催马上了山间小路,不住地左右观望。 走了没十里路,突然听到远处一片喊杀声。 如此幽静的山林,怎么会有喊杀声呢?白起精神一振,催马上了一个高岗,举目望去。 只见在岗下几里外的一个大山坡上,正围着一群人,嗬嗬乱叫,粗略一数,约有一百来人,这些人的前面,是一个石堡,建在山坡上,石墙很高,石门也很厚重,此时堡里堡外的人正在交战,堡外的人爬梯子向里攻,堡里的人登上石墙,靠着垛口抵挡。 白起看了一会儿,哑然失笑。 原来进攻一方都是些老百姓,手里拿的也大多不是兵器,而是种地用的锄头铁锹等物,防守的人倒是有些武器,但显然没有什么武艺,只是胡乱打成一团,场面看上去混乱不堪,毫无章法。 不用问,这就是一帮饥民抢劫。 在当时,饥民合起伙来,抢劫富户是非常普遍的事。由于北方大乱,州城府县经常被农民军与流贼攻破,城中的有钱人家虽有城廓为屏障,可一旦城破,想逃也逃不了,经常全家被灭门,钱财被抢光。于是这些富户们就开始远离州城,找一些僻静而又不十分偏僻的山区,建起堡垒,囤积粮食与财宝,招收人马来保卫。由于偏僻,农民军不来进攻,因此更加安全。只是常有小股的饥民来骚扰,要钱要粮,如果不给,就来攻打。 眼下就是一例。 白起左右闲来无事,就在远处立马观看,权当开心。 远处的饥民们攻打了半天,也没攻进去,自己倒被砍伤了十几个人,退了下来,围在一处商量,白起正看着,却不料身边侧后围过五六个人来,手拿锄头,突然跳过来一锄勾住白起的肩膀,向下猛地一拉,将他拉下地来。 白起刚想站起,那几个人向上一扑,七手八脚地按住他,然后夺了他腰间的刀,也没绑他,四个人揪着他手臂,押下山坡来。另外一人拉着马,跟在后面。 其实白起要想挣脱这几个人,易如反掌,可他诚心要瞧瞧这些饥民的笑话,因此并不反抗。他早想好了,如果对方要杀他,他可以在眨眼间挣脱对方,上马逃走。 一行人来到山岗下,那群饥民正在这里商议,围成一个大圈,正中有几个人坐着,看样子是领头的。 其中一个看到他们几个押来了一个陌生人,于是远远地问道:“张老三,你们抓的是谁啊?” 为首的那个叫张老三的回答:“二当家的,这混蛋八成是官府来的斥候,远远地瞧着咱们,一边瞧一边笑,跟看耍猴的一样。” 二当家道:“押进来,押进来。咱们审一审。” 几个人将白起押进圈子里,一个人叫道:“让他跪下,让他跪下……”那四个揪着白起手臂的人一起用力向下按他,结果纹丝不动,白起笑道:“要问就问好了,这里又不是公堂,下什么跪?” 那二当家打个哈哈:“这家伙倒是不怕死啊,定是个亡命之徒。大哥,咱得先杀杀他的威风,要不然不会老实。” 那个被称为大哥的,看上去三十来岁,一脸的粗豪,胡子又硬又浓密,眼睛又大双圆,瞪起来的时候,还是蛮吓人的。此时他却挥挥手:“用不着跪了,咱们一百多人,还怕他跑了?” 他来到白起面前,将眼睛一瞪:“我问你,你是干什么的?来此是不是给堡里通风报信?” 白起淡淡一笑:“我是过路的,正好碰上,没什么事就多看了几眼。” 粗豪汉子围着白起转了一圈,仔细瞧瞧他的打扮,相信了七分,可还不完全信,便问押着他的人:“你们搜身没有?” 一人道:“禀大哥,我们搜过了,他身上只有这把刀,和这个包袱,包袱里有些碎银子,干粮,衣服,就这些。” 粗豪汉子道:“看来还真是个过路客人,失礼了。”然后他一挥手,让几个人松开白起。 别看这汉子长相凶恶,可还是挺讲道理。 白起活动活动手臂,说道:“我可以走了?”粗豪汉子道:“可以走了。”白起看了看自己的东西:“那好,把马匹,单刀,包袱都还给我。” 粗豪汉子哼哼一笑:“对不起,不能还你。这些个物件,我们都用得着,先借下了。”白起皱起眉头:“借下了?什么时候还啊?”粗豪汉子指指那座石堡:“等我们打下了常家堡,就还给你。” 白起撇撇嘴:“打下这座堡?嘿嘿……” 粗豪汉子一愣:“你不信吗?我们这里有一百五七十人,堡里只有五六十个,还怕拿不下来?” 白起连连点头:“自然拿得下,等到堡里的人都饿死了,你们就可以拿下来。只不过,不知道是他们先饿死,还是你们先饿死。” 正文 第113章,白起的危局2 二当家的吼了一句:“你这混蛋,敢灭我们的志气,长他们的威风,听你的话头,堡里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就攻不进去吗?” 白起冷笑:“照你们这么攻,结果就是这样。” 二当家气得抬起腿,想踢白起,白起看也不看他,二当家的抬了两抬,又把脚放下了,没敢踢。他看得出来,这个过路客人有一股气势,如果这一脚踢上去了,后果真不知什么样。 粗豪汉子也愣住了:“客人,你把话讲清楚,我们这么攻真的不成么?” 白起看了看四周围的人,只见他们一个个面现温良之态,不像穷凶极恶的贼人,倒都像是些憨厚正派的百姓,只是饿得狠了,满脸菜色。 于是他问道:“你们是哪里人,都是种地的百姓么?” 粗豪汉子点头:“不瞒客人说,我们是眉县人,都是受苦的庄稼汉。家里的地早在上一辈就被乡绅们占了,我们给乡绅种地,交租,这两年陕西大灾,一颗粮食都没收上来,便交不上租,乡绅们就和官府一起,来家里抢,把所有东西都抢走了。我们没办法,只好啸聚山林,打劫为生。” 一听是眉县人,白起心里泛起一股热乎乎的感觉,一千八百年了,他如今算是眉县的老祖宗,所有眉县人都应该是他的后人。白起觉得这些人立时变得亲切起来,于是问道:“好好的一个眉县,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二当家骂道:“还不是官老爷们逼的,我家六口人,爹娘饿死了,大哥带我们逃荒死在路上,两个妹妹被官军硬拉了去当营妓,最初以为还能混饱肚子,可那帮狗日的糟蹋了她们之后,居然把她们剃光了头发,砍了头充当流贼首级去冒功,就剩我一个,不打劫还能活么!” 听到这话,好多百姓都低下了头,好像想起自己的遭遇,无不落泪。 粗豪汉子道:“俗话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老百姓没活路啦,我们想好了,打下这个堡子,有了粮食,我们就去投奔高闯王。” 白起点点头,回头看了看那堡垒,心底有了主意,说道:“不如这样,我帮你们打这个堡子,打下来之后,你把我的东西还我。” 粗豪汉子有点不相信他:“客人,我们可是打仗,流血死人像喝白水似的,你不怕么?” 白起忍不住笑了:“打仗?你们这也叫打仗?”二当家不服气了:“不叫打仗,你说叫什么?”白起道:“说好听点,是胡闹,说得难听点,是小孩子们的游戏。” 二当家跳了起来:“你好大的口气,看你的年纪,刚从娘胎里爬出来没几个月吧,居然敢教训起老子来了……大哥不打你,是跟你客气,我可不客气。” 说着他跳过来,挥拳就打。 白起连动也没动,举手就将他的腕子抓住了,三根手指一捏,二当家就觉得骨头一阵**,有些要裂开的意思,疼得他大叫起来。白起是从小兵一步步升到将军的,虽然不是全靠勇力,算不上大秦第一勇士,可毕竟亲手杀过很多人,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力气极大,他一用力,二当家的当然受不了。 粗豪汉子见了,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客人,竟然有如此的手段,连忙道:“客人住手,请放手……放开我的兄弟。” 白起轻轻一挥手,将二当家推出几步,差点坐到地上。这下子二当家涨红了脸,再也不敢开口了,只是不住地揉着手腕。 粗豪汉子见白起手下留了情,才松了口气,笑道:“客人是练家子,我倒是看走了眼,怪不得一个人敢出来走动。我兄弟冒犯了,实在对不住。” 白起没理会这些,继续说自己的:“打仗,没有你们这个打法,像一群瞎子,一涌而上,乱七八糟,没有章法,各行其事。我问你,你们谁负责主攻,谁负责掩护,谁负责侧击,谁负责殿后?” 这一连串的问话,所有人都面面相觑,不敢回答。对于这群连兵器都没拿过,军营都没进过的人来讲,他们是当之无愧的乌合之众,白起所说的那些话,他们别说干,连听都没听过。 见众人都不言语,白起继续道:“这个堡子建在山坡的最高处,是整个地区的最高点,无论在哪儿打,都是仰攻,是个易守难攻的地形,你们有没有准备攻击高墙或大门的攻具?” 粗豪汉子抓抓头皮:“什么攻具啊,我们只有梯子。” 白起道:“攻具其实很容易做,那是攻城才用的,这样小小的寨垒,根本用不着什么攻城器具,只用一些简单的东西,就可以攻破了。” 大家都凝神屏息地听着,好像遇到了一位名师,在给他们授课一样。 白起看了看众人,又道:“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听我号令,半个时辰之内,就可以拿下这个堡子。” 二当家听了,一吐舌头,心想这家伙够能吹大气的,我们已经打了将近一天,也没打进去,他只说不用半个时辰! 粗豪汉子听了,十分高兴:“客人果然有两下子,如果能拿下堡子,我心甘情愿,听你的指挥。他们也一样。” 众饥民纷纷表示服从,没有异议。 白起点头:“很好,眼下先不急着攻,我们先来制办点东西,这位兄弟,你叫什么名字?”他问粗豪汉子,那汉子道:“我叫雷生,姓雷,正好生我的那个时候也在打雷,所以就叫雷生。” 白起一笑:“好啊,雷生,你带着五十人跟我走,让二当家带着余下的人围着堡子,不让他们派人去求救。等我准备妥当,半个时辰,定可以攻下此堡。” 当下分派定了,白起带了雷生,还有五十人,走进树林里。 二当家等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白起要干什么,过了约莫多半个时辰,天都快黑了,白起他们出来了,那五十人有背着的,扛着的,大家仔细一瞧,都是些木头。 原来这群饥民手里的工具,不光是锄头铁锹,还有锯子,斧子等物,看来其中有木匠,逃荒的时候还把吃饭的家伙带着哩。 走到眼前,二当家瞧明白了,白起他们带来的,首先是一段大滚木。约莫一丈来长,一尺多粗,一只手刚刚可以抱过来。由十余个人抬着,别人手中拿的全是锯下来的木头,由树干上横截下来,托在手里,像是一个个圆盾牌,又大又厚。 除了这些,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二当家有点发傻,靠这些个东西,就能拿下堡子? 白起当然不理会他那疑惑的目光,让雷生招呼大家都围过来,然后吩咐道:“听我的号令,雷生,你派十个人,抬着这段木头,去撞石门,再派二十个人,在身边护着撞门的人,因为堡子上肯定会有人扔石头,放箭来攻击你们。” 雷生道:“他们不会放箭,因为箭本来就不多,早就射光了。” 白起点头:“那就主要防石头,把木盾举在头上,他们就砸不伤你们。” 二当家憋不住了,问道:“可那石门很厚,这段木头估计撞不开。”白起看也不看他:“谁说我们要主攻石门啊?”二当家真傻了:“你这么折腾,砍这么多木头,不攻石门,攻哪里啊?” 白起看着雷生:“你们只要开始撞门,堡子里的人就会赶过去防守,他们还会派人从里面撑住,因为虽然是石门,也有门枢,那个东西经不起久撞的。撞门的时候你埋伏在侧面的黑暗中,看我的号令,只要我一抬手,你就立梯子爬墙。除了撞门的三十多人以外,其他人全部跟着你去。” 雷生一拍大腿:“太妙了,这叫,这叫……对,这叫声东击西。” 白起淡然一笑:“从现在起,半个时辰,开始吧。” 正文 第114章,白起的危局3 众人得了号令,嗬嗬大叫着,开始进攻,二当家也来了兴奋劲,主动请缨,要去撞门,雷生派他带着三十人,按照白起的吩咐,开始进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堡子的石墙上点起了一圈儿火把,照得很亮。防守的人一看饥民们又冲上来,这次与上一次不同,居然抬着木头,前来撞门了。为首的是个管家,他有些战斗经验,一瞧饥民们要撞门,急忙派人到门楼上防守,向下扔石头,将饥民们砸死在门前。 可是那伙撞门的饥民们冲到门前之后,十个人开始抱着木头猛撞,另外的人举起几十个圆圆的木盾牌,护在头顶上,不光护住了自己,连撞门的人也护住了。 石头扔下来,砸到木盾牌上,骨碌碌地全都滚到一边去了。就算偶尔有人被大一点的石头砸倒在地,也伤不到,爬起来继续战斗。 管家这下子急了,看来这伙饥民之中有能人啊,想出这个办法来。如此再撞下去,石门再坚固,早晚也会被撞倒。于是他一挥手,命令墙上守卫的人,撤下去一半,连同堡子里的男女,撑住石门。 这些人一下去,石墙上立时空了一半,白起看得清楚,向雷生埋伏的方向一抬手。 雷生早就趁着撞门的时候,带了十几个人抬着梯子,埋伏在墙下的暗影里,此时看到白起的号令,向墙上一瞧,拣了个人少的地方,架起梯子,向上爬去。 同时他命令手下的人,将梯子全都架起来,一齐向上爬。 七八架梯子立了起来,雷生嘴里咬着一把斧子,第一个向上爬去。 果然,他们的偷袭收到了效果,墙上本来有五六十人,下去了一半,还剩下二十多个,分散得站在墙上,等到雷生冒了头,才有人发现,大叫着跑过来。 雷生一脚踏上墙头,迎着那人扑去,那人举刀就砍,雷生的斧子向上一迎,巨大的力量把刀磕飞了,那人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雷生的第二斧就剁在他的脖子上。 解决了这个守卫,其余人也开始爬上墙头。与守卫们混战起来,到底他们人多,守卫们不是对手,被逼下墙去。 雷生带着九十多人冲进堡子,与守卫们打成一片。 此时二当家也不撞门了,命令手下的三十人丢了木头,找梯子开始爬墙。 堡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没有人再顾及到二当家他们了,因此他们很顺利的翻过墙头,冲进堡子里。 一百三十个饥民与五十来人打在一起,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没用半个时辰,守卫堡子的男人全部被打死,女人们都被围拢在一处,坐在一起,二当家开了门,请白起进来。 白起瞧了瞧那些尸体,再看看那些活着的女人,问雷生:“这些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雷生皱皱眉:“我还没想好呢。放了她们,肯定也是无处可去,在外面晃荡不了几天,就会被人逮到,不是糟蹋,就是吃了。可要是留下她们,又没法子管束,也是麻烦事。” 此时二当家对白起佩服得五体投地,凑过来陪笑道:“这位客人,我一瞧,您就是有大见识的,您给出个主意吧。我们都听你的。” 白起这才看了他一眼:“都听我的?” 二当家看了雷生一眼,没敢说话,雷生接过话来:“都听,都听。我看出来了,您是个大能人,不要说攻这个堡子,就算攻打县城,也不在话下。您的主意,一定是好的。” 白起扫了一眼众人,嘿嘿一笑:“不着急,咱们先吃饭,我已经很饿了。” 不光他饿了,这群饥民们早饿了一两天,此时巴不得少说几句话,多吃两口饭。听了白起的话,无不大喜。雷生吩咐将堡子里的食物取出来,令那些女人们整治,这些女人里有厨娘,手脚麻利,为了让这群大爷高兴,以便不杀自己,急忙把看家的本事都拿出来,一时间厨房中锅勺碰撞,油煎水煮,响成一团。 雷生与二当家,还有几个年长一些的饥民,簇拥着白起走到正厅里,摆下了大桌,准备开酒席。白起也不客气,当仁不让的坐了首位,然后众人才依次坐下。别看白起沉默寡言,他无论到哪儿,都有一股慑人的气势,这股气势可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通过累累白骨,万千人头,积累起来的。 不多时,一盘盘的野味山珍端上来,好酒白米饭,大个的肉馒头,纷纷上桌,众饥民瞧得眼都直了,自己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的酒食,只是当着白起的面,这些人还有点不好意思。 白起瞧出来了,淡淡一笑:“大家不必客气,先吃了再说。” 这话一出,那些饥民立时成了虎狼之师,除了雷生与二当家,还吃得像点样子,其余人哪是吃啊,都是塞,碗大的肉馒头,三四口就吞下肚子,一碗米饭只一仰脖,就不见了。 一边的女人们端饭的速度,赶不上他们吃饭的速度。 白起视而不见,慢慢地喝着酒,不时地动上一筷子,等到这些人好容易停下来,一个个打起了饱嗝,他才吃了半饱。 有些饥民们吃得太撑了,坐不下,到院子里消食,桌子上的人也有几个开始翻白眼,白起知道,这么吃,能将人的肚子撑破,死于非命,因为他们吃得太快,又没喝水,于是告诉雷生,烧些热水,让他们慢慢地喝上一点,然后能吐,就吐出一部分,可不要被撑死。 雷生十分感激,吩咐下去,不多时,饥民们有的开始吐了,等吐出一些食物之后,终于不再难受。 看着众人酒足饭饱,白起指指那些女人:“让她们也进来吃饭。” 二当家出去,将女人们叫进来吃饭。这些女人千恩万谢,白起瞧着瞧着,突然眼睛停在一个人的身上。 这是一个小女孩儿,看上去也就十来岁,还未成年,但是她的脸上显不出任何的惊恐之色,十分坦然,叫坐就坐,叫吃就吃,也不说话。 白起有点注意她了,心想这副派头,和自己差不多,于是他勾勾手指:“小姑娘,你过来,坐到我旁边吃。” 那小姑娘依言坐过来,也不看他,自顾吃饭。 白起打量了这小姑娘一眼,心头一动,暗想,好一个美人胎子。只见她面色如玉,肤如凝脂,美目流盼,细眉如月,十分俏丽,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这才开口:“李香君。” 白起道:“这家堡子里的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李香君道:“没有关系。”白起笑了:“你只管说实话,我不会杀你们其中的一个人,因为杀女人,可不是好男儿。” 李香君淡然道:“没有关系,就是没有关系。我与母亲一路逃荒过来,他们这里缺少干活的女人,就收留了我们。前些日子我母亲死了,我无处可去,就在这里当丫环。” 白起抬起头,看着一个穿着绸缎衣服的女人,那女人多半是主人的妻妾,一见白起瞧他,低下眼睛,缓缓点了点头,意思是李香君没说谎。 白起继续问她:“如今堡子破了,主人死了,你想去哪里?” 李香君道:“我不知道。”说完了这句话,两大颗泪珠终于滚落下来。 正文 第115章,白起的危局4 雷生叹息一声:“这个世道,女孩子家哪有活路。”二当家的也背过身去,轻轻揉着眼睛,看来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子。 白起看了看那些女人,对雷生说道:“吃饭前,你问我如何发落这些女人,此时我就说说。你们有一百多人,都是能打仗的,没有老弱残病之辈,你们是能力保护这些女人的。” 二当家问道:“保护她们?怎么保护?” 白起道:“这个堡子地势不错,院子里还有水井,储存的粮食也不少,如果以它为基本,招收流民,势力一定会壮大。到那个时候,我可以带着你们,做一番大事业。之后诸位可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 雷生睁大了双眼:“客人,您是要带我们造反?” 白起一笑:“你方才不是曾经说过,要去投奔高闯王吗?” 雷生点头:“我们是想去投奔他,因为高闯王人马众多,兵强马壮,跟着他有奔头,可是对您……说句冒犯的话,您不要生气,我们对您的本事还没有完全信得过哩……” 二当家说道:“大哥的这话对,客人您只是带着我们攻下了这个小小的堡子,真要攻打大明朝的军队,我们可没把握。” 雷生陪笑道:“至少,至少您也得告诉我们,您到底姓字名谁,是不是曾经造过反,打过大仗?” 白起看了一眼在座的人,端起杯来喝了一口酒,将酒杯向桌上一顿,这才缓缓说道:“我姓白,叫白起。秦昭襄王十四年,率兵攻韩,魏,斩首二十四万,二十九年,攻破楚国郢都,受封武安君,三十四年,攻赵,韩,魏,斩首十三万,溺毙赵卒二万,四十三年,攻韩,取五城,斩首五万,最后,长平一战,坑杀赵卒四十万,斩首五万……” 他不急不徐地说着,在座的人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最后几乎要努出眼眶外了。 二当家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您是白起?两千年前的白起将军?” 白起点头。 这群饥民虽然大字不识,可是对白起的大名,当真如雷贯耳。因为他们就是眉县人,白起作为历史上的大名人,一直是眉县人的骄傲。因此他的名字在当地妇孺皆知。还有不少他的传说,故旧相传,直传到今日,在眉县人的心里,白起是比诸葛亮还要厉害的人物。 此时这位沉默的客人,居然坦然承认,自己就是两千年前的白起,这些人开始愣了一会儿,不久就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雷生捂着笑痛的肚子:“客人啊,你一定是看我们是眉县人,因为才故意称是白起,和我们闹着玩吧。” 二当家道:“对啊,您当我们傻瓜啊,白起都死了两千年了,难道他老人家的魂儿附在您身上了?” 这些人连说带笑,比比划划,白起却纹丝不动,脸上静若深潭之水,没有一丝波澜,雷生等人笑了一会儿,渐渐笑不下去了,因为白起的表情分明告诉他们,他们的笑声很无聊。 于是屋子里沉静了。 白起仍旧一杯杯地慢慢喝着,也不理睬他们,雷生干咳了两声:“客人,我们笑得有些无礼,可是您说自己是白起,未免太有点……太有点戏耍人了,谁都知道,白起不可能活到如今……” 白起将酒杯一放:“我没有活到如今,一千八百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可是有一个人,他将我复活过来,帮他打天下。” 二当家一愣:“是谁?神仙么?” 白起道:“他称自己为大秦帝国始皇帝,叫做赢政。” 秦始皇的大名,一般是个中国人都知道,明朝时也不例外。雷生等人面面相觑,都有点不敢相信:“秦始皇,他也活过来了?” 白起将秦王在骊山地下宫殿中将自己与张仪等人复活的事说了一遍,直说到自己与秦王失散,而在华阴城中被诬陷的事没有提,这些人听得目眩神迷,嘴巴张开忘记闭拢,舌头都冰凉了。 白起说完了,看看众人:“你们信也罢,不信也罢,与我没什么关系。你们要不想跟着我,也随便,我明日就走……” 雷生站了起来,向白起跪倒下去:“将军,白起将军,我信了。您说的每个字,我都相信,我们祖上都是秦人,整个陕西也都是秦人,既然秦始皇他老人家回来了,我们愿意跟着将军您,去辅佐秦皇,打出个大秦天下。” 他这一跪,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都说:“我们愿意跟着将军,谁要是说假话,天诛地灭,五马分尸……” 白起微然一笑:“都起来吧,既然愿意跟着我,就得听我的将令,违令者,我可不客气。” 雷生站起身来,一拱手:“我们这些人,说白了,都是您的二三十代孙子辈儿呢,哪敢不听,谁要不听话,我雷生第一个放不过他。” 白起道:“大家都坐吧,既然你们奉我为主,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将军,你们就是兵卒,几十代儿孙的事,再也休提。” 二当家连连点头:“将军说得对,说得对。” 白起道:“今天都累了,先好好休息,受伤的人都去治伤,其他人休息,雷生,你派几个人值夜,不要大意,守好了门墙,咱们能偷袭别人,别人也能偷袭咱们。” 雷生急忙说道:“遵命!” 白起又命人将这些女人送去休息,不许她们逃出堡去,这些女人哪敢吭声,她们亲眼看到,守卫堡子的男人们尽被杀死,早吓破了胆,能活着就是万幸,哪还有勇气逃走。 此时看来,这个叫白起的首领还不错,不让杀女人,也不许饥民污辱她们,简直是世上第一大善人。 幸亏她们没读过书,不知道白起的事,如果她们了解历史,知道这位白起号称人屠,自古以来杀人第一的话,能不能睡得着觉,就难说了。 一百多个饥民们吃饱喝足之后,就累得抬不起眼皮了,打了一天,铁人也累出浆了,于是纷纷找地方睡觉。雷生与二当家倒是很有牺牲精神,两个人决定守夜,这二人弄了几壶酒,几个剩菜,穿上从堡子里得来的貂皮大衣,还在大门前生起一堆火,二人一边慢慢喝酒,一边就着火烤牛肉吃,你一杯我一杯,倒也逍遥自在。 二当家的还有点将信将疑:“大哥,那客人说的,你真信了?” 雷生皱起眉头:“如果客人存心骗我们,也用不着这么骗吧。眼下这世道,妖孽横行,啥怪事都有,也许真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咱们不是听过三国吗?开头怎么说的?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啊。” 二当家道:“无论怎么说,我还是不太相信,不如这样,明天咱们将他一军,让他带咱们练兵,看看他会不会,要是他真的有一套,我就信他。” 雷生点头:“这个主意好。趁机会,看看他的本事。” 二人商议定了,继续喝酒守夜。 第二天一大早,饥民们都起来了,吃过早饭,雷生与二当家找到白起屋子里,按照昨晚上说好的,雷生道:“将军,我们这一百多人都愿意在您手下当兵,可是当兵就得操练,我和二当家可不会,还要请将军出马。” 白起点头:“随我来。” 正文 第116章,白起的危局5 说完他来到院子里,看着围在一起的一百多人,高声说道:“当兵就要打仗,打仗就要打胜仗,什么叫胜仗?你把敌人杀了,而没有被敌人杀了,就是胜仗。而要想杀人却不被杀,就只能苦练本事。我白起在秦昭襄王手下之时,从小兵做到大将军,靠的就是杀人的本事。可话说回来,打仗不是打群架,是要讲章法的,具体说来是兵法。孙武的兵法天下闻名,我也只是略懂一些而已,我们秦人打仗,一方面讲究勇猛,另一方面讲究军阵,只有组成无坚不摧的军阵,才可以顶住敌人的进攻,才可以击败数量比自己还要多的敌人。” 他看了一眼众人,见他们一个个都洗耳恭听,于是接着说道:“你们是老百姓,没有打过仗,因此武艺上远远不如当兵的,这个不是一天就可以练成的,我以后会一点点地教习,眼下先教你们组成军阵,有了军阵,就不怕别人来抢夺这个堡子。” 说完了,白起吩咐雷生去找一些竹子,越长越好。堡子里有不少竹子,原本是搭帐篷,盖房子,修补屋顶用的,雷生选一些好的,抱了过来。白起吩咐将竹子的梢头削尖,作长矛用,发给一些力气大的人用。然后给其他人配备长枪,短刀,木盾牌等。 他一切尽都照着秦军的军阵布置,十分有效,不多时,一百多人的军阵就组成了。前面是长矛兵,后面是长枪兵,最后是短刀手,盾牌手,白起一点点地教他们如何进攻,如何防守。 秦军的军阵其实并不繁琐,它需要的不是聪明人,而是勇敢的人,军阵中的人只要各司其职就行了,过于繁琐的军阵,是不容易让士兵领会的。尤其是秦人,比起山东六国来,秦人算是比较愚笨的了,他们不聪明,却很勇敢,他们死心眼,却很识时务,因此他们才能统一天下。 这一百多饥民也不聪明,但正适合这种军阵。练了一到半天,就初具气象,虽然还不能上阵,可是也达到了吓唬人的境界。 堡子里的女人们也大着胆子来看,令这群饥民异常兴奋,一个个精神抖擞,喊杀震天,还真像那么回事。 雷生与二当家对视一眼,都点点头,看来他们相信白起的话了。 就这样过了几天,一百多饥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军阵的要领,同时这几天里,大家吃得好,喝得好,油水一多,每个人脸上都泛起红光来。 这几天之内,白起将堡子里的财物清查了一遍,发现这个乡绅还是很有些家底的,堡子里共有黄金五百多两,白银六千多两,还有两箱子珍宝,好马十余匹,另外就是粮食,存了大米两千斛,麦子三千斛,牛羊肉一千多爿,好酒二百多坛,各类菜蔬数百斤。都放在地下的冷窖里。 粗粗一算,光是这些粮食,就够一百多饥民们吃上一年了。 白起非常满意,他觉得可以凭借着这些东西,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实力。 在他的心里,存着一个很真切的想法,他要杀回去,带着自己的人马杀回华阴城,捉住范雎与子义,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们说清楚,还自己一个清白。 白起非常明白,眼下的秦军,定然是范雎当家作主,因此要讨还公道,首先自己得强大起来。 乱世之中,有实力,才有公道,这一点,白起要比李岩等人,清醒得多。正因如此,他在华阴城时,才没有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知道,再辩解也没有用,实力在范雎和子义手中。 算起来,白起一共大意了两次,第一次大意,输给了明军,第二次大意,输给了自己人,他已经下了决心,不会再有第三次。 在堡子里安顿之后,白起开始派出斥候,骑着马四下打探消息,同时利用雷生在这一带的关系,开始联络附近的游民。 这年头,有粮食,就有人马。竖起招兵旗,自有吃粮人。没几天功夫,远近的饥民望风而来,白起命雷生与二当家负责挑选,身强力壮的编进队伍,其他人干些杂役,女人们也被组织起来,织布缝衣,护理伤者,挑水做饭。 只是一个月的功夫,白起手下的人马就增加到七百人,其中壮丁有四百多个。 由于这些人由各地赶来,因此对于周围几百里内的情况,白起都有了解,知道哪里有富户的堡垒,每个堡垒有多少人守卫等等。 白起当然不能坐吃山空,想谋求更大的发展,就要不停地收敛钱粮。 于是白起带着手下的壮丁们开始四处打劫,对于这些堡垒,他也并非全都攻下,有的堡子只是派人送去书信,上面写着索要的钱粮数目,如果痛快给了,就放他一马,如果不给,再想办法进攻。 因为白起带的人多,很多堡子一看这四五百号壮汉,立时吓软了,乖乖给了东西,可也有的堡子自恃守卫森严,不把白起的话放在眼里,这个时候,白起就不客气了。 以他的攻城手段和军事策略,攻击小小的堡垒,简直像是老叟戏玩童一般,很多堡子看上去墙高门厚,守卫众多,可也支持不到半天,就一一告破。 因此越打,白起在当地的名声越大,人马越多,两个月之内,他连破九寨,掠夺了大量的钱粮。 当然,杀的人也不少。 周围的乡绅富户们吓破了胆,有的纷纷逃离,有的只能要什么给什么,还有的虽然表面上忍气吞声,私下里派人去官府活动,求明庭出兵,剿灭这股乱贼。 其实白起如此一闹,早惊动了明朝官府。 由于白起所占的地方,在眉县,扶风,武功三县的交界处,属于三不管的地界,因此他刚开始折腾的时候,地方官都睁只眼闭只眼,没太管他。因为很多饥民都是如此,闹着闹着,要么就分散逃走,要么就地饿死,再有就是去投奔山西河南的农民军,地方上就会消停下来,官员们也不必上报朝庭。 可是现在不行了,白起折腾起来之后,越闹越欢,没有一点分散逃走的意思,想等他们自己饿死,也不太可能,而且看上去也不想投奔谁,有些要占山为王,自立大旗的意思。 这下子,三县的官员们坐不住了。 再闹下去,就算他们不管,那些乡绅们也会去上峰那里告状,整不好还会告到京城,那时候打自己一个包庇反贼的罪名,可不是玩的,于是三个县的县令们坐在一起一商议,都决定发生剿匪。 县令没有兵权的,但每个县里都有驻军,虽然不多,可加在一处也有三四千人马。于是大家开会,决定派出两千多人马,进山剿匪。 这两千多人,由武功县的参将率领,这人叫方虎,曾经与农民军打过几仗,也立过些功劳,因此他气势汹汹,觉得太白山里的贼只不过是伙饥民,乌合之众而已,只要他一出马,必定手到擒来。 于是这一天,阳光灿烂,武功县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几位县令都到了,给方虎准备了践行酒,几声炮响之后,方虎带着两千五百名步兵,雄纠纠气昂昂,踏上征程。 正文 第117章,白起的危局6 方虎这边一动兵,白起那里就知道了。 白起非常重视情报工作,无论打哪一仗,战前他都会大量派出探马,到各个地方打探,因此他无论在哪里驻军,方圆三百里内,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三县要联合起来剿灭他的事,白起早就知道。因此方虎的一举一动,他都很清楚。此时白起将手下几个头领招到身边,准备迎敌。 雷生算是他的副将,二当家叫王豹,白起任命他为百长,另外还提拔了几个百长,分管这些人马。 此时其他人也听说官军要来的消息,雷生一脸兴奋,一挥拳头:“来就来吧,咱们兄弟这些天由大将军操练,战斗力已经高了不少,莫说他只有两千多人,就是五千,也挡得住。” 王豹也信心满满:“大哥说得对啊。只要咱们摆出战阵,肯定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大家兴高采烈地说了一通,却发现白起面沉似水,一言不发,于是一个个都像泥人一样,不说话了。 白起看看他们:“说啊,怎么不说了?” 雷生陪笑道:“大将军,我们只是长长大家的士气,至于怎么打,还是您说吧。” 白起冷笑道:“打?打什么打?通令全军,撤!” 所有人都傻了眼:撤? 白起看着他们那吃惊的眼神,这才解释道:“官军有两千多人,我们只有一千来人,能打的只有六七百,你们一个能打三个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答案是肯定的。 白起道:“官军器械精良,还有二百名骑兵,你们手里是什么?有骑兵吗?” 大家又摇了摇头,虽然打下了几个堡子,获得了些军器,可毕竟太少,只能武装三百来人,其余人还是用木棍铁锹作武器,至于骑兵,就更不敢想了。 白起这才缓缓点头:“人数没人家多,武器没人家精,战斗经验没人家丰富,这仗怎么打?” 雷生怯生生地问了一句:“大将军,咱们往哪里撤啊?进山么?” 按照他们的想法,肯定是将堡子里能拿的都拿上,一窝蜂似地向山里逃,让官军扑个空,等他们走了,再回来。 没想到白起下一句话,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我们不进山,我们要进城。” 大家又一次傻眼了:进城?进哪个城? 白起再一次解释:“我们要打进眉县城。然后在那里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只要占据了一座城池,就有兵源,就有粮食,就有军器。” 这下子,大家又一次兴奋起来。 白起继续说道:“眼下眉县,扶风和武功的三个县令,都在眉县等着听捷报,因此我们偷袭眉县,是很有把握的。” 雷生兴奋得一拳砸在桌上:“大将军,您下令吧,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别的人也都纷纷表示,要在白起的率领下,大干一番。 白起这才点兵,吩咐所有人集合,他要王豹带着女人孩子,还有一些老弱先走,赶去眉县城内,就说是被攻破的那九个寨子的幸存者,先混进眉县城去,让一些壮丁扮成生病的,受伤的,夹杂在这些妇人老弱里,进城后不要分散,就在东城城口处住下。只要等到大队人马一到,就让那些壮丁们夺取城门,迎接大队人马进城。 王豹十分高兴,这是一个重任,充分说明白起看得起他。 其实白起也算知人善任,二当家王豹虽然不及雷生勇猛,但是脑筋活一些,不像雷生似的粗豪,一根筋。这种渗透敌营的活儿,还是王豹去做,把握大些。 打发走了王豹这第一路,白起吩咐几个百长跟随自己,带着物资,率四百壮丁做为第二路,跟在王豹后面,去偷袭眉县城。 而最后一路,让雷生领着三四十人,带着些珍宝财物,等在堡子里不要走,等到官军来了,他们打几下也可以,不打也可以,然后就烧了堡子,向山里撤。逃走时可以将身上的珍宝衣服等物丢在路上,引诱官军,让他们追进深山里,不能及时回军。 雷生也很高兴,这个任务也有些挑战性,而且必须要有勇气,派他正合适。 分派已定,众人分头行动起来。 且说方虎,他带着三县合起来的两千五百明军,一个个精神抖擞,士气冲天,因为这一场剿匪大有油水可捞。据那些乡绅富户们来报说,这股乱贼打劫了十多个堡子,杀人放火,鸡犬不留,将所有的财宝都抢走了,这些财宝至少有上万两黄金,至于白银宝石,更是不计其数,如此多的钱财,让人眼红不已。 而且这是一股饥民,没有多少战斗力,遇上正规官军,定是一触即溃,这是一场太容易取得的富贵,因此大家都憋足了劲,准备发一笔横财。 武功县离太白山很近,方虎带着人不急不忙地赶路,中午就到了山下。他已经探明,堡子就在山中十余里处,而且山路较为平坦,容易通行。 方虎不让停下,挥军而进,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那座堡垒。他命令大军散开,分为四队,包围这堡子。 就当官军们冲到堡垒前,还没有展开队形包围时,堡垒大门突然开了,冲出来三四十个人,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包袱,手里拿着火把,一见官军开到,这些人唿哨一声,就往山里逃。 走的时候也没忘记将火把扔进堡子里。 看来堡垒中都已经堆上了干柴,柴上泼了油,几个火把扔上去,眨眼之间,堡垒里火光冲天,黑烟弥漫,烧了起来。 方虎一跺脚,骂道:“混帐王八羔子,看你们逃到哪里去……” 他命令手下官军紧追,雷生带着三四十个人一边跑,一边将背上的包袱打开,不时地将里面的金银珠宝扔在路上。 山路不像平地上的路,再平也有沟壑石缝,那些金银珠宝滚在石头间,不容易寻找,而追上来的官军,只顾了拣拾财物,心思根本不在杀敌上。 就这样,官军们一边拣着财物,一边追着雷生他们,渐渐追进深山中。 方虎一直追了两个时辰,雷生他们身上的财物也扔完了,雷生让手下的人全都站在山腰的岩石上,冲着追兵喊:“别追啦,我们身上没钱啦。”说着将包袱皮都扔掉了。 方虎一瞧,确实是真的,他手下的官兵们已经拣了不少的财宝,这一趟捞得不少,也该收兵了。至于那几十个饥民,逃就逃了,大不了回去的时候杀几个路人,用来冒功吧。 于是方虎带着人马返回,可回去的时候就不那么方便了,因为天已经黑了,众人累了一天,都有点疲惫,于是方虎下令,扑灭堡子里的火,就在那里住上一夜。 官军们来到堡子里,因为堡垒大都是石头砌成的,因此虽然烧了室内的一切,可房子还能住,大家怀着喜悦的心情,开始点火开饭,坐地分脏。 而他们万万想不到,此时的眉县,却是另一番场景。 正文 第118章,白起的危局7 且说二当家王豹,带着妇女和老幼,中间夹杂着些假病人,约莫有一百多人,将近中午时分,来到了眉县城。守门官在县令离开时,就得到了严守县城的命令,因此不敢大意,逐个盘查进城的人。此时一见来了浩浩荡荡一百多人,有些吃惊,等到了近前才看清楚,都是些老弱妇孺。 兵士上前一盘问,王豹能说会道,将准备好的说辞讲了一遍,又偷偷塞给那个士兵点碎银子。那士兵十分高兴,正要放行,守门官来了,王豹依法炮制,又给了守门官些钱财,说明了情况,守门官看了看这些人,除了妇女,孩子,就是老人和病人,不会有什么危胁。而且乐得收了银子,送个人情出去,于是一挥手,放众人进城。 守门官唯恐夹杂进奸细,吩咐王豹领着人不要走远,就在城门里的街道上宿营,此时天气尚不寒冷,也不难熬,这下子正中王豹下怀,他连连答应,带着众人进了城门。 借着安顿妇孺的功夫,王豹将城门内外,城墙上下的防卫情况看了几遍,做到了心中有数。他一看城里的官军果然不多了,城上城下只有数十人,自己带着的人里,有二十余个假扮病人的壮丁,一旦打起来,与城外的白起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还是很有希望的。 于是王豹带着人,开始了等待。 再说白起,他带着主力人马,约莫四五百人,走得并不快,因为他们带着全部的物资,再者,他们也不想走那么快,只要天黑的时候赶到眉县城外就可以了。 白起非常谨慎,虽然他断定没有人会知道他会偷袭眉县,但还是派出了斥候,去前方打探军情。 四个斥候轮番打探,不住地报来消息,消息都是一样的: 前方没有任何官军人马。 等到黄昏时分,白起的人马终于赶到眉县城外十里的地方。此时天气渐黑,眉县城头已经开始鸣金,招呼散在城外的人,速速回城。 这年头,由于到处都有流贼,治安极差,所以每个州城府县一到黄昏时分,就要关闭城门,有的县城为防流贼,还施行宵禁。 眉县原来并不宵禁,可是自从白起闹将起来之后,眉县也开始宵禁了。 一听到鸣金的声音,白起便命人马停下,就地扎营,生火做饭,只等吃饱喝足,夜深之后,就开始攻城。 由于已经有内应进城,大家心里都很有底,就找了一处高岗之下的平坦之地,开始扎营。这个地方由于有高岗阻挡,城内看不到火光,不会惊动守兵,十分安全。 等大家都吃过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白起命令灭了火,他留下五十人照看物资,然后带着四百来人向城下潜去。 这些人都是步兵,没有骑马,行动之间没什么声音,这都是白起的严令。 他们来到城下一里之外,城上还没有发现他们,城上的官军一个个无精打采,也不怎么向城外看,只是相互斗着嘴,不时地骂出几句粗言粗语,发泄一下心头的郁闷。 白起瞧了瞧城上,只有四十来个守兵,看来另外三门也是一样,如此看来,城中值夜的有不到二百人,在城中休息,准备后半夜换班的,或许还有二百人,城中最多只有四百守兵。 因为城中大部分人马,都拉出去剿匪了。 白起冷笑一声,他知道,今晚之后,眉县将是属于他的了。 他又等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城上的人开始打盹,叫骂声也小了许多。 白起一声令下,攻城。 他们没有云梯,也用不着云梯了,只等着城内的王豹打开城门,就冲进去。 因此他们得到命令之后,一齐呐喊,冲了上来,点起手中的火把,几百根火把立时将城外照亮了。 城上的官军猛听到攻城之声,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跳起来向外一瞧,东门外数百根火把一齐向城门涌来,而他们只有四十来人。 值日官到底有些经验,一看城下的敌人没有云梯,冷笑了几声:“他们没有攻城器具,上不来的,大家守好城门就是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城门口处的街道上喊起一片杀声,值日官大吃一惊,暗想难道贼兵进城了?他跑到内墙边向下一瞧,果然看到有二十多人举着火把,喊叫着向城门冲去。 值日官急忙下令,派一小队人马去护住城门。 由于城上只有四十来人,还要盯着点外面的几百反贼,因此他只能抽出二十人去护着城门。 这二十个官军冲下城来,与王豹等人打在一起。 王豹率领的二十多人,虽然没拿着兵器,但早在地上拾起石头等物,乱抛乱砸,还有的人挥舞着火把,令官军不敢近身。 借着这个功夫,王豹冲到城门下,与几个汉子用石头砸断了铁索,又将闩门的大木搬下,打开了城门。 这下子可不得了,由于眉县城不大,城外没有护城河,自然也没有吊桥与瓮城,只是一道城门阻隔。这道城门一开,门外数百名壮丁呐喊着冲进城来。 白起在攻城之前,就已经分派过。手下的几名百长已经各自领命,此时城门开了,四百多人涌进来之后,各自分兵,一名百长率人冲上城墙,沿着城墙开始搜杀守城士兵,另三名百长直奔军营驻地,全力扑杀正在休息的官军。 而白起带着王豹等人,直奔县衙。 城中立时就打开了锅。 那些百姓听到声响,隔着大门一瞧,街上杀成一团,哪里还敢出来,一个个紧闭大门,缩在屋子里,任你外面天翻地覆。 眉县城中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加上县令与参将都不在,群龙无首,立成一盘散沙,又面对优势兵力,准备充足的白起,哪里是对手。 城墙上的官军不用说了,一看上百人气势汹汹地杀来,吓得掉头就逃,根本不敢应战。 而军营里的士兵,刚刚睡下不久,被三百来人冲进营来,四处砍杀,闹了一个晕头转向,为首的总旗刚爬起来,就被乱刀剁做几段。其余大部分士兵都糊里糊涂地做了冤死鬼。 也有不少人连衣服都没穿,只穿裤头就逃走了。几个百长带着人开始沿街捕杀明军。 再说白起与王豹等人,闯到县衙前一瞧,衙门大开,里面已经空了,白起坐上大堂,命令各队报告进展情况,同时他严令手下人马,不得妄杀百姓。 这些人大都是眉县人,因此虽然进了城,还真没多少乱杀人的,军纪还算可以。 不到天明,各队人马纷纷报上来,前后一总结,杀死官军共二百三十多人,自己方面死亡四十多人,受伤的有六七十个,都是轻伤。 白起下令贴出布告安民,同时封锁府库,严禁乱民趁火抢劫。 又忙活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白起命令城外看守物资的人也进城里来,此时雷生等人也连夜赶来了,众人会合一处,看着夺下的城池,都十分兴奋。 城中府库里有钱粮,战马,兵器,衣物等等,看得众人眼都花了。白起没有犹豫,立时开始招兵。 他知道,过不了一天,另外两个县就会得知眉县失守,派去扫灭他的几千人马,立时就会气势汹汹地扑过来,那个时候,迎接他的,将是一场血战。 就在这时,众人中不见了王豹,白起初时没有在意,过了一会儿,雷生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大将军,不好了,王豹他违抗军令,杀人去了。” 正文 第119章,白起的危局8 白起一皱眉:“杀谁?” 雷生道:“王豹在乡下种地时,家里种的是何老爷的地。就是何老爷逼着他家交租,他们交不上,就抢了他的房子和所有财产,王豹的父母这才饿死,兄妹四个开始逃荒,说到底,都是何老爷逼的他。眼下何老爷正在城里,王豹方才带着几十个人,围了何老爷家,冲进去见人就杀,已经……已经把何老爷全家四十余口男女杀得一个不剩了。” 白起大怒:“我下过严令,不得妄杀百姓,王豹他是不想活了么?” 雷生唉声叹气,一个劲地跺脚。 白起其实也不愿意杀王豹,这个人刚立了大功,拿下县城就杀,有点不妥。可是此事必须要服众,不然日后将军令不行。 他只好旁敲侧击地问道:“那个何老爷,平素为人如何?” 雷生一听,知道有门,急忙说道:“回大将军的话,这个姓何的简直就是喝人血长大的,他家里良田万亩,还要抢男霸女,放高利贷,同时勾结官府,他儿子还当了县尉,帮他老爹行凶,只要有人欠帐还不上,官差马上上门,抢个干干净净,据说逼死的人都成百上千的。” 边上也有知道一些的,给添油加醋:“何老爷每顿饭,都得花费几十两银子,据说还喝人奶,他家的狗在冬天都穿着棉衣,哪管门外冻死多少人啊。” 白起一挥手:“好了,这个姓何的不是平民百姓,而是官府中人,杀了就杀了,可是王豹不该连他家里的仆丛侍女老妈子也一起杀了,所以死罪饶过,活罪不免,打他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雷生大喜:“多谢大将军不杀之恩,我这就去狠狠捧他小子。让他知道军法的厉害。” 白起看了看众人:“仅此一次,下次再有人敢违令,我定斩他的人头。” 王豹听了对自己的处罚,知道这是白起手下留情,他本来想着自己杀人一事,必当死罪,可白起竟然饶了自己,自然喜出望外,至于打几十军棍,他是心甘情愿的,毕竟自己亲手杀了仇人,为全家报了仇,自己的心愿已经达成。 因此他一点也不恨白起,还非常感激,下定决心,此后跟着白起,赴汤蹈火,也绝不后退一步。 这几天里,白起忙着招兵买马,扩大实力,还派人去城外的乡镇上招人,因为他知道,那里才是重灾区,饥民众多。 果然,他的想法是对的,一听有人招人当兵,只要当了兵,就可以吃饱,来投军的人络绎不绝。 因为当时官军大都欠饷,因此官府就不怎么招兵,招上兵来,没有银子可拿,多半要哗变,那是自找麻烦,而且不少的官军去投靠农民军,说到底,都是没钱惹的祸,因此那些饥民就算想当官军,人家也不招,只能当盗贼。 只两三天功夫,白起手下的人马,就扩充了一倍多,能战斗的人达到了一千五百多人。这下子困难来了,招上来容易,训练不易,以前白起在秦军中时,根本不用管训练,自然有中下级军官管。可现在不成,这里面最有战斗经验的,就是雷生和王豹,而这两个人,以前也只是打过一次堡子而已。 白起有点发愁,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让这些刚吃饱饭的饥民们,转变成一个战士。虽说打架谁都会,可是打仗就不同了,打架是打赢对方,把对方打得不敢还手,或者落荒逃走,就算胜了,但打仗,是要打死对手,割下对手的人头。 这些饥民们别说自已动手杀人砍头,只怕以前看都没看过,白起为此,大费了一番脑筋,最后他想出一个主意,就是让这些人一对一的对打。用的是木棍短棒,谁要是输了,就打五下鞭子,赢了的,赏一口肉吃。 这下子大家训练热情提高了,但是要想提高搏击技巧,还得经过长时间的苦练,白起明白,官军是不会给他这个时间的。因此他大部分的精力,还是教手下的人马练习军阵。 白起的担心果然是有道理的,眉县失守的消息,第二天就传到了武功县。正在这里等候捷报的三位县令听了,无不吃惊,尤其是眉县县令,吓得魂不附体,因为严格来讲,他属于擅离职守,致使城池失陷,按大明律法,要判死罪的。 幸好另两位县令够意思,给他出招,此事先不上报,等方虎回来,带兵前去剿匪,估计这群流贼没多少人,只是偷袭得手,一听官军前来,定会一哄而散,县城一定失而复得。 第二天一早,方虎带着人马满载而归,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有人来报,县令大人有请,方虎急忙来到县衙一瞧,三位县令都是火急火燎,方虎打听清楚了,才知道这群乱贼给他来了一个暗渡陈仓。 由于有了上一次攻打堡垒的事,方虎觉得这伙乱贼没什么战斗力,而且人数也少,就一拍胸脯:“几位大人放心,不是我方虎夸口,只要我带兵去了,这伙乱贼肯定一触即溃。” 一听方将军如此雄心,眉县县令也放了心,他也要随军出征。 两千多人马休息了一天,然后开拔,向眉县进发。 方虎这边刚一动身,白起那里就得到了禀报,他立刻部署人马,准备迎战。从武功到县眉必须要渡过渭水,白起认为他的人马不可以在城内守卫,因为城中人民尚未心服,万一有内奸,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他必须出城迎敌。 白起判断,方虎的人马刚打了一个小胜仗,得了很多财宝,必然骄横,半途伏击可以一举击溃官军。他早就看了地形,觉得只能凭借渭水河,来一个前后夹击。 他决定了之后,在城中留下一百人,以防内奸夺城,然后他带着所有人马,共有一千四百余人,开出眉县城外。城外几里处就是渭水河,河上有两座石桥,白起到了这里,吩咐这一千四百人分成两队,埋伏在河的两岸。 此处有不少的高坡和林子,一千多人埋伏下来,也不困难。 白起做了具体部属,他命令手下仅有的一百骑兵埋伏在河的东岸,因为他判断,官军的骑兵定会先过河,这样自己的骑兵就避免了与官军骑兵作战。 他的这一百骑兵说是骑兵,其实也就是些会骑马的饥民而已,没有经过训练,横冲直撞地打些步兵还可以,若是对阵官军骑兵,只有被击溃的份。 埋伏好了骑兵之后,白起令所有的长矛手,盾牌手和短刀手在河西岸埋伏,组成军阵,准备迎战官军骑兵,其余的长枪手和一些杂兵们埋伏在东岸。 他的构想是这样的,官军人马一到,骑兵肯定在前,会先过河,然后是步兵,等到官军一半的人马过河之后,他再挥军出击,两面夹攻,将官军死死困在桥的两侧,向中间挤压。 这样一来,官军虽然人多,但被挤成一团,中间的人冲不出去,就没有任何战斗力,他们只要对付外围的官军就可以,这样可以在局部保持人多打人少。 这种战法在现代来讲,就是集中优势兵力,打击薄弱环节,充分利用地形。 白起将人马埋伏好了,自己站在一个高坡之上,远远望向东方。他知道,用不了几个时辰,方虎带领的官军就会出现了。 不出所料,一个多时辰之后,官军远远地开来了。 为首的果然是二百多骑兵,一个个趾高气扬,连说带笑,身上的盔甲闪着光,刀枪也闪着光,他们后面,是两千多步兵,也是兴高采烈,好像不是去打仗,而是去吃酒席。 方虎走在中间,身边跟着那位眉县县令,一路上,这位县令对方虎称赞有加,说他用兵如神,天威难犯,乱贼小丑,闻风而逃等等,听得他心里十分受用。 正文 第120章,白起的危局9 白起远远地瞧着,不住地冷笑,他知道,一支军队在行军中,最能体现战斗力与纪律性,最强大的军队,一定是最沉默的军队,队伍里没有人说话,因为指挥官的命令得到了最彻底的施实。 眼下这支官军,纪律散漫,兴高采烈,可见不但是支骄兵,还是支不重纪律的散兵。击溃他们,不成问题。 白起有了信心。 方虎也认为不成问题,不过是主角互换了一下而已。 眼看前面来到了渭水边上,两座石桥静静地横在那里,桥约莫有三十步长,五六步宽,河水在静静地流淌,远处的山林也是一片安详,没有丝毫杀伐之意。 那二百骑兵已经开始上桥,蹄铁踏在青石上,声音清脆悦耳。 白起等着,等到二百骑兵过了桥,后面的步兵也约莫有一千人通过渭河,而方虎正走在石桥之上时,他从身后的饥民手中,要过一张弓来,搭上一枝响箭,略瞄了一瞄,便将这枝响箭射了出去。 随着一声尖利的破空声,利箭飞出,正中一名骑兵的面门。 那人听到声响,刚一抬头,眉心正中就被响箭射中,透脑而出,死尸摔在马下。 这声响箭,就是攻击信号。 声音方落,河岸两边的埋伏,一齐发动。 河西岸的军阵率先冲了出来,长矛手在前,盾牌手在侧,短刀手在后,组成十分严整的队形,向前压过来,战阵两侧还有弓箭手,不住地向官军的两翼射箭,要将他们压缩在一起。 而在河东岸,埋伏的人也冲出来,三面包抄过去,而官军在河东岸剩下不到一千人,而且都在向桥头走,已经挤在一处,此时身后被包抄,情急之下刚要转身迎敌,饥民们已经压上来了,将他们牢牢困在桥头上。 河西岸的官军虽然有骑兵,但是那些骑兵刚一冲锋,就被长矛阵挡住,不少人被刺下马来,白起的军阵一步不停地向前压,长矛矛头闪着寒光,令人胆战心惊。 方虎此时被挤在桥上,他的战马前后都是人,已经挪不动半步了,而且随着前后两方面的饥民冲上来,明军开始向中间退去,越挤人越多,他知道不妙,眼下的地形太不利了,必须要冲开敌人的阵势,才可以发挥骑兵与士兵人数的优势。 他也看清楚了,这股反贼的人数并不如他多,因此他扬刀发令,喝令着士兵们向前猛冲,力图冲开一条口子。 白起早料到了这一招,他下令军阵保持严整,有胆敢后退者,后队斩前队。雷生的督战队在后面手执大刀,虎视耽耽,饥民们既然已经排成军阵,后退非常不方便,因此只有向前。 战场上杀声震天,血流遍地。刀枪的光影映着血光,个个人的眼睛里都冒着野兽一般的凶光,如同几千只虎狼嘶咬在一起,那场面绝对令人不敢直视。 方虎的骑兵冲了两次,没有冲出去,倒被杀伤了不少,方虎也急了,他猛地一鞭,战马嘶吼一声,从士兵的头上跃了过去,踏倒了好几个官军,方虎撞开前面的人,终于来到战阵前端,他也是一员悍将,真急了的时候,也敢赤膊上阵,此时他已经红了眼,再冲不开对方的阵势,自己这两千人马,就被围死了,如同一群待宰的羊一样。 他脱去盔甲,大吼一声:“骑兵队,跟着我冲……” 还剩下的一百多骑兵齐声大叫,又一次冲上来。白起的长矛队已经有了些经验,一见骑兵又来了,长矛直举刺向马头。 那些马也经过了几次这样的事,急忙停步,方虎一个纵身跳下马来,喝道:“用刀砍马屁股,快……” 手下人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敢违令,随着方虎一起,手中的刀在自己的战马屁股上疯狂地砍了起来。 那些马吃痛不已,连声嘶叫,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这种情形,很像战国时齐国名将田单用过的火牛阵,当然此时应该叫疯马阵。这些伤了马像疯了一样,腾开四蹄,也不管眼前那些长矛了,拼了命向白起军阵中乱闯。 不少马被刺倒在地,四蹄乱踢,可还是有一部分马匹冲进了军阵,将军阵搅乱了。而且饥民们也被踏伤了不少。 借着这个机会,方虎指挥着手下的人向军阵中猛扑,借着战马冲开的缺口,与饥民们混战起来。 白起一见,急忙下令吹起号角,变阵。 长矛手们不等听到号角,已经扔下了长矛,拔出腰间的短刀,和官军打起来,因为有督战队在后面,这些人也不敢后退,只能咬着牙硬挺,先砍死自己的对手再说吧。 几千人混战在一起,大家都清楚,这是玩命的时刻,谁不怕死,谁就不会死。 可是打了一会儿,白起瞧了出来,自己的人马渐渐有点包不住官军了。 论起战斗力,官军再不行,也比这些饥民强,大多数饥民拿惯了锄头,哪用过刀枪?就那两三天的训练,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现在他们只是凭着一股血气在与官军对抗,一旦官军冲破包围,只要来回几个冲杀,这些饥民就会崩溃。 白起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这些人马,是他立足于乱世的根本,也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于是白起走上土坡,手中还拿着弓箭,他冷静地瞧着阵中的乱象,一对眼睛像天上的苍鹰,在寻找着草丛间的野兔。 终于,他找到了方虎。 方虎已经脱光上衣,因此并不难发现。此时他正挥舞着大刀,与面前的饥民厮杀,已经有四个饥民死在他的刀下,所以方虎越杀越勇,眼睛也越来越红,身上溅满了鲜血。 他真像是一头疯虎,可在白起的眼睛里,他只不过是一只野兔。 白起张弓搭箭,对准了方虎的脑门,弓弦响处,一箭射去。 此时阵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呐喊声,惨叫声,兵器相击声不绝于耳,声塞四野,方虎哪里能听到弓弦响,他正杀得性起,只觉得一阵劲风扑面,他一抬头,还没看清楚,一枝劲箭就从他的鼻梁上射进去,直透后脑。 方虎全身一震,倒撞出去,立时死于非命。 他身边的亲兵们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只见远处高坡上站立一人,手执弓箭,威风凛凛,一派大将风度。 雷生见方虎倒下了,大喜之下,仰天大喊:“官军主将被射死了,主将被射死了,大伙儿杀啊……” 他手下的督战队也跟着喊,这声音越来越大,喊的人越来越多,官军听了,开始慌乱起来,有的人看到了,方虎被一箭射倒,有的人没有看到,但是久久不见方虎出声,就知道不好。 官军士气一下子没了,开始四下张望,寻找逃走的路径。 白起看得明白,下令道:“军阵重组,向前压过去。” 众饥民得令,有人在前面抵挡,更多的人则是重新组织起了军阵,又挺起了长矛,一步步开始向前走去。 这下子官军大乱,没有了骑兵,他们手中的兵器更加挡不住长矛方阵。 终于,两千多官军崩溃了,他们开始四散而逃,介于前后的路都被封住,官军们开始跳下河中。 桥上的人纷纷跳下去,桥上一空,前后的官军又被逼到桥上,继续跳河,于是渭水河上出现了壮观的一幕,像下饺子一样,无数人跳了下去。先跳下去的人倒霉,刚一冒头,就被后跳下的人砸进水里,不会水性的人在河里挣扎,那些会水的,顺流而下,向东飘去。 白起毫不留情,命令手下人沿河射箭,投抛标枪,尽可能多的杀死官军。 这样一来,无数官军被射杀在河中,尸体飘满了河面。 那些没跳河的,一见主将被杀,大队人马崩溃,也不打了,将刀枪一放,坐在地上,投降了。 白起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仗如果不是将方虎射死,还真很难打胜。 正文 第121章,关中的危局1 渭河一战,白起以一千四百人马,歼灭官军二千余人,有三四百官军顺水逃走,生俘三百余人,剩下的一千七八百人,除了在战场上杀死杀伤的,大部分淹死在河里,那位眉县县令十分不幸,被挤进河里,喂了王八。也算战场殉职,可以追封官职了。 至于战场上缴获的物资,足足拉了十几大车,众人簇拥着白起,一边走一边高呼欢笑,饥民这边伤亡了三五百人,不算损失惨重。更重要的,这是白起领着他们和官军的第一仗,胜得干净利落,大大增强了他们的信心。 回到眉县城中,白起犒赏三军,按功行赏,他赏罚分明,众人十分心服,听到说白起带领一千多人,完胜将近三千官军,整个眉县地区都嚷嚷动了,而且大家也都听说,领头的人叫白起,正是一千多年前的战神复活回来,帮助秦王争天下的。 一时间,整个眉县群情耸动,投军之人络绎不绝,白起的人马,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张着。 不说眉县这边,再说武功县,跳水逃生的官军们终于跑了回去,向县令尽诉前情,把个武功和扶风县令吓得要死。这场大败之后,使得本来就兵力不足的两个县几乎再无兵源,如果反贼趁胜攻击,二县无法守卫,于是扶风县令飞速赶回县内,招募民兵,紧守城池。同时二位县令商议过了,立刻将敌情飞报西安的洪承畴。 可是他们也知道,眼下西安城被围得水泄不通,正在打仗,这种敌情只能靠信鸽来传递了。二人明白,就算洪承畴得到了消息,也不可能派出援兵,因此自己只能守好县城,等候着西安城下那场大战结束。 但白起岂会让他们安稳坐守,休兵两日之后,白起亲自领兵攻击扶风县,由于城中兵少,新招募的民兵战斗力太差,所以只守了不到一天,城池失陷,县令出逃。 占了扶风之后,白起又用了两天时间,攻下了武功,杀了县令,这样一来,三县呈鼎足之势,白起终于有了自己的根据地。 攻下三县之后,白起的人马增加到四千余人,骑兵也有六七百,而且随着训练的加强,他们的战斗力也越来越强。 就在这个时候,西安城下那场百年来不多见的大战,已经进入了gaochao。 自从左良玉和孙传庭在落花川击败农民军后,李定国与孙承祖带着残兵败回西安城下,一见到张献忠与罗汝才,张罗二人都吃了一惊,等听完了李定国的陈述之后,二人更是心惊不已。 罗汝才让孙承祖下去养伤,然后与张献忠商议:“看来左良玉是挡不住了,他的人马有四五千人,加上这个孙传庭,只怕不下七八千之众,咱们要被前后夹击了。” 张献忠怕影响军心,还在安慰他:“咱们有五万人马,还怕他几千人吗?眼下唯一要谨慎的,是城里的老洪,他肯定会出城来趁火打劫的,因此我觉得,咱们还是得先出一两万人,先挡住左良玉,不能让他靠过来。” 罗汝才想了想:“左良玉的骑兵十分厉害,个个都不怕死,真要猛冲过来,一两万人只怕吃不下这么一大坨硬干粮。” 张献忠道:“依你说怎么办?”罗汝才道:“要我说,全力打援,只留下少部分人马看着洪承畴。咱们带上四万多人,先干掉左良玉。” 张献忠点点头:“听你的,咱们每个门留下一千人,其余的人马,全都带去。” 落花川离西安城四十多里,骑兵也就一个时辰就可以赶到,张献忠判断,左良玉与李定国等人杀过一场后,又加上是夜间,一定会休息,天明之后再赶来,因此他与罗汝才刚到四更天就准备好了。 四万多人,还有数千骑兵,趁着朦胧的月色,浩浩荡荡向东开去,李定国十分不服气左良玉,因此力争做先锋官,张献忠答应了。李定国带着三千骑兵,全副武装,脱离了大队,在前面四五里远近的地方走着。 大队人马走出二十里路,李定国派出的斥候飞马回来禀报:“先锋官,前面三里外,发现官兵,高挑左字大旗。却并未发现孙传庭的大旗。” 李定国冷然一笑:“来了。”他吩咐手下三千骑兵,先占据高坡,敌人到时, 不许冲锋,只可守卫。 一边的一员副将问道:“先锋官,为何不居高临下,猛冲一番?” 李定国虽然年轻,却很有战斗经验,他冷笑道:“左良玉的人马十分悍勇,咱们的骑兵不是对手,况且还有孙传庭的人马,不知藏在哪里,故此,咱们不可鲁莽,守住有利地势,等着大队人马来到,可以聚歼左良玉。” 手下的三千骑兵得令,分头驰上几个高坡,占据了最高点。他们一手握着马刀,一手拿着盾牌,严阵以待。 不多时,一杆大旗从远处慢慢移近,看得清楚,旗子上大书左字,不用问,就是左良玉了。李定国看着官军的队形,心里一盘算,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只有一千人马。 昨天在落花川,他与左良玉杀过一场,当时计算左军人马,约有三四千人,那一仗杀死了约莫七八百官军,这么算来,左良玉应当还有三千人马。 眼下只有一千多,另外的两千人哪里去了?孙传庭哪里去了? 李定国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陷阱里的狼,本来他是要抓羊的,可是自己倒变成了猎物。 难道左良玉已经想到,张罗联军会在半路截击,绝不允许他到西安城下? 想到这一点并不困难,要命的是,另两千左良玉的骑兵,与孙传庭的几千步兵,去了哪里? 猛然间,李定国恍然大悟,他叫过身边的副将:“快去禀报大帅,小心偷袭……” 可是已经晚了,他这话刚叫出口来,就听身后远处喊杀声大作,地皮都在微微颤动,响起一阵如同沉雷般的声音。 那是无数的战马,踏过大地的声音。 李定国知道,左良玉与孙传庭让过了他的骑兵,开始攻击张罗二人率领的步兵了。对方十分狡猾,知道张罗联军必然会派精锐骑兵作为前锋,而他们则避开这股精锐骑兵,专打没有准备的步兵。 好厉害的左良玉,好厉害的孙传庭。 事实与李定国想的一点都不差。 昨天晚上,孙传庭见逃走了秦王与李岩等人,知道追不上了,于是也没下令追杀,女儿回来之后,他也没怪罪,因为他清楚,女儿心里永远都会爱着这位赵公子。表面看上去,孙传庭对女儿十分严厉,可是在他心里,视孙梦蝶为掌上明珠一般,就算是她惹下塌天大祸,孙传庭也会为女儿承担起来。 孙梦蝶没有提起秦王的真实身份,孙传庭也没多问,总之,救走李岩这件事就说明,这位赵公子肯定是秦军中的人。 孙传庭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洪承畴在西安城,以几千人马,对抗数万流贼,如果他们去晚了,西安城破,洪承畴有个好歹,崇祯是不会饶了他们的。因此他们只有快速击溃张罗联军,以解西安之危。 第二天刚过四更天,左良玉就已经整好人马,准备进发,孙传庭来见他,左良玉十分客气,二人一商议,觉得昨夜那股流贼逃回去之后,张罗二人肯定已经知道他们到了落花川,离西安城很近了。 既然知道他们来了,那么张献忠与罗汝才就不可能没有反应。而最有可能的反应就是放下西安城,先击破他们这一路援军。 因为西安城就在那里,洪承畴就在那里,绝不会逃走的。农民军只需要用少数人围着城池就可以,大队人马,眼下一定已经冲他们来了。 正文 第122章,关中的危局2 二人整好人马,派出斥候去探,果然不多时,斥候回报,发现大队农民军,由张献忠与罗汝才亲自统领,前面是数千骑兵,后面的步兵看上去有三四万人,来者不善。 左良玉看看孙传庭:“孙参政,这一仗你看怎么打?” 孙传庭微然一笑:“左将军已有成竹在胸,又何必来问我呢?”左良玉一笑:“反贼人数太多,我把握也不大。”孙传庭道:“反贼人数是很多,可是人一多,动转不灵,左将军手下的几千骑兵,奔驰如飞,只要看准敌人薄弱处,猛烈冲击,反贼必定崩溃,退一万步说,就算打不赢,也不至于被吃掉。” 左良玉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手下的兵,都是步兵,反贼吃不掉我,可能全力围攻你。” 孙传庭道:“左将军说得是。故此,我就不在这里迎敌了。” 左良玉问道:“你去哪里?”孙传庭道:“我带人避开大路,绕过这大队贼兵,直驱西安城下。张罗二人带来了几万人,此时在西安城的,估计没有多少了,我带人去解西安之危。”左良玉有些不悦。孙传庭看出来了,笑道:“左将军如果以为我要抢功,那就多虑了。这次你我分兵出击,都是为了解西安之危,左将军以数千骑兵,敌住反贼主力,我才可以轻军前进,若是论功行赏,左将军的功劳,远远在我之上,请左将军放心,见到洪大人之后,我自当明言。绝不抢功。” 左良玉也明白,孙传庭一个小小的参政,绝不敢与自己抢功劳,况且洪承畴也不是傻瓜,此人十分公断,因此才笑了笑:“我哪里是想这些,我是在担心,如果西安城下的反贼人数众多,你去了万一解不成围,自己反倒陷进去,咱们这一计,可就白忙活了。” 孙传庭胸有成竹:“我到城下之后,先看看四门,哪门的贼兵少,我就先攻哪一门,我手下的兵没打过大仗,恶仗,因此不能败,先攻弱敌,可以提振士气,然后趁胜追击,可保大胜,再说了,城中的洪大人,定会派兵出城夹击,左将军不必担心了。” 左良玉听了,连连点头:“那你就去吧,咱们西安城里见。” 孙传庭一拱手,带着自己的队伍,绕路走了。 这里左良玉开始部属人马,他已经知道农民军以骑兵在前,心头暗笑,一个计划已经形成,按理来讲,他的骑兵开始冲击步兵时,一定要选择中间突破,那样能把敌军切成几块,首尾难顾。可是左良玉用兵,与别人不同,他和曹文诏一样,喜欢使诈,不按常理出牌,因此他带着两千多骑兵,绕到农民军身后埋伏,派一个偏将带着不到一千骑兵,去迎击农民军的骑兵。 他告诉这员偏将,看到流贼后,不可骤然攻击,等到他这里开打了,再冲上去缠住农民军的骑兵,不能让他们回援。 安排好了,左良玉带人马悄悄绕到农民军身后,他没有从中央突击,而是等到农民军都走过去了,这才一声令下,两千多骑兵冲了出来,兜着张罗联军的屁股打了起来。 那些走在最后的农民军一个个无精打彩,作为后军,他们必定是最后才参战的,什么时候前面打响了,他们这里再做准备也不迟,因此全都缩着脖子,抄着手取暖,刀枪都背在身上,懒散懈怠。 猛听得身后不远处一声大喝,在一片寂静的山林之间听来,十分清脆。这些人还没等回过神来,一阵沉雷声响起,震得大地都在颤动,大家回身一瞧,身后黑压压地冲过来无数战马,那些马如同横亘于天边的乌云一样,蹄声如雷,刀枪映着天边的朝霞,发出血一般的光彩。 人马的最前面,是一匹白色战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马上的人全副盔甲,威风凛凛,在他身后,是一个掌旗官,高举着左字大旗。 不好,是官军。是左良玉。 这些农民军还没把刀枪拿在手里,官军的箭已经射了过来。 左良玉的骑兵都会在马上射箭,此时正是最佳射击距离,一通箭雨过后,农民军倒下了上百人。然后这些官军呐喊着冲进农民军队中,大砍大杀,横冲直撞。左良玉一马当先,手中大刀抡得如同雪片一样,当者立毙。 一时间,农民军后军大乱,被冲得不成样子。 左良玉也不是蛮冲,他时刻观察着农民军的队形,并且命令自己的人马保持冲锋之阵,不要分散。 这两千多骑兵,将农民军的后军彻底搅乱了。 后军一乱,张献忠与罗汝才在中间就知道了,二人向后一瞧,是左良玉的骑兵队,知道不好,急令李定国率领着骑兵回援。军中吹起号角,招呼李定国。 可是李定国此时已经与前面的官军杀在一起了。 后面乱起来的时候,李定国反应很快,立刻就要回援,可是左良玉的那员偏将也不是吃素的,一见李定国率军回马要走,他马上挥军猛冲,虽然只有一千来人,可是个个奋勇,他们知道自己的任务,只要缠住农民军的骑兵,不让他们回援,那边左良玉就可以将数万农民军步兵击溃。 李定国没办法,只得翻身迎战。 这一千官军骑兵也不死拼,就是缠住李定国的人马,不让他们走,打几下就退下去,然后等你一回身,他们又冲上来,要不然就是在不远处放箭,就像跳蚤一样,总是咬你,可就让你捉不着。 李定国气得咬牙切齿,他知道,如果不能迅速击溃这一千官军,后面的步兵与大帅肯定吃大亏,于是他下令不再回援,全力攻杀眼前之敌。 这边打得不可开交,左良玉那里已经是血流成河。 由于这里地形开阔,正适合骑兵奔驰,因此左良玉杀得顺手,他一连数箭,射死了三个农民军将领,手下的两千人马也像虎入羊群一样,怎么杀怎么得手。 一时间,遍野都是溃散逃走的农民军。 张献忠与罗汝才也不白给,一见后军溃散,急忙下令,中军组成箭阵,向后军方向乱射。 这道令有些残忍,要知道,后军还有不少农民军正与官军血战,中军此时发箭,有点让他们与官军同归于尽的意思。 张献忠与罗汝才骨子里,还是很残暴的,虽然爱惜手下的兵,可此时的情形,只能这样干,不然左良玉冲到中军里来,势必会使得全军崩溃。 中军迅速组织起五百名弓箭手,站成一阵,向后军放箭。 左良玉瞧见了,大叫一声:“人马散开,闪避箭矢。” 两千骑兵立刻如同浪头碰到礁石一般,四散跑开,形成散兵阵形,每个人从背后取下盾牌,挡在身前。 他们并不是留在那里任凭敌人放箭,左良玉紧接着命令,人马呈散兵阵形,向中军猛扑。 战书上讲,临敌不过三发,对着骑兵放箭,每个弓箭手最多只能有三箭的机会,三箭射完,骑兵就冲到眼前了。 左良玉当然清楚,因此他命令全力猛扑张献忠与罗汝才的中军。 二千骑兵排成十几条一字长蛇阵,像波纹一样,向中军冲去。虽然仍有不少人中箭落马,但整个阵形已经越来越接近那些弓箭手了。 张献忠的鼻子尖上冒出了冷汗,他盼着李定国的人马能够及时赶来,可眼下看来,不可能了,李定国那边也被缠住,眼下只能用兵步对付左良玉了。 正文 第123章,关中的危局3 张献忠抽出了大刀,大声喝令:“标枪手上前,投掷标枪。所有人不许后退,退者立斩。” 标枪手们来到弓箭手身后,此时那些弓箭手们已经射出了第三箭,而左良玉的骑兵,已经冲到了五丈以外。 弓箭没有用了,于是弓箭手们向两边撤下去。 标枪手们站上前,将手中的标枪向官军掷过去,数十名官军被刺中了身体或战马,倒地不起,但更多的人已经扑了过来。 骑兵的速度很快,一旦冲进人群,根本无法阻挡,战马冲到哪里,哪里的人就倒下一片,左良玉的士兵悍勇异常,手中都是加厚加长的马刀,砍杀起来十分顺手,刚一突进中军,就有几百名农民军被撞翻在地。 张献忠急红了眼,大叫着:“盾牌手,盾牌手,困住他们,困住他们,别让战马跑起来……” 中军里面有盾牌的人一涌而上,人缩在盾牌后面,盾牌用力向前推,组成一个个盾牌阵,向左良玉的骑兵冲去,拼了命抵挡。 左良玉见对方的盾牌阵十分厚实,前后十几队人,与盾牌一起,组成了一堵墙,自己的骑兵阵线稍显得单薄,只怕冲不破。一旦冲不破盾牌阵,骑兵速度就会降低,那时候农民军围上来,可就不好办了。 于是他喝令手下士兵:“随我来……” 他一马当先在前,不再向中军的中央冲,而是斜刺里杀出去,紧贴着中军的外围兜杀,这支骑兵在他的率领下,如同鬼魅一般,时而冲进人群,时而穿出,总挑着农民军防守薄弱的地方,一旦冲进来,就是一顿猛打,等别处的农民军增援过来时,他早带着骑兵杀出去了,气得张献忠在蹬中一个劲的跺脚大骂。 可是干着急没办法,步兵跑不过,追不上骑兵,农民军也没有专门对付骑兵的武器与方阵,因此只能干挨打,无法还手。 左良玉又大胆分兵,命令一员副将引了五七百军马,从另一边冲击,两队骑兵你来我住,神出鬼没,不多时,就将张罗联军冲得散了。 张献忠与罗汝才当然不肯就这样被击败,他们各自下令,命自己的人马快速集结成一团,以铁盾护住外围,弓箭手在内,不让左良玉冲破阵形。 可是农民军此时已经散乱起来,人马东一片西一片,命令下去,传达不易,好半天,才有一半多的人马集结起来。 左良玉见农民军开始集结了,也不着急,只下令围堵那些还散落在外的农民军,追上一个杀一个,不让他们逃回阵中。 这样一来,那些没有集结起来的农民军,被杀死了二三千之众。 张罗二人瞧着自己的人马重新集结成阵,这才松了一口气,农民军结成了两个大大的圆阵,分别由张罗二人坐镇,每个阵都有一万余人,圆阵外面满是铁盾,护得风丝不透,阵中的人手拿木盾,以妨官军放箭,而中央的弓箭手们,则是瞧准了官军人马,不住地放箭。 左良玉堪堪将散落在外的农民军扫清了,一见这两个固若金汤的圆阵,心头只是冷笑:张献忠被他吓怕了,只能自守,无法攻击。他命令手下人马撤出一箭之地之外,稍做休息,然后他带着所有人马,赶去夹击李定国。 他的主要打击对象,其实是李定国手下的那些骑兵。只要把这些骑兵消灭掉,张罗联军的步兵就成了俎上之肉,任他宰割了。 张献忠看着左良玉去攻击李定国,干着急没办法,他的兵步追也追不上,又不敢分散队形,怕中了左良玉的计,只好下令全军阵形不散,缓缓移动,尽可能接应李定国。 再说那边的战场,李定国人数占优,只是被左良玉的骑兵缠住,一直处于缠斗状态。他的骑兵不如官军的装备好,人家有盔有甲,每人除了马刀之外,还配有弓箭,有的官军甚至还有走线铜锤等物,远近都可以攻击,战斗力太强。 因此李定国人马虽多,一时也占不了上风。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就在此时,左良玉亲自率领将近两千骑兵赶来了,李定国一见左字大旗下的左良玉,心头火起,暗骂对手狡猾。 李定国久经场阵,虽然年轻,头脑还是很清楚的,他的三千骑兵对付一千官军,还占不到上风,更何况眼下双方势均力敌,加上左良玉指挥有方,再打下去,自己非吃大亏不可,于是他当机立断,吩咐手下随着他杀开条血路,与后面的大队人马会合。 数千农民军骑兵跟随着李定国,拼了命向回冲,左良玉也红了眼睛,他知道,如果被这些反贼回到张献忠身边,那么再想击溃农民军,就不容易了,因此他必须要赶在张献忠的大队人马赶来之前,将李定国这几千人马歼灭。 两边的人马呼喝着迎面冲过去,如同两道急浪,夹杂着雷霆万钧的气势,撞在了一起。 血花飞溅,惊马惨嘶,人马相撞声如同鼓手敲破了鼓面,发出沉闷而可怕的声响,震得地面都颤动起来,数百匹马迎头撞在一起,那场景十分骇人。 李定国的马也和一个官军的马撞在一起,二马立时倒地,李定国却早已飞身而起,跃入官军阵中,一脚踢在一个官军胸前,那个官军口吐鲜血,倒撞下马,李定国一个翻身,稳稳坐在他的马上,手中铁矛舞了个风雨不透,将身边四五个官军都打下马去。 两边的人马混战在一起,也不讲什么战斗,什么队形了,眼下每个人只有一个信念,砍死眼前的敌人再说。 左良玉挥舞着铁刀,大战李定国,两个人杀在一处。这是他们第二次交手了,战况只比上一次更加激烈。 四五千骑兵在广阔的战场上,打得天昏地暗,火星四溅,战场上除了刀枪相撞,战马嘶鸣之外,只有垂死之人的呼号与**,交战的双方都咬紧牙关,死战不退,身上中了几刀几箭,兀自苦苦支撑,直到用尽最后一分力,流干最后一滴血。 好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拼杀。 打了一阵子,李定国偷眼一瞧,觉得不妙。他手下的骑兵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 左良玉训练骑兵很厉害,因此他手下的人马打起仗来很有套路,相比之下,农民军骑兵就差远了,他们一般都是各自为战,只凭着勇猛与血气,与敌人搏杀,加上装备不如官军,因此很吃亏。 由于没有盔甲,官军的马刀只要砍中农民军,就是一道血口,又深又长,如果砍中手臂,立时就砍断了。可是农民军的刀砍在官军身上,人家有盔甲挡着,一般不会受伤,就算受了伤,也不重,因此打着打着,农民军伤亡越来越多,形势不妙。 李定国情急之下,拼力要冲开条血路,可是挡在他身前的左良玉与他打个旗鼓相当,谁也拿不下谁,再这样打下去,自己的人马就要损失殆尽了。 正在李定国着急之时,救星终于来了,张献忠与罗汝才的大队步兵终于赶到,张献忠早看到李定国率领着骑兵与左良玉苦战,形势危急,他立刻下令,在官军身后放箭,所有的标枪手们都冲上去。 第一拨箭射来的时候,左良玉就知道最好的机会已经错失了,他也没想到李定国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再打下去,自己要被前后夹击了,因此左良玉只得暗自叹息一声,吩咐手下骑兵散开,撤出战场,到东南面集结。 两方面的骑兵终于分开了,左良玉带着人撤下去,李定国也终于喘过一口气,将骑兵带回了中军。 正文 第124章,关中的危局4 一见张献忠,张献忠拍拍干儿子的脑袋:“好样的,定国,能与左良玉打这么久,还不落下风,实在难得。”李定国已经查点过,自己的三千骑兵,损失了将近一千人,恨得牙根疼:“大帅,孩儿休息一下,这就过去取左良玉的脑袋。” 张献忠连连摇头:“不能蛮干了,左良玉这厮狡猾得紧,又不见孙传庭的人马,因此咱们还是小心为好。你先休息去。” 李定国恨恨地下去了。 罗汝才道:“左良玉人马并不多,只是其快如风,难以聚歼,而我想,孙传庭不在此处,八成是绕道去了西安,解救老洪去了。” 张献忠点头。罗汝才道:“咱们怎么办?留在这里和姓左的干,还是回西安城?”张献忠道:“左良玉就要是和咱们在这儿耗了,此地不能久停,不然老洪一旦脱险,会带着人来夹击咱们的。我的意思,留下全部的骑兵,拖住左良玉,然后全军回师,干掉孙传庭,继续围攻西安。这一次咱们日夜不停,一定要攻破城池。” 罗汝才道:“不错,要是曹文诏再来了,老洪就再也捉不住,机会一失,永远没有了。” 商量定了,张献忠与罗汝才派出了部下所有的骑兵,都由李定国统领,留下来拖住左良玉,二人交代的清楚,如果可能的话,就将左良玉军歼灭,如果不可能,尽可能拖住他,只要不让他赶到西安城下,就是首功一件。 李定国跃跃欲试,这少年不怕打硬仗,就怕没仗打,早憋着和左良玉较量高低了,听了这话,他拔刀在手,用刀背在额头上拍了两下:“大帅,罗帅,如果让左良玉过去一人一骑,你们砍我的脑袋。” 张献忠与罗汝才整顿人马,快速向回杀去,要去收拾孙传庭。 左良玉的人马看到了,有副将来报:“将军,流贼留下了骑兵,所有的步兵都向回撤了。”左良玉微然一笑:“他们是怕孙传庭救了西安之危,于是回去打孙传庭的人马,哼哼,算他们转弯转得快。” 副将道:“咱们怎么办?” 左良玉瞧了瞧李定国的那几千骑兵,冷笑一声:“怎么办?嘿嘿,轮番吃饭。就这么办。”副将一听有些急了:“将军,那孙大人怎么办?他的那几千人,能敌住这几万反贼么?”左良玉道:“我们现在是鞭长莫及,你没瞧见对面的几千反贼骑兵吗?我们要过去的话,必然是一场血战。对方人数不少,主将也是悍将。打起来损兵折将,还有余力去解救孙传庭吗?” 副将不敢说什么了。 左良玉虽然不读书,可是心机很深,他了解,乱世之中,实力就是立足的根本,一旦自己手下没了兵将,在朝庭眼里,就是无用之人,随时可扔到一边,甚至杀自己的头,来威吓别的将领。因此他绝不冒险,用兵时尽量拣软的打,遇到硬手,能避则避。 乱世中的升官之道,左良玉无师自通。 另外他还有一个心思,觉得孙传庭其人很厉害,此公文武双全,杀起人来一点不比自己手软,而且文章也写得好,在朝庭中的士大夫集团里能吃得开。只要有军功,定会一路升迁,官运亨通,洪承畴不就是榜样吗? 左良玉的野心不小,一个总兵官的职位他哪放在眼里,他想做洪承畴那样的官,管辖数省,封疆大吏。而这一切,必须要有足够的军功才行。 眼下的孙传庭,就是来抢功劳的。只要他冒出头来,朝中一定有人说好话,比自己要有优势。 所以,他决定不救孙传庭,让他自生自灭,最好能战死在西安城下。 至于西安之围,左良玉已经不着急了,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击败张罗联军,可是他眼下人马不足,必须要等到史可法率领的他那两千骑兵赶来之后才行。 左良玉已经暗中吩咐过吴国宝,一旦拿下华阴,立刻星夜赶往西安城,不得有一丝迟误。 只要那两千人马一到,自己五千之众,击溃李定国的三千多人,不成问题,而且趁胜直逼西安,张罗联军只剩下步兵,不值一提。 左良玉因此信心十足,他要手下人马一半警戒,一半休息吃饭,自己则大马金刀地席地而坐,与手下军官们谈笑风生,以示放松。 李定国见左良玉如此做派,气得咬牙切齿,可是他也不敢骤然上前攻击,怕中了左良玉的什么计策,幸好张献忠给他的命令是拖住左良玉,只要左良玉不往西安城去,自己就用不着费心。 于是他也命令手下骑兵轮番休息。 这倒好,两方面卷旗息鼓,对着吃饭,大有比一比饭量酒量的意思。 再说孙传庭,他自从与左良玉分兵之后,促军急进。一刻不停地向西安城下赶。他知道,张罗联军与左良玉一旦交上手,以张献忠和罗汝才的精明狡猾,一定看出自己的意图,到时候肯定会分兵前来围攻自己,一旦自己不能快速地击破西安城下的流贼,自己就有被前后夹击的危险,因此早一步赶到城下,就多一分胜算。 几个月以来的训练,终于在此时显现了效果。 训练的时候,孙传庭命令每一个士兵,每天全副武装,奔跑三十里,落在最后面的一百人,要受鞭刑,因此士兵们拼了命也不愿意落后。几个月下来,几乎每个士兵都成了长跑能手,就算再累,也不掉队。 从落花川到西安城约四十里,他们又绕了路,约有五十里路,这些士兵跑得通身大汗,气喘吁吁,可没有一个落后的,直到看到西安城墙了,还能保持队形。 在离城五里的地方,孙传庭命令稍事休息,自己与女儿一起策马上了高坡,观察一下城下的形势。 此时的西安城东门外,还留着张罗联军的营寨,一片连营,绵延十里,看上去十分壮观,也不知里面还有多少人马。 孙梦蝶有点担心:“父亲,营中所剩的流贼肯定不少。我们硬闯吗?” 孙传庭摇摇手,说道:“下马,换了百姓的衣服,我们离近些去瞧瞧。” 孙梦蝶也是将门虎女,一身是胆,闻听父亲此言,策马到林子里,换下了盔甲,穿上普通百姓的衣服,扮成男子,孙传庭不用换装,只脱了盔甲就行,二人带了两个家仆,拉着马,缓缓向营门走去。 走得近了,孙传庭一边观察,一边侧耳细听,整个营地里有些人声,可是不闻马嘶,而且那些人声远远传来时,好像人数也不多。 孙传庭十分谨慎,怕是诱军之计,仍然继续走近营门,这时由营门转出来两个农民军,一挺手中长枪,喝道:“什么人,站住,再向前来,就开弓放箭了。”孙传庭站住脚,向前一抱拳,笑道:“军爷莫急,莫急,小生乃是张大帅的乡亲,闻听得张大帅在此间驻扎,特意前来一见,叙叙乡亲之情。” 那两个农民军对视一眼,暗自发笑。原来张献忠自造反以来,声威越来越大,手中的钱也越来越多,因此家乡不少人都跑到他这里来打秋风,借几个钱花。张献忠初开始时,还算客气,管吃管喝,给钱给物,可是后来人越来越多,张献忠就恼了,将来的不三不四的人杀了几个,才刹住了这股不正之风。 眼下又有乡亲来打秋风,真个是不知死活,所以军士才笑。 正文 第125章,关中的危局5 可他们也摸不准对方的来头,万一是张大帅的好朋友呢?得罪了也不好,他们看了看,这四个人不像是奸细,说话的那人谈吐与长相,都很斯文,看起来像个秀才,因此就陪笑道:“既然如此,请进吧。” 孙传庭故意问他们:“张大帅在里面吗?” 军士道:“不在,他老人家有事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您可以先进去等。” 孙传庭点头:“好好,我进去等他就是。” 说着他回过头来,向身后的女儿与另两个随丛使个眼色,三个人会意,跟着孙传庭向里走,就在经过两个军士身边时,孙传庭突然站定,右手轻轻一挥,身后的三个人一齐发作。 孙梦蝶从衣服里拔出短刀,用刀柄狠狠砸在一个军士的后脑上,当时这人就晕了,另一个军士挺机灵,另两个随丛刚抓住他,这军士就地一滚,居然从两个随丛手下滚了出去,他站起来就要喊人。 就在他的嘴刚刚张开,还没喊出一个字的时候,孙梦蝶已经一个箭步跳过来,手起一刀,割断了他的脖子。 孙传庭命令:“拖了活的,回去。” 一个随从将打晕的军士横在马上,四个人上马就跑,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孙传庭令人将那军士用水泼醒,快速一审问,知道每个城门只留下了一千人,心中大喜。 此时农民军那边也发现军士被杀,吵嚷起来,孙传庭当机立断,不再犹豫,立时发起攻击。 就在这个时候,孙传庭也不忘记使诈,虽然他的兵力远远多于任何一个门的农民军。他命令自己的军兵脱去明军号衣,打扮成农民军的样子,将队形弄得散一点,前去攻击。 这几千人队形不整,衣服不一,远远瞧去,真像一群打了败仗的乌合之众。 他们刚一接近营门,里面的农民军就发现了,急忙将辕门紧闭,高声喝问:“哪里的人马?”前面的明军按着孙传庭的吩咐,回答道:“罗帅的人马,被左良玉打了伏击,他怕城下有变,先派我们回来了。” 营中的农民军一听这个,放下了弓箭,有的人就要去开门,可是一个农民军将领心细,一直瞧着这些人马,等离得近了,他有点纳闷,怎么这里面没有一个认识的?于是他拦住了开门的人,高声喝问道:“是千总梁大秋带的人吧,梁大秋在哪里,让他出来说话。” 明军回答道:“不是梁大秋,他没回来。” 喊声未落,那农民军将领喝道:“不是我们的人,是官军,放箭!” 原来罗营中的千总根本没有叫梁大秋的。此人诈喊了一句,真的发现了破绽。 农民军纷纷开始放箭,可是一来弓箭手不多,二来孙传庭的人马已经离得太近了,这些人一见对方识破自己,也不多话,用盾牌挡住身子,呐喊着冲了上来,挑开鹿柴,猛撞营门。更多的人则冲到营寨的木墙木栅下,搭起人梯,跳进营中,开始厮杀。 不多时,大营的营门也被攻破了,几千官军一齐杀进寨内。 留守的农民军只有一千来人,而且也没什么防备,总认为大帅带着四万人马去截击左良玉和孙传庭,肯定能将他们击败,万没想到人家绕路过来打自己,一下子就乱了。 孙梦蝶带着人马杀进来,她红着眼睛,爆发头怒火,将心爱的人离自己而去的一腔邪火全发在这些人身上,经常一个人挺着双刀,骑着马冲进人群里,左砍右劈,杀得农民军纷纷闪避。 众人瞧出她是一个将领,于是农民军开始围攻她,孙梦蝶手下的亲兵拼命护着,孙梦蝶的马被刺倒,她跳下来步战,手起刀落,砍翻了几个敌人。他的亲兵又给她拉过一匹马来。 官军越杀越猛,农民军终于支撑不住了,开始弃营奔逃,向别的门跑,想和那里的农民军会合一处抵挡。孙传庭一鼓作气,紧追不舍。 等他们追到北门的时候,孙梦蝶骑在马上,一眼瞧见了两个女子,都骑着马,正带着一队人马向北方冲,乱军中瞧得十分清楚,其中一个正是红娘子。 原来红娘子自从与李岩他们分开之后,独自一个人趁夜绕开官军,赶往西安城,她一路不停,等到了西安城时,发现张献忠与罗汝才已经带着人去迎击左良玉了。红娘子稍稍放了心,急忙赶到自己的营寨,小青正等得心急,因为她听说,李岩与红娘子都被官军抓了,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红娘子一掀帐帘进来了。 小青又惊又喜,一问之下,红娘子说了情由,然后道:“此地不能久留了,官军援军快到了,西安城久攻不下,农民军必被前后夹击,我们留在这里,玉石俱焚之下,断无生理。” 小青点头,她打记事起,就听红娘子的,于是问道:“咱们去哪里啊?”红娘子道:“赶紧收拾,然后悄悄地将人带走,去华阴投奔秦王和李公子。” 二人吩咐下去,营中还留着一百来人,大家悄悄地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开溜。 就在他们刚刚收拾好的时候,从东门传来一阵大乱,不多时有人来报,官军已经杀败了东门的农民军,向北门这里扑来了。 红娘子当机立断,命令立刻撤走。 他们跑出营来的时候,官军已经近在眼前了,红娘子吩咐不可恋战,快速脱离战场。因此他们这一队人马只是拼命向北边跑。 孙梦蝶看到了红娘子,红娘子也看到了她,在马上向孙梦蝶一拱手,算是谢过活命之恩。孙梦蝶向她点点头,也没带着兵去赶她们,而是向北门扑去。 红娘子带着小青,与手下百十来人,终于脱离了战场,他们向东一折,赶奔华阴而去。 孙传庭连杀二门,北门的农民军先是被自己的败兵一冲,已经乱了阵角,而且还不敢放箭,因为官军追得太紧,怕伤了自己人,所以自己的营寨眨眼间就被官军攻破了。 几千官军如同虎狼一般扑进来,将农民军杀得节节后退。 此时早有人禀报给了洪承畴,洪承畴上了北城城头,向下看去,只见农民军大营之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喊杀震天,不少地方还燃起了火头。 史可法也到了,他向洪承畴请战:“大人,请准我带骑兵出城,去夹击一番。”洪承畴摇头:“不可出城,谁知道这是不是反贼的诡计,上次他们用了一次,没得手,再用一次,也是可能的。”史可法道:“那我们就这么看着?” 洪承畴笑了:“至少要等到他们杀到城下,弄清楚是哪一路援军,才可相机而动。”他吩咐,立起自己的大纛旗,让鼓手擂鼓,以壮声威。 城头上一擂鼓,孙传庭当然听到了,他举头望去,只见城头立起了大纛旗,正是洪承畴的,孙传庭心头一热,吩咐女儿:“先引我去城下,见过洪大人,请他派兵马出城相助,咱们里应外合,一举成功。” 孙梦蝶带了一百多人,护着孙传庭向城下冲,此时农民军已经被打得不成阵形,哪里还有余力来堵截他们,因此这一百多人毫不费力地冲到了城下。 孙传庭一马当先来到城濠边,向上看了看,一眼发现了洪承畴,他急忙下马,在城下一跪,高声说道:“洪大人,属下孙传庭救援来迟,死罪死罪。” 他身后的人包括孙梦蝶,也跪了下来。 正文 第126章,关中的危局6 洪承畴向下看了看,果然是孙传庭,他哈哈一笑:“孙大人请起,你来解西安之围,乃是有功之臣,何罪之有。你带来了多少兵马?” 孙传庭道:“五千步军,此时已经杀散了东门的反贼,正在追歼残敌,还请大人派人马出城相助。” 洪承畴点点头:“史将军,你带着骑兵出城吧。” 史可法道:“遵令!” 他跑下城头,点起五百骑兵,大开城门,杀了出来。 孙传庭的步兵本来就十分骁勇,再加上史可法的骑兵,前后夹击之下,农民军终于崩溃了,他们弃刀抛枪,丢盔卸甲,四散奔逃,史可法带着骑兵围着城追赶,不到一个时辰,就将四门的农民军全部赶散。 史可法与孙传庭相见,拱手互道辛苦。 此时已经正午时分,孙传庭指挥人马打扫战场,将农民军抛弃的物资全部拉进城内,数万人马的大营,一时半会儿哪能搬清,他们正在忙活着,突然由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二人登高一瞧,只见几里路之外,黑压压的人群像乌云一样涌来,正是张献忠与罗汝才到了。 原来这两个人带着数万步兵,甩开左良玉,一刻不停要赶往西安城,等快到城下时,碰上了自己的败兵,这些人禀报说,孙传庭已经与洪承畴前后夹击,将剩下的农民军击溃,张献忠冷笑一声:“谁胜谁败,还没分出来呢。” 二人下令人马向前猛冲,趁着官军刚打了胜仗,松懈之时,来个反冲锋。 数万人马刀枪齐举,向城下扑来。 孙传庭一见这几万农民军,心头便是一震,他明白左良玉并没有缠住张献忠,也可能张献忠已经分兵与左良玉厮杀,主力又回到西安城了。 此时已经无暇细想,他急忙与史可法挥军迎战。 可是由于官军都在打扫战场,收集物资,并没有列成战斗队形,仓促迎战之下,有些手忙脚乱。而且这些人刚打过一场,气力不继,因此顶不住农民军的进攻,有点不支之象。 孙传庭也有些着急,再想退入城中,已经来不及了,硬打下去,对方数万人马,势必将自己的五千人分割包围,一口口地吃掉,于是他请史可法带着骑兵冲开一条路,护着步兵缓缓向城中退却。 史可法也知道,眼下只有退入城中,方可保得这些生力军。他上马带着五百骑兵,拼了命向城下冲。可是张献忠与罗汝才也非常机智,命令手下人马,让过史可法的骑兵,专打孙传庭的步兵,只要史可法的骑兵冲过来,就让开一条路,等他们冲过去,立刻将缺口堵塞,不让孙传庭向城下运动。 孙传庭的军兵陷入了包围,一时冲突不开,被死死地困在垓心,史可法带着骑兵来往冲杀,可农民军就是不和他打,见他冲过来,就跑开,等他一走,又围过来,一力死攻孙传庭。 眼看着自己的军兵一个个倒下,被农民军乱枪刺杀,孙传庭的眼睛都红了,他拔出宝剑,要亲自上阵,孙梦蝶派四个亲兵死死地围住他,不让他走动一步,孙传庭高声大骂,这四个亲兵铁了心,任你打骂,就是不退开。 城下的一切,洪承畴都看在眼里,他也拼了,城中只剩下三千人,他命一名副将带着二千人出城,务必要把孙传庭他们接进城来。 副将带着两千人,冲出城来,向阵中杀去,孙传庭也瞧见了,他命令人马不顾一切地向城下运动,以图和援军会合。 张献忠与罗汝才见城中出来援军,十分兴奋,他们知道城中的官军已经不多了,此时再派出几千人出来,城中怕是要空了,二人一商议,留三万人围攻城外的官军,另外派一万人前去攻城,双管齐下。 他们的反应算是很快了,这一招也确实厉害,洪承畴看着农民军分兵向城墙扑来,心中也暗暗佩服,他命令城中壮丁上城,与仅剩的一千官军并肩作战,拼力死战,不放一个反贼上城。 城里城外,杀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血花飞溅,西安城已经成了一个大大的修罗场,死尸遍地,血流成河,所有人都拼出了老命,不少人身上受了伤,却咬着牙不肯退下去包扎,像受了伤的猛兽,喑呜着,咆哮着,用仅剩的尖牙利爪,撕咬着对手身上的肉。 城头的有些没打过仗的壮丁见了这副场景,吓得腿都软了。 到底是农民军人数众多,五倍于官军,又是在城外的原野中,官军没有坚城厚墙做为屏障,因此农民军逐渐占了上风,孙传庭的人马已经损失了三分之一,洪承畴派出来的那两千人,也死了五七百。 张献忠与罗汝才瞧得真清楚,二人哈哈大笑,他们都明白,只要将城下的官军歼灭,西安城中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守军,城池就唾手可得了。 攻下西安城,杀死洪承畴,他们将威震天下,整个陕西,也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张献忠命令手下号角手:“吹号,擂鼓,全部人马开始总攻。” 那些号角手们刚要吹响手中的号角,可是突然听到不远处的高坡上传来一阵独特的号角声,响彻云霄。 众人侧头看去,只见远处的坡地上不知何时冒出了一股人马,都是骑兵,一个个盔明甲亮,杀气腾腾,跨下的战马也很神骏,虽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如同一张拉满了的弓,随时准备射出致命的箭。 张献忠与罗汝才对视一眼,心头都是大惊。 如此威武雄壮,不可一世的军马,只能是一支部队,关宁铁骑。 曹文诏终于来了。 此时的曹文诏也是满头冒火,他带着部队日夜不停地赶奔西安,路上碰到了张献忠派去的截击人马,这些人马也不与他正面交战,只是不停地骚扰他,远远地放几箭就跑,你去追他,早逃得远了,等你上了大路继续走,他们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继续放箭,就像人身上的跳蚤,知道在咬你,就是捉不到。 最后曹文诏也火了,命令部队,不再管这些骚扰人马,火速赶路,任他们放箭,就是不打。 这下子那些骚扰的人也没有脾气,人家拼着中你几箭,也要赶路,他们又能如何,领头的农民军将领怕完不成任务,被张献忠处罚,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拦截,却被曹文诏一个反冲锋,斩于马下。 杀了领头的,其余人马一哄而散,曹文诏加紧赶路,终于在这天正午时分,来到了西安城下。 曹文诏老远就听到城下的震天杀声,知道自己来得正是时候,他策马上了高坡,向下一瞧,远处的情形,连他都有点眼晕。 这是几拨人马在厮杀啊? 只见城下无边无际的农民军,约莫有四五万人,围着两拨官军在打,一拨约莫四五千人,另一拨少点,只有一千多,双方杀得难解难分,另外还有几百官军骑兵队,来往冲突,看样子想将被困的官军救出去,可是始终无法得手。 曹文诏脸上泛起冷笑,他看清楚了,战场外面有一千多人,簇拥着两个人,这二人的身后立着大旗,一个写着张字,一个写着罗字。 不用问,这二人就是张献忠与罗汝才。 曹文诏最喜欢用的战法,就是擒贼擒王,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于是他命令,吹号,攻击。 号角声吹起来,十里相闻,使得战场中正在厮杀的人们纷纷扭头看去。 曹文诏就在这激昂沉雄的号角声中,开始了自己的冲锋,他一马当先,手执铁矛,催马向前,起初是小跑,马的速度并不快,后来逐渐加速,越来越快。 他开始突击的方向并不是张罗二人,而是冲向战团,身后三千关宁铁骑紧随着曹文诏,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正文 第127章,关中的危局7 外围的农民军开始有些慌乱了,在将领的组织下,他们长矛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开始组成战阵,准备迎敌。 弓箭手已经拉满了弓,就等着曹文诏进入射程。 可是曹文诏接下来的动作,令所有农民军都大吃一惊。 他根本没有杀进战场,就当离着战场一箭之地时,曹文诏猛然一拨马头,冲着张罗二人冲了过去,他身后的三千人马仿佛与他心灵相通,跑出一个弧形,一丝不乱,跟着曹文诏直扑张罗二人。 张献忠与罗汝才这才明白,曹文诏的目标就是自己,此时关宁铁骑的战马已经提到了最高速,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快得令人咋舌。农民军又没有骑兵,只是将领们有马,因此曹文诏这一次冲锋,起到了石破天惊的效果。 农民军立时乱了。张罗二人指挥着身边的人上前迎敌,却哪里挡得住洪水一般涌来的关宁铁骑,他们再想调战阵中的长矛手,也已经来不及了。 关宁铁骑手上都有三眼神铳,冲到农民军眼前时,突然拔枪就射,枪声大作,硝烟弥漫之下,约莫上百个农民军倒了下去,而关宁铁骑的铁蹄就踏着众人的脑袋,向张罗二人猛扑。 上千人的卫队,转眼间就被冲得七零八落,曹文诏纵马狂奔,已经快冲到张罗二人眼前了。 看着关宁铁骑雷霆万钧般的气势,张献忠与罗汝才知道,再不逃,就没命了。 幸好他们两个人都有马,当下由亲兵护着,向战场逃去。自己的数万人马都在那里,逃进人群中就安全了。 曹文诏紧紧追赶,张罗二人刚刚跑进自己的人中间,关宁铁骑随后也到了,长矛手们开始组成战阵,想要挡住关宁铁骑,但是三眼神铳的威力实在太大,方才发射了一枪之后,还能射两枪,因此这些长矛手刚挺起长矛,就被十几步外的关宁铁骑一轮齐射,打开一个缺口。 曹文诏领着手下的三千人马,就从这个缺口里灌了进去。 没有人能挡得住关宁铁骑,曹文诏手执长矛,左右冲突,手杀数十人,他手下的人有的舞起马刀,有的来不及拔刀,就用三眼神铳当铁棒,抡起来猛砸,那些农民军倒足了大霉,不是被马刀砍死,就是被铁棒砸得脑盖碎裂,**迸流。 三千关宁铁骑如同天河狂泄一般,所到之处,死尸一片。 被围的官军一瞧来了援军,立时精神大振,狂吼乱叫着,开始反击,史可法的骑兵也不再解救被围的官军,而是猛烈突击,摧毁农民军的阵形。 张献忠与罗汝才看到这般情形,知道大势已去,曹文诏来得太是时候,如果他再晚来半天,自己的人马就可以攻下西安了。此时二人一商议,决定分头逃走。 于是二人各自带了几千人,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狂奔而去。张献忠逃走的时候,还不忘记派人骑马去告知李定国,到北方去找他。 这样一来,农民军终于崩溃了。 数万人在战阵中,开始疯狂逃窜,你拥我挤,互相踩踏,开始四散奔逃,而官军则来了精神,打落水狗的本事谁都有,骑兵与步兵一齐追杀,农民军成片地倒下。 洪承畴看得清楚,亲自率领城中剩下的官军也冲了出来,数千官军追杀四万农民军,城下变成了屠宰场。 这场西安城大战,以官军的完胜结束,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这还不算完。 张献忠与罗汝才付出了三万多人的代价,只领着数千人逃出了战场,势力大损。而官军那边的伤亡也不小,孙传庭的五千人马,只剩了两千人,洪承畴城中六千守兵,也只剩了不到两千人。 关宁铁骑损失不大,可斩杀的农民军足有几千人,威震敌胆。到底是大明朝最精锐的部队,到哪里都是威风八面。 曹文诏不想让张献忠与罗汝才就这么轻易逃走,他向洪承畴请令,一刻不停地追杀。洪承畴对于罗汝才不怎么重视,认为这个人贪图享受,成不了大器,而张献忠为人阴狠残忍,有些拢络人的手段,相比罗汝才,威胁要大得多,于是他命令曹文诏,追歼张献忠,至于罗汝才,且不要去管他。 说是不要管,其实也是无力追赶。除了曹文诏的关宁铁骑之外,其余的人马都已经伤亡惨重,不可能追击了。 曹文诏越杀越勇,他向洪承畴告辞,带着人马追杀张献忠去了。 败讯传到了李定国那里,李定国十分镇定,他命令人马缓缓而退,自己亲自殿后,左良玉一时没明白怎么回事,怕是诱军之计,没有立即追杀,因此李定国率领着三千骑兵,脱离了战场,向北去找张献忠。 左良玉见李定国走了,自己也命令全军开拔,向西安城进发。 来到城下时,已经快黄昏了,此时城外的战场已经平静下来,战斗已经结束,此时官军正在清理战场,将物资都运进城内,左良玉见过洪承畴,说了自己力敌张献忠数千骑兵的事,洪承畴夸奖有加,十分高兴。 此时,明朝最能打的几个人,都参与了这场大战,洪承畴,孙传庭,曹文诏,左良玉,史可法,人才济济,猛将如云,大家兴高采烈,欢欣鼓舞地清点着战利品。洪承畴命人先回城去,在府中大排筵宴,准备为诸将庆功。 这一次,连洪承畴也大意了,他觉得张罗二人已经远遁,再不敢前来骚扰,眼下陕西的敌人,就只剩下了华阴的秦军,而左良玉埋伏下的二千人马,足以攻破华阴城。 至于秦军派来的四千骑兵,人数不多,绝不可能形成威胁,再者他们就算要来,也得天亮之后。 然而就在这时,子义与李敢率领的四千秦军骑兵,已经来到西安城外了。 按洪承畴的估计,秦军应该在左良玉之后,而且为了避免被左良玉发现,秦军必然会远隔十里或更远,因此左良玉到了,秦军至少还应该在十里外,这段时间,足可以让自己的人马退进城中了。 但是子义也不是一勇之夫,秦军的狡诈与狠辣,已经深深印在每一个军官脑海里,打仗的时候绝不按步就班,出奇致胜才是真理。 早在曹文诏来的时候,子义就带着四千秦军赶到了,他们是绕路过来的,路上没与左良玉照面,李定国与左良玉对峙的时候,子义早就带人马绕了过去,直扑西安城。 子义与李敢带着人马先到了南城,埋伏好人马之后,他们在远处瞧着东城和北城那边的战场,曹文诏带着关宁铁骑冲进来,他们看得清清楚楚,子义按兵不动,一直等到曹文诏带着人马向北方追下去,瞧不见影了,这才吩咐四千秦军骑兵缓缓向前,悄悄从南面向战场上包抄过去。 这四千秦军,不擂鼓,不吹号,不呐喊,全军除了马蹄声响之外,没有任何声音,就如同一条在水中游向猎物的蛇,吐着毒信,红着眼睛,却没有一丝响动。 就当他们冲到离战场三四百步时,才被官军们发现,这些官军开始时还有些发愣,以为是曹文诏的人马回来了,也没在意,但是转眼间秦军已经逼近到二百步之内了,才有人看出不对劲。 这些骑兵没有盔甲,不穿明军号衣,不是官军。 急忙有人去禀报洪承畴。 正文 第128章,关中的危局8 此时洪承畴正与几位将领坐在张献忠的大帐内,一听有骑兵扑上来,洪承畴心头一惊,他已经想到了,莫非是秦军提前到了?他跑出帐外,骑上战马向四下里一瞧,果然有几千骑兵压了过来,已经在一百步之外了。 洪承畴一眼就看出来,对方在冲锋,战马的速度就要达到极限了,他急忙大声喝令:“吹号,上马,迎敌……” 官军们纷纷扔下手中正在清点的物资,拔出兵器,有马的上马,没马的结阵,准备迎敌。 可是战场上太乱了,到处是死尸死马,破车烂帐篷,这些官军又站得很分散,因此一时集结不起来。左良玉的人马倒都是骑兵,可是也分得很散,形不成突击阵形。 此时子义一声令下,秦军人马开始呐喊,扬起了马刀,有弓箭的开始向官军放箭。 秦军的装备虽然比不上关宁铁骑,但是战斗力却丝毫不差,这次冲锋又沾了突袭的光,因此没遇到什么挡抗,就冲进了官军阵中。 这一次突击与曹文诏的那一次差不多,一下子就将官军冲得七零八落,不成阵形,子义等人马突进来之后,令李敢与另一个都尉分别率领一千骑兵,左右分击,务必要将官军分而歼之。 秦军兵分三路,如同三条激流,冲得官军不知所措。 左良玉红了眼睛,命令手下骑兵集结起来,向秦军中央突击,务必要将秦军截成两段,他亲自带着头冲锋,子义看出他的意图,见左良玉的骑兵不多,于是命令一个都尉带上五百骑兵,迎头截击左良玉。 这时已经黄昏,皓月东升,战场上可一点都不暗,因为已经有无数帐篷被点燃了,如同冲天大蜡,照得四下里一片通明。 秦军几路骑兵就在官军阵营里横冲直撞,杀得官军渐渐支撑不住了。 因为这些官军刚刚打过一场,那场战斗已经耗费了他们大部分的力气,此时人没吃马没喂,紧接着又投入下一场厮杀,确实有点难为这些人。除了左良玉的骑兵还可以抵挡一阵,剩下的步兵已经死伤惨重。 孙传庭瞧着战场上的形势,急忙找到洪承畴:“大人,我军不可再战了,必须赶紧回城去固守。”洪承畴又何尝不想这样,但是子义已经将回城的路封堵了,官军的步兵冲不过去。 洪承畴眼珠转了转:“命令左良玉回来,带着他的骑兵在前面,步兵紧随其后,一步步向城中前进。无论付出何等代价,也要回到城里去。” 史可法带着几个骑兵,冲开一条路,来到左良玉马前,将洪承畴的命令一讲,左良玉也拼了命,立时下令所有手下集合,掩护大队步兵,向城内运动。 子义看了,冷笑一声,他命令李敢带着一千骑兵,抄到官军的后面,那里没有骑兵,只有步兵,他自己则带领三千骑兵,迎头截住。 上万人马在城下混战成一团,火光映照之下,喷溅出的血都成了紫黑色,显出一股诡异的凄艳来。 李敢带着一千骑兵,从后面凶猛地杀过来,官军的后面是孙传庭的人马,他负责殿后,勉强还保持着阵形,孙梦蝶骑在马上,手握着双刀,看着李敢一马当先地冲过来,不由得咬碎银牙,叫了一声:“反贼休得张狂。” 她迎上前去,挥刀就砍,李敢举刀相迎,他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明军军官,二人打了几招,李敢皱起了眉头,暗想两军阵上,血污遍地,哪里来的香气?好像还是脂粉香。 再仔细一瞧,与自己打斗的那员明军小将,活脱脱一个美人胎子。他见过红娘子女扮男装,此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员女将。 想到这里,李敢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女孩子,能在自己马前走上好几个回合,这让自己的脸往哪儿搁? 想到此他大喝一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身子却卖了个破绽,让孙梦蝶一刀砍进怀里来,他丢下自己的刀,卟卟两声,一手一个,将孙梦蝶的双腕抓住。 孙梦蝶吃了一惊,用力一挣,想要挣脱李敢的双手,可她那点力气,怎禁得李敢神力。这一挣没动分毫,李敢双手一较劲,孙梦蝶的刀就拿不稳了,只觉得两个腕子都快被捏断了。 当当两声,双刀落地,李敢叫了一声:“不要挣扎……” 向怀里轻轻一带,竟将孙梦蝶的身子轻轻提了起来,向马脖子下一按,松开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后颈:“你敢动一动,老子就掐断你的脖子。” 孙梦蝶是个宁死不屈的脾气,骂道:“反贼滚开,你敢动我……” 李敢还真没想杀她,因为杀一个女孩子,不是好汉所为,于是他立起手掌,轻轻切在孙梦蝶后脑上。 这下子打得不轻不重,孙梦蝶就觉得头脑中一阵轰鸣,立时晕了过去。 李敢就这样将她横担在马上,抓了个活的。 孙传庭见了,五内俱焚,红着眼睛,挥舞宝剑冲上来,他的亲兵也看到,小姐被人家抓去,也都气炸了,不要命地向上扑,想要夺回孙梦蝶。 但是李敢手下的骑兵已经冲上来,截住他们,李敢命令这一千骑兵凶猛穿插,孙传庭的人再厉害,也挡不住秦军,一时间血流成河。 前面的左良玉被子义带着三千骑兵牢牢堵住,冲突不开,也急得要吐血,眼见后面的秦军斩杀官军步兵,如同风卷残云一般,就知道不妙,再打下去,非但步兵会全军覆灭,自己的骑兵也讨不到便宜,说不定还要被聚歼在此。 他纵马而回,来到洪承畴面前,叫道:“大人,事态不妙,我们进不去城了。” 洪承畴道:“左将军之见如何?”左良玉道:“眼下,只有弃了西安城,且战且退,我当力保大人,冲出重围,再整旗鼓,夺回西安。” 史可法叫道:“不可,纵使我等死在战场上,也绝不能放弃西安。” 洪承畴道:“孙大人之见如何?”孙传庭带着人连冲了三次,想要夺回孙梦蝶,都没成功,反而被杀死了数十人,此时听到洪承畴问他,孙传庭道:“万全之计,只有放弃西安,先脱离这块险地,日后再行恢复。” 这话他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他非常清楚撤兵是什么后果,那就意味着孙梦蝶将会落入敌手,再也夺不回来了。夺不回来还是小事,女儿一个天仙般的姑娘,一旦落入敌手,那后果实在不敢想象。 可是为了大局,他必须提出这个意见,必须保得洪承畴不死。 洪承畴还在犹豫:“放弃西安,尤为可惜,更何况西安一失,关中难保。整个陕西也难以保全了。” 孙传庭道:“这股反贼人不多,我看不会久占城池,他们抢掠一番后,可能会自动撤出的。”左良玉点头:“孙大人说得是,反贼志在金帛,绝不会死守一城,让咱们围着打的。” 洪承畴放眼看去,官军死伤越来越重,再不走,用不了半个时辰,所有的步兵就会全军覆没,因此他只得下令:“左将军负责殿后,史将军领骑兵在前,向东退却。” 此令一下,官军后阵变前阵,开始向东冲杀。 李敢的骑兵本来不多,与史可法的骑兵杀在一起后,没有能力再堵截大队步兵,因此那些步兵拥着洪承畴与孙传庭,冲了过去。 孙传庭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在找自己的女儿,可是千军万马之中,又哪里能看得见! 子义一见官军开始退却,也没打算死追,他知道,对方虽然败走,但是人数比自己的秦军要多,而且骑兵也不少,一旦追急了,这么大队的官军回头拼命,一时也难以歼灭,幸好他们是向东退却,看来已经是弃了西安城,眼下占领西安是重中之重,因此他命令全军收缩,让官军逃走,然后向城下集结。 正文 第129章,关中的危局9 李敢与史可法打了一阵,史可法见洪承畴等人已经脱离战场,左良玉也过去了,这才弃了李敢,率领剩下的二百余名骑兵,追赶大队人马去了。 李敢还想追,却听到子义的命令,于是率领着自己手下的人马,向城下而来。 此时西安城中没有了洪承畴,而且几乎没有了官军,军中最大的官,只是一个百长,这人一见洪承畴逃走,城下黑压压的来了数千反贼,早吓得哆哆嗦嗦,不知所措了。 子义派人向城头高喊:“洪承畴已经逃了,城中已无守兵,你们赶紧开城投降,不然的话,我秦军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那位百长还想硬充好汉,从垛口中探出身子,向城下骂道:“反贼听了,我城中尚有一万人马,你们……” 话未说完,只听嗖的一声,从城下射来一箭,由那百长的咽喉直钉进去,将他钉翻在地。 这一箭正是李敢射的。 城头的人立时一阵大乱,这名百长一死,更没有主心骨了,只剩下一些壮丁,吓得一哄而散。 一旦没有了军队,城中百姓再多,也是一盘散沙。这些壮丁逃下城去之后,回到家里,急忙收拾细软之物,想要出城逃走。 这样一来,一传十十传百,整个西安城中都知道了,洪总督已经弃城而走,西安城已是空城一座,再不逃,反贼杀进城来,鸡犬不留。 于是整个西安城乱了起来,富户们急忙收拾珠宝,能拿走的尽可能拿走,开了西门和南门,一涌而出。 子义知道了,派李敢前去堵截,李敢带了一千骑兵来到南门,将一些人堵住了,李敢派人喊话,说秦军乃是仁义之师,陕西父老,都是我之子民,一个不杀,劝他们都返回城去。 这些人一见秦军箭上弦,刀出鞘,知道再跑也跑不掉了,只好哭丧着脸,乖乖回到城内。 李敢派人开了东门,将子义接进城中,子义吩咐贴出告示去安民,让大家不要害怕,秦军都是陕西人,绝不杀害乡亲。 他一面派人安民,一面吩咐四门紧闭,严加看守,以防官军回来偷袭。 秦军占了西安城,军心大振,此时的咸阳在战略地位和经济地位上,已经远远不如西安,因此占据西安,就等于秦军夺回了国都一般,每一个秦军都倍受鼓舞。 现在就等着秦王,来君临天下了。 子义安顿下之后,立刻派人去华阴城,报知范雎。可他哪里知道,现在的华阴城,已是不是他来时的样子了。 自从那天晚上子义带着四千秦军出城之后,左良玉手下的悍将吴国宝就得到了消息,他点齐手下的两千骑兵,又挨了半夜,觉得那四千秦军主力已经走远了,这才从潼关出发,来攻华阴。 他令人带上云梯,以备爬城之用,其实他已经盘算好了,最好出其不意,夺了城门,然后骑兵进城一阵冲杀,解决战斗。 等接近华阴城时,天已经亮了,吴国宝命令手下二三十名官军,下了马,脱去官军号衣,换上老百姓的衣服,身藏利刀,分成几队,前后相隔十几步远,有的背着包袱,里面胡乱装些衣服,假扮成难民,前去偷城。 此时华阴城已经开了城门,陆续有老百姓进城出城,吴国宝他们接近的是东城,这二三十名官军扮成百姓,向城门而来,为首的是个总旗,他一边走一边观察,人见东城城门两边站着七八个秦军士兵,因为华阴地界上并无战事,左良玉留兵在潼关的事没有人知道,秦军方面也不知道,因此这些兵都有些懒散,没什么防备。 那总旗见了,心头暗喜。 等到了城门,秦军的一个什长见了他们,微微一愣,因为没见过这么多生人,便问了一句:“你们是干什么的?” 那总旗回答道:“我们是河南来的,家乡被流贼烧了,来陕西讨口饭吃。” 那什长皱皱眉头:“来陕西讨饭吃,你们不知道,陕西也在闹流贼吗?”总旗点头:“我们听说了,打算留下来看看,不行的话,再回去。”什长向他身后瞧了瞧,都是二十多岁的精壮汉子,有点起疑心:“怎么只有男人,没有女人和孩子?” 总旗继续向前凑:“女人和孩子都留在潼关呢,让我们先来,给大人送个见面礼,然后好进城。”什长问道:“什么见面礼?”总旗已经走到他身前,冷不防从背后拔出短刀:“就是这个……” 随着话音,他从下向上,猛地一刀,搠在什长小肚子上,然后向上一挑。 那名什长的小肚子被挑开了,疼得他一声惨叫,倒地毙命。此时总旗身后的官军一齐冲上来,拔出暗藏的兵器,开始围攻城门守兵。 城门内外一时大乱,百姓们扔了担子挑筐,四下奔逃,那七八个守门的秦军开始没反应过来,已经被砍翻了几个,余下的人急忙抄起家伙,与官军打在一起。 这里一乱,吴国宝早看到了,他吩咐手下骑兵,全力冲锋,一定要赶在秦军关闭城门前,冲进城里。 城墙上的秦军发现有人夺门,同时也看到城外的官军骑兵正向城内冲锋,立时急了,赶紧跑下城墙来,想杀退夺门的官军,关闭城门,但是城门处太乱了,百姓们乱挤乱跑,堵塞了去路,令这些增援的秦军无法快速到达城门。 那总旗已经带着自己手下二三十人控制了城门,七八个秦军都被杀死在城下。 等到城墙上的秦军好容易排开人群,冲近城门的时候,吴国宝带领的骑兵已经快要冲过来了。 那夺门的总旗一见胜利在望,大叫一声,带着手下死死地守在城门洞里,与秦军厮杀起来,任凭你来多少人,死也不退。 秦军人多,终于将这二三十人杀伤了大半,可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来不及关闭城门了,因为吴国宝已经冲了进来。 两千官军骑马挥刀,杀进城中,立时将城门的秦军赶散了。 吴国宝在没进城的时候就吩咐过了,一进华阴,立刻分兵两路,他带五百人直奔县衙,另一员偏将带一千五百人,去军营驻地,剿灭城中剩余的秦军。 据探子讲,城中还剩下不到一千秦军,他的一千五百骑兵,足够应付的了。 吴国宝带着五百骑兵,如一股旋风般刮上大街,此时城中的买卖铺户正在开门迎业,谁也想不到官军会来得这么快,吓得不及收摊子,急忙向家中躲藏,一时间街上大乱,无数小贩的摊位被踢飞冲垮。 此时范雎已经得到了禀报,他大吃一惊,立刻明白中了洪承畴的调虎离山之计,自己派主力人马去西安拣便宜,人家也埋伏下了人马偷袭华阴,这下子便宜尚不知道有没有捞到,自己的华阴城先被攻破了。 雎急忙下令撤退,有部下给他拉来马匹,他跳上马背,问手下人:“官军来了多少?”有人回答:“至少有两千人,全是骑兵,已经杀进城中,快到县衙了。” 最后的话已经不用说了,因为喊杀声与马蹄声已经传来,就在两条街外。 范雎急忙派人去城中集结人马,让他们弃了华阴,前去西安,投奔子义的大队人马。他心里清楚,华阴城保不住了,眼下不管西安城夺不夺得下来,都得去那里会合。 传令的人走了,范雎带着几十个秦军直奔西城而逃,跑了一段路,他猛地想起什么来,看了看路径,向边上一折,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正文 第130章,关中的危局10 一个秦军叫道:“范相,那不是出城的路。”范雎道:“我知道,有个人我一定要带着。” 原来他想起了倩娘,绝不能把她留在城里,她的父亲老神仙跟着大队人马去了西安,只有她一个在家,范雎到了家门口,吩咐手下秦军,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进屋去拉了倩娘就跑。 倩娘被一个秦军扶上马背,向城外跑下去,一边跑,一边才听说官军杀进城了,她十分感谢范雎,要不是人家想着她,自己要被陷在城中了。 一行人马出了西门,跑出几里路,范雎叫停下来,等等后面的人马。 不一会儿,陆续有秦军跑出城来,这些人得了范雎之令,也不恋战,分散逃走,这样一来,官军也没什么办法,在城中巷陌之间,又不敢分兵,怕中埋伏,于是赶杀了一阵之后,也就没死追。 范雎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出城的秦军有四五百人了,其余还有二三百人,怕是出不来了,范雎也怕官军骑兵追上来,只好下令向西安进发。 四五百人的队伍,走小路走不开,范雎命令直取大道,加紧赶路,这样一来,就和秦王他们错开了,没有碰在一起。 吴国宝毫不费力地占了县衙,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华阴城都落入他的手中,城中的秦军被杀死了一二百人,其他人逃出城去,不知所踪,吴国宝也没派人追赶,他眼下的任务是占住了华阴城,不使之再落回到秦军手上。 吴国宝是左良玉手下悍将,而左良玉的军纪一向不好,于是华阴城的老百姓们就倒了霉,秦军占据华阴城时,从不抢掠,甚至很少私入民宅,因此挺得人心,市面上都很安稳,可是吴国宝来了之后,俗话说官不如匪,这些官军进城之后,开始大肆抢掠,有的公然闯进民宅抢劫,只要有人敢说个不字,立时举刀就杀,杀人之后割下人头,以敌军之头的名义冒功,如此一来,华阴城中人人自危,任凭官军抢夺,哪还敢有人开口。 抢劫还不算,官军们见了有姿色的女子,不由分说,按倒就强奸,一时间整个华阴城中哭声四起,惨叫加夹着狞笑淫笑,令人不忍听闻。 十几个官军沿街抢劫,来到了吴家老店,踢门进去之后,正看到吴心蓝。 如此一个美人,官军们岂可放过,阴笑着上前围住,开始动手动脚。吴心蓝也不反抗,反而笑嘻嘻地将他们引到后宅,官军们大喜,争先恐后地进了后院,放下兵器刚想扑上来,不料院子里冲出七八个汉子,手里都握着钢刀,围住这些人就打,吴心蓝也不闲着,从袖子里扯出短剑,与官军杀在一处。 这些官军一来大意,二来兵器已经扔下,再想拾起来已经不可能,只得赤手空拳和人家打,却哪里能敌得过,这些人个个精通武艺,刀法熟练,没几个回合,就将十几个官军全部杀在院子里。 吴心蓝将短剑从最后一个官军胸前抽出来,骂了一句,然后看看众弟兄:“城里不能呆了,细软都收拾好了吗?”一个汉子道:“掌柜的,都收拾好了。你说去哪里,我们都跟着。” 吴心蓝想也不想:“咱们去找白起,前几日我听有客人说,他在眉县一带,拉起了几千人的杆子。” 一个汉子皱眉道:“眼下城里都是官军,我们怎么出城啊?” 吴心蓝指指地上的尸体:“那还不容易,把衣服都换过了。”众人恍然大悟,纷纷换上官军的号衣,来到街上一瞧,店前还有十几匹马拴在那里,正是被杀死的那伙官军的,众人大喜,纷纷上马,直奔西门而来。 此时街上已经乱成一团,众官军都忙着抢劫财物,奸污妇女,哪还有心思管别的,因此吴心蓝一伙人顺利地出了西门。 上了官道之后,吴心蓝等人怕出意外,绕行小道,奔眉县而去。正好和秦王三人走个对头。 再说秦王,带着王翦与李岩,已经接近了华阴城,宿过一夜之后,继续赶路,他们并不知道华阴城已经落入官军手中,还在急急催马而进。 离华阴城约莫十里了,三个人正走着,王翦突然停了马,不但他停了马,也阻止了秦王与李岩。秦王一愣:“王将军,为何停下?” 王翦没有回答,跳下马来,伏在地上听了听,脸色一变:“大王,前面有人马过来。”秦王道:“约有多少人?”王翦道:“听上去,不到十匹马,也就七八个人吧。” 秦王看了看四周,不远处有个土坡,上面长着些干枯的灌木,他带着王翦与李岩,打马到了土坡背后,隐藏在灌木后面瞧着。 此时吴心蓝带着人过来了,由于他们都是官军打扮,秦王等人没有露头,一直等他们过去,三个人这才商议起来。 李岩皱眉道:“华阴方向,哪来的官军?” 王翦道:“近来也没听到华阴有战事啊?”秦王一摆手:“先不管它,去华阴看看再说,大家小心,不要暴露身份。” 三个人纵马转道,上了官道,而此时官道上已经开始有难民跑出来了。 李岩截住一个中年人,问道:“大叔,你们是华阴人吗?”那人点头,李岩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华阴城出事了吗?” 中年人回答:“后生,你们要去华阴的话,赶紧回去吧,华阴被官军夺了,眼下正挨家挨户地查反贼呢,唉,这帮混帐王八蛋,哪是查反贼,分明是抢劫……” 李岩道:“华阴城不是秦军占着吗?秦军人呢?” 中年人摇头道:“那些秦人是好人,可是他们都被杀死了,好几百人呢,人头都砍下来,挂在街口上。” 李岩道:“秦军的头儿呢?也死了?” 中年人没回答,身后有个汉子道:“听说没死,跑出城去了。唉,我们也不清楚,这兵荒马乱的,保命要紧……” 秦王三人听了,怅然若失。 等这群难民过去之后,三个人离了官道,在林子里歇马,李岩道:“如今华阴已失,我们再无去处了。” 王翦道:“也不尽然,按李公子所说,华阴的秦军应该有数千人吧。”李岩点头:“我离开的时候,约莫有三四千人。”王翦道:“几千秦军,不可能这么快就被官军杀败的,更何况还有城池,因此我认为,秦军主力,一定不在城中。” 李岩想了想,点头:“王将军说得对,范相曾经说过,要给张罗联军做为后殿,会不会主力人马出城,奔西安去参加会战了?” 秦王沉声道:“这个想法是对的。范雎我不知道,子义打仗却是个好手,带着主力人马赶去西安,捞点好处,是很有可能的。” 王翦道:“大王,眼下我们怎么办?” 秦王斩钉截铁地道:“去西安。” 三个人立刻拨转马头向回走。这个时候,西安城已经被秦军夺占了,洪承畴与左良玉等人也正朝着这个方向来,只是他们不知道。 走出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秦王他们歇息了一下,草草地吃了些干粮,又打马上路,可是走着走着,就见远处的林子里飞起一片片麻雀。 林鸟惊飞,必有大队人马经过。 这次用不着王翦提醒,三个人一齐拉马,离了大路,远远地躲在一边瞧着。 不多时,洪承畴与左良玉的败军过来了,骑兵在前,走得不紧不慢,前方派有斥候,打探动静,洪承畴与史可法,左良玉走在人马中间,洪承畴脸上看不出多少沮丧,只是面如深潭之水,静得可怕。 左良玉已经得到吴国宝的书信,知道华阴已经夺下,眼下虽失了西安,可是捣毁了秦军的老巢,也算一功,于是他向洪承畴禀报了。 正文 第131章,关中的危局11 洪承畴却是另一番心思,这次失守西安,他罪责非轻,于是他已经写好奏折,派人送去京城,向崇祯请罪。明里是请罪,实际上他也知道,陕西的局面,唯有他能镇得住,况且西安城失守,只是一时大意,夺回来也不是难事。甚至有可能都用不着去夺,秦军人马很少,自己就会放弃西安城。 眼下他所想的,是如何尽快重振声威,更多的拉拢些人马,曹文诏的关宁铁骑去追杀张献忠,一时回不来,就算回来了,那些骑兵攻城也用不上。左良玉的人马也是骑兵居多,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孙传庭的人马。 他已经看到,孙传庭手下这群兵十分凶悍,极为顽强,战斗力相当可怕,只要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劲旅,只是这群人刚刚打了败仗,士气如何还不知道,就看孙传庭的本事了。 幸好他指派左良玉留下的人马,已经占了华阴,使自己有了挽回面子的机会。他已经想好了,这次就去华阴,在那里整顿人马,训练新军,用不了一个月,他又能拥有一支精兵。 想要达成想法,并不困难,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眼下洪承畴手下却是良将如云,苦无兵卒。无论是左良玉,史可法,还是孙传庭,都是千里挑一的良将,只要能招来兵,翻身雪耻之日,就在眼前。 因此洪承畴的心情,倒不那么沉重。 真正心里不好受的,是孙传庭。 孙梦蝶失陷于敌手,会遭受如何的**,他想都不敢想,这两天以来,他一直是心情极坏,眼睛时时冒着凶光,使得他的亲兵都不敢和他说一句话,生怕惹得他生气,招来一顿鞭子。 孙传庭带着人马走在骑兵的后面,由于心情低落,无心赶路,孙传庭也脱离了大队,带着十几个亲兵,骑着马走在最后面,离开大队人马约有二三里路。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前面有马蹄声,孙传庭一愣,暗想难道总督大人有事,派人来请我? 想着,只见前面出现了三匹马,向自己迎面跑过来。 来的正是秦王他们。 三个人等着洪承畴的骑兵过去,又等了一阵子,步兵也过完了,三人这才上了官道,满以为后面再没有人马了,没想到孙传庭这十几个人走得慢,双方正好撞上。 秦王一眼就瞧见了孙传庭,心头大惊,暗想要糟,此人怎么会在这里? 此时再想回头已经不行了,况且自己的后面就是大队官军,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闯过孙传庭这一关。秦王吩咐王翦与李岩,低着头,将毡帽压在眉毛上,只求孙传庭认不出自己。 三个人越来越接近孙传庭了,偷眼观瞧,孙传庭一直低着头,没有抬头看任何人,秦王心里十分庆幸,只求加鞭从他身边跃过。躲过这一劫。 就当三个人离孙传庭尚有几丈远时,孙传庭抬起头来瞧了一眼,就这一眼,吓得王翦心头一跳,生怕被认出来。 幸好孙传庭只是看了一眼他们的衣服,见不是官军服色,只是百姓的打扮,不是洪承畴的传令兵,就不再注意了,继续低头走路。 秦王心头暗自祈求,千万不要被他认出来。 此时三个人的马,已经到了孙传庭马前,他们向边上拉了拉马匹,把正路让给孙传庭,自己则走在路边。 他们没敢太加紧催马,生怕引起孙传庭的怀疑,尽量放缓速度,平静地走过去。 可是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当三人走过孙传庭面前时,孙传庭虽然没抬头,可是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那三匹马。 就是这三匹马,使得孙传庭心头一惊。 这马? 这马怎么这么像自己营中的? 孙传庭军营中本来马匹不多,每一匹马都是供军官骑乘的,因此孙传庭十分熟悉。眼下他的亲兵们骑的马,还是从战场上拉回来的。以前是没有这么多马的。 这三匹马,很像是自己营中的,却怎么被人骑来了这里? 想到此,他霍然停下,回头一瞧,秦王他们正不紧不慢地走着,虽然看不到脸面,可那个背影…… 也很熟悉! 孙传庭赫然想起来了,是那位赵公子。 没错,赵公子逃走时,就是骑了自己营中的马。 孙传庭的眼睛亮了,如同黑暗的大海上看到了灯光一般,他低声命令手下亲兵,将这三人捉了来。 那十几个亲兵闻听,一齐纵马扬鞭扑上来,等到秦王他们听到身后马蹄声急,想要加鞭逃走时,早被围住了。 王翦拔出宝剑,想要杀开条血路,可是几个明军已经拉开了弓,对准了他们三个人,只要他敢动手,立时将三人乱箭射杀。王翦怕伤了秦王,自然不敢动了。 孙传庭缓缓催马过来,在秦王面前停下,微微一笑:“赵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秦王此时将毡帽掀起,露出了脸面,李岩与王翦也照样做了,孙传庭一见李岩,也笑了笑:“李公子,原来你也在。怎么不见那位姑娘?” 李岩道:“孙大人,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孙传庭道:“我没有功夫和你们叙旧,眼下有件很重要的事,想请你们帮忙。” 秦王淡然道:“什么事情?孙大人直说无妨。” 孙传庭也不隐瞒:“你们秦军趁人之危,偷袭了西安城,眼下已经逼得我们弃了城池……” 秦王三人听了,心中都是一喜。 孙传庭继续道:“本来一城一池的得失,我是不放在心上的,可是在厮杀中,我的女儿被秦军抓去了。眼下生死未卜。” 秦王一惊:“孙小姐被抓去了?她受了伤没有?” 孙传庭见他关心女儿,心中稍稍有点宽慰:“伤不伤的,我也不清楚,因此想请你们帮个忙,救回我女儿。” 李岩道:“怎么个救法?孙大人还请直言。” 孙传庭嘴边露出一丝冷笑:“走马换将,一命换一命。” 王翦握紧了剑柄:“谁换谁的命?” 孙传庭笑了:“自然是我女儿的命,换赵公子的命,我的话不太好听,在我看来,你们二位的命,比起赵公子来,还是不够份量。” 王翦怒道:“我们若是不答应呢?”孙传庭沉下了脸:“我是好言相求,真要逼我翻脸,你们也没好下场,如果你们不答应,我只好先杀了二位,再押着赵公子,去换我女儿。” 王翦大怒,气得涨红了脸,在他看来,秦王万金之躯,岂可用来换什么女人?那简直是对秦王的侮辱。 可是秦王却轻轻按下了他的手:“不要发怒,孙大人的这个提议,还是可行的。况且,我也不希望孙小姐出什么事。” 一听他这么说,孙传庭的脸色终于平缓得多了。 秦王道:“你与李公子立刻赶去西安城,将孙大人的条件讲给他们听。”他回头问孙传庭:“我们在哪里等着?华阴么?” 孙传庭摇头:“我不能将你交给洪总督,那样会有人反对换将的,这么一来,我女儿的命,也就没了。前方便是渭南,我会在那里称病,不去华阴,赵公子也随着我留下,这样一来,我就可以专等李公子的消息了。” 秦王点头,吩咐王翦与李岩:“就照孙大人所说的,快去西安城救孙小姐,虽说秦军军纪严明,可是孙小姐毕竟是敌国俘虏,她的脾气又挺刚硬,要活下来可不容易,你们一刻不许停留,速速前去。” 正文 第132章,关中的危局12 王翦明白,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看来孙传庭为了女儿,是不顾一切了。实际上王翦觉得孙传庭已经猜出了秦王的身份,只要将秦王交给洪承畴或是朝庭,立刻就是奇功一件,可是孙传庭为了女儿,宁可不要功劳,看来这个女儿在孙传庭眼里,比任何事都重要。 没有办法,王翦与李岩只得向秦王一拱手:“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了二人马上加鞭,向西安城方向而去。 孙传庭看他们走了,这才命一个亲兵给秦王换过了外衣,让秦王扮做自己的一个随丛,夹杂在亲兵队中,向前追赶大队去了。 果然到了渭南,孙传庭便称病不起,洪承畴急忙来看望,他也知道,孙传庭的女儿被秦军抓走,想来孙传庭是思女心焦,急火攻心,才染了病,他劝慰了一番,孙传庭懂得洪承畴的心思,立刻下令自己的人马归洪承畴掌管,护着洪承畴去华阴。 洪承畴很高兴,给孙传庭留下了一百名骑兵,做为护卫。然后自己带着人马,径奔华阴。 再说西安城内,子义与李敢安民之后,将四门加强了守卫力量,然后才歇马。 李敢将孙梦蝶押进总督府,带到子义面前,说自己捉了一个军官,而且是员女将。子义十分感兴趣,此时见了孙梦蝶,心头不禁一阵发颤。 这员女将生得好美。 只见她顶盔贯甲,英资飒爽,小脸绷得紧紧的,此时虽然被绑着,刚才李敢押她进来时,她还狠狠地瞪着李敢,一百个不服气,更让人看着有趣。 子义将亲兵卫士们都打发出去,屋子里只剩下李敢和自己,这才问孙梦蝶:“妹子,你叫什么?” 孙梦蝶一想不能丢了父亲的人,吓得连名字也不敢报,让人小瞧,于是大声说道:“我叫孙梦蝶,是孙大人的女儿。” 子义一愣:“哪个孙大人?”孙梦蝶道:“我父亲的名讳,上传下庭,字白谷。” 李敢吃了一惊:“你是孙传庭的女儿?” 孙梦蝶道:“怎么,你也认识我父亲?”李敢冷笑:“自然认识,不久以前我曾刺杀过他,只不过那一箭射得偏了点,让他活过来了。” 孙梦蝶闻听大怒,跳上去用头去撞李敢,李敢绕到她身后,一把将她肩膀按住,他的力气太大,孙梦蝶动不了,只是骂道:“你这反贼,敢刺杀我父亲,总有一天我抓到你,非千刀万剐不可。” 李敢笑了:“眼下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子义向李敢一挥手,李敢放开了她,子义继续问:“你父亲是个了不起的人,所谓将门无犬子,今日一见,孙小姐果然不凡,身陷敌手,还如此刚烈,佩服佩服。” 孙梦蝶哼了一声:“用不着唱白脸红脸的,本小姐不小心被你们捉了,要杀要砍,随你们的便。” 子义走到孙梦蝶身前,围着她转了一圈儿,眼睛里不时放出色迷迷的光来,突然哈哈一笑:“我秦军乃是仁义之师,对于被擒之人,一向优待。只要你合作,我们不会为难你。” 他向李敢一挥手:“你先出去,我与孙小姐有要紧的事商量。” 李敢看了子义几眼,没动地方,反问道:“什么要紧的事,一定要独自商谈么?”子义来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我要她劝降她父亲,你曾刺杀过孙传庭,留在这里,她心气不平,如何商谈,快走。” 李敢看了一眼孙梦蝶,又盯着子义,子义虎起脸来:“这是军令,你难道不服从吗?”李敢只好一拱手:“不敢,不敢,属下告退。” 说完他退出了屋子。 屋内只剩下孙梦蝶与子义,子义关上了门,来到孙梦蝶身后,嘴角泛起一丝阴笑,对孙梦蝶道:“小丫头,你明白眼下自己的处境么?只要我一句话,你就能回到父亲身边。” 孙梦蝶一愣:“此话当真?” 子义一拍胸脯:“本人身为大将军,军令如山,岂能儿戏。只不过……” 他转到孙梦蝶身前,伸出一根手指,向孙梦蝶的下巴上挑去:“只不过,你也得识相些,我的军令,可不是轻易就能给出的。” 孙梦蝶猛一甩头,将他的手指甩开:“无耻淫贼,你要本姑娘甘心情愿服伺你么?做梦吧。老实告诉你,本姑娘就算死了,也不让你碰一个指头。” 子义哈哈一笑:“果然刚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丫头。不过我可要把话说明。自从我们从地底下复活过来之后,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大王有令,不许我们奸宿妇女,所以我手下的几千弟兄,都憋得受不了,每天夜里再冷,都有用冷水泼身,用来压制**的。你要不从我,我就将你丢到军营里,让所有兄弟都沾了你的身子,到时候你父亲就算不气死,也得羞死。” 孙梦蝶气得脸色铁青:“你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对付一个女孩子,好不知耻,你要敢这么做,本姑娘现在就自杀……”说着她就要嚼舌自尽。 子义早有防备,一手捏住她的小嘴,不让她咬下去:“哼哼,想自杀,也得先侍候了老子再说……” 说着他抽出一条手绢,使劲塞进孙梦蝶嘴里,让她咬不了舌头,也叫不出来,此时子义淫相毕露,将孙梦蝶压在身下,去撕她的战裙。 孙梦蝶再厉害,手臂被紧紧绑住,又是一个女孩子,而且子义的力气远比她大得多,因此她再怎么挣扎反抗,也无济于事,眼看连裤子都要被扯掉了。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屋门砰的一声被踢开,闯进一个人来,此人大步来到子义身后,一把抓住他的后颈,猛地将子义提了起来,向后一甩手,扔出几步远。 子义抬眼一瞧,闯进来的正是李敢。 原来李敢一直没有离开,他已经看出子义的心思,肯定要对孙梦蝶欲行不轨。 李敢是个直性汉子,杀人他没有二话,就算是杀掉俘虏,对他来讲,也不算什么,可是要**女人,那是万万不行的。秦军军纪素来讲究不杀老弱妇孺,奸**女,会被重责。李敢与很多秦军士兵,都忠实地执行着这一军纪。眼下子义要强行侮辱孙梦蝶,李敢哪能袖手旁观,他听到屋子里的声音不对劲,就冲进来,阻止了子义。 孙梦蝶挣扎着站起身来,头盔已经掉了,秀发披散下来,她甩了甩头发,脸上露出刚强之气,眼睛大瞪着子义,嘴里呜呜地叫着,如果不是手绢塞了嘴,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李敢怒喝一声:“子义将军,你要干什么?” 子义恼羞成怒,拔出了宝剑:“李敢,你要犯上吗?”李敢毫不示弱:“属下不敢,只是请问将军,军中**妇女,该当何罪?” 这一问,令子义无可作答,因为秦法规矩,奸污妇女的军士,合当斩首。 此时门外的卫士们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围住李敢。但一看李敢手无寸铁,倒是子义手里握着宝剑,一时不知道什么事,也没敢乱动。 子义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强压住怒火,说道:“谁说我要**妇女,只不过她太不听话,想要袭击本将,被我识破了,给她小小的教训而已。李敢,你冲进屋来,帮助敌将,是何道理?” 听他反咬一口,李敢也不怕他:“只要将军严守军纪,属下无话可说。方才是我有些鲁莽了,以为将军要**这女孩子,所以一急之下,才冲了进来,还请将军原谅。” 正文 第133章,关中的危局13 子义听他给了自己台阶,也只好顺着下了:“既是如此,本将就不追究了,来人,将这女将押到后院,严加看守,不可大意。” 李敢一伸手,阻住了上前的军士:“不必了,这女将如此刁蛮,还是押得远一点好,免得她伤了将军。我自会去将她送进城中的大牢里。” 说着他一手扯起孙梦蝶,向外就走。 子义的如意算盘被他识破,但是哑巴吃黄莲,也没办法阻拦,毕竟抓了贼将,就该押进大牢里才是。因此他有怒火发不出来,只好眼睁睁瞧着李敢将孙梦蝶带走了。 等出了总督夜,李敢带上自己的人,给了孙梦蝶一匹马,这才押着她走向牢房营,路上李敢才给孙梦蝶掏出塞嘴的手绢,孙梦蝶连着呸呸了几声:“那个混蛋的手绢,臭也臭死了。” 李敢一看边上都是自己的亲信,这才问道:“子义将军想**你,是不是?” 孙梦蝶哼了一声:“这个无耻之徒,早晚我会杀了他。”李敢冷笑:“要不是我,你会惨不堪言。”孙梦蝶瞪了他一眼:“别指望着我会谢你,你也是我的仇人。” 李敢一笑:“事实上,如果子义将军要杀你,我绝不会拦着。只是他这样对付一个女孩子,我看可不过去。”孙梦蝶冷笑:“如此说来,你还算是个好人了?”李敢道:“好人算不上,其实我倒有些佩服你父亲的。如果他不是明国的官儿,我不会杀他。” 孙梦蝶哦了一声:“这话我倒想听听。” 李敢道:“你父亲是个好官,对老百姓也好,只是眼下这世道,明国已经控制不住局面了,到处是造反的人,你父亲再有本事,全身是铁,也辗不出几根钉,如果有机会,你能再见到他,最好还是劝劝他,别做官了。” 孙梦蝶笑起来:“说得好轻巧,我父亲十年寒窗,苦读诗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位列朝堂,治国平天下,为百姓分忧,你不让他做官,难道让他满腹经纶,回家种地么?” 李敢语塞,他这种人,打仗是好手,斗嘴可就差远了,而且还是和女人斗嘴。 于是他只有不说话。 孙梦蝶占了上风,反倒不依不饶起来:“照我说啊,你们这群反贼,才真正应该读些诗书,看些圣人之训,才知道你们的本份是什么,提着脑袋造反,家里人也跟着你们受苦,保不定什么时候满门抄斩,妻子父母跟着……” 李敢一回手,捏住她的嘴巴,将手绢又塞回她口中。他终于明白,女人还是闭上嘴的好。 来到了牢营,李敢给孙梦蝶解了绑绳,推进一间牢房,吩咐手下几个亲信,日夜看守,不可离开,谁要提走孙梦蝶去审问,一定要来禀报他才行。 李敢来到给自己准备的住处,心头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他想起了倩娘,不知道她近来可怎么样了。 再说王翦与李岩,这二人打马如飞,直奔西安城,路上连休息的功夫也没有,不吃不喝,一路飞奔,终于在第二天上午,赶到了西安城下。 此时的西安城还在戒严,城门没有开,因为城中的治安还不好,经常有不法之徒趁乱打劫,子义与李敢还要镇压这些乱匪,因此没有开城。 王翦与李岩到了城下,向城头高喊,要军士开门。那些军士仔细一瞧,有的认了出来:“那不是王翦将军和李岩公子吗?” 等大家都认出二人来以后,城头上响起一片欢呼之声。秦军士兵都很兴奋,尤其是看到王翦,他失踪得太久了,这次突然出现,也许会带来秦王的消息。 军士们不敢怠慢,跑下城去开了城门,迎接二人进城。 王翦一进城,就被军士们围住,大家七嘴八舌地问长问短,不少人问到了秦王,王翦一瞪眼:“这些事以后再说,城中眼下是谁主事?范相在哪里?” 一个军士道:“范相还留在华阴城呢,眼下城中主事的是子义将军。” 王翦道:“好,快带我去见他。不可迟误。” 大家看了王翦与李岩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有大事在身,急忙带着二人来到总督府见子义。此时子义不在总督府,而是带着人在城中镇压乱匪,有人撒脚如飞去禀报了,子义一听王翦到了,心头一阵吃惊,急忙带着人赶回总督府。 一进大堂,就见到王翦站在屋子里,李岩也站着,都没有坐,就知道有大事了,他上前见礼,王翦急问:“你们攻打西安城时,有没有捉到一员女将?” 子义心头大震,可又不敢隐瞒,只好如实道:“是的,李敢捉到了一员女将,这丫头疯得很,又不投降,因此李敢将她关起来了。” 李岩道:“没杀吗?” 子义道:“自然没有,她说她是孙传庭的女儿,我觉得留着有用,就没杀。” 王翦与李岩相视一眼,各自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谢天谢地,秦王有救了。 此时李敢也到了,见过王翦后,与李岩抱在一起,大笑起来:“我就知道,兄弟福大命大,咱们肯定还有见面的时候。” 李岩也很高兴:“这回我的人马损失殆尽,不知秦军还能不能收留我?”李敢连连摆手:“兄弟说哪里话,要是没有你,我秦军岂有今日之声威啊?况且兄弟一直就是我秦军中人,眼下能回家来,是再好也不过了。” 子义心头有些沉重,他虽然一直觉得秦王没有死,但王翦一回来,秦军自然而然就由王翦统率了,自己虽然拿下了西安城,功劳很大,可是军中的人肯定还是认王翦。 想到这里,子义便问道:“王将军,你与李公子肯定有大事要说吧。” 王翦点头,将自己与秦王的遭遇说了一遍,说到秦王被孙传庭抓去时,屋子里的人都惊呆了。 李敢率先道:“幸好没杀那丫头,不然大王这次就没命了。” 子义却摇摇头:“孙传庭为人,十分狡猾多诈,万一他使计策,诱我们上钩,可怎么办?我们刚刚占了西安城,还没安稳下来,眼下要是带着人马去渭南,官军趁机偷袭城池,可怎么办?我们已经失了华阴,再没了西安的话,真成了没根本的孤军了。” 李敢怒道:“难道我们就看着大王落在官军手里,也不去救吗?” 子义道:“救是要救的,可是我们不能派大队人马去,城中更需要安定。” 王翦点头:“子义将军说得对,其实也用不着大队人马,我与李公子带上一百名骑兵,就可以了。” 李敢道:“我也去。”子义瞧瞧众人:“好吧,但愿你们路上时时小心,早早接了大王回来。我这里准备好酒席,等大王回来,咱们全军祝贺。” 当下说定了,众人立刻开始行动,子义在军中挑了一百名骑兵,都是精锐军士,交给王翦,李敢自去牢营中提出孙梦蝶来,给她一匹马,让她反剪着双手坐在马上,大家心急如焚,准备好了之后不再停留,立刻上路。 等他们出了城,子义暗中叫过一个在华阴城招来的军兵,此人姓肖,名字已经不为人所知,只知道他善于射箭,一百二十步以内几乎百发百中,可比当年的神射手养由基,因此人们都叫他肖由基,也叫做小由基。 子义在华阴时,就对此人非常看重,肖由基原来只是个猎户,因为箭射得好,投了秦军之后,子义马上提拔他做了百长。 肖由基因此对子义十分忠心,有令必行。 此时肖由基见了子义,见礼之后,子义在他耳边上轻轻吩咐了一番,肖由基连连点头,最后指天发誓:“将军放心,此事你知我知,我务必办成,就算不成,我也不会牵连将军。” 他出得府来,骑了一匹好马,悄悄跟在王翦等人后面,向渭南而去。 正文 第134章,关中的危局14 王翦他们心急火燎的赶路,根本没注意到后面有人跟着。他们离了西安城,向东急行,马不停蹄向渭南走。 他们下午出的城,走了半天一夜,终于来到了渭南,这一路上,他们没有打尖休息,只是吃点干粮喝点水,马也是一边走一边啃些干草,为了尽早接回秦王,他们已经忘记了疲累。 天色大亮之后,一行人马接近了渭南城。王翦在离城十里之处停下,吩咐歇马,然后商量如何去见孙传庭。 李岩道:“还是我去吧。孙传庭对我很熟悉,派别人只怕他不相信。”王翦有些犹豫:“派你去了,孙传庭手中就有了两个人质,万一他只放秦王,不放你,如何是好?” 李敢点头:“孙传庭很有心机,王将军的话,不无道理。兄弟,你可要三思啊,不如派一个军兵去送信为好。” 李岩道:“只派军兵前去,孙传庭会觉得我们在引他上钩,好伏击他,他肯定不会出城的。”李敢皱起眉头:“那怎么办?”李岩道:“只我前去最好。到换将时,我会与大王一起过来,如果孙传庭不放,你们也不放他女儿,我想孙传庭为了女儿的性命,不敢乱来的。” 王翦看看天色不早,于是点头:“好吧,就这么办。李公子一切都要小心在意,如果有变,赶紧脱身。” 李岩应了一声,就要动身,李敢拦住道:“兄弟,你还是带几个人去吧,以防万一。”李岩笑了:“带人多了没有必要,孙传庭如果有计,这一百人都带着,也是送死。放心吧,我会见机行事的。况且带的人多了,有可能惊动其他官军,孙传庭捉住大王的事,并没有告诉朝庭,所以我们也要小心。” 说完了,他只带了一个秦军士兵,打马进了渭南城。 此时的孙传庭也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宁。他急切地盼着李岩等人的消息,他还有很大的担忧,那就是女儿可能在李岩他们赶到西安之前,就已遭了毒手,那样一来,他这辈子都不会开心了。 孙传庭将洪承畴留下的一百名骑兵都安排在离自己住所很远的地方,为的就是不让他们发现自己与秦军的来往,那些官军也只孙传庭身边的亲兵们说,孙大人心情极坏,让他们尽可能不要来打扰。 于是这些官军们乐得休息,喝酒赌钱,只要孙传庭没有事叫他们,他们也不到那边去。 这天一大早,孙传庭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焦急地站在屋门前,瞧着天边火一般的云霞,他的心头像是有滚油在煎烹,疼得他根本坐不下。 就在这时,从外面急匆匆跑来一个亲兵,来到他面前一拱手:“大人,那个李岩来了。” 听了这话,孙传庭像是吃了十斤顺气丸一样,一下子将心头翻滚不息的气血压了下去,他知道,如果女儿死了,李岩是不会这么快赶来的。他们必定要集合人马,武力来救。 于是他问道:“李岩带了多少人?”亲兵回答:“只带了一个随从。” 孙传庭更放心了:“快请。” 看着李岩不急不忙地从外面走进来,孙传庭的一颗心终于落进了肚子,他知道,女儿多半无恙。 李岩落了座,向孙传庭一拱手:“孙大人,令爱确实被我秦军捉住了,今日以前一直关在牢中,我可以保证,她没有受任何的罪,吃任何的苦。秦军对于妇女是从不虐待的。” 孙传庭大喜过望,站起身来:“如此,孙某多谢了。不知我女儿现在何处?” 李岩道:“就在城西十里之外。只要大人首肯,我们这就开始走马换将。” 孙传庭急忙道:“很好,现在就换,现在就换。” 一向沉稳多智的孙传庭,此时显得过于心急了些,而且有些唯唯诺诺的意思,看来这个女儿对他来讲,确实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孙传庭吩咐亲兵整队,不要告诉那一百名官军骑兵,自己带着亲兵与秦王,悄悄地出城罢了。 李岩也命令自己的那个随从,立刻出城去报知王翦与李敢,准备换将。 两方面都已经意,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不多时,孙传庭带了所有的亲兵,秦王与李岩也加在其中,秦王仍旧一身随丛的打扮,与李岩一起跟在亲兵队中,随孙传庭一起出了城。 王翦那边也得到了消息,李岩的随从回来一说,大家都十分兴奋。 等到孙传庭带人出了城,王翦等人也拥着孙梦蝶上了大路,两下人马开始迎面走来。 离着约莫四十步,两拨的人马同时停下,此时孙传庭早已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孙梦蝶也看到了父亲,而令她更加心潮起伏的,是秦王。 而秦军那边,王翦已经下令,不许任何人叫出大王这两个字来,只等离了渭南再说。 此时已不用多说,两边人马站定了,各自取出一面锣来,随着同时一声锣响,这边秦王与李岩开始催马向秦军方向走,那边王翦也给孙梦蝶松了绑,给了马一鞭子,那马缓缓向孙传庭这边走来。 孙传庭大瞪着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儿,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而孙梦蝶的目光,则更多的落在秦王脸上,她清楚,今日如此情形见上一面,日后再想相见,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可就在这时,剧变突然发生。 他们三个人,三匹马刚离开各自的阵角,没走几步,突然李岩的眼角瞟到了一道寒光,映着初升的朝阳,一闪而过。 那是箭! 李岩大叫一声:“小心暗算。”由于他不知道这一箭射向哪里,于是下意识地向前一催马,挡在秦王身侧。 可是这一箭,并非射向秦王,而是射向对面的孙梦蝶。 孙梦蝶的眼光尽落在秦王身上,一颗心也着落在他身上,根本没有发觉有箭来袭,因此也完全没有闪避。 这一箭正中她的心窝。 孙梦蝶身子剧震,然后她缓缓低头,向自己胸前看去,一枝箭正钉在那里,只剩下半尺长的箭杆在外面。孙梦蝶的脸上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甚至她都没有多看那枝箭一眼,就抬起了头,看着秦王,脸上尽是依依不舍的神色。 再看一眼自己心中的情郎吧,孙梦蝶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起那天初见他的情形。 他那股凛然不可轻犯的气质,傲慢而又真诚的语气,视万物为奴仆的威严,都已经渐渐离她远去,她的眼前也慢慢变做一片漆黑,如同一口巨大的黑井,将她无情地吞了下去。 孙梦蝶的马继续向前走着,而她的身子却晃了几晃,一头扑了下去。 秦王与李岩看得清楚,都大吃一惊,秦王大叫一声:“孙小姐……” 李岩却机灵得很,他知道一定有人埋伏在左近,为的就是射杀孙梦蝶,然后孙传庭一怒之下,将自己与秦王杀死。不但他们两个要死,而且如果今天孙传庭带的人马多,那么连王翦和李敢也都要死。 此时身后传来孙传庭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 李岩与秦王刚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一丈外就是孙传庭的人马,此时孙传庭翻脸的话,他们是逃不掉的。李岩反应太快了,他扬起鞭子,猛抽秦王的座骑。同时也给了自己的马一鞭子。 两匹马一声嘶鸣,向秦军阵上跑了过来。 孙传庭几乎气得要掉下马来,他亲自抢过亲兵的弓,搭弦便射。余下的亲兵带着弓箭的有四五个人,也都纷纷放箭,射向秦王与李岩。 秦王与李岩伏在马背上猛跑,可是终究离官军太近,秦王一连中了两箭,一箭中在左肩膀,一箭中在右腰,幸好都不是要害。 而李岩就没这么好运气了,为了遮护秦王,他跑在秦王马后,背上一连中了三箭,虽然没有射中心脏,可有两箭都穿腹而出。 这次中箭,比上次红娘子救他时,可要重得多了。 李岩咬着牙,没让自己掉下来。 正文 第135章,关中的危局15 秦军那边,王翦与李敢也纷纷打马上前来迎,孙传庭的人少,可是拼命之下,也不顾那许多了,孙传庭就带着这十余名亲兵扑上来。 孙传庭手握大刀,眼睛几乎要瞪出眶外,尽是血丝,红得怕人,他手下的亲兵也急了眼,孙小姐对他们态度很和蔼,这次在西安城时,还曾带着他们杀敌,此时遭了暗算,被箭射下马去,生死未卜,他们如何不怒。 十几个怒发冲冠的人,气势竟然比对面的一百名秦军还要盛。 王翦知道自己方面理亏,如果交战,那就是无赖了,就算杀了孙传庭,秦军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更何况,这里还有秦王的名声。莫说一个孙传庭,就算明朝的皇帝在这里,也不能打。 秦军的前锋接应到了秦王,然后王翦下令撤退,将孙梦蝶的尸体留在这里,好拖住孙传庭。 此时秦王还好些,伤势不重,没有大碍,可以骑马,但是李岩伤得太重了,差点掉下马去,幸好边上的李敢扶住。李敢一瞧,兄弟已经骑不得马,立刻将他横担在自己马上,退了下去。 秦王一边跑,一边回头,瞧着地上的孙梦蝶,他的心里在流血,这位姑娘曾经救过他一次,放过他一次,此等恩情,真的比天还大了。 秦王一生都未曾尝过恩爱的感觉,他当秦始皇的时候,天下女子,尽属他有,因此那些女人都百般逢迎,尽可能的讨好他,越是这般,越没有爱情的滋味。 可是这一世却不同了。孙梦蝶不知道他是什么秦王,丝毫没有讨好他,逢迎他的意思,她是真的喜欢自己。 真爱,也只能用真爱,才能换来。 眼下孙梦蝶躺在那里,秦王觉得像是自己的心躺在那里一样,此时的他,竟然变得失魂落魄起来。 两行泪珠,从他的眼睛中滚落。 秦王居然为了女人流泪了,这在以前,是绝对不可以想象的。 他用袍袖掩住了脸,不想让他的士兵看到,因为秦王,是绝不可以软弱的。 果然,孙传庭没有追来,他来到女儿身边,跳下马,抱住女儿的身子开始呼唤,希望孙梦蝶能看他一眼。 可是他失望了,孙梦蝶已经停止了呼吸和心跳,一个如花似玉的巾帼女将,就这样香消玉陨。 孙传庭没有哭泣,他看着秦王他们逃走的方向,怒目而视,良久,他卟的吐出一大口鲜血,仰天便倒。他手下的亲兵们乱做一团,哪里还顾得上追击秦军,急忙救护主人。 这边一片忙乱,秦军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敢一边跑,一边撕开李岩的衣服,观看伤势,这一看不打紧,吓得李敢冒出一身的冷汗。 那三箭射得太深了,部位也十分要命,虽然没射中心脏,不会立时致命,可是从李岩口角喷出血沫,呼吸急促来看,至少他的肺被箭射穿了。 还有两箭,射破了肚腹,如此一来,李岩小命难保。 王翦则是照顾着秦王,他告了罪,跳到秦王的马背上,轻轻帮秦王取下箭来,撕下衣服给他包扎,幸好中箭的部位都是方便包扎的地方,因此只一会儿,王翦就包好了,看着血也止住了,王翦松了口气。 此时秦王也非常挂念李岩,要不是他舍身救护,挡住了自己,那么自己中的箭,一定不比他少。 跑出十几里路,一见后面没有追兵,秦王立时下令停住,看看李岩的伤势。 王翦道:“大王,此地离渭南太近,不可停留啊。”秦王理也不理,跳下马来,跑到李岩身边。 此时李敢已经将李岩放下草地上,正用刀截断箭杆,给李岩起箭。 可是箭已经穿腹而过,而且李岩失血过多,已经快支持不住了。秦王伏到李岩身边,握住李岩的手,大声道:“李卿,李卿,你听到了吗?” 李岩的神情已经开始恍惚,他努力吸一口气,恢复了一点神智,一见秦王与李敢都在他身边,李岩一边吐血沫子,一边说出几个字:“快走……去西安……” 秦王热泪盈眶,此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还挂念着自己的安危。 李岩还想说什么,可是已经被血呛住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来的全是血沫,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敢大声道:“兄弟挺着点,老神仙就在西安城,只要到了那里,他就能救活你。”再看李岩,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眼看就要不行了。 秦王吩咐:“快,骑最好的马,送他去西安城,越快越好……” 李敢不敢耽搁,飞身上马,像疯了一般狠抽马背,驮着李岩,向西安城狂奔而去。 秦王他们略略休息了一下,王翦再次给秦王好好包扎了一下,然后众人上马开始赶路。秦王一边走着,突然神色俱厉地问王翦:“王将军,谁叫你埋伏弓箭手暗算孙小姐的?” 王翦大吃一惊,急忙道:“大王,末将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干,就算要干,也要等到您与李公子回到本阵再射啊。” 秦王一想也对,不禁暗自思量,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呢?看此人的意思,是想借刀杀人,让孙传庭杀了自己。而且险一险就要得手了。 安排弓箭手的人,一定不是官军,如果是官军,那么这一箭,就应该射向自己而不是孙梦蝶。 那么,会是秦军中的人吗? 此时看来,王翦是不可能这么干的,难道是秦军中其他人干的? 秦王下定决心,回到西安城,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两个时辰之后赶到了西安城,等他们来到城下时,城上的守军一瞧,秦王回来了,全都欣喜若狂,跪在城头上高呼万岁。 士兵们的兴奋是可以理解的,他们重生于世之后,没有了家人,亲人,族人,世界之大,只是自己孤家寡人,在这种条件下,秦王就是他们唯一的主心骨。复兴大秦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秦王失踪之后,这些人感觉天都要塌了。 此时一见秦王无恙,还随着王翦将军一并归来,希望立时在他们心中重新燃起,那股兴奋可想而知。 城门官跪倒在秦王面前,刚想说些欣喜的话,秦王立时就问:“李敢将军回来没有?” 城门官急忙回答:“已经回来半个时辰,直奔军营去了。” 秦王再也不说话,打马进城,由军士带领着,径朝军营奔去。 进了军营,子义他们都在这里,一见秦王,大家一齐拜倒,秦王急问:“李公子在哪里?”子义站起,朝一座大帐指了指。秦王踏步而进。 王翦与子义跟了进来,只见帐中摆着一张张木板,头顶上挂着不少绷布,都是用来包扎的,此时屋子里只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李敢,另一个则是老神仙。 秦王几步走到跟前,向两人中间一瞧,吃了一惊。 李岩躺在一张板床上,双目紧闭,箭已经被取下去了,伤口也已经包好,但是原本少年英姿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活气。 再瞧李敢,瞪大着双眼,目光中却一片呆滞,仿佛整个人傻了一般,而老神仙也在不住地叹息。 秦王知道不妙,其实他早在看了李岩的伤势之后,就猜到会是这样,只是他不愿意相信,于是问老神仙:“老人家,李公子的伤……” 老神仙向秦王拱拱手:“大王,小老儿已经尽力施救,可是李公子的伤太重了,加上失血过多,他已经……已经去了。” 秦王怅然叹息。 正文 第136章,关中的危局16 王翦等人也一片哀叹之声,李岩虽然年少,可是文武双全,写过檄文,还曾带秦军杀败过官军,这等人才,世间少有,不想却丧命于今日,怎么不叫人伤感叹息。 秦王吩咐:“看好李公子的尸体,不要损坏了,你等随我来。” 李敢十分不高兴,他看秦王的神色,虽然惋惜,可是并没有多少伤心之色,可能这位大王天生就是心如铁石吧。 老神仙用尸布将李岩的尸体包起,装进一口棺材里。 李敢心中十分伤感,但是多年来的军旅军涯,使他的心刚硬如铁,纵使伤心,也不至于太过表露。 秦王带着众人,直奔总督府,这里原来是洪承畴办公的地方,秦王一来,自然就是他的行宫。 秦军中虽然丧了李岩,可是毕竟秦王归来,仍是一件大喜事,因此事情传开之后,所有秦军都欢欣鼓舞,整个西安城中如同过年一般。 秦王来到总督府,立刻将所有秦军的将领招集到一处,他详细问了这几个月以来秦军的发展情况,子义与李敢一一作了回复,李敢说到李岩的时候,声音不觉哽咽起来。 听完了众人的汇报,秦王先对白起一事做了决断:“白起虽然逃走,看似是畏罪出逃,可是在他没被抓到之前,谁也不许杀他。只等他回来,我要亲自审问。立刻传下令去,无论是谁,见到白起,不可杀伤。” 然后又吩咐子义:“你立刻派精骑出城,前往华阴方面,收集华阴城败退出来的秦军,尤其要找到范相。眼下张仪先生不知所踪,再没了范相,我秦军两大智囊尽失,损失巨大。眼下我军虽然占了西安,但却是一座孤城,这个时候,除了招兵买马,壮大实力之外,最需要张仪先生这样的人,他一张利口,能抵十万雄兵。立刻派出人去,多方寻找,无论如何,要找到张仪先生。” 子义拱手答应。 秦王对每一员将官都分派了任务,有管招兵的,有管钱粮的,有管训练的,有管守城的,真正是知人善任,王翦不用说什么了,这一套他都亲身经历过,李敢这些低下层军官,这才第一次领教了秦王的雄才大略。 他们的信心很快就提升起来,眼下秦军所欠缺的,就是一座大城,一个根据地,而西安,与两千年前的咸阳一样,就是最佳选择。 等到分派完了,秦王吩咐散会,各人去干各人的事,走的时候,秦王悄悄派人将李敢找了回来。 会上,秦王并没有吩咐李敢做什么具体的事务,因为考虑到他刚丧了兄弟李岩,心情不佳。此时李敢不知道秦王找他什么事,而且是秘密召见。 此时屋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秦王让李敢近前来,然后低声吩咐道:“你带两个人,要机灵些的,夜里悄悄出城,前去渭南。” 李敢一愣:“大王,去渭南做什么?” 秦王道:“这个你不要管,你悄悄潜去渭南,看看孙传庭将孙小姐埋葬在什么地方,等到夜深时分,你将尸体偷了来。” 李敢吃了一惊:“偷尸体?咱们秦人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呢。大王,您这是……” 秦王脸色冷峻:“这是王命,你敢不遵?” 李敢急忙跪倒,向上磕头:“大王看得起末将,末将必定尽力。”秦王点点头,一挥手:“你去吧。” 李敢急忙退下,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他满腹狐疑,又不敢多想,于是便找来了两个心腹手下,三个人准备了干粮清水,带好了兵器,准备天一黑就启程。 不说李敢,单说子义,他分派到的任务是守城,就在他回到自己大帐的时候,突然由外面进来一个人,正是肖由基。 子义一见他回来,立刻屏退卫士,问道:“你回来时,有没有人问起你干什么去了?”肖由基道:“没有人问。”子义点头:“那就好,这次伏击虽然没有杀得了秦王,可是除了李岩,也算没白干。李岩这小子文武双全,他若不死,日后一定爬到咱们头上,而且他对秦王忠心耿耿,先除了他,日后下手就好办多了。” 肖由基听着,几次想插话,可是没敢。 子义看出来了:“肖将军,你有话要说?” 肖由基点头,他凑近子义,低声道:“射杀孙梦蝶的那一箭,不是我射的。” 子义闻听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不是你射的?” 肖由基道:“不是。今天一早,我跟着他们来到渭南城外,找了个地方埋伏好,没过多久,孙传庭出城了,带着秦王和那个李岩。我慢慢接近了,这些人只顾着换将,没发现我。等他们开始换将时,我就张开弓,准备射死那丫头。可是没等我放箭呢,突然由我对面射过来一箭,把那丫头射下马去了。” 子义皱眉道:“你对面?” 肖由基道:“不错,看来也已经有人埋伏在那里了,我对面是一片林子,因此我也没看清楚是谁射的。” 子义眼珠转了转:“很好,既然不是咱们下的手,你就更不用怕了。这就下去吧,我会赏你的。” 肖由基谢过子义,下去休息了。 子义皱着眉头想了片刻,叫过两名心腹亲兵,低声吩咐道:“肖由基此人,心怀不轨,有去投降官军的意思,今天夜里,你们找个机会,将他暗中杀死,拖去城外埋了,记住,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一名亲兵道:“将军,既然他想投降官军,为什么不明正典刑?” 子义冷笑:“他手下有上百人,都是我们新招募的,这样杀了他,那些人会哗变,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除去,说他当了逃兵,那些人才不会哗变。明白了?” 两名亲兵恍然大悟:“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做得干净。” 子义的这一番动作,秦王自然是不知道的,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天夜里,秦王将王翦找来,二人经过一番波折之后,感情日渐加深,若说前世之时,秦王对王翦带兵,尚有担心的话,眼下则是充分相信他。 王翦也明白,自己带兵扫灭楚国以前,曾与李信争兵权。自己定要带六十万人马攻打楚国,而李信年轻气盛,只要二十万,秦王选择了李信,而自己只好隐退。后来李信大败,秦王亲自前去请自己出山,看似给足了面子,可王翦明白,秦王对自己仍有戒心,于是带六十万人出征之后,三番五次地向秦王要宅子要地要钱,这才打消了秦王的疑虑。 而这一世,已经不存在前世的忧虑了,秦军只有一座孤城,他们只有万众一心,精诚团结,互相信任,才能打开一片天地。 眼下秦王与自己,算是患难之交,生死之交了,秦王再也不会怀疑他。 王翦上前问安:“大王,您伤势未愈,应当静养才是。” 秦王让他上前来,坐到自己身边,这可是无上的礼遇,王翦心头激动,可是不敢坐。秦王一笑:“你救过我的命,这点待遇,早该有了。坐吧,不必客气。” 王翦这才谢了罪,轻轻坐下。 正文 第137章,关中的危局17 秦王屏退左右,低声对王翦道:“我想让你去做一件大事。” 王翦道:“大王吩咐,末将刀山火海,绝不皱眉头。” 秦王道:“我已经听说了,白起在眉县起兵,眼下已经攻占了武功与扶风,我想让你去找他,你敢不敢去?” 王翦一笑:“大王说哪里话来,末将历来十分敬重白起将军,而且他也没有理由杀我,就算他想杀李岩他们,也不会来对付我。” 秦王点头:“我也是这样想。所以我要派你带一队精骑,去找白起,让他回到西安来,我遍观秦军,只有你去,才可以打消他的疑虑。” 王翦站起身来,拱手道:“大王,末将这就去准备,黎明动身。” 秦王点头:“去吧,路上一切小心在意。” 王翦转身欲走,可是又站住了,走近秦王,低声道:“我走了,大王身边一定要找个可信之人,在回来的路上我就想,秦军中或许有想背叛大王的人。” 秦王道:“你因何这样想?” 王翦道:“就是射向孙小姐的那一箭。末将已经想到,这一箭非但要射杀孙小姐,也是要借孙传庭的刀,杀死大王。秦军中没了大王,这个人就会出来,统率秦军。” 秦王笑了:“你想得很对,我也想过了,因此我想提拔李敢,做我的卫队长,至于对阵厮杀,让子义他们去好了。” 王翦点头:“李敢这个人不错,够忠勇,有他在您身边,我放心。大王,无论白起将军回不回来,我都会把您的意思传达给他,然后尽快赶回您身边。秦军刚刚占据西安,官军一定会反扑的。” 秦王摆摆手:“你去吧,最好将白起带回来,有了此人,我秦军就大有希望。” 这注定是一个繁忙的夜晚。 将近黎明时分,李敢带着两个随从出了城,向渭南而来。 他并不明白秦王此举的用意,但总地来讲,这是一个轻松的差事。只要等孙梦蝶入土之后,挖出来带回西安就是了。 三匹马出了西安城,跑了一段路,天色大亮,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伙骑兵,李敢吃了一惊,以为是官军,可是定睛一瞧,不由得大喜,原来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范雎。 此时范雎也瞧见了李敢,他迎上前来,二人马头相对,李敢一拱手:“见过范相,看到您没事,我就放心了。” 范雎松了口气:“听说子义夺了西安城,我很高兴,可就是没料想洪承畴早已安排下了伏兵,取了咱们的华阴。” 李敢笑道:“华阴丢了也没什么,眼下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范相尚未知晓吧。” 范雎一皱眉:“天大的喜事?难道说……难道说大王他……” 李敢大笑:“范相果然料事如神,大王已经归来,正在西安城中,他正派了人打探您的消息呢。” 范雎心头吃惊,但是表面上却显得大喜过望:“如此可是太好了。我秦军有救了。” 李敢在他身后瞧了几眼,迟疑地问了一句:“范相,华阴失陷,不知倩娘她……” 范雎脸上的喜色没有了,长叹一声:“李敢,这件事,我对不起你,本来城池失陷之时,军士们护着我,想逃出华阴,我想到了倩娘,于是就接了她一起出了城。可是昨天夜里宿营的时候,突然不见了她。当时情况乱得很,队伍里夹杂了不少流民难民,也许是有人掠走了她,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出人去寻找,务必将她找回来。” 李敢心头大震,但眼下也不好发作,更何况范雎能在出城时带上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至于路上失踪,也没有办法,范雎需要照顾这四五百人,倩娘一个女人家,范雎也不好过于关照。 于是他拱手道:“范相先回城吧,大王想你,已经望眼欲穿了。” 范雎道:“你要去哪里?” 李敢道:“大王派我出城公干,咱们回来再说吧。”说完他加了一鞭,带着两个随从跃马而过。 范雎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也没停留,率领着人马往西安城进发。 李敢在路上拼命加鞭打马,那马都快被打疯了,身边的随从看出来,他的心情不好,不住地劝慰,李敢也明白,倩娘这一失踪,想必是凶多吉少。 自从与倩娘相识以来,李敢曾多次向她求婚,可是倩娘都没答应,一来自己守寡几年了,再嫁会失节,二来她也不想耽误了李敢。李敢这样的男子,龙精虎猛,又是一员勇将,倩娘一直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李敢却一直未曾瞧上过别的女子。无论倩娘是不是寡妇,他都觉得那不重要。秦人的风俗,并不觉得妇女改嫁是多不好的事,因此李敢与倩娘的想法不同。 眼下李敢是又怒又悔,如果自己不跟着出征,那么一定会保护倩娘,带着她平安来到西安的。 李敢虽然怒气填胸,可还是不敢耽搁秦王的大事,只好把倩娘的事压在心里,奋马赶路罢了。 眼下西安虽然打下来了,可失了华阴,秦军仍旧只有一座孤城,又丧了李岩,之后如何发展,李敢心头也没有底,这一切,都要靠秦王和几位将领谋臣来运筹了。 他抬眼望去,只见关山冷落,草色枯槁,彤云密布,霜风凄紧,整个世界看不到一丝活气,仿佛一个已死之人的尸骨,横陈在那里,到处都能嗅到死亡与朽腐的味道。久违的春天,不知何时才能到来。 正文 第138章,西安之战1 几天之后的北京城,寒夜。 崇祯皇帝坐在文华殿中,还在批阅着奏章。殿中几十根红油大蜡吐着火舌,将四角照得通亮,同时也显得崇祯的脸色有些潮红。 也难怪,他刚刚小染风寒,虽然不重,可这几天天气苦寒,北京城中天天都有冻死的叫花子,连他这位皇帝也挨过了半个来月才康复。 今日已是腊月十一,再过十几天就是崇祯五年了。自他继位近六年以来,时局一天天变坏,天下一天天动乱,令他这位立志成为“中兴之主”的明君,越发的惮精竭虑,熬通宵的时候越来越多,因为各地的文书塘报就像雪片一样飞来,落在他的案头。 今天时间还早得很,刚刚吃过晚饭不久,皇帝批了一会儿奏章,忽然有太监来禀报,说在值房当值的阁臣,兵部尚书张凤翼来了,有要事上奏。皇帝立时召见。 只见张凤翼走得很匆忙,脸色也十分沉重,皇帝一瞧就知道有大事发生。于是等他见了礼之后,急问:“张爱卿有何事?” 张凤翼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塘报,呈了上去:“陛下,方才接到洪承畴发自陕西的六百里加急文书,西安失守。” 皇帝吃了一惊,急忙展开塘报,看了一遍,砰的一声,在龙书案上用力一拍,站了起来。 张凤翼有些惊慌,向后退了两步。皇帝将塘报扔到地上,背着手从龙案后面走出来,站在他面前,阴冷地说:“想不到连洪承畴也败了,西安一失,全陕难保。”张凤翼小心翼翼地说道:“回皇上,洪亨九虽然失了西安,可也不算什么大的过错。他在塘报上写得清楚,张献忠与罗汝才数万大军围攻西安十余日,一无所获,而且伤亡惨重,他以五千人马守西安,已经创造了奇迹。当时陕西的人马,都去山西河南围剿高迎祥等部,谁也不会想到张献忠与罗汝才胆敢进陕。洪承涛急调曹文诏和左良玉,孙传庭三部人马回援,这才大破流贼于城下。只是这个时候,官军只顾着追杀流贼,却被华阴的秦军抄了后路,也算大意失荆州。” 皇帝冷哼一声:“我不管他为什么失了西安,总之,西安一失,后果殊难预料,如果不能尽快夺回来,陕西一地,当不再为我朝庭所有。” 张凤翼点头:“陛下所说极是,洪亨九说,袭占西安的秦军也不到一万人马,只要我援军四集,秦军一定束手成擒。” 皇帝又踱了几步,这才停住,以不容质疑的口气道:“急令洪承畴,一个月之内,夺回西安。不然的话,诏狱无情。” 张凤翼急忙道:“臣这就拟旨,这就拟旨。” 皇帝稍稍平定了一下脸色,走到炭火边烤了烤手,问道:“河南有什么消息吗?” 张凤翼道:“回皇上,陕西的流贼在逆魅高迎祥的统领下,进入了河南,然后又分兵四掠,目前的态势,他们分成了三大股,张献忠与罗汝才进了陕西,为洪亨九所败,正在肃清残敌,另两股,高迎祥和李自成统兵进了湖北,占了我几个县城,之后攻击陨阳失利,被官军合击,此时已经退回河南,据报伤亡惨重,另一路由闯塌天刘国能,射塌天李万庆带领,向北进入直隶,也是先胜后败,日前保定总督有塘报来,说是杀贼无数,已将流贼赶出直隶。总而言之,都是些好消息。” 皇帝轻轻点头:“这些人中,最难剿灭者,就是高迎祥,此人兵强马壮,在群贼中素有威望,经常能联合起数十万人马,只要能将他生擒,其余人等,皆不足虑。必能望风而降。” 张凤翼急忙道:“我主英明。一眼就洞察利害。” 皇帝想了想,说道:“拟旨,升山西巡抚卢象升为右副都御史,总督山西河南河北山东湖广四川军务。命他着力追歼高闯等流贼。” 张凤翼道:“领旨。”然后又小声地道:“洪承畴那边,当如何处置?丢失西安,如果不责罚,唯恐那些言官们,又要来聒噪了。” 皇帝道:“洪承畴先是破贼有功,而后大意失地,功过或可相抵,不过为了以明赏罚,撤去他三边总督之职,只任陕西巡抚吧。” 张凤翼松了口气:“我主英明,赏罚得当,臣这就去办。” 他走了以后,皇帝又从地上捡起那份塘报,看了一遍,紧紧地将这张纸片捏在手里,握得指节都有些发白了。 卢象升坐在太原城自己的府邸内,反复看着这道圣旨,他心头丝毫没有升官的喜悦,而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方才那些来贺喜的官员们已经被他打发走了,他最讨厌这种官僚,看着他们那一副副阿谀奉承的脸孔,心里就恶心。 皇帝对自己的倚重,却是一把双刃剑,能杀敌,亦能杀自己,只要自己剿匪不利,立时就会被夺去官职,投进诏狱。洪承畴丢了西安,因此失去了三边总督的职位,但是却没有被降职,那是因为洪承畴在朝中的底子很厚,不少人都在为他说好话,在危急时刻,保住他的官位。而且崇祯也十分喜欢洪承畴。 而自己就不同了,皇帝虽然也认为自己是忠臣,能堪大用,但是一旦失败,朝中不会有多少人为自已说话。 卢象升的性格,刚正不阿,嫉恶如仇,而朝中的小人很多,因此卢象升在朝中没有什么同盟,他能够当上封疆大吏,全是靠着自己的能力,一仗一仗打出来的。 眼下皇帝将山东山西河南河北湖广四川数省的剿贼重任交给自己,这副担子太难挑了,谁不知道此时的起义军遍地开花,加在一起有五六十万之众,有些地方的官吏一听农民军打来了,马上弃城而走,连抵抗都不敢。 这也怪不得他们,那些府县中的人马最多不过数千,也久不训练,更没经过什么战阵,靠他们挡住十倍于自己的农民军,无异于痴人说梦。 卢象升有自己的天雄军,可是数量不多,总共也就两万多人,眼下都布置在山西的要地。以防农民军重新打回来,可是这道圣旨的意思,是想让他率军去剿贼,眼下山西已经没有农民军了,要剿贼必然要远出山西,前往河南,但他率兵一走,山西就空虚了,到时候不知哪股农民军会突然打回来,占了太原…… 自己可没有洪承畴那样的运气,一旦山西乱起,自己定然被弹劾,到时候众口烁金,连皇帝也保不住自己。 卢象升虽然忠心耿耿,但是绝不笨。绝不愚忠。 在他剿贼时,首先要顾全山西,不要被农民军攻进来。想到做到这一点,只有两条,一是自己守山西,调派良将去外省剿贼,二是派人守山西,自己亲率精兵前去外省剿贼。 这二策,他想了许久,没有定下决定,因为他虽然有些兵,但是缺少名将。 有将无兵,固然让人头疼,但是有兵无将,那就不光是头疼了。因为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卢象升在屋子里走了几遭,突然令手下亲兵:“去请张先生来,我有事要问他。” 不多时,只听门外传来脚步声,门帘一起,走进三个人来,两侧是两个官军,中间夹着一人,此人竟然身穿囚服,而且头上戴着一个布袋,包住了脸。 三人走进来,卢象升向两个官军一点头,其中一人伸手,摘下了中间那人头上的布袋。 那人的脸露了出来,赫然竟是许久没有露过面的大秦第一名嘴,张仪。 正文 第139章,西安之战2 自从几个月以前的那个晚上,秦军被贺人龙的人马偷袭之后,张仪脑子转得快,虽然不会打仗厮杀,可是跑得倒不慢。突袭开始之时,他没和秦王与其他大将在一起,而是一个人躲在一边,正在给吴心蓝写信,军中一乱起来,他张望了一会儿,觉得不妙,秦军已经被冲散,各自为战,而且局势越来越不利。 张仪在他上辈子的一生当中,用得最好的,就是自保的招数。想当年他骗了楚国,硬是将六百里的割地,赖成六里地,楚王恨透了他,提出个条件,要以黔中的土地,换取张仪。秦王不忍心,张仪却胸有成竹地去了,而且成功地保住了性命。 如此人物,岂能死在乱军之中? 所以张仪先生一见秦军不妙,立刻骑上一匹马,他想找秦王等人,而且也看到了他们,但是此时冲过来一队官军,横在他与秦王等人之间,径直向他扑来。 张仪只好拨转马头,落荒而走。 那队官军紧紧追赶,幸好张仪马快,跑出数十里,终于将追兵甩远了。 就当张仪以为逃出生天的时候,不巧的是,他却碰上了卢象升的人马。卢象升击败李敢他们之后,也是四处追杀秦军,正好一队官军迎面撞上了张仪,他们一瞧张仪骑着马,像是个文官,于是一涌而上,将张仪扯下马背,捆绑起来。 张仪急忙辩解,说自己不是乱贼,只是个书生,前去洛南探亲的。为首的军官是个百户,为人精细,搜了搜张仪身上,只有一点点碎银子,好像也没什么可怀疑的,但是从张仪骑的那匹马上,发现了疑点。 方才乱军之中,张仪只顾逃命,没发现有一枝箭射中了自己的马鞍,而且还插在上面。 要命的是,这枝箭正是官军射的。 百户拔下箭来,在张仪眼前一晃,冷笑道:“既然是个书生,官军为什么要射你啊?来人,带走。” 就这样,张仪被带到了卢象升面前。 卢象升没见过张仪,听了百户的禀报,也明白眼前这位文生肯定是乱贼中的人物,看样子还不是普通一兵,于是他亲自审问。 张仪是有名的好汉不吃眼前亏,根本用不着动刑,就大呼招供,将自己的身世一五一十地说了。 卢象升饱读诗书,自然知道张仪是何许人也,此时听了这话,一头雾水,而又忍不住好笑,眼前这个家伙不是疯子,就是呆子,居然在冒充一千多年前的张仪,可是笑了一阵子,他又不笑了,因为他觉得,这位自称战国张仪的人,好像并没有疯,也不呆,好像在说真话。 难道秦始皇真的复活了?难道他手下的白起,王翦,张仪,范雎,真的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 卢象升觉得,自己如果信了这些话,那自己才算真的疯了。可是再怎么问,张仪也是这番话,而且张仪对一千多年前的事,如数家珍,许多都是史书上根本没有的,或是与史书记载不一样的。 这令卢象升也拿不定主意了,于是他决定,对于这位“张仪”先生,既不放,也不杀,更不上报朝庭,先在自己这里拘押起来。 他想得很周全,如果上报朝庭,张仪肯定没命,如果他真是复活的张仪,这样杀了,损失太大,如果是假的,非要闹一个大笑话不可,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使别人知道。 于是张仪就被押了起来,一段时间之后,随着卢象升回了太原,所以秦军再怎么寻找,也找不到他。而且张仪被押,也听不到外界的消息,就如同与世隔绝了一样。 卢象升对张仪十分客气,二人经常闲聊,卢象升越来越觉得,这位“张仪”可能真的是张仪。他的口才,见识,还有时常夹杂其中的幽默,都令人印象深刻。 这天卢象升请他来,张仪也没在意,因为卢象升经常请他过府闲聊,每一次都是由两个亲兵押送。 张仪被摘去头套,看到了卢象升,这才一拱手,笑道:“大人又有空闲了?” 卢象升挥挥手,让两个亲兵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卢象升一指座位,张仪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坐下,自己倒了杯茶。卢象升道:“这次请先生来,是有一件事情,想听听先生的意思。” 张仪道:“是军情吧。” 卢象升一愣:“先生怎么猜到的?” 张仪道:“我听说今日有圣旨来,虽然不知说些什么,但肯定是为了剿贼一事。”卢象升一笑:“不错,今日圣上隆恩,升我为右副都御史,总理各省军务,这剿贼的担子,都落在我肩上了。”张仪道:“大人请我来,不知要问什么。” 卢象升道:“我也不瞒先生,眼下中原与西北乱贼猖獗,人数众多,可我手中却无良将,能打的几员将都在陕西,那里不是我的管辖范围,也无法调动比如曹文诏,左良玉等悍将。单凭我手下的人马,虽然骁勇,可是数量很少,与贼相比,不及十分之一。所以我请先生来,是为了借一双慧眼,看看有什么人,有良将之风,可堪大用。先生以前在秦军之中,与我官军敌对,因此先生的意见一定十分中肯,望先生不吝赐教。” 他的想法很实际,因为要想评价一个人,从这个人的敌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最准确。 张仪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些天以来,我也隐约听到一些中原的战事。在群贼之中,最强悍者,莫过于闯王高迎祥,他与闯将李自成在一起,这二人一个骁勇,一个多谋,配合作战,十分厉害。大人所担忧的,主要就是他们二人吧。” 卢象升点头:“先生说得一点不错,群贼当中,有几股势力最大的,除了这二人以外,还有八大王张献忠,曹操罗汝才,闯塌天刘国能,革里眼贺一龙,老回回马守应等人,部下各有数万人马,亡命之徒很多,战斗力很强,只要能剿除这几个人,天下就安定了。日前有陕西捷报,张献忠与罗汝才被洪承畴大败于西安城下,势力大损,据报说,已经不足为虑,眼下唯有高李二贼,是群贼之首,我的主要目标,就是他们。” 张仪听了,想了一下,才说道:“我听说河南的官军久不习战,那些军官当中,也没什么特别骁勇的,倒是陕西还有一个人,可堪大用。” 卢象升叹息一声:“我说过,陕西的几位名将,都属洪承畴管辖,眼下洪大人的陕西也不太平,需要他们,我无法调过来。” 张仪笑道:“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名将,只要大人写封奏折,向皇帝要这个人,肯定会准的。因为此时,这个人还只是个小人物。” 卢象升喜出望外:“先生说的是谁?” 张仪道:“此人叫孙传庭,去年也只是个县令而已,但是军事才能,不在洪承畴之下。” 卢象升皱着眉想了想:“孙传庭,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他好像只是一个参政,官职不高。” 张仪道:“正因为官职不高,才好调过来,皇帝和群臣也不会说什么,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调动而已。” 卢象升眨眨眼睛:“先生是如何看重这个人的?” 正文 第140章,西安之战3 张仪道:“当初我秦军起事之前,在华阴驻扎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孙传庭就是华阴县令,非常机警,如果他一直在那里,我秦军起事会大费周章,于是我王下令,刺杀孙传庭,派去的勇士几乎得了手,将孙传庭射成重伤,十成死了九成,也算他命大,活了下来,饶是如此,我军在袭占华阴城后,才知道孙传庭早在前一天,就逃往西安去了,我王派骑兵追赶,却被他用岐路亡羊之法逃过了一劫。试想,孙传庭只是躺在车上,随便布置布置,就逃过了追杀,这样的人,不是很可怕吗?” 卢象升连连点头:“如此看来,这孙传庭倒是个人物。” 张仪道:“只要大人将他调到身边,委以重任,我想孙传庭一定不负重望,剿灭群贼。” 卢象升站起身来:“多谢先生,我这就写表,上奏朝庭。” 张仪被押回自己的住处,在路上,他心头暗笑:卢象升,你做梦也不会想到,这只是我张仪的一计吧。 确实,张仪的这一计,算是釜底抽薪,他知道孙传庭的能力,如果一直在陕西,那么秦军的发展会遇到很大的困难,这下子将孙传庭调离陕西,秦军的压力就小得多了。 张仪的想法是很正确的,孙传庭不同于左良玉与曹文诏,这二人只是将才,亲率勇士,冲锋陷阵,无疑是一时之选,可是孙传庭所拥有的,是帅才。 孙传庭的眼光见识,远在这二人之上,甚至不低于洪承畴,听说他和洪承畴的关系很好,有点像师徒的关系,而且洪承畴并不嫉妒他人,在洪承畴手下,孙传庭一定会很快出人头地。那时候洪承畴为正,孙传庭为副,陕西的秦军可就再无立足之地。 眼下若将孙传庭调到河南,去打高迎祥,打得过也好,打不过也好,秦军都少了一个劲敌。而且高迎祥是群贼之中最厉害的,他若是发展起来,一样会对秦军不利。张仪是用官军中最厉害的人,去打反贼中最厉害的人,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张仪相信,无论谁死谁伤,最终得利的,一定是秦军。 好厉害的张仪,轻描淡写之间,三言五语之内,就将改变天下的格局。 事实上,他的这几句话,也确实改变了格局。 卢象升连夜写表,派人六百里加急,送去朝庭。果然没过三天,就有圣旨下达,同意了他的请求,升孙传庭为兵部员外郎,授武略将军印,调其在卢象升手下听用。 同时崇祯皇帝格外照顾,又去辽东抽调了三千关宁铁骑,由悍将祖宽带领,来助卢象升。 得到这张圣旨,卢象升松了口气,然后他派人骑快马前住陕西,去迎接孙传庭。 然而这个时候的孙传庭,已经大病在床,不能动了。 就在女儿孙梦蝶死的那一天,孙传庭口吐鲜血,随即被亲兵们抢回城里,请了最好的医士前来诊治。得知病情乃是急火攻心,悲愤过度所致,短时间内不能下床了。 因此孙梦蝶的葬礼,孙传庭都没能出席,可是下葬没两天,又有人来报说,孙梦蝶的坟被挖开,棺材板扔在一边,尸体已经不见了。 这一下,差点没把孙传庭气死。女儿已经死了,尸体还被人盗走,令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其用心太过歹毒,不知是谁干的,孙传庭对天发誓,要手刃仇人,将此人千刀万剐。 孙传庭明白,这些事定是秦国干的,秦军一直视自己为大敌,这么做多半是为了扰其心智,令他怒发如狂,失去判断力,因此孙传庭对秦军恨之入骨。 洪承畴在华阴也听说了,急忙赶来慰问,此时洪承畴已经接到了皇帝的圣旨,要他在一个月内复夺西安,洪承畴也感觉到了压力。 毕竟秦军有四五千人马,而且战斗力强悍,只要安抚了城中百姓,收取人心,那么西安照样是座坚城,眼下自己手中虽然号称有一万人马,可是实际不到六千,而且刚刚遭受大败,士气低落,曹文诏又带着关宁铁骑追歼张罗联军,听说已经追过了安塞,一时回不来。而且就算回来了,用处也不大,骑兵毕竟跑不上城墙。 几千残破之卒,要去攻五千精良之军,对方又有坚城厚墙为掩护,这仗肯定胜不了。一旦再败的话,连皇帝也保不住自己了。 此时洪承畴已经不是三边总督了,他也明白,这是皇帝对群臣的一个交代,只要夺回西安,马上就可以复职。 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孙传庭大病不起,如同折他一臂。 二人在病榻前长谈,孙传庭没有告诉洪承畴走马换将的事,只说自己的女儿被秦军杀害,洪承畴当然也不好多问,只是好言劝慰,后来二人就说起复夺西安的事来。 孙传庭对洪承畴道:“眼下秦军兵强马壮,士气高昂,西安城高墙厚,易守难攻。大人曾经数千人对张罗贼兵数万,打了六七天,贼兵都没能攻入外郭,足见攻城之难,这时换了我们,也是一样。唯今之计,不可强攻,以免过多伤亡,最好诱使他们出城,只要在城外野战,我军胜算较大,曹文诏和左良玉的人马,野战正是长处。” 洪承畴点头:“你说的,都已经想到了,但是圣上急切,定要我一月内复夺西安,这个期限,太短了,而且秦军也不是流贼,舍弃坚城不守,出来被我军追着打,他们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孙传庭道:“如果像大人所说,那么一个月的期限是短了点,本来我们可以困住西安城,扫清贼军外援,这样一来,秦军坐困孤城,又没有救兵,时间一长,必定困死,但是圣上心急,我们就失了主动。” 洪承畴道:“眼下之计,只有强攻了,我们可以先派细作进城,到时候在城中发动民变,纵火袭扰,然后我军再攻城,里应外合,或许能够成功。” 孙传庭摇头:“大人不知,秦军在占我华阴之时,用的就是此计,先派奸细进城捣乱,然后内外夹攻,袭破城池。而今秦军一定防着这手,我们派去的人多了,容易暴露,人少了,全不济事,因此这一计万不可行,免得被人家将计就计。” 洪承畴连连点头:“白谷所言极是。那就不派细作进城,而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力攻城,然后在城中多谢箭书,晓喻全城,让全城居民不要助贼。幸好张罗贼军攻城之时,城中的擂石滚木,万人敌等物,用得差不多了,所剩无几,秦贼只能用箭防守,杀伤力差了很多。过几天之后,我多凑人马,四门齐攻,总会攻破的。” 正说着,突然有圣旨到,孙传庭下不了床,只好由人扶着,在床上跪倒听旨。宣旨官读完了调动孙传庭的圣旨,洪承畴与孙传庭都是一惊。 洪承畴所惊的,是圣上为何急调孙传庭入晋,陕西一地,尚用得着他。而孙传庭惊的是这一走,为女儿报仇之事,就轮不到自己了。 但无论如何,这是圣旨,不得抗旨不遵,二人怀着心事,恭敬地送走了传旨官。 孙传庭躺到床上,呆呆地发愣。洪承畴想了片刻,才说:“白谷不必担心,圣上此意,必有深虑。此时陕西除了秦贼之外,没有别的大敌了,倒是河南湖广一地的高迎祥李自成,势力不小,而且我军中悍将,尽在陕西,别的省份嘛,没有良将可用,卢象升总理六省军务,手下没有得力的人,总是玩不转。” 正文 第141章,西安之战4 孙传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卢象升怎么会知道我?我与他从未谋面,也素不知情,他怎么如此看重,专门向圣上调我入晋?” 洪承畴呵呵一笑:“是利刀,总会脱颖而出的,你就放心去吧,在那里好好打,卢象升是个清官,我看与你脾气相合,不会有什么嫌缝,他专门向圣上要你,说明对你很倚重,去了之后,前途无量。” 孙传庭道:“可是这里……” 洪承畴轻轻摇手:“这里你不必担心,说实话,你的能力与我相比,几乎不分高下,我能想到的,你也可以想到,因此咱们二人都在陕西,是有点浪费了。再加上曹文诏与左良玉,相信复夺西安,不是大问题。你就放心去,如果我破了秦贼,捉到杀害令爱的凶手,我一定械送到你面前,让你亲自报仇。” 孙传庭十分感动,挣扎着拱手:“大人厚爱,学生一定牢记在心。” 洪承畴急忙扶住:“不必多礼,希望将军你早日得立大功,平定中原内乱,那时候我再为你庆功。” 说完了,洪承畴也不多留,告辞回华阴去了。 孙传庭听得圣旨上所说,让他带兵入晋,于是派亲兵前去华阴,令自己的榆林兵前去潼关等候,自己等不得病好,就上了车,向潼关进发。 洪承畴的一番话,让他心头大定,他的心一平静,身体也好得快了,几天之后就赶到了潼关,在那里会合了自己的两千多人马,连夜进入山西,奔向太原。 孙传庭领兵入山西,这才开始了自己横扫中原的序幕,为日后平步青云,成为一代名将,走出了重要一步。 孙传庭走后,洪承畴开始准备进攻西安,他心里很不高兴,孙传庭若留在自己身边,将是一条好臂膀,但是圣意不可违,因此他暗暗恼恨卢象升,这一点为卢象升后来的命运,打下了伏笔。 未来不可知,先顾眼下吧。 洪承畴在华阴开始大刀阔斧地准备工作,左良玉的人马占领华阴后,烧杀抢掠,百姓们十室九破,气得洪承畴大骂吴国宝,差点将他斩了,幸亏看了左良玉的面子,打了一百军棍了事。吴国宝也吓得丢了魂,急忙把抢来的大部分钱财献出来,洪承畴稍稍消了点气,用这些钱安抚居民,补充人马兵器。 他这边忙得焦头烂额,秦军那边,也闲不得。 秦王进了西安城之后,全军一片欢腾,子义下令满城庆贺,家家都要悬灯结彩,被秦王阻止了,他很明白,此时秦军困守孤城,和在华阴时没什么两样,只是西安比华阴大得多,百姓也多,如果稍有不慎,激起民变,官军再来进攻,西安难保,到了那时,秦军可没有第一次落败时那么幸运了。 因此秦王下令,全军不得庆贺,一切依照战时法令。 全军闻听,无不肃然。 连日里,秦王召集身边的重臣与军队将领,商议今后的对策,众人一致认为,西安再不能像华阴那样弃去,无论官军来不来进攻,都要严守城池。以西安做为根本,开疆拓土,扩充实力,招兵买马,然后与官军在关中地区,展开决战。 这天夜里,李敢回来了,带回了孙梦蝶的尸体。由于天气苦寒,尸体没有腐败的迹象,秦王十分高兴,吩咐与李岩的尸体放在一间暖室里。 大家都不解其意,李岩已死,秦王偏偏不让下葬,又弄来了孙梦蝶的尸体,不知要做什么。 这天深夜,秦王独自一人,进了盛放尸体的暖室里,屏退所有人,因此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秦王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要所有重臣都来这里,大家急忙赶到,只见秦王站在门口,房门虚掩,刚要探问,秦王对房内说道:“出来吧。” 然后只见房门开了,走出两个人来。 正是李岩与孙梦蝶。他们复活了。 李敢一见李岩活生生地走出来,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忘记了说话,只是扑上去,紧紧抱住兄弟。 等众人明白过来,纷纷跪倒,赞颂秦王。子义不放心地瞧了一眼孙梦蝶,只见她低垂着头,**着衣角,不发一言,也没有任何动作。 众人这才明白,这二人是被秦王的救活的,至于如何救活的,秦王不说,大家也明白,定是仙药之功。 实际也是如此,那三颗仙药,秦王在一千八百年前吃了一颗,另一颗救活了白起等人和一万兵马俑秦军,最后一颗仙药,秦王在下葬以前,已将它缝在肉里,昨夜秦王将药取出,割下一小块,溶于赤汞,救活了李岩与孙梦蝶。而这颗仙药,他又缝回了肉里。 做这一切,都是秦王一个人,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仙药。 当李岩与孙梦蝶又一次睁开眼睛时,他们都惊呆了。 由于死去不久,生前的事他们都还记得,这几天对他们来讲,就像作了一个梦,孙梦蝶还记得,最后看到的,就是秦王的身影。 秦王见他们活过来,也不隐瞒什么,将如何救活他们的事说了,李岩跪倒磕头,拜谢活命之恩,孙梦蝶却痴痴地坐在那里,她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眼前这位赵公子,居然是两千年前的秦始皇。 她本来是打死也不信的,但是自己死而复活的经历,胜过任何言语,任何解释。说起来太过荒唐,自己居然爱上了秦始皇。 秦王看她太过震惊,也没与她讲什么,亲自为她盖好被子,让她睡觉。 孙梦蝶哪能睡得着觉,缩在被子里,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心头也不知是忧是喜,此时她听到秦王与李岩开始谈话。 秦王当头就问李岩,知不知道是谁暗中袭击孙梦蝶。李岩自然不知,但此时想来,不会是官军,应当是秦军中的人。 李岩的心头有些沉重,因为综合这几个月以来秦军中发生的事,他可以肯定,军中有人起了二心,先是白起暗杀自己,然后范雎又要杀白起,前几日又要害秦王,可以想见,秦军中有人想取秦王而代之。 因为此时的秦王,没有了家族势力,没有了历史传继,他只是一个孤王,除了在秦军士兵中的威信以外,没有任何可以控制秦军的辅助力量。 而且秦王也感觉到了,两千多年前的战国时代,是一个等级分明,王权贵族势力高于一切的时代,那个时候的人们欣然接受这一切。认为自己生下来,就是王的奴仆,国君就是自己的主人。 当然,眼下的明朝也一样,王权高于一切,可就是这几年,天下大乱,流贼四起,这些反贼无法无天,攻城破县,杀朝庭官吏如杀鸡犬。早已不把王权放在眼里。 农民起义的事情,在秦始皇的时代是不敢想象的,实际上,如果秦始皇一直活着,刘邦项羽等人能不能起义,敢不敢起义,还真不好说,秦始皇的威严与巨大的震慑力,秦二世是远远比不上的。 而今天,秦王已经没有足够的威慑力,来控制秦军了。难怪人心思变。 眼下最迫切的,是重新树立秦王的权威,让他重新在秦军中,成为神一般的存在。 秦王已经意识到,救活李岩与孙梦蝶,将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巨大的机会。 经过这件事,他要让所有人相信,他就是秦军的神。现在仍然可以创造奇迹,使死人复活。 这样一来,所有秦军将以一种无与伦比的崇敬之情来看他,他的威信将大到无以复加。 李岩所想的,却不是这些。 正文 第142章,西安之战5 秦军中有人想害秦王,而这个人一定就在几个重要人物之中,范雎,子义,王翦都有可能,在李岩的心中,最有可能的,仍旧是白起,他虽然逃走了,可谁也不能肯定,军中没有他伏下的眼线,而那次射杀孙梦蝶的行动,只要他李岩稍稍犹豫一下,自己与秦王都很有可能死在孙传庭手中。 他与秦王死了,能够取而代之的,就是白起,而眼下白起在眉县招兵买马,很可能是要与秦军分庭抗礼,由这一点来看,也有可能是白起做的。 李岩将自己想的告诉了秦王,秦王还是摇头,他实在不相信白起会做这样的事,二人知道猜测是没有用的,于是也就结束了这一话题。 他们更关心的,则是秦军的发展问题。 上次李岩提出弃守华阴,主要是因为华阴城太小,而且不易防守,加之陕西官军众多,才想出流动作战的方法。而这个时候却不同了。 目前陕西没有多少官军主力,自从与张罗联军打过之后,也消耗了不少,加上西安城高墙厚,粮食充足,兵器足够装备数万人马,这可是一个大大的基地,绝不可以放弃。因此李岩提出,立足于西安,先攻下周围几个县,一点点扩大势力。 秦王采纳了他的建议。原来秦军人马总共有五千来人,这几日招收城外流民,又扩充了一千多人,将这一千余人编成一军,号称小秦营,由子义手下的一个都尉统领,负责训练。 李岩向秦王提议,将城中粮食拿出来,在瓮城之内设立粥棚,广招饥民,这样一来可以扩大影响,散布秦军的好名声,二来也可以选择健壮男子,招收入伍。 秦王都答应了。 二人谈到天亮,秦王这才请诸位重臣前来相见。 秦王忙了一夜,此时有些困倦了,自去休息,他吩咐李敢照顾孙梦蝶,要派几个细心的侍女伺候,不要让她委屈了。李敢明白,请孙梦蝶去府内后堂休息。孙梦蝶知道,这里都是秦军的地盘,只能听人家的,幸好秦王不是子义,有秦王在,自己不会吃苦头,于是跟着李敢去了。 安置了孙梦蝶,李敢一把抱住李岩,再也不松开手,硬拉着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摆下酒菜,为兄弟庆贺重生为人。 二人生离死别了一次,极是感慨,因此各自喝得大醉,也不去床上,直接伏在桌子上便睡了。 而此时子义与范雎却是另一番心思。 二人在范雎的住处,关上了门,尽都眉头紧锁。 在他们看来,秦王与王翦平安归来,白起另立门户,都是对自己的重大打击,原来想好的计划,全都泡了汤,怎么不丧气! 子义道:“范相,秦王一来,又救活了李岩,这下子全军都会把他当神一样来看,我们怎么办?” 范雎在屋子里踱着步,若有所思,慢慢地说道:“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了。再有什么动作,秦王一定会发觉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借别人的刀。” 子义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太难了。以前我们暗通官军,还可以说是为了生存,夺取西安,秦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追究,可眼下要还这么干,秦王一定不会答应。” 范雎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们不可以去通官军。” 他回过脸来一笑:“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们可以在那些反贼身上,打打主意。而联合反贼,秦王是不会在意的。况且这个时候,我们也只有联合反贼,才能避免孤军作战。” 子义皱起眉头:“可是张献忠与罗汝才都被打散了,不知逃到何处,再去联络只恐不易。”范雎嘿嘿一笑:“联络他们没有用了,至少短期内,他们恢复不了元气,我们要联合最强的反贼。”子义眼睛一亮:“您是说,中原的高迎祥与李自成……” 范雎点头:“明天我就上奏秦王,到时候你得助我,说动秦王。” 子义站起来一拱手:“全凭范相吩咐。” 范雎道:“此事乃是其一,还有一件,更是要害。”子义一愣:“范相说的什么事?”范雎道:“王翦已经不在城中,我派人盯过他,回报说,王翦带着几个人骑马出了西门,而且带了不少的干粮,像是要出远门。” 子义一惊:“出了西门?那边可是……可是白起所在的方向啊。” 范雎点头:“很有可能王翦是奉了秦王之命,前去联络白起,一旦白起回来,他手中又有人马,对咱们的威胁就太大了。”子义道:“那怎么办?半途拦截王翦,将他杀了如何?”范雎摇头:“如此一来,等于不打自招。最好是……” 他眼睛一亮:“最好是,他们死于官军之手,那我等就没有嫌疑了。” 子义点头:“这个办法好,我这就派快马出城,一定要赶在王翦他们前面,通知官军堵截,杀了王翦。”范雎道:“你手下的亲信,都是秦军,不要派他们,还是我派在华山招来的人去吧。那些人里有我的亲信。绝对忠诚于我。” 于是范雎连夜派人,骑快马出西城,去联络官军了。 第二天,秦王召集军事会议,范雎在会上提出早已想好的建议,要说服高迎祥入陕西,子义在一边极力赞同。 秦王瞧了瞧李岩:“你说怎么样?” 李岩道:“范相的想法很对,日前若是不请张献忠入陕,我们也夺不下西安,眼下张罗联军大败,我们没有了帮手,孤军对敌十分被动,如果能促使高李二人入陕西,可谓强援。” 李敢轻轻摇头:“我们这里没有与高李熟悉的人,冒失前去,人家不信怎么办?万一认为这是官军的圈套,反而不肯入陕了。” 范雎早有主意:“这一点不必担心,我们可以在城中寻找与高李相熟之人。这二人一个是安塞人,一个是米脂人,如今逃荒的这么多,相信找到他们的老乡,不太困难。” 秦王想了想,做了决断:“如此甚好。立刻着手准备,找到人之后,派我们的人跟着,小心在意。” 范雎领了令,立刻在饥民当中寻找,还真找到了几个认识高迎祥李自成的人。其中一个还与高迎祥做过邻居。范雎赏了钱,让他们吃饱喝足,然后派了五名秦军护送,秘密潜入河南,去找高迎祥。 送走了这些人,秦军眼下要关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扩充实力。 自从王翦走了之后,秦军的统帅就是子义,但是秦王却对子义有点疏远,只派他去守城,而将李敢调到自己身边,担任卫队长。别看卫队长官职不高,却是亲信之人才可以担当的。子义瞧在眼里,有些气闷,但也没办法。 此时秦军的探子来报,说洪承畴已经得到圣旨,要他在一个月之内,夺回西安,眼下洪承畴正在秣兵厉马,准备进攻。自从在西安城下大败之后,洪承畴人马损失不小,而孙传庭走的时候,又带走了两千多榆林兵,此时他手下的兵,只有左良玉的三千多人,史可法带的五百多人,洪承畴手下的洪兵一千多人,加在一处,也不够六千,这点人马,要想夺回西安,是远远不够的,而此时洪承畴又失了三边总督一职,无权从别的省份调兵,唯一的办法,只有自己招兵了。 华阴经过兵火洗劫之后,壮丁不是被杀,就是逃走,因此要想募兵,很不容易,可是洪承畴有办法,他派出几名官员,前去周边各县,叫那里的县令帮助招兵,没过两天,就招到了四五千人。 正文 第143章,西安之战6 洪承畴明白,这些人大都是饥民,没有活路了才来当兵,要指望着他们打硬仗,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将这些人分散编入各营,让那些久经战阵的老兵带着,以免这些人吓破了胆,没打仗就逃走。 打仗这件事情,说穿了其实就是一个情绪问题。做将官的不怕死,冲锋在前,手下的士兵也就不怕死,随着他冲,队中就算有胆小的,被大家的气势一激,胆子也就大了。因为拼命谁都会,之所以不拼,只是没有拼命的环境。 就算现代战争,也是这个问题。很多新兵未上战场之前,吓得尿裤子,可是一旦上了战场,冲锋号吹起来,身边的战友不要命似地向前冲,这些新兵也就不怕了。 随大流,一直是中国人的习惯。所以自古以来那些有成就的将领,都会将自己的精神贯注进自己的部队,使得整个部队,就和一个人一样。 洪承畴,就是一个有成就的将领。 五天之内,他就组织起了一万人的部队,而且士气也有所恢复,又加紧从各县调来了五门大炮,有了这些家底,洪承畴觉得,可以一战了。 于是休息了一天之后,第七天,洪承畴带着这些人马,开往西安。 秦军的流星探马飞一般报进西安,报与秦王。秦王也料到洪承畴会来复夺西安,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看来洪承畴的确不凡,组织能力与大局观,都堪称一流。 他急忙召集范雎子义李岩李敢等人,前来商议对策。 李岩听探报说,洪承畴军中运来了五门大炮,不禁一惊。 秦王等人都不知道大炮为何物,探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打听来的。李岩却是清楚的。对于当世之事,李岩十分明了,几年前袁崇焕就是用大炮,将后金头子努尔哈赤击伤致死。他在宁远守城时,十门大炮硬是打得数万后金军都无法攻上城头,死伤无数。 大炮这东西,守城行,攻城也一样行。 说个最简单的办法,用大炮对准城门,用不了几炮,城门就会被轰开。那个时候一万明军涌进来,还有不少骑兵,城中的几千秦军绝不是对手。 李岩于是向秦王建议:立刻将西安城所有瓮城与内城门,全都堵死,另外多备木石,以防大炮轰塌城墙。 秦王见李岩说得十分郑重,便问:“什么是大炮?不是投石器吗?” 李岩摇头:“大王在战国时候,所用的炮,确实是投石器,而且那时候的炮字,是石字边的‘砲’,可自从唐宋开始,火器开始盛行。到了今天,大炮已经是很重要的攻城武器,再厚的城门城墙,也架不住大炮反复轰击。” 子义轻蔑地一笑:“李公子莫要危言耸听,那些大炮打出来的东西,还有石头厉害?”李岩道:“厉害得多,而且投石器是抛射,大炮是直射,发射的铁弹劲道极大,打石头如同打豆腐一样。” 子义还想反驳几句,秦王一挥手:“照李公子的话去做,先堵塞城门。”子义只好不言语了。 秦王看了看众人,沉声说道:“探子说官军有一万余人,如果分摊到各门,每门不过两千多,没有什么优势,他们既然拉来了大炮,肯定是想集中轰击一个门,然后集中所有兵力攻进来。因此我秦军也不可以分散,子义,你在每个城门摆上三百人,其余的人马在城中集结,看看官军攻哪个门,然后再行增援。” 子义一拱手:“领命。” 秦王看了看范雎:“范相可有什么退敌之策?” 范雎干咳了两声:“一万官军,想夺回西安城,那是做梦。眼下怕的不是他攻城,而是他困城。” 李岩也同意:“洪承畴新败之后,听说他四处招兵,这一万人马里,怕是有一半是新招来的,战斗力不会强。可如果他围城不攻,然后继续调兵前来,那我们就难办了。困守孤城之下,坐吃山空,用不了几个月,西安城就会不攻自破。” 范雎道:“以洪承畴的精明,应该能想得到这一招。不过有消息说,明朝皇帝要他一个月内拿下西安,他如果遵旨行事,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秦王道:“那就做两手准备,一是防他攻城,二是防他困城。你们自己商量吧,商议好之后,报与我知就行了。” 说罢秦王带着李敢,回了督府。 李岩与范雎子义商议了一阵,总算有个大略的对策了,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可他还有一件心事,就是红娘子与小青,这两个丫头直到如今也没出现过,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在乱军之中……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盼着有一天,二人出现在眼前。 从这一天起,西安的空气陡然紧张了起来,夜间已经施行宵禁,而且秦军士兵在城门口严查入城的人,以防官军的细作混进城来。由于洪承畴在西安住了很久,因此谁也不知道他城中有多少眼线,秦军能做到的,就是不让这些人在城中串联捣乱,对外输送情报。只要防住了这些,即使有内奸在城里,也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 孙传庭猜测的很准,秦军就是用这一招巧取了华阴,自己岂能中计? 城中的重要地点,都有重兵把守,什么火药库,军器库,粮仓,布仓,银库,甚至连水井都有人看着。 与此同时,城外一箭之地之内的所有障碍物,全都被夷平,以扫清射界。西安的四门,已经堵塞了三个,只剩下西门进出,西门城墙上和城门里也准备好了沙袋石头,随时可以堵门。 两天之内,秦军的探子一个接一个的报来: 官军离此尚有百里…… 官军离此只有七十里…… 官军离城不到五十里…… 官军已在三十里之内…… 此时城中吹响了号角,西门缓缓关闭,不再让人进出,然后秦军开始将沙袋石头堆在城门前后,严严实实地将门堵塞了。 而站在东面城墙上的秦军,已经可以看到远处展动的旗帜。 洪承畴走在中军,骑着一匹菊花青,来到一处高坡之上,看着远处的西安城,他心头起伏得厉害,几天之前,自己还是西安的主人,而现在,却成了被拒之门外的来客,他也听到了城中响彻云霄的号角,知道秦军开始备战,但他仍旧有信心,将城关攻破。 大队人马不急不缓地走着,直走到离城墙五里外,中军吹号,大军停住。洪承畴下令,弓箭手在前,盾牌手紧随其后,然后派五十名炮手,将五门大炮拉上去,同时各军戒备,以防敌军出城冲击。 这些弓箭手走到一箭地之外,盾牌手走到他们面前,将大盾在地上一竖,如同一堵铁墙般,护住后面的人。 盾牌阵中分出几个缺口,炮手将五门大炮安置在那里。黑洞洞的炮口对着城墙,十名炮手负责一门大炮,一人指挥,一人点火,一人插药线,两人负责装填,另外五个人运送炮弹火药,有条不紊,训练有素。 眼下这五门炮,不是大将军炮,整个中原西北,也没有大将军炮,只是明军自制的大佛郎机,比大将军炮的威力要小,而且不能发射开花弹,只能打实心弹丸。 可是洪承畴认为,只要炮弹充足,一定可以打塌西安的城墙,到那个时候,官军的人数优势就会显露出来。 今天是腊月十九,如果进展顺利,他会在西安城中过年。洪承畴有这个信心,他手下的官军,也有信心。 因为用炮攻城,还是官军第一次。明朝是一个迷信武力的年代,而大炮,就是那个年代最先进的武器,攻城拔寨,势如破竹。 正文 第144章,西安之战7 西安城头本来也有大炮,还曾打退过张罗联军的进攻,但是洪承畴在守城时,已经打光了所有炮弹,用光了所有火药,而且这东西不是很快能够补充的,所以子义占了西安之后,也没在意这些大炮,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索性直接将它们当做废物,扔回了熔炉,打造了兵器。 洪承畴没有下令进攻,他手下的一万余人马,都静静地肃立在阴沉的天宇之下,肃立在寒风中,眼睛盯着壮观雄伟的西安城,等待着。 战场上出奇的寂静。 李岩已经上了东城城头,看着远处的大炮,说实话,他也有点眼晕。虽然听说过这家伙,可从来没见过它喷吐火焰,更没领教过它的威力,因此他传令城头的秦军,尽可能躲在盾牌之后。 那些秦军自然没见过大炮,各自都很好奇,有的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明白洪承畴弄几个铁管子在城下,是什么用意。此时听李岩说了它的厉害,一时也不大相信,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将盾牌立在身前,凝神瞧着城下。 按战前的布置,每门有三百秦军防守,另有五百秦军分为几队,在城中各处巡视,以防奸细骚扰。最后的四千主力秦军,由子义带领。 子义没在城头,而是领着四千秦军人马,在城内集结,他要明白官军主攻哪个门,再派兵增援,此时他听到了城外官军的号角声,于是缓缓拔出马刀,看了看身边的秦军士兵:“诸位兄弟,我们都是秦人,脚下的土地,就是秦土,无论我们生或者死,都永远在这片土地上。我会带领着你们,杀败所有敢于来侵犯之敌。听我的命令,人马分成四队,准备上城。” 四千人马迅速变阵,分为四队,严阵以待。 整个西安城中一片静默,老百姓们也听说了,洪总督打回来了,就在城外,还带来了大炮,一时间有人高兴,有人担忧,更多的人则是非常害怕,纷纷关门闭户,在家里烧起了香,祈求炮弹不要落到自己家里来。 这个时候,秦王却在总督府摆起了一席酒,请来了范雎陪着。当听到城外传来的号角之声时,秦王微微一笑:“官军至矣。” 范雎为秦王满了杯酒,说道:“大王气定神闲,早有成竹在胸,此战我秦军必胜。” 秦王端起酒杯,看了一眼范雎:“范相,几日前你丢失华阴,就是中了官军的偷袭之计吧。” 范雎急忙站起来躬身道:“大王,小臣无能,失了华阴,使我秦军仅有孤城,还请大王责罚。” 秦王一笑:“你坐下,我没有要责罚你的意思。我不在军中这段时日,多亏了你统领全军,复振声威,能够重占华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范雎重新坐下,陪笑道:“那是李公子的功劳。是他打下的华阴。” 秦王道:“无论如何,你与白起保存了我秦军的主力,功劳非小。”范雎听他说起白起,心头一凛。秦王继续道:“我听说后来,白起有了私心,幸好你明察秋毫,将他拘押。” 范雎急忙道:“白起想独掌军权,意要取大王而代之,我岂能坐视。不想白起这厮极是奸狡,竟然安排下党羽劫牢,也是我太过仁慈,被他逃出城去。” 他拱了拱手:“大王,眼下白起占了数县,招兵买马,积存钱粮,摆明了是要与咱们秦军分庭抗礼,自立为王了,不知大王有何对策。” 秦王淡然道:“一个失了主子的白起,翻不起多大的风浪,等杀退了城外的官军,再来安排他。” 范雎道:“大王,我倒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王饮了一杯酒:“但说无妨。” 范雎道:“如果高迎祥与李自成的农民军能够入陕西,我们是不是可以借他们的力量,除了白起。因为照我看来,白起太熟悉我秦军的战法了,他要与咱们对敌,我秦军中无人是其对手。” 秦王放下酒杯,眯着眼睛看范雎,范雎觉得秦王的目光实在刺人,有点不敢相对,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心虚,秦王必然否定自己的主意,于是他鼓起勇气,瞪大了眼睛迎向秦王那冰刀一般的目光。 秦王只是看了他一眼,发现范雎毫不退缩,便不再瞧他,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你说得未免不是一个好对策,我会认真考虑,如果白起真的敢对抗本王,我必杀之,免得他投降官军。” 范雎一听,忙道:“大王说得极是,白起若降了官军,对秦军可太不利了。不说别的,士气定会一落千丈。不可收拾。” 秦王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看着天上的浓云,脸上沉静如水。 此时的洪承畴,与秦王的脸色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中抓着一面令旗,这个时候,令旗已经举起。 传令官就盯着洪承畴的手臂,突然见这只手臂向下一挥,传令官大吼一声:“进攻……” 所有人都没有动,只有那些炮手动了。 指挥官早已指挥着将大炮填充了弹丸,此时听了号令,他大叫一声:“放!” 大炮边上站着的点火兵将火把凑上药线,药线立时烧了起来,紧接着一声巨响,炮口处冒出一股白烟,第一颗炮弹打了出去。 西安城又一次听到了炮声,只不过这次大炮是在城下。 随着大炮发出的巨响,一颗铁弹丸呼啸着从空中掠过,打到了敌楼上,立时打碎了不少砖瓦,落了下面城墙上站着的秦军满头满身。 秦军很多人悚然失色。 他们虽然已经听李岩说过大炮的厉害,可毕竟以前没见过,现在一瞧,底下的铁筒子一冒烟,也不知飞上来一个什么东西,破空之声很响,然后头顶上的敌楼就被炸出一个大洞来。 如果不是李岩在城头坐镇,大家真的要四散奔逃了。这种东西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巫术。 指挥发炮的一瞧弹着点,立刻下令,将大炮底座再沉下半分,另外四门炮经过试射之后,也调整了方位,第二次发炮,五颗炮弹全部打在了城墙上。 碎石纷飞。 大炮可比张献忠用过的投石机厉害多了,只十几炮下去,城墙上的垛口便被打碎了很多,而且城墙中上部的条石也碎去不少,碎石纷飞之中,十几名秦军士兵在飞石迸溅之下受了伤,满脸是血,急忙下去包扎。 城下的大炮还在猛轰,一刻不停。 洪承畴的军阵十分严整,以防秦军出城毁了大炮,他的态度十分明确,明军士兵并不急着进攻,什么时候把城墙轰塌了,再冲上去短兵相接,这样要比爬云梯硬攻伤亡小得多。 他的炮弹充足,五门大炮一共带了上千颗炮弹,这么多炮弹,集中轰击之下,再厚的城墙也受不住。他手下的冲锋队已经带着云梯在阵后等着了,一旦城墙塌陷,这些人就冲上去,把云梯架在濠沟上,攻进城中。 李岩在城头十分着急,可也没办法,主动权在人家手里,秦军的箭根本射不到官军,出城硬拼也不是办法,洪承畴已经列好了战阵,就等你出城呢。左良玉的骑兵虎视耽耽,只要秦军一出城,立时就是一场混战,明军队伍严整,骑兵凶悍,秦军占不到什么便宜。 可是一轮一轮的炮击,没完没了,早晚城墙会被轰开缺口,眼下就得做准备。李岩命令秦军将沙袋乱石运上城头,只等官军的大炮将城墙轰破之后,立时堵塞缺口。 正文 第145章,西安之战8 洪承畴动也不动,瞧着五门大炮轮番发射,一炮又一炮轰在城墙上,墙上的碎石泥土飞扬在半空,如同下了一场石雪,整个城墙上下,弥漫着呛人的石粉灰尘,城下铺了一层白白的粉末。 随着轰击的持续,城墙上已经被轰出不少大坑,而且很多条石禁不起剧烈震憾,纷纷松动,开始是小块石头向下掉,后来是拳头大小的,再后来就是人头大小的石头,滚落城下。 洪承畴看得清楚,他瞄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冲锋队,为首的将官将钢刀一举,向他示意,自己这边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随着再一阵炮击,城墙的一处突然猛烈摇晃起来,这里站着的秦军急忙向两边跑。紧接着一声闷响,约有小半个房顶那么大的一块城墙,如同雨水太大山体滑坡一般,向城下滑去。 由于下面的城墙已经被轰成大坑,不再受力的大块条石直接掉落在城下,发出轰然巨响。 尘土飞扬之中,约莫两丈宽的一处城墙塌陷了, 将近四百颗炮弹,终于将城墙打塌。 洪承畴令旗一指,身后的冲锋队发出震天动地的呐喊声,抬着云梯冲了上去。与此同时,官军的箭阵开始向前移动,盾牌手将盾牌举在头顶,以防秦军放箭,他们身后的弓箭手则开始向城头的秦军放箭,压制秦军的弓箭手。 听到了城外的呐喊声,子义喝令第一队秦军一千人,开上城头增援。 官军的冲锋队冲到濠沟边上,将云梯横架在濠沟两端,踏着梯子冲到城下,只见被轰塌的城墙出现了两丈多宽的缺口,缺口离地面,也只有两丈来高,而且碎石泥土堆积,可以爬上去,这些官军红着眼睛开始冲上缺口。 用不着李岩下令,秦军士兵开始扑上去,堵住官军,不让他们爬上城墙,于是惨烈的厮杀在城缺口处展开了。 这个时候,城下的大炮终于不再怒吼。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接下来就看哪一方更能杀,更能战了。 秦军居高临下,总是有优势的,但也有不利条件,那就是官军的弓箭手,他们为了不伤到自己的人,总是斜斜地朝着天上射箭,那些箭几乎全部落上了城头,秦军一边要与爬上来的官军拼杀,一边还要防着头顶,不少秦军被箭雨射倒。 开战之始,李岩就被两个秦军士兵扯到马道边,不让他上城,因为秦王特殊吩咐过,李公子年纪小,不能上阵杀敌,只能上阵被杀,因此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与敌军照面。 李岩以下,有一个都尉名叫张忌,是他带领着秦军力搏。 就在这时,城下的一千秦军增援上来。官军一个个爬上缺口,又一个个惨叫着被剁下来,但是官军也拼了命,因为洪承畴的督战队就在后面,谁要逃过濠沟,就叫谁人头落地。 双方守着一个缺口,不要命地攻杀。 张忌挺着一杆红缨枪,站在缺口正上方,杀得性起。说实话,这种红缨枪,他以前是没用过的,在战国时代,没有这种枪,厮杀用的长兵器只有戈和戟,还有铍,而且杀伤力远不如枪。因此复生过来之后,张忌就开始练习使用红缨枪,此时他将枪抖开了,碗大的枪缨晃得人眼花,只要他枪一挥,就有一个官军惨叫着跌下城去。 他就用这杆枪,连挑十一人。 可是接下来的一个人,却让他遇到了麻烦。这名官军也中了他一枪,直接搠在肚子上,在后背上透出枪尖来,可此人却极是凶悍,虽然受了致命伤,一时还不死,竟撒手扔了刀,双手握住枪杆,死也不松手。 张忌连夺两次,抽枪不动。此时旁边爬过一个官军,挥起一刀,砍在他手臂上,将他的半截手臂连同红缨枪,一齐斩落。 鲜血喷涌而出,张忌到底是硬汉子,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不哼一声,抬腿一脚,将那使刀的官军踢下城去,但此时底下又刺来一枪,径直搠进他的小腹。 张忌双目圆睁,陡然大吼一声,声震四野,他踊身一跃,带着小腹上的枪扑下城去,撞翻了七八个官军,这几个官军随着他一齐落下两丈多高的缺口,非死即伤。 张忌一死,秦军士兵也都红了眼,不要命地厮杀,官军一时冲不上缺口来。李岩在马道上瞧着,急忙吩咐后面的秦军,要他们抓住这个机会,堵塞缺口。后面的秦军每人背着一个沙袭,也有抬着石头的,奔上城头。 洪承畴看到了,下令弓箭手连续向城头射箭,有的秦军中箭,倒在城墙上,李岩急令大家将沙袋顶在头上,避免被箭射中。 就这样,秦军将沙袋堆在了缺口处,甚至连同官军的尸体,也一同垒在里面。 洪承畴见秦军很快就要将缺口堵塞,冷笑一声,命令攻过濠沟的官军全撤回来,然后继续用大炮猛轰缺口。 可是这一回效果就不明显了。 因为沙袋里全是沙土,炮弹打上去,嗵的一声,打进了沙袋里,没什么威力,给陷在里面了,顶多打漏些沙土,人家秦军又扔几袋上去,立时补上了。 轰了十几炮之后,洪承畴下令,不要开炮了,此时已经快中午了,他吩咐后军扎营,准备吃过了饭,下午再攻。 眼见官军不再攻城,李岩松了口气,他看着城外几里处的官军们开始扎营做饭,心头像是沉甸甸的。 洪承畴的这次进攻,只不过是试探性攻击。他要试试西安城的坚固程度和秦军的战斗力,经过这一战,官军伤亡不大,顶多死了一百多人,而秦军也伤亡了几十人,可城墙已经被轰塌了一处,这样算起来,官军算是占了上风。 正想着,子义陪着秦王和范雎,一同来到城上。李岩见了礼,秦王问:“李公子,你看官军的战力如何?” 李岩皱起眉头:“洪承畴打仗是个好手,他手下的兵也很凶悍,而且看他的样子,这回不攻下西安,肯定不会走。如果他一直用大炮轰下去,西安城墙缺口一多,咱们就不好办了。” 范雎点头,同意李岩的看法:“大王,官军的大炮果然厉害,听说张献忠用投石机打了半天,也没将城墙打坏,而这些大炮只一会儿功夫,就将这么厚的城墙打出一个缺口,若真像李公子说的,西安难守。” 秦王也同意他们的说法:“如此看来,只要官军没有大炮,还是好对付的。我们能不能出奇兵,将大炮毁了?” 李岩一笑:“大王,在华阴时,我与史可法对敌,曾经用奇袭的方法,毁了他的投石机。那是用火攻,因为投石机都是木头做的,付之一炬很容易。可是那五门大炮,通体铁铸,极为笨重,得用车拉着才能移动,三五个人也抬不起来,这东西如何一个毁法?” 子义道:“也只能烧,可是那么大的铁筒子,得用熔炉不可,官军是不可能让咱们将熔炉搬进他们大营的,而这么重的炮,要偷抢出来,也不容易。” 范雎想了想,问李岩:“大炮太重,那些铁弹丸可不重吧。能不能把炮弹全偷了?” 李岩眼睛一亮:“要偷炮弹也不容易,不过我还有一个办法。” 正文 第146章,西安之战9 秦王道:“什么办法?”李岩说道:“大炮要想发射,必须将大量火药填充进炮膛,然后点燃火药,靠着火药的爆炸力,将炮弹打出来,要想让大炮无法发射,我们可以将敌营中的火药,全都烧了。让他们无药可用,大炮也就废了。” 子义一拍手:“对,李公子的主意太妙了。火药用不着带走,只要扔上一个火把就行。” 他看着秦王:“大王,夜里我可以派上一队人马,偷袭敌营,毁了那些火药。” 秦王有点犹豫:“洪承畴用兵有法,他扎营之后,一定会防止咱们偷袭,你派人去,就算能摸进敌营,急切间,能找到火药的囤放之地吗?” 子义道:“咱们不知道,官军中人一定知道,到时候抓个舌头,一问就清楚。” 李岩也在担心:“洪承畴对这几门炮很看重,守护肯定极严,而且那些火药,他绝不会放在一起,必定分开囤放。你烧了一处,也没有用。” 子义一想也对:“那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他把城墙轰塌?” 秦王不置可否,突然问道:“你们知道,洪承畴为什么不围城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大家都愣了一下,范雎想了想,说道:“斥候报说,官军只来了一万人马,真要围城,每个门只有两千多人,这点人马,禁不住咱们全力一冲,如果咱们集中主力,来个各个击破,官军必败,洪承畴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围城。” 秦王轻轻点了点头:“说得不错,不过这只是其一。在本王看来,他不围城的真正目的,就是想让咱们派人马出城去偷袭他。试想,官军只攻东门,另三门都不攻,我秦军就可以从另三门派人出城,绕到官军背后展开突袭。一来可以骚扰敌军,二来打个出其不意,有前后夹击之态。” 子义不解:“既然洪承畴能想到这些,他为什么不怕我们偷袭?” 秦王道:“依本王看,洪承畴必然有人马埋伏在营盘的后面,只要咱们出城偷袭,他就可以来一个反包围,反夹击,将咱们出城的人马歼灭。” 李岩连连点头:“大王所虑极是。因此想要出城毁灭大炮一事,只能白白搭上些人马,断不可行。” 秦王看着远方,思绪仿佛也飘得很远:“眼下我们只能坐守,而唯一的希望,却不在这里,而在几百里之外。” 他所想的,是眉县的白起。如果王翦能够见到白起,引他前来,那么双方联手夹击,必可击败洪承畴。 秦王默默祷告:但愿王翦此时,已经见到了白起。 但是如果他知道王翦的处境,只会更加担心。 自从那天夜里,秦王派王翦离了西安城之后,王翦带着十名秦军,快马加鞭,直奔眉县而去。他们走了没几个时辰,范雎派出的细作也出了城,追赶下去。这名细作是扶风人,对这一带的地理十分熟悉,他没有走大路,而是抄了一条近道,抢先赶到了兴平。 兴平在西安与眉县之间,靠近武功,这细作知道,一旦到了武功,就是白起的地盘了,官军在这里没有优势。于是他疯了一般打马,终于在王翦之前,到达了兴平。 他进到县城之中,直奔县衙告变。县令刚要吃午饭,一听有军情,以为是白起要来进攻,吓得急忙请细作来见。同时去请县中驻军的参将前来。 细作将秦王派王翦去联合白起的事情讲了,吓得县令与参将相视变色。 西安被秦军所占,他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由于兴平在西安与眉县之间,眼下形成了前后受敌之势,如果两股势力联合起来,兴平弹丸之地,肯定保不住。 县令问参将怎么办,参将咬咬牙,问那细作:“你来禀报这些,为什么?” 细作道:“我是扶风人,家乡被贼人占据,实在看不过去,正巧我在西安,听说了这一消息,就赶来报信了,只要大人将这一行人截杀在半途,眉县的贼人与西安就连不到一起。” 参将点头,问细作道:“你说的那十几个秦军,到了何处?” 细作道:“算算时间,应当还没过县城,他们肯定不会进城,必然绕行而过。” 参将道:“那容易,十几个贼兵,不在话下。”他对县令道:“要想绕城而过,有两条路,一条在城北,一条在城南,我可以在这两条路上,都伏下人马,截杀贼兵。” 县令连连点头:“一切军事行动,你只管去干。我这里紧闭城门,不让他们混进城来就是。” 几个人商议定了,细作被留在县衙为质,以防他虚报军情。然后参将带了一百名官军骑兵,分为两队,每队五十人,埋伏在两条路上,他们出城之后,县令吩咐守门官将城门关起。 参将久在此处,地理熟悉,他知道北面的小路难行,不利于骑马奔驰,于是让一个副将带五十人守在小路上,自己则带了五十人,埋伏在南边大路上,只等王翦一行人到来。 大路边上有一片黄叶林,参将把人马伏在里面,这五十人里,有十五名弓箭手,只等王翦等人一来,先以弓箭射击,然后再突然杀出。 王翦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他带着十名秦军,很快就赶到了城外,远远一瞧,城门紧闭,一名秦军道:“将军,城门怎么关了,现在正是晌午啊。” 王翦想了想,说道:“可能是白起将军占了眉县扶风武功三县,我们又占了西安,兴平夹在中间,感觉到了危险,所以才闭关落锁的。不去管他,我们绕过县城。” 他看了看四周,城南一片宽阔,便一拨马,向城南而来。 一行人马走了不到五里路,渐渐接近了官军埋伏的林子,参将一见有队人马过来,马上的人都穿着便服,为首的人一脸精悍,从他们的行动之间可以看得出来,绝不是普通马帮,百姓。 参将侧身瞧了瞧身边的弓箭手,点了点头,那些弓箭手将箭抽出,认扣搭弦,准备放箭。 王翦一行人并没有发现伏兵,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会有人透露他们的消息给官军。 眼看他们已经接近了林子,参将已经将手举起,只要手一落,乱箭就会射出。 可就在这个时候,王翦突然停下了。 他一扬手,身后的秦军也纷纷勒马停住。一名秦军道:“将军,有什么事?” 王翦一对眼睛盯着地面,那里有无数杂乱的马蹄印,王翦久经战阵,心思缜密,他粗略地看了一眼,就知道至少有几十匹马刚刚经过。 王翦轻声喝令:“全体戒备,方才有人马经过。” 众人一听,纷纷拔出暗藏的刀剑,王翦瞧着地面上的马蹄印,一直向前沿伸,最后没入了一片林子里。 不用问,林子中有埋伏。 王翦没有慌乱,低声吩咐:“林子里有人马埋伏,快撤回去,另外找路。” 众人一听,纷纷拨马要走。 就在这时,参将发出命令,林子里飞出十几枝乱箭,向秦军射来。 王翦早已看到了,他大叫一声:“避箭……” 正文 第147章,节外生枝1 说着向马上一伏,一枝羽箭从他头上掠过。余下的十名秦军也是经验丰富的战士,急忙伏下身子,让马挡住自己。 战马惊嘶,这一拨箭雨没有射中秦军,可射中了几匹马,那些马嘶叫着,奋起四蹄,便要狂奔。 此时参将已经带着五十名官军骑兵,如一阵旋风般刮了出来,扑向秦军。 王翦知道中埋伏了,一见对方人数众多,急忙命令撤退,自己亲自殿后。唯一麻烦的是,这些人手中没有弓箭,无法阻敌。 秦军的几匹马已经倒下,这几个秦军跳下马来,拔刀在手,喝道:“将军快走,我们来挡住官军。” 王翦道:“没有马,你们挡不住的,留下也是送死,两个人一匹马,快退。” 这几个秦军知道,两个人骑一匹马,更无法跑远。于是不听命令,反而向官军冲过去。王翦叹息一声,他也知道两人一马的后果,此时见他们拼了命,也只得随他们去。 王翦带着剩下的六个人,向后疾奔。 但是官军人数太多了,那四个秦军岂能挡得住五十骑?参将只派了十名骑兵去对付这四个人,然后四十名骑兵继续追赶王翦,一边追一边放箭。 那四个秦军被十个骑兵围住,只打了几个回合,或者被马匹冲倒,或者被马刀砍翻,全部战死。 再说王翦,他带着人跑了没多远,已经有两名秦军中箭落马,而且敌人也越追越近了。 参将吩咐将人马摆成一个扇形,从三面开始包抄过来。他已经看出,王翦是这些人的头,命令不要射杀王翦,捉活的。 王翦跑了一段路,马匹接连中箭,长嘶几声,失了前蹄,将王翦扔下地来。王翦身子矫健,一个翻身稳稳站住,没有摔倒。 他手下剩下的四名秦军见了,急忙拨马回来,一名秦军大叫道:“快上我的马,我留下抵挡官军。”他没有喊出“将军”二字,这两个字是万万不能喊的,以免被敌军听到。 王翦知道,今天他们已经落入虎口,绝不可能逃生,但是秦王交代的事,绝不可以半途而废,他扬手阻止四名秦军向他奔来,发令道:“你们分头逃走,不管是谁,只要能见到白起,就是头功。大王交代的事要紧。” 说完他转过身来,手执大刀,盯着第一个冲过来的官军。那官军知道王翦是头领,没敢向他射箭,一见他不跑了,心头大喜,纵马冲过来,手中的马刀一翻个,没有用刀刃,而是用刀背,猛劈王翦面门。 王翦不急不忙,瞧着那刀将近到了眼前,这才一缩头,马刀由头顶掠过,然后他横着一刀,如同推磨一般,硬是将那人战马的一条前腿斩了下来。 那马惊嘶一声,冲出几步倒了下去,马上的官军猝不及防,脸皮朝下被扔下来,结结实实地拍在地上,一张脸立时戗得稀烂。 然而他挡得住一个人,挡不住后面的几十人,参将带着人马冲上来,将王翦包围,前后夹击乱打,王翦再厉害,双拳难抵四手,更何况这里有几十只手,没几招就被打倒在地,几个骑兵跳下马来按住,将王翦绑了起来。 另外的四名秦军一见,知道已经无法救回王翦,只得拨马而逃,他们分几个方向逃走,官军参将吩咐手下人马分头去追,不要使一个漏网。 终于,那四名秦军也没能逃得出去,其中一个被箭射杀,另三个都被射倒马匹,活捉过来。 战斗结束,王翦一行十一人,被杀死了七个,活捉四个,连同王翦在内,没有一个逃走。 参将得意洋洋地押着四个人回城。 城门重新开了,这几十名骑兵,押着四个俘虏,沿街走过,轰动了一县,老百姓们议论纷纷,不知道是抓了什么人。参将也高兴起来,为了显示功劳,他命令将王翦四人放在马上,让大家都看看,他捉住了反贼头领。 街头如此喧闹,就惊动了一个人。 本来这人在城中住店,中午刚吃过饭,准备下午就动身,正在收拾行李呢,忽听街头一阵闹动,不知出了何事,就推开二楼房间的窗子,向下看去。 等看清楚,是城中的官军捉到了反贼,那人也没在意,刚想关窗,突然看到了马上的王翦。 此人大吃一惊,暗想这不是王将军么,怎么会来了这里,而且被捉住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救了白起,逃离华阴的吴心蓝。 自从离开华阴之后,吴心蓝带着手下的家仆,一路行来,不急不忙。她一直在华阴住着,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此时出来,真如同小鸟出笼,十分开心。这些人暗藏兵器,每个人又会功夫,因此走到哪里也不怕,所以他们不像是逃难,倒像是出来游玩的。 因为如此,也就走得不快。 前两天他们一行到了兴平,离眉县已经不远了,吴心蓝他们在县城中住下,玩了两天之后,买了些特产,做为见了白起之后的礼物,刚要动身,却碰上了王翦被俘的事。 吴心蓝立时决定,先不走了,看看再说。 王翦等人先被押入大牢,参将来见县令,将事情说了,县令这才相信细作的话,当下赏了细作,打发他去休息。 送走了细作,县令与参将商议,如何处置王翦这四人。挡着参将的想法,应当先问明这些人的身份,然后送交朝庭,也好请个功劳。县令却有些担心,说道:“将军,眼下咱们兴平夹在眉县与西安中间,如果押送犯人,路上难免被其同伙截夺,不能将他们押出城。” 参将想想也是:“那怎么办?直接在城中正法吗?” 县令摇头:“这样的话,将军的功劳就没了。不如我们先审问,看他们一行人前来,有何企图,然后是杀是送,再行守夺。说不定这些人有重要使命,关系战局啊。” 参将点头应允,县令为了避人耳目,吩咐夜间提审王翦等人。 吴心蓝在当天下午,就命手下人去大牢边上盯着,只要有人押出王翦等人来,立刻报与她知道。派去的人于是在牢营边上一直等着,直等到天黑,吃过了晚饭,这才看到参将带着人走进牢营,提出王翦等四人来。径直走向县衙。 此人明白,这是要去审问了,他急忙赶回客栈,告诉了吴心蓝。 吴心蓝想了想,眼下要想明白怎么回事,只有偷偷潜入县衙里听审,于是她没有带别人,自己一个人换上了紧身夜行衣,带了绳钩等物,直奔县衙。 到了后墙外,她听听没什么动静,这才用绳钩爬上围墙,跳了进去。 县衙里有人守着,可没有发现吴心蓝,于是吴心蓝小心地摸到后堂,发现里面灯水通明,衙役们都在堂中,县令也在,正在审问哩。 其实县令已经审了好一会儿了,什么也没问出来,王翦等人一口咬定,自己是普通百姓,反贼占了西安后,他们从西安跑出来,到武功去投朋友的。再问别的,就什么也不说了。报的名字,自然也是假名。 县令大怒,吩咐动刑,于是堂上开始噼噼啪啪地打板子,这几个人都咬紧了牙,一声不吭。 见打板子无功,县令很是恼怒,他下令动大刑。 大刑,就是夹棍,火钳,竹签等物,这些东西只要一上,受刑的人轻的要躺上一个月,稍重一点就会终身残废,再厉害的,当场毙命。 王翦与三个秦军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理也不理。任凭他们摆布。 正文 第148章,节外生枝2 参将心思比较细,阻止了县令,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县令点头,命一个衙役去请细作,不要让他进堂,只偷偷地瞧了一眼,认认这些人就是。 衙役走不多久,带着细作来了,那细作在侧面偷偷瞧了几眼,立时认出为首的就是王翦,于是衙役请出县令与参将,三个人在堂外密谈。 细作道:“禀报大人,你们捉住的为首一人,就是王翦,他与眉县的白起,都是秦王手下的重要将领。另几人无足轻重。” 县令一听,极是兴奋,他们也已经知道,秦王重生于世上,率领名臣要复兴大秦的事,虽然他们并不相信这种事,但能捉到反贼的重要将领,功劳非小,于是决定,不用再审,将这四人押回大牢,自己则连夜上书,先派人送到洪承畴那里,看洪大人如何决断。 他们所议论的事,都被暗中潜藏的吴心蓝听了个清楚。她心中大惊,看来王翦他们凶多吉少,自己只有几个人,要想再像救白起一样去救王翦,可不容易了。参将已经派重兵看守牢营,因此只有另想办法。 她回到客栈,吩咐众人起来,连夜出城。 值守城门的军官见了他们,不想开城,吴心蓝拿出几十两银子,说自己母亲病重,急切要见她最后一面,务必行个方便。 那军官见他们确实是普通百姓,不像反贼的奸细,而且出手大方,也就不再怀疑,开了城门,让他们出城。 吴心蓝一行人不敢停留,快马加鞭赶往眉县。 到了武功之后,她们进到县城,打听白起在哪里,有人知道,说白将军刚刚由武功巡视了一番之后,回了眉县。吴心蓝等人穿城而过,继续向眉县前行。 第二天,他们终于到达了眉县城,径直来到县衙,对守门兵士说找白起,有要事禀报。守门兵士见她是个女人,有点疑惑,但听她口气十分郑重,也不敢怠慢,问了她名字,急忙向里面回禀。 白起正与雷生王豹一起商议军情,突然听说吴心蓝来了,白起大喜,急忙带着二人迎出门来。见了吴心蓝,抢上前去拱手:“原来是吴姑娘,大驾远来,失迎失迎。”说着向身后二人道:“这位吴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都来见见。” 雷生王豹一听,不敢怠慢,急忙上前见礼。 吴心蓝一摆手:“白将军,这些礼数免了吧,我有要事相告。”白起点头:“咱们里面说吧。” 说着将吴心蓝一行人接进县衙后堂,分宾主落座。 白起初见吴心蓝,就看出她神情严峻,定有大事,于是不等端上茶来,就问:“吴姑娘有什么事,只管说。”吴心蓝将王翦失陷兴平县一事说了,白起心头果然有些震惊:“王翦为何前来?” 吴心蓝道:“我听人说,是秦王派来联合白将军你的。” 白起忽地站了起来:“秦王回到秦军中了?”吴心蓝道:“应该是吧。我觉得将军应该立刻发兵,救出王翦,然后同回秦军中,把你的冤情告知秦王,也好除了那个范雎。” 听了这话,白起倒沉默了。自从被范雎冤枉之后,白起在政治方面成熟了好多。在他的前世,就因为不太懂政治,而被范雎冤死,今世又着了他的道儿,险些第二次命丧他手,经过这两次劫难,白起若还不长心眼,那可就是混人了。 白起看了看吴心蓝:“吴姑娘,你看清楚了,那真的是王翦么?” 吴心蓝道:“绝不会错的。而且秦王回到秦军的消息,也是真的。白将军,自从官军占了华阴之后,我们这些人无处投奔,于是来找你入伙,因此,没有必要骗你。” 白起摇摇手:“我不是这个意思。姑娘也知道,范雎为人狡诈,我怕他找一个人,假扮王翦,故意落入敌手,引我去救,让我自投罗网。” 吴心蓝道:“这样的可能性也许有,可我知道,这次不是范雎使的计。因为他并不知道我们就在兴平县内啊。” 白起点头:“说得是。照此情形看,秦王派王翦来联合我,却被官军发现,半途截杀。哼哼,秦王与王翦都是精细人,这样的行动,官军岂会得知。一定是范雎从中做梗,他怕王翦见了我,说破他陷害我之事。于是暗通官军,在半路截住王翦等人,不让我们见面。” 吴心蓝道:“将军猜得很有道理。我想也是这么回事。” 白起道:“兴平县大牢的守卫如何,城中有多少官军?”吴心蓝道:“牢营外守卫森严,至于城内的官军么?他们没让我去查点,我也没敢去。” 白起笑了:“其实问这个也没用,一旦我们攻城,就算攻破城池,王翦他们也早被就地杀死了。我们的马再快,也快不过他们的刀。因此,强攻是不行的。” 吴心蓝道:“那就智取吧。” 王豹来了精神:“吴姑娘说得对,我们还可以用老办法,我带人混进城去,夜里放起火来,趁着乱乎劲儿,打开牢城营,救出王将军,然后白将军再来攻城,咱们内外夹击,不但能救人,还能把城夺下来,眉县城不就是这样拿下的么……” 雷生也连连点头:“二弟的主意很好,将军,你下令吧。” 白起冷笑一声:“你以为官军都是傻瓜?同样的招式,用过一次,再用就不灵了。眼下附近几个县的官军都知道眉县是怎么被我们取下的,还能不防备?” 雷生瞧了王豹一眼,两个都不敢作声了。 吴心蓝看着白起:“你有什么好办法?”白起沉吟着:“吴姑娘,你说兴平县令已经将此事飞报洪承畴了?”吴心蓝点点头:“我是听他们这么说的。” 白起道:“看来他们已经认出了王翦,就算他们不认得,范雎的细作一定认得。王翦可是秦军的重要将领,因此县令不敢做主,只好先报给洪承畴……” 他眼睛一亮:“我们这么办。你们都过来……” 大家凑在一处,白起小声吩咐了一番,众人相互看了几眼,都不约而同地点点头:“好办法。” 当下白起也不急着安排救人的事,先让吴心蓝等一行人在县衙里住下,好好休息。等到了晚上,白起安排酒宴,给吴心蓝等人洗尘。大家畅叙分别之后的事,说到精彩处,无不大笑。 一场酒直喝到将近丑时才散,各自回去休息。 白起喝得不少,有些醉意,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屋子,倒在床上,衣服也没脱,就打起了呼噜。 这一天之内,白起没什么行动,只是挑选了一些精锐士兵,准备了些东西,又陪着吴心蓝玩了一圈儿,到了晚上接着喝酒。 转过天来一大早,白起收拾了一番,骑马来到军营中。此时雷生与王豹已经在这里等着了。他们身后站着十八骑,一个个都是精壮的小伙子。 白起看了看,十分满意,问道:“都打扮好了?” 雷生与王豹点头,扯开了外衣,里面穿的乃是明军的号衣,再看他们后面的人,也都是外穿便服,内穿明军号衣。身边暗藏着兵器。 王豹将一枝金漆大令递到白起面前,白起接过来瞧了瞧,笑道:“挺气派,够唬人的。”说着将大令揣起:“我们走吧。” 正文 第149章,节外生枝3 一行人出了眉县城,向兴平县而来。眉县到兴平有一百多里路,他们加鞭而行,终于在午饭后一个时辰,赶到了兴平。 他们离城十里之外,就绕行到城南,远远地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到了县城以东,这才上了大路,向东门而来,看起来就像是从东面来的一样。 到了城边,发现城门紧闭,吊桥高悬,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原来县令自从抓了王翦,派人去给洪承畴报信之后,就非常担心秦军前来攻城抢人,于是他下令,在没收到洪承畴的命令之前,四门紧闭,任何人不得出城入城。 看来白起猜得不错,王豹的办法,果然行不通。 白起等人到了城下,城头上的守军早看到了,急忙张弓搭箭,对准了他们,有一个军官大声喝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白起没有回答,一边的王豹大声说道:“奉了洪大人之命,有要事求见县令。” 那军官一听洪大人三字,吓了一跳,声音立刻低了几分:“你们是洪大人派来的吗?”王豹不耐烦地道:“休得罗嗦,赶紧开城,或者要县令来见。” 城头的军官不敢怠慢:“几位稍等,我这就去回禀。” 他跑下城来,骑马来到县衙,将事情一说,县令正与参将在一起,二人对视一眼,都是一愣,异口同声地说了句:“来得这么快……” 他们前天夜里刚刚将人派出去,今天洪承畴派来的人就到了,而且派去的人并没有一同回来,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同时想到一件事:莫非有诈? 参将问:“来了多少人?” 军官道:“约莫二十人。”参将皱起眉头,看了看县令:“这么点人,不像是来偷袭城池的。难道……” 县令也不糊涂:“难道他们是假扮官军,前来救人的?” 参将冷笑:“如果真是这样,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二人一并来到城上,向下一瞧,果然有二十来个骑马的人,穿的都是普通百姓服色,王豹一见有个县令打扮的人上来了,便问:“你便是兴平县令么?” 县令道:“下官正是,不知你们是何人?” 王豹按着先前练好的词,大声说:“我们是洪大人所差,留在西安城左近探查敌情的,前些天西安城中有贼人去联络眉县之贼,我们一路追来,没有踪迹,方才来时,听说兴平县中捉了几个贼首,是也不是?” 县令与参将都是一愣,照来人这么说,人家是洪承畴一早就安排下来,刺探西安动静的,并非接了自己的塘报才来的。 听王豹这么一说,县令也没了主意,与参将商议:“如此说来,让不让他们进城啊?”参将沉吟道:“这个……还是先问问清楚……” 城下的王豹怒道:“你们磨蹭什么,老子等了许久,赶紧开城。” 县令忙道:“差官不要动怒,本县临近反贼地盘,必须得问个清楚,你们真是洪大人手下的么?” 王豹向身后人一挥手:“都脱下来,让他们瞧瞧。” 身后的雷生和十八骑骑兵都扒下外装,露出里面的明军号衣。 县令一瞧,有点放心了,刚要下令开城,参将对白起问了一句:“那位差官,你里面穿的什么啊?” 白起一笑,脱下了外衣,露出里面的全身铠甲,又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头盔,戴在头上。 这下子,白起就是一位地道的明军将军。 他向城上一拱手:“在下洪大人手下,游击将军史可法。”然后将手中的金漆大令向上一举:“这是洪大人的金漆令,要不要看看真假?” 白起听李岩说起过史可法这个人,也知道他平时只在西安城中,很少外出,所以兴平县里的人不会认得他。于是就大胆地冒充上一回。 果然,县令没有怀疑,他也听说过洪承畴手下有一员姓史的将军,于是连忙在城上一拱手:“原来是史将军到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我这就开城……” 他跑下城墙,吩咐开城门,然后亲自站在城门口,准备迎接。 参将还有些疑惑,虽然白起等人的对答并没有丝毫破绽,可他总觉得不放心,仿佛有什么变故要发生,此时县令已经吩咐开城,参将突然心生一计,跑到县令身边,在他耳边上嘀咕了几句。 县令初开始时一脸惊诧,表现出强烈的不同意之色,但是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和缓下来,然后缓缓点头:“将军所虑极是,本官就听将军的。” 此时城门大开,白起一马当先,进了城门,来到县令面前,跳下马来,上前寒喧。 县令满面堆笑,拉着白起的手,并肩而行,十分亲热。 一行人一同进了县衙。 刚一落座,白起就问:“敢问大人,是不是真的捉到了反贼首领?” 县令看了看参将,陪笑道:“正是,这几个反贼乔装改扮,想要去联合眉县的同伙,被我军侦知,半路堵截,将他们一网成擒,没有一个漏网。” 白起道:“如此,贵县立了大功,我会向洪大人禀明,按功行赏。” 县令与参将一同拱手:“多谢将军,还望多多美言。” 白起道:“不知是什么样的贼首?我曾与这伙反贼交过手,也许认得,是不是押上来见见?”县令一笑:“这个自然。”参将一挥手:“将反贼押上来。” 不多时,三十余名官军全副武装,押来了三个人,正是那三个秦军,却没有王翦的踪影。 原来这是参将出的鬼点子,被抓住的秦军四人中,王翦最重要,另外三个秦军,只是兵卒,无足轻重,参将有点信不过白起等人,于是不管是不是洪承畴派来的,都不将王翦交出来,却可以借此造出消息,说全部俘虏已经被洪大人派人押走了,如此一来,反贼们就不会来抢人。等到几天后,风声一过去,他们再秘密押送王翦给洪承畴送去,想来洪承畴也不会怪他们,还要赞扬他们心思灵巧哩。 参将能想出这个办法,果然不是吃素的。 那三名秦军被押上堂来,按跪在地上,却一个个昂头直视,毫不害怕。 白起走上前来,俯下身子,与那三个秦军逐一对视,那三人都认识他,此时一见眼前的明军军官,竟然是白起,心头都大吃一惊,但是幸好他们三人都还算机灵,谁也没说话。 由于白起挡住了后面人的视线,所以这三个秦军脸上变色,没有人看到,等白起回到座位上时,那三个秦军早恢复了原来的神色。 但他们心头都暗自狂喜,知道白起是来救他们的。 县令看着白起:“史将军,认得这三个贼首么?” 白起轻轻摇头,缓缓道:“不认得。”此时他的心里在飞快地思索,怎么不见王翦?难道他被杀了? 县令一挥手:“将这三人押下去,听候发落。” 士兵们上前,将三个秦军推下堂去。 白起看着参将与县令那不阴不阳的脸色,猛然警醒,他们这是在试探我。因为以我的身份,不可能知道还有一个俘虏没被押上来,如果问起,就表明事先知道,那么自己这一干人,也就露馅了。 眼下的情形,只能先带走这三人,至于王翦,得另想办法了。 于是他起身道:“县令大人与参将活捉贼首有功,本将在洪大人面前,一定多加美言,这个功劳,您二位是坐定了。眼下事不宜迟,我这就将三人,带给洪大人,请他审问发落。” 县令与参将也站起来,一齐拱手:“如此甚好。要不要我们派些人马护送将军?”白起摇头:“人多了反而误事,我们怎么来的,还怎么回去,只要离西安城远一些,不会有反贼发现的,这就告辞。” 说完他起身,带着雷生王豹等人出了县衙。县令与参将一直送到城门口,这才将三个秦军交给白起,然后拱手而别。 正文 第150章,节外生枝4 白起带着人上马疾奔,一口气跑出二十多里路,这才停下来,看看后面没有官军跟着,白起吩咐将三人松了绑。 这三个秦军本来就没打算能活着出来,此时脱险,欢喜之情自不必说,上前谢过白起。 白起却没有丝毫喜色,问他们:“王将军是不是与你们一起失陷在城内?” 一名秦军道:“正是,押我们出来时,王翦军还关在牢里。” 白起哼了一声:“他们这是信不过我,一来是怕我抢了他们的功劳,二来是怀疑我不是官军,所以才未将王翦交出来。” 王豹道:“眼下怎么办?实在不行就回去调兵,攻打县城?” 白起摇头:“万万不可,只要一来硬的,王翦必死。”雷生道:“假扮官军却没有救出王将军,硬攻也不行,那怎么办?”白起看了看这三个秦军,突然冷然一笑:“你们三个,还要再受点苦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三名秦军连连点头:“只要能救出王将军,我等万死不辞。” 白起命人将他们三个仍旧绑了起来,然后拨转马头,又跑回兴平县城来。 到了城下,仍旧让王豹叫城,城上的人已经认识他们了,不敢怠慢,急忙去回禀县令。 县令与参将送走了白起等人,正坐在衙堂中暗喜,一听白起他们又回来了,就感觉到不妙,马上赶过来,叫军士开了城门,迎进白起。 白起阴沉着脸,来到县令与参将面前,也不下马,哼了一声:“二位大人,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本将军?” 县令一呆,与参将互相看了一眼,忙道:“下官哪有这个胆子,敢欺瞒大人!不知将军说的是什么事?”白起怒道:“我在路上问过这三人,他们本是兵卒,而眼下你的牢营中,却还关着一个号称将军的贼首,是不是?”县令张口结舌,答不上来,倒是参将有点心机,忙在一边说道:“大人说得对,是有一个贼首,还在牢中,未曾提出来。” 白起瞪起眼睛:“你们私藏贼首,想干什么?莫非不想交于朝庭,而是暗通贼寇吗?” 县令一听,差点晕过去,心想这位史将军好一张利嘴,如此一顶大帽子扣过来,真能压死人。 参将也吓了一跳,急忙拱手道:“不是不是,末将有下情回禀。这个贼首刚打过了板子,动弹不得,骑不得马,即使交给将军,也无法带走。再说也犯不上给贼首弄辆马车吧。” 白起稍稍松了松脸色:“如此嘛,倒也算一种解释。引我去牢营看看。如果确实伤得走不成路,再想办法。” 县令不敢说别的,急忙带着白起一行人,赶奔大牢。 进了牢营,径直来到王翦的囚室,白起借着牢内的火光看去,果然是王翦。只见他倒卧在地上,身上有血迹,看样子确实是受刑不久。 白起一挥手,命雷生与王豹:“你们,把他架出来。” 县令急忙差狱卒开了牢门,二人进去,轻轻架起王翦,来到白起面前。 王翦受的刑不算太重,只是皮肉伤,此时听有人来,也没在意,以为是官军又要来审他,任雷生与王豹二人架起,来到外面。 可他抬眼一瞧,眼前站定一人,虽然穿着官军的服色,可看得清楚,居然是白起。 王翦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的第一个反应:白起降了官军。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咬咬牙:“是你……” 白起冷冰冰地截道:“不错,就是我。游击将军史可法。奉了洪大人之命,刺探西安贼情,不想却在这里遇上,真的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们秦军打败我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一听白起这话,王翦赫然惊醒,他明白了,白起是扮成官军,前来救自己的。于是顺坡下驴地回答:“哼哼,不要高兴得太早,我秦军兵强马壮,早晚取了你明军天下,到时候你的头,还要高悬在西安城头哩。” 白起一声冷笑,不再多言,吩咐雷生与王豹:“把此贼架上马去,押回华阴。” 那参将一直在边上瞧着,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一听他们要走,心中又升起一条毒计。他退出牢房,叫过一个亲兵,凑在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亲兵急匆匆地走了。 当下县令与参将陪着,看白起一行人,将王翦架上马去,也不管他疼不疼,直接扶上马鞍。王翦身子在马上一坐,立时全身绷紧,脸上的肌肉抽动几下,显然腿上的伤没好,扯动了伤处。 白起瞧见了,一声冷笑:“这一路上,有你受的了。忍着吧!” 说着众人一齐上马,便要出城。 就在这时,突然大路上跑过几匹马来,来到近前,上面的几个官军翻身下马,向县令禀报:“禀大人,您派往西安去的人回来了,还带来了洪大人手下的一名中军。已在县衙等候,请大人速速回去。那人说有洪大人手书奉上。” 县令与参将听了,都是一喜,县令忙对白起道:“既然如此,下官不陪了。” 未等白起回答,参将却来了一句:“史将军,何不一起去见见这位中军,也好请将军把我们抓到贼首的事,一一落实。免得中军大人说我们欺瞒洪大人。” 雷生与王豹连同后面的骑兵听了,心头大惊,他们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要知道,白起冒充的游击将军史可法,久在洪承畴手下当差,那么洪承畴手下的中军,一定很熟悉他。这要是一见面,真假立判,自己一行人不但救不出王翦,还要全部陷在城里。 幸好他们跟着白起许久,已经有了战斗经验,如果换做是几个月以前,这些人的脸上一定露出惊慌之色。那可就麻烦了。 此时可以看出白起的过人之处,他来救人时,挑选的都是精锐战士,个个以一当十,悍不畏死,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这些人如此,白起更是显得镇定自若,听了参将这话,微微一笑:“好啊,咱们一起去见见。” 他回头对手下人道:“押上贼首,都随我去县衙。” 眼见白起真的要去,参将倒有点慌了,这本是他耍的一个小诡计,故意要亲兵通报假消息,谎称洪承畴的中军赶到,如果这位“史将军”是冒充的,那么他一定不敢去见,而是找理由尽快出城。 那样一来,参将就可以一声令下,将白起等人捉将起来。 可是白起识破了他这一计,大大方方地前去相见,参将反倒紧张起来,因为县衙中根本没有什么中军,如此看来,眼前这位史将军货真价实,不是冒充的。幸好他有后招,不会使这位史将军看破他的心思。 众人来到县衙,还未下马,早有一个兵士跑上前来,禀报参将与县令:“大人,洪大人的中军留下了一封手书,然后就急急赶奔周至去了。” 县令一头雾水,没明白怎么回事,参将打个圆场:“想是洪大人有重要命令,要传达给周至县。去就去吧,一切以军情为重。” 然后他转回头,对白起道:“让将军白跑了一趟,也没见着。” 白起笑笑:“这有什么,何足挂齿,既然中军不在县内,我们也告辞了。两位大人等着朝庭的奖赏吧。” 说完,他带着人马,押着王翦等四人出城。 正文 第151章,节外生枝5 看着白起一行人远远地走了,县令这才问参将:“我说将军,洪大人的中军怎么没见面就走了?真的那么急?” 参将一笑,将自己的安排这才告诉了县令,县令惊出一头冷汗:“乖乖,如果史将军知道,你是在试探他,又要发怒了。”参将也长出口气:“幸好这场子圆下来了,不然我也无法收拾。” 二人边走边聊,回到县衙,刚喝了一杯茶的功夫,突然有人来报,洪大人派人来了。就在城外。 县令与参将都是一皱眉,县令道:“将军,这回不是你安排的吧?” 参将摇头:“不是啊,看来真是咱们派去的人回来了。”二人急忙来到城头,向下一瞧,果然认出是他们派去见洪承畴的人。另外还带着几个洪承畴手下的亲兵。 县令与参将不敢怠慢,急忙开了城门,跑下城来,将几个亲兵接进城来。 为首的一个亲兵奉上洪承畴的手书,县令拆开一瞧,上面写得很简单,要县令将被俘贼首一并解到西安城外,他的大营来。 县令与参将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贼首方才已被押走了……” 那为首的亲兵一愣:“押走了?什么人押走的?”县令道:“一位叫史可法的将军,带了二十名骑兵,刚走一会儿,怎么,你们没碰到?” 为首的亲兵大吃一惊:“史可法将军?你们认得他?” 县令与参将都摇头:“他自称是史将军,又有金漆大令……”那亲兵截道:“史将军现在西安城外,和洪大人一起围攻反贼呢,何曾来过这里?” 听了这话,县令与参将如同五雷轰顶一般,都呆住了。 参将首先反应过来,一拍脑袋:“不好,我们上当了,他是贼兵,冒充官军前来劫人的。” 亲兵急问:“走了多久?” 参将道:“他们出的是东门,却没有碰到你们,一定出城之后,就改变了方向,眼下他们只有向西逃,才是反贼的地盘,照这样看,他们逃不远。” 县令也结结巴巴地道:“对对……逃不远……那贼首受了刑,身上有伤,骑马不方便,肯定逃不远……” 为首的亲兵向参将一拱手:“还请将军速速带人追赶。” 参将丝毫不敢耽搁,立时点起二百骑兵,开了西门,直追下去。 这次他猜测得很对,白起带了王翦等人出城之后,走了一段路,看看离城门远了,官军在城上看不到他们了,便立刻松开了王翦四人的绑绳,众人相见。 王翦挣扎着要下马给白起见礼,被白起阻止了,他吩咐此地不是久留之地,赶紧绕路,回眉县。 由于王翦等四人有伤,骑不得快马,因此他们的速度很慢,马匹都是小跑着走路,一路上,王翦不住地探问白起这些日子以来的情况,白起却只字不提,只是让他先回到眉县养伤,然后再详谈。 白起并没有说出被范雎冤枉的事,因为在他看来,王翦的来意,也不甚明了。天知道他是不是范雎的人,是不是来试探他的,而且就算他不是范雎的人,也肯定是秦王的人,如果秦王听信了范雎的话,相信自己是秦军的叛逆,又知道他有了不少人马和地盘,派王翦来赚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此时范雎在秦军中的地位,还相当稳固,可自己却是顶着一个叛徒的罪名逃亡在外的,单单这一条,就足以让范雎占上风了。 因此白起对于这件事,一字不提,只想先探探王翦的口风。 众人跑了没多远,突然白起神色一变,转头向来路看去,众人也随着他的目光,向后一瞧,都吓了一跳。 原来远处腾起了一大片烟尘,好像有很多人赶来似的。 白起冷笑一声:“他们发觉了,王将军,你能快马加鞭么?” 王翦大笑:“莫说加鞭,就是此时和这帮乌合这众干一仗,也不费什么力气。”白起点头,看了看前面:“还有一段路,咱们得抢先赶到,别被人家半途围住了,看他们的架式,不下两百人。” 说完他,他猛加一鞭,那马一声长嘶,四蹄腾开,向前狂奔,身后的众人也紧随着他,二十多匹马如一阵旋风般跑了起来。 他们跑得不慢,可也快不过后面的二百名骑兵,参将一马当先,气得满脸通红,自己连施几计,都没骗倒人家,他已经隐约感觉出来,那个假冒史可法的人,或许就是贼首白起。 反贼们带着伤者,一定跑不快,自己这二百人定可追上。 果然,再追一阵,已经看到前面马蹄趟起的灰尘,身后有亲兵一指,大叫道:“将军,咱们快追上了。” 参将吩咐:“都给我快追,谁第一个追上贼兵,重重有赏。” 一听这话,手下的官军都呼呼大叫,快马加鞭地追上来。 白起他们再跑一阵,眼前的官道边上出现了一个高高的土坡,坡上有不少树木,其中一颗巨树参天而立,气势雄伟。这个高坡就叫大树坡。 来到大树坡下,白起勒马站住,向坡上瞧了瞧,心中安定了,对其他人说道:“咱们不跑了,就在这里等他们。” 所有人都回过马来,排成一排,横在大路上,一个个执刀而待,等着厮杀。 不多时,参将带着二百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到,可一见眼前的阵势,参将又是一惊。 只见那位史将军带着二十多人,堵在大路正中,一个个脸色沉静,不急不慌,等着厮杀哩。参将看了一会儿,心中怀疑,不敢上前,怕再中了白起什么计策,可是身后的亲兵道:“将军,他们人少,为什么不杀过去?” 参将一摆手:“你懂什么,小心有诈。”那亲兵失笑道:“什么诈不诈的,咱们带着弓箭,射死他们算了。” 这倒提醒了参将,敌人若再逃,离着白起的地盘越来越近,离兴平越来越远,万一有贼兵接应,不得捉不了人家,自己这二百人倒有可能全军覆没。因此眼下速战速决,才是最好的办法。 他想到这里,低声吩咐身后的人马:“弓箭准备……” 参将身后约莫三五十个骑兵都将弓箭握在手里,一齐拉开了弓。 可还没等他们射出一箭,突然一声破空声起,参将身后一名拉弓的官军哼了一声,脖子上中了一箭,立时被射下马去。 参将大吃一惊,没等他回过神来,从大树坡上的林子里,射出一阵乱箭。 这阵乱箭来得太突然,官军没有任何防备,被射倒了二十多个,参将的身上马上也中了几箭,阵形一时大乱。 参将明白,中了人家的埋伏,白起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准备好了接应人马,现在不知道敌军有多少,而且自己在明,人家在暗,这仗必输无疑,于是他拨马就逃。 官军随着参将败了下去,地上留下了三十多具尸体与马匹。 白起看着这伙官军败走,也没下令追赶,因为这点人马,实在不值得追。他向坡上喊了一声,林子里人影一闪,吴心蓝走了出来,在她身后,陆陆续续地人马都出来了,约莫有一百多人。 他们事先占据了高坡,居高临下,只是一通箭雨,就将敌人射退了。 正文 第152章,节外生枝6 吴心蓝来到白起面前,王翦当然也认得她,事实上,吴心蓝在秦军中间,享有极高的知名度,很多人都知道,张仪先生没事就往人家店里跑,大家私下里都议论,这位吴小姐,早晚得成了咱们的丞相夫人。 白起对王翦道:“王将军,她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是吴姑娘在兴平城中见到你被抓,连夜来告知我的。” 王翦向二人各施一礼:“两位都是我的恩人。大恩不言谢,我来是奉了大王之命,找白将军有要事相谈的。” 白起一摆手,不让他说下去,然后道:“你身上有伤,咱们先回去,有事慢慢谈。” 说着带领众人回到最近的武功县,此时武功县也是白起的地盘,到了县城,白起吩咐人给王翦等人治伤,让他们好好休息。 等到安顿好了王翦等人,吴心蓝来找白起,直截了当地问:“你肯定知道王翦的来意,为什么不答应?” 白起给吴心蓝让了座,然后才道:“王翦是奉了大王之命,前来联合我,这只是表面的文章,其实大王更想知道的是,以后我还会不会回到秦军中来。” 吴心蓝道:“那还用说吗?你自然要回去的。” 白起轻轻摇头:“话不能这么肯定,要知道,眼下范雎还是秦军中的丞相。” 吴心蓝哼了一声:“只要我们回去,给大王说清楚,范雎立刻就会被处死的。”白起一笑:“就凭你和我的一番话?要知道,空口无凭,只能被人理解为诬陷。范雎的口才,你也许不知道,就我所知,只怕除了张仪先生,无人是其对手。” 吴心蓝不说话了,她虽然听到了范雎在牢中和白起的对话,但还是无凭无据,这样回去帮着白起说话,别人会误以为自己是白起的同伙,更加不相信她。 白起继续道:“因此,要回去,也不是现在,我得等一个最好的机会。” 吴心蓝道:“什么机会?” 白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强大的机会。我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那个时候,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事,都不重要了,即使这些事做错了,别人也不会追究,因为你强大,因为他们需要你。” 吴心蓝看着白起,觉得这个人与几个月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在华阴城中的白起,仿佛没有任何私心,而现在,他的私心越来越重,也可以说,他的安全感越来越薄弱,必须要借助力量,来保护自己。 她突然觉得,眼前的白起,竟然有了一丝可怜的味道。 吴心蓝问道:“那么,你要怎么回复王将军?” 白起道:“不回复,就是最好的回复。我不会让他说出口来,如果他坚持要说,我不回答,也就是了。王翦是个聪明人,能揣透大王的意思,自然也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吴心蓝有点担心:“你不回去,他们会不会认为你是心虚,不敢回去呢?这样一来,他们会认为那些事确实是你做的。” 白起一笑:“我虽然比这位秦王早生了一百年,上世没有见过他,但复生之后,我读了不少关于他的史料,知道这位秦始皇的为人。他很有魄力,也很多疑,但重要的一点是,疑人,他也敢用。所以他才能统一六国。正因为他多疑,所以我们绝不能主动去解释这一切。越解释,他越不信。我们不解释,他反而会觉得,我们有苦衷。” 吴心蓝连连点头:“你想得很周全。” 白起道:“这是其一,另外,我已经得到消息,洪承畴开始围攻西安城了。” 吴心蓝一惊:“这么快?”白起道:“洪承畴是个很有能力的人,短短几天之内,他就招兵买马,恢复士气,反扑回来,因此我觉得,西安城下,必会有一场大战。而这场大战,就是我们的机会。” 吴心蓝想了想:“秦军只有一座孤城,孤军奋战……难道你想在秦军最危急的时候,去解围吗?” 白起不答,起身走到床头,拔出宝剑,用手轻拭其锋:“你知道孙膑吗?”吴心蓝点头:“听人家说过。好像是个残废吧,还写过兵法。”白起道:“孙膑有一个很强硬的对手,就是庞涓,你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杀的庞涓吗?” 吴心蓝摇头,也难怪,她一个习武的姑娘家,历史典故知道得不多。 白起挺起长剑,用眼睛看看曲直,慢条斯理地说:“孙膑用的围魏救赵之计,诱使庞涓回援,然后半途截杀。这个计策太狠,庞涓无论如何,非得中计不可。” 吴心蓝恍然大悟:“你也要用这条计策啊?” 白起道:“洪承畴围攻西安,人马肯定不少。我若直接去援救西安,必会陷入城下的大战中,胜负殊难预料。更何况,我若带兵一走,眉县扶风与武功就空虚了,三县空虚,周围的官军就可以趁机攻取。到了那个时候,西安之围解不了,后方三县又丢了,我进退失措,必败无疑。而且我手下的兵,多是三县中人,一旦三县丢失,他们归家心切,哪里还能拼命作战?出师打仗,全凭锐气,锐气一失,全军溃散,我再有能为,也无力回天。” 吴心蓝听着,心头佩服得不行,白起到底不愧是秦国第一大将。虽然一千多年不用兵了,此时打仗,仍旧将胜负之机,算得清清楚楚。于是她问道:“若这样说来,你也要用孙膑的计策?” 白起道:“我绝不能去救西安,而是要攻击官军最致命的地方。只要攻击猛烈,洪承畴会自动退兵。西安之围迎刃而解。只是我一时还未晓得,哪里才是洪承畴必救之处。” 吴心蓝一挑大指:“白大将军果然有韬略,我想你会有对策的。” 白起将剑入鞘:“吴姑娘,今晚我要宴请王翦等人,为他们压惊,你也来吧,我还要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吴心蓝一笑:“好啊,我最喜欢凑热闹了,不过你就不用谢什么救命之恩了,因为以后我和手下的弟子们,还要住在你这里,也算投奔你了。” 白起一拱手:“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吴心蓝突然脸红起来,轻声问道:“你……有没有张先生的消息?” 白起面色沉重:“还没有啊,自从到了眉县,站住脚之后,我四处派人打探先生的下落,可至今没有回信。” 吴心蓝的声音有点颤抖:“他会不会……会不会……” 白起连忙道:“先生足智多谋,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吧,眼下秦王占了西安,我又占了三县,在秦地来讲,声势浩大,如果先生在陕西的话,他一定会听到的,他听到了,就会回来,现在他没有回来,可能……他不在陕西,或者说,他脱不开身。” 白起算是猜对了,此时的张仪,正坐在卢象升的大堂上,而他的对面,坐着孙传庭。 孙传庭几天以前就到了,因为病没全好,因此卢象升让他先养了几天病,今天来看,孙传庭的病势已经痊愈,这才请他来议事,而张仪,也是一年多以来,第二次见到他了。 此时的孙传庭,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状态,沉静,严峻,波澜不惊,成竹在胸,丧女之痛被他深埋心底,不再轻易显露,但他的性格,经此一变后,更加酷烈起来。这样的孙传庭,才是最可怕的。 他当然记得这位张先生,知道他是秦军中的谋士,可在卢象升这里见到,还是有些意外。 张仪倒是满不在乎,还特意向卢象升说了些二人当年会面的场景,于是孙传庭知道,张仪不是来卧底的,卢象升一早就知道张仪是什么人。 眼下来看,张仪像是投降了,可孙传庭知道,这个人足智多谋,能言会道,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文 第153章,节外生枝7 因为张仪的推举,卢象升对孙传庭没有半点小看,非常客气,这与卢象升一惯的气质是不相符的,自从卢象升做官以来,他给人的感觉,从来都是傲气十足,这不光因为他的性格,也因为他虽是文官出身,可更像一员武将。 孙传庭对此,是有耳闻的。因此对于二人的第一次合作,他心里没有底,可就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卢象升对自己倒是十分重看。 此时仆丛们送上茶来,卢象升并未端茶,只是用茶杯盖子轻轻抹着里面的茶沫,笑着问道:“本官先要祝贺孙将军的荣升,其实这个职位,对你来讲也是太低了。只不过因为孙将军原来的官职不高,皇帝也不好太过破格。” 孙传庭淡然一笑:“这已经是破格提拔了,孙某定不负圣上重托。” 卢象升点头:“很好,很好,咱们闲话少说,圣上委我督剿中原流寇,可是眼下的情形孙将军也知道,河南一地,流贼遍野,众数十万,而我军则兵力不足,我手下有两万多人,孙将军手下,只有数千,河南本地人马,久不训练,自保尚且不能,这点人马,要想殄灭流贼,十分吃力,不知孙将军有什么好办法?” 孙传庭看了一眼张仪,还是有点不放心,卢象升笑道:“张先生孤身一人在此,我照顾得很好,是自己人,将军不必多疑。” 他这话是话中有话,先说张仪孤身在此,是讲并无别人为张仪去出传递消息,又说自己照顾张仪很好,是讲张仪身边时刻有人看守,不会有事。 孙传庭岂能听不出来,这才说道:“河南流贼遍地,这是实情,要想逐一剿灭,绝无可能。这些流贼居无定所,攻府破县之后,大肆抢劫,然后烧城而走,来去如风,我军若追赶,他们便分兵逃走,一来快捷,二来令我无法尽数击灭。这是数年以来,流贼普遍使用的招数,十分有效。” 卢象升连连点头,他初见孙传庭,就觉得此人不同凡响,眼下听他说得入情入理,更是佩服。 孙传庭见卢象升脸带微笑,入神倾听,便也来了精神,继续说道:“但世上之事,如同锋刃之两面,有利必有弊,流贼如此打法,虽然令我军失了天时地利,可他们却失了人和。” 卢象升不觉问道:“此话怎讲?” 孙传庭道:“人和,即是人心,与后方基地。流贼到处抢掠,却没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因此一股流贼,只需一战,便可尽歼之。试想,如果流贼真能像汉高祖那样,有一个稳固的关中做为根本,无论死多少人,丢多少器械,总能很快补充上来,就极难剿灭了。” 卢象升点头:“说下去。” 孙传庭喝了口茶,继续道:“我军占了人和,这是战略,至于战术方面,我们绝不可以漫无目的,遇贼剿贼,而是要有一个目标,打中贼人的要害,如同两人搏击,断其一手,还有另一手,断其一足,还有另一足,可只要断其头,其它地方,就一并降服了。” 卢象升道:“孙将军的意思,是擒贼擒王?” 孙传庭道:“正是,眼下河南流贼中最强盛者,莫过于高迎祥一部。只要将他击灭,其余流贼,必望风而降。” 卢象升皱起眉头,这个问题他不是没考虑到,而是实现难度太大。 谁不知道高迎祥号称闯王,进了河南之后,手下扩充到七八万人马,光是骑兵就有六七千,其中还有三千重甲骑兵,这可是连一般官军都装备不起的。每逢战阵之时,高迎祥必让重甲骑兵打先锋,排山倒海似的压将过来,因此战无不胜。要想剿灭他,谈何容易。 孙传庭看出卢象升的顾虑,便开解道:“高迎祥部虽然人多势众,兵强马壮,但行伍不整,队中流民家属很多,真正能作战的人,不到三万,只要找准时机,诱其入伏,必可击败之。” 卢象升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按将军所说,我们应派多少人马入河南?” 孙传庭道:“有多少人,就派多少人。” 卢象升皱起眉头:“都走了?山西怎么办?” 孙传庭道:“山西不足为忧,只要有一个人在这里,守住山西,绰绰有余。”卢象升有些兴奋起来:“是谁?”孙传庭缓缓说道:“陈奇瑜。” 对于张仪,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是卢象升却知道,他大为吃惊:“延绥巡抚陈奇瑜?” 孙传庭点头:“就是此人。” 卢象升道:“他……他是个文官,能当此大任?” 孙传庭道:“我在陕西之时,与此人打过交道,见识过他的本事,我敢担保,主要他入主山西,定能保得全境无忧。” 卢象升有点不放心:“此人有何本事?” 孙传庭道:“他初任延绥巡抚之时,境内境边有反贼数万,可他手里,只有不到三千人,然而不到一年,他手里就有了一万人马,而那数万反贼,一个也没剩下。” 卢象升眼睛放出光彩:“难道他也和洪亨九一样,是个儒将么?” 孙传庭摇头:“他从不上阵,却可以明晓利害,哪里可急攻,哪里可缓攻,哪里不能攻,他算得清清楚楚,如同良医用药,轻重缓急,切中时弊。因此我认为,让他出境剿贼,或许难为了他,但若让他守土安民,毫无问题。” 卢象升听了,站起身来,向孙传庭拱手称谢:“白谷之言,解决了我后顾之忧啊。我这就请旨,让陈奇瑜来镇守山西,而你我即刻率兵入河南,剿除流贼。” 孙传庭也站起来拱手:“一切全凭大人吩咐,传庭愿舍死一战。” 然后他瞧了瞧张仪:“卢大人,不知张先生随不随我们去?” 卢象升一笑:“张先生自然也要去的。我走了,他留在这里,不安全。” 张仪连连拱手:“正是正是,卢大人想得周到,想得周到……” 于是卢象升立刻写表,推荐陈奇瑜为山西巡抚,而自己与孙传庭一道,率军入河南剿贼。 表送上去后,卢象升半刻也没耽搁,立时整军秣马,准备出征,他知道高迎祥的厉害,于是命人专门打造火器与强弩,督令十天之内,造火铳三千枝,强弩一千张。 他所造的强弩与秦军的不一样,他的弩是用车拉的,射程足足有四五百步,专门用来对付骑兵,打造军器的同时,他命孙传庭继续招兵,军中缺少钱粮,卢象升也是狠角色,他专门摆了一场大宴席,请太原城中的士绅富户来吃酒,说是为他饯行。 酒桌上只有四个冷菜,一壶淡酒,众人坐下后,不明所以,卢象升也不客气,单刀直入,说军中缺少钱粮,士兵无饷,无法远出作战,让在座的士绅们慷慨解囊相助。 众士绅这才知道,卢大人摆的是一场鸿门宴。于是便哆哆嗦嗦的写下字据,有的捐五百两,有的捐三百两,有的咬着牙,捐了一百两。 卢象升将字据收上来一瞧,一阵冷笑,将字据一一撕毁,然后要军士将事先写好的,按人名发下去。 这些士绅们一瞧,几乎吓呆,每个人面前的字据上,多则五千两,少则三千两,没有再低的了。纸条的下面,还有他们曾经犯过的罪行,什么侵吞田亩,逃避兵役,虚报佃户人头,甚至私刑伤人等等。 他们知道,眼下这位卢大人,乃是总督数省的封疆大吏,皇帝的红人,自己的地位与人家没法比,如果抗命,卢大人一瞪眼,来个先斩后奏,死了也是白死。 于是为了身家性命,众士绅只好吩咐家仆,回家取钱,取粮。 卢象升也不是酷吏,他所要的银粮,对于各家来说,都不是伤筋动骨的数目,因此那些人吃了亏,也不至于拼命。如此一来,他军中立刻就有了十万两白银,数千斛粮食。 有了钱粮,就有了底气,军士们也就没了后顾之忧,于是卢象升在十天之后,率军出了山西,进入河南。孙传庭做为他的先锋,张仪为谋士,全军士气高昂,来找河南的农民军决战。 正文 第154章,围魏救赵1 不说这一边,再说西安城下。 洪承畴已经围攻了一天,他集中五门大炮,一刻不停地轰击,西安的东城墙已经被轰破了三个缺口,幸亏秦军拼死挡住官军的冲杀,又用沙袋等物将缺口堵塞,这才没让官军攻进城里。 天黑之后,官军停止了围攻,回营休息。 洪承畴先是巡视了一遍营地,见确实没什么漏洞,这才回到大帐。草草地吃过晚饭,立刻请几位大将前来商议。 不多时,左良玉,史可法还有几位将军都到了,洪承畴请他们坐下,直截了当地说起来:“西安城墙虽厚,只要再用大炮轰上两天,整个东面的城墙大半都会塌陷,那时候他们用沙袋堵,也不会结实了。眼下炮弹还剩下多少?” 史可法道:“只剩一半了。要不要从各地再抽调一些?” 洪承畴道:“左近县城,没有大炮,当然也不会有炮弹。咱们还是省着点用吧,务必打得准一点,每一炮下去,不要放空就是。” 左良玉道:“大帅,如此打法,是不是太慢了。万一这些反贼趁夜修补城墙怎么办?” 洪承畴笑笑:“那是肯定的。我希望的就是他们去修补城墙。” 几位将军一听,都愣住了。 洪承畴没让他们愣多久,继续道:“他们在夜间修补城墙,为了不让我军发觉,也害怕我军乱箭齐发,因此他们一定不会点火把的。不但不点火把,他们还会把城头的灯笼灭掉。趁着黑夜,修补城墙。” 史可法道:“正是这样,可您为什么希望贼兵如此呢?” 洪承畴道:“因为在他们修补城墙的时候,一定是人多繁忙,加上黑灯瞎火的,就照顾不到城下了。” 左良玉一惊:“大帅的意思是,这个时候出兵偷袭?” 洪承畴摇头:“那样一来动作太大,贼兵很容易发觉,我们所要做的,是派小股人摸到城下,凿去城砖,填进火药。史将军,你一定不会忘记,张献忠是怎么攻击西安城的。” 史可法大喜:“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张献忠就是用这个法子,要不是大帅机智,用水浇灌,城墙说不定早就被炸穿了。当时战事紧迫,那些个凿出来的洞,我们只是轻微修补了一下,再将它们挖开,应该不费什么力气。” 洪承畴问一个管后勤的将军:“我们还有多少火药?” 那将军站起来拱手:“回大帅,还有四十车,每车一百斤。”洪承畴想了想,命令道:“留下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都塞到城墙里去。” 果然这天深夜,秦军开始趁夜修补城墙。正像洪承畴所猜测的,城头没有任何灯火,所有人只是借着微弱的星光,来来回回的忙碌着。一袋袋沙子被抬起,换上青砖与石头,连夜抢修。 此时洪承畴的人也出动了,由一名六品将军带领一百人,每人背着二十斤火药,悄悄向城下摸去。这些人全穿黑衣服,背的火药也用黑布包起,手里拿着斧凿等物,潜向城墙。 来到濠沟边上,他们轻轻滑下去,因为濠沟里面不多,而且已经结冰,因此根本挡不住他们,这一百人很顺利地到达了城下。 城上没有发觉,秦军与一些民夫只顾修补城墙,没有注意城下,况且就算注意,也看不到这些黑衣官军。 领头的将军贴着城根,看到了那些不久前修补好的坑洞,这些坑洞离地面都有两三人高,一个人够不到。那将军一摆手,明军纷纷放下火药,站到城根下开始叠罗汉,搭人梯。最上面的人拿着斧凿,开始轻轻凿去城砖。 他们的动作很轻,生怕上面的秦军发觉。 由于城头上人来人往,干得热火朝天,声音嘈杂,秦军根本听不到下面传来的动静,于是官军们胆子大了些,干得也快了。 不多时,一块块城砖被凿下来,坑洞越挖越大。凿下来的城砖被一块块运到下面,轻轻放在地上。 就这样,只用了一个时辰,城墙上就凿开了四个大洞,由于城墙外面是砖石,里面是灰土,因此只要挖到了灰土层,进度就更快了。 到了半夜时分,墙壁上的洞已经挖到三四尺深了,领头的将军知道,再挖下去,就要挖到城墙另一面的砖石了,他怕有人听到声音,就下令停止,然后开始填火药。 一包包火药被送进坑洞去,每个洞里都塞了五百来斤,当最后一包火药送进去后,官军开始撤退,悄无声息地过了濠沟,撤回大营。 城上的秦军还没有发现,因为令他们欣慰的是,城墙已经修补得差不多了。 洪承畴没有睡觉,他在等着回报,此时一见那将军回来,终于放了心。听他禀报完毕之后,满意地点点头,让将军去休息。 然后洪承畴传令,四更造饭,五更整军,天蒙蒙亮,就要开到城下。 他知道,那些大坑里填满了火药,只要天一亮,肯定会被秦军发现,到时候他们会灌水,将火药弄湿,自己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只有在被秦军发现之前,就开始攻城,才有胜算。 明军这里开始准备,秦军也十分紧张。 李岩整夜未眠,与秦王范雎等人研究对策,眼下秦王最盼望的,是白起的救兵,王翦已经去了好几天,按路程算,应该早就到了,可是到现在,整个陕西除了西安以外,全都静悄悄地没有什么动静,这不是一个应该有的现象,因此秦王有点担心了。 他没有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因为范雎在这里,而王翦是他秘密派走的,对内只说是去接应高迎祥的农民军,并未说明真实目的。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抵挡住洪承畴的疯狂猛攻。 方才有人来报,说城墙已经修补得差不多了,虽然不如以前那么结实,但总算缺口堵住了,敌人爬不上来。秦王嗯了一声,他知道修补的城墙是禁不住几炮的,但能够消耗官军的炮弹,也是不错的。 这一天打下来,秦军死伤了三百来人,损失不算大,可几个人都明白,关键要看城墙能坚持多久,洪承畴只要毁去城墙,西安城多半便要失守。 会议一直开到黎明,大家只是简单喝了几口粥,刚要散会,突然听到城外传来呜呜的号角之声,那是官军在整队集结,看来,他们又要进攻了。 李岩与子义急忙辞别了秦王,一个赶往城头,一个去集合人马。李岩骑马上了城头,向下一瞧,只见黎明的晨曦中,远处几里之外,明军已经集结完毕,一个个精神抖擞,盔明甲亮,摆开阵势,向着城墙压过来。 李岩急忙命令城上的秦军备战,但这一次,李岩有点纳闷,因为他看到,城下的明军并没有抬着大炮。 难道他们没有炮弹了?洪承畴并不笨,若有炮弹的话,他不会不用的。昨天只一天,就将城墙轰开几个缺口,如此效果,洪承畴岂会看不到? 正想着,明军已经开到一箭地之外,重新列阵。弓箭手在前,而在弓箭手之后,则是一队队手抬云梯的攻城部队。 看来官军不用大炮,准备爬城了。 秦军在城上看得清楚,一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厮杀。 他们怕大炮,可不怕官军,大炮那玩意太过恐怖,离得又远,威力又大,一炮过来,碎石迸飞,炸着就死,溅着就伤,实在没办法对付。如果是爬城进攻,秦军可不在乎。 李岩越发不解,洪承畴不是一个喜欢打硬仗的人,他喜欢玩阴的,可是这一次,为何一反常态? 正文 第155章,围魏救赵2 就在此时,明军中开始擂鼓,准备进攻。那些弓箭手们将箭拔出来,箭头上都绑着油布,将油布凑上火把,油布立时烧了起来。 他们要放火箭。 就在此时,突然一个秦军喊了起来:“李公子你看,城墙上被挖开了几个大洞。”李岩急忙从垛口处探出身子向下看去,因为城墙都是微微有点斜坡的,因此可以看到下面。 李岩借着晨光仔细一看,果然城墙上出现了几个半人来高的大洞,多深不知道,可看大洞周边的样子,绝对是刚刚挖开的。 难道昨天晚上,官军偷偷凿城了?为什么没人发现? 夜间凿洞,神鬼不知,早上不用大炮,要用火箭…… 李岩头脑中猛然闪过一丝灵光,他大叫一声:“不好,城墙里有火药,大家快下去……” 就在此时,官军中一声令下,数百枝火箭如同火鸽子乱飞,展翅而起,向城墙飞过来。 李岩这一嗓子,还真起到了效果,众秦军一听城墙里有火药,无不惊骇,急忙顺着马道向下跑,李岩等在最后,因为城墙上聚集着数百秦兵,一时不能全跑下去。 没等他跑下马道,就觉得眼前亮光一闪,脚下开始震荡起来。就在这时,一名秦军扑上来,将李岩扑倒在马道上。 紧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巨响。 城墙上一共有四个坑洞,每个坑洞中填充了五百斤火药,一共是将近两千斤火药,这些火药几乎同时被火箭射中,引发了大爆炸。 两千斤火药同时炸响,那种声威,没有亲临其境的人,绝对形容不出来,只是觉得大地都像被撕裂了一般。地火喷涌,岩浆迸发,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震得人连心都险些跳出来,两个耳朵嗡嗡直响,身体弱的,鼻子里已经流下血来。 城上的秦军更是惨不堪言。 十几个没来得及跑下城墙的秦军,被巨大的气浪所激,飞上半空,然后直直摔落城内,眼看活不成了。而跑下城墙,或是躲在马道上的秦军,也没讨得了好去,碎石碎砖碎瓦漫天飞舞,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有的石头又大又重,砸到人身上,头破血流,骨断筋折,稍小点的石头碎砖,也砸得人满脸是血。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碎石烂瓦才算落净,战场上恢复了平静,而飞扬起的灰尘,则久久还没有落下去。 李岩被那个秦军压在身下,等碎石落尽后,他松了口气,拍那人的身子,想叫他起来,没想到却拍了一手鲜血,仔细一瞧,那名秦军后脑上已经砸开一个血洞,死去多时了。李岩心里十分难受,人家用自己的命,保住了他的命。 他轻轻推开身上的尸体,用力摇摇头,驱逐走了头脑中的眩晕感,摇摇晃晃地来到城墙上,透过仍未散尽的灰尘飞土,向城墙看去。 眼前的情形,令他大吃一惊。 方才还整齐高耸的城墙,现在已经残破不堪,如同书案上用的笔架一样,高低错落。李岩他们所处的地方,离爆炸的坑洞较远,城墙还比较完整,可是在爆炸点上,整块城墙已经塌了下去,四个爆炸点,形成了两个大大的裂口,每个裂口都有两丈来宽,裂口处剩下的城墙只有一人来高,而且就算那一人来高的落差,也被土石填平。 从裂口处,可以清楚地看到城内的房屋街道。 这种城墙,已不算是城墙,简直就是台阶。 此时城外的官军也看到了爆炸之后的场面,他们一个个目露凶光,举刀大叫,兴奋异常。洪承畴没有任何犹豫,当即下达了总攻的命令,那些抬着云梯的冲锋队,狂叫着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李岩站在城头,看着城下漫山遍野的官军,再瞧瞧自己身边的秦军,一个个非死即伤,能作战的不多了,他只得向着城内大喊:“子义,子义将军,城墙破了,堵住,堵住。” 城内的子义当然看到了一切,他知道,这个时候,就是拼命的时候,他拔出大刀,对着身后的秦军发令:“冲上前去,不得让一个官军进城,大王就在咱们身后呢。” 秦军一听这话,个个眼中冒火,发出一声大吼,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向裂口处冲去,他们毕竟要近得多,因此来到裂口处时,外面的官军刚刚到了濠沟边上。 官军们将梯子横在濠沟上,做成吊桥,呐喊着冲过来,李岩在城头残存的城墙上指挥还能作战的秦军,向下面放箭,扔石头,射死砸伤了不少官军。 子义那边督促秦军冲上裂口处,准备死战。就在这个时候,秦军仍旧不慌不乱,极有秩序,他们以长矛手在前,用长矛封住裂口,而长矛手的身边,站一个拿盾牌的短刀手,以防官军近身攻击。由于裂口只有两丈来宽,因此二十来人站成一排,就几乎将整个裂口完全封死。 官军过了濠沟,冲到裂口处,迎接他们的首先是长矛的尖刺,秦军长矛手接连搠死了几个官军后,其他官军不再硬将,而是将盾牌立起,护在身前,然后向里硬挤。 一排官军身后,是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人挤人人挨人,围在一起,向裂口里涌去,这般大的力道,用长矛是挡不住的,秦军的长矛手开始被挤得后退,子义一见不妙,立时下令,所有秦军也都围上前去,用身体硬挤,挡住官军。 这个时候,长矛已经不起作用了,大家都用上了盾牌,只听砰砰的金铁相击之声不绝,所有人都躲在盾牌后面,拼了命向前挤。 李岩在城上看得清楚,命令秦军向下扔石头,砸退官军。 但是这时候洪承畴手下的弓箭手们,也到了城边,不住地向上射箭,城上的秦军开始大量伤亡,李岩的头巾上也中了一箭,头发散开下来,披在脸上肩上。 李岩见情形不妙,急忙叫过一个秦军,吩咐道:“你快下去,禀报秦王,让他准备好马匹,随时可以逃出城去。” 这个秦军不敢怠慢,急忙跑回总督府去报信。 秦王还是稳坐在府内,范雎还在身边,二人正在对坐吃茶,看起来一派悠闲,那个秦兵跑来一报,范雎坐不住了,立时站起来道:“大王,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您还是备马吧,如果城破,您还可以脱离险境,咱们东山再起。” 没想到秦王哼了一声,动也没动:“自从咸阳烧毁之后,这里就是我的都城,秦王就应在都城,哪里也不能去。你去告诉李公子和子义,我相信,他们一定可以顶住官军进攻,我大秦勇士,战无不胜。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个士兵只得遵令,掉头而去。 秦王看看范雎,突然叫过一个仆从,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仆从答应一声,走进后园去了。 不多时,仆从带着几个士兵,引来一个女子,正是孙梦蝶。 自从孙梦蝶复生之后,她一直住在总督府里,秦王派了几个士兵看护着,又在城中找了几个小丫头伺候,只是自己很少去她那里,就算去了,也只是说几句话就走。 孙梦蝶自从知道了这位赵公子,乃是千古一帝秦始皇之后,对他的态度就变了,再也不会多话,就算说话时,也总是低着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十分冷淡。秦王也不在意,因为这位孙小姐毕竟是孙传庭的女儿,留在这里,还算是俘虏,况且自己瞒了她这么久,人家心里不舒服,也很正常。 看着孙梦蝶站到自己面前,秦王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说道:“孙姑娘,这些天让你受委屈了。” 孙梦蝶低着头,不回答。 正文 第156章,围魏救赵3 秦王道:“眼下洪承畴正在攻打西安,已经攻破城墙,城里已经不安全,一旦城破,玉石俱焚,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太对不住你了。因为你救过我的命,如果西安守不住,我会放你走。” 他对那几名秦军道:“你们这就带着几匹马去西城,一旦城池失守,官军打进来,你们就护送孙姑娘出城,前去找她的父亲。” 一名秦军道:“大王,如此危急时刻,我们要守在您身边,以保您的安全。” 另几人也纷纷赞同。 秦王眯起眼睛:“这是王命,你们敢不听吗?你们若不听,我先斩了你们,再派别人去。” 那几名秦军纷纷跪下:“大王,您就是斩了我们,我们也不离开。君在险地而我等逃生,就不配做大秦子民。” 秦王看来也没办法了,只得让他们走来:“我让你们送她走,也是全我的心意,就算死了,我也不能留一大憾事在心底,再说,官军也未必能攻得进城来,如果咱们秦人打退了官军,你们就不用出城,送她再回来嘛。” 几名秦军对视一眼,只得领命,带了孙梦蝶出了总督府,骑上马赶奔西城。 范雎瞧着秦王,摇头道:“看来大王也没什么把握啊。” 秦王道:“把握,不在我手中,而在另一个人手中。就要看他出不出手了。” 那名报信的秦军回到城头,将秦王的话告知李岩,把个李岩急得要吐血,他也知道,这位秦王一旦打定主意,十牛拉不回,因此眼前之事,只有拼了性命,顶住官军的进攻。 此时城外的官军攻得更凶,这些人中有很多是十几天前败退过的,他们非常不服气,认为秦军是趁人之危,胜之不武,肚子里早就憋了一股气,此时城墙一破,这些人无一不是拼命死攻,想要复夺西安,以后对别人说起来,也算扬眉吐气,免得抬不起头来。 而秦军一边,因为城中有秦王坐镇,更是誓死不退。双方在城墙缺口处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连兵器都施展不开了,有的甚至徒手相搏,用拳头厮打在一处。 子义在后面督战,也红了眼睛,他下了死令,要死也得死在城墙缺口里,谁若后退一步,立时斩首。 李岩在城头看得满头大汗,急得火上房,却帮不上忙,他吩咐城上的秦军居高临下,向下扔石头滚木,可是缺口里的官军好多人都用盾牌护住头顶,根本伤不到人家,而且城外的弓箭手也不停地向城墙上射箭,杀伤力很大。 城下的官军越聚越多,人一多,力量就大,涌着前面的官军开始向城内缓缓移动了,城内的秦军人少,有点顶不住。 眼看官军就要挤破城墙缺口,进到城里了,如果官军进到城里,那么一切都完了,数量占优的官军若打进来,城内的百姓也会帮着他们,秦军就全完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枝火箭从城下射来,飞向李岩,李岩只顾看着缺口内的情况,没注意这枝箭,幸亏身边的一个秦军拉了他一把,夺的一声响,这枝火箭钉在身后敌楼的木柱上,箭尾犹自颤动不已。 李岩赫然一惊,然后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心头升起。 他大声吩咐身边的秦军:“取木头和棉被来,再拿些灯油,点火……” 身边的秦军不明所以,暗想这个时候,日头高升,也不冷啊,况且就算冻死,这个时候也没时间点火啊,人家官军都快杀进城来了。 一见那些秦军不动地方,李岩火了,大叫道:“快去啊,多拿引火之物,点着了都给我扔到缺口里去……” 这下子,一语点醒梦中人,那些秦军立时明白了。 于是分出一半人手,飞一般地跑下城去,眨眼之间,就搬来了不少烧火用的木柴,有人也拿来了不少棉被,此时李岩也顾不得问这些东西是借来的还是抢来的了,吩咐点着棉被,扔到城墙缺口里。 棉被易燃,一点就着,向下一扔,正扔到缺口里的官军头上,这些人手中的盾牌挡个刀枪行,要挡火,简直是开玩笑。而且此时已经接近年关,天寒地冻,每个人身上都穿了棉衣,沾火就着,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十几条棉被扔下去,缺口处立时响起一片惨叫声,很多官军被火烧着,惨叫着向后退,可是后面的人太多,一步也退不得,向前进吧,前面的秦军挡得死死的,这些身上起火的官军就像被穿在架上的烤鸭子,想跑也跑不了,瞪着眼睛在那里挨烧。 看到这些人身上起火,旁边的人急忙用手扑打,可是没扑几下,又一条着火的棉被扔下来,自己身上也起了火,一时间乱成一团,怪叫连天。 光是棉被还好一点,紧接着下来的,是成堆的木柴,破布,有的秦军还将成桶的灯油浇下去。 这下子可好,缺口处火光冲天,刮刮杂杂地烧了起来。李岩吩咐将大段的滚木也浇上油扔下去,这回想扑火也没办法了,滚木一烧起来,连砸带压,伤者无数。 官军实在受不了了,惨叫着向后退,不少人被滚木砸中,倒在缺口里,遍身起火,一命呜呼。 洪承畴在后面看得清楚,一见火势太大,不要说人,连老鼠也钻不进缺口里了,急忙命令人马撤回来,然后命人去营中取水,每人带着一桶火,前去灭火,等浇灭了火再冲。 李岩看着官军从营中取来无数锅瓢桶勺,知道他们要灭火,只是冷然一笑,吩咐继续抬过滚木来,扔到缺口里。然后命令城中的弓箭手们,对着那些救火队员们开始放箭。 不少官军被射倒在城下,手中的水桶跌落在地,就算有人冒着箭雨冲到城墙下,那么大的火,一桶水泼上去,根本不起作用,而且好像浇油一样,火越烧越大,到后来五尺之内,根本进不去人,连城上的人都躲得远远的。 洪承畴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如果秦军一直这样放火,他的人马绝对无法靠近城墙,他只得命令鸣金收兵。 城头的秦军看着官军退下去,无不跳着脚高呼万岁。 李岩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拍拍身边众秦军的肩膀,连道辛苦。众人看着这位李公子,个个服气,没用多大力气,只是放了一把火,就将官军烧退了。 有人已然撒脚如飞,前去禀报秦王。 此时子义没敢闲着,这一仗虽胜了,可毕竟城墙被轰塌了,里外透亮,不是好事,他吩咐人去城中捉来民夫工匠,准备砖瓦石料,只等火灭了就赶紧堵塞缺口,加固城墙。 秦王听到李岩火烧官军,胜了这一仗之后,也稍稍松了口气,吩咐人去将孙梦蝶请回来,他心中十分佩服李岩,这个后生虽然年少,可是足智多谋,有他在,西安城便可保全。 洪承畴回到大帐,面色沉静,仿佛方才的一场大战,跟他没什么关系。 可他身后的将领们就不同了,左良玉不住嘴地骂娘,史可法也咬紧牙关,不时迸出一句,附和左良玉,其他将领就更不必说了,骂遍了秦军所有人的八辈祖宗,虽然他们不知道,眼前的秦军,比他们八辈祖宗还老上一千岁。 大家落座之后,声音还是很嘈杂,可是渐渐地就没声音了,因为大家看到洪承畴坐在桌案后,脸上没什么表情,于是一个个都闭了嘴。 等所有人都不说话之后,洪承畴这才缓缓说道:“这一仗,成果甚大,大家不必恼怒,西安的城墙已经塌了,虽然没有杀反贼多少人,可是敌军的心理,已经接近崩溃,如果不是这场大火,他们早完了。” 正文 第157章,围魏救赵4 左良玉看看大家,这里数他资历老,官职高,功劳大,于是他大着胆子道:“大人,如果反贼这样一直烧下去,咱们短时间内不可能攻得进去,圣上规定的最后日期,很快就要到了,拿不下西安城,大人您恐怕要……要进诏狱。” 左良玉说这话时,声音有点发颤,因为他清楚洪承畴的为人,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如果期限一到,还未拿下西安城,那么洪承畴真的会将全军性命压上去,恐怕就连今天在座的这些高级将领,也不能幸免。 出人意料的是,洪承畴十分平静,而且还面带微笑:“诸君不要着急,离最后的期限还有五天,这五天之内,我们必定拿下城池。” 史可法紧皱眉头:“大人,我们若再强攻,贼兵一定还会放火,常言道水火无情,我们当如何破解?” 洪承畴有点满不在乎:“很简单,今天先休息一夜,明日攻城时,我们四门齐攻,一部分人登云梯爬城,拖住城头的秦军,再用密集的弓箭压制他们,使城头的贼兵不能轻易放火。如果城内的贼兵想要放火,我们也可以一边用弓箭压制一边灭火,只要城头的贼兵脱不出身来居高临下的攻击,城墙缺口还是容易攻破的。更何况,我一万人马四门齐攻,每门可以放上两千多人,而贼兵呢,全部人马只有不到六千,攻杀一天之后,他们可以作战的,也就五千人,他们还要留下预备队,如此一算,每个门的贼兵,也就一千来人,只要我们攻得猛,破城不成问题。” 听了这话,众人才有了精神。 洪承畴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这两天来连续猛攻东门,就是要将敌兵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这里,明天我们首先继续猛攻东门,当贼兵主力全部被拖在东门的时候,另派人马分攻其它三门,这样的话,贼兵猝不及防,此城必破。” 众将听了,一齐站起,大吼道:“大帅神机,神鬼莫测,明日必破此城。” 此时已经过了中午,洪承畴吩咐全军休整,准备明天再战,一时间营内开始埋锅造饭,治疗伤者,修整武器。洪承畴没让诸位将领回自己的营帐,而是开了一桌战饭,一边吃一边继续商议明天的作战计划。 可就在这时,从外面跑进一个中军来,进到大帐中在洪承畴面前一跪,说道:“大帅,延绥六百里加急……” 洪承畴正吃了一口米饭在嘴里,一听延绥急报,立时忘记了咽下去,带着满嘴的饭粒急忙道:“快拿给我看……” 所有人都放下碗筷,瞪着那个中军。 要知道,延绥是朝庭的三边之一,军事重镇,主要防卫后金军,这个地方至关重要,此时来了急报,一定是后金犯边。 洪承畴接过文书,一边咽下嘴里的饭,一边仔细看了几眼,突然拍案而起,神色凝重。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他们知道,事态严重。 洪承畴将文书放在桌子上,扫了一眼帐中的将领们,眼色已经不平静了,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中扔进了一块石头,泛起了波澜。 果然,洪承畴缓缓说道:“延绥那边有急报,说是眉县的贼兵奔袭靖边,他们约有七八千人马,又联合了后金军,准备里应外合,突破长城,直取关中。靖边守兵,只有不到三千人,而且城墙工事,一律靠前修筑,防的是长城外,而对内的防守,十分薄弱。” 这个消息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大家都知道眉县那边有个自称为白起的人闹事,已经占了三县,声威越来越大,就因为西安失守,他们的首要职责是夺回西安,所以就没顾得上收复三县,虽然白起占了三个县,但那是贫瘠之地,人马粮食不会有多么充足,所以也没在意,可眼下出人意料的是,这个白起居然会和后金军闹到一起去,靖边一失,后金军可以越过长城,直驱关中,以眼下朝庭在关中的实力,绝挡不住后金骑兵。 事关重大,此时应当立刻做出决断。 所有将领都看着洪承畴,现在一个两难之事摆在他面前。如果不理会这封急报,加紧攻击西安,几天之内,会把西安拿下来,但是靖边那里可能会失守,接着后金入寇,关中难保。 如果去救靖边,那么西安就不能攻了,然而圣上旨意已经下达,半个月内夺回西安,如果没能完成圣上所托,洪承畴必定下狱。 是走是留,全凭洪承畴的决断了。 洪承畴到底是帅才,简单思索之后,就下了命令:“号令全军,饭后继续攻击。” 众人明白,洪承畴是要先夺取西安,免得圣上怪罪。 可是洪承畴后面的话,又来了一个大拐弯:“只许让步兵进攻,所有骑兵隐蔽后撤,向北进发,我们要去救靖边。而步兵攻击一下午之后,晚上连夜撤出,紧随骑兵,不可让敌军发觉。同时留下精兵,由史将军统领,负责殿后。记住,走的时候不许拔营,将空营盘留在那里,以迷惑贼兵。” 这一番布置,显示了洪承畴的用兵之道,小心谨慎,却又行动如风,前后呼应,进退有法。 将军们都很服气,要知道如果现在就拔营起寨,去救靖边,城内的秦军发觉后,一定在后面追杀,官军立刻就是一场大败,所以洪承畴命令下午继续进攻,不让秦军发觉官军意图,至于连夜拔营,就是掩人耳目,等到秦军发觉官军撤军时,他们已经走了一夜,出去了几十里,再想追杀,也追不上了。 可是这样一走,圣旨上的期限就算破了,如何向上面交代? 洪承畴自有办法,他立刻提笔,给皇帝上了一封奏书,将两方面的轻重缓急作了详细的禀报,然后派快马飞报回京。 至于他自己,根本不等回信,带着左良玉,率领着三千骑兵,马不停蹄地向北而去,他们已经落后白起几百里路,要日夜不停地赶路,才能救得了靖边。 洪承畴早已打算好了,西安城攻不攻,它都在那里,秦军也不会走,因为他们好容易刚刚占了这座军事重镇,关中要塞,无论如何不会像放弃华阴那样,放弃西安,所以秦军只能留在这里,可是靖边就不同了,那地方一被攻破,后金军一到,关中的局面就不可收拾了。 他带着左良玉,马不停蹄向北赶,一路上,又连接到两份急报,看来靖边守将像是吓破了胆。这倒令洪承畴有些不满起来。就算有敌来犯,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再仔细想想,守将的心情也不难理解,一旦靖边失守,后金军进寇,那么皇帝必然龙颜大怒,这位守将的脑袋肯定搬家,因为皇帝最恨的就是后金人。 因此洪承畴的那封奏书,也正是基于皇帝的这个心情。他知道,只要将情况说清楚,皇帝必然允许他北救靖边,那么西安之战的期限,也就不用在乎了。 洪承畴带着骑兵悄悄走了,秦军那边没有发觉,他们眼下的情形也不太妙,因为刚刚吃过午饭,史可法统领着官军,又开始攻城了。 这回史可法没有分兵,因为兵力已经不足了,他将所有人马全都集中在东门,有的爬城,有的攻上城墙缺口。 但这个时候,秦军已经学了乖,事先就将木头堆在缺口里,浇上了火油,只要看到官军攻上来,就点火,因此攻击缺口的官军,只是靠近了一下,秦军一点火,他们就退下来。 正文 第158章,围魏救赵5 爬城的官军倒是攻得很猛,因为史可法并没有将洪承畴的命令传达下去,关于洪承畴带着骑兵离开的消息,早已封锁得严严实实,只是几位大将知道。因此那些官军还是一个劲的猛攻城池。 李岩在城头指挥着秦军拼命抵挡,子义也率着主力不住增援,官军攻击了半天功夫,没有爬上城头,自己伤亡了两三百人,史可法看着天色将晚,于是下令鸣金收兵。 官军们退下去,回到营中,开始休整。 李岩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这一天算是过去了,不过要防着官军夜间偷袭,,所以缺口处不能断火,于是他命令在城头上多备木柴,保持缺口中的火不灭。 这个命令倒挺合人心,因为夜间很冷,有如此一堆大火,烤烤身子也不错。 李岩下令开饭,城中秦军的伙夫们早就做好了,将米饭馒头鸡蛋汤抬上来。 此时李岩站在城头,看着远处官军营寨里的点点火光,心头有点纳闷。他觉得下午官军攻城的情形有点不寻常。攻得虽然猛烈,可是却有点强弩之末的味道。他知道,官军刚刚攻击了两天,而且第一天只是炮轰,不算实攻。 如此看来,官军只攻了一天,就有点接不上劲了,实在不像是洪承畴的人马,甚至连流贼的人马也不如。 难道官军是故意示弱,夜间会有什么新的诡计不成? 李岩吩咐城头的秦军,晚上不许睡觉,半个时辰一换班,时刻保持清醒,一有情况,立时射响箭,点大火。 吩咐完了之后,他回到秦王住处,子义也来了,秦王命人开饭,大家一边吃一边研究对策。 子义夸奖了李岩:“要不是李公子急中生智,用火退敌,这会儿西安城能不能保全,可就难说了,来,李公子,我以茶代酒,敬你一碗。” 此是战时,不能喝酒,因此大家都喝茶水。 李岩逊谢了几句,对秦王道:“大王,我看官军下午的进攻,有点强弩之末的意思,不知是士气不行了,还是有别的事发生,当然,这只是我的感觉。” 秦王缓缓点头:“晚上加强戒备,以防敌军偷袭。” 李岩道:“我已经吩咐过了,您不必担心。” 子义道:“大王,我们担心官军来偷袭,为什么我们不能偷袭他们一下子?” 李岩道:“这个可不要鲁莽行事,洪承畴深通兵法,惯于偷袭别人,至于他自己的营寨,怎么可能轻易被偷袭了叱?我看这事不能办!” 子义道:“可总是龟缩在城内挨打,不是个办法,这样下去,军心也会受影响的。” 李岩觉得这话也有理,看着秦王。 秦王喝下半碗茶,缓缓说道:“子义听令,今夜三更之后,你带着一千骑兵出城,袭扰官军,注意是袭扰,不可冲进官军营寨,以防中计,你们可以在营外射火箭,扔火把,总之不能让官军睡得安稳,一旦官军冲出来,你们就撤。” 子义大喜:“领命!” 大家很快吃完了,各自去休息。 子义兴冲冲地来到营中,点起一千骑兵,告诉他们今晚出去偷袭官军,这些人也都十分兴奋,大家抓紧时间睡觉,准备后半夜出城。 很快三更以过,子义叫醒大家,准备出城,这些人的战马已经都包起了蹄子,戴上了嚼口,使之不能鸣叫,以防敌军发觉。 此时寒夜寂寂,子义先登上城头,向远处看去,只见官军营中火光未灭,但是比起晚饭前的火光来,已经少了许多,看来大部分人已经睡下。于是他一声令下,城上开关落锁,放下吊桥,搬开堵塞城门的沙袋,一千骑兵悄悄地杀出城来。 敌营就在六七里路之外,骑兵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可以跑到。 子义吩咐手下的骑兵散开阵势,不要急奔,小跑着前行,这样声音小得多。 等接近敌营时,子义先派两骑前去查看,看有没有埋伏,两个人骑马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禀报,从这里到敌营,没有任何埋伏,而且敌营中静悄悄,门口连哨位也没放。 子义一愣,暗想洪承畴用兵谨慎,绝不会大意疏忽,怎么营寨门口连哨位也没有,难道是诱敌之计? 想到此,他冷笑一声,吩咐秦军:“不要靠近营寨,只是围着营盘放射火箭,我倒要看看,满营起火,你还坐不坐得住,还怎么诱敌。” 他一挥手,一千人马两边散开,围着敌营跑开,跑的时候离官军的寨栅约莫两三丈远,绝不近前。然后这些秦军摘下弓箭,打火点着了箭尖上的油布条。 布条一着起来,众秦军一齐射箭,嗖嗖之声不绝,无数火箭如同飞舞的火鹞子,投进官军营寨中。 那些火箭落在营帐上,立时烧了起来。 不一时,整个官军营中至少有几十座大帐被点着了,火光大起,冲天的火舌中夹杂着毕毕剥剥的声响,如同一具耸天巨烛,光照十里。 官军营中起火之后,子义命令收拢人马,这一千骑兵向后撤出三里路,然后大家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看热闹。 这下子不要说是敌军,恐怕连土地爷也坐不住了。 可是烧了一会儿,仍旧不见任何动静,难道那些官军一个个太累,连火都烧不醒?子义很快打消了这个三岁孩子也不会有的想法,唯一的解释,营中确实没有人。 他向四下里看了看,悄无声息,一片死寂,不像有人马运动的样子,也无人来包围自己,看来这座营盘,确是空营。 子义自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史可法已经率领着官军走出十里路了,正走着,有人来报,后面营盘起火。 史可法回头一瞧,果然身后远处火光大盛,照亮了半边天,他冷笑一声,不加理睬,命令前军速行,自己则率领着五百弓箭手,五百标枪兵断后。 子义看着敌营烧了一阵,连一个人影也没出现,心头觉得不妙,急忙吩咐回城,他回到城中,急忙来见秦王,此时秦王也惦记着他的行动,没有睡觉,而是招来了李岩和范雎,一同等他。 此时见他火烧屁股一般跑回来,就知道不寻常。子义将事情一说,李岩一跺脚:“明白了,怪不得下午他们进攻时,没什么后劲呢,赶情是要撤走。” 范雎皱起眉头:“为什么要撤呢?洪承畴可以领了圣旨来的,难道说,难道说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他不得不走?” 李岩点头:“只有这一种可能。” 秦王坐在榻上,心头已经隐隐猜测到了,这定是白起之计,他一定领兵前来增援了,洪承畴为了避免受到夹击,前去迎战白起了。 于是他命令子义:“速速查明官军撤向哪里,有何目的?” 子义领命,派出四路探马,分头打探去了。 未到天明,那些探马都回来了,派往南路,西路,东路的人没有探到什么,只是北路的探马,探到了些情况:“官军几千人马向北而去,看来走得很急,卷旗息鼓的,后面是很多弓箭手断后。” 秦王不解:“撤向北方?那里有什么?让洪承畴不得不顾及?” 李岩等人都不明白,但总之一点,官军撤了就是好事。眼下要做的事很多,当务之急是要把城墙先修好。城墙被崩了两个大缺口,总拿火封锁也不是个事,必须修好。然后就是治疗伤兵,安葬死者,发动民夫,整治兵器,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因为洪承畴与朝庭,都不会丢下西安不管的。 正文 第159章,围魏救赵6 不提秦军这里,再说白起,攻击靖边,就是他的妙计,这一招用的是“围魏救赵”之计,他在眉县的日子里,可不是光训练军队,收拢钱粮,还派出了不少探马,四下打探朝庭动静。一来二去,关于后金军入寇的事,他就了解不少,事实上几个月之前,后金就曾入寇过一次,那次朝庭紧急从山西调来曹文诏,才将后金人马堵住,可是曹文诏的离开,也使得以高迎祥,李自民,张献忠等人为首的农民军,在渑池渡成功脱险,进入河南。 那一次后金军进攻的规模不大,人马不太多,况且又碰上曹文诏这员悍将,因此没攻几天就撤了。白起了解了这个情况,立时对明朝的边境形势产生了兴趣。他研究了许久,发现三边地区,是明军重点防卫后金军的地方,这个地方只要有失,后金军就可以长驱直入,进攻关中或是山西。 知道了这些,白起觉得,他终于捏住了朝庭的命门。眼下朝庭最头疼的事有两件,一是西北的农民起义军,二就是后金军,这两方面若是同时闹事,朝庭就顾此失彼,难以两全。 因此,白起虽然在眉县不动,却还是掌握了战争主动权。 他救下王翦之后,探听到洪承畴大队人马准备进攻西安的秦军,王翦力请他回援,可是白起却使出了怪招,不去救援西安,而是奔袭靖边。 这个办法一提出来时,王翦坚决反对,他不知道靖边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那地方有多重要,在他心里,秦王的安危,秦军的生死,才是最重要的。一听白起不救西安,差点跳起来与白起拍桌子,幸好吴心蓝按住了他,这才让他耐着性子听下去。 白起的计划一讲完,王翦没什么说的了。他也同意了这个计划。可是王翦心里还有一点隐忧:如果洪承畴将靖边置之不理,全力猛攻西安怎么办? 对于这一点,白起早有打算,胸有成竹,他派出人去散风,说眉县的起义军已经与后金军联手,一旦起义军拿下靖边,立刻就会迎后金军进陕西,此后联手作战,平分关中云云。 白起知道,这股风一吹,不要说洪承畴,连明朝皇帝也坐不住,眼下离靖边最近的,只有洪承畴的人马,因此皇帝听说了,也必然会调洪承畴的人马前去救援。 一切都在白起的算计之内。 王翦心有隐忧,但也只好如此。他不顾身上的伤未痊愈,也跨马随军出征。 白起亲自率领两千人马,其中骑兵五百人,步军一千五百人,在眉县留下五千人马,随着雷生王豹守城,临走前白起再三吩咐,如果有官军来攻,不要出城迎战,只管死守县城,他一旦听说了,马上回援。 于是这两千人出了眉县城,一路向北而来,白起在前,王翦在后,吴心蓝也跟着,在中军前后照应着。出乎任何人的意料,白起在军中带了足够四十天的粮食。 白起知道攻击靖边这一计能否得手,关键在于声势大不大,靖边守军不下三千人,他这两千人马,无论如何攻不下来,因此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如何让这两千人马看上去像一万人似的。 白起是故布疑阵的大行家,上辈子与六国作战之中,没少用疑兵,这回用起来,照样轻车熟路。他吩咐一路上招集流民,每过一个村镇,就将村子里所有的壮年男子全部征来,说得清楚,谁来就给谁饭吃。 这下子好了,开始大家还怕招不来人,可走出两天之后,新的问题摆在了眼前,人来得太多,队伍中有点混乱了。 因为这一路上全是破败的村镇,嗷嗷待哺的饥民,一听有饭吃,不要说跟着队伍走,就是爬也爬来了。由于来得人太多,有些人群开始发生骚乱,抢粮抢米的事不时发生。 白起怒了,他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此时居然敢有人在他的队伍里闹事,那还了得。于是他带着卫队当场抓捕了二十多个抢米的,全都绑在那些饥民面前,一刀一个,全砍了脑袋。 这下子,所有饥民都被吓住了,立时变得规规矩矩,谁也不敢上前抢了。 稳住了军中秩序,白起开始大造声势,路上不断派出细作去各地放风,而且自己行军途中,每过一个县城,都要耀武扬威一番,虽然不攻击城池,可总在在城边上过,故意让城上的官军看清楚。 这些县城的官军们细细一数,白起的人马不下五千人,虽然有很多是新来的老百姓,可所有人都不穿号衣,没法分辨哪些是兵卒,哪些是百姓,只要一看都是年轻男子,都会被认为是反贼。 如此一来,各地都有塘报飞向洪承畴那里,动作最快的还是靖边守将。白起刚刚动身两天,他就得到了探报,因为细作们吹出的风,已经刮来了这里。不但他得到了消息,路上沿途的各县也都听到了风声,纷纷来信提醒他。这些县城不可能来援救靖边,因为自顾尚且不暇,各县都紧闭城池,死守县城,都怕白起一生气,打进城来,鸡犬不留。 为了不被洪承畴问责,这些县城的官员们把白起人马越吹越多,有的说是五六千,有的说是七八千,还有的干脆说有一万余人。 靖边守将坐不住了,他手下只有三千人,而且靖边的防御体系是对着长城之外,对内的防守远没有那么坚固,因此他只得六百里加急,飞报洪承畴。同时他加固城墙与寨栅,多备弓箭火器,准备厮杀。 白起的威吓起作用了,洪承畴也实在没把握,靖边一失守,那可真是捅了朝庭的肺管子一样,因引他这才带着左良玉,马不停蹄地前来驰援。 洪承畴的人马都是骑兵,行动迅速,况且白起也是有意让他赶上,因为攻击靖边,本是虚招,至于后金军,白起是看不上那些人的。 在秦人眼里,一切的草原部落,都是野蛮人,都是匈奴,两千年前的手下败将而已。 白起一边行军,一边派出探马,远远打探洪承畴的消息,终于第五天头上,探马传来了官军火速驰援的消息,而且洪承畴与左良玉的三千骑兵,离他们不到五十里之遥了。这三千骑兵身后五十里外,还有七千多步兵,看来洪承畴是相信了白起有上万人马,倾巢而动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白起立时命令全军停下,就地安营。此时他们背靠马莲河,北面是华池,所处地带是一大片丘陵地区,土坡起伏,坡上生长着胡杨林,利于防守,而不利于骑兵冲击。 白起选定了一块地方,作为宿营地,全军开始扎营,白起命令砍些木材,做成挡马,鹿柴,以防骑兵冲营。这地方土地沙化,不易挖掘壕沟,就多备这些东西来挡住官军。 全军安营后,白起找来王翦和吴心蓝,商议对策。 王翦兴冲冲地说道:“总算能和姓洪的来一场野战了,就是咱们骑兵少了点。”白起点头:“王将军,你看这仗应该怎么打?”王翦笑了:“有大将在此,我就不要班门弄斧了吧。” 白起摇头:“我确实想听听将军的建议。” 王翦思索了一下,才说:“这地方很多沙子,骑兵冲过来时,速度要比草地上慢很多,如此一来,他们的优势就减小了。我们可以利用地形作战。” 正文 第160章,围魏救赵7 白起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据说左良玉的骑兵十分悍勇,训练有素,又有洪承畴坐镇指挥,如虎添翼。我们能作战的人,只有两千,骑兵才五百,要想打赢,没什么希望,因此我决定,先让步兵撤回去,我们两个带着剩下的骑兵,拖住洪承畴的人马,尽可能不让他们回西安,这样可以让大王他们有喘息之机。” 王翦也知道官军骑兵的厉害,于是同意了这个办法,于是让吴心蓝带着步兵回眉县。 吴心蓝领了命令,等到步兵们都吃完了饭,然后带着他们开始向回走,将所有饥民也都带走了。 他们已经将洪承畴引来了,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不必要硬拼,况且这个地方沙子多,骑兵跑不起来,步兵更加跑不动,一开仗,步兵就得像木偶一样站在那里等着人家砍杀。 看着吴心蓝带兵走远了,白起才与王翦一道,带着五百骑兵精心选择战场。 他们要用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洪承畴与左良玉带着三千骑兵,一路上风风火火地赶来。按照派出的探马报来的消息,贼兵就在五十里之外,洪承畴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靖边算是保住了。 眼下必须要击败这股贼兵,洪承畴吩咐全军饱食轻装,他也发现这个地区的土地多沙子,骑兵跑不太快,因此必须甩掉不必要的东西。 于是官军将身上的用不着的东西全部留下,连干粮都只带半天的,稍稍休息过后,就开始追击。 很快的,前锋有人来报,前面发现贼兵营寨。可是寨中静悄悄地好像没有人。左良玉道:“难道贼兵见咱们来,吓跑了?”洪承畴道:“我听说这个白起,是很有点韬略的,可能是计,小心前面。注意两侧。” 在以前得到的情报里,他知道白起有七八千人,这些人若是埋伏在附近,出其不意地攻出来,将他的人马截成数段,沙子地上马匹跑不起来,那倒是件麻烦事。 左良玉得令,派出五十名骑兵在前,小心哨探。大队人马在后面缓缓走着,不时派出斥候前去两侧的高坡上查看动静。 天地间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声音,马蹄踏在沙子上,只有卟卟的轻响,刀枪不时轻碰马鞍,有的马匹也喷出一个响鼻,更显得战场上一片寂静。 这么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洪承畴觉得似乎有危险正在靠近。 此时前锋人马已经靠近了营寨,为首的百长凝神看去,营外摆着不少鹿柴,挡马,只是寨门大开,毫无人声。 百长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兵,一忖念间觉得不对劲,立时扎住人马,不让再前进了。随后百长派人飞报左良玉。 左良玉一听寨门大开,寂无人声,肯定是座空营,看来贼兵果然逃了,他刚要传令进兵,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战鼓之声。 战鼓声是从营寨中传来的,当时就吓了那百长一跳,差点从马上掉下来,他稳住战马,大叫一声后撤,五十骑人马立时向后跑出一百步远。 有战鼓响,看来营中有人,而且是要冲出来了。可是这些人跑出去之后,营中又恢复了平静,战鼓也不响了,更没有一个人露面。 怪事,百长又命人去回禀左良玉。 这个时候,洪承畴冷笑一声,说道:“营中是空的,没有几个人,这是用的疑兵之计。” 左良玉道:“大人,我们进军么?” 洪承畴想了想:“营寨中既然是空的,那么贼兵一定埋伏在附近,等着咱们进入营中,然后放起火来,我料想营中肯定布满了干柴干草,这一场火烧下来,就算咱们不损兵折将,也必然惊惶失措,然后他再乘胜冲杀,哼哼,打得好算盘。” 左良玉一拱手:“大人神算,肯定是这样。” 洪承畴道:“用不着他们烧,我们先给他烧了,命令前锋营,放火箭烧毁敌营。” 命令马上传到了前锋,那位百长一听,十分兴奋,命令手下的五十人一齐放箭,几百枝火箭射进了营寨,不多时,火就烧了起来。 就在这时,营寨远处的一个高坡上,白起就站在那里,看着官军的动静,此时一见火起,他冷然一笑,向王翦道:“开始吧。” 王翦得令,张弓搭箭,射出一支响箭。 这声响箭厉啸着飞上半天,官军前锋那五十人吃了一惊,连同后面的左良玉与洪承畴也不禁一愣。 响箭肯定是信号,难道敌人有什么诡计不成? 随着响箭之声,围绕着营寨的十几个高坡上面突然出现了无数骑兵,这些人一直躲在坡下,官军看不见他们,此时听到了响箭声,全都冲到高坡上,官军前锋的五十骑人马刚看清楚,就有无数羽箭从前方左右三面射过来,立时便有三十来人被射下马去。 这些突然出现的骑兵,正是白起手下的五百人,他们每五十人为一队,分成了十队,依次冲将上来,每一队人马从这边高坡,冲到那边高坡,而那边高坡上的人,等这一队人马冲上来之后,紧接着冲下去,两方面的人马你来我往,不住穿插,跑得地面上尘头大起,一时间也不知道有多少骑兵在纵横驰骋。 官军前锋剩下的二十来人一见不妙,贼兵人马众多,急忙后撤,来见左良玉。 左良玉也看到前方尘土遮天,马蹄声乱做一团,听不出有多少人马。急忙禀报洪承畴。洪承畴也吃了一惊,他平素用兵谨慎,怕中了埋伏,立刻命令所有人马不要妄动,结阵守卫。 三千人马开始摆成圆阵,一面面盾牌如同鱼鳞一般,遮得严严实实,这般战阵,无论你多少箭射过来,只当毛毛雨。 洪承畴一见战阵结成,命令缓缓前进,步步为营,向敌人压过去。 等他们来到尘土飞扬之处时,白起的骑兵早跑得不知踪影了,洪承畴正在纳闷,后面传来喊杀声,原来一队队人马已经绕到官军后面。这些骑兵也不靠近,远远地放箭,射了就跑,绝不停留。 洪承畴看在眼里,冷笑一声:“贼兵没有多少人,左总兵,命令人马散开,三百人一队,先派出五队人马,由你统一指挥,追剿贼兵。” 左良玉想了想:“大人,莫要中了敌人调虎离山,分而歼灭的诡计!” 洪承畴道:“无妨,我留下一千五百骑,结阵自守,他便有五千骑兵,我自挡得住。” 左良玉领命,带了两个千总,两个百长,加上自己,每人三百骑兵,从四面一齐出击,向那些不时乱放箭的贼兵扑过去。 白起手下的骑兵一瞧,数百人一队的官军追上来,也不恋战,拨马就跑。这些人跑可不是乱跑,而是每一队瞧准了远处的一个高坡狂奔。 左良玉一惊,暗想难道高坡后面还有埋伏? 白起手下的骑兵跑上各个高坡,消失于坡上的胡杨林中,左良玉带兵追近,不敢冲上去,怕中了埋伏,于是吩咐绕着坡底追赶。 绕过来也是一样,那些胡杨林长在坡顶上,长成一片,白起的骑兵藏于林内,不怕你射箭,可官军离得稍近,人家的箭就射过来。 左良玉暗骂一声,由于人家先到,事先选定了这些胡杨林作为掩护所,自己失了地利,看来一时还无法歼灭这些贼兵。更为可气的是,官军只要退得稍远,这些贼兵就冲出来,继续骚扰,官军一回头,这些贼兵也跟着掉头就跑,重新藏进林子,让你打不着。 向上硬攻也不是办法,马匹在沙子地上跑不快,平时在一箭的射程之内,骑兵向前冲锋的时候,弓箭手只可以射出三箭,但是在这种地面上,弓箭手可以放出五箭。大大增加了杀伤力。 正文 第161章,围魏救赵8 再说就算是不顾伤亡,冲上高坡,也不知贼兵在林中有没有埋伏,要知道骑兵进了树林,比步兵还不如,万一贼兵事先在林中埋伏众多步兵,自己这三百骑兵冲进去,就算进了老虎嘴,再想出来就难了。 要知道,白起的人马,足有七八千人,足可以填满这里的每座高坡。 左良玉一向疑心重,没有把握的仗,他绝不打,想到此,他吩咐几队人马一齐撤回去。 洪承畴见他追杀了一阵,收获甚微,心中有些不悦,左良玉急忙解释,将自己的想法一说,洪承畴沉吟片刻,觉得左良玉的话,也不无道理。 眼下怎么办?追也追不得,杀又杀不退,总不能耗在这里。 洪承畴分忻了一下形势,觉得敌兵必然有诈,自己只有三千骑兵,步兵未到,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为好,于是他下令,三千人结成战阵,缓缓后撤,以图与步兵会合之后,再来攻击。 王翦在远处看着洪承畴撤下去,心头大喜,对白起道:“将军以五百人马,吓退了三千官军,这一仗胜得漂亮。” 白起摇头:“咱们哪里胜了?没有杀他们多少人,人家只是撤了而已。” 王翦也清楚,白起的战争法则,一向不以占多少地,夺多少战利品为标准,他的标准只有一个,杀多少人! 王翦问道:“官军三千人马,多咱们几倍,为什么要撤?” 白起一笑:“咱们知道自己只有五百人,官军可不知道。他还认为咱们有上万人呢。我让这些骑兵往高坡上的林子里跑,官军怕林子里有伏兵,所以不敢冲进去。” 王翦也笑了,看来白起四处拉壮丁凑人数,原来就是为的这个,眼下官军已退,他便提醒白起:“咱们也该撤了,能把洪承畴引出西安,他再想回去,也得三四天的功夫,有这功夫,大王他们早把西安城筑固了。” 白起道:“不光如此,咱们这一动,靖边立时感到危机,所以洪承畴一定会往靖边增派人马,眼下,咱们吃准了这一块肥肉,只要洪承畴攻西安,咱们就来攻靖边,逼得他非来援救不可。” 王翦十分兴奋。 白起带着五百骑兵开始撤退,追赶步兵去了。 再说西安城,自从官军退去之后,秦王心生一计,命令将官军营寨中没有带走的旗帜锣鼓等物运回城中,沿街大肆鼓噪宣扬,说是西安城下一战,毙伤官军无数,洪承畴与左良玉连夜遁逃,器械刀枪丢了一路。 因为怕众百姓不信,秦王传令大开城门,让百姓们任意出入,这些百姓前往官军扎营的地方瞧了,果然看到一片狼籍,已经烧得不成样子。真像一场大战之后的情形,于是就信了八分。 在西安百姓的眼中,洪承畴就是陕西的主人,而今他遭到大败,于是百姓们开始对秦军另眼相看。 秦王不失时机地让手下秦人四下散布他的身世,没几天的功夫,几乎每一个有耳朵的西安百姓都知道了,这位秦王就是一千八百年前的秦始皇,眼下天下大乱,他是回来重开太平盛世的。 秦军们口中的故事越来越离谱,说什么秦王只要用手一指,死人就能复生,连炮弹打过来,他都能使之飞回去等等,说得神乎其神。众百姓中有的读书人心中不信,可大多数人都是半信半疑。唯一令他们安心的是,这些秦军占了城池之后,既不杀人放火,也不抢劫钱财,更不奸宿妇女,有的士兵还帮助一些贫苦人家,因此秦军入城虽不久,却慢慢得了人心。西安城的百姓们也不害怕了,于是商铺开始营业,物资开始流通,使得城中恢复了些生气。 随着秦军在西安城根基的慢慢稳固,秦王下令开始招兵买马,秦军在几天的守城战中虽然损失不大,但为了以后打算,士兵还是越多越好。 西安城中本就囤积着大量粮食与金宝,秦王仍旧依照在华阴时的政策,派人远出各县,收粮入城,以防官军前来围困。 这几天李岩他们都很忙,一边督促修筑城墙,一边训练新兵,同时李岩向秦王提议,要造些大炮,守城使用。秦王问遍了军中所有人,无一会造,而且城中的军械所已经在秦军占领西安时,被军械所中的官军们放火烧毁了,眼下打造兵器,都是征收城中铁匠,因此想造大炮,既无场所,也无工匠,只得做罢。 短短几天时间,秦军已经发展到七千人,城中的流民与城外的饥民,便是重要兵源,子义又在秦军中提拔了几个都尉,让他们负责训练新军。 子义算了算,他们刚刚复生时,有一万秦人,经过这三年来的几场大战,眼下只剩四千了,那六千秦军也不是都死在战场上,约莫一两千人是失踪了,可能日后还能回来,但是眼下这个世道,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很小,多半被成群的饥民们杀死吃掉了。 无论如何,剩下的四千秦军,便是日后复兴大秦的精英,不能让他们再轻易丢了性命,因此秦王下令,多多打造铁甲,尽可能让每一个秦军都穿上。 几天的功夫,西安复成坚城。 这一天已是除夕,洪承畴也没有回来攻打西安,听说是去了靖边,加强那里的守卫。于是秦王下令,举城欢庆新年。 这是三年以来,秦军过得最热闹的一个新年了。 除夕夜里,秦王在总督府大摆酒席,宴请秦军所有百长以上的军官,而百长以下的秦军也都分发了酒肉银钱,大家痛痛快快地吃喝起来。 至于城上的守军,则不敢有丝毫懈怠,因为洪承畴一惯喜欢耍诡计,玩阴谋,谁知道他会不会趁着大年夜前来偷袭,所以秦王严令值守军兵,不得松懈,等到天明之后,再让他们好好过年。 于是这一夜,西安城外紧内松,城中张灯结彩,鞭炮喧天,十分热闹。 秦王等人这场酒直喝到后半夜才散,秦王有些醉意,由李敢搀扶着回房去休息。 屋中燃着烛火,十分明亮,可此时屋子里的床头却坐着一个人,孙梦蝶。 李敢扶着秦王一进来,看到了孙梦蝶,李敢不由得一惊。因为孙梦蝶平时不在这里住,而是由几个秦军看着,住在别院。秦王自从救活了她之后,虽然不时去探望她一次,但每次逗留的时间都很短,而且每次谈话的内容,也不外乎问她缺少什么,想吃什么,想穿什么。 今夜孙梦蝶为何一个人偷偷跑来这里,难道想刺王杀驾不成? 李敢暗自警戒,握紧了刀柄。 秦王也发现了孙梦蝶,用力摇了摇头,恢复了一下神智,当看清楚来人时,他皱皱眉头,仿佛也有点不解,但也没说什么,向李敢吩咐道:“你回去休息吧。我这里不用你。” 李敢低声在秦王耳边上说:“大王,她突然跑过来,若心有不轨,想暗杀大王,小人纵使万死,也不敢离开。” 秦王呵呵一笑:“她若想刺杀本王,又岂会端端正正坐在这里,被你发现?去吧,不然你就是抗命。” 李敢是秦军中最勇敢的战士,要不然也不会让他陪葬,在前生之时,秦始皇遇到的刺杀不计其数,其中尤其以荆轲刺秦和张浪博浪刺秦最为惊心动魄,秦王对于暗杀一事,尤其在意,连近臣都不许配剑上殿,怎么这次问也不问,就敢让一个敌国女人与他独处一室? 他想再次垦求,但看到秦王的脸色,只得唯唯而退,但他也不敢走远,只是在门边按刀而立,只要秦王一出声,他就跳进来护驾。 正文 第162章,围魏救赵9 秦王的酒好像醒了不少,他坐在正中的大椅上,对孙梦蝶道:“孙小姐来,一定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吧。” 孙梦蝶的神色仍旧淡淡的,毫无表情,事实上,自从救活她之后,孙梦蝶就没有哭过,也没有笑过。给她饭,她就吃,给她衣,她就穿,仿佛一具会活动的行尸走肉。没有了灵魂。 今天秦王发问,孙梦蝶仍旧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事,只是闷了。” 秦王道:“这许多天来,无人陪你说话,难怪也闷。以后我会在城中寻几个能说会道的侍女陪你。” 孙梦蝶也不道谢,说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秦王道:“但讲无妨。”孙梦蝶这才抬起头来,满脸都是迷茫之色,痴痴地说道:“我想问你,我到底是谁?” 听了这话,秦王不觉失笑:“你是谁?你自然是孙小姐,孙梦蝶,孙传庭的女儿。” 孙梦蝶呆呆地摇了摇头:“我不是,我谁也不是。孙梦蝶已经死了,我爹亲手埋了我,我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 秦王觉得孙梦蝶可能活过来之后,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或许以为这是死后的一场迷梦,因此他正色道:“你就是孙梦蝶,你没有死,你只是睡了很长的一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而已。如果孙小姐不信,我明天就可以送你走,送你回到孙传庭身边。” 孙小姐身子一震:“你要送我走?” 秦王点头:“在这里,你从来没有笑过,我可不希望你这样过一辈子。再说你救过我的命,我送你回到你父亲身边,也是应该的。” 孙梦蝶道:“你肯定知道,我喜欢你。” 秦王没想到她突然说出这句话来,不由得一呆,想了想才道:“我知道,从我们一同到你父亲的军营中,我便看出来了。” 孙梦蝶道:“我明知你是反贼,还是放走了你。眼下你放我走,仅仅是报恩而已吗?” 秦王有点困惑,从他心底里来讲,爱情还没有来,他对孙梦蝶的感情,真的只是报恩的思想,但也不全是,孙梦蝶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于他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与他前世的那些嫔妃们更不可相提并论。 这个女孩子,活泼,天真,英武,随时都透发着一股勃勃生机,以前和她在一起,每次都感觉到一种生的希望。 可现在的孙梦蝶,完全变了一个人,变得消沉,颓废,如同一潭死水,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秦王的心很疼。 他有点喜欢这个女孩子,但又不忍心她变成这个样子,因为他喜欢的,是以前的孙梦蝶。 因此他决定,为了让她恢复以前的样子,宁可让她回归敌营。 在这里,孙梦蝶虽然活着,可她的心已经死了。 于是秦王道:“我有报恩的意思,可这并非全部,我不会骗一个女孩子,所以我告诉你实情,我还没有爱上你,不怕你笑话,我活了近两千年,从来没有真正爱上过一个女人,因为我是秦始皇,秦始皇是不可以有爱情的。他要做的,是统治天下,是传世万代。可这次来到世上,对于你,我无法忘记,这不是爱情,究竟是什么,我说不好,也不想说什么。只要你变回原来的样子,既使我们仍是敌人,我也是欢喜的。” 孙梦蝶听了出来,这番话是秦王的真心话,出自肺腑。于是她没再说什么,站起来走出门外,在出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来,瞧着秦王。 可是秦王却没有看她,仿佛还在回味着自己方才的话。 李敢看着孙梦蝶走回自己的院子去,急忙来到秦王面前:“大王,这丫头没袭击您吧。” 秦王不答,只是冷然说道:“本王倦了。”说完上床去自顾睡了。 转过天来,正是大年初一,西安街市上十分热闹,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认识的人们相互打着招呼,不认识的人走个对面,也都含笑点头,或是相互一拱手。 这个世道太乱了,能过一个消停年,实在不容易。 西安城四门一早就开放了,城外的人蜂涌而入,进城里来采买,探亲,访友,就在这时,王翦带着那三个秦军回来了。 当王翦来到总督府外的时候,秦王还没睡醒,有人来禀报说,王翦回来了,李敢一听十分高兴,也不管惊驾之罪了,硬是将秦王从睡梦中摇醒。 秦王一见是李敢,心说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难道…… 他心头一惊,难道有紧急军情?想到这里秦王急忙翻身下床,问道:“是不是官军来了?” 李敢连忙回禀:“不是,是王将军回来了。” 秦王一听王翦回来了,立时眼睛瞪圆了:“他和谁回来的?”李敢道:“就他一个人,身边也只剩下三名秦军。” 秦王派王翦出去联络白起的事,李敢做为近身侍卫长是知道的,他也知道王翦领了十个人出去,眼下只回来了四个人,路上定是遇到了惊险。 听了李敢的话,秦王的眉头皱了起来,按他的本意,是希望白起随着王翦一起来,可现在看来,白起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他不敢回来,还是不敢回来。 不用猜测了,只要听听王翦怎么说,就一切明了。 于是秦王穿戴整齐,坐在堂中,命王翦来见。 王翦急急忙忙见过秦王,听他一问,便将一路上的事情说了,最后提到白起假装偷袭靖边,解了西安之危。 秦王听了点点头,问道:“他有没有说起,为何不来见我?” 王翦道:“没有,我一提这事,他就将话题岔开,不回答。” 秦王嘴边泛起一丝微笑:“这就对了,白起绝没有背叛我大秦。” 王翦道:“他能率兵偷袭靖边,用围魏救赵之计解我西安之危,足以见得他内心坦荡,可为什么不随我前来呢?微臣还是想不通。” 秦王道:“因为范雎还是这里的丞相,他怎么敢来?他也不敢肯定,我是不是与范雎说好,要诱他前来,除之而后快。” 王翦想了想:“对对对,他特意问过我,范雎的情况,我说了之后,他就不再问什么了。照此看来,如果他是清白的,那么必然是范雎陷害他。” 秦王道:“不错,如果白起有意叛我大秦,他一定会随你前来,就算不进城,也会在城外扎营,派人来解释这一切。他不解释,就是心内清白,无需解释。” 王翦向前凑了几步:“大王,那范雎怎么办?” 秦王道:“传下令去,我派你去联络白起,让他悔过立功,他却不来见我,内心一定有鬼,从今天起,免去白起的将军之职,你取代他。” 王翦一皱眉:“大王,您这么做,是要掩人耳目,瞒过范雎,可是这么一来,会不会也让白起将军误会你啊?” 秦王淡然道:“无妨,我这道令一传,白起必然明白我的用心。” 王翦不解:“大王为何如此有把握?”秦王道:“白起能不回答你的问题,能不解释他的清白,证明他在人事上已经很成熟,很老练了,他会明白这样一件事,如果我认定他已经背叛,绝不会免去他将军之职,相反,还要重重封赏他,请他前来继续当一军之帅,等他到了之后再擒杀之。” 王翦恍然大悟:“正是正是,大王免去他将军之职,白起会明白,这是做给范雎看的。” 秦王一摆手:“你去吧,将我这道令传遍军中。” 正文 第163章,心腹之患1 这个时候,范雎与子义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坐立不宁。派去兴平的细作早已经回来了,说起王翦被抓的事,范雎心头放下一块大石头,安心过了几天,可初一大清早刚起来,就听说王翦回城了,这下子他急得差点吐血,连忙打听,说王翦去见秦王了。 范雎知道不好,单凭王翦的力量,肯定不足以砸牢反狱,冲出兴平城,肯定有人救他,西安的秦军没有人出过城,那么救他的一定是白起了。 如果王翦被白起所救,白起必然会将范雎的阴谋一并说出,并且很有可能亲自前来。这样一来就麻烦了。 他急忙打问,当听说回来的只是王翦一人时,心下稍安,此时子义也来了,二人一商议,觉得问题也不算太严重。因为只要他们二人咬死了,就是白起背叛秦军,秦王也没证据反驳。何况白起逃出秦营,不再回来,还另立山头,就是最大的反叛证据。 范雎觉得,也正是因为如此,白起才不敢回来。 武将就是武将,与他这位不世出的谋士相比,脑子差是正常的。 此时军中传下令来,白起背叛大秦,免去将军职务,以王翦代之。 二人的心彻底安定了。 可他们实在不了解秦王,这位千古一帝不动手的时候,你会连起于青萍之末的微风都感觉不到,可一动上手,那就是雷霆万钧之势,泰山压卵,飓风催木。 嫪毐与吕不韦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去除了外敌,秦王觉得,该着眼于秦军内部的团结安定了。 他一直没忘记,那射向孙梦蝶的一箭。 此时李岩当然也听到了这一令,他与范雎子义等人不同,那两人是心头有鬼,李岩在听到命令时,心头更多的,则是疑惑。 他没有找秦王,也没有找王翦,因为秦王的命令既然已经下达,再问什么,秦王也不会说的,至于王翦,与自己交情不深,因此他只有找自己的义兄,李敢。 这些天由于一直忙于御敌,因此李敢与兄弟见面的机会不多,今天过年,全城欢庆,他正想来找兄弟,巧合的是,李岩先派人来请了。李敢大喜,收拾了一下,换上新衣就来到李岩的住处。 李岩此时住在一个逃走的财主的家里,这财主钱财不多,只能算是个富户,临街有一幢房子,李岩已经在客厅里摆好了酒菜,一见兄长来到,二人叙了礼,就落了座。 由于二人都没有家室,也用不着仆人,一切从简,只是对坐而饮,李岩量不大,用的小杯,李敢不管那些个,用的是碗。 二人先畅叙离别之情,喝得高兴了,李岩这才慢慢将话题转到王翦与白起身上来。 李敢也正想与兄弟说说这些事,由于二人一同经历了那次被人出卖的风波,因此心境差不多。李敢是不太相信白起会背叛秦军的,因为这些秦国军人,对白起的崇敬之情,那是发自肺腑的,而且终白起一生,也没有为其他国家打过一仗,这样的人,秦人是非常敬佩的。所以李敢不相信白起一活过来,就会背叛大秦。 李岩则有自己的想法,他还是认为,这件事白起肯定是参与其中的,就算不是主谋,也可能被裹在其中,受人挟迫而不得不这么做。毕竟现在的秦军,比白起活的年代晚了近百年,白起在这支军队中,只有威信,并无亲信。因此只要军中推举出一个头领,共同挟迫白起,白起也没办法。 军人,讲究的是感情。平空掉下来下个将军,就算是白起也一样,从没见过,从没被他统率过,更不要提一同杀敌,一同喝酒吃肉了。这样的一种关系是非常脆弱的。 二人交换了各自的想法,内心都有点沉重,在李敢看来,白起不敢回来,这一点太不利了,有理也成了没理。可李岩想得更深一层,他已经想到,因为范雎仍旧为相,白起不回来,也是有道理的。 至于白起率兵偷袭靖边之事,王翦对秦王说了,秦王严令他不准对任何人讲,因此秦军中无人得知此事。 二人喝了一顿酒,也没得出个结论,李岩只是隐约觉得,秦王好像同在华阴时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秦王一般不管什么事,军事方面交给白起王翦,政治方面交给张仪范雎,自己一般不发表意见,可这次占了西安之后,秦王开始加强了对秦军的管控,他甚至还在初一这天,前去军营巡视,使得秦军大受感动,万岁之声不绝于耳。 这一切都表明,秦王已经感觉到了危险,他不能让自己被手下的群臣架空,眼下秦军只有这点人马,如果再被人架空,那是非常危险的。 还有一点,也令李岩有些不安,秦王最近的一系列动作,好像预示着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接下来的两天里,秦王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多,他还命令李敢暗中加强总督府的守卫力量,却不从秦军中找人,而是让一些新来的壮丁们扮成普通百姓,巡视四周。 李岩觉得,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他曾从史书上无数次读过这位秦始皇的事迹,他知道,肯定在不久后的某天,西安城中就会发生大事了。 大年初三这天,秦王就派王翦夜间偷袭,夺取了咸阳。本来咸阳也是有守军的,但一来守军知道,洪承畴年前这一番围攻,令西安城的秦军损失不小,城墙也被打塌,秦军要想恢复元气,肯定需要一段时间。第二也是因为年关已至,有探报说,秦军开始举城欢庆新年,综合以上两点,咸阳守军相信,秦军短时间内不可能来攻城。 不料想秦王就在初三夜里,派王翦率三千轻兵突袭咸阳。咸阳城虽然在秦始皇时代是都城,但一千多年来,早已失去了重镇的地位,城墙不高,守兵不多,王翦来的时候,城头上的守军正围着火堆喝酒,秦军用绳钩爬上城墙时,他们才发现。 秦军如同猛虎下山,个个奋勇当先,因为他们都知道,眼下他们所踩的土地,就是以前的都城,在秦军的心中,咸阳才是故乡。 这一战进行得十分顺利,不到天明,就已将城中的守兵杀得四散溃逃,连守将也逃走了,王翦吩咐不要追杀,先占领城池要紧。 等到天亮之后,王翦派人去禀报秦王。秦王一听咸阳拿下来了,十分兴奋,他要亲自前往咸阳,搞一个隆重的仪式,祭拜先祖,同时他已经想好了,就在咸阳重新称王。 虽然以前秦王也自称为王,可是这个称号一直没有对外宣布过,不像什么闯王高迎祥,八大王张献忠,争世王贺锦,扫地王张一川等人,在秦王看来,这些农民军口中的王,不过是一帮草头王,乌合之众,五花八门,不值一提。 命令很快就传达给王翦,这下子王翦遭了难,咸阳城已经过去近两千年了,这么多年的兵火无穷,时乱岁凶,咸阳城早已没有一丝当年的影子,要想祭祖,连坟陵都找不到了。 秦人的宗庙社稷,已经被项羽毁掉,加上这么多年的光阴任冉,岁月迢递,早就无迹可寻,这可怎么办?幸好随行人员交给他一封秦王的书信,王翦打开一瞧,这才松了口气。 信是秦王的亲笔,他命王翦在城中找一个最大最好的房屋,做为秦人的宗庙,将所有秦人三十六代国君的牌位摆在那里。只要对着灵牌祭拜,也算是得偿心愿了。 正文 第164章,心腹之患2 王翦得了信,立刻派人在城中仔细寻找合适的房屋,最后找到一处大宅,这宅子的主人还在,王翦用银子买了下来,主人哪敢不卖?这些反贼还真讲理,就算抢了他的宅子,杀光他家的人,他也是干瞪眼。 买下宅子之后,王翦派人赶制了灵牌,依次摆在案上,做为祠堂。 宅子里的一切,都按照秦时的规格办理,有的东西实在找不到,秦王下令,战乱时局,一切从简。 秦王找到李岩,请他写一篇祭文,吩咐不要太长,最好简短些,李岩花了半夜功夫,写出来交给秦王,秦王看过后非常满意,于是决定初六这天祭祖。 到了这天早上,秦王带着李岩和五百铁骑出西安,来到咸阳,此时咸阳城早已是黄土垫道,净水泼街,收拾得十分干净。王翦引秦王来到宗庙之内,两边摆开鼓乐手,高奏礼乐。 秦王穿着黑色礼服,头戴王冠,走到灵牌前,面对着三十六代秦王,行跪拜礼,然后宣读祭文: 大秦百代,列祖列宗,仰光俯德,圣察体听。不肖子孙赢政,有辱先尊,污垢灵位,养子不教,藏奸纳秽,以致社稷倾覆,宗庙崩摧,天公降祸,百死其罪。幸而先祖有灵,不使秦亡,千年复生,奋发皇扬。今赢政终归故土,重建宗堂,祖宗不远,享我蒸尝,先公在此,酹酒一觞,重佑我秦,复披荣光。 读完了,秦王伏地痛哭,向着祖宗灵位谢罪。 李岩上前,轻轻扶起,秦王拭去眼泪,吩咐祭礼完毕之后,将灵位移入西安城中。 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事,咸阳城早已破败,宗庙建在这里,官军打来,不易保存,只有移进西安城。 在祭拜完之后,秦王在咸阳城,高升王座,宣告天下,称号秦王。 这次的称王可不是那次发檄文可比,称王的意思,就是脱离当下的朝庭管制,摆明了要另立江山。自古以来,凡是敢私自称王的,一定会遭到当朝的重点围剿。按理说,秦王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称王,毕竟手里只有一座西安城,根基不固。 但是秦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就算他不称王,官军也要重点围攻的,毕竟西安是重地,关系到整个关中。而且称王可以立威,可以号召天下,此时的明朝江山,早已破碎不堪,老百姓对朝庭已经失去信任,这个时候称王,可以让百姓有一个希望,有了希望才会来投奔,对于以后扩大实力很有好处。 于是崇祯六年正月初六这天,秦王正式称王,宣告天下。 称王之后,他在灵牌前守灵一夜,然后第二天,便将宗庙移回西安,安置在总督府里。 秦王称王这件事,绝对是大事,但对于两个人来讲,却感到很大的不安。 这二人便是范雎与子义。 他们是秦军中的首领人物,可这次秦王去咸阳称王,如此大事,居然没叫他们陪同,只是带上了李岩,这令二人感到深深的恐惧。 这表明,秦王已经不信任他们了。 失去了君主信任的臣子,只有两个下场,一是被贬黜,二是被赐死。 至于为什么秦王会不信任他们,二人却不清楚,这件事来得很突然,尤其是子义,他夺下西安,立了大功,秦王自从回来后,一直对他温言有嘉,这几天却在有意疏远他,实在不解。 于是二人决定,通过秦王的护卫们了解一些情况。 子义在很长的时间里是秦军统帅,军中人头很熟,他找了一个关系很好的秦军,向他打听。 这个秦军先是不敢说,后来经不住子义用关系加金钱的攻势,终于透露了一点信息:这两天的晚上,秦王总是秘密召见一个人,此人来时体罩黑袍,面上蒙着黑纱,谁也看不到脸目,不知道是谁。来回的路上,只是李敢陪同,再无旁人。 子义与范雎得到这个消息,十分恐惧。于是他们给了这位秦军一笔重金,要他务必打听出此人的消息,哪怕听他说一句话也好。 二人的银子没白花,第二天一大早,这位秦军就急急赶来找子义,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消息。 秦王昨夜又召见了那人,这名秦军特意与一个同伴换了换位置,站在了离屋门很近的地方,他隐隐约约地听到,秦王称呼那人做“大将”。 这个消息令二人大为震惊,因为在秦军中能被称为大将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眼下的大将王翦,而另一个,就是白起。 秦王召见王翦,用不着如此神秘,能被称为大将而又不敢以面目示人的,只有白起了。 秦王刚刚免去了白起的官职,为什么又要秘密召见他? 范雎感觉到后脖子一阵阵发寒。 现在他明白了,秦王为何要宣布免除白起的大将之职,就是要迷惑他,而暗中秦王已经召回了白起,二人正在密谋除掉他。 其实秦王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做,他是秦王,君要臣死臣必死,可眼下情况不同,如果没有证据,就定范雎的罪,秦军立刻就会人心浮动,毕竟在秦军的意识里,白起才是背叛秦军的人。 范雎明白,要想找到证据并不困难,那些同子义一起去暗杀李岩李敢的人,多半会出卖自己。他必须要在秦王找出证据前,想到对策。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子义,子义也惊出一身冷汗,连连点头。范雎最后咬咬牙,对子义道:“要想不被手下出卖,只有一个办法了。” 子义看着他的脸色,有点惊恐地说:“斩草除根?”范雎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能让他们永远不说出真相吗?” 子义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没有。”范雎道:“你去办吧,做得要干净,不要被人怀疑。”子义道:“好吧,我可以请他们喝酒,在酒里下毒,毒杀他们之后,就地掩埋。” 范雎道:“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杀了白起。” 子义道:“怎么杀,明杀还是暗杀?”范雎道:“自然是明着杀,因为白起是偷偷来到西安的,他乃是秦军叛徒,人人得而诛之。这件事不用你我出面,别人杀了他最好。”子义想了想:“只要能找到他的藏身之处,并不难下手。” 范雎道:“我今天夜里派人去跟踪他,应该会找得到。” 子主一皱眉:“万一……万一大王不再召见白起了呢?” 范雎叹息一声:“那我们就没办法了,听天由命吧。” 看来老天还是很照顾范雎的,这天夜里,派去的人回来禀报,李敢果然陪着一个人前去见秦王,出来的时候,派去的人特意跟踪着他们,来到一所宅院,李敢显得十分小心,对那人十分恭敬,而那人始终不摘面纱。 范雎点头,他松了口气,心中暗暗冷笑:白起,你的死期到了。 不一会儿,子义也来见他,告诉他那几个前去追杀李岩李敢的人已经被他毒杀了,尸体也已经掩埋,无人得见。范雎将白起的藏身之所说了,子义一皱眉,说道:“要杀白起,看来不难,可是派谁去呢?白起在秦军中一向威望极高,万一派去的秦军不杀他,反而被他说动,那咱们就全完了。” 范雎想了想:“你说得对,看来我们还是要亲自去的。”子义道:“对,我们绝不给他开口辩解的机会,只要见了他,就一声令下,当场格杀,之后再禀报大王,那时候纵使大王心有不甘,死无对证,也奈何我们不得。” 二人商议定了,等到夜深时分,带了三十多名秦军,赶去白起住的宅子。 正文 第165章,心腹之患3 当他们走到大街上时,寒风一吹,范雎头脑一清,突然停步,子义不解,愣了一下:“范相,怎么了?” 范雎皱起眉头:“我怎么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呢?” 子义道:“怎么不对劲?” 范雎将他拉到一边,不让那些秦军听到,低声在子义耳边上道:“如果白起真的来了,大王用不着连续几天召见啊?就咱们做的那点事情,一天就可以说清楚,他们连续几天密谈,到底说了什么?” 子义摇头:“这个可不知道,听报信的人说,秦王与来人说话,声音很低,外面根本听不到。” 范雎道:“这件事千万别是一个圈套,咱们冒冒失失地闯去,中了人家的计。” 子义有点为难:“可如果不是一个圈套呢?咱们一犹豫,机会一失,可能再也杀不成白起了。他若一逃,或者与大王联手来对付咱们,那就麻烦了。” 范雎一时很难决定,子义道:“我们先去看看,如果真是白起,杀死就是了。如果不是,咱们也可以推说,是看错了人。相信大王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来吧。” 范雎一想也对,于是一行人继续上路。 来到那所宅子附近,子义先派人去探探路,一会儿探路的回报说,宅子内外并无人守卫。这是一条挺偏僻的街道,平时行人就少,因此那人住在这里,很能隐藏身份。 既然已经到了,无论如何也要动手,子义一声令下,众军搭起人梯,轻轻跳进院子里,然后开了大门,这些人一涌而入。 他们行动间都很轻,没发出什么声音,直到包围了屋子,这才一脚踢开房门,冲进屋内。 正堂屋中没有人,就在他们冲进去时,听到左侧的屋子里有声响,好像是人起床的声音,床板在响,子义带着人就冲进去。 范雎在后面,刚走到堂屋,就听到左侧卧室中响成一片,都是拳脚相加之声与人的闷哼,大家谁也不说话,就是黑暗中打成一团。范雎皱皱眉,他不知道屋子里原来住着多少人,因为听说是李敢送来的,万一李敢也住在这里,还真不好办。 屋子里的声响很快就停了。门帘一掀,子义从里面直出来,手中拖着一个人,像拖死狗一样,拉着那人头皮就出来了。 此时屋子里已经点起火把,在摇移不定的火光中,子义兴奋地说道:“范相,这家伙正是白起。” 范雎大喜,他让子义将此人的脸扬起来,子义一抬手,那人的脸出现在火光之下。 火光照耀之下,那人的一张脸正对上范雎。 范雎睁大眼睛一瞧,吓了一跳。 原来这张脸被打得太惨了。 此人萎顿在那里,双手被绑,满脸青紫,眼睛全被打肿,眼眶子高高鼓起,鼻子歪在一边,看来鼻梁骨肯定折了,两片嘴唇全在滴着血,两个脸颊也被打得肿得老高,这张脸实在惨不忍睹,不过依稀可以看出,就是白起的样子。 范雎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有点放心了,这人确实是白起,虽然相貌不好辨认,可这人的身高体形确实就是白起。 其实用不着多想,秦王召见的,又不敢露面,肯定是白起无疑了。 子义道:“范相,这厮既然已经被擒,现在是不是就给大王送去?” 范雎摇头:“先不急,大王已经就寝,明天再送也不迟。”子义道:“那怎么办?押到大牢吗?”范雎道:“不行,白起在城中多半有同党,被他们知道,又会是一番麻烦,先在这里押着,天一亮再送去大王那里。” 其实这几句话是说给身边的秦军听的。以示二人之间没有私怨。 子义点头:“范相说得对。就这么办。” 范雎看了看左右那些秦军,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守着,不要点火,就在暗中防备就行了,我还要与子义将军审问白起。” 子义向那些秦军一摆手,这些人都出去,把门关了。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三人了,子义与范雎相对一笑,这时终于可以除去后患了。 子义首先对白起冷笑道:“姓白的,你没想到吧,又一次落到了我们手里。” 白起咬着牙,不说话。 范雎道:“你带来了多少人,都在哪里?” 白起还是不答。呸地吐出一口血沫,还带了半颗牙齿。 范雎冷笑:“不用逞好汉了,你不会再见到大王,今天会死在这里的。其实不管你带来了多少人,都没什么用,你一死,他们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掉,各奔前程。” 他蹲到白起面前,用手轻抚着白起满头的散发:“说实话,我已经摆布过你一次了,算你命大,居然逃了,可为什么还要回来?我知道,你是来报仇的,因为你没有背叛秦军,而是中了我的计,平空背上一个反叛的罪名,心中不甘吧。可你却不明白,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而这次,我不会再失手了,你死之后,子义会割断你手上的绳子,假装成你挣断绳子袭击我们,被子义所杀,这样,任何人也不会说什么,大王那里也交代得过去,毕竟你是偷偷潜进西安的,来做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是来暗杀大王的呢,对不对?子义将军?” 子义还没回答,突然听到一个沉郁而又威严的声音说道:“说得太对了。” 范雎赫然一惊,站起身来,四下一瞧,没有别人,可这声音又很近,仿佛就在屋子里。 没等他回过神来,只听一声沉闷的声响,正屋堂中北面的墙壁上,突然开了一个洞,确切地说,那是一扇门。 门一开,从墙里面走出来一个人,借着屋子里的火光看得清楚,那人身穿黑色王袍,头戴乌金王冠,面沉似水,一对细目闪着寒光,令人感觉到一股无比巨大的压力。 走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咸阳称王的秦始皇,赢政。 紧随在他后面的,是王翦,李岩,李敢与秦军中其他几个都尉,秦军中的首领人物,几乎都到齐了。还有几个秦军士兵,居然是子义告诉范雎已经毒杀的那些人。 秦王站到范雎面前,轻轻点着头:“你说得不错啊,范相。” 范雎回过神来了,吓得再也站立不住,卟的一下瘫坐在地上,嘴里只是结结巴巴地道:“大王,大王……我,我……” 他回头瞧瞧子义,子义却并没显露出什么害怕的表情,只是站在那里给秦王施礼。 范雎隐约猜到了什么。 有人给秦王搬过椅子来,秦王高坐之后,王翦身后一个都尉过去,将白起松了绑。 范雎偷眼看去,只见那些秦人一个个瞪着眼,努着嘴,都一脸恨色,他知道,自己完了。 秦王看着他,冷笑一声:“现在明白了吧,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范雎哪还能说出一个字来,光剩下发抖了。秦王道:“白起根本没有来这里,我只是找了一个很像他的人来冒充罢了,当然,还要施点苦肉计,不然你会看穿的。一个脸上受了重伤的人,并不容易辨认,只要稍稍有点像,就可以蒙混过关。当然,这一切还要多亏子义的相助。” 子义接口道:“大王金口一开,就算要子义的命,子义也心甘情愿。” 范雎抬头看着子义:“怪不得,你定要我亲自来……怪不得……” 秦王道:“自从打败了洪承畴,子义就向我坦白了你们之间的事,哼哼,果然与我猜得丝毫不差,是你陷害白起,才令他出走秦军的。” 正文 第166章,心腹之患4 范雎不答,只是看着子义:“既然你已经说出一切,为什么还要摆下这样一个圈套?直接将我抓起来审问不就是了?” 秦王道:“范相的口才,我一向知道的。要审你,恐怕只有张仪先生能胜任,可他眼下又不知去了哪里。单凭子义的一番话,没有证据,无法定你之罪,也无法向所有秦军交代。谁又知道,这不是子义要陷害你呢?因此我必须要摆下一个迷魂阵,让你自己说出来,让所有人都听到,这才能让你心服口服。” 范雎环视一下秦王身后的人,那些人都用冷眼瞧着他,一脸不屑与愤怒。 秦王此时不再理他,轻轻一点头,身后两名都尉将范雎捆绑起来,押出门外,向大牢走去。秦王也带着众人走出来,院子里守卫的秦军看了,都大吃一惊,不知道秦王何时驾到,纷纷跪倒。 秦王命王翦将方才的事情说了,表明白起无罪,范雎用计陷害,实属该杀,然后通令全军。 李岩与李敢心中都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李敢心头欢喜,直想高呼大叫。而李岩在欣喜的同时,心头还有一点愧疚,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少年心性,一旦认定的事,主观臆断,不易更改,其实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不是秦人,没有秦人那种从心底里对白起的崇敬之情。 自从子义告密之后,秦王就请李岩王翦等几位重要人物前来商议,这才定下了此计。这间屋子在前几天,就由李敢秘密派人来,在堂屋的墙前面,又修了一堵墙,中间是空的,还加上了门,容易藏人。 子义与范雎定下今夜动手之后,子义就禀报了秦王,秦王这才又一次召见那个假扮白起的人,然后悄悄地带着人来到宅子里,躲进了暗墙,他们一直等着,果然等到了范雎,等到了他亲口说出那些话来。 众人随着秦王回到总督府,没有休息,连夜开会,商议如何处置范雎。 王翦恨声道:“这样的小人,秦军中不能留,还是杀了干净。再说不杀他,白将军还不敢回来。” 李敢也道:“就是,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 李岩倒是很冷静:“就算要杀,也不能现在杀,而且更不能在牢里杀,那样不够坦荡,会在军中引起议论的。” 秦王道:“李公子说得对,我秦军杀人,务必光明正大,传我的旨,明日在全军中公布范雎的罪行,子义,你要现身说法,不能隐瞒。” 子义一拱手:“谨遵王命。” 秦王道:“等到明天公布了范雎罪行之后……后天正午,西市斩决。允许军民百姓围观。” 众人一齐拱手:“遵旨。” 第二天一早,西安城中便贴出了告示,连同军营中也一样。这下子全城的秦军都传扬动了,以前白起被诬时,秦军中震动极大,这次也是同样。 大家都知道了范雎陷害白起的事,恨得咬牙切齿。连同牢中看管范雎的军士,也都对他连吼带骂。 范雎也知道了外面的事,不过出人意料的是,他既不恐惧,也不惊慌,倒是安静了下来。 这种变化大出牢中军士的意外,有人说可能范雎也知道了自己就要死了,没有别的想法了,所以安静下来。大家一想也对,就没再去理他。 但是他们错了,范雎之所以静下来,就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就在这天夜里揭晓了。 入夜之后,西安城中静了下来,街上已经没有了年时的喧闹,加上天冷,家家关门闭户,只有不时地走过一队巡逻秦军,踩在冰冷的青石街面上,发出轻微的脚步声。 范雎在牢房中,端然正坐,对着墙壁,任何人也不看,仿佛老僧入定,只有身边桌上的油灯,不时爆出几个灯花来,牢中的夜非常安静。 看守牢房的,外面是四个秦军,里面有两个,因为这个时候西安城的犯人们都被放出去了,整个牢房关的只有范雎一人。 以前关的犯人太多,而且大都是贫民,真正杀人放火抢劫人财的强盗没有几个,秦军占了西安之后,凡是贫民都放走,重刑犯都杀了。所以牢房空空。 因为牢营就在军营边上,所以用不着多少人守着,也没有人敢来劫牢。 可是这一夜,却不同了。 守在里面的两个秦军正在喝着小酒,就着花生米谈天说地,从他们的时代,一直说到如今。 正谈得高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叫:“老何,开门。” 那个姓何的秦兵站起来,凑到门边上问道:“是老李吧,什么事啊?”外面的人答道:“大王派人来,说是要审问。” 何姓的问道:“有手书或令箭么?”门外的人道:“有,开了门给你看。” 老何取出钥匙开门,刚刚打开一扇门,就觉得前心一凉,低头看时,一柄长枪已经刺进他前心,只留枪杆在外。 随后,外面的人也一刀,将那姓李的秦兵抹了脖子,紧接着杀将进来。 这些人也都穿着秦军服饰,他们先是杀了门外的三个人守兵,然后逼着姓李的秦兵骗开大门,再杀人灭口。 牢中还有一个秦军,听到不对劲的声音,刚跳起来,刀还没拔出来,就被掷过来的枪刺进脑袋,立时毙命。 从外面冲进来七八个人,这些人从老何身上取了钥匙,打开牢门,将范雎拥了出来。 范雎看了看他们,微然一笑:“果然还是你们忠心,我的安排,也算有用。”这些人齐声道:“范相对我们有活命之恩,岂能不报。” 范雎道:“先出城再说。” 此时门外早备好马匹,一行人约有十来个,上马便跑,向东城而来。 不多时到了东城,城上守兵早已看到,大叫道:“什么人?”范雎身边一人答道:“三更时分,野鬼孤魂……” 听了这话,那人道:“我去开城。” 原来这一班值守的军士中有范雎的人,他们知道今夜要救人,于是先用酒灌醉了长官与其他人,单等范雎来到。 城上的守兵跑下来开了城门,放这些人出去,然后他们也骑上事先备好的马,随着范雎一起,跑出西安城。 牢营中一闹,不多时就有人发现了,飞报秦王。秦王已经入睡,李敢正带着人守卫在门外,一听范雎跑了,急得李敢立时出了一身大汗,他已经来不及叫醒秦王了,吩咐报信的人去叫秦王,自己则带着十五个护卫,每人两匹马,向着东城而来。 来到城门处一瞧,城门大开,城上静悄悄地没有动静,也看不到守城值守军士,气得李敢蹬中跺脚,他留下一名护卫上城查看,剩下的人随着他一阵风似的冲出东门。 李敢刚出城,秦王那里也被叫醒了,他一听范雎被人救走,心下很是吃惊,急忙派人拿着自己的手令去军营,要王翦火速派人追赶,绝不能让范雎投靠官军。 秦王知道,秦军的一切范雎都清清楚楚,他要投降官军,对于秦军来讲,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王翦接到秦王手令,也吃惊非小,他何尝不明白范雎逃走的后果,暗骂自己大意,自从公布范雎罪状之后,秦军上下都气愤不已。秦人对这种出卖战友的行径十分痛恨,因此秦军中是不会有人去救范雎的,王翦与秦王都因为这一点而大意了。 此时他们才想到,秦军中除了和他们一起复活的秦人外,还招募了不少新军,不用说,这些人里有范雎的亲信。 王翦拿了手令,二话不说,亲自带了三百铁骑,全副武装,出城急追。 可是既使这样,他们也比范雎落后了约半个时辰。李敢要快一点,但想追上也不是眨眼的事。 两拨人马先后出城,向东急追。 正文 第167章,心腹之患5 再说范雎,他带着手下亲信出城之后,瞧准大路,向东一刻不停地跑。 亲信中为首的一个,正是甘越,此人在华山时被范雎招来,平时十分看重,做为心腹,张献忠攻打西安时,范雎曾让甘越去给洪承畴送过信。甘越加入秦军时,手下也带了十几个兄弟,这些人就成了范雎的救星。 此时甘越跑在范雎身后,二人只差一马头,甘越问道:“范相,咱们去哪里啊?” 范雎一笑:“秦王要杀我,你说我们还能去哪里?” 甘越道:“您是要去投洪承畴?” 范雎微然摇头:“这个人万万不能去投奔。”甘越不解:“秦军夺了西安,洪承畴肯定恨之入骨,为什么不去投他?”范雎道:“选择主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自然是摸清楚这个人的脾性。洪承畴其人我非常了解,心狠手毒,喜欢杀降。他连投降的人都不放过,更不会相信我。就算收留咱们,也必然暗中严加防范,那样一来,咱们就好像入了笼子的老虎,再也难以施展威风。” 甘越点头:“范相说得是。不去投洪承畴,那咱们去投谁呢?” 范雎扬起头来,瞧着天边微明的黛色,缓缓说道:“咱们去河南,投卢象升。” 甘越道:“可是咱们跟他没打过交道,都不认识,人家能收留咱们么?” 范雎道:“还是那句话,择主要看脾性。卢象升其中人,我早有了解,是个很有能为的人,而且他最近刚刚升任六省总督,他虽然有本事,可手下却没什么良将,也没几个谋主。咱们去了,正合他的心意。另外还有一点,咱们去了河南,可以暂时避开秦军,不与之交战。如果去投洪承畴,秦军知道后,定然咬牙切齿,那么在抗击洪承畴的时候,肯定拼老命。你们或许不知道秦人拼命的样子有多可怕,我却是最清楚,因此咱们还是先别碰他们的好。” 甘越与手下的十多人听了,无不佩服,立时觉得,跟着这样的主人,以后的前途必然是光明的。 他们又跑了一阵子,约莫离开西安城有五六十里了,此时光明也已到来,天光开始亮起来,天边的云霞已经变成粉红。 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马蹄之声,越来越近,众人向后一瞧,只见远处尘头大起,一队人马正在向他们追来。 范雎冷然一笑:“秦军追来了。咱们得快些。” 这些人马上加鞭,飞奔而前。 可是他们还是比不上李敢。因为李敢带的人,每人都有两匹马,换着骑,一匹累了之后就换乘另一匹,这样可以保持速度。 范雎带着人又跑出十余里,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了,已经看清楚人影。甘越向后瞧了几眼,叫道:“范相,这样跑不是办法,肯定跑不掉,他们马多。”范雎也开始紧张了:“没办法,此处不是官军地盘,只能接着跑下去。” 甘越猛地一勒马,停下了,他大叫道:“弟兄们,随我去挡住追兵,让范雎先走。” 范雎心下感激,叫道:“不行啊,我一个人跑算什么?” 甘越道:“范相放心,我看这伙追兵不多,咱们这些人足够应付,你就快逃吧。”说完了,也不等范雎答应,带着人回马迎上来。 范雎一见,只好加鞭先走。甘越拔刀在手,叫道:“范雎待我等恩厚,眼下就是报恩的时候了,大伙儿随我来。” 说着他扬刀大叫,冲了上来。 李敢正追得兴起,远远地已经看到了范雎他们,心头大喜,暗想这次看你范雎如何逃走,等李爷我追上你之后,先挑了你脚筋,看你还跑哪里去! 正想到解恨处,忽见前面那伙人大吼着冲过来,李敢一阵冷笑,暗想范雎手下这伙人倒是忠心于他,替他断后。 他瞧了瞧,那些人有十五六个,和自己这边人马差不多,于是吩咐身边的秦军士兵:“你们给我把这些人缠住了,我冲过去继续追姓范的。” 身边的秦军齐声答应,有弓箭的都摘下弓箭,准备射击。 两边的人马越来越近,已经进入射程,双方的弓箭手们都拉开了弓,随着一阵破空声响,开始互射。 李敢伏下身子在马背上,盯着前面的敌人,一枝劲箭射来,他用刀一拨,当的一声,那箭被他打落在地。 双方射出两轮箭,队中都有四五个人被射下马去,也有的马中了箭,惨嘶着倒下。而没有损伤的人则继续打马前冲,如同两股汹涌的巨浪一般,轰然撞在一起。 马头对马头,人头对人头,双方撞个满怀。一时间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李敢则是绕开了对面的人马,加鞭急奔,根本不和这些人恋战,一心想冲过去,继续追赶范雎。甘越瞧得清楚,可他离得远,于是一指李敢,吩咐道:“截住那人,别让他冲过去……” 一名离李敢较近的敌人听了,打马便追,从斜刺里冲过来,想要截住李敢。李敢哪里理他,看也不看,只是用力加鞭。那名敌人执弓在手,向李敢连射三箭。 李敢挺身,连连用刀拨下两箭,最后一箭却没有拨出去,也许是眼花缭乱,那箭直没心窝,他大叫一声,仰在马背上。 那敌人一瞧射中了李敢,心头大喜,拍马过来,想要再补一刀,结果了李敢性命。可他刚刚跑到李敢马前,冷不丁李敢大吼一声,身子一起,坐直了胸膛,手中的大刀斜肩带背地砍落。 这一手李敢以前也用过,在那次遭受秦军自己人出卖之时,他在禁谷就是用这一手,假装中箭,骗过了敌人。今日他故技重施,也一样闹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那敌人哪里想到李敢没有中箭,被他的一声大吼,吓得全身一震,三魂立时丢了两个,还没等他回过神来,李敢的刀已经从他锁骨处砍进去,一直砍到胸膛。差一点将他劈成两半。 此人没有落马,便已毙命。 李敢拔出大刀,不再理会尸体,仍旧纵马急追。 甘越一瞧手下人没有阻住李敢,心头大急,他想在后追赶,可是秦军中已经有人缠住了他,这两方面的人刀对刀,枪对枪,厮杀起来。 李敢这边没有了后顾之忧,拼命加鞭,一心追赶范雎。他跨下那马跑发了性,像疯了一般,这样跑下去,用不了一刻时间,马就要虚脱跑死,可李敢顾不得这些了,他一定要追上范雎。 没追出多远,就看到了前面的范雎,此时范雎的马也有些累了,放慢了速度,李敢一瞧,心头大喜,猛力催马,越追越近了。 终于,二人相距只有几丈远,李敢大叫道:“范雎,看你往哪里跑,还不下马就擒?” 范雎回头看了看,知道跑不掉了,但他也不惊慌,索性勒住了马,轻轻抚摸马脖子,等着李敢。 李敢一瞧这架式,知道范雎此人诡计多端,自己可别中了人家的计,于是也从背上摘下弓箭,搭上弦瞄着,说道:“将兵器扔了!” 范雎双手一摊:“本人手无寸铁,李大将军为何怕我啊?” 李敢冷笑:“怕你?我怕你飞上天去!”说着向前一催马,来到范雎跟前,上下看了看,见果然没有兵器,这才收起弓箭,从马背后拿出绳子,准备将范雎绑起来。 范雎却是连连摇手:“且不要绑,我有话说。” 李敢道:“有什么话,回到西安城,去和大王说吧。”说着去抓范雎手臂。 范雎也不反抗,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你抓我回城,去见大王,很快就会有人死了。” 李敢笑了:“不错,那人就是你。” 范雎轻轻摇头:“不仅是我,还有一个叫倩娘的女人。” 正文 第168章,心腹之患6 李敢的动作立时停止了:“你说什么?倩娘?” 范雎道:“对,就是倩娘,你见过的。和你前世的未婚妻长得很像。” 李敢一把扣住范雎的脖子,眼睛与他对视着:“你在说谎,倩娘已经在你带出华阴时失踪了。还敢骗我。” 范雎道:“她没有失踪,而是在我的人手里,眼下嘛就在西安城。哦对了,你还可以告诉你兄弟李岩,他那两位红颜知已,也在我的人手里。” 李敢道:“你不用使诡计了,我不会上当的。” 范雎冷笑:“随你的便,只要我死了,她们就会给我陪葬。你看着办吧。” 李敢道:“红姑娘是怎么落到你手里的?” 范雎道:“她和那个青儿姑娘带了几十个人,从西安城下逃回来,路上碰到了我,于是我们便一起到西安来,可我觉得她奇货可居,于是就杀光了她手下的人,把她二人抓起来,和倩娘一起,秘密带进西安城,关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除了我,谁也找不到。每三天,我都派人去传信,这三人就能活着,如果三天之内我没有传信,那就是告诉手下人,可以杀她们了。而且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李敢的手慢慢松开了,可他的眼睛在冒火:“你在说谎,你在说谎……” 范雎盯着他的眼睛,脸上显得非常得意:“我知道,做下这样的事,很可能会有这一天,于是我就捉了这三人,做为后备,以便用她们的命,换我的命。” 李敢一愣:“换你的命?怎么换?”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范雎向东方瞧了瞧,向远方一指:“看到那个高坡了吧,上边有一株大树,你放了我,我先跑到那棵树前,把关倩娘的地方写在树上,然后你再追上来。你记住,只能等我下了坡,你再过来,如果我没写完,你就追过来,可不要怪我给你写个假地址。” 李敢冷笑:“如果你不写呢?我岂不是被你耍了?” 范雎道:“那三个女人对我来说,没什么价值,是杀是放,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又何必骗你?再说骗了你之后,你肯定恨我入骨,这辈子我都得防着你,实在没必要。不如你我做成这笔买卖,你回去救人,我得了活命,皆大欢喜。你看如何?” 此时李敢心里翻江倒海,心潮不定,是抓了范雎回去复命,还是放了他,前去救人?如果抓了范雎,回城逼问倩娘等三人下落,范雎知道自己必死,肯定不会说的。 照范雎所说,三天不传信,倩娘她们就会死,自己的倩娘死了,还要连累兄弟的两位红颜知已。 思前想后,李敢最后一咬牙,为了三个女人,且放范雎一马,日后再杀他不迟。于是他终于放开了手。 范雎哈哈一笑,拨马便走,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指了指李敢拉着的那匹马,又指指他腰间的匕首。 李敢也是两匹马,拉一匹,骑一匹。眼下他知道范雎的意思,只得咬咬牙,将拉着的那匹马给了范雎。连同自己的匕首也一并交给范雎。 范雎不再停留,加鞭就跑。 李敢立马在当地,心急如焚地瞧着范雎越跑越远,他没有其他选择,为了三个女人的性命,只有这样做。 那个高坡离得挺远,范雎跑上高坡之后,用匕首削下一块树皮,在上面刻了几个字之后,便下了高坡。 李敢立时催马,像一阵旋风似的刮上坡来,等他看那树时,谢天谢地,树身上果然刻着街道和住户的名字。李敢牢牢地记下,再看范雎时,早已跑得人影不见了。 此时再想追,也追不上了,因为范雎有两匹马,自己只有一匹。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李敢不再停留,打马向回赶。 等他看到自己手下人时,那些敌人还在缠斗,只是人数已经很少了,秦军这边倒下了三个,而甘越那边,只剩下了四个人。这四个人已经不敢与秦军面对面厮杀了,一边打一边跑,秦军想要围歼他们,也不容易。 此时李敢到了,他没有心思再恋战下去,范雎已经逃了,就算将这些个爪牙们都杀了,能有何用?于是他吩咐一声:“速速回城,有大事要办。” 这些秦军以为他已经杀了范雎,也没多想,就跟着李敢向回走。 甘越几人长长松了口气,急忙打马去追范雎。 李敢心如火焚,一路上加鞭狂奔,跑出十余里,正遇上王翦。 王翦当头便问:“范雎呢?”李敢咬牙道:“没追上,被他逃了。”王翦在剑鞘上用力一击,恨道:“这个叛徒……算他走运,先留他一条狗命,日后再算帐。” 他不用再追了,李敢比他早出城,都没有追上,此时估计范雎已经逃出几十里了,如果追得过远,就进入官军的地盘,那就危险了。于是王翦只得和李敢一并,回到西安城来。 刚进城,太阳已经快要升起了,李敢带着一伙人,前住城北的玄武街鱼鳞巷,这条巷子很偏僻,也很狭窄,里面的住户也少,一般人平时走不到这里来,连挑担的小贩都不愿意进来,因为路难走。 李敢到了这里,跳下马来,吩咐众人都下马,不要高声。他找到巷子边上一个店铺,问老板哪一家主人叫方大洪,老板告诉了,最里面一家就是。李敢带着人来到门前,向里面听了听,没有什么动静,于是一挥手,几个秦军翻墙而过,进到里面,悄悄开了院门,李敢带人一涌而入。 他们来到屋门前,李敢已经等不及了,抬腿一脚踢开屋门,闯了进去。 正堂屋中地上睡着两个人,一听动静不对,跳起来就要拿兵器,李敢当头一刀,正剁在一人脑门上。那人脑袋立时变成两半个,鲜血带着**溅了李敢一头一脸。 另一个人已经拔出刀来,可还没动手,就被李敢身后的秦军扑上去,按倒在地,刀压着脖子,不敢再动了。 此时李敢听到侧室中有动静,他提刀而入,只听几声惊叫,屋子里有几个中年女人,吓得挤成一团,再看侧室的一角,放着一个大大的木头笼子,像是囚室一样,里面坐着三个女人。 这三个女人正是倩娘,红娘子与小青。 她们一见李敢闯进来,无不惊喜非常,小青叫了一句:“李将军。”红娘子叫的则是“大哥”,倩娘则没有说话,只是瘫坐在地上,以手捂脸,轻轻哭泣起来。 李敢一见屋子里再无男人,便转身出来,从死人身上找出钥匙,打开笼子,放三个女人出来。 此时,李敢的心才算放下来。范雎没有骗他,而且还找了几个妇女看护着三个女子,想来也不至于遭受侮辱。 李敢吩咐,带着那个俘虏,加上三个女人,一起到总督府面见秦王。 他要请罪,因为无论如何,毕竟是他放走了范雎。 等来到总督府时,李岩与王翦都在这里,红娘子与李岩相见,恍如隔世,二人执手不语,眼圈都有点发红。 秦王召见他们,李敢将事情的前后说了一遍,然后伏地请死。 秦王听说范雎逃走,而且还是李敢有意放走的,内心大怒,他知道,李敢为了几个女人,竟致秦军的安危于不顾,这样的罪过,杀了也不为过。但是他看了看红娘子,又看看李岩,稍稍压住了火气。 毕竟李岩与红娘子为秦军立过大功,李敢救出红娘子,也算为秦军报答了人家的恩情。 这个时候如何决断,直接影响军心。 正文 第169章,兵困绝谷1 秦王思索片刻,突然一拍桌案:“李敢,你放走范雎,以致我秦军的底细尽数明了于官军,殆害无穷,如此大罪,就算你是我的卫队首领,也难逃死罪。来人,拖出去斩了。” 李敢本来就报定了必死的决心,只要救出三个女人,他就算得偿心愿,因此他没有任何反抗,还磕了一个头:“大王,从今以后,李敢不能再陪着您恢复大秦了,您要多多保重……” 说完也不用人推,自己站起身来向外便走,看样子是等着砍头去了。 秦王胸膛起伏,一双细目之中寒光闪烁。 此时屋子里的三个女人,连同李岩王翦,还有几个都尉一同跪倒,一连声地为李敢求情。 尤其是倩娘,哭得最为痛切:“大王,看在我父亲救治了不少秦军士兵的份上,饶了李敢这一次吧。” 王翦说道:“大王,眼下我军正是用人之时,杀此猛将,于军不利,还望开恩啊。”李岩也道:“跑了范雎已经是一大损失,再杀了李敢,岂不是祸不单行,大王为了秦军着想,不要杀他吧。” 众人各自说各自的道理,总之一句话,李敢还是有功的,不能杀。 秦王脸色稍稍平复了一点,哼了一声:“来人,把李敢推回来。” 李敢又一次跪在秦王面前,谢过不杀之恩,秦王道:“非是不斩你的人头,众人求情,本王也不愿违了众意。不过死罪饶过,活罪不免,拉下去打二十棍,我的卫兵也不用你统带了,日后你在王将军帐下,做一小卒,有功则赏,若是再有过错,定斩不饶。” 这一次大家都放心了。 李敢的身子骨,打二十棍和搔痒差不多,顶多破点皮,几天就好,至于失了官职,也不用担心,日后打仗的机会多多,李敢一定还会升上来的。 李岩明白,这是秦王给军中一个交代,李敢虽然有功,但放跑范雎就是大罪,如此责罚,比较恰当。 当下众人谢了恩,几个军士将李敢按在阶下,不轻不重地打了二十棍,然后倩娘等人带着李敢下去养伤。 秦王处理完了李敢的事,没有让李岩与王翦离开,将他们二人让进后堂,商议之后的事。 王翦的眉头紧皱起来:“大王,范雎一逃,麻烦多多。此人深知我军底细,一旦去投洪承畴,洪承畴必然又来围攻。我军孤军在此,如何是好?” 秦王道:“我军不是孤军,范雎的事一出,我就已经派人给他去送信了,只要白起能在眉县那边呼应,我军就有后援,就有接应,不至于孤军奋战。” 李岩道:“不如这样,我们在西安拖住洪承畴的主力,让白将军出兵四下攻击陕西各县,如此一来,洪承畴必然慌了手脚,一方面他要阻止白将军,另一方面还要顾及我们,肯定分身不暇,我们则趁乱出击,相信击破洪承畴,是有希望的。” 秦王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白起点的火越大,对我们越有利。困守一城,就是等死。而且打仗要动静相合,我们在这里苦守,就是静,白起那里四处攻击,就是动。一旦洪承畴分兵去攻白起,就让他在眉县固守,我们出城去战,动静互换,让官军无法分头击破。” 王翦十分佩服:“大王说得极是。” 其实秦王算是一个优秀的战略家,以前他面对的是山东六国,六个敌人摆在面前,要想平灭之,需要非常适合的战略,这种事秦王驾轻就熟,此时有白起在外面呼应,对付一个洪承畴,自然轻松得多。 秦王的脸色仍旧有点沉重:“可如果洪承畴调来了足够多的人马,一方面困住西安,另一方面死攻白起,那就麻烦了。” 李岩道:“不错,眼下白起虽然占了三县,但那三个县城防守不强,城廓不固,想要守住不容易。” 秦王道:“眼下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解秦军之困,避免陷入重围。” 李岩想了想:“让农民军入秦地?” 秦王缓缓点头:“只要高迎祥与李自成的人马能够前来,我们的回旋余地就大多了。” 王翦道:“派去的人还没有信,不知道见没见到高李二人……” 几乎就是这一天,在四川万源附近的群山之中,正有一支人马在宿营。 天色黑了下来,广袤的群山只显出了一条波折起伏的黑线,绵延无际。天空无星无月,浓云密布,乌沉沉地压在头顶,让人有点气闷。山间的枯草被寒风吹得起伏不定,松涛在回响,不时传来一声野鸟的哀鸣,回荡在群山之中,显得诡异而凄凉。 山中有一道高岗,此时在高岗上站着一小队人马,为首的一人头戴旧毡帽,帽子上的红缨已经变了颜色,身披一件破旧的大氅,有几个地方破了洞,露出里面的棉花来,显得也有些脏,他跨下骑一匹高大的五花马,背上背着一张弓,腰间有箭壶,内插十几枝羽箭,左腰下挂着剑鞘,鞘中便是那把花马剑。 向脸上看,此人高鼻深目,浓眉大眼,胡子应该有很久没刮了,胡茬子硬生生地,更显出他的刚硬生猛来。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农民军中的闯将,李自成。 自从去年他们从野猪鼻渡河,进入河南之后,开始时一路顺风,攻州克县,十分顺手,可是到了下半年,情况就越来越坏了,一是河南当地的州县加强了防守,二是朝庭中几员虎将都已经到了河南,而且越来越多的官军被调来,加强围剿,入冬之后,高迎祥与李自成等人马打粮困难,于是就向湖广和四川等地运动。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地方的土司极是凶悍,其中尤其以四川土司秦良玉最为有名,双方在巴州打了一场硬仗,四川巡抚刘汉儒与秦良玉联手,居然击败了高李二人的人马,高李二人因为损失巨大,所以脱离战场,向北来到了万源。 对于下一步向何处去,高李二人还没有确切的答案,于是他们就在群山之中拖着官军绕开了圈子。 虽然打了败仗,也可不全是坏事,因为有两位老朋友听到了消息,连夜赶来会合。这二人就是在西安城下败溃的张献忠与罗汝才。 二人败退之后,本来是分头逃走,罗汝才向南,张献忠向北,罗汝才不用说了,向南一路而来,沿途休整,很快就听到高李二人的消息,马上赶来了。至于张献忠,则是先向北逃,然后用少量人马引诱曹文诏继续北追,自己则带着大部分的人马向南而来,绕过咸阳,直达秦岭,在这里,他也听到了高李二人的消息,于是前不久也加入了进来。 至此,农民军四大首领又一次合兵一处。 人一多,胆子就大了,况且这几天高李二人已经将官军拖得七荤八素,累得够呛,如果不是秦良玉督军有方,人马尚未散乱,农民军早就杀一个回马枪了。 此时李自成站在高岗之上,向北边望去,只见连绵的群山暗影中,远处燃起点点星火,如同漫天繁星,也不知有多少。他知道那是官军在扎营,双方隔着几十里山路,官军绝不走夜路,以防中埋伏,所以今晚,应该会很平静。 虽然如此,可农民军方面还是不敢大意,安排下了不少暗哨,探查官军行动,此时李自成只是来查哨的,同时也看一看,跟在身后的官军是不是又增兵了。 看清楚之后,李自成估算着官军的大致人数,觉得与前几天没什么变化,心头稍安。就在这时,跑来一个传令兵,纵马来到他跟前:“李闯将,闯王有请,让你马上去他的老营。” 李自成点头:“我这就去。有什么事吗?” 那传令兵道:“老营中来了几个人,好像带来了重要消息。”李自成脸色凝重起来:“如此说来,咱们快走!”说着他带着这一小队人马,跟着传令兵跑下了山冈。 正文 第170章,兵困绝谷2 高迎祥的老营在一个山洼洼里,四处高岗环绕,很是隐蔽,在这里点起火堆来,远处都瞧不见,很是安全。高迎祥在四面山冈上都安排了人手,以防万一。此时高迎祥的人马尚有三万多人,李自成有一万多,加上张献忠与罗汝才带来的人马,还有平时一直跟着高迎祥身边的其他头领,总数约有八万多人。 这样一支大部队,在山中打转转,也非常辛苦,因此一到夜间,众人才得休息,幸好他们的粮食还有不少,不至于挨饿。 高迎祥坐在一个不大的土地庙里,正在等着李自成。此时张献忠等人已经到了,大家围成一圈儿,看着里面的几个人吃饭。 那几个人,正是秦军派出来的高迎祥几个老乡,还有几名秦军士兵。 这些人费尽千辛万苦,从河南一直跟了过来,一路上打听高闯王的行踪,好不容易来到了万源附近,如果不是高迎祥他们带着人马在山中绕圈子,这些人还追不上呢。 此时他们几个人已经有两天没吃上饭了,来到老营之后,高迎祥认出了这几个乡亲,于是赶紧让人做饭。 就在他们吃饭的时候,李自成也到了,他和罗汝才等人打过招呼之后,盯着中间吃饭的几个人,高迎祥的老乡,李自成也见过其中的一个人,再看另几个人,都有军人之风,他隐约猜到,这些人来定有要事。 此时老乡们都吃完了,抹抹嘴巴,恢复了精神,高迎祥又吩咐人给他们捧过几碗烧酒来,大家喝了,身体开始暖和。 这个时候,高迎祥才问其中领头的老乡:“何七哥,你们打从河南就在我们后面,一路赶来,肯定有大事吧。” 那位何七哥站了起来,看来有点害怕:“闯王,可别叫我什么七哥,您眼下是王,咱们乡亲都应该拜你才是的……” 说着他又要下跪。高迎祥急忙扶住,让他坐在椅子上:“何七哥,我高迎祥再称什么王,也得叫你一声七哥啊。这个礼数是不能变的,快来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何七哥一指身边那几位秦军士兵:“这几位兄弟是护着我们过来的,人家的头头叫秦王,在陕西拉起了人马,有好几千人,还占了西安城,秦王非常仁义,在城中救济饥民,我就是亏了他老人家的救济,才没被饿死。如今陕西的官军不多,秦王特意派我们来,请您入陕西,一块打天下。” 高迎祥看了看那几名秦军,为首的一个秦军站起来一拱手:“高闯王,我们秦王的意思就是如此,天下的义军若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终究不成气候,只要咱们联起手来,陕西就是义军的天下,请高闯王千万不要怀疑,速速决断。” 他刚说完,张献忠就跳了起来:“滚你娘的臭鸭蛋!骗过老子一回,又来骗高闯王,以为我们都是农民,脑袋里全是浆糊么?” 罗汝才也阴着脸在一边帮腔:“你们玩的把戏我很清楚,激怒我们去和官军硬拼,秦军却在后面,渔翁得利。如果不是这样,西安城你们夺得下来吗?这次又看中了哪座城池,想让我们高闯王给你们当炮灰啊?” 那名秦军愣了愣:“此话怎讲啊?我秦王可是诚心诚意,请你们进陕西呢。” 张献忠怒道:“秦军骗我和曹操时,也是诚心诚意的吧。”那名秦军忙道:“以前的事,乃是范相做主,如今秦王归来,他老人家一言即出,绝无他意啊。况且贵军如果不进陕西,情况也不乐观,大丈夫讲究衣锦荣归,陕西人,自然要打回陕西去才是。” 这几句话倒是打动了在座的不少人。 朝末的农民军,大都是从陕西开始造反的,因为一连几年受灾最重,这些人以前都是苦哈哈的农民,没有受过多少教育,在家乡时也没少遭罪,如果能够成为一军之帅,打回老家,肯定是愿意的。 高迎祥看了看李自成,想听听他的主意,李自成明白,于是问道:“照你所说,秦军已经在西安城站稳了脚跟?” 那秦军道:“正是,我们几人被派出来时,城中百姓安堵,商铺开张,他们是很欢迎秦军的,加上西安城高墙固,官军想夺回来,谈何容易。而且我家秦王也正想借助西安做为基本,扩大实力。” 李自成道:“我们去了,会有什么好处?” 这名秦军道:“联合作战,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几位要是领兵前去,咱们几家摆成犄角之势,或者鼎足之势,就可以相互关照,对付官军的攻击。而且诸位的钱粮补给,秦军亦可支援一二。” 最后这句话让每个人心里都是一动。 自从进入河南之后,困扰农民军的便是钱粮的不足。钱财好说,打下州县之后,尽可以把那里富户家的银子抢来,可是粮食却没那么多了。河南一地,虽然不像陕西那样赤地千里,可也受了些天灾,粮食本就不足,加上农民军十几万人涌进来,人吃马喂,时间一长,整个河南几乎已经无处打粮了。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分兵行动,进入湖广和直隶。 如果进入陕西之后,能得到西安的钱粮补给,那就太好了。他们都知道,西安做为关中重镇,也是囤积钱粮的所在,据说城中储存的粮食,足够十万人马吃上数年。 这一下连张献忠,也坐了下来,眼睛盯着高迎祥。 而高迎祥,却仍是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继续道:“眼下陕西有多少官军?”那名秦军道:“只有洪承畴的人马,而且刚刚遭受大败,士气和兵源,都成问题。诸位如果决定入陕,可要快些动作,免得洪承畴觉察了,调人马前来堵截。” 李自成冷笑:“你不用急着催,入不入陕西,我们还要商议以后再定。来人,给他们先备个地方休息。” 高迎祥一扬手,几名亲兵进来,请老乡与五名秦军去休息了。 剩余的人,都是农民军自己的头领,大家开始商议。高迎祥十分精细,不多时又派人将何七哥独自请来,问道:“那几个人是不是官军的奸细,逼着你们来的?如果他们不在这里,你只管实说,如果他们是官军,我立刻杀了他们。” 何七哥连连摇头:“闯王,我说的都是实话,这几个兄弟确实是秦军的人,刚刚打下西安城的。” 高迎祥这才放心。 大家商议了一会儿,得出结论,听从秦军的建议,整军入陕。 所有人都明白,能有一座坚城做为基地,是多么放心的事情。如果打胜了,可以放手抢劫,攻城破县,打败了,可以进城防守,不至于被官军骑兵追着打,几年前的王嘉胤,紫金梁,不都是这样被干掉的吗? 可是要入陕,也不是一句话的事,张献忠与罗汝才的遭遇就是例子,还要防着秦军。因此大家决定,以精细谨慎,而又勇猛超群的李自成为前锋,高迎祥居中,张献忠与罗汝才人马不多,而且又刚刚在西安大败,士气不旺,于是安排殿后,全部人马向陕西进发,各军之间相距不超过十里,这样可以前后呼应,不至被陷入包围。 另外一方面,因为手上有七八万人马,而秦军只有不到一万人,量秦军也没有胆子敢来暗算他们。因此大家底气十足。 商议定了之后,大军第二天天不亮就开始行动,李自成带着自己的老八队人马在前,浩浩荡荡地向东北方向进发。他知道,北边是官军的地盘,因此不能直接冲到官军阵里,最好绕向东方,擦着官军人马的边,这样一来官军不知道农民军要干什么,也许在他们惊魂未定时,农民军就冲过去了。 正文 第171章,兵困绝谷3 李自成走在队伍的中间,前锋是他的大将刘宗敏,这位刘宗敏是打铁出身,在李自成造反时就跟着他,冲锋陷阵,勇猛无比,为人也甚是义气,因此在老八队中声望极高,一路升到总哨,是仅次于李自成的人物。 刘宗敏爱打仗,尤其爱打大仗,硬仗,越是厮杀惨烈,他越是镇定,越是勇武。每逢重大战阵,他都抢着打前锋。他手下有五百精骑,一千铁刀队,五百精骑每人用的都是笔管枪,冲锋时一条线,当者披糜。那一千铁刀队每人一把鬼头大刀,刀头重,刀身轻,士兵个个都有一把好力气,砍人头如同剁白菜一样。 此时刘宗敏让掌旗打着“闯”字大旗,带着这一千五百人走在最前面,他身边跟着两员副将,就是袁宗弟和党守素,这二人原来的职位都在他之上,但刘宗敏升得很快,只是半年功夫,就成了老八队的总哨。而且每个人都服气,尤其袁宗弟和党守素,刘宗敏不止一次救过他二人的命,因此这两人心甘情愿为他做副将。 三个人都是勇将,手下也都是悍卒,看来李自成将他们三人摆在前面,已经做好了与官军硬拼一仗的准备。 刘宗敏更是兴奋,这些天以来,除了打过一次败仗之外,就是钻山沟,满世界乱转,虽然把官军快拖垮了,可自己人马也累得够呛,如今总算能够痛痛打一仗了,只要冲破前面官军的堵截,进了陕西,就又是一番天地了。 因此他这一千五百人马与他一样,士气旺盛,憋着要与官军血战一场。 此时天色微明,寒气甚重,山间不知何时飘起一层薄薄的雾气,人和马呼出的热气,和雾气混在一起,弥漫在群山中,马蹄上的蹄铁不时碰在山石上,有的擦出了火星,咔咔做响,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人马约莫走了一个时辰,天光终于亮起来,太阳露出了头,照亮了每个人的脸庞与他们手中的兵器。无数道寒光开始在群山中闪耀,杀气渐渐升腾。 此时探子来报,距离官军营寨已经不足五里,是否要绕路而行,刘宗敏吩咐绕开官军营寨,先尽可能不要惊动官军。但是他也知道,官军人马不少,摆开的营寨足有十几里,又挡住了山路,全绕过去不可能,只能冲破官军最外围的营寨,夺路过去。 一千五百人马静悄悄地向官军营寨外围绕过去,没走多远,突然官军营中响起了号炮声,然后就是呜呜的号角。 不用说,官军伏下的探子已经发现了他们。 果然,随着号角声响起,官军大营中开始骚动起来,片刻之后,就有无数马队与步兵,冲出各个寨门,向他们这边包抄过来。 刘宗敏立马站在一处高高的大石上,看着远处的官军,轻轻说了一句:“开始吧。” 一声令下之后,袁宗弟带着一千步兵,党守素统领三百骑兵,开始冲杀。 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与迎面而来的官军厮杀在一起。人多路窄,冲突不开,于是打着打着,山路上,山坡上,林子里,到处都是双方的人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厮杀成一团。 党守素带着骑兵,冲上了山路,迎面撞上官军的骑兵。双方由山路上打到了山坡上,不时有军士连人带马滚下山沟,党守素红着眼,挺着一条白腊杆枪,接连挑翻了七八个官军,一人一马,突进了官军阵中。官军知道他是个军官,大叫着围上来,想要生擒他,党守素状如疯虎,骑的马也像疯了一样,连冲带撞,谁也拦不住。他身后的农民军骑兵也凶猛地冲杀,将官军的阵势搅得乱了。 由于官军人马众多,此时已经围住了袁宗弟与党守素,而且远处还有官军向这里围拢过来。 后面的刘宗敏知道,如果不能迅速击溃这股官军,被他们缠住,远处的官军人马就会源源不断地来增援,到时候再想冲出去,就困难了。 于是他拔出大刀,他这柄刀是自己特意打造的,刀长有四尺,重十三斤,刀背厚两指,刀刃可以吹毛断发,亮晃晃地令人胆寒。 刘宗敏拔刀在手,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二百骑兵,微然一笑:“该咱们了,一定要冲开官军的阵势。” 然后他大吼一声,如同晴天打个响雷,跃马下了大石,向军阵中猛冲,那掌旗官打起闯字大旗,与二百骑兵紧随着他,呼声震天,虽然人马不多,可是这股气势,简直比千军万马还要威猛。 刘宗敏紧握大刀,纵马急奔,只要有敢来堵截的官军,几乎没有人能挡得住他一刀,众人只见他大刀一挥,寒光一闪,就有一名官军身首异处。 他带着这二百人如同一枝射出去的箭,直插进官军阵中。 不多时,他就冲到党守素眼前,大叫一声:“老党跟着我,冲出去。”此时党守素刚将眼前一名敌人搠下马去,听了刘宗敏的声音,哈哈大笑:“龟儿子们挡不住咱们的。” 二人并马前冲,官军实在挡不住这股激流,向后退去。此时袁宗弟也杀过来,带着步兵紧随着骑兵,向敌营冲过去。 他们突击的地方,是敌营的最外端,这里营寨不多,容易突破。刘宗敏知道,只要他们突过去,就能将官军的阵营完全打乱,官军就得分出一部分人马来追他们,后面的李自成等人就容易杀出去。就算杀不出去,自己也可以回头接应,两面夹击官军。 眨眼之间,他们就追着官军的屁股,冲进敌营。 骑兵一旦冲起来,想刹住都难,况且这里又是敌营的侧端,营寨不厚,刘宗敏冲过十几座大帐,就看到了营寨的后门。 此时官军已经将后面的辕门关闭,想将他们困在营中,包围起来,但是刘宗敏又岂是能围困得住的?他命令身后的骑兵冲上前去,猛撞辕门。 七八匹战马一齐向前冲,到了辕门跟前,骑兵猛勒马缰,战马一齐人立而起,前蹄如同巨锤,向着辕门猛砸下去。 只砸得几下,辕门就轰然倒下。 刘宗敏带着人马,冲出了敌营。 由于他打的是闯字大旗,官军一见,还以为是闯王或是闯将冲过去了,急忙派出人马去追赶。 刘宗敏他们能闯出去,一来冲杀勇猛,二来官军也没想到农民军会突然来个回马枪。这十几天以来,农民军都是绕着山到处跑,看起来军无斗志,于是官军也松了心,这才被他们杀出去。 官军营寨里见冲出去了一伙人,还打着闯字大旗,不敢怠慢,急忙派出骑兵去追,可剩下的人还没有喘过气来,李自成的人马就到了。 由他率领的人马约莫一万人,也是骑兵当先,步兵紧随其后,统领骑兵的是他的侄儿,一只虎李过。这小子以前也是个半混愣头青,冲杀起来不要命,随着打仗多了,也渐渐长了心眼,懂得用些谋略,于是李自成让他跟着自己,统领中军。 此时李过在马上一瞧,官军刚刚杀过一场,还没整军,正是冲破营寨的好时候,于是他命令吹号角,冲锋。 号角刚刚吹起,李过就像离弦的剑一样,带着一千骑兵冲进了敌营。 官军正在收拾营寨,治疗伤者,埋葬死者,突然听到号角声,大吃一惊,然后就看到又是一彪人马冲进来,知道不妙,立时抓起兵器,开始厮杀。 此时官军的援军也到了,双方如同两股洪流迎头撞在一处,血花四溅,呼声震天。李自成带着的主力也加入进来,官军那边此时已经清楚农民军要向北突围,其他地方的人马,全力向这里压来。 正文 第172章,兵困绝谷4 李自成的意思并不是要在这里打一场决战,而是冲开道路,让后面的人马过去,然后大家一起进入陕西。因此他命令手下传令兵去找高迎祥,让他全速前进,在自己人马的侧翼行进,由自己人马掩护,冲过官军大寨。 传令兵走了以后,李自成亲自上阵,带领着手下一万人马,与官军展开混战,死撑着不退后一步。 高迎祥得到了李自成的消息,立时命令部队全速前进,骑兵加鞭,步兵跑步,同时也让人告诉后面的张罗二人,让他们也加快速度。 他知道,能快一刻冲过去,李自成的人马就可以少损失一些。 高迎祥与李自成是亲戚,二人也是莫逆之交,这种打掩护的仗,他们互相都做过,没有任何保存实力的意思,这方面与官军大大不同。 李自成一边指挥着人马硬碰硬地抗击官军的冲击,一方面观察后面的情况,不多时,高迎祥就带着手下数万人马过来了,高迎祥奔到李自成身边,叫道:“自成,你先撤吧,我来挡住官军。”李自成摇摇头:“那可不行,我的人正和官军打在一起,撤不下来,如果下令撤退,会造成混乱的,那时候官军一冲,损失可大了。你先和曹操他们撤吧,在北边十里外布下阵势,到时候接应我就是。” 李自成勇猛归勇猛,可是头脑非常清醒,他知道,自己的人马与官军纠缠在一处,想要脱离十分困难,只能边打边退,这样甩不开官军。所以才要高迎祥冲过去之后,接应自己一下。 高迎祥何尝不明白,二人心意相通,于是他不再说什么,带着自己的人马快速通过官军大营。 高迎祥的人马过去之后,紧接着是张罗二人的人马,张献忠与罗汝才和李自成打了招呼,道声辛苦,加鞭而过。 官军们看清楚了农民军的意图,呼叫着冲上来,想冲开李自成的人马,堵截住通路,可是李自成手下人马异常骁勇,死拼不退,有人身中数刀数箭,也咬着牙死撑。 又打了一阵,张罗二人的人马也将近全部通过了,李自成觉得是自己撤退的时候了,如此拼命,他的人马也损失不少,更何况官军越聚越多,杀倒一层,又冲上来一层,如同波涛翻滚,一浪接一浪。 官军也明白,再想围住农民军已经不可能了,眼下只能围歼李自成这支人马,于是他们开始四下绕路,想要截断李自成的退路与前进的路。 李自成瞧得清楚,马上命令部队向北退却,留下一部分人断后,由自己亲自统领。 李过跑过来,身上衣服全溅满了血,大叫道:“李叔,你先撤吧,我来断后。”李自成骂道:“放屁,我要一撤,军心涣散。你懂不懂。你和刘芳亮先带着步兵撤下去,我带着骑兵,这就赶上。” 李过知道他叔叔的脾气,此时也没时间多争辩了,只得找到刘芳亮,二人带着步兵,边杀边撤,官军不放,在后面紧随着,李自成看到了,带着骑兵冲过去,截在官军与自己的步兵之间,这才使步兵从容退去。 可这样一来,战场中就只剩下李自成带领着两千来人的骑兵,要面对官军数万人马。 李自成丝毫不惧,带着骑兵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寻找着敌军的薄弱之处,官军冲上来堵截,被他的花马剑左右劈刺,一连杀了十余人。官军挡不住他,纷纷后退。 突然听到号角声响,从远处冲过来无数官军骑兵,军中一杆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左字。李自成知道,这是左光先的人马。 左光先与农民军交手多次,是个较为强硬的对手,李自成看看他那些骑兵,至少有三千人,自己这两千人马一旦被他缠住,加上数万步兵,再想冲出去难如登天。于是他下令掉头向北,全力冲破官军堵截,去和高迎祥会师。 两千骑兵如同一条巨龙,向北冲去,官军的步兵们无法拦挡,只得放箭,一阵箭雨过后,农民军倒下了上百人,可后面的人仍旧冲上来,将官军的步兵们吓得四散逃开。 此时李自成仍旧在最后面断后,四下里官军不断围上来,李自成与手下数十个亲兵结成一队,远了用箭射,近了用兵器砍,连杀数十人,眼看着自己的两千骑兵已经冲过了营寨,刚放下心,却不防从斜刺里冲出一彪官军骑兵来,将自己与数十名亲兵围住。 这彪官军就是方才绕路包抄的人马,约有几百人,围住了李自成的几十人,开始猛攻,双方骑兵对骑兵,由于离得太近,弓箭已经失去作用,双方刀劈枪刺,杀在一处。 李自成身边的几个亲兵死命保着他,向北冲突,官军骑兵虽然不知道他是闯将,但一看那几十个亲兵的架势,就知道这里面必然有军官,也是死战不退,双方陷入僵持,李自成他们杀不出去,官军也歼灭不了他们。 这样下去情形太不利了,李自成知道,只要对方步兵一围上来,他这几十骑人马,立时就会被人家吃了,于是他大喝一声,仗剑催马,迎着面前官军手中闪亮的刀枪,向上就冲。 当面堵截他的是一员牙将,一见李自成来势凶猛,忙被撞下马去,急忙向边上一侧马,闪开了马头。同时他手中的朴刀挂着风声,猛砍李自成胸膛。 李自成没有挡架,只是在马上来了一个铁板桥,身子弯了下去,后脑贴到了马屁股上,那一刀擦着他的鼻子尖掠过,几乎要碰破油皮。 牙将一刀砍空了,也知道不好,自己用力太猛,身子已经向前探了出来,李自成连坐直的时间都没有,手中花马剑从下向上,疾刺过去,竟从那牙将的肋下捅进去,后背上冒出剑尖来。 那员牙将惨叫一声,大刀脱手,李自成这才坐直了身子,拔出剑来,却不防牙将身上的鲜血激射出来,喷了他一脸,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就在这时,牙将身后的几个官军怒吼着扑上来,刀枪齐举,要将李自成分为数块。李自成正看不清楚眼前的物事,无法抵挡。 就在这危急时分,从外面突进来一彪人马,为首的正是刘宗敏,他带着二百铁骑杀进敌营中,正看到几个官军要对李自成攻击。他虎吼一声,马已经到了那几个官军身后,大刀抡起来如同匹练一般,挥了出去。 这一刀从左到右,将三个官军的脑袋一齐斩飞。其中两人的头是齐颈而落,另一个官军生得矮了点,大刀从他的耳朵根上砍进去,砍掉了他半个脑袋。上半个头飞了出去,下半个头只剩下一张嘴,兀自还在大叫着。 刘宗敏这一出现,如同天神下凡,杀神在世,一刀断了三个人的脑袋,立时就把其余的官军吓住了。 李自成借着这个功夫,用袖子抹了抹脸,睁开双眼。一见是刘宗敏,喜道:“捷轩,你来了。”他叫的是刘宗敏的字,自从认识刘宗敏以来,李自成一直是以字来称呼他。 原来刘宗敏带着先锋部队杀过去之后,官军派了两千余人去追他,刘宗敏知道他身后还有高迎祥与李自成的大队人马,于是也不急着奔逃,走走停停,不时地与官军打一会儿。没过多久,高迎祥的人马就冲过来,击溃了这二千官军。刘宗敏一问,知道李自成在独当官军,掩护大队人马通过,心里不放心,他知道李自成的脾气,每战必身先士卒,于是带着二百骑兵,又返回来。 刘宗敏这一杀回来,立时将围攻李自成的官军杀散,然后李自成与刘宗敏带着剩下的骑兵冲出营寨,前去追赶农民军大部队。 正文 第173章,兵困绝谷5 官军这边虽然大战了一场,但没有堵住农民军的突围,左光先赶到后,气得大骂这些官军不拼命,此时刘汉儒赶来了,急忙劝慰,左光先虽然脾气暴燥,但总归要给巡抚大人一些面子,终于不再骂了。 刘汉儒带来了六省总督卢象升的命令,要他们尾随着高李义军,尽可能将他们赶进陕西。 卢象升这个主意,是与孙传庭和张仪等人商议的结果。 孙传庭认为,与其让农民军四处点火,八下生烟,倒不如将他们逼入陕西,然后调集重兵,在陕西进行决战,毕其功于一役,也免得各省都不安宁。 张仪也支持这个意见,因为他知道,秦军虽然占了西安,但是毕竟是孤军奋战,没有接应,十分危险。只要高李的农民军能进陕西,双方必定联手,对抗官军。这样一来,胜面就大一些。 卢象升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眼下这些造反的农民军,以高迎祥李自成二人为首,最为凶悍强硬,死不投降,只要把他们消灭了,剩下的那些什么闯塌天,射塌天,革左诸营,都会望风而降。 于是他给四川巡抚刘汉儒下令,要他与秦良玉一起,将起义军赶进陕西。 同时卢象升还给朝庭上了一道奏折,说明他的意思。因为陕西不归他管,仍归洪承畴管辖,如果要在陕西决战,双方还要进行一些权力上的统筹。 崇祯收到了这份奏折,研究之后,也觉得这是一条好计,朝庭最怕的就是这些义军在中原大地乱冲乱撞,他们到了哪一省,哪一省就翻天覆地,搅得乌烟瘴气,不要说那里的税收收不上来,还要朝庭拨钱给那里的官吏们,以保卫府县城池。因此如果能够将反贼们聚在一处,围而歼之,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很快,兵部的回令就下达了,同意了卢象升的作战方案,同时也给洪承畴下了一道令,要他全力配合卢象升,务必将高李逆贼歼灭于陕西。 在职务上,卢象升此时是高于洪承畴的,但是崇祯害怕洪承畴不服卢象升,毕竟洪承畴的资历要老,因此崇祯下令,起复洪承畴三边总督之职,要他先不必急着围攻西安,只等这些反贼们合兵一处时,再一同进击。 这就是为什么洪承畴没有来攻打西安的原因。 洪承畴接到圣旨,心头安定了下来。对于卢象升,他了解不太多,只知道此人为官清廉,爱民如子,爱兵如子,而且上阵时喜欢带着冲锋,虽是文官出身,却有猛将之风。却不知道此人的脾气如何,能不能与自己相处得来。 眼下他不急着进军,于是就在靖边一带驻扎下来,补充弹药火器,招募新兵,加紧训练,准备下一次的大战。 这些事情,农民军是不知道的。 李自成与刘宗敏摆脱了追兵之后,快马加鞭赶上了张献忠罗汝才二人,张罗二人一瞧他们平安归来,也很高兴,大家合兵一处,向北而来。 川陕交界之后多山地,几乎没有什么平坦的大路,因此大队人马行来,十分困难,而且大部分人都没有来过这里,方向不熟。农民军的几位掌盘子商量了一番,决定派人去找本地人当向导,好快速通过这一片山区,赶到西安城附近。 他们不能耽搁过久,因为大队官军还在尾随,相距也不过就是一天的路程。 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来了,还真找到了一个樵夫,这人自称是本地人,十几年前就在山中砍柴,靠山吃山。高迎祥盘问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这个人木讷的样子,确实像是久在山区的百姓。 于是高迎祥赏了他十几两银子,请他带路。樵夫一见这么多银子,高兴得手舞足蹈,满口答应带路。 这次行军时,张罗二人在前,李自成杀过一场,需要休息,于是走在中间,高迎祥的人马断后,大队人马跟着向导,走进了群山之中。 向导不会骑马,张献忠在后勤队中找了匹小驴,让他骑上,与罗汝才一起跟着向导。罗汝才为人精细,没话找话地和这人谈着:“老乡贵姓啊,今年贵庚啊?” 那向导笑笑:“将军真是有学问,一开口咱就听不懂啊。” 张献忠道:“问你叫什么,多大了?”向导道:“我姓张,今年三十一了。”张献忠笑了:“我也姓张,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肯定一块儿搅过勺子。” 向导嘿嘿地笑着:“我可不敢跟将军您攀亲,不过一笔写不出两个张字,咱们算是有缘份啊。”罗汝才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向导叹了口气:“就剩下一个老爹了,俺娘前年去了,老爹一个人,又瞎了眼,驼了背,什么也干不了,全凭我养活呢。” 罗汝才道:“生计不用说了,看你穿得破成这样,家里也没有二斗米吧。” 向导瞪大眼睛:“二斗米?我打生下来,都没见过二斗米是什么样。家里平时都是吃野菜,过年了才吃点粗粮山药面。能不饿死就是老天爷喜欢咱了。” 罗汝才道:“想不想出来混啊?跟着我们义军打天下,赶明儿推倒了大明天下,让你天天吃白米饭。” 向导嘿嘿笑着:“那赶情好,不过我要走了,老爹就得饿死,我先把他老人家送了终,那时候你们如果还要我,我肯定来。” 张献忠道:“这山里来过官军么?” 向导愣了愣:“没怎么来过,因为造反的人也不怎么来,这地方太偏僻,老百姓太穷,又没粮食,进来干什么?抢都没的可抢。也正是沾了这点光,官兵从来不进我们这里。”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走,很快就进入了一条大峡谷,这条峡谷遮天蔽日,两侧山崖如削,怪石横生,最狭窄处只能看到一线天空,地势十分险峻。 张献忠看了看头顶,又看看四周,问向导:“这里是什么地方?” 向导道:“这里叫车厢峡,长有几十里,出了这个峡谷,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张献忠道:“你到过这里?”向导说道:“到过,我们砍柴的,哪儿都去,这座山就是我的衣食父母,所以地形熟悉得很。” 罗汝才看着眼前的道路,心头有点不安,突然道:“你砍柴,都是用扁担来回挑着吧,可有什么牲口帮着驮?”向导笑道:“我哪里有钱买牲口?来回都靠两条腿。不是吹牛啊,二百多斤的挑子,我不费什么劲儿就能挑几十里。” 罗汝才冷笑道:“所以,你的肩膀上就压出了这道印痕。” 说着他猛地伸手,抓住向导的脖领子向下一扯,露出了肩膀上的一道暗红色的印子。 向导吃了一惊,但马上又恢复了平静:“正是啊,十几年挑着挑子,不压出印子才怪哩。” 罗汝才道:“可你这道印子,不是扁担,而是枪杆。” 这话一出,连张献忠也吃了一惊,一个山里人肩上,哪里来的枪杆印子? 向导的脸色变了变,可还是陪笑道:“将军您开玩笑的吧,我这确实是扁担压的。” 罗汝才冷笑:“我号称曹操,你以为是白叫的?”说着让人取过向导的扁担来,在向导肩上一按。 张献忠也发现了,扁担比那道印子要宽得多。 向导一见瞒不住了,猛然从腰间拔出斧子,就想向罗汝才扔过去,可没等他斧子出手,身边的几个士兵就抱住了他的手臂,腰肋,将他从小驴上扯了下来,七手八脚地按在地上,绑了起来。 张献忠大叫一声,命令队伍停住,后队变前队,立刻撤出车厢峡。 正文 第174章,兵困绝谷6 命令一个人接一个人地传了出去,传到中军李自成那里,然后又传到断后的高迎祥那里,但是这个时候,七万多农民军已经全部进入了车厢峡。 当高迎祥听到前面传来的消息时,立刻感觉到了危险,急忙命令后队不要前进,赶紧撤出峡谷去。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车厢峡口两侧的山峰上传来惊天动地的轰响,众人抬头瞧去,只见山峰上滚下无数石头与巨木,向峡谷口滚下来。那声势,真的是山摇地动,惊心动魄。 不多时,峡口已经被乱石与巨木堵塞了,不要说人,连猴子也不容易爬上去。高迎祥一见不好,急忙下令,让人去开出一条路来,可没等这些人上前,两侧的山上就飞下来无数乱箭,立时射倒了一片农民军。 高迎祥知道,再留在这里,就得干瞪着眼被人家用箭射,眼下只有撤进谷里去。幸好峡谷深处两侧的高峰十分陡峭,官军也爬不上去,无法在高处攻击他们。 于是数万农民军只好开进车厢峡中。 此时那向导已经听到峡谷口上的巨响,他哈哈大笑:“你们这帮反贼,今日已经进了死地,再想逃出去,除非长出翅膀……” 一名士兵在他肋下打了一拳,将他打得岔了气:“妈的,你这兔崽子,一会儿先砍掉你的八斤半,看你还笑得出来……” 这名向导正是官军派来的,刘汉儒比较熟悉此地的地形,他见农民军一路向北,便心生一计,派几个本地士兵化了妆,扮成砍柴的,趁夜摸到农民军的前面,分散开来等着他们,如果农民军不熟悉地形,必然要找向导,只要找到他们,便将农民军引入车厢峡。 车厢峡乃是一块绝地,一条谷前后两个口,再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绕出去,无论是谁,只要进去了,前后一堵,就是一条死胡同。不用打,光围困,就能把人活活饿死在里面。 农民军由于没来过这里,终于上了当,罗汝才虽然机警,识破了向导,可是也已经晚了。 此时李自成与高迎祥都来到了前面,见了张献忠与罗汝才,又审问向导,那向导一声不言语,无论怎么用鞭子抽,也不开口。高迎祥知道,这样的人多半是亡命之徒,一条命已经交给刘汉儒了,再打也没用,于是命令将向导斩首。 杀了向导,众人只得引军向前,希望能找到一条小路出去。 走了几十里,已经到了前面的峡谷口。还没等接近谷口,就听到炮响,只见峡谷口外立有一座大营,营门就正对着谷口,营前已经垒起石台,高有一丈,台上有悬桥可以放下来,通向谷中,石台上面放着火炮,无数官军手执弓箭火枪,已经严阵以待。 身后远方有一座大帐,帐前高竖着大纛旗,上面写着“延绥巡抚,陈”五个大字。 农民军不知道这位延绥巡抚是谁,但是高迎祥等人听说此人姓陈,都是一惊,不用问,此人便是陈奇榆了。 陈奇榆自从加入到剿贼的官军中来以后,每战必胜,他的防区原来有数万农民军,一年没过,这数万人都打光了。陈奇榆的名声也越发响了起来。 这次卢象升保荐陈奇榆为山西巡抚之后,本来陈奇榆已经到了山西,但是不久之后,高李等人的农民军进入了四川,其他大股农民军进了湖广,他这个山西巡抚一时间没了事干,山西全境安宁,不见一个反贼。陈奇榆在这里是大材小用了。于是卢象升又让他率军前来堵截农民军。 刘汉儒与卢象升早有共同打算,就是要将农民军消灭在川陕边界,这里山高坑深,地势复杂,如果能将高李的农民军困在这里,不需要几个月,便可不战而胜。因此卢象升一方面派刘汉儒与秦良玉在后面紧追,一方面让陈奇榆在前面堵截,他自己带着孙传庭与张仪,星夜赶往陕西,与陈奇榆会合。 可就在这时,河南腹地南阳一带发生了叛乱,叛军是官军中的一支,因拿不到饷银而哗变,直逼洛阳。朝庭星夜下令,让卢象升火速平叛,因此卢象升只得让孙传庭带着张仪前去与陈奇榆会合,自己带着刚刚赶到的辽东名将祖宽,和他手下三千关宁铁骑,前往南阳平叛。 当高李联军带兵突破刘汉儒的防守,进入川陕边界的群山时,陈奇榆就接到卢象升的命令,要他严防农民军进入陕西腹地。于是陈奇榆与刘汉儒互通声气,当他接到刘汉儒的秘报,说农民军已经进入车厢峡时,立刻在峡谷口筑台防御,他把自己的大营就安在峡谷口,多备火箭弓弩,巨石滚木,严防农民军突出谷口。 自从农民军进入车厢峡的那一刻起,陈奇榆就知道,这股流贼要完蛋了。车厢峡地势狭长,别无出路,他与刘汉儒约定,一个堵塞后路,一个堵截前路,要把农民军困死在里面。 高迎祥与李自成等人一瞧对面大营的阵势,心头就是一阵发寒。以他们几年以来的作战经验来看,要想冲破陈奇榆的大营,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峡谷口并不宽阔,只有六七丈宽,这么窄的谷口,人马再多,无法展开,官军的火炮弓箭正能派上用场,封锁谷口。要是一拨一拨地冲,那就是添油打法,上去多少死多少。 几位农民军首领看了看地形,眉头都挽起了疙瘩,高迎祥下令先在谷中安营,再想办法。 这一次的围困比上次在黄河边上还要险恶。 众人进了大帐,一个个都沉着脸不言语,高迎祥还是那副样子,没什么表情,语调也很平静:“诸位掌盘子,眼下的情形,万分紧急,我们在这里困得越久,官军增兵就越多,就越难冲出去,因此大家还是尽快想个办法出来。” 张献忠一拍大腿:“事到如今,只能拼一下了。后面的路已经堵死,不可能开出路来了,咱们死命往前攻,不管死多少人,也要打进陈奇榆的大营,冲出去。” 罗汝才摇摇头:“地势太不利了,咱们人马展不开,我看一次只能冲上去二三十个人,这么点人,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的,这么一次一次地冲,好像把肉剁碎了,一口一口地喂老虎,人家这只老虎,可不怕撑死。” 高迎祥同意他的观点:“曹操说得是。硬攻不是办法。官军居高临下,又有火炮,硬拼就是送死。不如这样,咱们先安营下来,然后派出人去四下寻找,看有没有什么偏僻小路,可以绕出谷去,就算是险要一些,只要人能出去就行。” 他说完了,看着李自成,李自成连连点头:“闯王说得对,咱们先不打,多派人去找路,就算没有路,看能不能开出一条路来,也比硬拼送死强。” 众人再无异议。于是就先安营扎寨,然后派出人去,四下找寻。 派出去的人都是久在山里过活的,腿脚利索,能攀善爬,这些人带着绳钩,爬杆,刀斧等物,十个人一队,开始在峡谷内到处寻路。 一连找了好几天,大家都泄了气,这才明白此谷为什么叫车厢峡。真就像一个巨大的车厢一样,只有前后可通。 高迎祥等人每天接到的都是同样回报,无路可出。他们也亲自去探过,只见两侧的高峰耸入半天,立壁如削,连猴子也爬不上去,何况是人。还有的地方生着形态奇特的松枝,覆盖了半个山峰,看不清楚山峰的情况。 日子一天天过去,农民军困在谷中已经有七天了,军中开始有了恐慌的气氛。时值隆冬,数万人马困在这里,无处打粮,带的粮食一天天见少,有的营开始杀马充饥了。更要命的是这许多天以来,天色一直暗晦阴暝,每天谷底里都有寒雾,湿寒的天气使得许多战士的弓弦都脱了胶,无法使用。 掌盘子们知道,再不想出好办法,就要开始有人饿死了。 正文 第175章,兵困绝谷7 就在这天晚上,前日派出去的一个搜索队回来了,十个人出去,只回来六个人,那四个人都被摔死了。但是这些人并没有白死,还真带回来重要消息。那就是在谷中一个极险峻的地方,有可能爬上去。 几位掌盘子立刻来了精神,吩咐这六个人立刻去休息,第二天早上一同去瞧瞧。 第二天,高迎祥等人连早饭也没吃,就带着亲兵跟着那六人,来到峡谷中部,就在这里,他们看到地面上的石头上有血迹,便是那四个人摔死的地方。 众人下了马,那六人带着他们来到山峰脚下,向上一指,道:“闯王,我们看中的,就是这个地方。” 大家抬眼看去,只见这里的山峰不是一座,倒像是一块顶天立地的巨石被天神从中劈了一斧,留下了一道石缝。这道缝隙直裂到峰顶。 石缝中生着不少松枝,如果不仔细看,肯定看不出这里有一道贯穿上下的缝隙。 高迎祥问道:“这里能爬上去么?” 一个曾经是药农的士兵回答道:“极有可能。我们可以用绳钩抓住这些松枝,如果松枝不结实,我们还可以将石头绑在绳子上,扔上去,让石头卡在石缝里向上爬。” 李自成道:“那四个兄弟,是怎么摔死的?” 那药农唉了一声:“还不是抓着松枝上,结果有的松枝不结实。” 高迎祥轻轻摇头:“太难了,一万个人里,也不见得有一个人能爬上去。这样白白摔死,倒不如去和官军拼一场死得痛快。” 李自成仔细打量那道石缝,心中盘算着,觉得最险要的地方只有两处,只要能通过这两处,爬上去或有可能。 他对高迎祥道:“闯王,我看可以试试。” 高迎祥看了看其他几个掌盘子,叹息一声:“自成啊,不是我认为成功的机会小,而是这里太险,离地面太高,就算有人爬上去了,垂下绳子来,我们数万人马,只凭几条绳子能脱险吗?我盘算了一下,一个人爬绳子上去,至少要用小半个时辰,这么长的功夫,那人没等爬上去就没劲了。还得摔死。就算都能爬到峰顶,数万人马至少要用三个月才能都上去。这么久,大多数人早就饿死了。再说了,这座峰比别的山高出不少,而且还不相连,上去了想下去都难,峰顶上站不开多少人,只能一次上去几个人,实在行不通。” 张献忠等人一听有理,不由得都叹了口气。 李自成却不这么想:“闯王,我们只要有几个人,甚至只要有一个人爬上去就行了。” 高迎祥一愣:“此话怎讲?” 李自成道:“只要有一个从爬上去,就可以出得山去搬救兵。只要救兵一到,咱们前后夹击,打败陈奇榆还是有把握的。” 这话一出,大家都高兴起来。张献忠捶了李自成后背一拳:“自成,还是你想得远。老子怎么就没想到呢。” 高迎祥却微微皱起眉头:“这个主意不错,可是……去哪里搬救兵呢?咱们认识的人都在河南湖广呢。” 罗汝才道:“咱们营中不是有几个秦军吗?” 李自成也正要说这句话,听曹操说了出来,补充道:“正是,让他们出得谷去,和咱们的人一起去西安搬兵,我想用不了十天,救兵就可以到。” 张献忠轻轻摇头:“这帮秦兵一惯喜欢趁火把劫,背后捅刀子,咱们如今有了难,他们能来救咱们吗?” 李自成胸有成竹:“他们约咱们入陕西,就是因为势单力孤,如果咱们被官军灭掉,他们就更没指望了。唇亡齿寒这个理儿,他们不会不懂的。” 高迎祥缓缓点头:“就这么办。不过,得先爬上去再说啊。” 当下他下令,晓喻全军将士,重金悬赏善于攀爬之人,谁能爬到峰顶,赏黄金一百两。 这可是重赏了,当天下午,就有十几个人自告奋勇前来,几个掌盘子将他们带到峰前,这些人看了看地势地形,有五六个人当时的脸就变了,连连摇头,认为爬不上去。 剩下七个人,这七个人倒是有点跃跃欲试。高迎祥一问,这几个人有的是山中采药的,有的是砍柴的,还有的居然在戏班子里跑过马戏,善于爬绳子。 于是也不多话,这七个人各自准备家伙,准备攀登高峰。 李自成吩咐他们带了足够长的绳子,因为光爬上去不行,还要从下面拉上几个秦军去。 七个人带足了工具,经过抓阄,决定顺序,抓到第一名的开始攀登。 这个人爬了十几丈高,用绳钩抓紧一根松枝后,觉得牢固了,可身子向上一起,松枝断折,这人直摔下来,立时毙命。 第二个人继续爬,才爬了七八丈,就一个没抓牢,掉下来也摔死了。 直到第六个人爬上去,这人叫黑子,才十五六岁,自小就跟着父亲在山中采药,什么样的绝壁也爬过,加上他的身子轻,还不到一百斤,所以爬起来很轻松。 黑子子爬过一处险要的地方,这里已经离地面有二十多丈高了,再向上爬十来丈,就可以到达山顶。底下的人远远地瞧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古时候爬峭壁可不像现在,各种辅助工具可以保障人的生命,那时候全靠四肢,辅助工具也就是绳子和杆子,这个小伙子爬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将身子塞进石缝里,稍稍喘息一下,让手脚缓缓劲儿。 然后他向上看了看,发现头顶上一丈多远的地方,才是最险的。 那地方光溜溜的,只有一条缝隙,两边没抓没挠,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唯一的办法就是将石头绑在绳子上,扔进缝隙里,石头最好能卡在里面,然后攀着绳子爬上去。只要爬过这里,再向上就有枯藤和较粗的松枝,爬到峰顶就不难了。 黑子觉得手脚缓得差不多了,这才在石缝里找到一块石头,约莫两个巴掌大小,他把绳子一头拴在石头正中,另一头拴在腰上,然后探出身子,将石头向头上的石缝里扔去。 石头撞在石壁上的声音啪啪作响,直扔到第十一次,石头才扔进缝隙里,卡住了。 黑子用力扯了扯绳子,觉得吃住劲了,这才轻轻出了石缝,两手抓紧绳子,向上爬去。 一步,两步,五步…… 他越爬越高,终于爬过了最险要的地方,底下的几位掌盘子瞧着,脖子早都酸了,但看黑子爬得越来越接近山顶,不由得面现微笑。 黑子终于爬到了卡石头的地方,可就在这时,他还差一步,双手就可以抓住石缝了,突然卡在缝隙里的石头咔地一声响,碎下了一小块。这下子石缝卡不住这块石头了,石头连着绳子一齐掉落下来。 此时黑子的双手抓着绳子,全身的重量都吊在空中,如果反应慢一点,必定会摔得粉身碎骨,幸好他经验丰富,石头刚一碎时,他就知道不好,立刻腾出一只手,向上一挣,抓住了石缝。紧接着另一只手也抓了上去。 电光石火之间,石头带着绳子,滚落下去。由于石头不轻,黑子将绳子绑在腰间时,又没有打死结,因此整条绳子都被石头坠了下去。 底下的人们都吃惊地叫起来,幸好继而发现,掉下来的只是绳子和石头,黑子的人并没摔下来。 黑子一个身子吊在石缝上,他抓牢之后,努力向上攀登,终于抓到了头顶上垂下来的一条枯藤。 这条藤约有小臂粗细,足以挂住一个人的重量。而且藤身很长,大部分缠绕在灌木和松枝上,很结实,黑子把它当绳子,一步步向上攀去,终于又爬上去几丈高。接近了峰顶。 正文 第176章,兵困绝谷8 这里生着不少树木和野藤,黑子不太费力地就攀了上去。等他到了峰顶,一跤跌倒在地,只觉得双手双脚像是离开了自己,感觉不到了。 见黑子终于爬上峰顶,底下的众人兴高采烈起来,但是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黑子的绳子已经落下来,他身上只剩下刀斧,没有别的工具了,如何才可以把别人拉上去? 大家一时间面如死灰,满腔欢喜立刻化做乌有。 高迎祥让手下亲兵一起大叫:“绳子……”声音传了上去,不多时,就听到黑子的声音传下来,隐隐约约听他喊的是:“等着……” 大家不知道黑子让他们等什么,只好在峰下等,过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又听到了黑子的声音:“下来了……” 众人不知道什么意思,急忙抬头瞧去,只见从山腰上落下来一块石头,虽然不大,可是落得极快,众人慌忙闪开,那块石头砰的砸在地上,碎成几块。 高迎祥走近一瞧,不禁大喜,原来石头上绑着一条枯藤,顺着枯藤向上看去,一段又一段的枯藤,直接到峰顶。 这就是黑子的办法,砍下山顶上的野藤,接成一条绳子,放下峰来。 这下子不用吩咐了,亲兵们将两条长长的绳子系在枯藤上,用力扯了几下,告诉上面的黑子,于是黑子便将绳子拉了上去。 绳子上去了,一切都开始准备。 高迎祥请过几个秦军来,向他们拱拱手:“几位,我们这数万人马的性命,都交在你们手上了。请务必帮忙。” 为首的秦军急忙还礼:“哪里哪里,闯王与我家秦王都要推翻明朝天下,这么说来就是一家人,我们几个必当尽快将信送到。” 原来高迎祥怕不庄重,特地写了一封信交与这几个秦军,信上写明请秦王来救。 这几个秦军自然知道此信的重要性,也知道数万人马在这里困得越久,处境越艰难,于是也不多说,带了干粮银钱,暗藏兵器,准备上峰。 黑子已经将两条绳子顺成一股,牢牢绑在一棵大树上,这样如果一条断了,还有一条,不会摔死人。他向下喊道:“上吧……” 为首的秦军开始向上攀爬,不多时就爬上了半山腰,此时他已经累了,于是黑子开始向上拉,合二人之力,终于又过了一盏茶功夫,才将这名秦军拉上峰头。 如此反复,直到天黑,四名秦军上了峰头,剩下一名秦军自愿留下,做为人质,以证明秦王不会失信。高迎祥十分感动。 四名秦军加上黑子,一共五个人,开始寻路下峰,俗说话上山容易下山难,此时天又黑了,他们也不敢点火把,看不清楚路径,没办法,只好在山头露宿一夜,等天亮了再下山。 高迎祥他们带着人回到营寨,下了命令,每人每日一餐,精兵两餐,幸好谷底有条小河经过,不会缺水,只要控制好了粮食消耗,撑到救兵到来,还有很有希望的。 被困数天以来,粮食已经快吃完了,各营只好杀马食用,马肉难嚼,但是很能抗饥,一天吃上半斤大的一块,就可以撑过去。 数万农民军就在车厢峡里眼巴巴地苦挨着日子,等着秦军的救兵前来。 此时的秦军处境自然要好很多,他们在西安城中已经安安稳稳过了年,而且一直到现在,官军也没来攻打。这个年对于秦军来讲,实在太舒服了,很多人都长了肉,显得精神焕发。 自从范雎的罪行败露以后,逃离了西安城,秦王便又一次派人秘密去眉县联络白起,带上了自己的亲笔手书,上面写明,他已经查明范雎的事情,此时范雎逃奔了官军,已不在秦军之中,希望白起能够带兵来合军。 白起得到手书之后,十分高兴,可他并没有来合军,而是也写了一封信,要来使带给秦王。 来使回到西安,将信交与秦王,秦王打开看时,里面的大意是,两军合兵,不如分开呈犄角之势。如果都进了西安,眉县等三县肯定被官军夺回,那样一来,秦军又是困守一城,不利于今后作战。而分兵的好处则显而易见,一方被攻击,另一方可以援救,官军若想同时攻击两处,就得分兵而来。那样就分散了敌军。 如果官军不来攻,两个地方都可以扩大实力与地盘,相信不久,两片地方就可以连成一片,成为一处较大的根据地。 对于这个意见,秦王与李岩王翦一商议,觉得可行。于是复信白起,令他努力经营三县,尽可能地扩大地盘与实力。 白起得了信,认为秦王对自己完全没有了猜忌,长长松了口气。白起一生之中最喜欢的,就是打仗,他在政治上没有太大的野心,只要掌握军权就可以,至于像范雎那样想当王的意愿,他是没有的。 如今秦王已经清楚地表明了态度,他所占的三个县,就是他说了算,仗怎么打,秦王不管,只要他能打下更多的地方,招收更多的人马,就是他的功劳。 白起自从虚攻靖边,引得洪承畴去救之后,回到眉县后加紧训练那些归附来的饥民,他训练新兵很有办法,这套办法他也教给了雷生王豹,于是这二人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吴心蓝好像也找到了用武之地,她本来就是武术世家出身,使得一手好刀,训练新兵时,她也在一边看热闹。 有几个当过山贼的新兵见她生得漂亮,忍不住说出些疯话来,吴心蓝也不恼,提出比划两招。这几个山贼平时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事,哪会把一个女人放在眼里,可是一动上手,没过三个照面,就被吴心蓝踢飞了兵器,一把大刀架在鼻子上,刀光照着眼睛,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了。 从此之后,吴心蓝的大名就在军中传开了,谁也不敢小瞧这位姑娘。还有不少人专门跑来找她,想要拜她为师,学习刀法。 吴心蓝本来就带着十几个徒弟家仆,这些人与她一起从华阴城跑出来,一路上没离开过,吴心蓝不耐烦教这么多人,就让徒弟来教他们入门刀法。等到练得好了,她再挑几个聪明的,来教上乘刀法。 这些天里,吴心蓝有点开始注意白起,她发现白起的行为有点诡秘起来,夜里经常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她才打听到,白起一到晚上,总愿意跑到一个人的家里,直到过了亥时,才回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个寡妇的家,可是白起不是冲着这寡妇去的,他真正去的目的,是看一个小丫头。 这丫头就是他攻打山中石堡时,见到的李香君。 李香君的母亲早已经去世了,将年幼的她留在石堡中,给人家做丫环。自小就成了孤儿的李香君孤苦无依,谁都可以欺负她,骂她打她,受尽了人间凄苦。自从白起打破石堡之后,李香君就跟着那些被掳来的妇女们,因为她身世苦,雷生王豹等人也是苦出身,因此起义军队伍里没有人再来欺负她,相反,大家都觉得这小丫头既漂亮可爱,又很懂事,还会吹拉弹唱,没事的时候,大家都爱逗她玩。 李香君第一次感觉到了人间的温暖,因此她很快乐。 白起攻下眉县之后,就在城中找了一个寡妇家,将李香君寄养在那里,每个月给寡妇些钱,让她养活李香君度日。寡妇没有儿女,对李香君很好,把她当亲女儿看,因此李香君也没受苦。 白起常来看望李香君,并没有非份之想,毕竟她太小,白起从李香君身上,依赖看到了自己女儿的身影。 他决定,等李香君再大几岁,自己就收她做义女,留在身边,毕竟这个寡妇家也不是久居之地。 吴心蓝弄清楚缘由之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姐姐们,自从分了家产之后,姐姐们也不来看她了,说来也怪,她八个姐姐,都爱财如命,唯独她自己不喜欢钱财珍宝,虽说她不喜欢姐姐们,可毕竟是亲骨肉,自从她离了华阴之后,再无姐姐们的消息了。 而她更挂念的,则是那个平日里总是笑嘻嘻油嘴油舌的张仪。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如今在哪里受苦? 正文 第177章,奇谋脱困1 张仪当然活着,而且也没怎么受苦。 他与孙传庭带着人马,刚刚来到车厢峡,见到了陈奇榆。对于张仪的身份,卢象升无论和谁谈起,都含糊其辞,只说叫张仪,并不说起他的身世,只说他是由秦军那里投过来的。于是大家也都没想到,此人会是两千年前的人物。 此时的张仪,先是孙传庭的谋士了,见了陈奇榆之后,令孙传庭不快的是,陈奇榆对自己并不客气,因为官职小,所以也不太拿正眼瞧自己,如果他不是卢象升派来的援军的话,陈奇榆就更加不客气,直接呼来喝去了。 孙传庭请陈奇榆安排自己的人马,看看驻扎在哪里合适,陈奇榆将他们安置在最后面,孙传庭也不争辩,带着人马走到陈奇榆军的后面,开始安营扎寨。 入夜,孙传庭请张仪来到大帐,两个人坐定,亲兵送上茶来。 孙传庭平静地瞧了一眼张仪,然后才慢悠悠地说:“先生,陈巡抚将咱们安排在最后面,可是很照顾咱们啊。” 张仪嘿嘿一笑:“将军这话,说得不讲究。你已经猜到陈巡抚的意思,为什么还要说得冠冕堂皇?” 孙传庭哦了一声:“我已经猜到了?猜到什么?” 张仪道:“咱们自家人,就不用卖关子了。陈巡抚这样安排,是怕咱们抢功劳,眼下的农民军已经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换了谁顶在前面,都一样稳如泰山。农民军无论是打,还是降,咱们都捞不到半分功劳。” 孙传庭点头:“先生说得不错,看来这趟差事,对于咱们来讲是最轻松的了。正好闲庭信步,游山玩水一番。只要灭了高李逆贼,天下就会太平。我也可以卸甲归田了。” 张仪冷笑:“我看不那么容易。” 孙传庭道:“难道他们还能逃出生天不成?” 张仪道:“别人且不说,就我了解,李自成这个人,足智多谋,又勇猛无比,想消灭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他们手下仍有数万人马。” 孙传庭也冷笑道:“李自成的为人,我非常了解,不光是他,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马守应这些人,我都了解。据我所看,没有一个是成大器的。农民军不恤百姓,更谈不上军纪,因此他们的基础很差,没有牢固的根据地,这就是他们不能成事的原因。所谓流贼,说得一点不错。” 张仪点头:“将军说得是。” 孙传庭话锋一转:“可是秦军就不一样了。” 张仪听他说起秦军,心头一动,但脸上没有半分表情:“怎么不一样啊?” 孙传庭道:“秦军知道根据地的重要性,这才拼了性命,算尽机关,想将西安得到手,眼下他们得到了,就占住不走,而且在城中广施恩惠与百姓,收买人心。如果假以时日,秦军人马大大扩充了,他们就会攻城掠地,扩大地盘,这将会是朝庭的心腹大患。” 张仪道:“可是秦军到底还是孤军,只要朝庭多派人马围城,相信用不了多久,秦军就会不攻自灭。” 孙传庭道:“不错,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高李这伙流贼进入陕西,与秦军相互呼应起来。我们在这里灭了流贼,秦军也就可以不攻自灭了。” 张仪心头暗自吃惊,暗想孙传庭果然不愧是帅才,着眼大局,一针见血,切中要害。 因此眼下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不能让他们将这伙农民军吃掉。 于是他嘿嘿一笑:“将军想过没有,如果陈巡抚打赢了这一仗,消灭了高李逆贼,那么对于将军你,则是不利的。天下太平了,将军说到底也只能是个普通的将军,恐怕您所期望的,远非如此吧。” 这话倒说中了孙传庭的心思。 在孙传庭的理想中,他应当做为全军主帅,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万马千军,皆在他掌握之中,帅旗一指,天地变色,那才是他的鲲鹏之志。一个小小的将军职位,岂是包容得了他的。 孙传庭呵呵一笑:“陈巡抚已经安排下了,我又岂好违抗他的命令?” 张仪鬼鬼地一笑:“陈巡抚最想要的,是什么呢?”孙传庭失笑道:“那还用问?自然是消灭反贼,升官加爵,青史留名了。”张仪道:“照将军来看,这伙反贼得困多久,才能完全消灭?” 孙传庭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他们有数万人马,其中能打仗的,估计也就三四万,战马与驮东西的牲畜,应当不下一万匹。就算他们吃光了粮食,光有这些马,至少也能吃上一个月。更何况,这些反贼当中,许多人都曾吃过人肉,哼,要想完全饿死他们,没有两个月,绝无可能。” 张仪也赞同这个说法:“将军说得对,您可以想想,反贼有数万人马,官军呢?谷前谷后加在一起,也不下数万。人吃马喂,得耗费多少钱粮。” 孙传庭微然一笑:“可有什么办法,能让反贼们快点饿死呢?” 张仪摇头:“不是让他们快点饿死,而是让他们早点投降。”孙传庭大笑:“投降?先生难道不知道,他们曾经在黄河边上,投降过一次么?可后来如何?耍了朝庭一回,官军一松懈,他们就突围而出,进入了河南。这次他们投降之后,出得车厢峡,谁能保证不会复叛呢?” 张仪胸有成竹:“此地不比黄河边上,车厢峡只有两个出口,非此既彼。我可以劝说陈巡抚,安排受降。可是必须要让这些反贼头头们来大帐请罪。只要他们进了官军的营,陈巡抚就磨快了刀子……” 说着,他用手做了一个手势,向下一劈。孙传庭明白:“把高李等人诱进营来,斩草除根。” 张仪点头:“这个主意,陈巡抚会不会答应呢?” 孙传庭想了想:“他会答应,毕竟长期耗在这里,军士们也不乐意。可是,能让谁去诱降呢?要知道,高李等人对官军戒心很重,不是与他们熟识之人,所说的话,必不会相信。” 张仪一拍胸膛:“我去。” 孙传庭一愣:“你认得他们?” 张仪一笑:“李自成造反的时候,曾与我有一面之识,我还赠了他一些金银。相信他不会忘记。” 孙传庭微微点头,捋着胡须:“原来如此。” 张仪显得很是得意:“只要高李等人一死,手下那些人必定真心归降。大局就算定了。” 孙传庭站起来:“此计甚妙,走,我陪先生去见巡抚大人。” 说去就去,二人上了马,一同来到陈奇榆的大帐前求见。陈奇榆一听孙传庭来见,不知道有什么事,可这里有卢象升的面子,所以连忙请入。 二人进了帐,见过陈奇榆,陈奇榆非常客气,吩咐上茶,三人落座之后,孙传庭就将张仪的主意,说给了陈奇榆听。 没等说完,陈奇榆就露出了笑容。 事实上,他早就有这个心思。只是没能找到合适的人。 张仪猜得一点也不错,他手下上万人马,军饷接济困难,难保那些士兵什么时候就会哗变,到时候万一造起反来,将谷中的农民军接出来,可就是塌天大祸。自己的脑袋非被皇帝砍了不可。 如今张仪自告奋勇,前去说降,正是再好也不过了。 正文 第178章,奇谋脱困2 想到此,陈奇榆陪笑道:“张先生要去,带多少从人啊?” 张仪一笑:“我一人一马足矣。带了别人,怕会引起他们的猜疑,反而误事。” 陈奇榆点头:“先生说得是,如此……一切就多劳了。只等先生说降反贼,归来之日,我必当上奏圣上,给先生加官晋爵。” 张仪一拱手:“多谢巡抚大人。” 陈奇榆道:“不知先生想何时动身?”张仪沉吟了一下:“事不宜迟,我明日一早就去。”陈奇榆点头:“如此说来,先生今夜好好养一养精神,明日必可马到成功。” 二人起身告辞,回到自己的营帐。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张仪净了手,洗了脸,换上一套干净衣服,还刮了刮胡须,整个人看上去既年轻又精神。 他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的容颜,依稀回到了两千年前,当时他就是扬着这张脸,奔走六国,将天下玩于手掌之间。无数达官显贵,君主王孙,被他三言五语,弄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而今天,他又恢复了这一副脸孔,张仪心底里升起一股熟悉的暖流,刹那间遍布全身,所以当他走出大帐,跨上马背时,天下又一次握在他的手里。 但是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当他跨上马背时,孙传庭已经在帐外等着他了,见他上了马,这才前来告别,祝他马到成功。张仪向孙传庭拱拱手,说声告辞,然后出了营门,向前面的陈奇榆大营走去。 当他走进陈奇榆大营,快到陈奇榆大帐时,突然发现前面有一伙官军,正拥着几个人走着,张仪骑着马,身子高,他一眼看到,其中有一个人,背影竟然与范雎十分相似。连身高体形,走路的姿态,一般无二。 张仪怕认错了,拉马绕了半个圈子,走到左前方,下了马,让马身子挡住自己,偷眼一瞧,果然是范雎。 张仪悚然一惊。 范雎来干什么?难道奉了秦王之命,前来做使者的?不可能啊,范雎是重臣,秦王绝不可能派他出使的。一旦官军杀了他,或者扣住他,对秦军来讲可是损失巨大。秦王不会想不到。 难道范雎是偷偷来这里的?如果真是那样,那么范雎必定叛降了官军。 想到此,张仪下了马,拉着马缰跟在后面,缓缓地走着,想听范雎说说话。可是范雎一言不发,张仪暗自着急,只得继续跟着。 官军们拥着范雎等几个人来到陈奇榆大帐前,进去禀报,不一会儿,里面中军传出话来,让来者进去说话。 看着范雎他们被推进大帐,张仪轻轻地拉着马,来到帐外,侧耳倾听。 他只听范雎说了几句话,脸色就变了。 原来范雎真的是来投降的,如果他知道自己在这里,那么自己这一场盘算,就要落空了。 张仪急忙拉着马离开大帐,远远地绕过去,然后上马加鞭,直奔营门而来。 再说范雎,他自从在李敢手下逃脱之后,快马加鞭,直奔向潼关,后来甘越等几个人追上了他,他们一起过潼关,来到了河南。但是到了河南一打听,卢象升已经开往四川方向去了,几个人只好一路跟过来。 卢象升前往南阳平叛之事,范雎并不知道,但是他在一路上,已经听说高李等部农民军被围困在车厢峡,卢象升亲自赶去,是要督战会剿,于是他们便赶了过来。 他们最先经过的,是孙传庭的大营,因为卢象升不在,孙传庭又去张仪那里,因此守营门的军官一听来人说有要事求见主帅,就带着他来到陈奇榆的营前,交给了陈奇榆的人。 当范雎见到陈奇榆时,微微有点失望,因为他发现陈奇榆有点过于得意了,这样的主帅一般是要吃亏的。 陈奇榆一听范雎是从秦军那里来投靠的,十分高兴,在高兴之余,他想起了张仪,于是笑道:“先生算是第二个弃暗投明的秦人了。” 范雎一愣,暗想:第二个?难道投降还有来抢生意的?于是便问:“不知第一个人是谁?” 陈奇榆道:“他叫张仪,是几个月以前投到卢大人军中的。” 范雎悚然一惊,立刻站了起来:“张仪?他在这里?” 陈奇榆微然一笑:“正是,就在后面营中。” 范雎急忙说道:“这个人不会真心投降的,他在这里,定有秘谋,相烦大人立刻将他看管起来,千万不要放他去作任何事情。” 陈奇榆有点不以为然:“张仪先生已经自告奋勇,前去说降反贼了。” 范雎急了:“大人,千万不能让张仪逃走了,此人一张利嘴,可抵十万雄兵,他若一走,断不会再回来,要知道,一日纵虎,万世之患。求大人收回诚命,不要让他出营,他去反贼营中,定是通风报信……” 见范雎如此急迫,陈奇榆也稍稍担起心来,暗想,不妨先把张仪请来,二人见个面,再做定夺,至于去说降反贼,今日去还是明日去,也没关系。于是他传令中军:“去将张仪先生请到大帐。” 这名中军听了,出得帐来,吩咐一个帐前亲兵去请张仪,这个亲兵一直在帐外站着,此时听了这话,忙道:“张仪先生啊?他方才还在这里,片刻之前,骑马向营门去了。” 中军急忙让这个亲兵骑马去追赶,自己回来交令:“回禀大人,张仪先生方才就在帐外,现已去了营门,我已让人去找他了。” 范雎一拍大腿:“不用问,张仪一定是看到了我,知道我是来投诚的,怕我说破他的底细,所以他这一去,就更不会回来了。” 陈奇榆也觉得不妙,急忙又派人骑快马去追。 骑马的人到了营门,问守门军士:“张仪先生是不是过去了?” 守门士兵答道:“正是,他有陈帅将令,令我们放下吊桥,刚刚过去,下了石台,直奔谷中去了。”众人抬眼望去,果然看到薄雾中有一匹马的影子,隐隐约约在向前跑,众人急忙去追,可是已经晚了。张仪此时已经接近了农民军的营寨,再也追不上了。 众亲兵回来复命,范雎一听走了张仪,不由得跺脚叹息:“此人一去,谷中反贼如虎添翼,更难剿除了。” 陈奇榆还是不大相信这种后果:“先生不要丧气,这股反贼已经是笼中之鸟,网中之鱼,插上翅膀也飞不上天去,过不了一个月,他们就得饿杀在谷里。就算多了一个张仪,能有什么用处呢?张仪如果聪明的话,也不会陪他们就死。” 范雎长叹不语,他知道,张仪熟悉官军底细,对于农民军来讲,这是一根救命稻草。 再说张仪,他快马加鞭刚刚离了官军大营,就看到后面有骑兵来赶,知道是范雎出的主意,不由得暗自庆幸,如果自己晚出来一会儿,就要被堵住了。被堵住还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再想脱离官军手掌,就难于登天了。 自从被俘虏之后,张仪无一天不想回到秦军之中,那里有他的王,更有他的爱人。如今华阴被官军所战,也不知道吴心蓝怎么样了,张仪心急如焚,更想早日脱身。 这次他假借着说降农民军的机会,独自出营,终得自由,心头十分高兴,纵马加鞭,向着农民军的大营奔去。 离着尚有一箭之地,就被哨探发现,几名农民军张弓搭箭,对准了张仪,大声喝问:“来者何人?” 张仪一勒马,叫道:“去回复闯将李自成,有故人来访。” 正文 第179章,奇谋脱困3 那些士兵瞧了瞧,见只有一人一马,这才说道:“你下了马,慢慢走过来。”张仪依言,拉着马走到营前,几个兵士将马接在手里,问了他的姓名,然后有人去回禀李自成。 此时李自成正在营中发愁,他面前摆了一堆损坏的弓箭,都是因为天气湿寒,弓胶脱开,无法使用,如果营中的弓箭都坏了,今后还怎么打仗? 正在此时,有亲兵来报,说营门外来了他一位故人,想要见他。 李自成一愣,车厢峡除了前后两个口,无路可通,此人能过来,定是通过了陈奇榆的大营,自己在官军中,可没有什么故人。于是问道:“此人姓甚名谁?” 亲兵道:“他说他叫张仪,您刚起事的时候,见过您一面。” 李自成终究是想不起来了,可一想既然是从陈奇榆的大营过来,定有要事,必须要见的,于是吩咐:“将他叫到这里来。” 不多时,几个亲兵手执刀剑,押着张仪来了。 李自成坐在一块石头上,摆弄着一张坏弓,想办法将它接起来,张仪来到近前,看了看李自成,发现他与两年前没什么变化,于是干咳一声:“李闯将,张仪有礼了。” 李自成一抬头,眼睛在张仪脸上扫了一圈儿,心头便是一动。 他自小便有过目不忘的习惯,凡是见过的人,都不会忘记,这几年东征西战,见人无数,可眼前这个人的相貌,他肯定是见过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于是他站起来,向张仪拱拱手:“先生自称见过李某,可在下愚钝,实在想不起来了,还望先生点明一二。” 张仪微然一笑:“将军起事初期,杀官于闹市,那个时候在下还资助了你些银子哩。” 李自成恍然大悟,忙陪笑道:“正是正是,先生正是那三人中的一个。我实在该死,居然把有恩之人忘记了。来来来,快请帐中就座。” 说着他拉起张仪的手,二人进了大帐,相对而坐。 李自成是个爽快人,而且此时农民军处境堪危,也不想多叙客套,于是就开门见山:“张先生,自从数年前一别,自成戎马偬倥,几乎是无日不战,因此怠慢了先生,还望见谅。不知先生此来有何见教?” 张仪一笑:“自成啊,我此次来,并非只是叙旧,也不是就见你一人,相烦请高闯王与几位义军首领来见。” 一听这个,李自成就知道与军务有关,于是马上命令亲兵分别去请高迎祥和诸营的掌盘子。 不一刻,高迎祥,张献忠等重要人物都到了,李自成一一给作了引见,大家围坐在一堆,中间放着一个大火盆。 高迎祥问道:“张先生自哪里来?” 张仪回答:“自陈奇榆,孙传庭那里来。”众位掌盘子面面相觑,都有些疑惑。高迎祥不动声色:“来此何事?”张仪道:“救你们出去。” 高迎祥没有说话,张献忠笑道:“前后围得像铁桶一样,除了长上翅膀,飞出去……” 罗汝才捅了他一下:“三宝殿上无闲人,张先生能来,一定是有计较了。说出来听听,让咱们也长长见识。” 这二人说话不冷不热,高迎祥也没在意,毕竟张仪的底细谁也不清楚,现在正需要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于是他接口道:“我军在此久困,大家心里都急,言语有冒犯之处,张先生见谅,不知先生如何救我等出去?” 张仪一笑:“昨天晚上,我去见陈奇榆,对他说了一条计,那就是我今天来劝降诸位,让你们放下兵器投降,同时为了防止你们假降真叛,请在座的各位头领跟着我去陈奇榆的大营,当面受降,只要你们一进陈奇榆大营,他会伏下刀斧手,将诸位绑起来,一刀一个,干净利落,新鲜rela,永绝后患。” 张献忠一拍大腿:“好啊,赶情你是来送我们上断头台的……” 高迎祥截道:“这条计是毒了点,可先生既然直言相告,想必不会真这么做吧?”张仪微笑点头:“自然不会,诸位都是我的朋友,而我以前是秦军中人,虽然身陷官军阵营,但一直心属秦军。为了能逃回秦营之中,我可是挖空心思。” 众人一听秦军这二字,都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高迎祥干咳一声:“先生少坐,我先去净个手。” 他出得营帐,叫过一个亲兵,让他去请留下的那名秦军,来认一认看,这位张先生到底是不是秦军中人。 不多时那名秦军来了,高迎祥将他叫到帐外,让他偷眼观瞧。 这名秦军一眼就看到了张仪,大喜过望,张嘴就要呼唤。高迎祥急忙将他的嘴捂住,拉到一边,轻声问道:“你认得他?”这名秦军点头:“他是张仪先生,我家大王的重臣,怎么……怎么到了这里?” 高迎祥道:“你先不要出声,张先生打官军中来,不知底细,谁也弄不清楚他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是真降了官军……” 这名秦军连连摇头:“不会的,张先生不会投降官军,他对我家秦王忠心耿耿……” 高迎祥点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他令人将这个秦军请走了,然后回到营帐中,向张仪告了罪,说道:“先生请继续讲吧。” 说着他向诸人轻轻点头,意思是查过了,张仪所说无误。 张仪环视座中众人,说道:“眼下要想脱困,只有两个法子,一是不顾伤亡地硬冲,以我看,各位就是将所有人马都拉上去,也很难冲得出去,官军在正面防御极严,火炮弓弩不计其数,硬冲就是送死。第二则是像去年那样假投降,一旦出得谷去,海阔天空,再扯起反旗。而眼下么,这第二个法子也不大灵光,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官军不会再轻易相信诸位。所以只能用第三个法子。” 罗汝才问:“什么法子?” 张仪道:“真中有假,假中有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张献忠有点不烦耐了:“先生有话明说,别打机锋啊。” 张仪笑了:“既然陈奇榆想看诸位的脑袋,咱们就不妨让他看到。让人将诸位的人头送到他案上。” 张献忠大怒:“先生是来消遣我们了……”李自成轻轻拍拍他肩膀:“敬轩不要急,慢慢听他说。” 张仪继续道:“但这些人头嘛,自然是假的,诸位还好好的活着呢。你们只要派心腹人假装兵变,杀几个人头冒充你们,给陈奇榆送去,他一定高兴,诸位一死,剩下的这数万人马势必投降。而陈奇榆也会认为是真降。定然派人来收编你们。此时诸位隐藏在士兵当中,随同收编的人一齐出谷。到时候……哼哼。” 张献忠这才转怒为喜:“先生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我看准行。” 高迎祥还是不动声色,淡然道:“如果陈奇榆还是不相信,那怎么办?况且这件事情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和我等长得很像的人。这可并不容易。” 张仪道:“不用很像,有一点像就可以了。再说人头砍下来,容貌也会变一些的,再弄上点伤痕,就差不多了。” 高迎祥摇头:“陈奇榆不是傻瓜,他很可能想到是我们在耍诈。” 张仪一笑:“这就是我的事了,我会让他相信的。” 高迎祥一愣:“先生如何让他相信呢?” 张仪让大家凑近一些,轻声说道:“我如此这般……这样说,他肯定会相信的。”大家听了,面面相觑,都有点吃惊,李自成皱皱眉头:“先生的意思是……” 张仪道:“这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大家都看着高迎祥,最后高迎祥拿定主意:“就这么办。” 正文 第180章,奇谋脱困4 商议已定,诸位掌盘子留张仪吃了一顿饭,张仪也不客气,走的时候还讨了几十两金子带着,然后出得营来,骑上马,大摇大摆地向谷外走去。 不多时,他就来到了官军营前,守卫石台的官军早看到了他,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刚问出一句话,马上就认了出来:“原来是张先生啊,您办事回来了?” 张仪道:“回来了,速速放下悬桥,让我上去。” 几个士兵松开绳子,放下悬桥来,张仪纵马而上,直接赶奔陈奇榆的大帐。 早有人前去禀报了,陈奇榆此时正在宴请范雎等人,请了孙传庭作陪,酒席还没有散,一听禀报说张仪回来了,不由得一愣,看了范雎一眼,心说:你不是说张仪不会再回来么? 范雎闻报,也吃了一惊,不知道张仪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心头翻了几个滚。 陈奇榆令张仪进帐来见,然后吩咐刀斧手伺候,只要他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立刻将张仪拿下。 张仪随着中军官,大大方方地来到帐中,向陈奇榆一拱手,笑道:“陈大人,张仪说降回来了。”然后看着范雎,也不表现出意外的神色,微然一笑:“范相,咱们二人又在这里碰面了,实在是巧啊。” 范雎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陪笑道:“彼此彼此。” 陈奇榆见张仪表现得并不意外,便问道:“你早知道范先生到了么?” 张仪道:“也不早,就在范相刚刚进入大营之时,我在后面看到了,于是就跟着他来到这里,一听说范相是来归降的,我赶紧快马加鞭地前去办事了。” 陈奇榆皱眉道:“先生为何要快马加鞭啊?” 张仪道:“因为我要不快点,这个功劳,很可能就要被范相抢去了。”范雎哦了一声:“张相这是什么意思?” 张仪道:“范相来时,有没有对陈大人说,我准备去勾结反贼,当奸细啊?” 这话正说中了范雎的心事,张仪猜测得实在太准,令他无言以答。 陈奇榆听了,扫了范雎一眼,对张仪道:“张先生多虑了,范先生也是为我官军考虑,不知张先生此次说降,有没有效果?” 张仪向两边瞧了瞧,见每个人前面都有一张小桌,上面摆着酒菜,于是也不客气,径直走到范雎桌前,抄起酒壶,见没有空杯,就嘴对嘴地喝了两口,然后将酒壶砰地放回到桌上,这才开口道:“幸不辱命。在下已经说降了这数万反贼。” 陈奇榆一摆手:“给先生看座,上酒。”亲兵们搬过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放在张仪面前,又在上面摆上了一壶酒,一个杯子。陈奇榆又问道:“不知他们肯不肯来归降?” 张仪点头:“那是自然。明日午时过后,他们就会来归降。” 陈奇榆道:“先生有没有说,让他们几个反贼头目到我大营来啊?”张仪自己倒了杯酒,说道:“我向他们提了,本来认为他们要商议一下,可没想到这伙反贼头目居然一口答应,倒令我大出意外,于是我想,可能是他们困得急了,再不投降就要被困死了,这才急着投降。”陈奇榆道:“大概如此。” 张仪连连摇头:“非也非也,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他们一计。” 陈奇榆一皱眉:“他们的一计?难道他们又要玩假投降那一套把戏?” 张仪道:“只不过这次,他们变了变花样。” 陈奇榆道:“怎么变的?”张仪站起来走到陈奇榆桌前,煞有介事地说道:“他们答应投降之后,就摆酒席款待我,吃喝完之后,他们送我出营,就当我离开贼营,向这里走的时候,突然半路冒出来一个反贼士兵,截住了我。” 帐中人齐是一愣,暗想难道有什么变故? 果然张仪接着说道:“我以为他要杀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让各位见笑了,在下虽然巧舌如簧,可还是挺怕死的。刚要滚鞍下马,苦苦求饶,那人先给我跪下了。” 大家听到这里,无不哑然失笑,暗想这位先生也算没脸没皮,丢人现眼的事在他说来,真如家常便饭一般。 张仪继续说下去:“我双腿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问他是什么人,这人自称是张献忠的一个亲兵,有机密大事相告。我就问他有什么大事,他说这帮反贼是假投降。我一听就笑了,陈大人早知道他们会假投降,这才要把几个贼首诱进营来,一并斩首,这几个人一死,其余的人就是真投降了,还担心什么。” 陈奇榆点头:“对啊,此人怎么说?” 张仪道:“他说高迎祥与李自成十分厉害,早已猜到陈大人要诱杀他们,因此官军营寨是万万不能进去的。所以他们就趁我出去方便的时候,想出个办法,来欺骗官军。” 陈奇榆来了兴趣:“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先生且讲。” 张仪道:“这人对我说,明天早上,他们会来一个假的军中哗变,假装有一部分反贼要真投降,将几个贼首一并杀死,前来献头归降,而献来的几个人头,都是假的,并非高李等人的,而是找的替死鬼。这样一来,我军必然相信高李逆贼已经被杀,于是就会真的收降这数万人马。只要他们出得谷来,高李等人混在军中,马上就会现身,带领人马冲破官军封锁,进入关中。” 陈奇榆一拍桌子:“好一条李代桃僵之计。原来他们是要学纪信救刘邦的故事,哼哼,以为我陈奇榆会上当吗!” 张仪道:“大人想怎么办呢?” 陈奇榆冷笑:“谁来献头,我就杀谁。”张仪道:“然后呢?继续围困?”陈奇榆沉吟了一下:“这个……反贼既然铁了心不投降,我也只好如此。” 张仪轻轻摇头:“如此一来,还是回到了老路上,围困旷日持久,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变故。” 陈奇榆盯着张仪:“想必先生有计了。” 张仪又喝了一杯:“他们会将计就计,难道我们便不会?” 陈奇榆道:“如何将计就计?” 张仪道:“他们既然来假投降,我们也不妨来个假收降。” 陈奇榆道:“假收降?怎么个假收降?” 张仪道:“反贼数万人马,不能让他们一窝蜂似的出谷来,而是让他们编成一个个小队,比如,一百人一队,依次向外走。我们呢?反贼每一百人,我军派出一个人盯着,只要发现里面有高李等反贼头目,立刻发出信号,埋伏在谷外的官军便可以擒贼擒王,谅他们那一百人,就算再厉害,也难逃罗网。只要这些贼首被杀死或活擒,剩下的人必定真心归降。” 陈奇榆哈哈大笑:“先生果然聪明过人,这条计想得太好了。我军中不少人与高李二人打过仗,就是化成灰也认得他们,如此甚好。” 孙传庭在一边听着,有点不放心:“大人,这条计好是好,可是风险也大。” 陈奇榆有些不悦:“孙大人且说说,有什么风险?” 孙传庭听出来了,但话到嘴边,不吐不快:“每一百人为一队,依次出谷,这条计好是好,但是如果高李等贼首藏在最后一队,那么前面数万人马已经出了谷,到时候他们反戈一击,我们能不能挡得住呢?” 张仪微然一笑:“这个不会的,咱们又不是傻瓜,数万人马出了谷,就让他们在那里集结着么?断不可能啊。每一队人出谷之后,我们可以就地遣散,如果有人不走,立刻就视为图谋不轨,可以就地格杀,这样一来,他们逃出生天,哪里还敢停留,肯定撒脚就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孙传庭听了,只是看着陈奇榆,默然不语。 陈奇榆心里也盘算了很久,觉得确实万无一失,于是当场决定,就按张仪说得办,传令中军,立刻前去准备。然后请张仪入席,一并痛饮。 酒后,孙传庭与张仪一同回自己的营帐,陈奇榆留下范雎,继续详谈。 正文 第181章,奇谋脱困5 陈奇榆心里也盘算了很久,觉得确实万无一失,于是当场决定,就按张仪说得办,传令中军,立刻前去准备。然后请张仪入席,一并痛饮。 酒后,孙传庭与张仪一同回自己的营帐,陈奇榆留下范雎,继续详谈。 陈奇榆问范雎此计是否万全,范雎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才说:“按张仪说的,确实没有漏洞,每百人一队,也不怕他们出谷之后反戈相向,这就像是将一头巨牛一点点切碎,一口口吃下去,不会出事。” 陈奇榆道:“但我看先生好像还有心事,是对张仪不相信么?” 范雎道:“这个人太鬼,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所以我还是不放心。” 陈奇榆冷笑:“无论他怎么鬼,眼下是我占尽优势,谷口狭窄,他们只能一排排走出来,只要控制住人数,不怕他们反上天去。先生不必忧虑,回帐休息去吧。” 送走了范雎,陈奇榆一个人坐在那里冷笑,说实话,他既不太相信张仪,更不太相信范雎,这二人先后归降官军,到底是真降假降,还未可知,如果比较起来,陈奇榆更相信张仪一些。因为张仪已经在卢象升帐下住了许久,也没什么不轨之事。至于范雎的突然来降,才真正需要小心。 第二天中午刚过,陈奇榆正与众人在帐中等候,这时只听到谷中杀声大起,乱了一会儿之后,有人来报,谷中反贼派人求见。 陈奇榆看了张仪一眼,微笑道:“来了。”说罢吩咐中军,让来人进帐。 不多时中军引进一个人来,此人中等身材,黄须金晴,来到帐中双膝一跪,向上磕头,陈奇榆问道:“你是何人,来我营中何干?” 来人道:“小的是高闯王帐下黄龙将军的亲兵,姓卫名三,奉了黄龙将军的命令,前来告知大人一件重要之事。” 陈奇榆看了看张仪,然后问道:“有何重要之事?” 卫三道:“昨日贵军派张先生前去说降,全军上下极是感动,以为大人体上天好生之德,放我们一条生路,大家兴高采烈,准备投降大人,日后当个安顺良民,好好务农,再不造反,谁知还没高兴半天,高闯王就发下令来,他已经假意答应投降,只等明日出得谷去,就反戈一击,冲出包围。大家一听还要继续造反,都泄了气,黄将军不服气,说了几句,高闯王竟然将他一顿痛打,还说明日出得谷后,一定斩他的人头。黄将军回营后气不过,想自杀,被我们劝住,黄将军跟随高闯王多年,算是心腹爱将,不想他竟然如此绝情,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这天中午,趁着几位掌盘子都在高闯王帐中议事的当口,他率领我们杀进去,将里面的人全部杀死。人头献于麾下。” 说完了,他向帐外一挥手,两个跟随他来的农民军搬进一个箱子来,在众人面前打开箱盖,里面是七八颗血淋淋的人头。 卫三一指箱子:“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的首级,都在这里,黄龙将军派我来给大人说一声,我们愿意归降。请大人万勿见疑。” 这卫三口齿灵俐,说得条理清楚,重点明确,看起来像读过书的人。 陈奇榆心中好笑,但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表情,只是轻轻摆摆手:“拿下人头去,让人辨认一下,看是不是高逆等人的首级。” 其实这些人头已经不完整了,很多人脸上都中了刀,就算不中刀的,也是呲牙咧嘴,瞪目凝眉。 有人将箱子抬到帐后,装模做样的看了一会儿,有人跑上来道:“回大人,兄弟们辨认了,正是高李等人的首级。” 陈奇榆点头微笑:“很好,这消息要是传到圣上的龙耳之中,一定龙心大悦。黄将军立下大功,我当上表请圣上封赏。至于全军来降,小事一桩,我马上着手办理,你先回去,请黄将军不必着急,天黑之前,我必定有令传到。” 卫三又磕了几个头,然后退下,陈奇榆赏了他几两银子,打发他回去。 等卫三走了,陈奇榆当即派人将事先安排好的计策写成书信,派人给黄龙送去,他也知道送来的首级不是高迎祥等人,但为了让农民军相信,特意吩咐将那几颗人头挑在高杆,挂出营前,以示威慑。 派去的人不多时就回来了,说他见到了黄龙,那数万人马已经被黄龙控制住,没人敢动。黄龙看过了信,满口答应,就照书信上说的,百人一队,明日一早,就排列整齐,开到官军营前,请陈奇榆派人来引领出谷。 接到黄龙的消息,陈奇榆立刻开始准备,在军中找了数百位见过高迎祥李自成等人的军士,这些人与高李等人照过面,熟悉他们的面容,只要混在队中,一定可以认出来。 这些准备工作,张仪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只是面现微笑,可他心里却在冷笑。张仪明白,官军已经上当了,农民军脱困而出,只在明天。 第二天一早,果然农民军排列整齐,一行行一队队向官军营寨开来,走到离营门约莫一箭之地以外,站住不动。黄龙站在最前面,抬头向官军方向看去。 只见谷口处的官军营寨如临大敌,石台上布满了军兵,山腰上也有不少弓箭手,居高临下,以防农民军突然冲过来。 两方面都布置好了,黄龙带着两个亲兵,缓缓催马,向石台走来。石台上站着陈奇榆的一员偏将,此人手举一面令旗,高声喝道:“前面来的可是黄将军?” 黄龙高声对答:“正是黄龙,陈大人何在?” 那偏将道:“陈大人在营中恭候,黄将军请吧。” 说着,石台上放下悬桥来,请黄龙上桥。黄龙与两名随从来到大营中见了陈奇榆,陈奇榆热情地迎接了他,然后请他在帐中安坐,随即吩咐,派人带领农民军,分批出谷。 军令一下,昨天选好的几百人走到石台上,高声喝令,然后农民军每一百人,排成一个方阵,不带兵器,走上石台,由一个官军领着,出谷而去。 这名官军盯着这一百人,每一个人都在他眼前走过,确定里面没有高李等人后,这才带他们出谷。 随着一队队的农民军走上石台,官军们紧张地瞧着,他们不知道高李等反贼首领会躲在哪一队里,因此丝毫不敢松懈。 一批批农民军走出谷去,到了谷外之后,官军早已在谷外排开重兵,以防不测。这些农民军来到他们面前时,为首的长官一声喝令,要他们停步,准备派人搜身,以防这些人随身带着兵器,杀将起来。 还没等长官下令搜身,那些农民军一个个点头哈腰地上前来,从口袋里掏出银子,塞到官军们手里。一边塞一边连声道谢:“多谢大人不杀之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那些军官们也不例外,给得更多,有道是白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这些官军尤其是士兵,欠饷已久,几个月拿不到饷银是家常便饭,眼下收了这许多银子,心头狂喜不已。那些没有拿到银子的士兵们也不哄而上,将这些农民军围住。 这一百农民军已经掏空了口袋,连连说道:“诸位大人不要急,后面还有,后面还有……” 众人放这一百农民军过去,谁还在意他们身上有没有暗藏兵器?直接涌向下一个百人队,场面一时乱了起来,军官们大声喝骂,可是很多人高声叫喊,声音嘈杂,根本听不到,就算听到的人,也假装没听到,抢钱要紧,谁管你军令如山。 这里乱成一团,谷口处也差不多。 正文 第182章,奇谋脱困6 那些农民军刚开始还比较有秩序,百人一队向前走,等过去一千多人之后,再后来的人开始像走出谷口的农民军一样,纷纷从身上掏出银钱来,送给谷口的官军士兵。 这样一来,谷中的官军也红了眼,纷纷涌上来要钱,被挤在后面,要不到钱的,便开始大声咒骂,甚至对前面的同伴拳打脚踢,而前面的人为了多拿到点银子,死不退开,场面一时大乱。 那位偏将气得双眼冒火,他知道这样一来,高李等贼首很可能混出谷去,于是喝令亲兵们弹压。那些亲兵连打带骂,甚至用刀背猛砍士兵的头,都控制不住了,官军士兵久不领饷,如果眼前没有银子,倒也罢了,可以听令,但此时财神爷在前面,大把的银钱可以捞到,不拼命才怪,于是有脾气爆烈的人,开始与那些来弹压的亲兵们对砍起来。 外面的官军乱成一团,而里面与农民军接近的人,还是很高兴的,他们的手里腰里塞满了散碎银子,脸上乐开了花。与这些农民军勾肩搭背,热情交谈,有的甚至还是老乡见面,分外亲切。 这样一来,那些被派出来认人的官军也被裹在其中,手里被塞了不少银子,哪里还顾得上辨认贼首,稀里糊涂地便将一批批农民军引出谷来。 农民军中有人带着头高喊:“谢陈大人不杀之恩……”几百人跟着一块喊,声音挺大,连远在几里之外的陈奇榆本人都听到了。 他面现微笑,对着张仪点点头,甚为高兴。 那名在场弹压的偏将一见势头不妙,急忙派人去禀报陈奇榆,陈奇榆一听,也吃了一惊,他很快想到这是高李等人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瞒天过海。他立刻下令,不许官兵们再拿农民军一物,有敢违抗者立斩。 传令官带着刀斧手们赶到了,大声喝骂了好一阵,这才将秩序稳定,大家极不情愿地站成队列,看着农民军被领出谷去,心中暗骂陈奇榆。 但是此时,已经有数百名农民军趁着混乱出得谷去,这些人甚至都没有人带领他们,到了谷外之后,照样拿出钱来,送给谷外的官军。 而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都在这些人中间。 到了谷外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暗中佩服张仪先生的妙计。 这一切的计划,都是张仪事先安排好的。他与高李等人商定,用假哗变之计出谷,又告诉众人多带银钱,出谷时拿出钱来,送给那些官军士兵。张仪来到官军营中,就已经得知这些士兵很久拿不到饷银,怨气极大,因此只要这一招使出来,立刻就会引起混乱,到时候高李等人混乱出谷,定然一帆风顺。至于那几颗人头,只不过是从摔死的士兵身上割下来的。 果然,事情的发展完全按照张仪的设想在进行。 高李等人出谷之后,通过了谷外官军的包围圈,终于踏上一马平川的平原。这时按照事先的安排,大家分头散去,给官军造成一种就地解散的假象,然后走出十几里路之后,再行集结。 于是各营人马纷纷按着事先约定的路线,分头集结去了。 再说谷中,恢复了秩序的农民军仍旧一批批地向外走,带领他们的那些官军也瞪大眼睛瞧着,可是始终不见任何一位重要头领。 农民军数万人马,直走了一天,方才完全出谷。 而那些辨认贼首的官军们回来禀报,说并没有一人看到高李等重要反贼。 陈奇榆吃惊非小,不禁看了看身边的张仪,张仪也紧皱眉头,看着黄龙,陈奇榆转了转眼珠,突然一拍桌子,喝道:“大胆黄龙,竟敢欺瞒本官,来人,给我绑了。” 黄龙眨眼间被绑起来,他大叫冤枉,陈奇榆冷笑:“你杀的人根本不是高李逆贼,他们一定已经混在军中,出谷去了,你却还在这里装傻。”黄龙大叫:“小人冤枉,小人确实已将所有贼首杀死,不知大人所说,他们混在军中,是何道理?” 张仪也在一边装做不解:“高迎祥这一招假哗变的计策,我早就知道了,你还敢诡辩,快说,高迎祥李自成他们是出谷去了,还是藏在谷中?” 这一问给陈奇榆提了醒,他恍然大悟:高李逆贼很可能在谷中找一个隐蔽所在,藏了起来,只等官军在农民军队中找不到他们,就以为他们被杀死,然后会悄然撤围而去,到那时他们再出得谷来,便再无阻挡。 陈奇榆立刻下令,继续封锁谷口,明日一早,派大队人马去谷中搜索,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高李逆贼找出来。 至于黄龙,陈奇榆下令,先关起来,只等明日捉到了高李反贼,再一并上京献俘。 可是,他已经等不到明天了。 这天夜里大家一起喝过庆功酒,陈奇榆回帐睡下,刚过了子时,突然有人来报,说安康县城被贼兵攻占,陈奇榆大吃一惊,急忙跑出大帐来向安康方向一瞧,只见远处红通通的一片,火光已经映红了半边天。 陈奇榆还没等回过神来,第二拨探报又来了,报说攻占安康县城的反贼打了旗号,正是高迎祥与李自成,还有张献忠罗汝才等人,重要人物一个不少,此时已经完全控制了安康县城,县令被杀死在衙中,整个县城血流成河。 听了这一报,陈奇榆的心如同一块铁掉进河里,一直沉到了底。他明白了,自己被农民军结结实实地摆了一道。 高李等人一定趁着官军抢钱的当口,混出谷去了。 此时范雎与孙传庭等人也到了,却不见张仪,陈奇榆气极败坏,急忙传令全军向安康县城进发,务必要夺回安康,活捉逆贼。 传令之后,他下令要张仪来见,此时他非常气愤,整条计是张仪出的,到了这个地步,张仪责无旁贷。 没想到去捉张仪的人进入张仪大帐之后,发现帐中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没了,只得回来禀报,陈奇榆怒发如狂,想起营中看押的黄龙来,立命斩首。 可是行刑的人来到关押黄龙的帐子一瞧,外面仍旧有官军守着,进帐一看,却已经人去帐空。出来一问,守帐军士说晚饭过后,张仪先生来过,说陈大人有事要问黄龙,押着他走了。还有一个兄弟跟着去了,现在也没回来。 行刑的人知道不好,急忙向回走,走不多远,从草堆中滚出一个人来,正是看押黄龙的一个官军。这人被打晕之后塞进草堆里,此时刚刚醒来。 众人一齐来见陈奇榆,看押黄龙的官军交代,他与张仪先生一起押着黄龙走,走到一个僻静处,突然黄龙也不知怎么挣脱了绳子,一拳就将他打得晕了过去,然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陈奇榆气得双目冒火,他知道,张仪一定救了黄龙,离营而去了。可是自己的大营戒备森严,张仪如何能出得去呢?他派人一问守门官,守门官说张仪先生手执自己的大令,与一个随从骑马出营,奉了他的令,前去安康县城公干。 陈奇榆几乎要气炸了肺,他的大令如何到了张仪手中,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事情果然一如陈奇榆的猜测,张仪在大帐中喝庆功酒的时候,就施展空空妙手,将陈奇榆桌案上的一枝大令偷了过来,藏在袖子里,等到吃过饭,他来救黄龙,暗中将黄龙的绳子割断,二人这才脱困。 正文 第183章,奇谋脱困7 张仪与黄龙出了大营,快马加鞭赶奔安康,这也是几天前就计划好的,农民军只要冲出车厢峡,各营就分头集结,然后合兵一处,攻打安康县城。 因为这数万人马只带出了短兵器,马匹和攻城器具都没有,因此张仪与黄龙来到城下之后,见了高李等人,取出大令,要他们骗开城门。 于是十几个农民军穿着官军的衣服,举着大令,不费什么力气,就骗开了城门,杀将起来,然后大军一涌而入,安康小小县城,城中守军连一千人都不到,不过半个时辰,农民军就完全占领了这座城池。 由于农民军在车厢峡中困了许久,这次出来,一肚子的怨气都撒在城中百姓身上,因此满县之中鸡飞狗跳,哭声震天。那些大户更是倒足了霉。高迎祥和李自成的人马尚可谈得上军纪,另外几营的人马可不管那么多,除了城中的贫民没有受到洗劫,其他稍稍有点家产的住户,都被洗劫一空。还杀了不少人。 张仪听着城中的哭喊声,轻轻摇头,心下十分不悦。 此时他正坐在县衙中,和几位掌盘子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高迎祥已经料到,陈奇榆吃了一个天大的亏,必不肯善罢干休,安康一失守,他一定率全军赶来围歼农民军。因此安康不能守,要尽快搜掠物资武器等物,然后离开。 大家也都同意,张仪说道:“这次你们在车厢峡中困了这么久,出峡谷时又只带了些短兵器,这样是打不过官军的,眼下之计,可以先去西安,让秦军给你们补充些器械军马,稍稍喘息一下。” 张献忠道:“咱们都去西安,如果官军大举来围攻,岂不是要被人家一锅烩了?”罗汝才也有点担心:“咱们义军历来都是分兵合击,四下一起点火,这才使得官军顾此失彼,如果团成一团,势力是大了,风险也大。我和八大王在西安城下,就是吃了这个亏。” 张仪微笑道:“此一时彼一时,秦军已经恢复元气,西安城又是坚不可摧,城中粮草充足,正是休养生息的好地方。我们到了那里,只等诸位养足精神,秣兵厉马之后,再分头出击,给他来个四面开花,到时候联合作战,必能够将官军逐出关中。” 李自成连连点头:“张先生所说极是,咱们几个月以来,几乎是天天打仗,官军追着咱脚后跟跑,人马损失不说,物资更是丢弃严重,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只能保命,谈不上什么发展壮大。如果咱们要和官军硬拼一场,自己的身子骨必须先要硬起来。眼下军中没有隔夜粮,大家都发慌啊。” 高迎祥站起身来:“就这么定了,传下令去,速速收拾行装,将城中物资能带走的尽量带走,天亮之前出城,咱们去西安。” 张仪站起身来一拱手:“高闯王,在下还有个小小建议。”高迎祥笑道:“先生是我们的恩人,有什么话只管讲。”张仪道:“在下可否先走一步,前去西安城报个信,让他们来接应一下。毕竟你们的马很少,家属又多,走不快,万一被官军追上,要是没有人马来接应,十分被动。” 高迎祥心头感激:“张先生所说的,正是我想说的。只是我不便开口而已,既然先生有意,就请自便。我派人马护送先生。其实还没有告诉先生,我军中有几名秦军中人,眼下只留下一名,那几个人已经爬出谷去,找秦军来救我们。只是先生来得快,还没等秦军的人马发来,就先把我们救出来了。” 张仪一愣:“你们已经和秦军接上线了?” 高迎祥点头:“你家秦王早就派了他们来,所以我们这几营人马才要入关中。我想这个时候,秦军的人马,已经向这边来了。” 张仪十分高兴:“那事不宜迟,我这就走。” 高迎祥派人去将那名秦军找来,又派自己的心腹将领,由张仪救出来的黄龙作陪,外加十名亲兵,一行十三个人,骑上快马,向西安方向而去。 送走了张仪,农民军开始打点行装,高迎祥派出斥候,四下打探官军动静,不多时,有人来报,陈奇榆已经率领着全部人马离了车厢峡口,向安康方向来了,只在四十里外。 高迎祥急忙下令,立刻出城,能拿走的拿走,不好拿或拿不走的都扔掉,全军轻装出发。 此令一下,农民军开始撤离安康县城。高迎祥让步兵先走,派出骑兵断后,这些骑兵不多,也就二百多人,由一个叫郝大勇的汉子统领着,因为他们的马都留在了车厢峡里,这几百匹马是从县城中抢来的。 高迎祥与李自成走在大队的后面,不时地向官军来的方向看上一眼,有时候他们登上高坡,向远处看。只见几十里外的火把汇成了一片,如同天上的星星,也不知有多少。 二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他们第二次戏耍朝庭了。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今后的仗,要么就是胜,要么就是败,已经不可能用假投降来瞒天过海。 农民军加速前行,高迎祥一边走,一边命令将弓箭手和盾牌手调到后面来,共是两千弓箭手,三千铁牌军。如果骑兵挡不住官军,那么这些弓箭手和盾牌手,还可以将官军的骑兵挡一挡。 此时天色已经明亮起来,大队人马走在山野之间,如同一条长龙,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初升的日光给枯萎的野草洒上一层潮红,使得山林一下子有了点生机,空气清洌而寒冷,让人精神一振,连骡子和驴子也有了精神,不时地喷出一个响鼻,声音回荡在山林间。 大队人马走出约莫三四十里,高迎祥就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战马嘶鸣之声,他知道,那是自己留下断后的骑兵,和官军交上手了。 高迎祥下令,急行军,快速向北方行进。 所有士兵都开始奔跑起来,那些随军的家属,男人一起跟着跑,女人都上了马车驴车,整个队伍行进速度快了起来。 又跑出十来里路,突然后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听声音只有几匹马,高迎祥与李自成一齐回头看,只见后面跑来三匹马,马上的人都是农民军打扮,为首的一个正是郝大勇,他身上已经满是鲜血,也不知是自己流的,还是别人的血溅上去的。 高迎祥勒住马,等着郝大勇来到面前,便问:“大勇,怎么样了?” 郝大勇喘了口粗气,说道:“他奶奶的,陈奇榆这次拼了命,非要把咱们杀光不可,他下了令,杀一个咱们的人,赏银一两,本来听说这些官军中有不少人拿了咱们的银子,不会对咱下死手,可是陈奇榆这一道令,那些人眼睛都瞪圆了,我的二百多个兄弟和他们打了半天,眼下就剩下我们三个了。” 李自成问道:“官军呢?什么时候开到?” 话刚刚说完,他就知道了答案。 正文 第184章,奇谋脱困8 远处里征尘遮天,雷鸣般的马蹄声已经传了过来,迎着朝阳如血的明光,那些官军头上的铁盔闪耀夺目,与他们手中扬起的马刀相映生辉,这些骑兵马脖子下挂着人头,睁着血红的眼睛,冲了上来。 方才郝大勇带着二百多骑兵阻击官军前锋的三千铁骑,足足将他们挡了半个多时辰,除了郝大勇等三人之外全部战死。官军因为有陈奇榆的重金悬赏,一个个也都红了眼睛,不要性命地冲击。 高迎祥急忙命令手下的弓箭手与铁牌军抢占高岗地形,准备迎击官军,同时派人去告诉张献忠与罗汝才,要他们分头行进,兵分多路前往西安。 要知道,此时农民军既缺乏战马,也缺乏武器,尤其是长兵器,所以对于骑兵可说是束手无策,因此要他们分兵前进,可以将损失减到最低。 传令的人去了,高迎祥这才与李自成一起,占领了大路两边的两块高地,呈犄角之势,每人指挥一千弓箭手,一千多铁牌军,扎住阵势,准备开战。 二人手下其余的三万多步兵,由刘宗敏带着一万余人,在不远的大路上,以数百辆木车在前,车上的物资都卸下去,装上了木头柴草,还洒上了火油,严阵以待。 不多时,官军的前锋就冲到不远处了,这群官军由一个叫尤世禄的将领统带,此人出身于军官世家,十分骁勇,今年二十七岁,正在血气方刚之时,他远远地看到已经追及了农民军,十分兴奋,一马当先地冲过来,等到了近处,尤世禄发现有两伙农民军占据高坡,扎住了阵角,不觉一愣,因为这些人没有马,都是步兵,用兵步来挡骑兵,无异于送死。 可他再走近些,发现这些农民军已经围成圆阵,外面清一色的铁盾牌,盾牌外面露出枪尖来,却不见人影,在这里铁盾牌后面,是一张张弓箭,正对着自己的人马。 再向远看,大路上有上万农民军,在那里严阵以待,阵前有数百辆车子。 尤世禄知道,这是农民军断后的部队,想将他们挡在这里,以便让农民军大队人马逃走。他不禁冷笑一声,从向后扯下圆盾,挡在身前,喝令一声:“呈散兵阵形,跟我冲。” 他身后的骑兵也都用圆盾护住身子,有的连马头也一并护住,跟着尤世禄,散开队形,向高坡上冲来。他没有去管远处刘宗敏的人马,而是先要歼灭两面高坡上的农民军,因为如果自己去对付刘宗敏,这两个高坡上的人就会让他腹背受敌。 等到他们冲到一箭之地以内时,高迎祥一声令下,两个坡上乱箭齐发,射向官军。 由于官军人马是散兵阵形,又用盾牌挡住身子,因此中箭的不多,有的战马被射倒,但官军的阵形很薄,都是排成横列,因此后面被绊倒的人也不多,大多数骑兵还是越冲越近了。 农民军射出了三四拨箭,官军就已经冲到高坡下了,两个高坡的坡度较缓,骑兵冲上来时并不太费力,所以很快就冲到了农民军的圆阵前。 高李二人指挥着手下士兵用长枪铁盾,拼命阻挡着官军骑兵的进攻。 那些躲在盾牌后面的盾牌手们一手执盾,另一手握着标枪,不时地将标枪射出去,刺倒战马,然后再用铁盾将掉下来的官军脑袋砸开花。 然而官军来势凶猛,尤世禄将手下三千骑兵也分为两队,派一个副将围攻李自成,自己全力猛攻高迎祥,他手下的士兵因为有重赏在前,十分卖命,拼死向里冲,以图冲破农民军的圆阵,只要能冲开缺口,就像利刀破竹一般,迎刃而开。 双方在高坡上打得难解难分,敌我双方都是咬牙不退,那些官军一方面猛提马缰,用马蹄猛砸农民军的铁盾,另一方面用马刀乱砍,而农民军到底是步兵,挡不住这般攻击,高李二人组成的圆阵,终于渐渐不支,眼看就要被突开缺口了。 高迎祥与李自成都是表情平静,因为在他们看来,弓箭手与铁牌兵,只是第一道防线,就算被冲垮了也没什么。 又打了一阵,终于官军骑兵冲开了阵角,搅进圆阵当中。 高李二人同时下令,撤下高坡,向后面刘宗敏的人马方向撤退。 几千人一齐向后退,坡上留下了数百具人和马的尸体。 尤世禄岂可放过追击的机会,他命令骑兵冲上大路去,合兵一处,猛冲猛打。 高李二人边打边撤,那边刘宗敏也带着人迎上来,他们让过自己人,将车子推到前面来,堵塞了道路。 数百辆车子将大路堵得严严实实,照理说这些木车是挡不住骑兵的,但出乎意料的是,李自成在布置车阵的时候,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于是他让刘宗敏在车上装满了柴草,并洒上火油。 此时农民军已经全部撤了下来,官军的骑兵已经冲到木车前。 刘宗敏一声令下,农民军一起点着火把,向车上就扔。 由于柴草上洒了火油,一遇火头,立刻烧了起来,那些柴草早都干透了,只是眨眼功夫,一辆辆木车就成了火车,连成一片,想救都没办法。 冲天大火堵塞了道路,官军无法从大路上前进,尤世禄只得命令绕过去追击。道路两边尽是些野林沟壑,战马不容易通过,眼睁睁地瞧着高李二人带着人马撤走。 尤世禄气得咬牙切齿,命令取过长枪来,由几十名骑兵挺着长枪,挑开那些着火的车子。 这些骑兵也拼了命,大火熊熊,将他们的头发胡须都燎焦了,有人的袖子已经起了火,这些人也顾不得许多,要知道,农民军的一个脑袋,可就是一两银子呢。 官军们用枪挑开那些车子,慢慢开出一条路来,等到将最后一辆车子挑离大路时,尤世禄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此时高李二人走得并不太远,骑兵用不了半个时辰就可以追上,尤世禄暗自冷笑:看你们有多少车辆可以用,这回老子得像牛皮胶一样,死死粘住你。 他虽然只有三千人,但面对数万农民军,还是底气十足,因为他手下全是骑兵,既能打,也能撤,农民军是打也打不过,追也追不上,跑也跑不掉,只能任他宰割。 一年多以前,曹文诏就是用这种方法,干掉了王嘉胤和紫金梁,这二人的人马多过他十倍,但最终还是被曹文诏一口口地吞了下去,连骨头都没剩。 尤世禄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做第二个曹文诏。 机会就在眼前,岂能放过,追! 追了没多久,他就远远地瞧见了高李二人的队伍,闯字大旗仍旧高挑着,看来高迎祥就在队中。 尤世禄命令人马小心对方射箭,他们将盾牌拿在手里,凶猛而又小心谨慎地向农民军冲过去。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他们接近时,农民军没有停下,也没有射箭,好像没发现他们一样,仍旧不紧不慢地走着。 尤世禄有些不解,怕中埋伏,便向两边看了看,只见大路两边空荡荡的,没有林子和山坡,根本藏不住人马,于是放下担心,命令部队加快速度,他要一举冲垮这股农民军。 正文 第185章,奇谋脱困9 当官军骑兵离着农民军的后队仅仅有几十步远时,尤世禄突然发现那面闯字大旗开始左右摇晃,随着大旗的晃动,农民军开始变化阵形,纷纷向两侧闪避,把中间的大路空了出來, 沒等尤世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只听马蹄如奔雷般响起,密得如同雨点一般,从农民军队伍里赫然冲出一股骑兵來, 这股骑兵与农民军的装束大不相同,他们沒有盔甲,用黑布包着头,身穿黑色紧身衣袍,足蹬黑靴,远远看去,如同战马上驮着一朵乌云一般, 为首的一人握着一把长剑,一声不响,身子如同粘在马上一样,在他身后紧跟着掌旗官,这名掌旗官手中挺着一杆大旗,旗面上绣一只黑色大鸟,形式古朴,大鸟中间有一个白色圆圈,圈子里用黑线绣着一个斗大的篆体“秦”字, 尤世禄并不知道來的是什么人,他也不想知道,只要是贼兵,一个人头就是一两银子,因此他大声呼喝,带领着人马杀上來, 这支骑兵队伍,自然就是秦军了, 自从那几个秦军爬上山去之后,找路出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摸索了一整天,终于摸索出了一条路,來到了山下,他们不敢怠慢,星夜兼程向西安赶,路上经过市镇,买了马匹,这才走得快了, 几天之后,他们才來到西安城,几名秦军见了王翦,王翦立刻带他们去见秦王, 秦王看了高闯王的信,立刻请李岩來商议,李岩一听秦军带回了农民军的消息,非常高兴,看过了高迎祥的信之后,对秦王道:“眼下农民军危在旦夕,秦军不能见死不救,得立刻发兵,” 王翦也是这个意思,秦王沉吟道:“只是官军人马众多,而我们的人马不足一万,骑兵也只有三千多,况且还要防卫西安城,要知道,围困农民军的官军,可有数万人呢,” 李岩道:“眼下形势危急,不能考虑这么多了,一旦去得晚了,官军将农民军全歼之后,立刻就会调过头來打咱们,唇亡齿寒之理,大王不可不察,” 秦王点头:“这个道理我知道,这样吧,咱们派出所有的骑兵前去救援,这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步兵行进缓慢,就不要派了,留在城中防守,你们看如何,” 李岩与王翦对视一眼,都道:“如此甚好,” 王翦想了想,又道:“我看是不是请白起将军也派出人马,两路进发,把握要大得多,”秦王道:“很好,我这就写信给他,你派人兼程送去,” 李岩道:“大王,您准备派谁为主将,统领骑兵前去,” 秦王看了看李岩,明白他的意思,看來李岩是替他的义兄讨差事來了,于是道:“让我秦军的骑都尉涉怀去吧,他以前就是骑兵,正好派上用场,” 李岩哦了一声:“大王说得是,” 秦王嘴边泛起一丝笑意:“你去和李敢说,让他也去,李敢和官军野战多次,很有经验,有他在,秦军打起仗來,会轻松些,” 李岩大喜:“多谢大王,” 他立刻出府,将令传了下去,然后來找李敢,李敢在营中已经听到了王命,跃跃欲试,想去找涉怀请缨,此时见李岩來了,一把扯住:“兄弟來得正好,快随我去找涉怀,我要请战出征哩,” 李岩微然一笑:“不要急,大王有令,派你随涉怀一起去,给他出谋划策,毕竟你与官军野战过多次,熟悉官军战法,” 李敢非常高兴:“这是兄弟替我讨來的令吧,我这里谢过了,”李岩正色说道:“大哥,刀枪无眼,你要小心在意,”李敢哈哈一笑:“放心吧兄弟,自从被贬了职,我一直沒有去看望过倩娘哩,眼下咱是小兵一个,沒脸见她,” 李岩连连摇头:“大哥救了倩娘性命,莫说你是小兵一个,就算是身为奴仆,她也不会嫌弃你的,还是去见见吧,” 李敢摇头:“见见也行,等我打胜了这一仗,回來给她报个喜,” 二人谈谈说说之间,涉怀已经开始整军了,李敢向李岩告辞,拉着战马來到点兵场上, 涉怀看了他一眼,沒说什么,示意他入列,李敢拉着马进了队列,腰背挺得笔直,他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两边的人,发现站在他两侧的秦军士兵都在忍着笑,偷偷地瞧他, 李敢不知道,他的事已经在秦军中传为笑谈,大家都知道这位以前的将军为了几个女孩子,放走了范雎,大家一方面觉得他不分轻重,放走了内奸,另一方面也觉得这位仁兄用情专一,对一个寡妇全心投入,有点过火了, 但沒有一个人觉得他有罪,这位李敢将军,自从大家一起重新活过來之后,就表现得有勇有义,对这些秦军也十分爱护,就像自己的大哥一样,还沒什么架子,在营中与秦军士兵们经常闹成一片,此时大家见他与普通士兵一样站在队列里听令,都觉得好笑, 所有人也都清楚,李敢只是戴罪立功时期,过不了几天,他又会官复原职, 连涉怀也不例外,因此他一句话也沒说,带着人马就出发了, 几名从车厢峡回來的秦军领着路,三千骑兵一路向南而來, 等到出了西安城,走出十几里路,涉怀让一个士兵将李敢请过來,李敢不知何事,纵马來到涉怀面前,一拱手:“都尉,叫我有何事吩咐,” 涉怀连连摇手:“将军,你这就是折我的寿了,在城里有别人看着,咱们公事公办,出了城,还是你來带队吧,我给你当副将就是了,” 涉怀原來是李敢的部下,李敢在战斗中沒少与他并肩作战,因此二人心意相通,也不用说客套话,李敢哈哈一笑:“还是你带队吧,我当副将,不然此事传到大王耳朵里,他该不高兴了,” 李敢说得也是实情,涉怀听了微然一笑:“大王既然派你來,心底里就是想让你指挥这三千人马的,你和官军打过很多次,熟悉他们的打法,还是你來指挥,这样兄弟们心里也有底,” 涉怀的话非常诚恳,李敢一想也对,与官军打仗,乃是生死大事,不容开玩笑,确实让经验丰富的人指挥比较好,于是他再次拱手:“兄弟,那我就不客气了,” 二人开怀大笑,并马而行, 这三千骑兵一路上快马加鞭,沿途绝不骚扰百姓和城镇,因此來得很快,只一天半的功夫,就來到了安康以北一百里处, 他们正走着,突然有斥候來报,前面有十几个骑兵,正向秦军方向而來,李敢一愣,以为碰上了官军的前哨暗探,于是吩咐一队秦军,左右包抄过去,如果真是官军,休要让他们逃走一个, 这队秦军得令,散开队形,左右包抄过去, 李敢与涉怀继续向前走着,沒走多远,突然听到前面传來一阵吹呼之声,李敢一皱眉:“这帮小子莫不是掉进了钱窟窿里,” 正说着,只见远处旋风般刮來一队人马,正是自己派出去的那伙人,这些秦军一边跑一边高呼,兴高采烈地跑过來,等來到李敢面前,为首的什长一拱手,说道:“禀报将军,你看我们找到了谁,” 李敢哼了一声:“找到了谁,总不会是你老婆吧,” 这些秦军向两边一拉马,中间一人缓辔而出,來到李敢面前, 李敢凝神一瞧,眼睛立刻瞪得滚圆,他仿佛还有点不相信,又揉揉眼睛细看, 这次看得清清楚楚,李敢立刻滚鞍下马,几乎是跳着來到此人马前,兴奋之情,难以自表,单腿点地,说道:“张先生,右相,您……您老人家回來了……” 來人正是张仪, 李敢身后的三千骑兵一齐下马,跪倒在地:“右相安好,” 张仪自打离了安康,与黄龙等十三骑快马加鞭,向西安方向急奔,他就盼着秦军能早一点赶到,沒想到刚刚离开安康县城百十里处,真的遇到了秦军, 大家会到一处,都很兴奋,张仪在离开秦军半年多之后,终于又回來了, 张仪向李敢等人介绍了黄龙,也介绍了一下高李等农民军的情况,李敢一听十分高兴,既然农民军已经冲出包围圈,占了安康县城,那么接应起來就方便多了,他先请张仪回西安,派了一百名秦军护送,然后自己带着黄龙,准备接应高迎祥的人马, 张仪知道,自己打仗不在行,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就答应了李敢,带着二十名秦军骑兵,先回西安见秦王, 李敢送走了张仪,然后吩咐所有人马准备迎战,因为张仪先生已经说过,官军尾随着农民军,已经不远了, 秦军绝不打无准备之仗,李敢吩咐所有人饱食轻装,原地不动,以节省人力马力,派黄龙去前面迎接农民军, 黄龙带着自己的随从,走不多远,就遇到了张献忠与罗汝才,这二人听说秦军骑兵就在前面接应,十分高兴,催促人马快走,黄龙则继续前行,去禀报断后的高迎祥和李自成, 正文 第186章,奇谋脱困10 张献忠又走了一路,终于看到了秦军骑兵,当他见到为首的李敢时,立时大喜,拍马上前, 李敢看到张献忠,也十分高兴,迎上前來,二人执手而握,互道离别之情, 自从一块坐过大牢之后,这二人的感情一直不错,以兄弟相称,今日再会,都兴奋不已, 张献忠看了看秦军的人马,微微皱眉:“兄弟,你的人马不多啊,能挡住官军么,”李敢道:“官军有多少人,”张献忠道:“光是前锋营,就是三四千骑兵,我看你最多和他们打个平手,别被这些王八蛋绊住了脱不了身,” 李敢道:“无妨,我有办法打退官军,大哥,你们走得慢,不要停留,先去西安,在那里,我家秦王要与诸位共商大计,” 张献忠道:“好,大哥我就先走一步,咱们西安城见,” 李敢与罗汝才也道了别,看着他们二人带着两万余人过去了,然后他吩咐所有人上马,去接应高闯王, 黄龙做他们的向导,走在前面,不多时,就看到大路上有很多农民军撤下來,正是高迎祥的人马,黄龙迎上前去,见到了高迎祥,将秦军來援的事一说,高迎祥终于安下了心,他知道,秦军骑兵一到,自己这数万人马,就可以平安脱险了, 李敢与高迎祥李自成二人相见,简单地问了几句,李自成出主意,让秦军骑兵藏在农民军中间,给官军來个出其不意,于是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看着官军的骑兵冲上來,李敢轻蔑地一笑,对身边的涉怀说道:“这好像是咱们第一次和官军骑兵对骑兵地正面交锋吧,”涉怀点头,李敢道:“咱们在秦国那个时代,骑兵还不是主力,今天,就让他们看一看,咱们秦人的骑兵,哼哼,几十万匈奴人都不是对手,何况这伙草芥人马,大家跟着我,” 说着他一磕马蹬,带着三千秦人骑兵,迎上前去, 两边的数千骑兵快速地接近,双方心思不同,官军想着杀人头拿银子,而秦军则是要报一报被官军杀败的仇,要知道,秦军自从被洪承畴用偷袭之计杀散之后,已经很久沒有痛痛快快地打一场野战了, 秦军自古以來,不善于守城,在他们的心底里,守城是弱者一方才有的姿态,强者在战场上,只有一个词,进攻,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御,这一点秦人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深刻了解, 双方的人马刹那间就交锋在一起,马头相撞,兵器相击,血光迸溅,杀成一团, 李敢一马当先,手中长剑如雪,秦人一直用不惯马刀,大多数人还是用着最习惯的长剑与长矛,就像西方中世纪的骑士一样,但是长剑的威力丝毫不比马刀差, 尤世禄在军中一向被称为万人敌,要不然陈奇榆也不会让他做先锋,尤世禄盯紧了李敢,知道他是敌军主将,而李敢也看出他正是官军首领,二人一照面,就打得难解难分, 战场上,几千把刀剑相击,那声音真比密雨连珠还要密集,根本听不出个数來,响成一团,其中夹杂着中剑落马之人的惨叫,十分惨烈, 骑兵对骑兵,双方的战法已经沒有什么优势,全靠士兵的勇猛和武艺的精湛,在这方面,秦军要占绝对优势, 在中国历史上,要单讲战斗力來说,各朝各代都有自己最强的兵种,项羽的江东兵,三国时代魏国的虎豹骑,蜀国的白耳兵,唐代的玄甲军,宋时的岳家军,元时的弓骑兵,明朝的关宁铁骑,这些兵种一般來讲,除了自身的强悍之外,都要依靠强大的坐骑与装备,比如盔甲与兵器,然而秦军的强大,并非依靠装备,事实上,秦军的兵器除了秦弩之外,其他兵器是落后于同时代的六国兵器的,秦人之所以能统一天下,靠的就是战场上主帅的计谋与士兵的勇猛, 今天,明军这三千骑兵就结结实实地领教了一把老祖宗的威力, 涉怀所带出來的这支骑兵,在被埋入地下成为兵马俑之前,就是秦国骑兵,一个个骑术精湛,深通马上战法,要知道,秦国时代可是沒有马蹬的,骑士们在马上驰骋,一不小心就会被摔下來,他们在无马蹬的马上所练就的骑术,远比明朝的士兵强得多,此时又装备了马蹬,如虎添翼,一个个就像长在马背上一样,在鞍上闪展腾挪,居然与步兵一样灵活, 这下子明军骑兵就吃不消了,他们不像关宁铁骑,经常与后金骑兵作战,这些骑兵只在国内镇压农民军,从沒遇到过这样精良的骑兵,因此慢慢地顶不住了,秦军士兵在交手中占了上风,长剑如雪,马快如风,将一个个明军刺下马去, 李敢与尤世禄大战在一处,尤世禄的刀沉,李敢的剑快,打了一下旗鼓相当,尤世禄用的是铁杆朴刀,长有四尺半,可以单手用,也可以双手用,势大力沉,不易抵挡,而李敢的剑相比起來就轻得多,他沒有硬接硬架,只是凭着骑术灵活,不时勒马跳跃,瞅冷子就疾刺一剑,却也十分狠辣, 二人打了片刻,尤世禄偷眼一瞧,觉得不妙,自己的人马已经呈现出不支之象,他明白,他的这三千骑兵连追带打,已经消耗了不少力气,而秦军突然出现,乃是生力军,再这样打下去,恐怕会吃大亏, 尤世禄打定主意,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自己的人已经斩了不少农民军首级,见好就收吧,于是他抡起大刀,猛地划了两个圈子,逼得李敢勒马后退,然后他一调马头,命令手下官军撤下去, 他手下的人早盼着这道令,此时一听他发话,纷纷丢下对手,拨马就跳, 秦军不放,紧随在后,拼力急追,尤世禄一瞧,只恐甩不脱秦军,便吩咐后队一边跑一边向后射箭,他也从亲兵手中接过弓,搭上一枝狼牙箭,翻身向李敢射去, 正文 第187章,合兵一处1 李敢追着追着,猛然间觉得眼前寒光一闪,知道不好,急忙一伏身子,整个人斜斜挂在马肚子的一侧,那枝箭带着刺耳的厉啸之声,从马头上飞了过去, 与此同时,官军后队中射过一拨又一拨箭雨,秦军有人中箭落马, 李敢刚要吩咐还射,一抬头,只见尤世禄这伙骑兵的前面,尘头大起,也不知有多少官军赶來,再追下去,只恐要落入官军包围, 于是李敢下令,不再追赶官军,急速撤回西安去, 三千秦军來去如风,眨眼间就脱离了战场, 前面來的果然是官军,陈奇榆亲自统领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开來, 陈奇榆的心情坏到了极点,他恨不得立刻追上高迎祥,将他连骨头带肉嚼在嘴里吃下去,所以一路上追來时,杀气腾腾,全军上下一副决战的样子, 表面上是这样,但是从官军士兵的内心里,已经对陈奇榆失去信任了,车厢峡是绝好的围歼地点,却被人家用计脱险,眼下农民军跑了出來,再想围困住,自是难于上青天,而且大家也本能地意识到,陈奇榆的官位已是岌岌可危, 果然,当官军追赶农民军,來到青铜关时,圣旨终于到了, 不出所料,当农民军冲出包围圈,攻占安康县城时,崇祯就接到了奏报,他大发雷霆,冲天震怒,马上下旨,将陈奇榆免去一切职务,抓到京城投入诏狱,然后令卢象升总督会剿之事,并赐了尚方宝剑,属下将领若不听令,先斩后奏, 这下子卢象升大权在握,可以全力追歼农民军了, 在青铜关,陈奇榆被押上囚车,由锦衣卫押往京城时,卢象升平叛回來,接手了一切军务,他已经知道张仪叛逃之事,心里也大呼上当,这位张先生在他营中半年多,一向沒有显露出任何迹象,可是人家真正做到了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只要开始行动,就是雷厉风行,一计接着一计,一环套着一环,实在厉害, 此时张仪逃走了,不过上天还算公平,送给他一份大礼,就是范雎,卢象升不是傻瓜,他暗中派人潜入西安城,探听消息,果然打听到范雎的事,看來范雎叛出秦军,不是苦肉计,而是真的, 卢象升整编人马,将祖宽的三千关宁铁骑编进中军,这是他最为凶悍的一股力量,并不逊于曹文诏的人马, 他在青铜关整顿了五天,补充了兵粮器械,手下共有一万骑兵,四万步兵,虽然面对的农民军有七八万人,可卢象升已经有了足够的把握,因为他的人马精锐程度,远远超过农民军, 在这支人马之中,孙传庭作为他的副手,权力进一步加强,这也是卢象升对他信任的结果,卢象升眼力高明,早看出孙传庭的能力,因此破格委以重任, 孙传庭在军中选了五千榆林兵,独编成一营,由自己亲自统领,他从出了陕西去会合卢象升时,手下就有两千榆林兵,这次他手下的人马已经将近八千,而且战斗力十分强悍,卢象升十分大度,让他另立一营, 这七千多榆林兵在孙传庭手下,即将创造奇迹, 不提官军这边,再说农民军,高李等人由李敢一路护送,走了两天,终于來到了西安境内,此时在王翦的统率下,秦军已经拿下了咸阳,还攻下了临潼,蓝田等周围的几个小县,秦军的地盘扩大了不少,人马也越招越多, 此时张献忠与罗汝才的人马已经在蓝田驻扎,专等高李二人, 张仪已经进城,见到了秦王,秦王一听张仪到了,激动万分,亲自出府相迎,自从跑了范雎,秦王总是觉得身边的人才有些薄弱,武将还可以,谋士就少了,只靠李岩一人,难免有点捉襟见肘,此时张仪归來,他终于能松口气了, 秦王等几个首领人物见过张仪之后,听他说了这一路上的情况,都很高兴,如今大队农民军赶到,西安城终于不再害怕官军围攻了, 秦王立时下令,调拨一千车粮草,五千两白银,生铁一千斤,战马二百匹,给农民军送去,以示诚意, 张献忠与罗汝才收到这些东西,终于放下了心, 过了两天,李敢陪同高迎祥与李自成到了,农民军会合之后,李敢回西安复命,秦王与诸位重臣听说高李二人也已平安到來,更是高兴,又送去了些物资粮米, 秦王与诸人商议,今后的行动,要统一策划才行,有必要來一次城下之盟,开大会以明决议, 张仪首先赞成:“大王之言甚是,农民军有七八万人,加上咱们秦军的一万多人马,总数逾十万,人马虽多,可是号令不一,习性不同,如果沒有统一号令的话,是挡不住官军的,” 李岩点头:“咱们有十万人马,官军也定会将所有精锐尽数集结到关中,按先生所说的,陈奇榆的人马也不下四五万,再加上洪承畴的人马,比咱们少不到哪里去,况且官军精锐,农民军家属多,人员杂,老幼都有,能作战的不足三四万,这样一比较,咱们并不占任何优势,” 秦王道:“无论如何,西安城咱们占住了,就不能离开,离开西安,军心必溃,本王决定,就在西安境内,与官军决战,右相,你写下一封信,送去农民军那边,请他们來城中总督府议事,” 张仪马上写了一封信,派人送了过去, 高迎祥接到了信,拆开一瞧,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马上请几位掌盘子前來商量,他将信上的意思一说,张献忠首先反对入城:“闯王,西安城咱可入不得,小心秦军有诈,我做过他们一回人质,回來的路上要不是事先有定国接着,吃饭家伙就沒了,眼下这位秦王,咱们也沒有打过交道,不知道为人如何,不可轻易进城,万一人家摆的是鸿门宴,把咱们一锅端了,咱这几万人马,还不成了人家的,你说呢曹操,” 他的话十分有代表性,罗汝才也是这个意思:“八大王说得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还是别去的好,” 高迎祥看看李自成:“自成,你说呢,” 正文 第188章,合兵一处2 李自成沉吟道:“八大王和曹操说得有道理,可是人家來了信,又是张先生亲笔,毕竟他是咱们的救命恩人,直接说不去,太驳人家面子,我想这样,去是要去的,只是不进城,明天咱们就在城外二十里,立起暖帐來,大家在那里商议,一來免去我们的担心,二來呢,咱们把暖帐弄得奢华些,也算还人家一个人情,显得咱会做事,” 张献忠咧开大嘴笑道:“还是自成点子多,我看准行,” 罗汝才道:“我营里正好有工匠,物料也齐备,不费事,” 高迎祥点头:“我这就给秦王回信,把咱们的意思告诉他,” 不多时,高迎祥写好了回书,交与來人带回,秦王接到回书,拆开一瞧,不禁暗自冷笑,他将书信交给张仪等人看过了,才道:“这伙人对我秦军,可不大放心啊,” 李岩笑道:“肯定不放心,尤其是张献忠与罗汝才,他们上过范雎的当,难免要加小心,” 王翦道:“大王,他们要在城外设暖帐,请您去商议,一旦他们耍诈,可怎么办啊,咱们也要防着点,” 李岩轻轻摇头:“我想不会的,他们收了咱秦军的物资,又有右相救过他们的命,岂会耍诈,” 张仪却道:“这个也要防着点,他们不止一次骗过官军,心性如此,咱们也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对,” 张仪毕竟是张仪,算上这一世,已经耍诈耍了两辈子,考虑问題十分周全,从來都是他算计别人,沒有谁能算计得了他,张仪从不为情感或者义气所动,一切的一切,他都只看利益与效果, 万一高迎祥等人垂涎西安城的财宝与粮食,真的在城外设下埋伏,将秦王杀死,那么秦军立刻就会群龙无首,土崩瓦解,这个后果,他已经想到了,李岩还是个少年,虽然腹有韬略,可是受儒家思想熏陶很深,仁义思想贯注于心性,考虑得就不如张仪周到了, 大家商议了一番,最后决定,同意高迎祥信上所说的,让农民军在城外二十里设暖帐,做为大会会场,暗中派人密切注意农民军的动静,只要有大队人马调动的情况,立刻报知, 秦王是要亲自去的,除他之外,李岩与张仪都随行,另有涉怀带着一千名骑兵保驾,秦王外穿礼服,内衫软甲,另外李敢精心挑选了四名武艺高强的秦军,寸步不离左右,此时李敢因为迎接农民军有功,已经重新升为将军, 光是这些还不够,为了防止农民军趁着开会的时候突然偷袭城池,王翦亲自镇守,各门全部紧闭,吊桥高悬,整个秦军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一切都布置好了,第二天一早,秦王就坐着马车,由一千名骑兵护驾,出城向南而來, 此时农民军已经在城南二十里处,立起暖帐一座,这座暖帐又高又阔,高有三丈,直径二十步,帐顶上立着闯字大旗,帐子全是用名贵的兽皮制成,帐中铺着虎皮毯子,放着十几把大椅,除此之外,帐内还有四个炭盘,分放在四角,不多时,帐内就温暖如春, 此时高迎祥李自成等人已经到了,大家站在一起,等待秦王到來, 这些人也带來了数百人马做为护卫,看來双方都是心照不宣,你有准备,我也一样, 刚过辰时,秦军的人马便到了, 为首的是涉怀带领着一百名骑兵,來到帐外,见了高迎祥等人,大家下马等着,不多时,秦王的马车便來到了面前, 李岩与张仪骑着马,双双跟在左右, 张仪下马,上前掀起车帘,请秦王下车,当秦王向下一走的时候,高迎祥和李自成的心头同时一震,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秦王,此时的秦王身穿黑色袍服,上绣玄鸟朝日,头上戴着王冠,珍珠十二串,映着日光闪闪发亮,腰盘玉带,向脸上看,但见细眉长目,蜂准高颧,神色严峻,不怒自威,好一派王者之风, 这二人瞧了瞧身边的张献忠与罗汝才,但见张罗二人都是满不在意的神色, 秦王來到众人面前,几位农民军掌盘子向秦王施礼,秦王拱手还礼,而李敢与涉怀等秦军都有不平之色,按他们的心思,这些草寇见了秦王,得磕头跪拜,哪知这些人只是拱拱手就过去了,实在无礼, 其实这也怪不得诸位掌盘子,他们大多出身草莽,不懂礼节,加上扯旗造反之后,连当朝皇帝也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一同造反的同行, 秦王自然不会怪罪,他知道目下秦军很需要这些人,至于礼节,乃是旁枝末节,不必在意, 众人一同进了大帐,高迎祥总算见过些世面,请秦王上坐,秦王稍稍推托几句,也就坐了,请几位掌盘子两边坐定,张仪与李岩坐了下首, 高迎祥派人送上茶來,大家只是简单地寒喧几句,就将话摆上了正題,毕竟数万官军在后尾追着向这里來,沒多少时间闲扯, 张仪站起來,走到中间,向着几位掌盘子一拱手:“闯王,几位首领,咱们闲话少说,我家大王这次请诸位到西安來,为的就是共商大计,诸位都是陕西人,咱们说起來算是乡亲了,这次能不能在陕西占住脚,全看咱们能否团结一心,共同抗击官军,” 高迎祥道:“秦王的美意,我等岂有不知,张先生又曾救过我数万义军的性命,如今到了西安,一切都听秦王的安排,我等无有不遵,” 张仪连连摇手:“闯王太客气了,咱们是联合作战,沒有主丛之分,据探报说,洪承畴已经得到明庭的旨意,要与卢象升合击我们于西安城下,近日來洪承畴加紧操练人马,打造军器,补充兵源,摆出了一副决战的架式,卢象升也从南面步步紧逼,看來他们是要南北夹击了,” 罗汝才哼了一声:“上次我们在西安城下,吃了一次大败仗,这回终于可以报仇了,只是我义军中家属众多,平时都是依靠深山峻谷,安置老营,这回在关中平原,无险可依,是不是请秦王帮一个忙,让我义军军中的家属进城去避一避,免得打起仗來,战士们心存挂念,” 秦王想了想:“自然可以,西安城中人民众多,房屋如果不够的话,本王可以临时建些帐篷安置他们,至于吃穿,全部由我秦军供给,不必担心,” 罗汝才与几位掌盘子对视一眼,都一齐拱手:“如此,多谢秦王了,” 李岩说道:“这次我们数万人马齐集关中,明庭一定极为重视,眼下的洪承畴与卢象升且不说了,朝庭一定还会增兵來的,这样的话,我们的压力太大,晚辈有一个主意,还请闯王定夺,” 高迎祥一笑:“李公子有什么主意,尽管说,不要客气,咱们是一家人嘛,” 李岩道:“天下义军,除了诸位之外,还有不少股人马,希望闯王给他们写封信去,让这些义军在河南,山西,山东等地闹出声势,这样也能牵制明军人马,使他们不敢将全部主力都压到咱们头上來,” 高迎祥极是赞成:“李公子高瞻远瞩,这一计实在太妙了,除了我们几部义军之外,河南与湖广还有革左诸营,闯塌天射塌天,过天星满天星,加在一起,人马也不下二三十万,我一会儿就写信,让他们在中原地面上大干一番,” 李岩一拱手:“如此甚好,” 张献忠叫道:“眼下该商量商量,咱们如何对付洪承畴和卢阎王这对老冤家了吧,” 自从卢象升升任六省总督以來,在河南与农民军打了不少仗,胜多败少,而且他的天雄军气势极盛,个个凶悍异常,死缠烂打,下手极狠,一般不留活口,和天雄军打仗,极其难受,这支人马只要追上你,想甩都不容易,不死也得掉层皮,因此农民军将卢象升称为卢阎王, 李自成这时才说道:“他们既然要南北夹击,咱们也只好南北迎敌,万万不能龟缩城内,那是自陷死地,一定要出城打,” 李岩点头:“李闯将说得是,此时洪承畴沒有了攻城的期限,咱们一旦撤进城内,官军会集结重兵,层层围困,过不了一年前载,咱们就得被困死,因此必须要出城迎击,最好先击败二人中的一个,然后再合力击败另一个,” 张仪道:“若是分兵迎敌,咱们须估算人马,眼下我秦军有一万余人,马军三千,若是独当一面,会很吃亏,必须得诸位支援一些人马才顶得住,” 高迎祥想了想,说道:“这样吧,自成率所部人马,与秦军一起,顶住卢象升,我与张罗二位合兵迎战洪承畴,秦王意下如何,” 秦王看了看李岩,李岩轻轻点头, 高迎祥这一布置,实际上很为秦军着想,因为李自成部是农民军中最能打的部队,人数虽然不是最多,但最为精悍,卢象升携势而來,杀气腾腾,只有最能打的部队,才可以挡得住, 正文 第189章,合兵一处3 至于洪承畴,虽然也厉害,但洪兵不像天雄军那样精锐,高迎祥与张罗二人联手,人马多于洪承畴,应该也能挡得住, 高迎祥布置完了,看看诸人,都沒有反对,又对秦王道:“我等远來,自车厢峡脱险之后,辎重丢弃无余,一切补给,只能依靠西安城,依靠秦军了,还望秦王鼎力相助,” 秦王点头:“秦军与你等义军合兵一处,便是一家,钱粮辎重,秦军自当供给,高闯王不必忧心,” 商量已定,众人绝不担搁,立刻分兵,李自成带着自己的人马与秦军会合,而高迎祥与张罗二人则引兵向北,在临潼扎下大营,秦军方面则是在蓝田以西摆开阵势,两部人马都是背靠西安城,以为根据地, 扎下大营之后,农民军开始挖濠沟,布鹿柴,多备弓箭,因为官军骑兵多,因此不宜出去野战,先以守为主,等耗得官军疲劳之后,再进行突袭,必可取胜, 与此同时,秦王秘密让王翦派人去告知白起,让他瞧准时机,在官军锐气丧失之后,从后面袭击,务求一举歼灭卢象升的人马, 只要击败了卢象升,那边的洪承畴孤掌难鸣,也势必退兵,到时候趁胜追击,关中一地,就是秦军与农民军的天下, 一时间,斥候信使一个又一个地飞马奔驰,整个关中腹地杀气腾腾,气氛十分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这个消息早就有人报给了洪承畴和卢象升,二人不敢怠慢,立刻上表给皇帝,并分别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崇祯连收两道表章,都是一个内容,而且洪承畴与卢象升的计划,也大同小异,都是要聚歼反贼于西安城下,另外洪承畴请兵部调甘肃的人马來援,要他们从西边攻打眉县,那里有反贼白起,为了防止白起在后偷袭,务必有人去牵制他,卢象升则是调请河南和山西的人马,进入关中参加会剿, 看完了这两道表章,崇祯与张凤翼等人商议了一下,决定两个人的意见同时采纳,一方面调甘肃总兵孙显祖星夜率兵攻击眉县,一面调集河南山西的几部明军,全部向西安进发, 眼下最厉害,最能打的农民军全在西安,只要能歼灭之,天下便可太平,至于其他的什么革左诸营,闯塌天,过天星之流,只是二流角色,只要干掉高李张罗四人,他们便会不战而降, 可是就当圣旨还未下达之际,河南山西山东几省巡抚纷纷有六百里加急文书报來,说是革左诸营,闯塌天等人在这几个省区内攻州破县,烧杀抢掠,兵锋直逼洛阳,太原等城, 崇祯立时明白,这是农民军之间的一次联合大行动,高李等人在关中,吸引明军主力集结,而其他的农民军则趁机发展势力, 这下子明庭陷入了两难之地,如果抽调各省精兵入关中,那么中原一地,必然空虚,更要命的是,中原一失,朝庭与南方各省的联络就断了,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崇祯只得咬着牙,收回诚命,令这几省区的驻军尽力弹压农民军, 然后崇祯传旨,令卢洪二人南北合击,多求斩获, 这道旨意的语气稍稍松了些,不求让他们全歼农民军,只是歼灭得越多越好,崇祯也明白,当前西安的农民军有七八万,加上秦军,将不下十万人马,卢象升与洪承畴加起來,也不过六七万人,兵力上处于劣势,只要不被打败,能将农民军拖住,不让他们四下乱窜,就是胜利,等到各省的局势一缓和,立刻调兵入关中,合力会剿, 圣旨下到卢洪二人手中之前,二人就已经得到了各省的边报,他们都清楚,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大批援军到來,要歼灭农民军,只能靠现有的人马了, 眼下看來,洪承畴在北,卢象升在南,夹击之势已成,再加上甘肃的人马,形成三面合围,农民军与秦军若想突围,只能向东,而东边是潼关,已经加强了守卫,农民军若想突破潼关也不容易,因此聚歼农民军于关中地区,还是很有可能的, 洪承畴与卢象升互通了消息,二人分工明确,不存在抢功夺权之争,于是官军方面也是秣兵厉马,准备决战, 关中地区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局势紧张起來, 却说李自成,他带着自己的人马,与秦军会合一处,在蓝田以西方向,距离西安五十里,扎下大营,李自成为人忠厚,心胸宽大,能够容人,这次与秦军打交道,也表现得很大方, 秦军人马不多,李自成的人马算是主力,秦军方面由王翦与李岩统领,带着八千人,其中包括三千骑兵,双方的大营分开,一左一右,呈犄角之势,堵住通向西安的要路,等各自的大营扎好之后,李自成请王翦和李岩來自己营中饮宴,顺便商议一下军情, 自从见到李岩之后,李自成一直对这位公子很是礼敬,他觉得这个少年有很多超凡之处,小小年纪,见识深远,很是体察民情,又有学问,这在农民军中是绝无仅有的,因此他对李岩极为接纳,言语之间很客气, 李岩也觉得李自成不是一般人,此人不同于一般草寇流贼,他的人马军纪极严,绝无骚扰百姓的,更沒有一个士兵敢奸**女,抢夺民财,这样的队伍,才是干大事的, 王翦与李岩來到李自成营中,李自成请了刘宗敏,李过等几个重要将领相陪,大家一边吃酒,一边商议, 此时探报已经将官军的情况探來,卢象升坐拥数万人马,已经在离此二十里外,扎下营寨,军中有祖宽率领的三千关宁铁骑,是最主要的突击力量,此外还有孙传庭,左光先等悍将,实力不容小视, 双方主将都敏锐地感觉到,这一仗,将决定关中的格局, 刘宗敏是个粗人,讲话十分直爽,他看着王翦和李岩也很顺眼,很快就将他们当成兄弟,因此说话也不客气,单刀直入:“王将军,李公子,我们老八队和官军打了好几年,大仗小仗不下上百场,别人我还真沒害怕过,唯独这个卢阎王,打仗又狠又刁,是块难啃的骨头,眼下又是防御战,咱们义军最不喜欢打的,就是防御战,我知道这样的仗,二位都指挥过,因此还请你们说说,这一仗咱们怎么打才能打胜,” 李岩笑了笑:“李闯将的老八队,名声在外,队中个个都是打仗的好手,还用得着我这个后生來说吗,刘大哥,您这是出兄弟的丑对不对,” 刘宗敏连连摇手:“我可沒那个意思,要说打仗,咱们老八队是不含糊,可打來打去,勇猛归勇猛,就是一直也沒怎么占上风,今天当着李哥的面,我也这么说,硬仗咱们也打过不少,可一直沒有大胜过,李哥说过,这是队伍里缺少诸葛亮的原因,沒有了出谋划策的,就算老八队里全是张飞,又有什么用,” 李自成点头:“这件事一直挂在我心里,不过这个世道,诸葛亮可不好找啊,我看李公子就有点这个意思,眼下咱们既然在一个锅里搅勺子,还请直言相告,” 李岩看了看王翦,王翦轻轻点头,意思是只管说, 李岩于是清了清嗓子:“关于迎敌之事,我与王将军已经商议过,定出了一个方案,请几位头领一起,参详参详,” 他顿了顿,说道:“眼下的势态是,卢象升坐拥四五万人马,其中还有关宁铁骑,可谓兵强马壮,來势汹汹,想要速战,对于这样的敌人,兵法上说,不可轻撄其锋,因此我与王将军的看法是,咱们可以深沟高垒,加固防御,与官军对峙一段时间,这样既可以挫敌锋芒,又可以使官军后勤供给出现困难,等敌军疲惫懈怠之后,咱们一鼓作气,全力突击,必可大胜,” 李自成手下的几个将领听了,都连连点头,刘宗敏哈哈大笑:“李公子果然见识高明,可算是知已知彼了,李哥,咱们就照李公子的主意,你看怎么样,” 李自成却轻轻摇头:“李公子,你的主意乍听起來,沒什么破绽,可是你要明白这样一个局势,是咱们耗得起,还是官军耗得起,” 李岩道:“咱们背靠西安城,城中粮草丰足,怎么耗不起,” 李自成道:“咱们十万人马,都靠西安城供给,而官军的供给面要大得多,他们可以在除了西安以外的关中任何地区征粮,因此我认为,官军比咱们耗得起,更何况,眼下闯塌天和革左诸营,在中原一带闹得挺凶,我听说朝庭已经下了严令,要中原地区的人马拼命剿灭,如果咱们在这里耗得久了,中原地区一旦安宁下來,官军马上会调集大军进入关中,到时候咱们就要陷入包围了,还有,就算朝庭不调中原人马,难道不会调川军或是甘肃人马么,因此我觉得还是利在速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击败卢象升,这样一來,官军丧胆,关中之事,大有可为了,” 正文 第190章,合兵一处4 李岩与王翦对视一眼,都缓缓点头,他们觉得李自成的分析是正确的,比他们想得要深了一层,于是大家很快达成一致,尽快与卢象升决战, 商议之后,李自成写了一封信,送给高迎祥,讲明自己这一方要与卢象升开战,让高迎祥他们那边先不要打,只要能堵住洪承畴,不让他攻过來就行,官军南北夹击,好像一把铁钳,只要先击败一路,就像将铁钳断去一边,剩下的也就不足为虑了, 信送过去之后,秦军与李自成的人马开始备战,此时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卢象升也扎下了两个大寨,也呈犄角之势,他自己扎寨在左,孙传庭扎寨在右,两个大寨离着不到五里路,中间來往的信使不绝,传递消息, 对于这一点,李岩他们已经想到了,既然要打,就不能击其一寨,那样的话,另一寨的官军会反包围上來,因此二个大寨要同时攻打, 孙传庭的人马较少,不足一万,与秦军人马相当,于是李自成便请秦军攻击孙传庭,而自己则全力猛攻卢象升, 双方商量定了,李自成派人去下战书,约定明早决战,李岩与王翦回到自己的大营,刚刚坐定,便有人來报,秦王派李敢來了,王翦忙请进來相见,李敢进帐,见过王翦之后,说起來此的缘由,原來秦王听说孙传庭另扎一寨,便和张仪商议了一条计策,让李敢带着孙梦蝶前來军中,如此这般, 李岩听了之后,眉头紧锁,觉得不妥, 王翦道:“大王此计甚好,我想孙传庭爱此女如同掌上明珠,一见到她,必定退军,或者不会全力迎战,到时候我们便可以分出一部分兵力,去助李自成,” 李岩轻轻摇头:“我觉得孙传庭不是简单的人,如此阵前相见,他会觉得这是一计,不会上当的,” 王翦道:“先莫管他会不会上当,咱们先和他见一阵,然后便知分晓,” 第二天一大早,秦军和李自成,都将人马带了出來,双方兵种不同,阵势也不相同,秦军是三千骑兵当先,后面才是弓箭手和长矛兵,大刀兵,李自成沒多少骑兵,便将弓箭手摆在前面,然后是盾牌手长枪兵,以防官军骑兵冲击, 卢象升已经在昨天收到战书,他看过之后,冷然一笑,立即回书:明日决战, 此时官军大营中也已经收拾完毕,卢象升亲自带领十几员大将,两万官军迎了出來,这两万官军中有五千骑兵,此外还有火器营,可谓兵强马壮,尤其是祖宽带的三千关宁铁骑,这些人在锦州宁远山海关等地与后金军打了好几年,一直占上风,因此后金军不敢进攻山海关,只得绕道山西等地,这样一來,这些关宁铁骑就成了摆设,用不上劲,卢象升清楚这一点,于是才调他们來打农民军,这些人一听有仗打,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脑门子上暴青筋,就等着这一天, 孙传庭那边也列了阵,他的骑兵不多,也就三百多人,是以步兵为主,卢象升知道这一点,也知道秦军中有骑兵,于是特意调拨给他一千关宁铁骑,由祖宽手下的一个偏将率领,这样一來孙传庭的骑兵就差不多增加到一千五百人,比秦军人数虽少,但也堪堪一战, 卢象升十分精明,他猜测秦军可能会先捡软柿子捏,首先尽快冲垮孙传庭,然后再与李自成合力进攻自己,因此孙传庭能不能挺住,就是战役的关键,对于李自成的三万余人,卢象升是有把握的,卢阎王三个字可不是白叫的,只要孙传庭能顶住秦军的猛攻,自己这边击溃李自成之后,再去夹击秦军,必取大胜, 双方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单说秦军这边,双方摆开阵势之后,孙传庭压住阵角,睁大眼睛向着对面看去,不由得心头一凛, 要说治军,孙传庭算得明末第一流的高手,在他治下的榆林兵,军容齐整,士气高昂,军纪森严,打起仗來既狠且刁,绝对是“猛如虎,狡如狐”,可他一看秦军的阵容,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因为秦军曾是历史上最强大的军队,两千年前如此,两千年后的今天,经过了岁月的销磨,风尘的侵蚀,历史的遗忘,生命的轮回,仍旧如同出土的青铜剑一样,锐利,光亮,挺拔,令人胆寒, 这些人站在那里,仍旧像兵马俑一样,不声不响,不摇不动,个个目光冷峻,神色平静,连心跳与呼吸都好像是一致的,给人的感觉就是,无论对面是千军万马,还是神魔妖兽,都不可能撼动他们一分一毫, 这是一种极端的自信,深入骨髓,只要加入这支军队,就会不自觉得感染上,这种自信,是白起,是王翦,是王贲,是章邯,是无数秦军名将,一代又一代,一战又一战,日积月累地贯注进去的, 今天孙传庭的感觉,就如同两千年前的六国军队一样,面对着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峰, 孙传庭的手心里沁出了汗水, 这支军队与所有的农民军都不同,绝不是乌合之众,从军队的面貌來看,沒有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练,是绝形不成这种气质的,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难道真的是两千年前的秦军,复活到了今天, 孙传庭有点相信传闻了,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对面突然跑出來几匹战马,为首的一人居然是李岩,他跑到两军正中,正好是双方的箭都射不到的地方,勒马站住,高声叫道:“对面是孙传庭孙大人么,请出來讲话,” 秦军搞的什么把戏,孙传庭一时还真不明白,他向身后看了一眼,一员偏将名叫耿冲,说道:“将军,只恐有诈,” 孙传庭看了看李岩等人,沒有带着弓箭等物,于是冷笑一声:“这是先礼后兵,你带着三个亲兵跟我來,” 于是这边孙传庭带了四个人,缓辔走向李岩, 双方离着十几步远,停住不动, 李岩一拱手,笑道:“孙大人,别來无恙,” 孙传庭一见李岩就來气,再听这话,更是气愤填膺,只是他非常有修养,能压得住火气:“原來是李公子,你一个世家子弟,祖上乃是国家栋梁,到了你这辈,为何造反从贼,不怕辱沒了祖宗么,” 李岩一笑:“孙大人这话就差了,当今天下,皇帝不思百姓疾苦,加饷加税,弄得民不聊生,各地贪官污吏横行不法,天怒人怨,大明天下早已摇摇欲坠,世间百姓苦盼明主,我劝孙大人也及早回头,不要再助纣为虐,不然有朝一日大厦倾覆,孙大人也必将一同殉葬,” 孙传庭大怒:“你一个黄口小儿,懂得什么,今日天兵已临,你若不降,必是自寻死路,休怪我沒有劝你,” 说罢他拉马便要回阵, 李岩笑道:“孙大人且不要急着走,我到阵前來,有事要与大人商量,” 孙传庭冷笑道:“反臣贼子,有什么可商量的,要降便降,不降便战,”李岩道:“我來,是劝大人退兵的,”孙传庭哈哈大笑:“你简直是痴人说梦,要我退兵,除非六月冰,七月雪,” 李岩道:“我或许说不动大人,可有一个人,或许说得动,” 孙传庭转回马头:“我倒要瞧瞧,这人是谁,” 李岩一拉马头,让在一边,身后一人缓缓走出, 这人一直在李岩身后,又穿着连帽大氅,因此孙传庭一直沒注意到,此时这人走了出來,來到孙传庭马前,缓缓摘下了大氅上的帽子, 孙传庭的神色一直非常不屑,可是等看到这个人时,他的脸色惨变, 面前马上坐的,竟然是他那早已死去,由自己亲手埋葬了的女儿,孙梦蝶, 孙传庭不自主的在马上晃了几晃,险些摔下去,他急忙闭上眼睛,定了定心神,再次睁眼看去, 沒错,眼前的人就是孙梦蝶,他即不是看花眼,也不是做梦, 在这一刹那,孙传庭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女儿的小脸, 但是这只手在伸到一半之后,僵在半空,然后顿了一下,猛然收了回去,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他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敢來假冒我那苦命的女儿,” 孙梦蝶颤声道:“爹爹,我就是小蝶,我就是你的小蝶啊,” 这声音丝毫不差,就是孙传庭记忆中无数次响起的声音,但他仍旧铁硬着脸:“胡说,胡说,你不是小蝶,小蝶早已死了,死了……” 孙梦蝶道:“爹爹,我沒有死,是秦王救活了我,我真的沒有死啊,爹爹,我好想你,好想母亲……” 她的泪水滚滚而下, 孙传庭的眼泪也流了下來,硬汉是从不流泪的,只是未到伤心处,他铮的一声,将宝剑拔出鞘外,指着孙梦蝶的咽喉:“你这反贼,快快滚回去,休得让我动手,快滚……” 孙梦蝶还想说什么,却见孙传庭一拨马头,自顾回阵去了, 正文 第191章,合兵一处5 他回到阵上,耿冲问道:“大人,那明明是孙小姐,您怎么不认,” 孙传庭怒吼道:“休得胡言,那是反贼的一计,派人假扮小姐,丧我军心,你从军良久,怎么如此糊涂,再若多言,军法无情,” 耿冲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孙传庭,忙闭了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孙传庭说完了,拔出宝剑,向前一指,大声吼道:“众军听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贼兵就在前面,杀贼者赏,后退者斩,随我冲,” 他是全军主帅,此时已经不顾性命,带着头冲锋,身后的那些榆林兵一个个也都红了眼睛,数千人马发出震天般的呐喊,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孙传庭沒有将关宁铁骑带出來,而是另有用处,这也正是他的狡猾之处,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露出獠牙的, 李岩一见不妙,立时拉着孙梦蝶的马头,回到阵上,对王翦道:“将军,此战不能打了,对方是哀兵,又有如此拼命的主帅,于我不利,” 其实不用他提醒,王翦也瞧出來,孙传庭是要拼命了,他平灭六国,大仗小仗打了无数,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传令:“弓箭手射住阵角,后军缓退,保持阵形,谁敢乱动,立斩,” 秦军久经战阵,临危不乱,后军缓缓撤下,而前军那些弓箭手们则开始向官军放箭,迟缓他们的进攻, 而秦军骑兵站在最前面,随时准备冲上去, 秦军的战阵如同海波一般,进退有序,士兵们沒有一个急于逃走,无论是进是退,都保持着严整的阵型, 官军冲上來的人马,有的被箭射倒,有的被射伤,但更多的人还是冲到了秦军跟前,此时秦军骑兵也迎上去,双方开始混战, 秦军的弓箭手们此时不再射箭,随同后军一起撤了下去,秦军骑兵也是缓战缓退,就这样一直退到了自己的大营边上, 在这里,有秦军事先挖的濠沟,设的鹿柴,秦军一边打一边撤进营内,而营中的弓箭手们则登上辕门,射杀官军, 孙传庭知道,在双方人马差不多的情况下,自己在人家的大营前,绝对讨不了便宜去,眼下只能撤退,如果秦军在大营两边设下埋伏,自己这一场小胜,也许就要变成大败了, 于是官军中开始鸣金,撤回大营, 秦军也不追赶,等到官军撤尽,便关了辕门, 这一场混战,秦军损失了约一百人,官军也差不多,大家半斤八两,算是平手, 王翦与李岩,李敢走进中军帐休息,不久李自成那边的消息报來说,他与卢象升也是初战一场,双方不分胜负,谁也沒占便宜,看來今天就这样了, 李岩问李敢:“大哥,孙小姐呢,” 李敢叹息一声:“我把她安置在后帐了,自从孙传庭不认她,她就一直哭,我是个大男人,也沒法劝,” 李岩道:“孙传庭硬下心肠,看來是要与我们拼到底了,” 王翦道:“如今的人怎么会这样,明知道是自己的女儿,却是不认,” 李岩轻轻摇头:“他或许猜错了我们的意图,以为自己的女儿是不情愿的,如果他要认了,我们就会用孙小姐來威胁他,逼他退兵或投降,所以他才不认,让我们沒办法來威胁他,这样一來,我们又不能杀了孙小姐,那样只会引起孙传庭更大的仇恨,因此,为难的是我们,” 李敢道:“那怎么办,眼下孙传庭像疯了一样,就算再给他见几次孙小姐,也不济事,” 李岩在帐中走了几步,问道:“大王不是有意将孙小姐送回去吗,” 李敢道:“不错,过年的时候大王就曾这么说过,只是一直不知道孙传庭在哪儿,这才沒有成行,” 李岩道:“如果孙传庭觉得,我们在拿小姐当人质,那么可不可以这样,我们直接将孙小姐送去官军的大营,这样显得我们有诚意,” 王翦立时摇头:“这样太蠢了吧,如果孙传庭得回了女儿,又不肯退兵,咱们岂不是被传为笑柄,” 李敢道:“将军说得是,我听人讲,孙传庭视义军如仇敌,不会因为送还她女儿,就对咱们亲近起來,” 李岩道:“你说得对,不过我想,孙传庭的想法固然不会变,但孙小姐却不同,我们对她晓之大义,相信她会劝说自己的父亲,就算不能劝得孙传庭退兵,至少也分了他的心,要知道,孙传庭对秦军的恨意,就是从射杀她女儿开始的,此时孙小姐活生生地回去了,他还会有什么恨意呢,” 王翦与李敢对视一眼,沒有说话,但心里都觉得李岩的话有道理,可是谁也不敢答应,因为毕竟孙梦蝶是秦王喜欢的人,万一人送走了,孙传庭不退兵,继续进攻,这个脸可就丢大了,秦王也不会饶了他们, 李岩看出來了,微然一笑:“两位不必担心,我这就修书,请大哥带给秦王,让他老人家决断吧,” 李敢这才放了心:“如此甚好,兄弟快写,我立刻带给大王,” 当下李岩写了一封书,交给李敢,李敢连饭也沒吃,打马奔回西安,将书信交给秦王,秦王看了之后,也沒犹豫,立刻回了一封信,李敢又火速将信带了回來, 等他见到李岩时,天色尚未黑下來,李岩看了回信,十分高兴,因为秦王已经答应他的计划,同意送还孙小姐,另外信中还写着,除了送还小姐之外,还奉上珠玉首饰等物, 李岩心中暗笑,觉得这位秦王也开始玩阴的了, 其实他知道,这是张仪的鬼点子,秦王对于这些细节是不会多考虑的,他所考虑的是大业, 张仪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让别人看到,秦军与孙传庭有交往,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交往, 送还小姐,奉上礼物,摆明了是要告诉卢象升,孙传庭暗通秦军, 如此一來,卢象升肯定会怀疑孙传庭,弄不好就会将他撤职查办,只要这个能人一走,官军就少了一员悍将,秦军也就少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此时王翦也來了,三个人一商议,说办就办,今晚就办, 李敢本來提议说明天送去,那样会让更多的人瞧见,李岩摇头,说那样的话意图太明显,反而会弄巧成拙,引起卢象升的怀疑,最好还是晚上送去, 于是这天夜里,吃过晚饭之后,李敢带了一小队骑兵,护送着孙梦蝶,出了大营,向官军的营寨走去, 孙梦蝶已经知道是送她回去,心头十分激动,父亲是她最亲的人,也是最敬仰的人,能回到父亲身边,确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她又对秦军有些不舍,因为她的梦中情人,秦王还在西安,自己回到官军阵营之后,将來怎么面对他,会不会在战场上相见,再度成为敌人的感觉,十分伤心, 一路上,孙梦蝶心头忐忑不安,一句话也不说, 眼看着将到官军大营,已经看到营中的灯火,再向前走,多半会遇到明军的斥候暗哨了,李敢停下马,向着孙梦蝶一拱手:“孙小姐,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为了不让你父亲起疑,这次回去,我们就不派人相陪了,您自己去,” 孙梦蝶也还了一礼:“李敢将军,秦军对我的恩情,我不会忘记,回去之后,我会力劝父亲,不让他与秦军为敌就是了,” 李敢道:“多谢小姐了,”说着一摆手,一个骑兵跳下马來,拿着两个扎在一起的包袱,放到孙梦蝶马背上,李敢说道:“这些首饰衣服等物,是我家大王送与小姐的,您是我秦军中,多受苦难,这些算是一点补偿吧,” 孙梦蝶哪里肯收,连连推辞:“秦王救我活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怎么能再要他的礼物呢,你还是拿回去,” 李敢道:“我家大王金口玉言,岂有更改,我若拿回去了,他非砍我的脑袋不可,小姐为了我的身家性命着想,千万收着,” 说完也不多话,向身后的人道:“大家回营,” 这些秦军一齐调转马头,向秦宫大营奔去,只剩下一个孙梦蝶, 沒办法,孙梦蝶只好一个人骑着马,走向官军大寨, 不多时,她已经接近了辕门, 此时早有暗哨发现了她,忽啦啦跑出來一小队人马,将孙梦蝶截住,为首的军官喝道:“來者何人,” 孙梦蝶道:“我是孙梦蝶,快去禀报我父亲,说我回來了,” 白天在战场上,孙传庭见到孙梦蝶之事,已经在营中传开了,大家纷纷议论,一向爱女如命的孙大人,为何抵死不认女儿,最后大家想明白了,孙小姐已经是人家的人质,一旦认了,秦军势必用孙梦蝶的性命來威逼孙传庭退兵或投降,所以孙传庭才会不认女儿, 于是营中很多人,开始为孙梦蝶担起心來, 这个时候,一见孙梦蝶归來,这名军官立时起疑,他命人快马去周围打探,看有沒有秦军跟着,结果不一会儿此人來报,方圆几里内,并无秦军人马, 军官放了心,这才带着孙梦蝶进了大营, 正文 第192章,合兵一处6 此时消息已经报进了中军帐,孙传庭吃罢了晚饭,正在与手下几员将领讨论军机,一听女儿回來了,他霍然一惊,问那报信的中军:“你沒看错,真是小姐么,” 中军十分兴奋:“我看得清楚,正是小姐,” 孙传庭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向两边看了看,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吧,” 等这些人走了,孙传庭才传令中军,让他带孙梦蝶进帐, 一进大帐,孙梦蝶看到父亲,立刻哭拜在地, 一边的中军见了,也有点心酸,他觉得这位孙大人,肯定要抢上前來抱住女儿,父女一同抱头大哭, 但是接下來的场景令中军十分不解, 孙传庭仍旧面沉似水,冷然坐在案后,仿佛一尊石像,嘴里的话也冷冰似冰霜:“你是谁,來我营中做甚,” 孙梦蝶吃惊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阵前时,她也猜到父亲的心思,肯是怕秦军用自己來威胁他,因此才不相认,此时在父亲的大帐,他仍旧说出这样的话來,却是何意, 孙梦蝶忙道:“父亲,是我啊,我是小蝶,我回來了,” 孙传庭脸色如同暮色中的朽木:“你不是小蝶,我的小蝶已经故去,由我亲手埋葬了,” 孙梦蝶怕父亲思女心切,如痴如狂,于是便将自己由秦王救活的事情说了一遍,只听得一边的中军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孙传庭冷着脸听完,从喉咙里崩出一声冷哼:“一派胡言,世上安有死人复生之理,你们用诡计來欺骗本将军,以为我不知道么,” 孙梦蝶哭泣着:“爹爹,我真是小蝶啊,你看清楚,你看清楚……” 中军也道:“大人……” 孙传庭一摆手:“你出去,我不叫你,不准进來,”中军只得退下, 此时帐中只有孙传庭和孙梦蝶两人,孙传庭缓缓站起,走到孙梦蝶跟前,只见孙梦蝶哭成泪人一般,楚楚可怜, 孙传庭轻轻俯下身子,看着孙梦蝶的脸,端详了良久, 孙梦蝶与父亲对视着,渐渐的,她从孙传庭的眼神中,看到了久违的慈爱与喜悦, 谢天谢地,父亲终于认出她了, 孙梦蝶抱住了父亲的腿,轻轻地哭着, 孙传庭轻轻抚摸她的头,帐中一派父女相认的温馨场面, 然后陡然间,孙传庭咬紧了牙,眼睛放出寒光來,猛地一抬腿,将孙梦蝶踢倒于地,而他爱抚孙梦蝶的手,则开始颤抖,显见得他正在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愤怒, 孙梦蝶头一次看到父亲这样狠辣的表情,一时间吓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孙传庭头上的青筋都跳起來,显得十分可怕,而他的声音却压得很低,但其中的恨意,令人听來胆寒:“就算你是我的女儿,我也不能认你了,” 孙梦蝶跪在父亲面前,颤声道:“为什么,” 孙传庭将头凑近孙梦蝶的耳朵,声音很轻,但是一字一顿:“你败坏门风,丢尽了父母的脸,早已不是清白之躯,又与反贼混在一起,今日阵上一会,人尽皆知,万一有人弹劾,全家必遭灾祸,如此所做所为,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孙梦蝶听着父亲的话,每个字都像一柄重锤,敲在自己心上,震得她全身都要迸溅出血來, 在当时,尤其是乱世,虽然说妇女失节不再算是天大的事,但要看发生在哪里,孙传庭家风一向极严,几代人都恪守礼教,不许家中出现超越礼法之事,孙梦蝶虽然泼辣骁勇,如同男子,但是在封建礼教方面,也是守得极严,守身如玉,因此才得孙传庭喜爱, 自从孙梦蝶被秦军抓走之后,孙传庭便心丧如死,后來女儿被射杀,他一方面哀叹女儿命短,同时也非常敬佩女儿的节烈,于是他将满腔的爱女之心,全都随着孙梦蝶的入葬而深埋地下, 可就在今天,孙梦蝶的出现,使他的心完全乱了, 女儿沒有死,而是一直在秦军当中,据她所说,是那个什么秦王救活了她,想必此时,女儿已经与那秦王有了肌肤之亲,说不定已经行过周公之礼了,一想到这个,孙传庭的心就如同刀割一样, 再有便像李岩等人猜测的,孙传庭知道这件事的后果,一旦卢象升或是别的官员们得知,他有个女儿在反贼军中,那么不要说自己的前途,连全家的性命都难保全, 因此他绝不可以认下孙梦蝶, 然而此时,秦军竟然将女儿完完整整的送了回來,这简直就是在他的脸上泼粪一样,孙传庭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愤恨,他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儿,也只得狠下心肠了, 孙传庭说完了,不再看孙梦蝶一眼,背过身去,吩咐道:“中军官,” 帐外的中军急忙进來听令,孙传庭长吸了一口气,冷然道:“将奸细推出辕门,斩了……” 中军一愣:“奸细,谁是奸细,” 孙传庭道:“就是帐中跪着的人,” 中军大吃一惊,他做梦也想不到,孙传庭居然要把自己的女儿斩首,一时间呆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孙传庭听不到他说话,哼了一声:“军令如山,你沒听到,” 中军卟嗵一声跪了下來:“大人,小姐可斩不得啊,她……她是您女儿啊,” 孙传庭缓缓垂下头來,闭上眼睛:“她不是我女儿,我女儿早已经入土为安,她是反贼派來的奸细,奸细……” 他蓦的一声大吼:“还不快斩……” 中军吓得坐在地上,可还是不想动,孙传庭走到他跟前,抬腿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眼睛里直欲喷出血來:“你再不传令下去,我便将你一起斩,” 中军看着孙传庭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再也不敢说什么,爬起來跑出去传令了, 帐外进來两名刀斧手,按住孙梦蝶,便向外推, 孙传庭令中军:“你去监斩,” 中军领了令,几乎迈不动脚了,这个中军官是孙传庭的远房亲戚,算是他的晚辈,一向知道孙传庭的脾气,此时又在军营当中,军令如山,哪敢不从,于是只得押起孙梦蝶,向外便走, 此时的孙梦蝶,恍若不觉,任这些刀斧手们推起來,押出帐外, 她怀着重新回家的希望,重见亲人的憧憬,此时得到的,却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杀死, 在这一刻,孙梦蝶沒有丝毫惧怕,她甚至希望自己快一点死,再一次死去,永远也不要看到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两名刀斧手将孙梦蝶推出辕门,按跪在地上,然后都看着中军官,因为他现在是监斩官,等着他下令, 中军官看了看四周,说道:“这里离咱们大营太近了,走远一点,斩了之后,尸体往林子里一扔,也免得抬着费力气,” 说着推起孙梦蝶,走向大营不远处的一片林子,两名刀斧手只得跟着, 來到林边,中军将孙梦蝶按在地上,让她跪好,然后道:“可以开刀了,” 这两名刀斧手并不知道孙梦蝶是什么人,只听大人说是奸细,便也不客气,一名刀斧手握着大刀,另一人将孙梦蝶的头发散开了,拢成一束抓在手中,向上一掀,露出粉白的玉颈,然后啧啧两声:“这么标致的小娘们儿,可惜了……” 那拿刀的刀斧手嘿嘿了一声,然后抡起大刀,就要开斩, 中军官突然伸手一拦:“等等,” 刀斧手一愣:“中军大人,还等什么,” 中军官哼了一声:“老子长这么大,还沒杀过人呢,净跟着大人屁股后面转悠,今天也让我开开张,过过杀人的瘾怎么样,” 这名刀斧手哈哈一笑:“中军大人要杀人,最好不过了,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要了这小娘儿的命,” 说着他递过刀來,中军官伸手接过,吩咐道:“你也别闲着,给我按住她的头,别晃动,” 这话倒不奇怪,杀头看起來容易,可真要做起來就难了,要想一刀将人的脖子彻底砍断,连皮也不连着,还真需要功夫,所以古代的刽子手都是经过训练之后,才上刑场的, 人的脖子里因为有很硬的颈骨连着,因此落刀的部位,角度,力道,都是有讲究的,厉害的刽子手只要一刀,就可以将人头砍落,而技术差的,少则两三刀,多则七八刀,甚至一连十余刀,都砍不掉头,弄得人犯断了半边脖子在那里惨叫,十分吓人,因此古时候杀人的时候,人犯的家属在行刑前一般都要贿赂刽子手们,尽量让他们一刀断头,不要让亲人活受罪, 此时中军官握着大刀,站在孙梦蝶身后,两名刀斧手一个掀着孙梦蝶的头发,一个按着她的头顶,二人并肩站在一起, 中军官用刀锋在孙梦蝶后颈上试了试,然后慢慢将刀举起,对两个刀斧手说道:“按住了啊,不要晃动,” 两个刀斧们点头:“只管放心,” 中军官抡起大刀,咽喉里发出一声闷哼,然后,手起刀落, 血花飞溅,人头落地, 正文 第193章,合兵一处7 但是落地的人头不是一颗,而是两颗, 中军官只一刀,就将两名站在一起的刀斧手的头,齐颈而断,看那断口,十分平整,两名刀斧手连哼也沒哼一声,甚至都沒明白过來,头就滚到了林子里, 卟嗵卟嗵两声,两具无头尸体喷着鲜血倒了下去, 这一切,孙梦蝶像是都沒有看到,也沒有感觉到,她还是呆呆地跪在那里, 中军官用带血的刀将孙梦蝶的绑绳割断,然后扶起了她,轻轻叫道:“梦蝶妹子,梦蝶妹子……” 孙梦蝶这才看了他一眼, 中军官道:“你爹要杀你,所以朝庭这边你不能待了,快逃吧,最好逃回老家,去找你母亲,她能保护你,快走吧,”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几两碎银子,塞给孙梦蝶:“走吧,回家去,千万别來军前了,” 孙梦蝶也不知道接沒接银子,一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痴痴地向前走去, 中军官送走了孙梦蝶,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轻轻摇头,将刀一扔,对着官军大营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趁着夜色,走上了另一条路, 孙梦蝶一个人独自前行,她也不知道是向着哪个方向走,现在她的心已经成了死朽的尸骨,沒有半分活气,两条腿本能的向前迈着,一步步走进林子里,又穿林而过,走上大路, 也不知走了多远,突然传來一阵马蹄声,身侧转出來一小队人马,都是官军服色,乃是一队巡逻哨探,为首的军官骑一匹枣红马,脸上显现出凶狠之色, 这队人马正是孙传庭派出來的,以防秦军前來偷袭,偏巧这些人乃是新招來的,不认识孙梦蝶,一见夜色之中,有一个身形苗条的女孩子正在独行,不禁一惊,等來到近前时,发现孙梦蝶居然如此美貌,立时军官脸上的凶恶之色便成了淫邪之色, 他哈哈大笑:“兄弟们,大概是老天爷看咱们辛苦半夜,特意派來一个仙女,给咱们泄火了,” 身后的一帮人也瞪大了眼珠子,有点不敢相信, 孙梦蝶还是痴痴地向前走,仿佛沒看到这些人, 那军官一声令下,十几个士兵冲上去,七手八脚,将孙梦蝶按住,军官看了看四周,一指山坡上的一座小小的土地庙:“抬去那里,大家快活快活,” 随着众人的哄笑,孙梦蝶被抬到了那座庙里,扔在地上,此时的她仿佛还是具行尸走肉,眼神里空洞洞的,也不发一言, 那军官淫笑道:“原來是个傻瓜哑巴,居然也生得这般美艳,兄弟们,按住她的手脚,老子先尝尝鲜,然后大家都有份,” 众人哄笑着上前,按手的按手,按脚的脚腿,将孙梦蝶“大”字形扯开,那军官跳上去,骑在孙梦蝶身上,伸出魔爪,砉的一声,撕开了孙梦蝶的上衣, 且说孙传庭坐在大帐里,头上青筋迸跳,眼睛里红得可怕,如同一只受伤的猛兽,不住地在帐中來回踱步, 可是等了一段时间,始终不见中军前來交令,按理说,用不了一会儿功夫,中军和两个刀斧手就应该提着孙梦蝶的人头,前來见他, 孙传庭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传令亲兵前去辕门处看看, 亲兵跑了出去,不多时回來了,报说:“大人,营门外沒有人,只有两具尸体,是那两个刀斧手,小姐和中军不知去向,” 孙传庭轻轻点头,他明白是中军杀了两个刀斧手,救了孙梦蝶,眼下一定是护着她逃走了, 他坐回到椅子上,闭上眼睛:“知道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孙梦蝶正被他手下的官军们按在小庙的地上,意图**, 孙梦蝶在上衣被撕下的时候,突然清醒了过來,但此时已经晚了,她的手脚被按住,再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眼见得那军官骑在自己身上,一双恶心的脏手上下乱窜,将她的衣裳尽数剥了下來, 只是眨眼功夫,孙梦蝶就被剥成了一只小白羊,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大了,他们从來沒有见过这般美丽,沒有任何瑕疵的身体,一时间,小庙中除了孙梦蝶的惊叫,就是无比粗重的喘息之声, 那军官剥光了孙梦蝶,将她压在身下,嘿嘿淫笑着,伸出手去抓孙梦蝶的双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子猛然向前一倾,然后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被他压在身下的孙梦蝶就觉得脸上一热,有什么浓浓的液体溅在了脸上,还着一股血腥味, 由于小庙沒有庙门,夜风吹进來,将众兵手中的火把吹得火焰小了许多,因此庙中的光线不太明亮,一时间谁也沒看清楚,只觉得有点不对劲, 那军官缩回手來,捂住自己的前心,嘴里咯咯作响,却说不出一个字來, 此时大家才发现,这位军官的后背上多了一枝标枪,已经完全沒入他的身体,从前心透出一寸來长的枪尖, 这军官张了张嘴巴,嘴里也满是鲜血,滴在孙梦蝶那雪白的肚腹上,十分刺目,然后他就歪倒了下去, 官军大哗,急忙向外看去,只见庙门外已经冲进來一伙人,个个身穿黑衣,身形矫健,手中握着单刀长剑,一声不响地杀了进來, 于是所有人都顾不得地上的孙梦蝶,抄起家伙打成一团, 由于事出突然,官军们沒有准备,有些人的武器还扔在一边,一时间摸不到,只得空着手跟來人厮杀,吃亏不小,更何况來的这些人个个搏杀技巧高超,绝对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人数又多,因此沒用半盏茶的功夫,就将这一小队官军尽数杀死杀伤在庙中, 此时为首的一人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火把,火光映照出了他的脸,正是李敢, 原來自从送走了孙梦蝶之后,李敢他们本來要回营,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李敢突发奇想,认为自己出來一趟,不该就这样回去,最好是去官军大营探看一番,摸摸虚实,也许能抓个舌头回來,问问官军的详细情况,他将此话一说,手下人都同意,反正都骑着马,就算被发现了,逃跑也沒问題, 于是李敢等人小心地潜近官军大营,前來探看,他们围着大营走了一圈儿,细心地数了数营帐的数目,心中稍稍有了底,又查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势,做到心中有数,于是又转回大路上來,他们本來想抓个舌头,但是官军的哨探人马沒有落单的,都是十几个人一队,一旦厮杀起來,离着官军营寨很近,讨不了任何便宜,李敢决定不再冒险,立刻回营, 就在此时,他们看到了一小队官军,正在走向一座小庙,这座小庙离官军营寨远一些,看來也许他们要去那里休息,李敢决定,突袭这队官军,抓个活的回去问话, 等官军进入小庙之后,李敢令手下人不再骑马,步行围上去,不要惊动他们,以免有人漏网,可等走到庙外,赫然听到里面有女孩子的惊叫之声,李敢明白,这伙官军抓住了女人,正要施暴,于是他接过标枪,走到庙门外,看准了那军官的后背,一枪掷过去,将他穿了个透心凉, 这就是他救了孙梦蝶的经过, 此时李敢举起火把往地上一照,发现原來是孙梦蝶,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时候的孙梦蝶已经爬子起來,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不住地打哆嗦,看來已经吓坏了, 由于她沒有衣服,李敢辨认出她的相貌之后,急忙将火把扔掉,脱下自己的外袍,走过去罩住孙梦蝶的身体, 孙梦蝶好像一只被吓坏的小兔子,眼睛里满是恐惧,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李敢暗骂了一句孙传庭,看这情形,不用问,孙传庭不光沒有认她,多半还派人來**自己女儿,真真是禽兽不如,当年在华阴城中,自己沒有一箭射死他,直是大错特错, 这点未免冤枉了孙传庭, 李敢不敢在此久停,怕有官军前來,立刻吩咐拖走一个轻伤的官军,其余的伤兵全部杀死,然后他轻轻抱起孙梦蝶,又要过两个人的外袍,将孙梦蝶牢牢包起,扶在马上,自己坐在她身后,走向秦军大营, 等他们回到营中时,李岩等人已经休息了,李敢派人去叫醒李岩,然后安置了孙梦蝶,要几个秦军在她帐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前去打扰,这才來见李岩, 听李敢将此事一说,李岩也吃了一惊,此时王翦也听说了,前來打问, 三个人都不敢相信今夜所发生的事,看來他们对孙传庭的了解,还是太少,幸好孙梦蝶已经被救回,不然秦军可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李敢有些担心:“大将军,要不要马上将此事禀报大王,” 王翦想了想:“天一亮,你就带着孙小姐回西安,咱们这里净是些男人,不习惯照顾她,然后看大王的意思吧,虽说旨意是大王下的,可还是咱们先提出來的,要怪罪的话,我來担着,” 李岩忙道:“大将军不必如此,这条计是我想出來的,大王要怪,就怪我好了,” 正文 第194章,合兵一处8 李敢道:“我看大王不会怪罪二位的,毕竟孙小姐也沒遭什么凶险嘛,” 李岩连连摇头:“据你所说,孙小姐被剥光了衣服,想必已经……已经失身了,”李敢笑道:“肯定沒有,我杀那军官时,那小子连裤子都沒脱呢,”李岩摆手道:“你不懂,女孩子被剥光了衣衫,身子都被那些官军看了摸了,就是失身,” 李敢与王翦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这就算失身, 难怪他们不懂,在战国时代,尤其是秦国,民风比较开放,秦人初始时和游牧民族杂居,也沾染了一些游牧民族的风气,对于女人的贞操不太看重,至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生死事小,失节事大”,“嫂溺,叔只能援之以手”之类的封建礼教,乃是宋朝以后的规矩,因此二人一听女人被看了身体,被摸了肌肤,就算失身,大为不解, 李岩饱读诗书,自然明白秦人的风俗,于是便笑笑:“你们那个时代与后世不同,当前世道就是如此,我看孙小姐经此一难,想要恢复到原來的样子,已经很难了,一般女人如果遇上此事,多半会当场自杀,” 李敢连拍自己脑袋:“我要是早一点动手就好了,这下子,可怎么去见大王,” 李岩道:“大王多半不会介意的,因为他也是秦人,眼下难办的,就是孙小姐,我怕她想不开,会在营中自尽啊,” 李敢突然站了起來,抽身就往外跑,李岩叫道:“大哥,干什么去,”李敢道:“去看看孙小姐,我把她一个人留在帐中,别会什么事,” 李岩与王翦也有点急,三个人一齐跑出帐外, 刚出帐,迎面跑來一人,李敢一瞧,正是在帐外守护孙小姐的一个秦军,他的头嗡了一下,好像炸开了一样,当胸一把扯住此人,急问:“孙小姐是不是自杀了,” 后面的王翦和李岩也异口同声:“是不是,快讲,” 这个秦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自杀,沒有啊,” 李敢道:“那你來干什么,” 此人道:“是孙小姐让我來的,來求见王将军和李公子,”王翦沉声道:“她有什么事吗,”这个秦军道:“孙小姐要向你们要点东西,因此让我來请二位过去呢,” 一听这话,三个人的心终于放了下來,孙梦蝶沒出意外,算是万幸, 他们随着这个秦军,來到后营孙梦蝶的大帐外,掀起帐帘进來一瞧,孙梦蝶好端端地坐在榻上,看上去神智非常清楚,表情也很平静, 王翦缓步上前,温言道:“孙小姐,你请我们过來,有什么事吗,” 孙梦蝶看到他们之后,就站了起來,走到王翦面前,先将孙传庭不认自己,还要将自己斩首的事说了,等说完之后,突然跪了下去, 王翦立时惊慌起來,连忙转到她身侧,不受她拜,他知道,秦王对这个女孩子很有好感,而这位孙小姐也一直暗恋秦王,说不定哪天,就可能成为秦王的王妃,双方尊卑有别,岂能让她拜自己, 他转到孙梦蝶身边,扶住她的手臂,轻轻扶起:“孙小姐,万不可如此,王翦消受不起啊,有什么事就只管说,只要王翦能办到的,万死不辞,” 孙梦蝶的声音非常平静,但听得出來,她的语气无比坚定:“王将军,李公子,李敢大哥……从今天起,我不再是孙传庭的女儿,也不再是明朝的臣民,我要做一个秦人,” 三个人一听,都有些欣喜,李岩道:“这是为什么,” 孙梦蝶道:“因为那个孙传庭的女儿,明朝的女将军,已经死了,我现在的这条性命,是秦王给我的,与孙传庭再无任何关系,” 李敢大喜,呵呵笑道:“做秦人好,做秦人好,咱们秦人,早晚还会打下整个天下的,到时候孙小姐……” 孙梦蝶淡淡地说道:“我也不再姓孙,” 李敢的笑声僵住了,扬着眉头,看了看王翦和李岩:“这事儿可有点难办,孙小姐这是要改姓啊,” 李岩小心问道:“小姐真的要改姓,姓什么呢,要不改母亲的姓氏,” 孙梦蝶道:“我说过,那个孙传庭的女儿已经死了,我既不随他的姓,也不随母亲的姓,我要姓秦,” 王翦皱起了眉头,他想得与诸人不同,这个女孩子既然不再是孙传庭的女儿,要做秦人,将來肯定会被秦王娶为王妃,“秦”乃是国姓,连王孙公子都不能使用,孙梦蝶如果用了,会引起秦王不快的,于是说道:“其实做秦人也不必非要姓秦,如果姓秦的话,与国同姓,需要经过大王的同意才好,不过我还有一个主意,不知小姐想不想听,” 孙梦蝶道:“我想听,” 王翦道:“我看您不如姓姬,这也是秦人的姓氏,” 李岩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姬乃是先古之姓,而且从‘女’部,乃是从上古时代母系部族便有的,也突出了小姐重生于世,不依俯于人的个性,” 孙梦蝶听他这么说,便点头:“好吧,从现在起,我就叫姬梦蝶,” 王翦问道:“除此之外,小姐还有什么事吗,” 姬梦蝶道:“我请王将军给我一身盔甲,一对单刀,一匹战马,我要上阵,我要杀人,我要杀尽所有的官军,” 王翦迟疑了一下:“姬小姐,我们秦军此时有些困难,沒有那么多盔甲,您沒见我和李敢将军都沒穿吗,” 姬梦蝶道:“那我就不要盔甲,只要刀马,我要和你们一同上阵杀敌,” 王翦等三人都见识过姬梦蝶的武艺,虽然李敢将她生擒,但是用的不是招法,而是足够大的力气,对于她的马上功夫,三个人都很赞成,尤其难得的是,姬梦蝶久在官军当中,深知其虚实与战法,有她在,相当于多了一个军师, 大家都兴奋起來,李岩笑道:“姬小姐如果能加入对抗官军的行列,对我们秦军來讲,可是天大的幸事,” 姬梦蝶道:“李公子好像不可以再称呼‘我们秦军’了吧,” 李岩忙道:“不错不错,是咱们秦军,咱们秦军,” 王翦毕竟老成稳重,他沉吟着:“姬小姐,如果第二天,咱们和明军正面相对,你真的能下得去手,就我所知,除了孙传庭以外,明军中的好多人,你都认识的,” 姬梦蝶紧咬银牙:“我不认识,从孙传庭将我推出辕门斩首的那时候起,我谁也不认识了,” 王翦看她有点动怒,急忙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姬小姐先休息吧,等天一亮,咱们再一起商议如何与官军开战,” 说罢三人告辞出來,李敢道:“要不要将此事上报大王,” 王翦想了想:“可以告诉他,不过最好别将昨晚的事说出來,免得大王内疚,毕竟是大王下的旨意,要送姬小姐回去的,” 李敢点头:“我明白了,就说孙传庭不认孙小姐,还要杀她,手下中军不忍下手,暗中放她回來的,说到这里就行了,” 三人商议定了,这才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姬梦蝶便來到了中军帐,今日的姬梦蝶与往日不同,全身上下穿得利利索索,也是一袭黑衣,虽说是男子服色,可更衫得她英姿勃发,与众不同, 此时秦军的主要将领都到齐了,王翦已经和他们都打过招呼,叫他们不再称呼“孙小姐”,一律改称“姬小姐”, 眼见得人到齐了,王翦坐在主案后,沉声道:“昨日与官军开战,沒有打胜,今日之战,你们有何良策,” 李岩在一边道:“我看还是请姬小姐來说一说,毕竟她深知明军战法,” 王翦点头,向着姬梦蝶一笑:“姬小姐,还请不吝赐教,” 姬梦蝶久在军中,知道这里不是客气的地方,于是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走到帐中央,向王翦拱拱手,说道:“如此,我就抛砖引玉了,明军自从崇祯年间以來,战斗力普通不强,最强悍的当属关宁铁骑,一直在关外与后金作战,算是顶尖的人马,其次就要数卢象升和洪承畴的兵,咱们这回与这二人同时交手,不可大意,而就我看來,这两部人马的战斗力,只可称得上二流,孙传庭的榆林兵,才算得一流,” 王翦道:“具体來说说,” 姬梦蝶道:“因为榆林这地方,一直是三边重地,也是朝庭主要的一个兵源产地,榆林兵极为刚烈,至死也不知投降是何物,往往都是战至一兵一卒,决不投降,加上那里民风彪悍,男子普遍习武,因此单兵作战能力是极强的,如果与他们对阵,混战起來,取胜不易,就算胜,也是惨胜,” 王翦握着双手:“如此说來,要打败榆林兵,不能混战,只能靠战阵了,” 姬梦蝶摇头:“战阵早是千年以前的方式了,步军战阵太缓慢,对付骑兵要吃大亏,因此要击败孙传庭,必须出奇兵,” 正文 第195章,决战关中1 王翦笑了:“出奇制胜,一贯是我秦军的作战方式,我不敢说什么大话,如果白起将军在,我们或许早就胜了,” 姬梦蝶笑道:“白起将军确实厉害,可他沒有指挥过今天的骑兵,据我所知,你们那个时代的骑兵,只是做偷袭和骚扰用的,今天的骑兵,可是战场上的主力,因此我们要想胜,就要以骑兵制胜,” 王翦点头赞同:“姬小姐说得很对,依你看,怎么出奇兵呢,” 姬梦蝶道:“我非常了解孙传庭,他打仗喜欢耍诡计,我曾经跟着他平灭过许多山寨,他从不硬攻,而是使用各种办法,昨天的战斗算是硬碰硬,官军沒能讨得多少便宜,今天再打,他一定会出动骑兵,來偷袭我们的后营,” 王翦道:“你敢肯定,” 姬梦蝶冷笑:“双方兵力差不多,孙传庭一定用这条计的,不然怎么打,硬碰硬的话,他的榆林兵也会损伤不少,” 王翦听了这话,向两边的将军们瞧了瞧,吩咐道:“李敢将军,我就派你率领着两千骑兵,埋伏在大营两侧,我带兵出去之后,你在营中多放干草木柴,只要看到官军冲进來,你就放火箭,然后堵住后营,不让官军逃走,” 李敢一拱手:“领命,” 然后王翦对着余下的将领道:“大家跟随我,将所有人马带出去,正面迎击孙传庭,姬小姐嘛,先不要和孙传庭照面,与李敢一起吧,” 姬梦蝶有点发急:“为什么不让我上前阵,你是怕我……” 王翦轻轻摇手:“不是,我将你留在这里,就是不想让孙传庭看到你,他看到你之后,会知道咱们对他的战法已经了解,就不会上当了,” 姬梦蝶听了,这才点头做罢, 王翦下令之后,整个营寨开始行动起來,战饭已经吃过了,各军开始准备厮杀,磨刀擦剑,准备弓弩,整理马匹,一片热火朝天, 王翦专门找到李敢,一脸严肃:“李敢,姬小姐我就交给你了,你要小心在意,万一出了意外,就算我放过你,也有人不会饶你,” 李敢嘿嘿笑道:“大将军,这个我还不清楚,姬小姐是大王的救命恩人,您放心,如果她少了一根头发,就拿我是问,” 王翦这才点头,此时听到远处传來官军的号角声,这是要來挑战的信号,他飞身上马,大喝一声:“准备出营,” 秦军中除了两千骑兵留下跟随李敢之外,剩下的五千余人随着王翦涌出大营,前往阵前,仍旧是一千骑兵在前,四千多步兵紧随着,排成阵型, 孙传庭那边也已经整军完毕,自从女儿逃走之后,中军也不见了,不久之后又闻报说,自己的一小队哨探被杀死在一个小庙中,看起來肯定是秦军下的手,不由得让他怒火中烧,急欲要和秦军决战, 双方的人马整齐排列着,來到战场,孙传庭一马当先,站在最前面,他看了看秦军的阵势,不由得冷笑一声,低声吩咐身边的将领:“今天打起來之后,谁也不准后退一步,死也要顶住这伙反贼,等他们后营起火,再前后夹击,必取全胜,” 那些将领们异口同声:“决不后退,” 孙传庭平静的脸上,带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姬梦蝶猜得一点不错,孙传庭暗中派出了那一千名关宁铁骑,已经于昨夜远远绕到了秦军大营的后方,只要他这里点起狼烟,那一千名关宁铁骑就开始冲进秦军大营,放起火來,烧掉秦军的粮草辎重,然后两面夹击, 这一招很像韩信在井陉的的背水之战,只是他的后面,沒有河水,不过他并不担心手下士兵们会顶不住秦军而逃走,这些榆林兵身经百战,悍不畏死, 双方再次见阵,沒有什么多余的情况,王翦与孙传庭同时缓缓抽出宝剑,向空中一指,然后阵上就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两方面的人开始迎头冲锋,如同两股洪流,轰然撞击在一处, 不说前面两军交战,喊杀声震天,惨烈无比,却说李敢与孙梦蝶,他们两人率领着两千骑兵,埋伏在大营左右,离着约莫二三里路,都藏在野林中,秦军大营之内早已放了不少干草木柴,至于粮食辎重等物,早已经搬了出來,甚有的帐篷都收走了,现在只是一座空营, 为了不至于让偷袭的官军起疑,姬梦蝶特意安排了一番,将几只羊吊了起來,蹄下立着战鼓,羊只要一挣扎,蹄子就会敲在鼓面上,咚咚作响,好像有人在敲击一样, 李敢连连点头,觉得这位姬小姐也是个有计谋的人, 此时二人并马站在野林边上,远远地瞧着营寨后面的小路,秦军的的营寨扎得依山傍水,左出右入,十分讲究,敌人要想偷袭,不能涉水而來,也无法翻山而至,只能从后面的小路袭击,因此只要看准了这条路,就不用担心别的, 自从两军在战场上开战之后,李敢就一直瞪大眼睛瞧着那条小路,已经瞧了好一会儿,也沒见动静,不由问道:“姬小姐,你说孙传庭真会派人从这条路上來偷袭吗,” 姬梦蝶冷笑:“肯定会的,李将军就放心吧,” 李敢道:“我听前面杀得昏天黑地,怎么官军还不來,” 姬梦蝶道:“这是孙传庭的疲兵之计,他要等前面的人马打过一阵,有些疲累了之后,再发信号,如果两军刚一开战就偷袭,我秦军会分出生力军前來救援,那样就会是一场混战,胜负难分了,” 李敢不读书,自然不会知道,韩信在井陉之战中,用的也是疲兵之计,他的汉军与赵军在河边打了几个时辰之后,赵军累了,想回大营,这才发现大营被袭占,当时便军无战心,也是疲累所致, 此时的孙传庭正在观察着两军混战的情况,他的人马与秦军混杀在一处,血光四溅,杀声震天,两方面的人都是悍不畏死的个性,身中数刀数枪,只要还能站着,就绝不倒下,咬着牙关,睁着血红的眼睛死斗, 双方的骑兵也混战在一起,孙传庭那边剩下五百骑兵,秦军这边有一千骑兵,可是杀在一起之后,就分不出人数了,因此有不少步兵也围上來,场中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一样, 看得出來,秦军慢慢占了上风, 论起精锐程度來,秦军战士要比明军强一些,因为秦军曾经与匈奴人苦斗数百年,又和六国的锐士打过数百年,可以说,秦国自立国之初,就无一年是太平的,战争的血液已经时刻流淌在秦人的血管里,明军则不同了,虽然近几年來大战不断,但终究太平了三百來年,实战经验比起秦军來,差得天上地下,因此一交上手,秦军士兵的武艺明显高出一筹來, 在双方人数持平的情况下,士兵的战斗力,将在战场上起到决定性的因素, 榆林兵虽然骁勇,但是技不如人,也只能吃亏,那些秦军士兵一个个不声不响,下手狠辣,招招夺人性命,一般來说,倒下一个秦军,就要陪上两三个明军, 到底是孙传庭治军有方,榆林兵悍勇非常,要换做别的明军,早就顶不住秦军的冲杀,四散溃逃了, 战场上的倒下的明军越來越多,秦军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更加锐不可当,明军努力支撑着, 孙传庭身边的一员副将急切地说道:“将军,是不是该点信号了,这样下去,咱们可能要败了,”孙传庭沉声说道:“不急,再支持一会儿,我们还有力气,贼兵也还有力气,” 又打了一会儿,明军人数越发减少,孙传庭命令击鼓,听到鼓声,剩下的三千多人开始改变打法,开始向一起收缩,一个两个,三个五个,二十个三十个,一直到一百多人,围成了几十个小圈子,背靠背站着,努力挡住秦军的进攻, 王翦知道,孙传庭知道打不过秦军,开始拼命防守了, 他心头暗笑,知道孙传庭必有奇计,不然他是不会这么被动挨打而不后撤的,这条计多半便是要偷袭他的后营, 果然,那员副将看看明军有点支持不住了,又道:“大人,可以点烟了吧,” 孙传庭沉着脸:“再支持一会儿,” 又打了片刻,孙传庭下令身边的亲兵卫队,全部冲上去加入战团,务必要再顶一会儿, 听了他的命令,所有人都知道,孙传庭是拼命了,宁可自己不要卫队,也要在战场上消耗秦军的力气, 一百多名亲兵卫队冲了上去,这些人是生力军,冲得又猛,竟然将秦军杀得后退了几步,王翦一见,也命令自己身边的卫队加入战场,双方卫队对卫队,又杀了起來, 此时孙传庭看看日头,已经接近正午了,从双方对阵开始到现在,已经杀了一个半时辰了, 秦军也开始露出疲态了,毕竟大家都是人,连着杀一个多时辰,手脚已经变得酸软,力气也大不如从前,都是硬挺着在厮杀, 孙传庭传令身边的鼓手们:“举火,点狼烟,” 正文 第196章,决战关中2 随着他一声令下,鼓手们开始将火把扔进早准备好的三口大锅里,锅里事先放上了干粪与湿柴,火把点着了干粪,又被湿柴一捂,立时浓烟滚滚,直上天空, 三道烟柱直冲云宵,十里之外都看得到, 姬梦蝶和李敢也瞧见了,姬梦蝶立刻抄起双刀,对李敢道:“李将军,孙传庭发信号了,” 李敢点头:“众军上马,准备火箭,” 事先埋伏好的秦军开始将弓弩握在手中,点燃了火把,准备放箭, 随着浓烟的升起,后营远处突然传來了一阵雷鸣,如同雷公将鼓扔到了地面上一般,震得大地微微有些颤动, 李敢听得出來,那是无数战马踏过地面的声音, 眨眼之间,一片黑压压的官军骑兵就出现在小路上,马蹄如飞,杀气腾腾地冲向秦营, 李敢凝目瞧去,只见这一队官军与他见过的所有明军不同,不光是气势军容不同,装备也不一样, 一般的官军骑兵,都是手握马刀,身穿皮甲,个别军官才穿着铁甲或锁子甲,而眼前这队人马,全部头戴铁盔,身披铁甲,最不一样的是他们手中的武器,不是马刀,不是长枪,而是一根三尺來长的铁棒, 李敢以为是狼牙棒,可等官军冲得近了,又发现不是狼牙棒,因为棒上沒有多少铁齿倒刺等物,差不多就是一根光溜溜的铁棒, 这队人马便是那一千关宁铁骑,为首的是祖宽手下的一员副将,名叫刘一虎,他是辽东人,关宁铁骑一组建,他就投入其间,杀敌勇猛,悍不畏死,因此一直升到副将, 关宁铁骑在官军当中,一直是待遇最好的,道理自不必说,孙承宗与袁崇焕组建这支部队时,就是要将之打造成一支铁血军团,因此无论从装备,马匹,人员素质,待遇各方面,都是优先考虑,当时孙承宗与袁崇焕二人,都算得皇帝眼中的红人,军饷不用担心,而且他们开疆拓土,发展农业商业,手里本就有银子,这样一來,关宁铁骑就成了不差钱的部队,所以装备得起铁甲, 此时刘一虎带着这一千人马,风驰电掣一般,冲到秦军后营, 刘一虎侧耳细听,营中有鼓声传來,不用问,里面有人,但是营门口却沒有士兵把守,他笑了,看來秦军的全部人马,都调到前面去决战了,就算营中留着人,也是注意前阵,而顾及不到后营, 不用客气了,冲进去烧杀吧, 后营虽然沒有人,但是辕门紧闭,刘一虎一摆手,身后跑上來七八名骑兵,一人手中一条飞爪,他们跑到辕门前,将飞爪钩住辕门,向后打马飞奔, 飞爪上都带着一丈长的铁链子,这些人将铁链子系在马的肚带上,战马飞奔而出,只听轰的一声,整个辕门已经被抓了下來, 大门洞开,无遮无挡, 刘一虎挥动马刀,指挥着人马杀了进去, 这些关宁铁骑将三眼神铳端在手里,准备见人就放,但是冲进去之后,却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那些大帐立在营中, 刘一虎有些纳闷,怎么听到鼓响,却不见人,于是他带着人马冲向鼓响之处,等到了近前赫然发现,那里也沒有人,只是几只羊被吊在那里,用蹄子打鼓, 不好,中计了, 刘一虎大吃一惊,他再向四下里一瞧,到处都是干柴枯草,营帐却不多,也不见什么辎重粮草, 这是一座空营, 刘一虎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一瞧之下,立时明白了个**,他大叫一声:“不好,快撤出营去,” 话音未落,只听天空中传來一阵蝗虫振翅般的声响,抬头一瞧,无数枝羽箭从空而下,箭头上燃着火苗,落在了柴草和营帐之上, 那些柴草营帐立时便烧了起來, 秦军布置这些东西时,已经洒上了火油,那是沾火就燃, 顿时之间,整个秦营便成了一片火海,到处是火,关宁铁骑被困在其中,有的士兵中箭落马,连尸体都烧了起來,有的马匹也被射中,身上带着火箭,长嘶狂奔,被火烧得晕头转向,团团乱转, 后营中本來也有道路,却早被一车车柴草堵塞了,只有进來的一条路可通,刘一虎急得双眼冒火,大声呼喝,要众人夺路退出营去,但此时连烟带火,整个后营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能乱冲乱撞, 刘一虎夺过一条三眼铳,嗵嗵嗵放了三枪,这才将众兵的声音压下了一点,然后他大叫道:“都不许乱,后军下马,步行挑开柴草,为大军开路,我们原路退出去,” 此时他已经不敢向前冲了,唯恐秦军在前面还有埋伏, 听了刘一虎的号令,后面的士兵跳下马來,挥动铁棒,一点点将燃烧的柴草挑开,费了好大力气,个个火燎烟熏,变成个卖炭的一般,这才清出一条路來,通向辕门, 一见道路开出來,刘一虎立时松了口气,他喝令立即上马,冲出营去, 此时这一千关宁铁骑,连烧死带射杀,已经死了近三百人,余下的也有不少带了伤,不是箭伤就是烧伤,狼狈不堪, 还算不错,总算沒有全军覆沒,刘一虎带着这七百來人,一窝蜂地冲出后营, 刚冲出來,还沒等松口气,就听到一片喊杀之声,抬头一瞧,眼前左右两边,各冲出一队骑兵,向他们围攻上來, 刘一虎粗略地算了算,对方足有两千人, 若换了别的官军,中了埋伏,折了三分之一的人马,带伤的还不知有多少,再遇到多于自己几倍的伏兵,不全军溃散才怪,但是关宁铁骑,实在不是一般人, 在他们的头脑里,从來就沒有不战而逃的概念, 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听从指挥,不畏生死, 刘一虎也是员悍将,他一见來了敌人,反倒來了精神,大喝一声:“重新整队,准备进攻,” 方才在营中,他的敌人是火,这个敌人是无法战胜的,只有逃,而眼前的敌人是人,只要是人,他就不怕,后金骑兵号称天下第一,在关宁铁骑的眼里,也是败军之将,更何况这帮散兵游勇似的农民军, 他手下的士兵也和主将情绪一样,而且方才他们闷了一肚子气,此时正好发泄出來,于是人马开始重新集结,整合,排成阵形, 双方离着约莫不到一箭之地了,刘一虎马刀一挥,带领着这七百來人,迎着秦军便冲了上來, 这是双方第一次正面交锋, 以前在西安城下时,李敢与子义曾率领着骑兵杀败了官军,可那时候曹文诏已经带着三千关宁铁骑离开战场,却追杀张献忠了,所以双方沒有真正打过一仗,今天,两支曾经是各自时代里最强的兵种,终于对上了, 枪声大作, 关宁铁骑每人手中一条三眼铳,离着约莫一丈來远的时候,对着面前的秦军就开了枪, 秦军虽然厉害,哪里见过这样的打法,双方离得太近,根本无法闪避, 幸好这里是小路,关宁铁骑无法全部展开,冲在前面的,也就是二十多个人,这二十多枪打过,秦军便有二十多人掉下马來, 他们身后的秦军还來不及吃惊,双方的人马就撞上了, 一时间战场上马仰人翻,甲光映日,震天的呼叫声传遍了原野, 两支人马混杀在一处,由于地形狭窄,许多士兵都是马头挨着马头,挤在一处,不要说纵马回环,往來驰奔,就算兵器长一点都施展不开了, 李敢一瞧这怎么行,立时下令包抄,于是后面的秦军开始绕圈子,准备抄到官军后面, 刘一虎也有同样的困惑,关宁铁骑最厉害的就是三眼铳,可眼下大家挤在一起,只能挥舞马刀,三眼铳足有三尺长,根本无法动转,这样打下去,自己的人马要吃大亏, 于是他喝令一声,分出一部人马,往后面去敌住包抄的秦军, 这样一來,战场中就分成了两拨人马在厮杀,骑兵们终于有了余地,可以纵马驰骋, 李敢早盯紧了刘一虎,看出他是全军主将,决心要先擒杀此人,他派了几个人围在姬梦蝶身边,告诉他们,无论如何,不要让姬小姐冲上去,就算是捆绑,也要将她留在安全之地, 然后他带了一队精骑,悄悄后退几十步,传下令去,让自己的人马分为两侧,让出中间來, 李敢带着这一队精骑,猛然加鞭打马,疯了一样向敌军冲去, 堪堪冲到敌军眼前,当面的关宁铁骑知道他要冲阵,急忙扬起三眼铳,向李敢便打, 李敢在看到这东西之时,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可是交上手之后,发现官军点着铁棒上的火绳之后,便是一声响,棒口冒出一股火烟,然后迎面的人便被打下马去,他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可也加上了小心,冲阵之时,将一面铁盾藏在马背上, 此时他一见迎面的敌军向他举起了铁棒,那棒口上有三个黑洞洞的孔眼,知道不妙,于是立刻将铁盾向身前一挡, 正文 第197章,决战关中3 砰的一声响,李敢就觉得手中的铁盾像被巨锤砸上一般,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他手臂酸麻,铁盾险些脱手, 他将铁盾向上一翻,凝神看去,只见盾面上已经被打出一个小小的坑洞,一颗铁弹丸正嵌在上面, 李敢心头暗自吃惊,心道好险,如果这颗铁弹丸不是打在盾上,而是打在自己身上头上,岂有命在, 想归想,可丝毫沒阻止他的战马飞奔, 他身后的秦军被射倒七八个,余下的人则随着他一起,如同一标锐利的梭标一般,直直插进官军队中, 关宁铁骑挡不住这般猛冲,被撞翻了好几匹马,秦军的战马就踏着他们的人和马匹,冲进垓心, 关宁铁骑本來有七百人,分成两拨之后,每边也就是三百來人,还有几十名亲兵护着刘一虎, 此时李敢这一队人马,直奔刘一虎冲來,刘一虎正在指挥两边的战斗,沒想到敌军会有一伙人直冲着他杀到,一时有些慌乱,幸好他的亲兵卫队眼疾手快,立刻将他护在身后,与李敢的人厮杀起來, 李敢手握长剑,唰唰几剑,刺倒了两个敌人,孤身冲到了刘一虎面前,刘一虎的马刀短一些,打起來吃亏,于是他丢了马刀,从身边的亲兵手里接过一条打光了弹丸的三眼铳,当成棒使,抡起來呼呼带风,与李敢杀在一起, 双方都是勇将,打得难解难分, 相比之下,李敢的长剑就敌不过人家的铁棒了,因为剑比棒要轻得多,马上作战,因为有马匹限制,轻巧灵活是沒有什么用的,要的就是硬碰硬,力气对力气,李敢打了几招,觉得不妙,自己的剑碰到人家的棒时,几乎都拿捏不住,索性他也丢了长剑,伸开双手,抓住了棒身, 二人一个抓棒头,一个抓棒身,就在马上较起劲來,两匹马八个蹄子嗒嗒嗒的乱蹬乱踏,围着原地打开了圈子,鬃尾乱乍,嘶吼不已, 说到力气,李敢到底比不上刘一虎,二人相持了片刻,刘一虎猛地一声狂吼,铁棒力压,李敢一下子沒能抓紧,被人家将铁棒夺回去,顺便在马头上扫了一下, 那马惊嘶一声,前蹄一扬,人立而起,李敢一个措手不及,被掀下马來, 刘一虎乐了,他也看出來,这人是敌军主将,只要将他打死,贼兵必乱,于是他攒足了力气,看准李敢的脑袋,一个泰山压顶,铁棒挂着疾风,猛砸下來, 李敢一个就地滚,闪过铁棒,一把抄起自己的剑,顺手一剑,正削在刘一虎的马腿上,将一条马腿斩了下來, 那马惨嘶一声倒下,刘一虎也摔在地上, 李敢正要追刺,刘一虎的亲兵冲上來,刀枪乱举,李敢率领的那一队精骑也围上來,双方打在一起, 刘一虎爬起身來,抄起一口大刀,奔着李敢冲过去,当头就是一刀, 现在二人全成了步下将,一刀一剑你來我往,打得十分激烈,李敢的剑法要比对方的刀法精熟,沒几招便大喝一声:“着,”一剑刺中刘一虎的前心, 可是刺是刺上了,沒有伤到人家,因为刘一虎外面穿着锁子甲,内衫轻制板甲,相当于双层甲胄,李敢的剑根本刺不破, 刘一虎连理也沒理,大吼一声,大刀横扫李敢腰间, 李敢一击未能得手,心下一惊,见人家大刀扫來,无法招架,只得弃了长剑,向后退开, 刘一虎逼得李敢丢了兵器,立时來了精神,一个箭步蹿上來,大刀舞成雪片一样,招招进逼, 李敢闪过几招,喝道:“给我矛,” 一名秦军百忙中将自己的长矛递给了李敢,李敢接过,顺手一矛,刺向刘一虎面门, 刘一虎全身披甲,就是脸上沒有防护,见对方枪來得迅急,吓了一跳,急忙用大刀一封, 李敢这一枪乃是虚招,未等他大刀封实,后把一抬,前把一压,那枝矛如同怪蛇出洞,刺向刘一虎前胸, 刘一虎虽然穿了双层甲,却也怕这势大力沉的一矛,急忙将身子一扭,想避过这一招, 但他还是上当了, 李敢这一招叫做迎门三不过,乃是他祖父留下來的,李家世代都是军人,因此用长矛用得精熟,有很多独门招法,外人不知,这三枪便是其中的精要, 此时一见刘一虎上了当,李敢心头暗喜,他将后手一撤,那枪闪电般缩了回來,如同毒蛇缩回了身体,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刺了出去, 这一枪直刺刘一虎的小腹, 刘一虎此时已经扭过了身子,小腹偏了过去,因此这一枪变成了刺他的左腰,他眼角瞟见了这一枪,可再想躲闪,已经來不及了, 枪尖要比剑尖尖锐得多,也锋利得多,更凶猛得多,锁子甲上的圆环挡不住细细的枪尖,而内层的板甲也是有缝隙的, 这一枪刺透了锁子甲,沿着板甲的缝隙刺了进去, 好猛的一枪, 半尺长的枪尖刺进去足有二寸多深,然后才被甲胄卡住,无法再进,但是这么深的伤口,足以让刘一虎印象深刻, 刘一虎大叫一声,扔了大刀,一把抓住枪尖,他也是一员悍将,虽然重伤,却仍有余力,想制住李敢的枪,不让他抽出去再刺, 但是李敢又岂会让他制住自己的枪, 天下但凡用枪的好手,在初学时,首先学的,就是不让敌人夺走自己的枪,因为在所有兵器里,长柄刺杀兵器是有很大破绽的,一旦被对手抓住兵器,威力便小了多一半,他们时刻要夺回自己的枪,因此凡是用枪的高手,也必是夺枪的高手, 李敢沒有抽枪,而是双臂一较力,大喝一声:“起……” 他居然用枪将刘一虎的身子挑了起來,刘一虎人在半空,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枪尖上,双手再也握不住了,惨叫一声,身子下沉,枪尖完全沒入他的腰间, 李敢一甩手,将刘一虎的尸体扔了出去, 一名秦军跳下马來,用刀将刘一虎的人头割下,向空中一举,李敢大声喝道:“你们主将已死,还不投降,” 李敢所经的战阵不少,一般的军队,如果主将死了,剩下的人肯定军无斗心,必定投降或溃散,这在先秦时代十分常见,可以说是一个规律,比如长平之战,赵括死后,四十万赵军全部投降,还有王翦灭楚之战,项燕战死之后,楚军立时溃散, 但是眼前的关宁铁骑却是不同, 他们头脑中根本就沒有逃走的念头,他们只跟随着自己的主将,主将若降,他们便降,主将若战死,他们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口气, 此时刘一虎一死,他手下的关宁铁骑突然红了眼睛,纷纷大叫:“刘大哥已死,我们还活着作甚,大伙儿拼了……” 紧接着便是不要性命地狠斗,甚至有人见到秦军的刀剑刺來,也不闪躲,挥棒就打,拼得一个两败俱伤, 这样一來,反倒将秦军杀得有些慌乱起來, 姬梦蝶在后面瞧得清楚,她明白,此时这伙官军,乃是哀兵,战斗力更加强悍,更何况他们给围得死死的,突围无望,只能死战,于是她立刻下令,让秦军的包围圈让开一个口子,使关宁铁骑能够突出重围去, 兵法上说,围师必厥,就是这个道理, 果然,关宁铁骑在必死的决心下,令秦军有点招架不住,可当秦军的包围圈开了一个口子时,这些官军的心思便不同了,毕竟有机会活着出去还是好的, 于是剩下的四五百关宁铁骑在一个百长的统率下,有约莫三百多人冲出了包围,向來路撤下去, 看着这几百官军冲了出去,姬梦蝶并不理会,她下令围歼还在包围圈中的二百來人, 两千人打二百人,结果不用说了,这二百关宁铁骑很快就全军覆沒, 这一仗胜得非常漂亮,秦军损失不到一百人,却歼灭了六百关宁铁骑,而逃走的三百多人,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姬梦蝶沒有休整队伍,立时下令,开到前阵去,一举击溃孙传庭, 这二千秦军对姬梦蝶言听计从,包括李敢在内,因为这位小姐可是秦王的救命恩人,两次救过秦王性命,又对秦王死心塌地,日后必定成为王妃,能在王妃的率领下打上几仗,这样的机会可比秦王带队都少啊,因此这些人劲头十足,此时一听要冲到阵前,活捉孙传庭,立时举刀高呼,群情激昂, 后营中的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为了减少损失,李敢他们在未放火之前,就已将后营与前营隔了开來,免得火头太大,烧到前营,就算后营当中,也沒有多少营帐,只是地上一些柴草而已,因此火烧了一阵,堪堪熄灭了, 这二千秦军骑兵在姬梦蝶的带领下,向阵前冲去,姬梦蝶想,此时前面已经打得精疲力尽,只要这二千骑兵一冲,孙传庭的官军无论如何招架不住, 等这二千骑兵冲过前营,來到战场上时,姬梦蝶发现果然有一方已经招架不住了,但这一方居然不是孙传庭的官军,而是秦军, 因为他们都太低估孙传庭了, 正文 第198章,决战关中4 就在不久前狼烟升起的时候,远在数里之外的卢象升也看到了,此时他正率领着全军与李自成的人马激战,一见狼烟升起,立时下令祖宽带着二千关宁铁骑,驰援孙传庭, 原來点狼烟的信号,并不只是发给刘一虎的, 孙传庭昨天晚上就已经运筹好了一切,他知道,孙梦蝶很可能已经逃回了秦军之中,那么她必将恨自己入骨,很可能会帮着秦军來对付自己,而孙梦蝶跟随自己打了不少仗,对自己的用兵很清楚,头一天沒有取得全胜,那么再次对阵时,一定会猜到自己玩诡计,从后面偷袭,因此秦军必会在后营埋伏人马,以期歼灭自己的偷袭之军, 猜到这一点并不困难,而孙传庭也沒打算改变这一切,他就是要让秦军猜中,因此他才让刘一虎率军偷袭秦军后营,而暗中他则派人去找卢象升,将自己的计划说给卢象升, 这个计划就是,由自己率军在前阵拖住秦军主力,刘一虎在后偷袭,如果秦军沒有料到这一手,偷袭成功更好,如果偷袭不成,就让刘一虎拖住秦军的埋伏之兵,然后卢象升抽调精兵驰援, 卢象升手下数万人马,抽调出几千人,不在话下,更重要的是,只要秦军被歼,李自成就成了一支孤军,到时候孙传庭率领得胜之兵,与卢象升左右夹击,必可全胜, 听到孙传庭的计划,卢象升十分高兴,他觉得孙传庭这个人,实在可以称得上一位帅才,立时采纳了这个意见,约定点狼烟为号, 这个计划能否成功,在于卢象升调兵时候的隐蔽性,不能让李自成发觉,如果他发觉了,也派兵驰援秦军,那么还会是一场混战,胜负难分, 对于这一点,卢象升早已胸有成竹, 他第二天排兵布阵时,就沒让祖宽的关宁铁骑出阵,而是将他们放在了后军,等到双方打得激烈时,看到了孙传庭那边的狼烟,卢象升吩咐祖宽,立即驰持,祖宽也是一代名将,晓得兵贵神速,瞒天过海的道理,他命令手下骑兵不许骑马,一律拉着马走,这样可以降低身高,不被农民军发现他们的大规模调动,等到走了好一段路,这才飞身上马,冲向孙传庭大营, 两座大营之间只隔着几里路,骑兵只是眨眼功夫,就冲近了, 此时秦军正围着孙传庭的人马攻击,那些榆林兵红着眼睛拼死抵挡,双方伤亡都越來越多,榆林兵已经知道主帅的意图,只要狼烟点起,必有精兵來援,因此心里并不慌乱,只是咬了牙死挺着, 秦军方面也知道这一点,此时后营方面已经起了火,传來了喊杀之声,王翦与李岩对视一眼,都面带笑容,他们清楚,这是李敢与姬梦蝶率军同偷袭之军交上了手, 二人均想,孙传庭一心要两面夹击,但此时看來已经中了秦军的埋伏,这一仗必定胜了, 但是他们刚刚想到这里,耳边就传來沉雷一般的马蹄声,二人齐齐一惊,转头看去,只见远处冲过來一片黑压压的骑兵,看样子足有几千人马,都是官军服色,手中的铁棒在日光下闪着乌光,十分慑人, 只看对方的装备,李岩就吃了一惊,这不是一般的官军,很像是关宁铁骑, 据探子说,官军队中有三千关宁铁骑,都在卢象升军中,怎么來了这里, 李岩立刻明白了,孙传庭的狼烟,不只是发给偷袭之军的,也是发给卢象升的, 王翦也明白过來,但已经有点晚了,关宁铁骑冲了过來,军中旗官高举着祖字大旗,冲在最前面, 果然是祖宽, 王翦立时下令,军中所有骑兵迎上前去,挡住关宁铁骑, 布阵的时候,李敢与姬梦蝶带走了二千骑兵,阵前只剩下一千名骑兵,此时一见王翦发令,立刻由涉怀带领着,向祖宽迎了上去, 无论如何,不能让关宁铁骑冲进阵來,搅乱了秦军的阵势, 秦军骑兵与关宁铁骑一对阵,这一次可不像姬梦蝶偷袭刘一虎了,祖宽身经百战,指挥骑兵已经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而且这里地势开阔,较为平坦,正适合关宁铁骑的冲锋, 双方骑兵眼看要撞上了,关宁铁骑发射了一轮枪弹,将秦军士兵打下去数十人,然后两支骑兵队就混战在一起, 到底关宁铁骑人多,祖宽指挥经验丰富,一见秦军骑兵少,他下令不要与秦军骑兵纠缠,让一千五百人与秦军骑兵混战,分出五百人马,由自己亲自率领,去冲击秦军步兵, 于是关宁铁骑立时变成了一条两头蛇,一头死死咬住秦军骑兵不放,另一头则冲进秦军军阵之中, 秦军立时乱了起來, 再严整的军阵,也经不起铁骑猛冲,更何况此时的秦军正分成一拨拨的,围攻孙传庭的榆林兵,祖宽的人马到处,冲得秦军七零八落,秦军骑兵一见,想要出來阻挡,却被那一千五百名关宁铁骑缠住,分身不得, 战场上一时乱做一团,只看到祖宽带着五百铁骑,纵横驰骋,所向无敌, 王翦与李岩均是头角见汗,他们知道,如果不能阻挡住关宁铁骑的猛冲,胜负之势就要逆转了, 祖宽带着五百铁骑,横冲直撞,霍然一回头,瞧见了秦军阵上的王翦与李岩,立刻令旗一指,这五百铁骑撇下正在厮杀的秦军,向二人猛扑过來, 此时王翦与李岩身边,只有一百余骑,保护着中军,祖宽的五百人马來势凶猛,这一百余骑绝对挡不住的,看來祖宽要直取中军,乱军中取上将首级, 王翦并不慌乱,一生的厮杀经验告诉他,此时如果一慌乱,不光自己的性命难保,整个秦军也必然大败亏输,闹不好要全军覆沒, 他抽出战刀,向空一扬,身边的一百余骑兵同时亮出兵器,王翦对李岩低声说道:“李公子,你快快回到后营,去调來李敢的人马,才能挡住这一股官军,” 李岩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手,还可能成为累赘,于是应了一声,纵马回营, 王翦紧盯着祖宽的人马,看看近了,他大喝一声,纵马挥刀,第一个冲了过去, 李岩骑着马,还沒等回到营门,就看到李敢与姬梦蝶带着骑兵冲了过來,此时李敢与姬梦蝶已经看出來,卢象升派來了援军,秦军已经被冲得有点不支了,李岩一见他们來了,松了口气,跑上來叫道:“來得正好,快些挡住这伙骑兵,要不然秦军可招架不住啦,” 姬梦蝶远远一瞧,那杆孙字大旗还在官军阵上飘扬,不用问,旗下就是孙传庭,她气得小脸煞白,跟谁也沒打招呼,双腿一磕马腹,那马如同一道闪电般,冲进关宁铁骑阵中, 这下子李敢都傻了眼,急忙策马紧追,他可不敢让姬梦蝶有丝毫损伤, 李敢冲了上去,身后的两千骑兵也紧随着他,冲进官军阵中, 这下子祖宽的人马就占不到多少便宜了,秦军骑兵的数量与他差不多,又刚击杀了刘一虎的人马,士气正盛,因此冲进來之后,与关宁铁骑打了个平手, 姬梦蝶一马当先,杀过官军队中,双刀挥舞,如同风中吹落的满树梨花般,耀人眼目,一连砍翻了三名官军,她本來是想着冲孙传庭去,结果战场上人太多,太乱,她冲了沒多远,就陷入官军阵中,几名官军围住了她,刀枪乱举,杀成一团, 正在此时,李敢到了,他虎吼一声,一剑将一名官军穿心而过,然后与姬梦蝶并马而立,叫道:“姬小姐,你赶紧回去,若有损伤,我吃罪不起,” 姬梦蝶哪里肯听,闭着小嘴,紧咬银牙,一个劲地狠斗, 这样一來,战场上又陷入僵持局面,祖宽的人马冲上來,并沒有将秦军击溃,虽然稍稍扭转了些局势,但秦军还是微占上风, 孙传庭也有点发急了,他在阵上看得清楚,祖宽带着人马冲进來之后,初开始时,将秦军杀得慌乱起來,他正高兴,却沒想到由秦军营中又冲出几千骑兵,缠住了关宁铁骑, 照此看來,刘一虎率领的人马,必定已被击败, 便在此时,突然听到远处响起震天般的杀声,一彪军马又杀了过來,原來卢象升派出祖宽去助孙传庭后,一直在等着战报,他与孙传庭约好,只要将秦军击溃,孙传庭便第二次点起狼烟,可等了好一阵子,只听到远处杀声激荡,却始终不见狼烟升起, 卢象升知道,秦军战斗力强悍,看來祖宽的三千骑兵,也未能在短时间内形成巨大冲击力,一举冲垮秦军, 他当机立断,再调出四千人马,以一千骑兵当先,冲击秦军, 如果这四千人马再加入战团,秦军便真的吃不消了, 但是卢象升的人马还未接近秦军,斜刺里杀出几千军马來,当头截住官军,正是李自成的人前來增援, 要知道,李自成也是身经百战的统帅,祖宽的三千关宁铁骑悄悄去冲击秦军,他并沒有看到,只是有些疑惑,照理讲,祖宽的骑兵乃是卢象升的看家宝贝,今日对阵时,却始终不见摆出來,不知是为什么, 正文 第199章,决战关中5 等到孙传庭一点狼烟,李自成也看到了,他心想这必是官军的信号,要不然好端端的,点烟干什么,又杀了一阵子,他心头一动,派出探报前去打探秦军方面的消息,看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果然沒多久,探子來报,祖宽带领着关宁铁骑,正在秦军阵中突冲,眼看着秦军就有点支撑不住了, 李自成这才明白,那三股狼烟就是让卢象升驰援的信号,秦军总共不过一万人,对付孙传庭已经旗鼓相当了,一旦这三千铁骑加入,秦军便危险了, 于是他立刻决定,派出人马前去增援秦军,李自成非常清楚,一旦秦军崩溃,他这支人马就成了孤军,要承受官军的两面夹击,局面会非常被动, 他派出大将刘宗敏前去增援,刘宗敏率领着三千人马,包括五百骑兵,冲向秦军大营方面,还未到战场上,便截住了卢象升派來的官军,于是这几千人又打成了一团, 此时方圆十里内的战场上,呼声震天,血流成河,数万人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杀成一团,刀枪碰撞与战马的嘶鸣声,简直要震破耳鼓, 两军就这样玩命搏杀,死不退让,现在双方的主帅都知道,打到这个份上,只能硬挺下去了,谁要先退,谁就得败,谁能坚持到最后,胜利就属于谁, 可就在这个时候,离着战场约莫四五里路的西边方向上,有几个高坡,坡后站着几个人,正在远远地向这里眺望, 他们一共是四个人,三男一女,都拉着马,隐在树后,仔细瞧着这边的战场, 在他们身后的坡下,埋伏着至少数千人马,这些人一个个瞪大着双眼,手中握着刀枪,随时准备出击, 这支人马埋伏在这里,已经有好几天了,事实上,他们在三天前,就到了此地,只是一直隐伏在林中,既不扎营盘,也不点火把,就如同一条隐藏在草丛里的蛇,谁也不知道他们已经來了, 站在高坡上为首的那人,正是白起,在他身边,是雷生王豹和吴心蓝, 自从西安这边的阵势一排开,秦王就已经派人骑快马赶往眉县,去告知白起,前來参加会战,白起接到秦王的旨意之后,毫不怠慢,立刻开始整军,准备出征, 可是就当白起将人马整顿好,将要出发的时候,探子传來急报,说甘肃总兵孙显祖带着两万余人,前來攻打眉县, 白起当时就是一愣,他马上明白了,这是卢象升与洪承畴的计划,为的就是让孙显祖來牵制自己,不让他加入到西安的战局之中, 这一手挺厉害,而且探子报说,孙显祖乃是一员有勇有谋的大将,他手下有一员副将,名叫猛如虎,乃是塞外人氏,极其悍勇,曾剿灭过很多起义军,此次前來攻打眉县,就是这个猛如虎做为先锋,一路上杀气腾腾,飞扬跋扈,扬言要踏平三县,活捉白起, 此时白起手中,只有八千人马,而且还有很多是新招來的饥民,战斗力不强,真正参加过战斗的不多,也就只有一半,要想以八千新募之卒,敌两万虎狼之师,实在沒什么胜算, 雷生与王豹都很焦急,可是白起脸上倒沒什么表情, 这也难怪,白起打过的大仗,说出來能吓死人,区区几万人的小战役,对他來讲,好像吃酒席一样自如, 白起立刻下令,全军先不开拔,在城外整军扎营,准备迎战官军, 这道令一出,大家都傻了,看來白起是想和官军打一场野战,但是从眼下看,白起的人马既少于官军,战斗力也大大弱于人家,这样在城外硬碰硬,不是找死是什么, 雷生王豹一起來找白起,想要说服他将人马带进城内,凭借城墙固守,这样或许还可以挫一挫官军的锐气,以免自己不被人家吃掉, 二人找到白起,说了半天,白起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军令既下,绝无更改,谁若不从,军法伺候,” 轻描淡写的十六个字,吓得二人再也不敢说什么,大家都知道,白起杀人不眨眼,再纠缠下去,说不定白起一翻脸,真的将自己剁了,岂不冤枉,二人出得城來,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白起这么干是有什么妙计, 白起打发走了他们,又暗传一令,所有三座县城中的人,全部搬出城去,隐蔽在城外,只留一座空城给官军,他特意吩咐传令之人,不要大张旗鼓的宣扬,只是在夜间,偷偷告诉百姓便是, 这些人分头去告知城内百姓,三座县城本來就不大,人口不多,大家一听数万官军气势汹汹地杀來,还说一旦杀进城池之后,鸡犬不留,连树也要过三刀,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不用多说,急忙收拾细软粮食,值钱的东西,立刻出城躲藏,白起大开四门,任百姓出入, 仅仅一夜之间,三座县城便成了空城, 第二天上午时候,猛如虎就杀到了眉县城外, 这位猛如虎将军,人如其名,身高九尺,力大无穷,胳膊上能跑马,拳头上可站人,往人前一站,端的是一座黑铁塔,他使着一柄开山刀,通体铁铸,重三十一斤,每次冲锋陷阵,凶猛无比,猛如此出身塞外,性格刚强残忍,手下士兵也和他一样,每逢战场,通常不留活口,一律砍头报功,而且他也不怎么注意军纪,士兵jianyin烧杀,祸害百姓,因此他的部队也被老百姓们称做虎狼军, 此时猛如虎率领着他的五千虎狼军,杀气腾腾地接近了眉县城,刚到城外,远远地看到有一彪人马列着队,挡住去路,再走近些,发现这些人全部是农民打扮,沒有号衣,肯定不是官军,必是反贼无疑了, 猛如此凝目望去,只见这支人马约莫不到六七千人,乱哄哄地摆在那里,既沒有阵形,也不成队列,好像农民赶大集似的,这里一群,那里一伙,手中的家伙也各式各样,甚好多人还拿着农具, 队伍前面有一杆大旗,也是破破烂烂,上面写着一个白字,估计就是主将白起了, 猛如虎在马上看罢多时,突然仰天大笑, 身边的副先锋问道:“先锋官,您为何发笑,” 猛如虎一指白起的人马:“兄弟啊,你快看看这支人马吧,实在令人好笑,以我來看,这定是哪里來的一伙饥民,乌合之众,”副先锋道:“将军不可轻敌啊,要知道,这支人马可是取了三座县城呢,”猛如虎冷笑一声:“如此看來,这三座县城的守兵,都是土鸡瓦犬,根本不配穿我大明军衣,” 他向身后扫了一眼,高声说道:“弟兄们,今日该着咱们露脸,眼前这帮反贼,简直就是些泥人木偶,岂能当得住咱们这一冲,听我的命令,先灭此贼,然后进城吃酒,” 后面的官军轰然响应,猛如虎也不犹豫,将开山刀一挥,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冲了过來, 他这五千人马当中,有一千骑兵,这些骑兵紧跟着猛如虎,真如猛虎下山一般,气势汹汹,势不可当, 白起那边一瞧这个气势,立时有些慌乱了,连上前迎战的胆子都沒有了,整支人马掉头就逃,而且逃走的时候不是一路,也不知分成了多少路,简直就是漫山遍野,溃散而走, 猛如虎一见,更是哈哈大笑:“如此熊包,还上什么阵,打什么仗啊,赶紧回家抱孩子去吧,休得來此丢人现眼,” 他一边笑,一边带着人马追歼逃敌,追了一阵子,也只杀死了上百人,其余的人马逃得太快,翻山沟,钻野林,逃得不知去向, 猛如虎觉得差不多了,立时下令,收军不追,先拿下县城,也好报功, 等他带着人马來到城下时,发现四门大开,城内静悄悄的,好像沒有人,猛如虎怕中埋伏,先派了几个人进城去看看,结果不一会儿,这些人回來报说,城中无人,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猛如虎仰天大笑,心中甚是得意:沒想到本先锋一到,竟将合城军民吓得四散溃逃,如此威风,天下能有几人,他立刻下令,全军进城休整, 此时远处的山岗上站着白起,他身边是雷生王豹与吴心蓝,这四个人算是这支人马的正副首领,王豹看着猛如虎进了眉县城,不由得皱眉道:“将军,咱们就这样拱手把县城送给官军了吗,” 白起淡然道:“不给又能怎么样,人家兵强马壮,猛如虎后面还有孙显祖的一万多人马,咱们敌得过吗,” 王豹唉了一声:“这样不打而逃,总觉得有些窝火,” 雷生也道:“是啊,大将军,咱们打不过官军,可也不能看着他们耀武扬威吧,” 吴心蓝笑了笑:“你们就别生气了,还是听大将军的吧,他定有妙计,” 白起看了看吴心蓝,说道:“不错,我就是要让官军夺了县城,” 大家一听,全都愣住了.不知道白起什么意思, 正文 第200章,决战关中6 王豹突然來了机灵,一拍腰下的单刀:“我明白了,大将军这是诱敌深入,我听说书的讲过,诸葛亮火烧新野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一手,先让官军占了县城,然后城里布下干柴,晚上的时候放火箭,将军肯定也要用这一招了,” 白起冷笑:“咱们出城的时候,你看到我布下很多干柴吗,” 王豹语塞:“这个……沒看到,” 白起道:“我自然沒有,因为咱们还要夺回眉县城,房子如果都烧了,再建起來也麻烦,” 雷生道:“大将军,您既不是为了诱敌深入,那是干什么,” 白起这才说明:“咱们这里的战役,无足轻重,胜也好负也好,关系不大,哪怕三县都丢了,也不要紧,重要的是西安那一场大战,你们也知道,卢象升与洪承畴,率领着十万大军,两面夹击,秦王与诸位农民军首领,也齐集西安,这场大战,关系到整个关中的格局,只要这一仗胜了,关中就不再是官军的天下,到那个时候,咱们失了的三县,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恢复了,” 其他人都点头, 白起继续道:“朝庭调甘肃之兵,前來攻打三县,就是不让咱们去西安参加会战,要知道,咱们这数千人马,可是一支奇兵,只要指挥得当,可以决定战局,因此我们绝不可以被官军缠在此地,咱们要尽快赶去西安,” 大家这才明白,雷生满脸红光,十分兴奋:“大将军,那咱们还等什么,这就进发吧,” 白起轻轻摇头:“绝不可以这样走,” 王豹又不明白了:“为什么啊,兵贵神速嘛,” 白起道:“咱们一走,官军必定在后尾随,也加入西安战场,如此,就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因此我们必须要将军官拖在此处,能拖几天,就拖几天,” 雷生道:“大将军,你就下令吧,你说怎么干,咱们就怎么干,” 白起道:“你军中有个千总,叫杨小年的吧,你把他叫來,这个人机灵,我有事派他,” 雷生应了一声,打马去了,不多时,带來一个骑士,便是杨小年,此人二十來岁,作战勇敢,还透着机灵,平时经常弄点鬼点子出來, 白起将他叫到一边,低声吩咐了几句,杨小年连连点头:“大将军放心,我必定把这帮龟孙牢牢钉在这里,” 然后杨小年上马走了, 白起吩咐雷生王豹:“集结精兵,趁夜向西安进发,白天不许行军,全部夜间赶路,一路上不许声张,不许擂鼓鸣号,不许点火把,不许打出旗号,有违令者,军法从事,” 于是这天夜里,白起带领着四千精兵,悄悄赶往西安,这四千人是他初占三县时招募的,训练刻苦,也打过几仗,算是老战士了, 一路上,白起只是夜间赶路,白天就在山野中休息,但凡有行人樵子发现了他们,一律捉将起來带走,不使消息外泄, 而留下的杨小年则招集剩下的四千來人,围着三县打转转,猛如虎占了眉县之后,只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留下一千人守城,另三千人跟着他,直扑武功与扶风, 这两座县城也和眉县一样,已是空城一座,猛如虎大喜,率兵进城之后,马上写信给孙显祖,说自己克复二县,与贼大战良久,贼兵招架不住,四溃而逃等等, 信发出去之后,猛如虎在县衙中大摆酒席,招待他的将军士兵, 猛如虎知道,自己收复三县的消息只要一传到朝庭,立刻就会升官晋爵,白起在三县闹得很凶,朝庭很是头痛,此时自己一到,便三县尽复,可算一战扬名,日后必然得到重用, 于是他开怀畅饮,得意洋洋, 不多时,孙显祖就派人送來回信,说他已经将表章送往京城了,还令猛如虎加紧追剿白起残部,务必生擒贼首,送往京师献俘,另外孙显祖还有一封密信,告诉猛如虎,如果白起率兵向东,赶去西安的话,务必派骑兵将之截住, 看过密信,猛如虎思索片刻,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此时西安城下将有一场大战,白起一旦率军前往,可能会对战局不利,于是他立刻派出斥候快报,前往东方打探, 一连打探了几次,回报的斥候都说,东方并沒有大军开进的迹象,而且问过很多百姓,确实沒见过有人马经过, 这下子猛如虎放心了,看來白起的人马确实已经溃散, 正当他得意洋洋的在武功县内休整时,突然有人來报,白起率兵攻打眉县县城, 猛如虎哈哈大笑:“正愁找不到你,你却送上门來了,”他立刻下令,全军集结,开往眉县,猛如虎知道,这是白起的诡计,诱他分兵守城,然后一部一部地吃掉自己,但是白起不知道的是,在他攻进县城之前,自己的骑兵就会开到,将白起这股人马聚歼在城外, 于是猛如虎带领着三千人马,风驰电掣一般來到眉县城外,远远一瞧,果然正有贼兵攻打县城,攻得还挺猛,军前一杆大旗,上书一个醒目的“白”字, 來得正是时候,猛如虎率军发起了猛攻,而白起一见他來了,立刻引兵逃散,跑得比兔子还快,等猛如虎追到城下时,城下只剩下几十名垂死的重伤号,连轻伤的都逃走了, 猛如虎纵兵急追,又将白起赶进了山林之中, 他不知道,其实白起不在这里,带队的是杨小年,他绝不与猛如虎正面交锋,尽量减小损失,只要看到猛如虎,掉头就跑, 就这样,杨小年在三县之间如鱼得水,四处游荡,神出鬼沒,弄得猛如虎暴跳如雷,就是找不到人决战, 一直等到孙显祖來到三县之后,县城中兵力加强,杨小年这才消停了些, 此时已经过去了四天, 在这四天里,白起夜间率军疾走,已经到达了西安境内, 换做别人,來到西安之后,一定急着与秦王见面,商议对策,可是白起谁也不见,还像一条潜伏在草丛里的毒蛇一样,静悄悄地接近猎物, 他已经打探得知,双方分成南北两线,已经开始了决战,北边是洪承畴对上高迎祥与张献忠罗汝才,南面则是李自成会合秦军对抗卢象升, 白起自然要帮助秦军这一边, 于是他率兵來到了蓝田,在离着双方大营不太远的地方,悄悄驻扎下來, 看到了官军大营,雷生王豹二人都要出战,提出要夜间偷袭敌营,白起坚决地不同意, 他想得很清楚,自己只有四千人马,不能于官军正面交锋,必须要等到两军决战之时,都打得精疲力尽之后,自己的人马才能上阵,在此之前,绝不可以暴露行踪, 白起打仗历來如此,真个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他将人马埋伏在十里之外,吩咐不许生火做饭,只吃干粮,士兵们不许大声说话,连马匹都戴上嚼子,为的是不让它们成天嘶叫, 其实离着十里远,马的叫声是传不到官军耳朵里的,白起如此吩咐,也是确保万无一失, 自从昨天开始,义军与官军开始决战,白起带着雷生等三人就在土坡后面瞧着,一直瞧了一天,雷生与王豹几次要率兵出击,都被白起拦住了,理由是,双方第一天,只是试探性作战,沒有决战的意思,不宜出击, 于是,终于等到了第二天, 从一开始打,白起就预感到今天不同寻常,对于战场上的气氛,白起有着惊人的预判力,他甚至可以从士兵的呼吸,战马的嘶鸣,阵形的排列,主将的动作上判断出,这场战斗是何等规模, 今天这一战,绝非寻常, 白起立刻命令雷生,让全军整装,埋伏到土坡下面,这里离着战场约莫五里远,等到了时机,再向前运动, 白起等四人在远处瞧着,孙传庭点狼烟,卢象升派祖宽驰援,李自成派刘宗敏來救秦军,他们都看在眼里, 白起明白,双方对阵的焦点,就是秦军,李自成与卢象升那边,势均力敌,唯一的不均衡点,就是孙传庭与秦军这边,只要这个均衡点一打破,战役的走向就会被决定, 说白了,就是如果孙传庭胜,则官军胜,如果秦军胜,则义军胜, 是时候了,三天的等待,就是这一刻, 白起看到,双方的军兵都有点精疲力尽,呼喝之声已经嘶哑,很多人大口喘着粗气,手中的刀枪也开始颤抖,他们太累了,如果不是有一股求生之意撑着,他们早就躺倒在地上,放弃搏杀了, 雷生与王豹双眼圆睁,胸口剧烈起伏,他们打过仗,可从來沒见过这么大的战役,也沒见过如此凶猛的搏杀,双方的士兵都如同疯虎一般厮咬在一起,刀砍到身上,眼睛也不眨一下,好像根本沒有感觉,直到一方倒下, 白起看向另一边,离着孙传庭与秦军这边四五里的地方,另一场厮杀也在进行,那是李自成与卢象升,数万人马轮番上阵,也是杀成一团,已经无力分兵,无法顾及另一边了, 是时候出击了, 正文 第201章,决战关中7 白起缓缓抽出腰间的长剑,看了一眼雷生王豹,这二人立刻飞身上马,跑下土坡來到四千精兵面前,喝道:“准备出击,” 这四千人早已将兵器握在手里,前面是两千骑兵,这是白起手下全部的骑兵人马,他都带來了, 孤注一掷吧, 整个关中的成败,就系在他这四千人马身上, 白起长剑一挥,在阳光下发出一道寒光,掠过了这四千人的眼帘, 雷生王豹开始催动战马,缓缓向战场前进, 白起当然教过他们,如何使用战马,这二千骑兵开始并不催马,只是小跑着,离着战场越來越近时,战马的速度越來越快,而离着战场只有一箭之地时,战马终于冲到了最高速度, 两千多匹战马,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冲官军阵营,在骑兵后面,是两千步兵,这些人排成军阵,前后左右四面都是长矛手,如同一只滚成一团的刺猬,通体是刺,压向战场上的官军, 上千支长矛,闪着慑人的寒光,如同无数狼牙,准备嘶咬一切对手, 孙传庭立刻发现了白起的骑兵,这二千骑兵是从斜刺里冲过來的,雷生已经看准了他的大旗,率兵向他猛扑,孙传庭此时身边只有一些鼓号手,无法迎敌,再想调祖宽來救,可是祖宽此时已经和秦军混战在一起,分不出兵來,孙传庭沒办法,只得纵马飞奔,带着仅有的十几名亲兵,也冲进了战团之中, 加入战团,总比被这二千人马围起來好, 此时白起的骑兵已经冲到了战阵之内,他们是生力军,气力充足,马力强劲,冲起來极其凶猛,一下子就将官军冲得七零八落, 祖宽一见不好,这支人马來得太快,太猛,自己的关宁铁骑已经混战了多时,人和马都有点乏力了,顶不住这股骑兵的话,整个战局就会崩溃, 他立刻指挥手下的骑兵,开始集结,全力阻住这股人马, 关宁铁骑到底是天下第一精锐,虽然打了多时,但是战斗力还是很强,祖宽发下令去之后,号手吹响集结之音,不一会儿,就集结了一千多骑,冲上來与白起的骑兵展开混战, 祖宽果然顶住了白起骑兵的冲击, 但是步兵方面就不行了, 白起的二千精卒排成战阵,压进了战场之中,一时间,这支二千人的战阵,就像一部巨大的战车辗进了人丛,当者立毙,那些官军正在组成圆阵,拼命抵挡秦军的进攻之时,沒有防备这支人马,军阵前排的人齐声高呼着,让秦军自己人闪开,等秦军一避开之后,无数把长矛挺立着,捅进了官军的圆阵之内, 那些官军已经精疲力竭,再遇上这么强劲的军阵,自然无法抵挡,一个个圆阵被破开,无数官军倒在长矛的攒刺之下,身上至少三四个血洞, 一时间官军大骇,再也组不成阵势,纷纷后退逃走, 孙传庭大声呼喝,手刃了数个逃走的军兵,也止不住败势了, 秦军此时一见來了生力军,个个精神百倍,身体里不知从哪里又得來了力气,奋勇追杀,将官军杀得节节败退,孙传庭沒办法,只好率领着残兵败将,退向卢象升的大营, 步兵一退,祖宽的关宁铁骑就有被人家包围的危险,祖宽只得号令人马,也随着孙传庭,退向卢象升大营, 此时卢象升这一边也不太好过,李自成的人马十分骁勇,自己这边少了祖宽的关宁铁骑,要想短时间内击溃农民军,是不可能的,李自成打过不少大仗,指挥得当,他手下除了刘宗敏之外,还有刘芳亮,田见秀,袁宗弟,李过等一干悍将,冲杀勇猛,因此双方打得非常胶着, 就在这时,孙传庭的人马退了过來, 卢象升远远地瞧见了,立时便是一惊,他知道,这种败兵已经沒有斗志,退进自己的队伍中时,很可能将自己的人马冲散,然后敌军再冲杀过來,那么不光孙传庭,连自己也会大败一场, 他急忙下令中军官前去传令,要孙传庭不许再向这里败退,立刻组织人马,就地抵抗,等他抽调人马前去助阵, 无论怎么说,这道命令是正确的, 孙传庭也很明白,如此溃退是大败之兆,可沒有办法,他一个人已经无法阻挡这股溃退的洪流了, 卢象升的中军官带着几名骑兵前去传令,可是根本沒有人听他的,他站在人群当中,大声喝令,但退下來的官军如若不闻,跑得更快了,中军官就像立在洪水中的一棵小树,根本经不住冲击,败兵硬是将他的马裹了下來,随着一起败退, 孙传庭也其中,面对这种情况,他已经无能为力, 卢象升也很疑惑,孙传庭面对人马相当的秦军,又有祖宽相助,怎么会败得这么惨,按理讲,祖宽一去,官军应该取胜才是,怎么这么快就一败涂地, 他与孙传庭一样,都沒有料到白起会突然出现, 事实上,几天以前,卢象升就收到了來自孙显祖的飞报,说他带领猛如虎等将,已将收复武功等三县,斩获无数,白起等贼首鼠窜狼亡,逃入山野,官军正在加紧搜捕,得到这一报,卢象升才放了心,不必担心秦军仍有外援, 因此这一仗,官军中谁也沒想到,白起会突然杀來,扭转了整个战局, 说时迟那时快,孙传庭的败兵已经涌进卢象升的阵中,立时乱成一团,由于乱兵沒有指挥,也不听指挥,只想着逃命,很快就将卢象升的队伍也冲散了, 更要命的,是败兵所带來的恐慌,弄得卢象升的人马也开始恐慌起來,不知外面來了多少农民军,于是大家紧随着败兵,一股脑地向下败退, 卢象升再也制止不住了,他高声大骂,却也沒办法,左右亲兵一看不妙,再留在这里,弄不好会成为人家的俘虏,于是也拥着他退了下去, 方才还势均力敌的厮杀,立刻成了一场追歼战, 官军漫山遍野地败退,后面是疯狂的起义军尾随追杀,这些农民军和秦军一样,已经被动挨打很久了,如今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岂能放过,于是他们紧追不舍,杀死每一个被追上的官军, 卢象升已经回不去大营了,再说回去也沒有用,一座大营无法让他的败军恢复斗志,更无法挡住疯狂的起义军,于是他率领着祖宽与范雎等人,由关宁铁骑护着,弃营而逃, 农民军的骑兵少,追不上数千关宁铁骑,因此只好眼睁睁地瞧着卢象升逃走, 剩下的官军可就沒这么好运气了,他们本來已经打得精疲力尽,逃跑时就跑不快了,越來越多的人被追上杀死, 姬梦蝶则是盯紧了孙传庭,她带着一小队骑兵,飞马紧追, 孙传庭身边沒有了卫兵,耿冲原來一直保着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冲散了,此时他身边只剩下了两名骑兵,也都带了轻伤, 孙传庭回头一瞧,身后不远处一员小将带着二十余骑,紧紧追來,而这员小将,身影看起來,极是眼熟,再追近一些时,终于看清楚,居然是自己下令要处斩的女儿,孙梦蝶,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孙传庭明白,孙梦蝶已经铁了心,要杀自己,他只得拼命加鞭,想要逃过这一劫, 姬梦蝶手中只有两口单刀,沒带弓箭,她看了看后面的秦军,正巧有一人带着弓箭,她要过來,张弓搭箭,对着孙传庭身边的两名骑兵便射,一箭一个,将二人翻跟头射下马去, 眼看就要追上孙传庭了,突然斜刺里冲过來十几个官军骑兵,为首的正是耿冲,他大叫着截住姬梦蝶,好让孙传庭快走, 姬梦蝶岂肯被他缠住,她吩咐那一小队秦军迎战耿冲,然后自己独自一人冲了过去,紧追孙传庭, 耿冲想派人去保护孙传庭,但已经脱不开身了,秦军比他的人多,将他们死死缠住, 姬梦蝶快马加鞭,越追越近了,她搭上一枝狼牙箭,将弓拉满,对准了孙传庭的后心,想要放箭,但却犹豫了,最后她的手向下一沉,一箭飞出,正中马臀, 那马嘶叫一声,人立而起,孙传庭猝不及防,被掀下马來, 等他站起來时,发现姬梦蝶已经站在眼前,手中双刀如雪,一双杏眼圆睁,满脸怒气, 孙传庭倒很沉得住气,他整了整衣冠,将手一背,抬头望着姬梦蝶,淡然一笑:“你要杀我,动手好了,” 姬梦蝶全身颤抖,看得出來,她用最大的力气控制着情感的起伏,唰的一声,她左手的单刀压在孙传庭脖子上, 孙传庭眼睛一闭,静等着受刀, 等了片刻,不见姬梦蝶动手,他张开眼睛,发现姬梦蝶已经满面泪痕,孙传庭心头一痛,突然怒吼道:“为何不动手,你对敌人手下留情么,” 姬梦蝶这才开口:“你生我养我一场,我若杀你,如同禽兽一般,今日且留你一命……” 说着她将头一甩,握住一绺头发,用刀割下,向孙传庭身上一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今日割发断恩,从此之后,我与你再无关系,日后相见,便是敌国了,” 说完了,她掉转马头,纵马而去, 正文 第202章,决战关中8 孙传庭痴痴地将那绺头发收了起來,塞进怀里,不知不觉间,两行泪珠滚落脸庞, 此时耿冲等几个人甩开了秦军,终于赶來,一见孙传庭立在当地,马中了一箭,却不见孙梦蝶身影,不由纳闷,但好在孙传庭无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给他换过马匹,然后保着他,追赶卢象升的大队去了, 这一场大战,直杀到天色将晚,这才最终结束, 整个战场绵延十几里,尸横遍野,血染大地,到处是死马破旗,断刀折枪,重伤者垂死的呼叫之声,凄惨相闻, 秦军在王翦白起李岩的率领下,追出二十多里路,眼看着士兵们实在太累了,跑不动了,这才下令收兵,而卢象与孙传庭却收不住脚,一直跑出了五十里之外,这才勉强站住脚跟, 二人一商议,此时大败之下,士兵丧胆,一旦明天秦军继续杀來,势必崩溃,不如趁着秦军休息之机,远远遁去,脱离战场,日后再整顿军马,卷土重來, 于是卢象升下令,所有人马继续南撤,一直退到了青铜关,方才开始整顿人马,收集散兵,以图再次进取西安, 等站定脚跟之后,卢象升找來孙传庭,详细问他战场上的经过,孙传庭将白起突然杀來的事情说了,卢象升立时大怒,因为据孙显祖的塘报上说,白起已经被猛如虎赶进深山,人马所剩无几,却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按孙传庭所说,白起的人马至少不下四千人,而且骑兵众多, 卢象升立时写信,责问孙显祖,同时将自己的败报上呈朝庭,说明这次的败因,主要是孙显祖牵制不利,让白起钻了空子, 朝庭立时派人去查,结果卢象升说得不错,猛如虎等人只是占了三座空县城,白起的人马损失很小,主力几乎沒有露面, 崇祯当时大怒,下令革去孙显祖的总兵之职,发配边疆,猛如虎虽也有罪,但不是主要责任,让他降职留守,戴罪立功, 至于卢象升这边,崇祯倒沒怎么降罪,因为他手下的祖宽深为崇祯看重,而祖宽的上书也说明了原因,主要还是白起來得太突然,不然官军早取了大胜,崇祯下旨,责令卢象升半年之内,消灭贼首,对于这些人的职位,倒沒变动, 圣旨下到青铜关之后,卢象升感激涕零,立刻上书,表明忠心,誓要与反贼再行决战, 其实崇祯不是大度,主要因为朝中良将不多,卢象升孙传庭这样的人,不可多得,你将他们革职查办了,谁带兵去剿贼, 崇祯虽然有点刚愎自用,可不是傻瓜,他除去魏忠贤,用的是慢火,杀袁崇焕,用的是急火,而对于这班将帅,他用的是不温不火, 不提卢象升这边整顿人马,再图振奋,再说说洪承畴,他一直与高迎祥等人对峙着,也打过几仗,不分胜败,农民军的人马多于他的人马,而且注重防守,扎下大营之后,还挖了濠沟,设了壁垒,让他手下的左良玉曹文诏虽然有精锐骑兵,却使不上劲, 高迎祥等人的意图也很明白,自己这边顶住就行,只要卢象升被击败,洪承畴就必败无疑了, 洪承畴也是这样想的,他感觉战场上的重点,不在自己这里,而是另一边,所以当卢象升的败报一传到他耳朵里,洪承畴立时感觉不妙, 卢象升败走,与农民军对阵的,只剩下自己,那么秦军与李自成一定会回过头來,与高迎祥夹击自己,他的人马打过几仗,士气已衰,而秦军与李自成则刚刚大胜,士气正旺,双方一比,自己已经落了下风,再被人家前后夹击,必然失利, 于是洪承畴使了一个瞒天过海之计,当天夜里,他派出轻骑绕到农民军大营的侧翼,进行佯攻,这些人多带火箭号鼓,离营不远就开始击鼓吹号,向营中放箭,等到农民军出营迎战时,又退得远远的,不和农民军接战, 高迎祥等人知道洪承畴诡计多端,也沒敢远追,将敌人赶出一段路之后,就下令收兵,等他们刚回到大营,敌人又出现了,照样是敲鼓吹号放火箭,这一夜弄得农民军好生烦躁, 就在这个时候,洪承畴带领全部人马,拔营起寨,悄悄后撤,他吩咐人衔枚,马勒口,不许发出声响,全军快速地撤了下去, 等到农民军明白过來之后,他已经撤出了五十多里,高迎祥等人追赶不及,只得罢手, 洪承畴一路向北退去,直退到子午岭,这才扎下营盘,然后他上表朝庭,将自己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对于洪承畴的败走,朝庭倒沒说什么,毕竟大家都明白,卢象升一败,洪承畴孤掌难鸣,能保住人马沒被歼灭,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两路官军败走数百里,标志着这一场关中逐鹿之战终于落下大幕, 这是一场以义军的全胜而告终的战役,它直接改变了明末的天下格局,以前的起义军对抗官军,都是在流动中作战,能打就打,觉得打不过就跑,很多时候还要赠送官军一些钱财布帛,才可以逃掉,而这次不同,双方硬碰硬,实打实的在西安境内一场血战,官军方面來的全是主力,包括五千多关宁铁骑,加上左良玉洪承畴的人马,可说是集中了明军最强人马,却仍旧败了, 官军虽然败了,实力却并沒有受到太大损失,因为祖宽与曹文诏的关宁铁骑沒伤亡多少,卢象升的人马伤了不少,但也只是伤了些元气,孙传庭损失最大,但他的人马本來就少,洪承畴那边的损失,更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官军真正失去的,是势,短时间内沒有了再次攻击的可能,士兵们经此一仗,也对秦军心生畏惧,这恐怕是义军方面最大的收获了, 而义军方面虽然胜了,损失也不小, 李自成的人马伤亡了五分之一,约有几千人,秦军一共來了七千人马,加上白起的四千,总数逾一万,可也伤亡了二三千,唯一安慰的是,秦军中的秦人伤亡较小,死的大部分是新招上來的兵, 打败了官军之后,王翦立刻派人送信给秦王,信上将此战之胜,都归于白起身上,事实上也是如此,如果白起不來,单凭秦军与李自成,绝对打败卢象升的优势官军, 白起用的以逸待劳,出其不意之计,取得了最大成功, 秦王得到信后,大喜过望,立刻下令奖赏全军将士,同时也给李自成部送去了钱粮等物,这次要沒有人家,通力合作,又岂能战败官军, 然后秦王复信,要秦军收兵回來,好好休整,同时下令全城大庆, 西安城中立时热闹起來,家家悬灯结彩,街道上也是如此,秦军收兵回城的时候,老百姓们纷纷挤上街头來看,大家都想目睹一下这位白起将军的真容, 事实上,此时的西安百姓,已经完全相信了秦始皇复活的事,被明朝政府与官吏压榨得快要活不下去的人们,此时心中又升起了一个希望,他们盼望着上天降下一位真龙天子,重整天下, 而又有谁,比秦始皇复活更加令人惊喜的呢, 因此大家这段时间看到了秦王,看到了张仪,王翦,范雎,这些人是历史上的名人,更像是传说中的人物,此时他们则活生生地站在面前,这份心情,可不是谁都有幸体会到的, 而白起,则是这些人中较为特殊的一个,因为他杀人太多了,关中百姓至今还知道他的外号:人屠, 因此白起进城的时候,大家沒有了欢呼,沒有了喧哗,出奇地寂静,因为所有人都看到,这位白起将军,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凶神恶煞, 他看起來也仅仅是一个普通人的样子, 唯独有一点不同,就是白起身上那股震慑人心的气势, 白起等人进城之后,秦王亲自站在街口迎接,自从上一次被官军偷袭大败之后,这是二人第一次见面,虽然只是六个月的时间,却像隔了十年一样, 白起见了秦王,急忙下马拜伏于地,秦王扶起,白起十分感动,因为他已经听说了,秦王根本不信范雎的鬼话,在他的心中,一直认为白起是忠诚的, 在帝王心中,能肯定一员大将的忠诚,是最难得的, 一场大的战役,往往能造成一个新的格局, 自义军取得大胜之后,在以西安为中心的方圆四五百里之内,再沒有官军的一兵一卒,完全成了起义军的天下,大战之后,白起再次率兵回击,击败了猛如虎部,重新收复了三县,至此,秦军终于有了自己的地盘,这是一个西到眉县,东至华县,南达商洛,北临白水的广大地区,对于秦人來讲,他们已经恢复了小半个故国,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天下的格局仍旧混沌未明,官军势力还是太大,农民军虽然取了一胜,可并未改变敌强我弱的局面,之后的战斗将后更加惨烈, 天下之争,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203章,决裂1 大将生來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 风吹鼍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天上麒麟原有种,穴中蝼蚁岂能逃, 太平待诏归來日,朕与将军解战袍, 且说西安境内一场大战之后,官军败退,秦军与农民军取得大胜,一时间整个西安城内外,都是一片欢呼之声, 秦军停止追击之后,白起带着雷生王豹吴心蓝,与王翦李岩等人相见,李岩见到白起,心头固然有点愧疚,因为自己怀疑过人家,好在沒有酿成大错, 不久之后,李自成也率领着自己的几位重要大将來到,大家进了秦军大营休息庆功, 此时战场上一片繁忙,诸军都在忙着打扫战场,李自成吩咐,将自己所部收上來的战利品分出一半,送给秦军,他如此做法,也是为了答谢秦军的恩情, 这天夜里,秦军大营中灯火通明,整个营寨热闹非凡,到处是摆开的酒席,诸位军将在大帐中畅饮,士兵们更多的则是围着火堆,席地而坐,火上架着烤羊,身边放着酒坛子,一个个纵声谈笑,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亦快哉, 中军帐里,几位大将聚在一起,谈笑风生,议论着这场來之不易的胜利,大家喝得非常欢畅, 酒过三巡,李岩举起杯子,走到中央,向四下里作了个罗圈揖:“诸位将军,诸位头领,这一仗咱们双方通力合作,才取得大胜,我想日后,只要秦军和义军联起手來,必将打更多的胜仗,打下更多的地盘,为了这个,大家干一杯,” 众人齐声大笑,一同喝了一杯, 李岩挨个人给满酒,然后又说道:“咱们打败了卢象升,眼下北边还有洪承畴的人马,不过在我看來,洪承畴不久便会撤兵,” 李自成接道:“李公子说得对,咱们这边胜了,可以腾出手來了,洪承畴一定害怕被包围,我想要不了几天,他就得撤兵,” 李岩道:“李闯将此言甚是,如果洪承畴一走,西安境内就再无官军,至于日后如何发展,如何联手,我在这里抖胆说一句,请诸位掌盘子进西安城一趟,咱们去见秦王,共同谋划谋划,各位看如何,” 李自成沒有犹豫:“如此极好,我与高闯王,八大王他们,兵力加在一起,足有十万,这么多人马,不可能总呆在西安附近,这样会坐吃山空的,早晚要打出去,至于打向哪里,到时候咱们再好好商量,” 李岩听他这么说,十分高兴, 这场酒直喝到深夜,众人才各自归帐休息, 第二天休整了一天,到了第三天头上,秦军与李自成的人马开始回师西安,前去增援高迎祥, 此时洪承畴已经接到卢象升败阵的消息,他大吃一惊,沒想到卢象升会败,更沒想到会败得这么快,他在这里与高迎祥,张献忠等人对阵,打了几仗,占了些小便宜,却一直沒有决战,因为他并不想抢功劳, 此时的卢象升乃是皇帝眼前的红人,车厢峡之战时,卢象升沒在军前,致使十万农民军逃出生天,卢象升虽然沒受到责罚,但也是脸上无光,因为他毕竟是全军主帅,六省总督,负责全盘围剿战事,因此洪承畴早已想到,卢象升这次是铁了心,要拿头功的,他要进军得快了,卢象升会认为自己与他争功,沒有这个必要, 可眼下卢象升居然大败而逃,只剩下自己一支孤军,要面对农民军四大主力,还有强悍的秦军,就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到,自己是不可能取胜的,因此只有撤兵,趁着李自成和秦军沒从后面将自己包围,赶紧撤走, 于是洪承畴在这天夜里,派出一股人马袭击高迎祥大营,说是袭击,倒不如说是袭扰,只要能吸引住农民军就可以了, 而他则率领全部人马,拔营起寨,向北方撤退, 高迎祥的营寨遭到袭扰之后,立刻反击出來,但是那股官军时而左,时而右,时而前,时而后,也不跑远,就是來來回回折腾你,高迎祥与张献忠怕是洪承畴的诱敌之计,因此沒有追击,只是固守大营,等待天亮, 可等到天亮了之后,农民军才发现,洪承畴的人马已经在一夜之间,消失无踪,高迎祥急忙派出探马打探,可等探马回來一报,说洪承畴已经率领人马,撤出几十里了, 此时已经无法追上官军了,高迎祥等人只好摇头,暗自佩服洪承畴用兵诡诈, 无论如何,这一仗算是胜了,能逼得洪承畴连夜撤兵,也算不容易, 几位农民军掌盘子开始收拾军马,回奔西安城下,等他们來到时,发现李自成的人马已经扎在城外了, 李自成已经将战报送交高迎祥了,高迎祥知道他们大败卢象升,十分高兴,众人齐聚在高迎祥的大营,欢庆胜利, 第二天一大早,李岩带着红娘子前來传达秦王的旨意,请诸位掌盘子明天上午,到秦王府一聚,共商今后的发展大计, 此时的西安总督府,已经改称秦王府了,高迎祥等人欣然答应,这次不用担心秦王会有什么诡计了,大家合力对抗官军,既是联盟,更是兄弟, 且不提义军如何计划,再说说卢象升, 自从接到圣旨之后,卢象升总算放了心,但他从圣旨的字里行间看出來,皇帝如此宽仁,也是沒有办法,毕竟明朝官员里,像他这样的帅才并不多,而且眼下是个更烂的摊子,谁也不愿意接手,只能自己接着扛, 败一次还不太要紧,可如果接下來还打败仗,不要说那些言官们不答应,皇帝不答应,就连自己,也不会答应,真到那个时候,纵然言官们不弹劾他,皇帝不责罚他,卢象升自己也要自杀以谢罪, 因此接下來的仗,他绝不可以再败,不光不能败,还必须要以一场大胜,來为自己重新挣得面子, 于是他在青铜关站住脚跟之后,便大力整顿军务,四下招募新兵,加紧训练, 这天夜里,他将孙传庭,祖宽,范雎等几位重要人物都请到他的府中,商议对策, 卢象升首先要振奋人心,他沉声说道:“圣旨已下,天恩浩荡,让我等戴罪立功,这是圣上的宽德仁厚,我等只有感激涕零,誓死以报,可是眼下,我军新逢大败,士气不振,兵甲辎重,损失无余,今日请诸位前來,就是要商议一下,如何才能反败为胜,剿除乱贼,” 他这话说出來,另三人都不言语了,这要换了曹文诏左良玉贺人龙等人,早就跳起來骂娘,吵着要出击了, 可是孙传庭,范雎,连同祖宽在内,都是沉稳的人,他们不是沒有脾气,只是不轻易发脾气, 祖宽想了想,才说道:“大人,经此一战,我那三千关宁铁骑,损失了六七百,刘一虎战死沙场,令我痛心,眼下反贼坐拥十余万人马,士气正盛,以我來看,短时间内,无法进攻,” 卢象升皱着眉头问另二人:“你们说呢,” 孙传庭与范雎同时回答:“不宜进攻,” 说完了,二人又相视一眼,低头不语, 卢象升叹息一声:“其实我又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反贼此时气焰正盛,绝不可以轻撄其锋,但是圣上的意思,我又不能不考虑,” 孙传庭道:“属下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卢象升道:“孙将军有话直说,怎么说,说什么都行,” 孙传庭这才道:“我看,咱们莫若采用当年曹孟德平袁绍,定四州之计,” 卢象升想了想,突然笑道:“孙将军是说,以退为进,” 范雎问道:“谁是曹孟德,定什么四州,” 卢象升道:“曹孟德乃是先生之后的人,先生不知,也是实情,不过我想问先生,可有什么妙计,” 范雎微微冷笑:“计策么,倒是用一条,只是不知道你们的皇帝怎么想了,” 卢象升轻轻摇手:“且先莫要管圣上怎么想,先生有计,说出來大家听听,再做定夺,” 范雎于是干咳几声,清清嗓子:“秦军与农民军这次能够杀败我们,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白起的突然出现,而更主要的,则是他们双方的通力合作,联手对敌,究其原因,便是官军将他们逼得太狠了,他们不联合,只有死路一条,眼下他们大胜之后,忘乎所以,因此只要我们将人马撤得远远的,或者说造一个官军离开陕西的假消息,那么秦军与农民军沒有了外忧,立刻就不会那么亲密了,” 卢象升与孙传庭对视一眼,心头都是一凛,觉得范雎这人十分厉害,虽然沒读过史书,不知道曹孟德平灭袁绍的事迹,但说出來的计策,却是一般无二, 知道三国演义的人都清楚,袁绍死后,两个儿子不相容,谋士给曹操出主意,让他假意撤军,结果一听曹操撤了,袁氏两个儿子便大打出手,结果被曹操趁机夺了四州,二子也相继败死, 范雎不知道三国演义,也想出了同样的计策,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 正文 第204章,决裂2 祖宽沉吟着:“如果……如果他们不反目呢,万一真的合在一起,可就麻烦了,高迎祥张献忠骁勇无比,李自成既狠且诡,罗汝才狡诈多端,他们手下又有十万人马,加上秦军以西安城做为基地,物资充足,他们会攻城克县,一步步扩大自己的地盘,” 范雎冷笑摇头:“绝不可能,” 卢象升道:“为什么,”范雎道:“因为你们并不了解秦王的性格,我在他身边几年,深知此人,秦王曾经一统天下,这次重临世上,他还是他,沒有换成第二个人,在他看來,天下都是他的,尤其是陕西,也就是秦地,乃是他的故国,你真以为他会与这些农民军共享吗,在他骨子里是瞧不起高迎祥等人的,我敢说,一旦秦军站稳了脚跟,立刻就会将农民军赶出关中,而那些农民军呢,流动成性,要他们长时间停在一个地方,兵源从哪里來,粮食从哪里來,更要紧的是,长驻一地,就无法打家劫舍,他们最喜欢的,可是金银财宝啊,” 孙传庭点头同意:“范先生说得是,流贼四处袭扰,就是为了钱财,再说了,他们十几万人,要是长驻西安,用不了一年,就会将西安城内的粮食吃光,陕西又是连年灾荒,打粮不易,所以我觉得,高迎祥等流贼也不会长驻在此,” 卢象升道:“只要流贼一走,光剩下秦军,人马不多,孤掌难鸣,必然为我所破,可那个秦王一定会想到这一点的,就算他想不到,那个张仪李岩也会想到,因此我认为,流贼就算走,也不会走得太远,他们要随时回援西安,” 范雎笑道:“他们走不走,还在未定之天,照我看,这帮农民军很可能不愿意走,” 卢象升道:“先生可以肯定,” 范雎道:“西安乃是关中根本,这些农民军大都是陕西人,在当地称王称霸肯定要比出去流动好得多,据我所知,高迎祥就曾多次说过,要占据西安,图王关中,前几年他是沒有办法,被官军追着打,只能逃出陕西,现在他回到西安了,又打了大胜仗,而占着西安的秦军人马又远不如他,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 孙传庭道:“你觉得,他们会内讧,自相残杀,” 范雎双手在小腹上一盖,手指一扣一扣地:“一定会,只要他们觉得,已经绝对安全了,” 卢象升眉头紧皱:“这是条好计,但是我若再退,朝庭上须不好说,万一言官们弹劾,我的官丢了不要紧,坏了剿匪大计,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范雎显得胸有成竹:“这个嘛,可以不用急,我可以从秦军内部,得到些消息,” 卢象升一愣:“先生在秦军中,有细作,” 范雎不答,只是微笑道:“大人觉得,我就是日暮途穷,孤身投靠么,” 孙传庭道:“你在秦军中的细作,是谁,” 范雎轻轻摇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况且为了我日后的安危,我也不会轻易讲出來的,” 孙传庭冷笑:“空口无凭,我们岂能相信你,” 卢象升道:“我想范先生必然有可以让我们相信的东西,” 范雎微笑点头:“很快了,我想不出两天,消息就可以送到大人的案头,” 便在这时,外面进來一个中军,说有人求见,乃是和范雎一起投过來的人,名叫甘越,范雎一听甘越來了,笑着站起來:“看來用不了两天了,” 卢象升吩咐中军,让甘越进來,甘越进來之后,向他们施了礼,然后交给范雎一张字纸,范雎接过來看了看,笑着交给了卢象升:“看來事态的发展,果然像我们所说的,” 卢象升展开字纸,看了一遍,又看了看范雎,轻轻将纸交给孙传庭,然后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子,可算有好戏看了,吩咐全军,向东撤进湖广,放出消息去,就说有贼进犯陨县,我们前去解围,” 然后他看着范雎:“我们走得再远些,静观其变,另外送信给洪大人,让他也撤远一些,” 自从李岩与红娘子见过高迎祥等人,说了秦王的好意之后,大家都很兴奋,等送走了二人,几位农民军掌盘子开始坐在一处商议, 高迎祥拨弄着地上的火盆,好让木柴燃得更旺一些:“这次大胜,实在难得,我们对阵的是卢阎王和洪承畴,这是朝庭最能打的战将,将他们打败,大振我义军的声威啊,可是也要看到,卢阎王败得虽惨,可是重要将领一个沒少,洪承畴呢,咱们连人家的毛都沒咬下來,只是吓走了而已,因此日后若再相遇,不能掉以轻心,” 罗汝才接道:“闯王的话不错,只是在我看來,咱们是不是要离开西安,还需要好好商议,” 张献忠一摇头:“不离开,难道永远在这里受人家的救济,日子长了,怎么好张口啊,再说了,陕西这地方连年灾荒,打不着多少粮食,十万人马在这里,能熬过几个月,还得往外打,” 高迎祥点头:“是得往外打,不然咱们就成了人家手下的兵,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日子一长,就算咱们顶得住,手下人呢,只怕要变心,投靠了秦军,” 李自成道:“这话对,西安不是咱的地盘,秦军对我们也不是沒有戒心,人家让咱们在城外扎营,就是防着咱,我听说西安城各门都加强了防卫,可不只是防官军吧,” 高迎祥道:“这也怪不得人家,换了咱也一样,” 张献忠大手一挥:“管他呢,明天见了那个秦王,咱们要点钱粮,离开西安就是了,眼下洪承畴和卢阎王都在陕西,咱们只要出了潼关,什么河南山西湖广,还不是海阔天空,” 李自成轻轻摇头:“这可不见得,咱们一走,秦军孤掌难鸣,八成顶不住洪承畴和卢象升,因此以我看,秦军是不会让咱们离开的,” 罗汝才道:“一旦秦军完了,咱们也就成了孤军,如果官军堵死了潼关,洪承畴和卢阎王在后面夹击,咱们很难打赢,” 张献忠笑道:“既然秦军也不希望咱们走,那咱们就多要点东西,比如打下的地盘归咱们,” 罗汝才不高兴了:“大丈夫纵横天下,到哪里不是吃饭喝酒,要什么地盘啊,只要有人马,什么都有了,你要了地盘能干什么,种地收租子么,那最多就是个地主,” 高迎祥道:“眼下陕西大灾,老百姓逃的逃,死的死,那些地盘要來也沒用,不过八大王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不要地盘,可以要点别的,秦军要是不给,咱们就给他來个吹灯拔蜡,脚底抹油,” 李自成道:“明日见了秦王,他必定要挽留我等,因此咱们可以提出条件,比如攻破州县得來的钱粮,咱们得要七成或八成,这样一來,手中有了人马钱粮,就不怕秦军断咱们的粮,用不着看人家的脸色,再有还可以招兵买马,继续扩大实力,” 罗汝才兴奋起來:“不错,咱们可以在西安周围驻扎,做为老营,依托西安城,不怕腹背受敌,到时候进可以四处攻掠,退可以依城而战,一旦有了时机,还可以夺过西安城,全盘接收秦军的地盘,” 众人对视一眼,都面现微笑,觉得这个主意实在不错, 西安城内也已经热闹了好几天,自从打败官军之后,秦军回到西安,秦王闻听打了大胜仗,十分兴奋,降旨大赏全军,一时间西安城里沸腾了起來,虽然那些百姓们不敢庆祝,怕官军打來之后有通敌之嫌,但秦军士兵们却不同了,秦王赏下银子來,按爵位高低发放,绝不克扣, 这是秦军一贯的军纪,军中从沒有一个军官敢克扣士兵应得的钱财,其实在战国时代,秦军是沒有军饷的,每个成年男子,都是必须服兵役的,因此只有按军功得到了赏钱, 这个风俗一直贯彻到了如今,秦军也沒有军饷,这在官军看來,是不可想象的,秦王赏的钱,是秦军每个士兵应得的,因此大家兴高采烈,呼朋唤友,在城中各个酒馆饭庄开始吃酒庆祝, 而其中最热闹的一家酒店,却是新开张的一家, 这家店门口有个全新的招牌:吴家老店,店主人正是吴心蓝, 自从吴心蓝跟随着白起打败官军之后,她就随着白起一起回到西安城,秦王见了白起,自不必说,高兴之情难以言表,而听王翦一说,这位吴小姐曾经救过王翦的性命,也对吴心蓝礼遇有加,亲口要加封她的官职, 只是秦国自立国之初,就沒有封女子为官的先例,这倒把秦王难住了,他想多赏钱财,人家吴小姐还不接受,幸亏张仪出主意,秦王就赏了吴小姐一座酒楼, 这座酒楼地段不错,位于西安城最繁华的地区,是一位商人刚刚买下装饰过的,可惜这位商人在秦军进城之后,就逃得不知去向了,酒楼就这样空了下來,一直沒有人接手,秦军便把这座楼当成了一座小小的仓库,放些刀枪等物, 正文 第205章,决裂3 张仪是吴心蓝的肚里鬼,知道这位小姐的脾气,女人自然不喜欢当官,她也不喜欢闷在家里做富家小姐,她喜欢热闹,喜欢和南來北往的客人们说笑,喜欢帮助那些穷苦人, 还有什么比赏她一座酒楼更让她欣喜的呢,况且吴小姐在华阴就是开酒店的,在西安开店,也算是从地方进中央,标志着她的餐饮事业更上一层楼, 果然,吴心蓝一听赏她一座全新的酒楼,立刻笑逐颜开,做了个万福:“那就多谢大王了,等我的酒楼开张了,您可一定要來捧场啊……” 看着这位朴实的女孩子,秦王也少见地露出了笑容:“好啊,我一定去,” 从秦王府出來,张仪陪着吴心蓝,接收了这座酒楼,张仪亲笔写了招牌,让人刻好了挂上去,吴心蓝身边本來就有十几个伙计,一直跟着她的,也用不着再招人,因此第二天,这座吴家老店就挂牌营业了, 那些秦军士兵们知道了,蜂涌而來,一个是要尝尝吴家老店的风味,更重要的,是看看张仪先生和未來的丞相夫人, 这位张仪先生,真的沒有一点丞相的派头,又倚在吴心蓝的柜台前,低眉笑眼,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她闲聊逗趣,那些秦军士兵向他行礼,他陪笑还礼,然后送上一句:“少管人家的闲事,吃你的酒去……”引來大家一阵哄笑, 开心的人不光张仪,李敢比他还要高兴,因为他终于可以天天见到倩娘了, 自从李敢从范雎手中救出倩娘等人之后,他为了防止以后再有人加害倩娘,特意将倩娘送到军中,与她父亲老神仙同住一间房子,然后他令两个与自己交情很好的秦军士兵,用心看护她,这两位士兵住在前院,倩娘与父亲住在后院,十分安全, 此时的老神仙,在秦军中已经很得人心,因为他救治过无数受伤的士兵,而且老神仙为人随和,有求必应,深得秦军士兵的爱戴,因此对于倩娘,也格外尊重,更因为李敢的关系,沒有人敢说一句出格的话,甚至有很多人将倩娘当成大姐, 这些秦军士兵也有自己的小心眼,大家活过來三年了,一直还沒成家,日后一旦恢复故国,安定下來,从秦王到士兵,都得传宗接代,留下秦人的香火,因此全军大成亲的日子不远了,现在结识一位大姐,到时候就有说媒的人了, 于是很多士兵都和倩娘说过,要她日后留意,给自己找一个小媳妇,倩娘听了,也是心头暗笑,都答应了下來, 倩娘十分清楚,眼前这个世道,其实用不着说媒的,这几年不是逃荒,就是打仗,男人们死得太多,许多家里只剩下女人,以前男人光棍多,眼下却是沒主的女人多过男人, 这些秦军小伙子们,前世是秦王侍卫,个个身强体壮,长得又不难看,一旦可以成亲了,送上门來的女人还能少了, 这一段时间,秦军中洋溢着一片喜气, 但是在秦王府里,却沒有像这般欢天喜的地气象, 白起王翦等人率军一回西安,立刻被秦王请进府中,先是欢宴,然后就是通宵商议今后的计划, 秦王将军中所有将领谋臣都请來了,文有张仪李岩,武有白起王翦李敢涉怀,甚至连子义也到了, 子义自从范雎逃走之后,就被晾在了一边,打仗沒他的份,只是担任了一个后勤官,对于这个安排,子义也沒什么说的,毕竟自己犯错误太大,能留在秦军中,已是万幸了,因此他干得倒也满称职的, 秦王请他们來,主要是商议今后如何安置农民军的问題, 不要说秦王,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他们这种联盟关系,不会存在太长久,因为农民军不会长久地驻扎一个地方,他们流动成性,对于后方基地沒什么概念,好像游牧民族一样,哪里水草丰美,就往哪里去,农民军是哪里有粮食财宝,就往哪里打, 同时这也是局势造成的,官军毕竟势力强大,一旦农民军囤扎一地,官军会调集重兵前來围攻,农民军的战斗力是不如官军的,因此久居一地必败,流动作战,方可以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眼下的问題就是,农民军肯定要走的,秦军一旦放他们离他,自己能否生存下去, 对于这一点,白起有着非常肯定的观点:“不能,”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我秦军只有不到一万人马,一座西安城,一旦官军大兵围困,用不了一年,就会活活饿杀,因此在我们手里沒有十万人马,半个关中之地以前,绝不可以让农民军离开,” 张仪道:“我们能否收编一些农民军,我是说,暗中收编……” 王翦摇头:“不大可能,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沒有军纪,平时祸害百姓,把他们收进來,坏了秦军的名声不说,沒准还会哗变,到时候弹压不住,就是大麻烦,” 李岩也道:“绝不可以收编农民军,一旦高迎祥等人知道了,立刻就会引兵离开,更有甚者,还会反头來攻击我们,这是下策,万不可行,” 张仪看看秦王:“可是光靠收编些饥民,短时间内可凑不齐那么多人马,更何况还要训练他们,” 白起道:“用不着多长时间,最多只要半年,我就可以打下许多县城,招收人马,不是白起夸口,只要有十万秦军,恢复故国,不在话下,” 秦王听了十分高兴:“这话唯有白起将军说出來,才不算夸口,我已决定,留农民军在西安,至少留他们半年,在这半年里,白起王翦分兵出击,扩大我秦人疆土,招募子民,传令下去,只要归入我秦人管辖,不捐税,不纳粮,只要來人,就给予土地,鼓励农耕,” 李岩兴奋地站起來:“大王此令极好,不捐税,不纳粮,分土地,奖农耕,只要这四道旨意发下去,四方百姓必然望风來归,” 秦王却发出一声长叹:“这些都源于商君的法令,本來我想寻到他的尸骨,也让他复活过來,却沒能如愿,试想,如果商君在,我秦国很快就可以兵精粮足,纵横天下,” 张仪道:“对于商君法令,我深为佩服,不过商君虽殁,他的法令却在,咱们只要照方抓药,不愁秦国不强,大王不必忧伤,” 秦王道:“算來也是天意,本王出得地宫时,曾带了商君法令,那些法令记在书简之上,却不想在撤离华阴,被官军偷袭的那一场大战中遗失了,本來甚为沮丧,但占了西安之后,在明人的书库之内,却寻到了一部大典,明人称为永乐大典,内有商君法令,想來这是天不亡我大秦呢,” 张仪道:“商君法令虽好,要实施起來,却也有几个条件,其一,地盘要大,人民要多,其二,国内稳定,边患不起,其三,官吏清廉,不贪不贿,眼下我秦军却连一条也不占,” 秦王道:“这个无妨,咱们可以先捡着重要的,合乎时效的法令,颁布下去,其他的嘛,等日后再一步步实施,” 张仪拱手:“如此甚好,” 大家商议了一番,然后决定第二天派李岩与红娘子前去请高迎祥等人來府中议事, 第二天李岩与红娘子到了农民军大营,将來意说了,高迎祥等人满口答应,于是又隔了一天,第三天的一大早,四位农民军掌盘子,每人带着二十名护卫,进了西安城, 此时城门大开,李岩和红娘子早已接着了,众人一起上马,赶奔秦王府, 來到府前一瞧,整个王府悬灯结彩,装扮得非常华丽,台阶是铺着红毯,显然是对各位掌盘子表示尊重的, 此时站在大门前迎接的,是张仪与白起, 高迎祥等人下了马,将马鞭交给亲兵,由李岩等人陪同,向里便走,身后那些亲兵也要跟着,李岩看了一眼,李自成明白,向他们一挥手:“你们在这里等着,” 这八十名护卫站在府门外,李岩对张仪道:“先生,您看他们……” 张仪笑道:“自有安排,來人,请各位朋友去偏殿喝茶,” 府中有仆人出來,领着这八十人去休息,这些人不动地方,都瞧着高迎祥等人,高迎祥笑了笑:“大家自己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去吧去吧,” 护卫们这才跟着仆人走了, 高迎祥他们由张仪等人让进王府,一路來到一座小楼下,这座楼建在水池中,四周有环桥相通,十分雅致,小楼分做六角,精巧美观,顶上安着一块匾,上写着“六分水月”四字, 此时楼中已经摆开了酒席,秦王面南朝北而坐,左边四张条案,是秦人的座席,右边四张条案,是高迎祥等人的座席,此时席上已经放上了杯盘酒盏, 张仪带着众人进得楼内,秦王站起來迎接,大家客气了几句,然后入席,张仪吩咐开宴,于是楼后有十数个侍女,端上來各式菜点,都是陕西名菜, 李自成看着这个排场,心头暗想,秦王如此安排,看來早已与张仪等人商量好了,成竹在胸, 正文 第206章,决裂4 秦王端起酒杯,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大体是说,幸得农民军鼎力相助,才能有今日之大胜,然后众人一同干了一杯, 由于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又刚得了大胜,因此气氛十分热烈,除了秦王以外,每个人都站起來敬了酒,大家喝得十分畅快, 酒过三巡,话也慢慢归到正題了, 张仪站了起來,向高迎祥等四人一拱手:“闯王,列位头领,今日请诸位前來,一是共庆胜利,更重要的,则是大家一起商议一下,今后应当何如联手,共抗官军,这一点上,我想先听听闯王的高见,” 高迎祥微然一笑:“张先生太看重我了,我说是闯王,其实只不过拉大旗做虎皮,虚张声势而已啊,沒什么远见卓识,哪里敢班门弄斧呢,” 张仪摇手道:“闯王过谦了,眼下官军最忌惮的,就是您高闯王,这个可不是我捧您,连洪承畴卢象升都这么说,还差得了么,您有什么想法,还请明言,咱们商议定夺嘛,” 听他这么说,高迎祥也站起來,向着秦王一拱手:“既然张先生非要我讲,那我就说说,” 他來到酒席正中间的空地上,提高了声音道:“这次大胜,全仗秦军的后勤供给,要沒有这个,我义军就是坐拥百万人马,也是一朝崩溃,眼下仗既然已经打胜了,洪承畴卢象升如同丧家之犬,逃出几百里,因此我觉得,他们绝不敢再攻西安,我义军十万人马,在此坐吃山空啊,西安城里粮米再多,也供不起,所以我决定,不日之后,就拔营起寨,离开陕西,” 张仪道:“闯王要离开陕西,去哪里呢,” 高迎祥道:“日前我接到闯塌天刘国能等人的急报,说河南官军人马众多,要我们去援手,因此我想打回河南,与闯塌天他们联手作战,对抗官军,” 张仪看了看李自成等三人:“几位也都是这个意思,” 张献忠首先道:“不错,老刘是我的好友,他那里吃紧,咱们这里紧吃,太不仗义,所以要回去助他,” 罗汝才道:“河南富户众多,正是我农民军发展的好地方,” 李自成沒有说话,这是他们几个事先安排好的,李自成先不表态,做为农民军方面的缓冲,先不要把话说得太死,得留个退身步,李自成就是那个退身步, 听了几位掌盘子的话之后,李岩站了起來,走到高迎祥面前:“闯王,农民军现在就要走,其实并不是好时机啊,” 高迎祥道:“李公子有何高见,” 李岩清清嗓子:“义军与我秦军联手,确是取得了一场大胜,但也要看到,官军虽败,主力尚存,我军虽胜,伤亡不小,但凡打过大仗之后,必须要休整一段时间,才可再战,诸位要打回河南,先不说能不能帮得了闯塌天他们,就想想自身的处境,也是不妙,眼下卢象升紧守青铜关,手下还有至少两万人马,诸位要进河南,就不可以向南走,因为卢象升正在那里,所以只能向东,东面是潼关,北面还有洪承畴,诸位十万人马,一旦离了西安,沒有坚城做为屏障,全是野战,面对官军时,十分不利,要知道,曹文诏和祖宽的关宁铁骑,损失并不大,若潼关拿不下來,洪承畴与卢象升南北两路杀到,合围义军于潼关之下,那个时候,秦军就算去增援,也是远水不解近渴了,” 这番话,分晰入理,层次分明,很有说服力, 高迎祥与李自成等人看了几眼,心头都是一凛,觉得李岩的话十分有理,高迎祥道:“照李公子的话來看,我们绝不可以离开关中了,” 李岩道:“为了义军的安危着想,只是眼下不可以,” 双方的对话,都是绵里藏针,高迎祥等人一开口,就提出要走,本來是将秦王一军,好让秦军方面提出,挽留农民军,这样高迎祥才好开口讲条件,就算将条件要得狠点,也不为过,毕竟客人要走,主人硬留,总得摆出点东西來招待吧,这就是农民军的意思, 但是人家秦军根本就沒从这一点上开口,反而口口声声为了农民军着想,李岩的话十分明白,只要你农民军一走,立刻就会被干掉,为了不被官军干掉,还是屈尊降贵,留在关中为是, 说到底,你还是客人,我还是主人,你将我的军,我就反将回去, 高迎祥岂有不明白之理,只是他言辞方面一直不太会诡辩,岂能敌得过张仪与李岩这二位名嘴, 此时李自成站了起來,向秦王拱拱手:“秦王的好意,我们岂会不知,不过我们既然要打回河南,也是经过商议的,不会笨手笨脚地将所有人马都开到潼关城下,大家都是兄弟,我实说也无妨,高闯王早定下了计策,到时候以两路疑兵牵制洪承畴与卢象升,然后大队人马攻打潼关,相信用不了几天,就会攻下來的,等到卢洪二人发现之时,我们早就进了河南了,因此这一点上,不用秦军担心,如果秦王开恩,资助些粮草军器,我们必会打开潼关,将中原搅个天翻地覆,” 还是李自成厉害,这些话高迎祥等人根本就沒商量过,只是他李自成急中生智想出來的,张献忠与罗汝才不由得暗中叫好, 这下子又将了秦王一军,李自成的意思是,我们有办法回到河南,只要进了中原,必定如鱼得水,翻身当家做主人,能当主人,谁还留在你这里,不好意思,既然秦军是这里的主人,客人要走了,自然要送些见面礼吧,比如送些粮草兵器, 嘿嘿,秦王心想,这个李自成厉害啊,根本不吃这套, 此时白起也站起來,说道:“义军进入中原,也不失为一条好计,但并非万全,白起有一言,不知几位首领想不想听,” 高迎祥忙道:“白起将军必有高见,请讲,” 白起的语速很慢,但是带着一股异常沉稳之气:“义军十万人马,走也好,留也罢,关键不在我秦军,也不在中原战局,而在于关中之局势,如果关中局势对官军有利,义军就必须离开,可如果关中之局势对义军有利,你们又何必离开呢,” 高迎祥一愣,觉得这倒是一个新鲜的论点,于是问道:“那就请白将军说一说,当前关中的局势,也好让我们明白明白,” 白起道:“要分晰关中局势,就必先弄清楚朝庭的意图,在大战之前,朝庭将洪承畴与卢象升这两路最强的人马,都调进关中,显然是要与秦军和义军展开决战的,将我们歼灭在关中,不使之进入中原,这是朝庭的根本意图,” 张献忠叫道:“那好了,我们进入中原,就可以打败官军的如意算盘喽,” 白起轻轻摇头:“并不是这样,兵法上说,趋百里之利,必蹶上将军,何况此地离中原,将近千里,要说大战之前的官军,是想急于决战,消灭我们,那么眼下的官军,就是守株待兔了,他们以逸待劳,坐等着你们离开,然后尽全力攻击西安,秦军不足万人,要想不被消灭,绝不可困守孤城,也只好离开,一旦官军收复了西安之后,就会全力追击你们,将你们赶入中原,那个时候,中原就成了一张大网,官军所有精锐人马都在那里,你们一无后援,二无基地,必败无疑,” 高迎祥道:“那如果我们不离开呢,” 白起道:“如果你们不离开,那么关中局势,就对我们有利,我们可以兵分几路,秦军经营西安,招兵买马,你们则可以攻州夺县,一旦遇到官军劲敌,便可以撤回西安城下,稳妥不败,如此可称双赢,何乐不为,” 张献忠呵呵大笑:“我们去攻城破县,你们在这里享福,这笔买卖可精明得很哪,” 白起微然冷笑:“要不然换换也可以,你们在西安城下享福,我率领秦军去攻城破县,” 高迎祥急忙道:“这个不必了,不过有句话,需要事先讲明,” 张仪道:“闯王只管讲來,” 高迎祥道:“我义军去攻城破县可以,可是打下县城之后,秦军要分多少钱粮呢,” 张仪看了看秦王,又看看白起李岩,然后微笑道:“我秦军,不要钱粮,只要地盘与人民,” 听了这话,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三人都是暗自大喜,本來他们想的是能分到七八成就可以,不料秦军如此大方,竟然不要他们的钱粮, 唯独李自成心里在盘算:秦军如此大度,重视地盘,看來真的要想恢复故国了,我们折损人马,打下了县城,拿走钱粮,可算不赔不赚,他们不动一兵一卒,却得到了地盘,稳赚不赔,做得好买卖啊, 可这话又说不出口,因为农民军历來就不占地盘,只是流动作战, 高迎祥怕秦王反悔,忙笑道:“既然如此,大家击掌为誓好不好,” 白起走过來:“好,” 二人举起手掌,啪啪啪连击了三下,算是定下了誓言, 如此商议定了,皆大欢喜,然后大家又开始落座饮酒,一直喝到将近掌灯才散, 正文 第207章,决裂5 送走了高迎祥等人,秦王又连夜与重臣们商议起來, 李岩一直有个担心,此时提出來:“农民军中,有很多人性格残暴,杀人如麻,一旦他们攻下县城之后,展开屠城,如之奈何,” 张仪也道:“这话有理,我们要想恢复大秦,必须多多招募人民,有了人,才可以耕种土地,发展工匠,如果农民军将城里的人都杀了,咱们岂不是竹篮打水,” 秦王想了想:“我立刻派人去农民军中,给他们说清楚,不许屠城,如果屠了城,我秦军要分一半的钱粮,我想他们为了保住这些钱财,就不会多杀人了,” 白起道:“十万人马驻扎在城下,我秦军寝食难安,这帮大爷,还是尽快送走了好,” 子义在一边插口道:“可是我秦军人马薄弱,他们走了,咱们顶不住官军的,” 白起扫了一眼子义,哼了一声:“那你不如和范雎一样,去投官军吧,” 子义一下子脸红了起來,低头闭嘴,再也不敢说一句了, 以前他曾与范雎一起,陷害过白起,因此白起除了恨范雎之外,最恨子义,因为子义揭发范雎有功,有秦王的令在,他才沒杀了子义,因此每次见他,都不顺眼, 秦王看了二人一眼,道:“农民军留不得,只是眼下咱们还需要他们,不能让他们离开,这话已经商议过了,不用多论,白起将军,你为了援救本王,失了三县,就沒想再夺回來么,” 白起拱手道:“大王,那三县已是空县,所有人民都被我移进了山林之内,我曾对他们说过,半个月之内,一定收复三县,让他们回家,此时已经过了十二天了,料想猛如虎部明军也已经懈怠了,我愿意提本部人马,夺回三县,到时候秦军的回旋之地,就大了许多,” 秦王点头:“如此甚好,你收复三县之后,还可以在那里驻扎,所有事情,不必报我,你自己决断就好,” 白起一皱眉:“这样一來,我的权力不是太大了吗,” 他是有自己的顾虑的,前世的时候,白起就因为声望过大,兵权太重,而被范雎猜忌,因此丧命,这个时候,秦王要将三县完全交给他,他就成了那地方的土皇帝,一旦秦军中再有人挑拨离间,下场如何,还真不好说, 秦王料到了,却不在意:“你只管去做事,范雎已逃,军中不会再有人说你坏话了,张仪是你的前辈,是你敬佩之人,王翦是你的后辈,是最敬佩你之人,他们不会说你什么,李公子雅量高致,也不是害人之人,因此你只管放心,就算有什么人说了,我也不信,国君与将相和睦,天下必可安定,” 白起跪倒在地:“多谢大王信任,白起必效犬马之劳,” 李岩将白起扶起來:“大将军,你只带本部人马,不嫌少么,” 白起道:“足矣,再说西安城也需要人马镇守,大王更需要人马保护,只是我走之后,王翦兄弟,你要多费心了,一方面要提防官军,也要提防农民军反戈一击,” 王翦一拱手:“大将军尽可放心,” 于是这天夜里,白起便悄悄带领所部人马,离了西安城,向眉县方向进发, 秦王很重视三县,因为眉县扶风与武功这三县所处的地方十分重要,可算是西安的西大门,占住了三县,便可以挡住甘肃乃至四川來的官军, 眼下的西安,仍是四战之地,官军可以从四面进攻,因此挡住一面,便可以减轻不少压力, 白起走后,王翦负责西安的军事,他一面招募新军,加紧训练,一面加强西安城的防御, 李岩与张仪的事情更多了,这二人算是文官,要管理城内所有事务,眼下春天已至,下过了几场春雨,应该开始耕种土地了,因此各项法令的实施,需要他们细致的工作, 却说子义,他那天晚上被白起骂了,在众人面前表现得非常尴尬,但是一回到自己的住处,却马上恢复了神态,他在灯下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一个心腹,轻声吩咐了几句,这名心腹不是秦军,而是他以前在华阴招募的流民,与甘越关系很好, 这名心腹将密信缝在衣服里,第二天一大早,就化妆成普通百姓,拉着马出城,然后快马加鞭,向南而去, 这封信,就是秦王他们的密谋,子义要将它送给范雎, 写到这里,看官不禁要问,子义不是与范雎早已反目了吗,要不是子义,范雎还不肯承认自己陷害白起呢, 其实书中暗表,那天捉拿假白起的一幕,只是子义与范雎演的一出戏,为的就是将范雎供出來,捉到牢里, 因为范雎十分聪明,自从秦王一回西安,他就看出來,秦王相信白起,而不相信他,此时白起又占了三县,手下有兵有将,之所以沒有打回來,就是因为秦王回到了秦军,白起是忠于秦王的,他只是在等待一个申辩的机会,而这个机会,秦王一定会给他的,到时候自己难逃活命, 与其让白起來申辩,自己被动应对,不如主动出击,因此他与子义商议了一条计策,由子义出面,向秦军交代自己的罪行,然后子义出主意,定下假白起之计,诱自己上钩,自己则假装中计,被当场揭穿,范雎算准了,秦王不会马上就杀自己,他需要一些时间來考虑后果,和如何向秦军士兵解释,他是重臣,不能说杀就杀的,那样会动摇军心, 只要自己被关进牢里,就有了脱身之计, 子义做为内应,使得甘越等人的劫牢并不困难,唯一危险的就是范雎能不能逃掉,对于这一点,范雎早有准备,手中有红娘子等人质,让他逃过一劫, 计划按着事先规定的在发展,范雎逃进了卢象升营中,马上成了他的重要谋士,而子义则继续在秦军中充当内奸,必要的时候,能发挥极大作用, 所有秦军都觉得,子义虽然不忠诚,可这次能主动揭发范雎,相信今后不会再背叛秦军了, 于是子义就瞒过了所有人, 他的这封密信,将秦王与大家商议的事情,全盘托出,同时着重提到了秦军与农民军之间相互并不信任,双方都小心提防,眼下虽然沒什么过节,可是时间一长,双方肯定会反目, 而且为了让双方提前反目,子义在信中说,他要尽可能地挑拨双方的关系,只要挑起双方士兵间的争斗,秦军与农民军肯定会决裂, 范雎收到信之后,觉得机会就在眼前,因此他才建议卢象升,将人马撤得再远一些,让农民军与秦军的压力再小一些,这样一來,外部危胁沒有了,内部就不会那么团结了, 收到卢象升的密信之后,洪承畴也认为,这是一条好计,可以不战而瓦解敌军,于是他下令人马继续北撤,直撤到甘泉,同时命令四周所有县城,将府库钱粮尽量搬空,不给农民军留下, 洪承畴这一计更厉害,他最为了解农民军,知道他们在西安城下呆不住,必会四面出击,攻打城镇,掠夺钱财,只要不让他们得到多少钱粮,农民军最终会按捺不住,抢夺秦军的物资,闹不好双方还会火并起來, 于是两路官军全部远离了关中,方圆数百里之内,只剩下秦军和农民军,与一些残破的府县, 却说白起带着自己的人马,日夜进发,只用了一天多的功夫,就來到了武功县,此时的县城因为沒有了百姓,只有猛如虎带着两千官军守着,猛如虎被革职留用,心中十分气恨,恨的是白起骗了他,又恨自己好大喜功,弄了个灰头土脸,他憋了一肚子气,想找白起发泄,可是一连守了十几天,不见白起人马的踪影,派人去探时,回报说秦军与农民军击败了洪承畴与卢象升的两路官军,此时正在西安城休整,白起也在城内, 猛如虎虽然气恨,但却沒疯,绝不会干出攻打西安的蠢事來,他认为白起可能不会回來了,因为走的时候,白起撤走了所有的百姓,带走了所有的钱财与粮食, 眼下自己守着三座空县城,连粮食都沒办法筹措,只能靠上面派拨,但是甘肃离此太远,运粮不容易,因此猛如虎早已心生退意,只想将存粮吃得差不多了之后,就借这个缘由,离开三县,回到甘肃去, 将无战心,士兵们就更不想打仗了,白天,大家在城里城外闲逛,夜里聚到一处喝酒赌钱,军纪早已沒人管了, 白起到的时候,正是夜间,武功县城内外一片死寂,城头的士兵也靠在一起睡熟了,只有一些风灯还在风中摇晃着,也照不出多大的亮, 一见这个情景,白起大喜,他命令士兵用绳钩爬上城去,杀死守城官军,打开城门, 这次偷袭进行得非常顺利,十几名士兵毫不费力地就爬上了不太高的城墙,悄无声息地杀死了城上的官兵,然后打开了城门,白起的四千人马呐喊着,杀了进來, 正文 第208章,决裂6 猛如虎今天晚上喝得不少,躺在床上正睡得香,城内一片喊杀声起,他的亲兵急忙來报,可是猛如虎烂醉如泥,居然醒不过來,无奈之下,亲兵用冷水勉强将他泼醒,然后扶着他上了马,杀出县衙,到了街上, 此时的官军已经沒有了秩序,乱成一团,亲兵们知道猛如虎已经指挥不了战斗,于是顾不得其他,保着猛如虎冲出西门,落荒而走, 猛如虎一逃,剩下的官军更是无心抵抗,沒死的纷纷弃城而逃, 不到一个时辰,白起就占领了武功县城,然后他沒有丝毫耽搁,留下五百人守城,剩下的三千多人随着他紧追猛如虎, 猛如虎逃进了扶风县,可还沒等醒过酒來,白起又到了,猛如虎只得继续逃,这次他沒有进眉县,而是向西北方向跑去,直接跑回了甘肃, 天色刚亮,白起已经进了眉县, 一夜之间,白起连占三城, 天色大亮之后,白起在眉县城中下令,寻回杨小年等人和撤出去的百姓,让他们各自回家, 派出去的人按着事先约定的地点,很顺利地找到了这些人,大家一起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几天功夫,三座县城又恢复了原來的气象, 三县安定之后,白起上表秦王,将事情说了,秦王非常高兴,依照以前约定好的,让白起统领这三座城池,一切大小事务,尽听白起决断, 白起十分感激,可他的长处在于军事,至于县内的民事,他就不在行了,因此白起决定,让秦王派一位能臣,前來管理县事, 秦王收到白起的奏章之后,请來张仪和李岩商议, 张仪看了一遍白起的奏章,想了一想,说道:“大王,白起将军考虑得很对,常言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县城看上去不大,但事情可不少,眼下乱世,更需要安定县治,因此我们确实需要派一位能臣前去管理三县,好让白起将军心无杂念,全力加强武备,” 秦王点头:“可是谁去呢,西安城离不开你们二位,但是除了你们两人,我秦军中就再无文官了,” 李岩道:“大王,我们可以用当地人,管理县治,他们熟悉风土人情,人脉又广,要比秦军管理起來,容易得多,” 秦王摇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明人与我们秦人,不是一条心,万一放权给他们,我怕尾大不掉,终成祸患,” 李岩轻轻一笑:“大王,您难道忘记了李斯先生的谏逐客书么,” 战国时的李斯,是秦始皇手下的重要谋臣,在秦国发动统一六国的全面战争以前,韩国为了不使自己灭亡,派了一名间谍叫郑国的人,來到秦国,说动秦王开挖郑国渠,以消耗秦国的国力,阴谋败露之后,秦王大怒,虽然沒有处死间谍郑国,仍旧让他挖渠,但是对于六国來的人开始不信任,于是下了逐客令,将六国在秦国的客卿,官员一概驱逐,就在这个时候,李斯上了一封书,力陈此令的弊病,秦王醒悟,收回此令,李斯也因此而受到重用,这封书,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谏逐客书, 今日李岩重提此事,就是提醒秦王,不是秦国的人,也可以全心全意为秦国做事, 对于此话,秦王是不好反驳的,因为李岩就是明人,而非秦人, 秦王想了想,温言道:“李公子此话甚是,你自己就是明人,却对我秦军有莫大的恩情,好吧,我同意你的意见,不过若要使明人管理县事,需有一点,切不可让他们染指军权,只要我秦人牢牢控制着军权,就不怕明人坐大,” 张仪点头:“大王,我看还是让李公子先去辅助白起将军,因为许多政令,只有李公子明悉内情,再说三县之中,肯定也有不少人才,李公子到了那里,可以开诚布公,选拔录用,至于西安城的事,我可以承担下來,无非就是多跑几步路,少睡一点觉罢了,” 秦王想想也对,三县加在一起,那地盘比西安城要大得多,不派能臣前去,恐怕治理不好,于是他看看李岩:“李公子意下如何,” 李岩前时因为怀疑白起,一直觉得对他有愧,此时若能前去辅助,也算还一个人情,于是高兴地答应下來, 由于白起催得急,李岩决定立刻起身,他回到住处收拾行装,此时红娘子与小青跨进门來,小青嘴快:“李公子,听说大王派你去白起那里当县太爷,是不是啊,” 李岩笑了:“当什么县太爷啊,就是去管管老百姓,让他们安下心來种地,” 红娘子道:“我在红家班的时候,曾经在那三个县里住过,了解那里的风土人情,我跟你一块去吧,也好当个师爷,” 李岩大喜:“如此最好,咱们一起去,凡事也好有个商量,” 李岩收拾好了,出门一瞧,外面拴着两匹马,正是红娘子和小青的,马上系了包袱,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看來这二个小丫头是早有准备了, 三人正要动身,秦王亲自來了,与他们送行,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秦王正色道:“三县虽不大,却也是我西安的西南屏障,马虎不得,你在那里布政教民,算是我秦人法令施行的一个检验,如果施行得当,百姓拥护,那么我们今后打下的县城,都将以此照行,这不是小事,望你全力以赴,” 李岩恍然大悟,更加明白了此行的重要,于是拱手道:“请大王放心,明朝苛政,已经使万民皆怨,我大秦新政实行,必定大获人心,” 一行人出了西门,拱手而别,秦王派了十名骁勇的秦军护送他们,直奔眉县, 一路上走得很顺利,因为此地已经沒有官军的人马,所以将近黄昏之时,他们就來到了眉县城外, 此时白起已经接到了禀报,带着雷生王豹,干女儿李香君和十几名士兵前來迎接, 他们立马在城门外,看着远处,在落日的余晖当中,李岩与红娘子他们缓辔而來, 白起与李岩很是熟悉,不用多说,雷生王豹也见过李岩与红娘子,可余下的人沒见过,这些人瞧着他们越走越近,心头不住地喝彩, 李岩与红娘子并马走在一处,当真是一对壁人, 只见李岩头戴青巾,身穿白袍,面白如玉,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齿白唇红,乘坐一匹白龙驹,玉树临风,飘飘欲仙,真好似天界的金童一般,而红娘子一袭红衣,粉面似桃花,眼波如秋水,骑一匹枣红马,恰如同瑶池会上的仙女,降到人间, 这二人走在一处,白似雪,红如霞,美不胜收, 双方见面,都互道辛劳,然后一起进城, 白起的干女儿李香君从沒见过李岩,此时一对美目不住地在他身上脸上打转,看得一眼,突然脸上一红,又低下头去,低头不一刻,又忍不住抬起头來看, 看着看着,猛地她眼前出现一张俏脸,恶狠狠地瞧着她, 只见这位姑娘穿一袭青衣,头上梳着双抓髻,俏皮可爱,但此时努力装出凶狠的样子,瞧來也甚是有趣, 这人正是小青姑娘,吓得李香君不敢再抬头,只是在后面跟着, 一行人來到县衙,此时后堂中已经摆下了酒席,为李岩红娘子接风,大家一边吃着,一边谈论县内的事情, 白起端起杯酒來,对李岩道:“李公子,你能來帮我,实是再好不过,说真的,治理百姓非我所长,这些百姓们一吃饱了,就闲來生事,偷盗互殴,邻里纷争,忤逆不孝之事时有发生,我很是挠头,你來了就好了,只要县内安宁,我就可以一意练兵,” 李岩道:“大将军,眼下咱们秦军是武将多,文官少,这三个县,只有我一个人,管不过來啊,因此武功与扶风两县,也要找人來做县令,” 白起道:“县内的读书人倒也有几个,可我看來,全是些迂腐文生,不懂治安安邦之道,尽是老生常谈,书生误国,因此还要请李公子慧眼识珠,发掘几个可堪大用之人,” 李岩苦笑道:“时间紧迫,哪里去找啊,不过此事也不用着急,在來的路上,我与红姑娘已经商议过了,咱们先以军务为主,治理县事嘛,可以规定些法令,颁布下去,每个县派一位干将前去弹压着,只要百姓不闹事就行,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疑难杂事,再归到我这里來,由我來决断,你看如何,” 白起点头:“如此甚好,眼下已经开春,该是耕种之时了,幸好今春雨量不小,只要按时种收,应该可以打下些粮食,咱们秦国自从商君变法,一直就以耕战为国策,在今日看來,也不为过时啊,” 李岩道:“正是,民以食为天,只要有粮吃,百姓就安定,我明日就颁布法令,分割田地,让所有百姓,都有地种,” 大家边喝边谈,直到半夜方散去, 第二天,李岩贴出告示去,晓谕全县百姓,他将县城内分为四个里,每个里设里正一名,由辖区内德高望重之人担任,工商铺户,一律免收税银,任其开张, 正文 第209章,决裂7 安顿了城区之后.主要是县外各乡.李岩花了大力气.召集流民.清点人口.分配土地.还让城内的士兵帮忙.建起了很多简易的房子.先供这些人居住.李岩在县区内设了四个乡.每个乡两三个村子.也由德高望重之人任村正.督促耕种.安置乡民等事务. 光是安顿流民.就花了近半个月的功夫.因为流民成分极为复杂.各地來的都有.经常与本地人发生纠纷.因此如何安置妥当.就花费了李岩不少功夫. 等到安置完了流民.各地纷纷播种下地.开始春耕.这些年由于连年饥荒.去年的冬麦无法成活.因此只得春天种麦.能活多少全看老天的脸色了. 但总归是有了希望.只要不打仗.沒有乱兵骚扰.百姓们还是高兴的. 于是眉县的田野上开始有了笑声. 李岩马不停蹄地赶往另两个县.武功与扶风.也照法施行.不到一个月.三县之中民情安定下來. 这个时候.李岩觉得.颁布新法的时候到了. 他用了三天三夜的功夫.研究商君之法.再套用明朝之法.两法取其长处.革其弊病.然后推出了一些新法令. 新法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各里的里正.各村的村正等一批有见识的人. 大家都聚到李岩的县衙里.讨论新法. 李岩一看这些人都聚到一起.就知道是为了新法而來.于是他在后堂接待了众人. 用过茶后.一名年老的里长站起來.向李岩拱了拱手:“李公子.这些日子以來.你安置流民.开垦荒地.大家都觉得您是诸葛亮一般的人物.可就是您颁布的这些新法.大家觉得太过严厉了.能不能宽松一些.也免得百姓生怨.” 李岩一笑:“老丈.您既然觉得小子我是诸葛亮一般的人物.岂不晓得诸葛亮定法治蜀.也是用的严法么.” 那里长道:“乱世用重典.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可您颁布的法令.有点过于严苛了.比如.耕牛耕种完之后.如果瘦下一寸.便责打耕农二十鞭.实在有点骇人听闻了.” 李岩道:“这条法令.是商君变法时的所定.在秦国施行之时.秦人大悦.而古时秦人.今时正是我关中百姓.因此秦人可以大悦.我关中百姓一样可以大悦.再说了.耕牛乃是农耕之本.爱护它就是爱护土地.一个农民.如果伺候耕牛伺候得好.那么伺候土地也一样好.”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实商君定的法令.我颁布的.不及十分之一.已经很粗疏了.因为此时关中并不安定.一旦我秦军完全控制了陕西.那么更加细致的新法.还将陆续颁布.你们都回去吧.就按着这些法令.胆敢有违犯者.依法制裁.绝不姑息.” 送走了众人.李岩与红娘子.带着小青和十个随丛.出了眉县.前往扶风县.他要看看那里新法施实的情况. 路上一边走.红娘子一边看李岩.看得李岩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便问:“红姑娘.你看我做什么.” 红娘子吃吃地笑道:“咱们來到三县不到一个月.你发现沒有.有人可喜欢你呢.” 李岩哦了一声:“百姓喜欢我.我看他们是喜欢你吧.三县之中.所有女孩子加在一起.也沒咱们红姑娘可爱.” 小青在一边卟地笑了.闹得红娘子一个大红脸.啐了一口:“少嚼舌头根.我是说你呢.这些天以來.你就沒发现什么吗.” 李岩摇头:“沒发现啊.你且说说.” 红娘子道:“有一个女孩子.可是把你当成真命天子了.” 李岩皱眉道:“此话怎讲.”红娘子小嘴一翘:“人家可是天天都來看你呢.”李岩道:“我怎么沒发觉.”红娘子道:“人家都是躲在暗处.偷偷地瞧上一眼.然后就满心欢喜.跟吃了蜜一样.”李岩苦笑道:“你就胡说吧.小青.她在拿我开心.你不帮我.” 小青哼了一声:“我要帮.也帮红姐.那个小丫头.简直是个小狐狸精.第一次看到她.我就瞧她不顺眼.要不是她的身份.哼哼.我早就拔光她的牙了.” 李岩越听越糊涂了:“你们在说谁啊.” 小青道:“就是白起将军的干女儿啊.那个叫李香君的.” 李岩这才恍然大悟.他在初入城时.白起曾经给他介绍过李香君.只不过李香君太小.才十二三岁.因此李岩也沒往心里去.哪知道这位小丫头人虽小.心智却比同龄人成熟许多.李岩那风度.那气质.那相貌.那谈吐.如果她不动心.才有些奇怪了. 想到这里.李岩也无奈地笑了笑:“或许只是小丫头的喜好罢了.也许人家年纪一大.就看不上我李岩喽.” 大家说着谈着.來到了扶风. 李岩进城之后.雷生前來迎接.白起将雷生放到了扶风.将王豹放到武功.主管军事.如果有民事纠纷.可以发付到眉县來找李岩.这样可以让雷生王豹专心守城练兵. 李岩让雷生自去忙他的事.然后在城中转了一圈.看了看市井民情.觉得很满意.又准备出城.查看各乡的耕种. 一行人还沒走到城门口.忽听一阵喧哗.就在城门西侧的大路边上.大家侧目一瞧.那里围着好大一圈子百姓.李岩以为有人斗殴.忙招呼红娘子:“咱们去瞧瞧.” 他们來到人群外.几名随丛分开百姓.李岩与红娘子小青挤进去一瞧.原來不是有人斗殴.而是有几个人对着一个算命先生.一人正在呛嘴.边上也有人接口的. 李岩一瞧那先生.立时一愣.因为这位先生生得实在太怪异了.他高不及四尺.头大如斗.两撇八字黑胡.一对眼睛黑漆漆的.坐在那里如同一个孩子.却又很不谐调.让人觉得有些滑稽. 在他身后.立着一面布旗.上写七个大字:布衣神算宋孩儿. 红娘子也看到了这面旗.脱口而出:“原來他就是那个宋孩儿啊.” 李岩问道:“你知道他.”红娘子道:“凡是跑江湖的.谁不知道他啊.此人号称神算.走遍天下.替人卜卦.无一不中.大家都说他是诸葛亮转生哩.”李岩道:“如此大名鼎鼎.怎么朝庭中沒人赏识啊.” 李岩是官宦世家.深知官场习俗.那些达官贵人.无一不养着些卦师.为的是趋吉避凶.因此这些卦师待遇是极好的.宋孩儿如此大名.居然沒有高官前來请他.也算奇事一件. 红娘子笑笑:“这位神算可不比旁人.他性子古怪.任谁也瞧不上眼.平民布衣还好一些.只要遇上当官的.从來沒有一句好话.前些年有一位朝庭尚书做寿.好歹将他请了去.又给银子.又给宅子.就想让他为自己卜一卦.可他见了那位高官.银子也收了.宅子也收了.在寿堂上随口放下一卦.飘然而去.” 李岩來了兴趣:“他放的什么卦.” 红娘子捂嘴笑着:“简直都不是人话.拥雪萧关去.扶榇子孙來.红衣照白马.幽冥次弟开.把那官家弄得好生败兴.” 李岩道:“这也难怪.又是扶榇.又是幽冥.鬼听了才高兴.不过.他这话应验了吗.” 红娘子止住笑.轻声道:“可怕就在这里.不到三个月.全部应验了.这位尚书做完寿之后.天启帝就驾崩了.当今皇帝继位.这位尚书大人因为投靠魏忠贤.被削了官职.发配萧关.” 李岩点头:“这就是第一句.拥雪萧关去.” 红娘子道:“结果他刚到萧关.就病死了.他的儿子和孙子扶着灵车.想送回原籍下葬.结果刚到半路.就遇到朝庭缇骑.传旨说他全家勾结满人.全部斩首.”李岩道:“是了.这便是后三句.朝庭缇骑一般是穿红衣.骑白马的.” 红娘子道:“这件事一出.大家更把他当神仙看.可那些官家.沒有一个敢请他的了.” 李岩道:“无论如何.他收了银子和宅子.也算丰衣足食了.为何还要四处流浪呢.” 红娘子道:“这一点.便是大家佩服他之处了.收了宅子后.他立刻变卖了.所得的银钱一并救济了穷苦人.他自己一分都沒留.还是四处卖卜为生.” 李岩连连点头.立时对这位先生刮目相看. 此时在宋孩儿摊子前.有几个人还在吵吵嚷嚷.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如果不是宋孩儿形如孩童.这几个人不屑动手的话.他早就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头了. 再看那位宋孩儿.轻眯着眼睛.对那几个人恍如不闻.根本连看也沒看他们. 李岩与红娘子大步來到摊子前.向呛嘴的那人拱拱手:“这位大哥.你为什么要为难这位先生呢.” 那人正吵得脸红脖子粗.闻听有人问他.也沒回头.沒好气地道:“大爷的事.要你來管么.” 正文 第210章,决裂8 说完了他才转过头來.只看了一眼.气势立刻就消了一大半.因为李岩与红娘子.实在太与众不同了.身后还带着十多个虎彪彪的大汉.于是这汉子马上就软了:“原來是一位公子.小人不知.不要怪罪.” 李岩道:“这个好说.我就是问一问.” 那汉子一指宋孩儿.气呼呼地说道:“我昨天來卜卦.他的卦不准.所以我來问问.” 红娘子对李岩道:“宋先生在一处卜卦.必然坐地五天.绝不是蒙了人就走的骗人先生.” 宋孩儿的眼睛突然睁开一条缝.冷电般在李岩红娘子二人脸上一扫.却又马上闭起. 李岩问道:“你算的什么卦.因何说不准.” 那汉子道:“我昨日为母亲來卜卦.她老人家腿脚一直不好.看了许多大夫.谁也说不出是什么病根.于是我扶着她來算算.她的腿还能不能好.这位先生只看了我母亲一眼.就给我们道喜.说我母亲用不了三天.将有大喜临门.结果今天一大早.我母亲下床沒站稳.重重摔了一跤.脚肿得老高.无法行走了.大夫说是骨头裂了.公子您说.这卦准么.” 李岩轻轻点头:“如此说來.确是有些……” 他话未说完.从人群外风风火火地冲进一个少年.來到摊子前.一把拉住那汉子:“二叔.你快回家……老太太她……” 那汉子瞪圆了眼睛:“我娘怎么了.你快说.她是不是又摔了.” 那少年连连摇头.因为跑得太急.气喘吁吁地.当时沒说出话來.那汉子气得指着宋孩儿:“你个江湖骗子……我非拆了你摊子.砸了你招牌……” 宋孩儿连眼皮也沒抬. 那少年紧紧拉住那汉子的手:“二叔……你听我说.听我说清楚……” 那汉子骂道:“那你他娘的快说啊.” 少年好容易喘上气來.说道:“老太太看见了.老太太能看见了.” 那汉子仿佛沒听懂.听少年又说了一遍.还是有些不信:“我娘瞎了十年.怎么就看见了.” 少年道:“是真的.是真的.老太太摔了那一跤之后.就一直流眼泪.那会儿猛地睁开了眼睛.把眼前的人都认了出來.” 那汉子大喜过望.这才对着宋孩儿磕了几个头.把身上的钱都掏出來.送到宋孩儿案上.然后带着那几个人.狂喜而去. 此时围在四周的人都赞不绝口.连声夸奖宋先生神算过人. 李岩却有些疑惑.向前來到摊子前.一拱手:“宋先生.人的眼睛瞎了之后.如何还能复明.这岂不是太过神奇么.” 宋孩儿这才开口.他身材虽小.声音却洪亮得很:“她的母亲眼睛虽瞎.却不是有损.而是瞳孔中有物障住了.这一跤一摔.头脑重重撞击之下.眼睛中的障物落下.自然复明.” 红娘子点头:“可先生怎么知道.老太太会摔一跤呢.” 宋孩儿道:“此是命数所致.这位老太太曾经损过一条神蛇之目.因此上天降罪.让她瞎上十年.” 大家听着.也不知是真是假.一个个唯有点头称赞. 李岩与红娘子向宋孩儿拱手:“先生神算.世间罕有.來日有缘.当能再会.告辞.” 二人刚要走.宋孩儿却道:“我在此卜卦.已经坐了七天.” 红娘子一愣:“先生不都是坐五天么.” 宋孩儿道:“不错.可在扶风的这两天.就是为了等二位的.” 李岩一皱眉:“宋先生是专门等我们的.为什么.” 宋孩儿起身收摊.对周围人道:“今日收卦.诸位散了吧.” 大家陆续散去.宋孩儿看看四下沒人了.这才对李岩道:“二位请借一步说话.咱们出城去说.如何.” 李岩他们也正要出城.于是应允了.宋孩儿无马.李岩让一个随丛让出一匹马來.大家一同出了城. 走了二三里路.渐渐沒有了行人.宋孩儿瞧瞧四外.一指路边的一棵大树.说道:“咱们就在树后谈吧.” 三个人來到树后.令随丛在一旁守卫. 李岩拱手道:“宋先生专程等候.定有要事相告.” 宋孩儿向四下瞧瞧.确定无人偷听.这才轻声道:“献策夜观天象.圣主已出.应在关中.前时问筮.上承天意.得七字谶语.曰‘十八孩儿主神器’.今日告诉公子.望公子切莫泄露于人.” 李岩皱眉道:“先生得此谶语.为何要告诉李岩.” 宋献策微笑不答.只道:“日后定有分晓.另外.献策夜观天象之时.只觉关中之地.有股黑气直冲天宇.汹涌浩荡.不知何物.但凡黑气.必定是妖邪之辈.但这股黑气却是不同.皇扬奋武.凛凛然有不可侵袭之威.非同小可.” 李岩缓缓点头:“这倒也是奇事一桩.” 宋献策说完了.向二人拱手:“献策言尽于此.日后还有相逢之时.不必远送.山高水长.后会之期不远矣.哈哈.” 说完了.他一手提着布旗.洒开大步去了. 李岩与红娘子上马.带着随丛走着.李岩让随丛们离得远一些.自己轻声对红娘子说道:“宋先生神神秘秘.原來就是要告诉我这七字谶语的.”红娘子说道:“十八孩儿主神器.什么意思啊.” 李岩微然一笑:“这是一个字谜.孩儿者.子也.十八.加上一个子字.合成一个李字.宋先生是说.以后当皇帝的.是个姓李的.” 红娘子瞟了李岩一眼:“你不就姓李吗.” 李岩轻轻摇头:“天下姓李的人多了.李敢大哥也姓李.李闯将也姓李.怎么就认定是我呢.亦或.这些人都不是那个真命天子.” 红娘子道:“我就看着你像.”李岩将话題岔开:“咱们还是谈谈这扶风的新政吧.” 且不提他们在三县施行新政.再说说农民军方面. 自从高迎祥与白起打赌击掌之后.众位掌盘子回到老营之中.马上商议行动.因为李自成刚打过大仗.他的人马先暂时休整.由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三人带本部人马四出活动. 自从洪承畴与卢象升撤走之后.方圆数百里之内的县城.已无多少官军防守.但是也沒剩下多少百姓.那些县城中有钱的富户们.大都随着守城官军一起撤走了.留下來的多是些穷苦百姓和流民.嗷嗷待哺. 三部农民军乘兴而來.却多是败兴而归.因为不费力地打进城池之后.却发现府库是空的.再看城中的百姓.凡是深宅大院也都是空的.一文钱都沒留下.这些农民军有的气愤不过.就找穷苦百姓出气.奸**女的事情时有发生.加上这三部人马.军纪不像李自成部那么严明.因此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其它县城的人知道了.沒等农民军打过來.就跑进山林之中.整个县城就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空城. 这样一來.农民军捞不到钱财.而秦军呢.也得不到人民.弄得大家都不高兴.秦军占了县城之后.又无法将西安附近的百姓迁居过去.因为沒有人愿意去.所以只好弃了这些县城. 这还不是最烦人的. 那些农民军回來以后.满肚子怨气.于是就三五成群地进西安城去喝酒.这些人横蛮惯了.又自恃人多势众.秦军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些普通百姓.于是喝酒不给钱.甚抢劫铺户的钱财.闹得乌烟瘴气.王翦在城中听说了.派兵弹压.这些农民军一看秦军人多.这才悻悻而退. 然而不和谐的气氛在一点点积蓄.终究有一天要爆发. 这一天终于來到了. 三月末的一天.天上下着小雨.张仪处置了一些公务之后.终于得了闲.便上马赶到吴心蓝的店里. 他到了这里跟到家一样.伙计们跟他太熟悉了.纷纷笑着打招呼.吴心蓝正在柜台后面坐着.用手支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见张仪进來.这才坐起身.给他沏了壶茶.两个人坐在一起.山南海北地闲扯. 说了沒一盏茶的功夫.吴心蓝已经三次举起小拳头.准备揍张仪了.但是马上张仪又用非常和蔼可亲的态度.消除了吴心蓝的怒气.让她转怒为喜.嘻嘻哈哈的笑起來.吴心蓝已经多次领教过他这种手段.可就是听不腻. 张仪能把心机深沉的帝王哄得团团转.一个心思简单的女孩子.更不在话下了.更要命的是.张仪是真心喜欢她的. 此时接近中午了.店里陆续有客人进來.伙计们开始张罗着擦抹桌凳.摆下碗筷.后面的厨房也开始生炉点火.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喧哗.闯进來六七个大汉.一色的红巾包头.腰里带着单刀.正是农民军打扮.这些人进得店來.大声吆喝着要酒菜.伙计们急忙上前伺候. 这些人坐了一张大桌子.菜还沒上來.又从外面走进來几个秦军士兵.这些人來到柜台前.先是给张仪见礼.又向吴心蓝告了罪.这才在角落里一张桌子边上坐了. 正文 第211章,决裂9 秦军士兵经常來这里.每次來.都对吴心蓝恭恭敬敬的.也有一些年轻的小伙子们.把吴心蓝视为大姐.不时开点她与张仪之间善意的玩笑.吴心蓝也只是笑骂几句.每到这个时候.店里都会充满了欢笑声. 但是张仪在的时候.沒有人敢开玩笑.毕竟张仪是他们很尊敬的人. 门外的小雨仍旧未停.店里的气氛也越來越热闹.尤其是那几个农民军.这些人是高迎祥的手下.前日打下一座小县.什么也沒捞到.心头气愤.于是來喝闷酒.这些人本來想喝一顿就算了.但一看有秦军士兵.气就不打一处來. 因为他们也知道.农民军与秦军之间有约定.打下县城之后.钱财归农民军.地盘与百姓归秦军.此时他们打下县城.沒抢到钱财.反倒让秦军吃白食.轻轻巧巧的得到了地盘.这些人岂能不恨. 喝着喝着.这几个农民军话多了起來.突然一个为首的十长开口骂道:“娘个x的.你这店里卖的什么酒.怎么一股骚气.” 一个伙计急忙跑过來.点头笑道:“几位爷.有什么不合口味的么.” 那十长劈脸将一碗酒泼在伙计头上:“你这是酒是尿啊.给老子说清楚.不然拆了你这鸟店.” 吴心蓝听了.小脸一绷.就要站起來. 张仪早看到是农民军的兄弟.于是轻轻向吴心蓝使个眼色.摇了摇头.意思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吴心蓝压住心头火.向伙计点点头.那伙计陪笑道:“既然几位爷喝不上口.马上就换.马上就换.” 说完他跑到后面.搬來一坛上好的汾酒.打开泥封之后.香气扑鼻. 那十长闻了闻.轻轻点头:“这酒还有点滋味.”他喝了半碗.用眼睛斜着吴心蓝.对伙计道:“让你们老板娘过來.陪老子吃酒.” 这句话声音不大.可是屋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几个秦军脸色大变.纷纷怒目而视.其他的客人听了.纷纷开溜.知道这些人要闹事.不想卷进去还是走为上. 伙计也面现怒气.要知道.这位伙计也是吴心蓝的徒弟.手底下有功夫的.之所以忍气吞声伺候他们.是因为吴心蓝不想惹事.真要动起手來.他才不怕呢.想到这里他看了看吴心蓝. 吴心蓝反而笑了.她离了柜台.一扭一扭地走到几个农民军跟前.妩媚的一笑:“几位爷是叫我么.有什么事啊.”那十长嘿嘿笑道:“沒什么事.就想让你陪大爷们乐乐……” 说着他伸出手去.要摸吴心蓝的小脸. 哪知手指还沒碰到吴心蓝.就被她一把扣住.手腕子一翻.两根手指一拧.已经把这小子的手脖子给错开了. 练武之人.一般都会分筋错骨手.何况吴心蓝乃是世家出身.用这一招.沒少教训那些登徒子. 那十长痛得立时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多一半.惨叫一声:“你好大胆子……” 吴心蓝手指一捏.那十长差点跪到地上.他的手腕关节被错开.又被人家扣在手里.只要用力一拧.关节受损.就再也握不了重物了. 痛得他呲牙咧嘴.直吸冷气.却不敢高声了. 余下的那几个农民军一瞧大怒.抬手掀了桌子.然后拔出单刀.便要厮斗. 张仪急忙上前來.向那几个农民军一拱手:“几位别急.听我说.在下是秦军中的右丞相.与高闯王等人都是好朋友.大家一家人.不要动手……” 一名农民军呸了一声.用力一推.将张仪推出几步.嗵地一声.撞在柜台上.脑袋上立时起了一个包:“你就是天王老子.敢欺负我大哥.老子也剁你成十七八块.” 说着抡起大刀.照着吴心蓝头顶就剁. 吴心蓝只是存心要教训他们一顿.哪里想到农民军真下毒手.一个沒防备.眼看刀就要落在头顶上了. 那几名秦军大叫着扑上來.可以來不及阻止刀的落下了. 就在此时.寒光一闪.沒入那名农民军的咽喉.此人刀只砍下了一半.身子猛然一震.向后便倒.咽喉上插了一把短刀. 发刀之人正是那伙计.他离得最近.一看这家伙要行凶.而吴心蓝沒有防备.就要被杀在当地.情急之下.拔出腰间短刀掷了过去. 这些人自小便跟着吴家练武.刀法纯熟.长刀短刀无不顺手.这一掷不偏不倚.正好刺进那家伙的咽喉.结果了他的性命. 剩下的几名农民军一瞧.更急了眼.纷纷叫喊着扑上來.此时几名秦军也已经到了近前.立时打成一团. 农民军要讲单打独斗.岂会是秦军的对手.只是眨眼之间.三名农民军已经尸横就地.只逃走了一个.剩下一个人.被剁去了右臂.按倒在地. 张仪晃晃脑袋.终于清醒过來.但是已经晚了.血案已经造成.六名农民军.死了三个.重伤一个.只有那十长还在吴心蓝手中. 吴心蓝看着一地的死尸.愣在那里.事情发展太快.完全出乎她的想象.她就想给这些人一个教训.沒想到一眨眼间.就落成这个结果. 张仪连连跺脚叹息.他岂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农民军与秦军刚刚联手打了胜仗.只要双方在一起.官军就不敢來进攻.如今杀了他们的人.一旦农民军负气离开.或是反戈一击.如何是好. 想了想.张仪跑出门去.跳上马跑去面见秦王. 那几个秦军也觉得事态严重.初时沒想这么多.这几个家伙敢打张仪.反了天了.要杀完了人之后.才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几个秦军一想.反正也做出來了.不如押着活人.带着死尸.前去面见秦王请罪.就算给死人偿命.也不在利. 大家商议好了.一同前往.先出手的那伙计十分仗义.也要跟着.承担罪责.被秦军死劝活劝.这才按住. 秦王正在府中.刚吃罢了饭.就见张仪火烧屁股一般跑进來.脑袋上还有一个大包.不由得一愣:“右相.你这是怎么了.” 张仪将方才的事一说.秦王站了起來.面沉似水:“真有此事……” 此时府门外一阵喧哗.原來那几名秦军已经带着活人和死人.前來请罪了. 秦王急忙出府一瞧.果然.地上摆着三具尸体.都是农民军打扮.一边还押着两个.一个沒了右手.也已经奄奄一息.那几名秦军跪在府门外.一言不发. 此时王翦也闻讯赶來了.不用问谁.只一看这情形.就猜到了**不离十.他与张仪对视一眼.神色也变了. 二人都清楚此事的严重性. 秦王下令.将几名秦军先关在一间屋子里.好吃好喝.不要亏待.然后将尸体用棺材装好.放入马棚之内.再请老神仙治疗伤者. 做好了这一切.秦王紧急将几位重臣找到一起.商议办法. 张仪首先道:“此事后果严重.这几个人不管是谁的人.都大大得罪了农民军.” 李敢在一边道:“最好.能是张献忠的人.凭我与他的关系.相信他不会太计较的.毕竟也是他们有错在先嘛.” 张仪摇头:“对错此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家的士兵被杀.如果不讨回一个说法.日后如何带兵.手下的人还会卖命吗.事情如果反过來.咱们秦军被杀了.咱们能不讨还公道.” 王翦道:“无论如何.错在他们.哼哼.这些流贼全无军纪.jianyin烧杀什么都干得出來.要我的人给他们抵命.办不到.” 张仪道:“咱们秦人每个人的命都万金难换.这个我清楚.但眼下是如何能够平息事态.不让农民军与咱们反目成仇.我已经问过了.这伙人是高迎祥手下.不太好办啊.” 秦王听到此.一摆手:“无论怎么说.咱们杀了农民军的人.必须前去赔礼.我看……张仪.你带着李敢前去高迎祥营中.将死者伤者一并带回去.另外.多带金银.希望能平息他们的怒火.” 李敢道:“大王.我可以去找一下张献忠.让他也在高闯王面前说点好话.这样好得多.” 秦王点头:“速速去办.” 二人领令.出得府來.带上棺材与活着的二人.押上一车金银.并二十个随丛.出得城來.前往高迎祥大营. 此时高迎祥已经知道了此事.逃回去的那个人将事情说了.当然.他沒有说是自己人调戏吴心蓝引起的.而是将所有罪过都推在秦军身上.说这些秦军太过嚣张.根本不把农民军放在眼里.还说农民军之所以能活命.全仗秦军养活哩. 高迎祥本來是个宽厚的人.可一听这话.也怒不可遏. 这些天以來.他带着人马四出攻杀.打下几个县城.却沒得到多少钱财.本來就憋了一肚子气.手下人也是怨气冲天.此时一听这话.立时按捺不住.当时便要点兵.前去西安城中讨要公道. 正文 第212章,决裂10 此时正好李自成领兵在外.未在营中.张献忠也正在百里之外的一座县城之内.还沒回兵.只有罗汝才与高迎祥在一处扎营. 罗汝才其人对于秦军一向沒有多少好感.加上他贪财好色.对于西安城中的资财早已垂涎三尺.只是因为双方是同盟.才沒敢动手.可在他心中.巴不得双方撕破脸火并.借着这个机会.农民军就可以占了西安.平分财物. 因此他一力鼓动高迎祥. 另外罗汝才号称曹操.心机很深.他早已看出.秦王所带领的这支秦军志向远大.极不好惹.他们要恢复秦人故国.那就是关中地区.而农民军大都是关中人.一旦秦军得势.完全占领了关中.那么他们手下这些人很可能要投靠秦军. 毕竟家乡在那里.谁都愿回去. 因此趁着秦军羽毛未丰.先除去后患.也是良策. 罗汝才阴险之处.不下于曹操.眼下好容易出现了机会.岂能放过. 高迎祥本來心里就烧着一股火.此时听了罗汝才的话.如同火上浇油.立时点兵.手下人一听自己人被秦军杀死.也气炸了.纷纷请战. 这里兵还沒点齐呢.忽然有人來报.说秦军中的张仪.带着农民军的尸体和两个未死的.前來赔礼. 高迎祥一愣.暗想秦军这是要來软的.眼下毕竟双方是同盟.刚刚得了一场大胜.马上就翻脸.传出去让天下人笑话.既然人家前來赔礼.举手不打笑脸人.怎么也不好再动刀兵. 罗汝才在一边冷笑:“闯王.他们这是明摆着欺负咱们哩.” 高迎祥道:“罗帅.这话怎么说.” 罗汝才道:“杀了咱们的人.给口棺材装了.赔几句好话.就算完了.哼哼.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高迎祥道:“且先听听他怎么说.”然后吩咐请张仪进帐. 张仪一见高迎祥.拱手一揖:“高闯王.张仪奉了我王之令.特來赔罪.” 高迎祥面沉似水.一指边上的座位:“先生请坐.” 二人落了座.张仪道:“今日手下人无状.与贵军冲突起來.一时失手.酿成惨祸.我王特地要我來赔礼.奉上金宝一箱.权且当做几位兄弟的抚恤吧.來人.抬上來.” 四名秦军抬上來两个大箱子.当着闯王等人的面打开.里面装的全是金银.足有数千两之多. 罗汝才瞟了一眼.冷笑道:“秦王好大手笔啊.这么多金银.莫说买我三个兄弟的命.就算买咱们全军.也买下了.” 张仪听出他话里的挑衅之意.不予理睬.继续道:“高闯王.此事是我秦军不对.大家都是刀尖上舔血过來的.脾气暴烈一些.原是平常.只请闯王看在咱们同盟的面上.不要计较.如果觉得金银不够.只管开口.” 高迎祥道:“这个嘛……不是金银的事.” 张仪道:“既如此.就请闯王说个条件.只要我秦军办得到的.无有不遵.” 高迎祥看了看罗汝才.沉吟道:“行军打仗.最重要的是军中士气.将帅一心.上下一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眼下贵军杀了我的兄弟.要是单凭这点金银.便可平息事态.那么我的兄弟们如何看我.岂不是重物轻人么.日后这兵.还怎么带.” 张仪道:“这个我清楚.高闯王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來.” 高迎祥正色道:“也沒别的要求.只要秦军将杀人之人绑到我军中.血祭了我死去的兄弟.这件事就一笔勾销.至于这些金银.请先生抬回去吧.” 说着他站了起來.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显然.这是他的最后要求. 张仪心头有气.暗想你高迎祥也有点不知好歹.你们被困车箱峡的时候.是谁救你们脱险的.如果不是我.你们早已全军覆沒. 但是这个时候.不好提这些.张仪自然不能就此罢休.回复秦王.因为秦王的意思非常明白.秦军士兵.绝不能偿命. 他想了想.微然一笑:“在下來这一趟.有些累了.能不能向你高闯王讨杯水喝.歇息一下再走啊.” 张仪看到了.大帐中只有高迎祥与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都不在.如果这二人在的话.余地就大得多了.他知道李敢已经去找张献忠.而李自成说不定也会赶來.因此他要拖上一拖. 高迎祥是个聪明人.猜到了张仪的心思.微然一笑.吩咐中军官:“给先生上茶.上好茶.” 他心里清楚.张献忠与李自成一天之内.都不可能回來.张仪这个心思.算是白费了. 不多时茶就端了上來.张仪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品茶.可是心里却急得要冒烟了. 过了一会儿.李敢进帐來.请张仪外面说话. 二人到了帐外.李敢压低声音:“先生.不好了.我大哥张献忠不在这里.听说去了百里之外.另外李自成的人马也不见踪影.听说是拉出去打粮了.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來啊.” 张仪一跺脚:“这可怎么办.高迎祥咄咄逼人.肯定是与罗汝才商议好了.要拿这件事与我秦军决裂.然后攻打西安.他们数万人马.又近在城下.万一真的打起來.后果不妙啊.” 李敢哼了一声:“今天的秦军.可不是以前了.咱们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还有白起将军在外面.不用怕他们.” 张仪想了想:“此事需要面见大王.让他定夺.这样.咱们先回去.明天再來.到时候也许张李二人回來了.更好说话.” 于是张仪向高迎祥告辞.回去上复秦王.这两箱金银自然是留下了. 回到城中后.已近黄昏.秦王与王翦等人还沒吃饭.正等着张仪.一见他回來.便问事情办得如何. 张仪将高迎祥的话说了.王翦一听就急了.一拍桌子:“他一个草头王.能这样和大王说话.这算什么要求.简直就是最后通谍.大王.您可万万不能答应啊.如果绑了咱们秦军前去偿命.以后的秦军.还怎么统领.大王的威信.又将何存.” 张仪道:“说虽如此.但眼下形势紧急啊.如果不交人出去.我怕高迎祥一怒之下.联合罗汝才围攻西安.更怕他们会倒向官军一边.如果农民军与官军联合起來对付咱们.那可就糟了.” 王翦哼了一声:“右相未免有点小看秦军了.眼下咱们秦军招兵买马.已经恢复了元气.现在人马不下一万之众.可谓兵精粮足.还有白起将军在外.也不下五七千人马.怕他个鸟.” 张仪道:“话虽如此.可终究还是要想个周全之计.咱们秦人立志恢复故国.能不与农民军为敌.还是不为敌的好.” 王翦怒道:“现在不是咱与不与他为敌.而是他要与咱们为敌.杀了他三个人.咱们又赔礼.又送钱.还要怎么样.非得拉人抵命么.那有什么好处.” 秦王一摆手:“本王已决定了.绝不绑人送去.农民军不识好歹.胆敢殴打张仪先生.哼哼.本王不找他们算帐.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更何况张先生还曾救过他高迎祥全军性命.如此恩情.他却提也不提.这样的人.又何必与他联合.” 张仪还想说什么.秦王道:“张先生不必多言.我秦军与农民军.迟早要分道扬镖.此时不分.以后还会出更大的乱子.借这个缘由分裂了.也是好事.明天张先生就不必去高迎祥大营了.派一个普通百姓过去送信就可以.传我旨意.全城自今夜起戒严.王翦你火速派人出城去告诉白起.让他率军前來助战.” 张仪吃了一惊:“大王.咱们要打么.” 秦王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先做到万无一失.农民军再想干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张仪道:“可万一高迎祥倒向官军一边……” 秦王轻轻摇头:“他不会的.据我所知.官军一直将高迎祥视为最大的劲敌.而且高迎祥是绝不可能投降的.眼下这个情形.就算他投降了.官军能放心大胆地收下他么.按着洪承畴的行事作风.高迎祥就是想降.也不敢降.这一点不必担心.只要白起将军率兵一到.农民军必不敢攻我西安.而且他们十万人马.沒有多少粮草.聚在城下.用不了几天.就会断粮.高迎祥等人深知此理.因此必定不敢久在西安城下囤扎.一定会向东退去.过潼关也好.去湖广也好.总之他们不可能留在关中.” 如此一番高论.令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觉得这位秦王眼光极准.一针见血. 商议定了以后.王翦吩咐全城戒严.大批秦军士兵开上城头.准备守城用具. 张仪则与秦王连夜草拟了一封书信.写明秦军的意思.准备天一亮.就给高迎祥送去. 李敢奉了王翦将令.负责东门的守卫.这里是最靠近高迎祥大营的地方.因此必须严阵以待.他指挥着士兵们将滚木石头.弩箭等物搬上城头.同时在城上点起很多火把.用以照明. 正文 第213章,决裂11 就当士兵们点起火把之时.赫然发现城下不远处黑压压的有什么东西在动. 因为距离较远.看不清楚.李敢接过一张弓.搭上火箭.射了出去.火箭经空.正落在那片东西上.立时传來一声惨叫. 借着微弱的火光.秦军士兵终于看清楚.那片黑压压的东西.是无数人影. 來的人是农民军的人马. 原來自从张仪走后.罗汝才就给高迎祥献了一计.要他在晚上偷袭西安.一举歼灭秦军. 高迎祥思前想后.觉得此计不错. 照眼前的情况來看.农民军和秦军翻脸是肯定的了.就算这次不翻.以后两军也不会和睦.摩擦会越來越大.与其日后让秦军防范自己.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借着这次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打开西安城.灭了秦军. 等李自成与张献忠回來了.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他们与秦军的交情.远远不及与自己和罗汝才的交情. 打定主意之后.高迎祥下令夜间偷袭.他派了五千人马.罗汝才也派出五千人马.准备进攻.高迎祥攻东门.罗汝才攻南门.约定时间一齐进攻. 按二人所想.秦王得到张仪的回报.应该还在商议对策.肯定想不到自己会突然进攻.出其不意之下.此仗胜算很大. 到了二更时分.一万人马悄悄运动到城外.分做两部.准备进攻. 正巧这个时候.秦军开始戒严.城头也加强了防范.如果不加强防范的话.一万人马攻过來.原來的那点秦军.根本挡不住. 李敢一见那些人影.立时明白了.他站在城头哈哈大笑:“你等想偷袭西安么.告诉你们高闯王.这是我秦人的土地.谁也休想夺走.” 说完了.他吩咐擂鼓. 鼓声一起.四门都听到了.所有秦军立时瞪大了双眼.准备守城厮杀. 高迎祥与罗汝才的人马见城头有了防备.知道无法得手.只得退回. 李敢看到农民军退了.立刻下城.赶到秦王府中.将此事禀报了.秦王一阵冷笑:“看來明天也不用派人送信了.”李敢道:“大王.高迎祥沒能偷袭得手.明天肯定來攻城.咱们得准备啊.” 秦王胸有成竹:“他不会的.眼下的农民军.全仗咱们养活着.他们又缺少攻城器具.面对西安这样的坚城.绝不敢硬攻.农民军与我秦人反目.营中沒有多少粮食.因此他们必然要离开关中.明天你就在城头上.给他们送行吧.” 再说高迎祥与罗汝才.二人已经听到禀报.说秦军早有准备.沒能偷袭得手.高迎祥叹息一声:“罗帅.这次咱们算是和农民军公开翻脸了.” 罗汝才道:“本來我也沒想和他们好一辈子.再说.咱们留在西安城下.只能给他们打下手.做苦力.打下城池來.人家拿走.咱们屁也捞不到.这种买卖.咱们就算想干.手下人也不干啊.” 高迎祥点头:“明天咱们就走.路上再会合八大王和自成.打出关去.回河南.”罗汝才道:“那西安呢.咱们不准备打了.”高迎祥道:“你认为打得下來吗.西安城高墙厚.人家又有准备.外面还有一个白起当外援.更重要的.人家有粮.咱们沒有.所以西安打不得.我们要尽快离开.” 罗汝才沒什么说的了.回到自己营帐.吩咐打点行装. 第二天一大早.农民军已经整军完毕.他们集结在离西安城几里远的地方. 高迎祥骑着马.立在军前.向西安城眺望了一番.然后冷笑道:“我还会回來的.” 他很坚信这一点.在西安城下的日子里.高迎祥也不是光休整人马.他派出很多探子.打探各地的情况.对于关中.中原等地的战局.十分了解.此时明军的主力精锐都在陕西.河南官军虽然不少.战斗力却差了很多.与闯塌天他们作战.也只是稍占上风. 而高迎祥人马的战斗力.要远远强过闯塌天的人马.只要他高闯王回到河南.立刻就如同蛟龙入海.再沒有人能够对付得了. 罗汝才站在他身边.接口道:“等咱们再回來的时候.西安城就得换主人了.” 说完了.二人这才带了大队人马.向东而去. 高迎祥已经派人送信给张献忠与李自成.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与秦军决裂.眼下要打回中原去.要他们在华县等着会师. 农民军的人马约莫十万人.其中能作战的.也就不到五万.另外一半则是家属.各类杂役等.这样的人马就成了一座流动的村庄.看上去十分庞大. 李敢站在城头.瞧着农民军一点点消失在远处.这才回报秦王. 此时秦王正与王翦张仪子义等人在一处.听了李敢回报.秦王轻吸口气:“这下.关中就剩咱们秦军了.” 张仪道:“是啊大王.讨厌的邻居搬走了.就剩咱们一家.清静是清静.可也孤单了.您要知道.官军主力.可都还在关中呢.” 秦王道:“我既然下了决心要与他们翻脸.就不是一时兴起.高迎祥等人能征惯战.这十万人马只要进了中原.必定搅得天翻地覆.官军能守着咱们不放.而任凭农民军如鱼得水么.西安城易守难攻.粮食丰足.想要拿下至少需要半年功夫.明朝皇帝绝不允许洪承畴与卢象升都留在关中.只要调走一个.秦军的压力就大大减小.” 张仪连连点头:“大王思虑周详.确实是这么回事.比起威胁程度.农民军十万人马.要大得多了.如果不强加围剿.弄不好会发展成百万大军.到那个时候.官军想打也打不了啦.” 王翦道:“大王.还是想想眼下咱们怎么办吧.” 秦王表情非常坚决:“抓紧一切时间.扩大实力.李岩他们已经在三县施行新政了.据他所说.效果还不错.百姓得到土地.十分拥护.西安周围的几个县.也有很多农民开始耕种了.可是要等到收获的那一天才行啊.只要能丰收一季.我秦人就可以在关中立定脚跟.” 张仪皱眉道:“此时离收获的日子.还有几个月呢.谁敢说官军不來骚扰.不会來攻打我们.” 秦王道:“这就是我们紧急练兵的重要所在.传下令去.从今日起.要保证西安周边的几个县内.不受官军骚扰.一定要保住粮食.同时也给白起李岩写一封信.同样的意思.不容有失.” 王翦点头:“立刻就办.” 子义回到自己的住处.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亲信.要他明天一早.化妆出城.将此信送与范雎. 范雎正在卢象升处.接到信后.他带着信來见卢象升.卢象升看过密信.找來手下几位干将.一起商量. 祖宽看了信后.兴奋地一拍桌子:“果然起内讧了.范先生.你料事如神啦.”孙传庭道:“流贼一走.就剩下秦军.势单力孤.夺回西安有望了.” 卢象升皱着眉头:“且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谁又敢保证.这不是反贼定的计呢.”孙传庭沉吟道:“不错.也可能是他们假意内讧.诱我们去进攻.他们可以在半途截击.再次击败我们.” 范雎微笑摇头:“至于他们双方如何反目.信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不用怀疑.我那位内应精细得很.不会看错.” 卢象升道:“那么先生的意思.咱们可以进攻了.” 范雎道:“可是高迎祥等人呢.密信上说.他们要打回中原.无论是潼关还是黄河.都挡不住这十万人马.农民军只要回到中原.加上闯塌天等人.立刻就会搅得中原大乱.” 卢象升叹息一声:“高迎祥李自成.都是流贼中最强悍的人马.一旦回到中原.其势力就不容易抑制了.” 孙传庭也道:“正是.最好还是将他们留在关中.关中地贫人稀.地形复杂.不利于流贼流动和打粮.可是中原不同.一马平川.洛阳开封等地.十分富庶.流贼必是冲着那些地方去的.” 祖宽道:“可是要将十万流贼困在关中.谈何容易啊.我们去对付流贼.还要提防秦军在后面插刀子.” 范雎道:“照我看.眼下的秦军.可顾不上这些.” 卢象升道:“此话怎讲.”范雎道:“一支人马要想长居一地.必然要广收当地人心.事实上.秦军也是这么做的.密信上说.秦王开始在三县实行新政.开垦土地.广招流民.这是要安定人心.只要他们能收下这一季的粮食.百姓必然大悦.必然会心向秦军.” 孙传庭道:“因此.绝不能让他们收下这一季的粮食.” 卢象升想了想.对祖宽道:“派出精骑.四出袭扰.毁去农田.绝不让秦军站稳脚跟.” 孙传庭一皱眉:“毁了百姓的田.他们会饿死的.” 卢象升道:“管不了那么多啦.毁了农田.他们自然会迁居别处.西安城少了百姓.对我们有利.” 祖宽道:“那么高闯等流贼呢.” 正文 第214章,被擒1 卢象升道:“我这就给洪承畴写信,合我二人之力,将流贼困在关中,那个时候,十万人马囤居一处,无粮可食,看他们能支撑几天,再也不会有第二个车厢峡了,” 得到命令之后,祖宽行动得很快,他将自己的两千多关宁铁骑分成十队,每队由一位百长率领,分散出击,灵活机动,前去西安周围的各县骚扰秦军,这些关宁铁骑每个人两匹马,來去如风,到了农田之中,纵马践踏,还放火烧毁百姓房舍,农具等物, 李敢在一天之内,接连得到了七八处急报,都说有官军骑兵烧毁农田,驱赶百姓,他急忙派出骑兵前去迎战,同时报给秦王, 秦王知道,这是卢象升前來骚扰,不让百姓好好种田,更可以扰乱民心,逼得百姓迁居别处,他找來王翦张仪一商议,决定将离西安城较远的县内百姓,全部迁到西安城附近,在方圆五十里之内,广设田庄,集中耕种,这样就避免了四处受袭,无可救援的情况, 很多百姓初始不愿意,因为那些县城便是他们的家,但是官军的凶猛他们是知道的,不搬也得搬,于是许多百姓由秦军护送着,迁居到西安城附近, 集中居住与耕种也有好处,就是人多了,胆子就大,不怕官军前來骚扰,秦军又帮助这些百姓建起了围栏,将田地圈起來,以防官军骑兵冲击, 将农田护起來之后,秦王在城中逐步开始推行新政,因为只有西安一城,各种政策施实起來非常方便,告示一张,大家就都知道了, 首先施行的是保甲连坐法, 这道法十分厉害,商鞅在立定此法之时,就是要在百姓中实行军事化管理,五户一保,十户一甲,有报奸者赏,有藏奸者罚,一家报奸,十家有赏,一家藏奸,十家统罚,这样就有效地杜绝了外來奸细, 西安城四面受敌,立这样的法条,十分必要, 此外,因为西安经过战争,富户们逃走很多,秦王便下令将这些人的田宅分给百姓,此举极得民心,因此秦王的声望迅速扩大起來,其他县城的百姓听说了,纷纷携家带子,前來投奔,西安城内的百姓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 人一多,事情就多,秦王设立了民官,专门管理这些流民,给他们分配住处,统领粮食,还因才施用,其中有工匠,马夫,书生,商人,各自因为自己的长处,而得到了发挥,工匠有木工,漆工,铁匠,泥匠等,被派去盖房子,打铁,马夫去养马,书生开始教儿童们读书,商人被派去各地买卖东西,女人们也开始织布,种菜,总之,沒有人能够吃闲饭, 这样做最大的好处,是使得西安城不再像一个救济所,而像一个很大的家庭, 秦王治国,自然有其独到之处,事实上,秦国自商君变法之后,一直少有昏君,就是因为商君之法在很大程度上,保证了秦军始终走在一个正确的强国之路上,商君之法深入人心,不是一两个昏君就可以改变的, 大战之后,西安城得到了少有的喘息之机,已经过去一个月了,除了祖宽的关宁铁骑有时候來骚扰之外,沒有打过仗,百姓们在城的四周开始耕种,城内也日渐繁华起來,商铺开门,买卖开张,各种物资运了进來,外地的商人们也开始來往, 而此时的官军,正在忙着对付高迎祥等人, 在明朝官员们看來,反贼久居一处,是好对付的,最头疼的就是高迎祥李自成这样的流贼,他们居无定所,來去无常,四处出击,八方攻掠,他们就像一把尖锥,明朝的疆土就像一只布口袋,锥子扎向哪里,哪里就破个洞,明军就像裁缝一样,四处补漏, 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先不管那些破洞,集中全力,对付那把锥子,只要将锥子毁去,破洞随时可以修复, 卢象升就是这样的想法,在他看來,高迎祥攻下了多少县城,掠夺了多少钱粮,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高迎祥手下有多少人马,怎么消灭这些人马, 此时,他就向着这个目标坚实地迈进着, 高迎祥与罗汝才离了西安之后,向东走了五天,來到华县,与等在这里的张献忠李自成会了师, 双方一见面,就展开了一场争论,李自成与张献忠都不同意和秦军这么快决裂,因为此时农民军手里,既沒有多少钱粮,更缺少兵器马匹,李自成与张献忠的意思是,先倚靠着秦军的西安城,多要些物资,等到羽毛丰硬了,再与秦军翻脸,可是高迎祥这么一弄,谁也不好说话了, 毕竟杀了手下人事小,去攻人家的城,明摆着就是敌人了, 争论了一番,李自成与张献忠也只得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毕竟已经这样了,再争下去沒有丝毫意义,眼下最迫切的,就是决定农民军下一步的计划, 其实这个计划他们已经商议过了,就是与秦军决裂之后,他们的去向问題,只是现在时间提前了, 按着以前商定的,农民军兵分三路,高迎祥一路,李自成一路,张罗二人一路,向着三个方向进发,其最终会师地点是河南灵宝一带, 高迎祥走的是潼关一线,他的人马最多,打起潼关來最有把握,李自成向南走,准备经商洛山,进入河南,而张罗联军则向东北方向进发, 三路人马浩浩荡荡,向河南而來, 分兵不久,李自成就接到探报,卢象升带着大队人马,向他直扑过來,另外洪承畴带着曹文诏左良玉史可法等将,也离开甘泉一带,向张罗联军攻击,李自成明白,官军要阻止他们离开陕西,进入河南, 李自成知道,这个时候与官军决战,讨不到便宜,于是他下令人马,进入商洛山区,凭借山地,与卢象升展开周旋,看准时机,再甩开官军,进入河南, 一时间,关中地区,潼关内外,空气骤然紧张起來,杀气再一次弥漫大地, 与农民军的境遇不同,秦军此时正处在一个非常舒服的环境里,官军主力尾随农民军去了,只有几千关宁铁骑來回骚扰,沒有大的战斗,秦军得到了一个非常难得的发展机会, 这种机会,看起來是明军的败笔,但实际上不是这样, 卢象升与洪承畴都是帅才,他们都敏锐地看到,秦军固守西安与眉县等地,恰恰是败亡的迹象,只要消灭了农民军,秦军立刻就是网中之鱼,笼中之鸟,固守则死,流动则生,这一点在七百年前就已经证明过了, 当时黄巢的义军,在短短几年内,就通过流动作战,发展成百万大军,而当他固守长安之后,迅速崩溃,最终败亡, 因此卢象升与洪承畴都认为,沒有潼关作为门户,西安只是死地, 所以他们才不顾一切,任秦军在西安城休养生息不管,一定要先制农民军于死地不可, 而这一段日子,可算是李岩最快乐的时光了, 他与红娘子在三县忙里忙外,管理县事,督促春耕,很得人心,大家也都听说,三县的主事,是一位不到二十岁的少年,而且文采过人,玉树临风,三县这种小地方,哪里來过这种人,于是只要李岩在县内开府审事,大家都跑來看, 李岩出身于官宦世家,父亲便是从县令,一步步做到尚书的,因此在他小时候,父亲就给他讲为官之道,后來看他聪明,又给他简单地讲过如何治理地方,审理案情,因此李岩对这些东西轻车熟路,审起案子來也煞有介事, 三座县城不算很大,但是事情可不少,什么土地纠纷,房屋违建,邻里不和,家庭不睦,遗产继承,奸商不法……刚刚安定下來的县城,立刻就出现了许多事情,这大概就是中国人自古以來的劣根性吧, 面对这些大事小事,李岩不慌不忙,报來一桩,处置一桩,必能使在案人员满心佩服, 如此一來,他的名声就大了,三县中的百姓都知道,这里來了一位小青天,执法公断,为民做主,而有的人就算想做些坏事,也不敢做了,三县之内,出现了少有的清平景象, 这天李岩正在县衙中处理一些文书,突然听到有人击鼓, 鸣冤鼓就立在县衙大门口,只要有冤屈的人,都可以來此打鼓告状,李岩听了,急忙升堂, 李岩这个县官做得也非常寒酸,沒有师爷县丞等助手,从审卷到判罚,就是自己一个人,只是有一班县役们,是白起派來的人,帮助他提审案情,捉拿人犯, 不多时,李岩就升了堂,他端端正正在条案后的太师椅上一坐,突然感觉不对劲,面前的公案上本來应该有不少东西,什么惊堂木,笔架,毛笔,大令,手巾等物,要是正规的官员,应该还有大印, 李岩沒有大印,一时來不及刻制,二來也沒这个必要, 此时条案上诸般物品都在,唯独缺了那七枝大令, 这七枝大令,装在令盒中的,而此时令盒已经空了, 正文 第215章,被擒2 李岩一皱眉,认为是衙役们忙中出错,沒摆出來,也沒计较,吩咐将击鼓之人带上堂來, 两个衙役从堂下提了一人,到了公堂之上,此人双膝跪倒,向上磕头, 李岩看了看,不由得一愣,原來这是一个孩子,看样子也就十三四岁,跪在那里一脸惶恐, 孩子前來击鼓鸣冤,倒是第一遭,于是李岩便问:“堂下跪着的少年,你有什么冤情啊,” 那孩子结结巴巴地说:“我……沒有……沒有冤……冤情……” 李岩一皱眉:“你沒有冤情,为何前來击鼓鸣冤啊,” 那孩子道:“有人……给了我……我一块银……银子……让我來……打鼓的……” 李岩道:“是什么人,你认识么,” 那孩子道:“不……不……认识……他蒙着脸哩,” 李岩轻轻苦笑,看來这是有人在开他的玩笑,于是想吓吓这孩子:“你可知犯了什么罪么,这叫藐视公堂之罪,按律要打二十板子,” 那孩子吓得差点尿出來:“打打……二十……板……板……” 李岩轻轻挥手:“不过那是大明律,我秦军不是明朝,所以先饶了你,若是再敢來捣乱,二罪归一,重打四十,听到沒有,” 那孩子跪在那里,捣蒜一般地磕头, 李岩打发那孩子走了以后,问差役:“我的大令呢,沒有了令,你们怎么拿人,” 两名站得最近的差役小心地回答:“回李公子,我们在升堂前就把大令放到令盒里了,可只是一转身的功夫,再看那令盒就空了,我们刚想找,您就坐过來了,” 李岩一皱眉,看看二人的神色,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吩咐衙役们一起找,可找遍了大堂,也沒有大令的踪影, 这倒怪了,李岩无意中向令盒里面看了一眼,赫然发现里面有东西, 他拿出來一瞧,那是一张梅花形的纸片,差不多手掌大小,上面用胭脂画着一枝红色的梅花, 衙役中有一个当地人,一见那丝巾红梅,立时惊叫了一声:“侠盗一枝梅,” 李岩闻听不由一愣:“侠盗一枝梅,那不是冯梦龙先生所作话本中的故事吗,” 衙役不知道冯梦龙是什么人,只是说道:“这不是什么故事,我们这一带方圆五百里内,就有这么一个侠盗,很有名气的,而且这人经常干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李岩点头:“这么说來,就是这位侠盗,让孩子前來击鼓,引我升堂,然后趁人不备,偷走大令的,” 此时别的衙役也围上來,七嘴八舌地说着,经他们的口,李岩得知,这位侠盗已经在这一带活动了二十多年了,经常偷走乡绅地主家的银子,前去救济穷人,因此老百姓们都非常爱戴他,有的人受了他的救济,把他当活菩萨一般, 李岩道:“以前这地方的官员们,被偷过大令么,” 听了这话,那衙役卟的笑了:“李公子,您这可算问对了,这里上任的每一任县官,都丢过东西,不是官帽官服,就是珠宝玉器,更厉害的,有位县官到任之后,扬言要捉拿一枝梅,结果第三天的夜里,大印丢了,最后他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这才保住自己的官,可再也不敢提一枝梅了,据说只要听到一枝梅來了,就吓得全身抖成籁糠,” 李岩点头:“看來这位侠盗,倒也是位英雄,” 忽听有人接道:“什么英雄啊,就是个小偷,” 李岩转头看去,红娘子带着小青到了,红娘子听到大家谈论一枝梅,这才插话:“一枝梅的大名我也听说过,不过这人到现在,至少有四五十岁了,一个老头子,岂能有这般本事,” 李岩指指桌上的空令盒:“沒本事,怎么就偷了我的大令呢,而且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红娘子看了看屋顶的木梁,笑道:“方才他就藏在梁上,衙役们只忙着整衣站班了,他用一根带子将自己吊下來,偷走了大令,” 李岩抬头瞧去,果然看到屋梁上少了些尘土,看來有人曾经藏在那里, 小青卟地笑了:“看來一枝梅也认为你是个贪官,要來教训教训你呢,” 李岩哈哈一笑:“他要真觉得我是贪官,现在也许已经去过我的屋子里,翻江倒海地找银子了,” 说完他将纸片向桌上一扬,纸片翻了个身,李岩赫然发现,后面还有两行小字,好像是用小木棍沾着胭脂写上去的,因为瞧不出笔锋: 今夜三更,盗君至宝, 红娘子一瞧,笑问道:“看來他今晚上还要來啊,至宝,想不到不爱钱财的李公子,身边还藏着宝贝哩,” 小青在一边起哄:“快拿出來,让我也开开眼,别到了明天被偷走,我们看不成,” 李岩苦笑一声:“我哪里有什么宝贝啊,你们也知道,自从红姑娘将我救出大牢,我可是光身出户,一分银子都沒有,” 红娘子道:“肯定不是银子,也许是那个……”说完指指李岩脖子, 原來李岩脖子上戴着长命锁,上面刻着李字,此时李岩已经十八岁了,不能再将锁子露在外面,于是便贴肉藏在衣服里, 李岩将长命锁扯出來,笑笑:“这算什么宝贝啊,不过……这是父母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虽是黄铜做的,可上面嵌的却是很珍贵的翡翠,说是至宝,也不为过,” 小青道:“那你可得看紧了,人家今晚上要來偷呢,” 李岩道:“我贴身放着,他怎么偷了去,” 红娘子轻轻摇头:“你可别小看他了,听说一枝梅精通江湖上各门行当,什么易容下药,巧设机关,飞檐走壁,他都会的,你睡在房里,他会从房顶上伸下一根竹竿,在你屋子里喷上迷香,将你弄晕,然后再偷走它,” 听这一说,李岩吓了一跳:“那怎么办,要不然你们跟我睡在一起……” 他话沒说完,就见红娘子脸色一红,眼帘低垂,小青也瞟着红娘子,嘻皮笑脸的,李岩知道说错了话,急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大家一起,有个照应,” 红娘子等脸上的红霞消退之后,这才道:“我们不能在卧室中,那样大家都会被迷晕的,我们就在这大堂上,关了门窗,咱们三个围着桌子,谁也不要睡,看他怎么偷,” 李岩道:“那样我们熬不住的,就算今晚他沒能偷去,以后也会來偷的,咱们整晚不睡觉,谁也受不了,” 红娘子轻轻摇头:“你不了解这个人,一枝梅是个极为自负的家伙,只要他定下了日期,就一定会來,如果不來的话,他就会名声扫地,” 李岩來了精神:“既然如此,咱们就多埋伏些人手,捉住他,” 红娘子道:“沒有用的,这法子以前的县令们都用过,可谁也沒能抓到他一根头发,咱们这样干,也不会有用,再说了,人多也有时候会误事,” 小青冷笑道:“李公子,你是不相信我们红姐的本事吧,她虽然不会偷盗,可是要遇上一枝梅,准保将他拿住,你就放心吧,” 李岩看看她们二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便只好点头:“好吧,” 这天夜里,三个人坐在大堂上,四角都燃上灯火,中间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晚饭, 李岩有些酒量,却是比不过红娘子,这位姑娘走南闯北,什么样的人都会过,酒量不输一个壮汉,小青不会喝酒,在一边喝茶陪着, 三个人一边吃饭喝酒一边说话,渐渐夜已深了,街上已经打过定更的梆子,李岩也有些困倦,便道:“咱们要一直睁大眼睛守到天亮么,” 红娘子道:“不用,咱们每人睡上一个时辰,轮流醒着,量那家伙也不敢进來,”李岩点头:“好,你们先睡吧,” 红娘子与小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李岩从一边的公案上取过些文书,开始查看案宗,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红娘子醒了,一看李岩快要熬红的眼睛,便道:“你睡吧,我看着,” 李岩确实有些困了,便趴在桌子上睡去, 他的长命锁就在脖子上挂着,要想偷走,必须伸手去摘,有红娘子守着,一枝梅自然不敢前來,于是李岩放心地睡了, 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惊呼, 李岩急忙坐起,揉揉眼睛一瞧,眼前是小青,正一脸惶急地看着他,李岩以为一枝梅來了,急忙摸摸自己的脖子, 长命锁还好端端地挂在那里, 李岩道:“小青,你叫什么,我的东西沒丢,” 小青道:“你的东西当然沒丢,可你把人丢了,”李岩大吃一惊,四下一瞧,公堂上只有他与小青,红娘子竟然已不知去向, 李岩忙问:“红姑娘呢,” 小青道:“沒看到啊,我还等着她叫我守夜呢,可都这个时候了,她也沒叫我,” 李岩向窗外一瞧,天色已经亮了,晨曦从窗纸中透出來, 二人急忙在堂内找了一圈,不见人影,又跑到堂外找,也是一无所获, 李岩赫然明白了,一枝梅要偷的根本不是什么长命锁,他要偷的就是红娘子,红娘子对于自己來讲,绝对是至宝, 正文 第216章,被擒3 李岩几乎要晕了过去,他不知道一枝梅是怎样的人,但红娘子落到人家手里,多半沒好果子吃, 就在这时,小青跑到墙边,从上面拔下一柄匕首,匕首上带着字条, 方才二人太急,谁也沒注意到, 李岩展开字条一瞧,上面写着几个红色的字:辰时,城北十里,山神庙,一个人來, 不用问了,一枝梅偷走了红娘子,让他去那里碰头,看來也许要勒索些钱财,李岩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了辰时了,來不及准备了,再说人家要自己一个人去,如果带了士兵衙役,很可能对方会撕票,李岩绝不能冒这个险,幸好自己与一枝梅并无仇恨,多半只是要钱,李岩对小青说了几句,让她保守秘密,不要对别人讲,自己去去就回, 李岩身边沒有多少金银,他也不知道一枝梅想要多少,因此就沒带,他要听一枝梅怎么说,然后再回來向白起借银子, 收拾好了马匹,李岩纵马出城,直奔城北的山神庙, 这座小庙建在一处山岭之上,已经破败不堪,连无处投宿的行人,都不愿意住它,里面灰尘蛛网遍布,十分脏乱, 李岩來到庙前,四下看了看,沒有异样,更不见人影,心中不安,他将马系在庙外的小树上,向庙里一瞧,庙门已经倒塌,直接能看到里面, 庙内静悄悄的,好像沒有人, 李岩叫了一声:“一枝梅大侠,你在附近吗,” 无人应声,李岩抬腿走进小庙, 抬头一瞧,神案上方供奉着的山神,只剩下半边脸,半个身子,兀自张牙舞爪,逞着威风,神案上鼠迹斑斑,地下到处是碎裂的泥块,几个破蒲团已经脏得看不出本來颜色, 他四下瞧了瞧,沒有发现红娘子,也不见一枝梅, 正在疑惑之时,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见庙门口站定一人,个子矮小,身穿黑衣,头戴竹笠,黑巾蒙面,手中沒有武器, 不用问,这位就是侠盗一枝梅了, 李岩一拱手:“敢问阁下,就是一枝梅大侠了,” 那人不答,用树枝在地上写着:“你是不是李岩,” 李岩点头:“正是在下,敢问红姑娘在哪里,你将她偷出來,如何安置的,她还好么,你如此安排,到底想要什么,” 他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題,但那一枝梅却一个字也不回答,只是向后慢慢退去, 李岩以为他要走,急忙追出庙來,叫道:“一枝梅,你不要走,我还沒见到红姑娘呢,” 他刚跑出庙來,赫然觉得不对劲,四下一瞧,立时吃了一惊, 原來此时在山神庙外,出现了十几个人,看上去都是普通老百姓,已经将他围了起來,而为首的一个,李岩居然认识, 史可法, 沒错,來人正是洪承畴手下的游击将军史可法, 此时他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但那股气势,还是令人不敢小看,况且李岩与他在华阴城下,曾展开过一场大战,此时史可法却为何到了这里, 李岩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來, 史可法一笑,他知道李岩不会武艺,此地又沒有旁人做帮手,于是一挥手,命令手下军士:“将他绑了,” 几个明军士兵过去,将李岩围住按倒,绑了起來, 李岩也不挣扎,他知道,自己再挣扎也沒用,孤身一人前來,看來是着了人家的道儿,那个蒙面人,很可能不是一枝梅,史可法用这个主意,來诱捕他的, 看着将李岩绑上了,史可法这才下令,上马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上马了,一个官军将李岩横担在李岩自己的马上,准备赶路, 此时那蒙面人拦住了史可法的马头,向他示意一边说话,史可法叫手下人等着,自己跳下马來,与蒙面人一起走进山神庙, 他们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谁也沒听见,但是看得出來,那个蒙面人非常激动,全身都颤抖起來,最后一把抓住史可法的衣袖,史可法轻轻摇头,向他拱了拱手,说声抱歉,然后大步出得门來,喝令手下军士,押了李岩,向北纵马而去, 李岩被横在马背上,看着那蒙面人,大叫道:“你把红姑娘怎么样了,把她怎么样了……” 蒙面人恍如不闻,呆呆地站在庙门前,沒有回答, 此时在眉县城里,小青也是如坐针毡,李岩出城已经许久了,一直沒回來,她在大堂上坐立不安,最后只好回到红娘子的住处,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她刚进门,突然听到卧室里有动静,急忙拔出短刀,轻轻走进卧室一瞧,沒有人,再听一听,动静來自床下, 小青握紧了刀,轻轻走到床边,猛地将床帘掀起,向下一瞧,吓了一跳, 里面躺着个人,双手双腿被绑在床腿上,嘴巴被塞住,此时正四肢乱动,蹬动床铺,发出声响哩, 此人不是别个,居然是红娘子, 小青急忙用刀割断她手脚上的绳子,红娘子滚出床底,一骨碌站起身來,掏出嘴里的丝巾,扔在地上,跺了两脚,嘴里骂道:“这个臭贼,本姑娘抓到他,一定拔光他嘴里的牙,” 小青又惊又喜,一抱搂住红娘子:“红姐,你沒事啊,你沒被偷走啊……” 红娘子皱眉道:“我被偷走,你在说什么啊,” 小青道:“我和李公子以为那家伙把你给偷走了,李公子已经出城去找你了呢,”说完,她将钉在墙上的纸条递给红娘子, 红娘子一瞧,愣了一下:“我沒有被偷出城啊,为什么那臭贼要李公子去山神庙呢,” 小青道:“会不会是有人想捉弄他啊,” 红娘子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不好,怕是有阴谋,我们快去找他,” 二人骑上马,出得城來,直奔山神庙, 路上,红娘子将自己的事情说了,原來昨天夜里,红娘子守夜的时候,突然内堂的门开了,红娘子以为一枝梅來了,于是就伏在门边等着,等着他现身出來,就将他拿住,可是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有人进來,红娘子正在疑惑,就觉得头上好像有什么动静,她一抬头,只见头顶上有一枝竹竿,还沒等她回过神來,竹竿里喷出一股烟雾,正喷在她脸上,红娘子立时觉得天旋地转,倒在地上被迷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來,天色已经亮了,她发现自己被绑在自己的床下,这才弄出动静,想引得人來救自己, 至于李岩那边发生的事,她根本一点不知道,眼下事情很明白了,一枝梅这么做,就是想将李岩诱到山神庙, 红娘子十分担心,她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二人打马如飞,赶到山神庙前,跳下马來一瞧,庙外沒有人,也不见马匹,到里面一瞧,也是空无一人,李岩不知去向, 红娘子心急如焚,在庙前庙后找了一圈,也沒发现什么异常, 此时小青叫道:“红姐快來看,” 红娘子跑到小青身边,只见她指着庙外一棵树说道:“有人在这里系过马,” 红娘子仔细一瞧,果然树身上有一圈痕迹,此时春天了,树木长出了新的绿皮,那圈痕迹还很新,就是方才留下的, 不用问,李岩在这里系过马,可是他到哪里去了呢, 二人又仔细找了一番,赫然发现北边的草地上有不少的马蹄印,她们两个久走江湖,与江湖上的各类人都打过交道,对于追踪之术也略知一二,仔细一瞧,这些马蹄印十分杂乱,粗略一算,约有不下十匹马,而且蹄铁相同, 红娘子心中打了一个冷战,相同的蹄铁,只有同一支军队的战马才会有,而白起手下人马杂乱,很多马匹是从不同县城夺來的,再说白起绝不会跟李岩开这样的玩笑, 她心中陡然冒出一个念头,是官军,将李岩捉走了, 二人已经來不及回城禀报白起了,她们顺着马蹄印追了下去, 而此时的史可法,已经带着人马走出了几十里,李岩被横在马上,肚子向下,颠簸得快要吐了,幸好史可法看到了,也怕李岩出事,就让人将李岩换个姿势,让他坐在马鞍上面,由一个官军拉着马缰,以防李岩控制不住马匹,摔将下來, 一队人马跑了半天功夫,史可法这才下令休息, 众人进了一片树林,史可法将李岩抱下來,让他坐在树下休息, 李岩便问:“史将军,你不杀我,要将我带去何处,”史可法嘿嘿笑道:“要杀你早就杀了,只不过洪大人说,你还有用,要我务必带你回去,”李岩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投降么,” 史可法道:“你会不会降,那不是我关心的,我只是要把你带回去而已,我给洪大人献的这条擒贼擒王之计,也算成功了,沒捉到白起,捉了你也不虚此行,” 李岩道:“那个一枝梅是假的吧,”史可法道:“不,是真的,这个人就是一枝梅,”李岩道:“我只是沒想到,一枝梅会听你的指挥,” 史可法摇头:“一枝梅不会听我的,只不过一枝梅的父亲在大牢里,一枝梅为了救他,这才听我的命令,将你单独诱出來,不然的话,你身边跟的人不少,我带的人又不多,还真沒办法对付你,” 正文 第217章,被擒4 李岩道:“我看你们离开时,一枝梅很是激动,这是为什么,” 史可法叹息一声:“一枝梅的父亲,已经死在大牢里了,我们原來说好的,只要能抓到你,就放了他,但是老人家沒有熬过來,也是沒办法的事,” 李岩哦了一声:“怪不得呢,我还以为,一枝梅对你沒用了,你会杀了他,”史可法道:“我是官军,可不会乱杀无辜,”李岩冷笑:“当今乱杀无辜的官军还少么,”史可法无言,只好道:“我不是他们,而且你也应该庆幸,这次來的,不是左良玉,”李岩道:“此话怎讲,” 史可法道:“如果是他,你可要吃苦头了,而且他的人军纪不好,一路上会干出什么事,你尽可以往最坏处想,” 一名官军士兵拿过些干粮來,史可法给李岩喂了几口,然后又给他灌了些水,这才道:“咱们走吧,路还远着呢,” 一行人上马又开始赶路,李岩看出來,他们是在向东北方向走,那里正是洪承畴的地盘,他也知道,眼下高迎祥等部已经离开西安,准备回到中原地区,洪承畴与卢象升都去打农民军了,看來洪承畴抓他的目的,多半与此有关, 史可法押着李岩,很少走大路,专门捡一些小路行进,看來他也怕后面有人來劫夺李岩,要知道,李岩是秦军中的重要人物,他失踪了,白起一定会派出大队人马來找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离眉县远一点,因此他们不敢久停,走跑到天色完全黑了,这才找了一处荒村住下, 这个村子空无一人,到处是断壁残垣,破屋碎瓦,看來老百姓们都已经逃走,史可法十分精细,他下令所有人都不许点火做饭,以防被人看到,前來袭击, 大家吃了些干粮充饥,此时晚间,天气还有点冷,士兵们都带着酒袋,里面装了烈酒,喝了几口可以御寒,史可法也让李岩喝了一些,然后开始休息, 所有人分别住在两间破房子里,史可法让几个士兵轮番看着李岩,不要让他跑了, 李岩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是跑不掉的,此地已经离开眉县约莫百里之遥,黑灯瞎火的,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不是被野狼吃掉,就是被饥民们吃掉,况且双手被绑,跑也跑不远, 倒不如等得天亮,再做打算, 想到此,李岩便闭上眼睛休息,迷迷糊糊的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觉得有动静,睁开眼睛一瞧,眼前黑乎乎的站着几个人影, 他以为有人來救自己了,一阵大喜,可是那几个人到了眼前才看清楚,正是他同屋的几个官军士兵, 这几个官军士兵瞪着他,那眼神让人胆寒, 李岩问了一句:“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士兵压低了声音,恶狠狠地说着:“我们要干什么,我们要废了你,” 李岩刚想高声大叫,几个士兵如狼似虎地扑上去,将他按倒在地,嘴巴直接压在泥土上,让他叫不出声,然后一人取过一团破布,塞到他嘴里,李岩手被绑住,无不挣扎,嘴里也叫不出声,只能呜呜作响, 两个士兵将李岩的手脚分别按住,另一个士兵拔出腰刀,说道:“姓李的,你在华阴城杀了我们不少人,我兄弟就死在那一战里,今天,我可以给他报仇了,虽然上头有令,不能杀你,可我也得出一口恶气,先废了你再说,” 另一个士兵道:“张大哥,你出的主意,想怎么办,” 姓张的士兵道:“你们按住他,我先挑了他的脚筋,让他一辈子站不起來,以后走路,像狗一样爬吧,” 李岩心头一凉,暗想完了,他们是要把我变成一个废人, 他拼命摇动身体,可是就像一只小老鼠被一群猫围住,根本无济于事, 眼看刀子就要落到李岩腿上,一个士兵道:“张大哥,这样不好吧,他要成了残废,骑不得马怎么办,而且这小子心性刚硬,万一自杀,咱们可吃罪不起啊,” 另一个士兵也道:“是啊张大哥,还是想个别的出气的法子吧,既不把他弄残废,也不妨碍骑马,这样史将军知道了,也不可能罚得过重,” 姓张的想了想,一把拖起李岩,冷笑道:“算你运气,脚筋就先给你留着,不过苦头有你吃的,别得意,” 说着他收起单刀,从腰间拔下一把匕首,这把刀子刀刃挺长,约莫将近一尺,在李岩眼前晃了晃,猛然一刀,扎在李岩的锁骨之下,肩窝之内, 李岩疼得全身一震,嘴里发出一声惨叫,但是被布堵着,叫不出來,只是哼哼作响,这一刀扎进去约有数寸,那姓张的还不罢手,又用力向里攮了几下,直到刀尖完全透了过去,从李岩后肩胛下露了出來, 血流如注, 另两个士兵很有经验,一看姓张的这么干,就知道他的意思,这二人用火折子点燃了两根木柴,等木柴的火焰烧起來之后,一使眼色,同时将两根火棍伸进李岩的两个伤口里, 滋滋连声,炽热的火焰立时将伤口的血管封住了,李岩却疼得心头一阵狂悸,立时晕了过去, 可是他也沒晕多久,就被第二次剧痛疼醒了,那姓张的又在他另一个肩膀上刺了一个洞, 等到伤口被火烧得不流血之后,几个士兵将一根铁链子从左肩穿进去,又从右肩穿出來,两边链子长出一尺多,挂在他的身上, 这就算是穿了琵琶骨,乃是一种酷刑,被施刑的人,每做一个动作,或是每走一步,都会痛入心肺,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岩连着晕过去几次,那几个士兵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这才冷笑几声,各自睡下,这次不必担心李岩跑了,现在李岩连走路,都会疼得缩成一团, 这一夜,李岩疼得全身不住地出冷汗,哪里还能睡觉,而且连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心跳都会引发伤口剧痛, 第二天一大早,史可法吩咐赶路,來到看押李岩的屋子里一瞧,几个当兵的跪在地上,李岩则缩在角落里,不住地颤抖着身子,脸上苍白得像死人一样, 史可法以为李岩病了,急忙來到他身边一瞧,心头大震,他瞧见了李岩身上的链子,再回头看看跪着的几个手下,立时大怒,來到他们跟前,一脚一个,将几个士兵踢倒在地,骂道:“混蛋,谁让你们这么对他的,这还不如一刀杀了干净,你们怎么如此残忍,” 那姓张的士兵回答道:“将军,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您要杀,就杀我吧,” 史可法强压怒火:“为什么穿他琵琶骨,他还只是个孩子,” 姓张的回答道:“他在华阴指挥秦军,杀了我们那么多人,还杀了我兄弟,我那兄弟,也只是个孩子……” 说到这里,他竟然泪流满面,哭了起來, 史可法怒不可遏,拔刀在手,举在空中,晃了几晃,却沒有落下去,他明白,这个时候不是杀人的时候,最后他将刀收起,吩咐道:“把他身上的链子取下來,伤口包好,不然就别想痛快赶路了,他会拖慢咱们的,” 几个士兵一想也是,李岩身上挂着链子,骑在马上颠簸厉害,还不得疼死他,这样子真的沒办法赶路,于是他们凑到李岩身边,给他抽出伤口中的链子, 往外抽链子,和穿链子差不多,疼得李岩死去活來,只是他十分硬气,咬紧牙关,只是一个劲的哼哼,硬是沒有叫出來, 几个士兵瞧着,心里也有些佩服这少年,他们曾经见过被穿了链子的人犯,个个呼天喊地,叫苦不迭,眼前这个李岩,看來是用尽全身力气,不使自己叫出声來, 好容易摘下了链子,李岩已经汗透重衣,虚弱得很,史可法还是很不错的,亲自给李岩包扎伤口,还用上了金疮药,他一边包伤口一边道:“这不是我的主意,还请你见谅,我打听过你的为人,知道你曾经在河南老家救济灾民,在当地名声很好,可为什么甘心从贼呢,我带你见了洪大人,只要你肯改过,我必然一力保举你,不但你能活命,还能光宗耀祖,” 李岩硬挺着从牙齿中挤出几个字來:“何为官,何为民,何为贼……” 史可法听了,心头黯然不悦,他知道,李岩已经看透了这个官场,是绝不肯投降的了, 等包扎好了以后,史可法带人继续上路,此时的李岩,已经疼得不能单独骑马了,史可法让一个比较瘦的士兵与他同乘一马,在后面扶着他,不让他摔下去,这样一來,就走得慢了, 第二天黄昏,他们已经來到永寿界内,此时洪承畴正在蒲城以东,追剿张献忠与罗汝才,史可法开始折向东方,准备去蒲城, 这天夜间,他们在永寿县城内宿营,这个县城此时已经落入了秦军之手,可是秦军并沒有在这里驻军,也沒指派人來管理,因为离西安较远,顾不上,因此这里几乎成了沒主的地界,家家户户一到晚上,关门闭户,免得被抢,那些买卖铺户们更是雇了看家护院的打手, 正文 第218章,被擒5 史可法他们住在一家客栈里,客栈一到晚上,院子里就有十來个汉子巡逻,以免有劫匪前來, 这回史可法学乖了,自己与李岩共处一室,以免别的士兵再來欺负他,他们住了三间屋子,每间屋子里三四个人,李岩勉强吃了点东西,就被史可法放到床上,他太痛苦,也太疲累了,不一会儿就晕晕睡去, 史可法与另两个士兵在地上铺了毯子,席地而眠, 李岩躺在床上,一会儿昏昏沉沉,一会儿又疼得清醒过來,只觉得两个肩膀还有刀子在割肉一般,疼得心中一阵阵发慌,他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是有些肉已经烂了,此地又沒有大夫,看來只能到了大一点的县城,再去医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岩突然感觉到一阵头晕,本來他就不太清醒,因此也沒在意,可是不过一会儿,居然有一种极度嗜睡的感觉袭來,他的眼皮合上了,头脑中渐渐的什么也想不起來,一片空白了, 他又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次睡得时间不长,很快他就被肩膀上的伤疼醒了,还未张开眼,就觉得不对劲, 他居然沒躺在床上,而好像是在一辆车上,睁眼一瞧,果然是在一辆马车的车厢里,马车骨碌碌的行进,一阵颠簸,使得伤口又开始剧痛, 看來史可法是急着赶路,连夜间也不休息了, 正想着,突然车轮一震,仿佛辗上了石头,车厢几乎跳起來,李岩被震得肩膀剧烈疼痛,不由得脱口叫了一声, 叫声未落,车帘被掀开了,一个人探进头來看了看,借着满天星光,看得清楚,李岩大睁着双眼,这人道:“你醒了,” 这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听起來绝不会超过二十岁,只是戴着一顶皮帽,帽子压得很低,看不到她的脸, 李岩正想借着说话,分散疼痛,于是问道:“你也是官军么,史可法如此急着赶路,是不是有人追來了,” 女孩子道:“我不是官军,史可法也不在这里,事实上……是我救了你,” 李岩疑道:“你不是红姑娘,也不是小青姑娘,怎么会认识我,”女孩子沉默了一下,才说:“我本來也不认识你,只不过看你可怜,这才出手相救,你也不用感激我,” 李岩道:“救命之恩,岂能不感激,只是姑娘的胆子好大,敢从官军手里抢人,不怕他们杀了你么,” 女孩子恨声道:“我与他们有血海深仇,还怕什么,” 李岩道:“官军杀了你家人么,”女孩子道:“不错,我父亲就死在他们手里,” 听了这话,李岩赫然觉得这女孩子的背影有点眼熟,他心头一闪念,脱口叫道:“你是一枝梅,” 女孩子陡然身子一震:“你……你看出來了,” 李岩道:“我看你背影有点熟悉,你又说父亲死在官军手里,我这才想起來,”一枝梅道:“看來史可法将我的事给你说了,”李岩道:“正是,原來你也是身不由已,” 此时一枝梅摘下帽子,露出本來面目, 只见她年纪不超过十五六岁,稚气未脱,一张瓜子脸很是俏丽,眼睛里却还着三分野性,仿佛对谁都不相信, 一枝梅道:“我母亲生下我來就死了,长这么大,就只是和父亲相依为命,所以,请你原谅,诱你出來也只是沒有办法,我听说你还是个很好的官,” 李岩道:“我不怪你,你能将我救出來,咱们已经两不相欠了,” 一枝梅突然哭了:“他们这么对你……我实在沒想到,这帮家伙太狠了,怎么能下得去手,” 李岩叹息一声:“他们的亲人死于我指挥的那一场大战,因此恨我,也不为怪,”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你是一枝梅,我听你的声音,好像还很年轻啊,可有人讲,你已经成名二十多年了,” 一枝梅哼了一声:“很稀奇么,告诉你吧,一枝梅不是一个人的外号,而是一家人的,” 李岩愣住:“一家人,” 一枝梅道:“不错,从我爷爷起,就创下了这个名号,那是四十多年前了,然后传到我父亲,可我却是父亲的独生女儿,家中沒有男子,因此父亲就把本事传给了我,” “怪不得,”李岩心想:我觉得几十岁的老人家,也不可能有这么麻利的身手嘛, 李岩又问:“你是如何将红姑娘偷走的,她现在哪里,” 一枝梅笑道:“那位姑娘是你的至宝,我怎么能偷走呢,实话告诉你,她一直都沒离开过眉县城,我把她迷晕了,放回她屋子去了,官军只是要你,可沒说要她,” 李岩终于放下了心,红娘子沒事,当真是天大幸事, 心情一松,连肩膀上的疼痛也好些了,于是又道:“你是如何将我救出來的,也是用的迷香吧,” 一枝梅道:“不错,史可法以为我不敢追上來,所以沒有防备,方才我将迷香吹进房间,等你们都晕了之后,我才将你背出來,放到马车上,我将你送回眉县城去,也好让官军捉不到你,” 李岩一惊:“咱们现在走的是回眉县的路么,” 一枝梅道:“正是啊,要不走哪条路啊,” 李岩道:“哪条路都可以,绝不可以走这条,”一枝梅不明白了:“你在说什么啊,难道你不敢回眉县,” 李岩道:“我自然想了,可走这条路是回不去的,早晚必然被官军追上,你的马车再快,也快不过骑兵,不到天亮,史可法他们就会得知我被救走,必然朝着这条路追赶,因此用不到中午,咱们又得被人家捉住,” 这么一说,一枝梅也有些慌了:“那我们怎么办,” 李岩道:“向北走,先避开史可法的追兵,等我好些了,再绕个大圈子回眉县,”一枝梅皱眉道:“向北走,万一遇上官军可怎么办,”李岩道:“遇不上的,史可法一见我逃走,必然会向眉县方向追赶,绝想不到咱们能向着相反方向走,等他追丢了咱们,会以为咱们已经回到眉县城了,也就不会再追,那个时候,咱们再回去,” 一枝梅听他说得十分沉着,也只好同意,于是找到一条岔路,向东而行,然后又找另一条路向北走, 果不其然,未到天亮,另两个屋子的官军起來了,他们來见史可法,却不料沒有人应声,等踢开门一瞧,史可法与几个士兵还在睡着,而床上的李岩,则不见了踪影, 士兵中有人走过江湖,看出來史可法等人是被迷晕了,急忙找來冷水将他们泼醒,史可法一见李岩沒了,又听人说自己被迷倒,立时想到了一枝梅, 这是很容易猜到的,一枝梅的父亲死了,沒能达成自己的心愿,肯定会将满腔怨恨都发泄在官军头上,因此救了李岩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史可法立刻率人出城追赶,他问过一些早起的摊贩,那些人证实,果然在早些时候,有一辆马车驶过,向南而去, 不用问,一枝梅救了李岩,将他放到马车之上,准备回眉县去, 史可法暗自冷笑:一辆马车,就是再快,也快不过他的骑兵,因此史可法胸有成竹,可以很快追上一枝梅, 他带着十余个亲兵顺路追赶,直追到天将正午,也沒发现马车的影子, 史可法心中起了疑心,按理说,他已经追出了五六十里,一枝梅的马车再快,半天功夫也跑不出这么远,更何况车上还有一个受了重伤的李岩,一匹马拉着车子,加上两个人的重量,绝不可能快过他的战马, 唯一的解释就是,李岩他们沒有走这条路, 史可法一拍脑袋,他明白了,李岩这少年十分狡猾,从他与自己那场大战中就可以看出來,此人好出奇招,他既然被救出來,一定可以想到自己会率人來追赶,那还怎么可能走这条最容易想到的路呢, 想到此他一转马头,喝令:“路不对,回去,” 他想起來了,十里之外曾经出现过一条岔路,李岩多半便是走上了那条路, 手下人不明白,也沒敢问,随着史可法调头去追, 再说眉县城里的白起,他这几天正忙着操练人马,沒有与李岩见面,这天一大早,突然有人來报说,李岩公子骑马出城了,而且是一个人出去的,走得很匆忙, 白起一愣,觉得此事有点蹊巧,可又一想,此地沒有官军,更无土匪,李岩骑着马,应该不会有事,也可能另外两个县城有事找他,于是便沒有在意, 过不了多久,又有人來报,说红娘子与小青也骑马出城了,同样走得匆忙,而且二人连一个随丛也沒带, 这下子白起起了疑心,照此情景看,应当是出了大事,可如果是军事方面的,李岩会找他來商议,而且红娘子虽然年少,但在江湖中摔打惯了,见过无数风浪,一般的事情,不会如此慌乱, 他急忙派人去打听,主要是问一下县衙里的人,看他们知道不知道些内情, 这一打听才明白,原來是一枝梅搞的鬼,李岩以为一枝梅将红娘子偷走了,这才出城去想救回红娘子, 正文 第219章,被擒6 白起立时感觉不妙,要想将一个人偷出城去,谈何容易,于是他立刻派出手下的骑兵,二十人一队,分为五队,沿着每一条路前去寻找, 过了不多时,其中四队人马都回來了,报说沒有看到任何情况,但迟迟不见派向城北的一路, 又过了一会儿,派向城北一路人马当中的一人回來了,向白起禀报:“大将军,小人们出了城北,來到一处山神庙,发现有不少马蹄印,而且好像红姑娘她们也在那里停留过,不过已经不见了踪影,据探查,她们向北去了,” 白起立时下令,调齐二百骑兵,由他亲自率领,出北门追赶,同时下令城中戒严,通知另外两县的雷生王豹,紧守城池,严防官军來偷袭, 不是夸口,白起在战场上,有着猎豹一般敏锐的感觉,他甚至可以从吹來的风中感觉到是不是有人马接近了,李岩的失踪,绝不是一件小事,它可以引起一系列严重的后果, 因此他必须要将李岩追回來,白起隐隐的感觉到,李岩上当了, 白起带着二百精骑,全副武装,风驰电掣一般冲出北门, 一枝梅已经完全被李岩弄得晕头转向了, 自从听李岩的话,走上岔路之后,李岩的每一次命令,都让她疑惑不解,到了最后,她索性不问了,你爱奔哪里走,就奔哪里走,反正官军追上來,我跑得掉,你跑不掉, 一枝梅完全生气了,因为在她看來,李岩有些命令,根本就是找死, 比如出现岔路之时,李岩命令向左走,走了一段路之后,又让她在路上作标记,指明自己前进的方向,好让后面的追兵看到,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还有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是围着方圆十几路的地方在拜四方,绕了一个大圈子,照这样走法,官军追赶上來,只是迟早的事, 可是古怪的情况总是发生,直到现在,天都快黑了,也沒见一个官军追上來,不要说看到人,连马蹄声都沒听到过, 一枝梅渐渐开始佩服起这个少年來, 此时天色已经黑下來,李岩看看了远处,那里有一处林子,李岩吩咐将马车赶进去, 等马车进了林子,一枝梅将马卸下來,拴在一棵树上,让马啃些青草,自己则取出干粮清水,喂给李岩吃, 二人挤在一个车厢里,挨得很近,李岩吃了几口,蓦然闻到一阵沁香,是从一枝梅身上发出來的, 一个人受了伤,感觉就会特别灵敏, 李岩脸一红,有点发窘,干咳了两声,轻声道:“梅姑娘,咱们孤男寡女的,在一处不好,你将我扶起來,我去外面,” 一枝梅呸了一声:“你受伤这么重,我岂能让你在外面,放心吧,你是正人君子,身边又有如花似玉的美人,迟早成为你媳妇儿,我不会让她吃醋的,” 李岩脸色更红了:“她……姑娘说笑了,红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沒有那种想法……” 一枝梅哼了一声:“你要真沒有这想法,可就负了人家了,知道吗,那位红姑娘,对你可一百个倾心呢,” 李岩差点坐起來,但身子一动,立刻就是一阵剧痛,他咬着牙沒有**出來,说道:“人家红姑娘可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你不要想歪了,” 一枝梅沒好气地道:“对,人家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只有我才是不要脸的坏女人,是吧,” 李岩道:“坏女人是有可能,不要脸是不对的,不过姑娘事父至孝,只怕也不是什么坏女人,” 一枝梅横了他一眼,坐起身來,离着李岩远了一些,坐到车厢门口处,望着天上的星空,一言不发, 李岩知道她在想心事,也沒打扰,林子里一时静默了下去, 一枝梅突然说道:“你觉得我救你出來,只是因为父亲的事么,”李岩一愣,说道:“难道不是,”一枝梅道:“不全是吧,” 李岩道:“你还经历过什么,” 一枝梅缓缓说道:“很多,我和父亲相依为命,行走江湖,经常居无定所,四处飘泊,因此住过很多村子镇店,我亲眼看到过官军经过这些村子时干的事情,” 李岩道:“你亲眼看到,官军也将你们捉去了么,” 一枝梅摇头:“他们捉不到我们的,因为我父女二人常年行盗,因此睡觉特别警醒,稍有动静立刻就起身,因此那些官军闯进村子來时,我与父亲早就藏起來了,有好几次,我看到了惨不忍睹的事情,” 李岩道:“什么事情,” 一枝梅闭上眼睛,仿佛犹有余悸:“那些官军将人们赶出家门,圈到一起,四面围住,百姓们手无寸铁,像一群落入虎口的绵羊,这时候军官一下令,那些官军们像虎狼一样将人群中的年轻妇女们拉出來,就当着众百姓的面**她们,有人敢说一个字,立刻砍下脑袋,等到官兵们发泄完了,还不罢休,他们把妇女们的头发剃光,耳朵有耳孔的就削下耳朵,然后把她们全部砍了头,充当贼人首级前去领功,那些男人们也沒人幸免,壮年的人被砍下头來,老人被他们绑在树上烧死,孩子们被挑在枪尖上扔來扔去,很多小孩子还只是几岁或者刚出生几个月,他们哭泣着,可是哭不了几声就断了气,一个村子,用不了一夜功夫,就成了鬼村,再沒有一个活人……等到官兵走了之后,成群的野狼野狗,冲过來啃咬尸体,我总在想,官军不是大明朝的军队么,他们不应该保护百姓么,为什么成了这样,” 听着一枝梅带了哭音的述说,李岩心里也是怒火上涌,他明白,官军军纪废驰已经由來已久,原因也有很多,其中比较重要的一条,便是朝庭无钱发饷,军队要想有赏银,就得有功劳,就得去杀贼,可是贼兵跑得快,官军们总是打不着,于是便杀良冒功,再者洗劫村镇,还可以抢得钱粮,如此一举两得的好事,军官们是不会放过的,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让手下人听自己的命令, 一句话,军无财,士不來,军无赏,士不往, 官军中比较著名的就是左良玉,他的人马军纪极坏,还有贺人龙,左光先等人,也经常纵兵烧杀,而朝庭为了让他们卖命,也不好说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个朝代的正规军变成这样,这个朝庭不亡才怪, 李岩道:“因为这个,你恨透了官军……”一枝梅道:“更因为他们抓了我父亲,”李岩道:“你父亲也是一枝梅,怎么落入官军手里,” 一枝梅道:“我父亲看到他们的行径,气得不得了,于是就趁一个夜里,去偷他们抢來的钱财,沒想到那个军官十分厉害,他在军营周围布置了很多暗哨,我和父亲根本不知道军队里的事,只绕过了明哨,却撞在暗哨手里,父亲为了护着我逃走,被他们抓住了,后來我才知道,这支军队的首领,就是史可法,” 李岩一愣:“史可法的人马,军纪应当不坏啊,” 一枝梅点头:“因为他的人马和左良玉的人马挨着,我们沒分清楚,不过也幸好落入史可法手中,要不然我父亲早沒命了,” 李岩道:“后來呢,” 一枝梅道:“我父亲被带到史可法面前,他承认自己是一枝梅,來偷盗的,史可法却沒杀我父亲,只是问他逃走的是谁,我父亲不说,史可法于是用了一计,假装要斩我父亲,还放出消息來,说是要斩一个细作,我听说了,急得不顾一切地前去救他,可就在那天夜里,我也被史可法围住了,” 李岩道:“我猜他一定在关押你父亲的地方等着你前來落网,” 一枝梅点头:“史可法并沒有对我下手,反而夸我是孝子良人,于是他给了我一个条件,只要我能将你单独诱出來,让他们抓住,就放了我父亲,” 李岩道:“原來是这么回事,可为什么你父亲又死在牢里了呢,” 一枝梅道:“我父亲有绝招,能够弄开枷锁,打开牢门,有一天晚上他趁着狱卒睡觉,跑了出來,可是却被官军撞见了,据史可法说,官军们以为是细作要逃走,射了他几箭,结果就这样……” 说到这里,一枝梅轻声哭泣起來, 李岩叹息一声:“假如他不逃,你一定可以救他出來的,” 一枝梅边哭边说:“现在我再也沒亲人了,只剩下我一个,孤零零地在这世上,我……我不想活了……” 李岩一笑:“我也一样,沒有了亲人,还曾被关进大牢,此时又被人诱捕,两个肩膀还被穿了铁链,以后也许要残废,你说,咱们两个谁是那个不想活的呢,” 一枝梅一听,止住了哭声:“看來你比我还要惨得多,” 李岩道:“不错,可我这样了,都沒打算寻死,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听我的,咱们先甩开官军,回到眉县去,然后你可以去找官军报仇,这才是应该做的事情,” 一枝梅道:“你说得对,就算要死,也得给我爹报了仇,” 正文 第220章,被擒7 李岩嘿嘿一笑:“既然你不想死了,咱们也该挪挪窝了,”一枝梅一愣:“干嘛要挪窝,”李岩道:“我看见远处有几点火光,想必是史可法带人追上來了,咱们藏在这里,人不出声,他固然看不到,可是马不行,万一打个响鼻,咱们就完了,” 一枝梅道:“可是我们的马车,无论如何跑不过人家啊,” 李岩道:“咱们不跑,” 一枝梅吃了一惊:“不跑,等着让人家抓么,”李岩道:“当然不是,眼下史可法已经知道咱们的意图,觉得咱们已经向北走下去了,接着嘛,咱们可以向南走了,”一枝梅道:“好啊,正合我意,” 二人沒有管马车,只是牵了马,向林子深处走了一段路,这里已经远离大路了,不怕被人发现, 他们瞧着远处的火光,果然是火把,跳动不已,那是因为执火把的人在马背上的缘故,几枝火把來到了林子外,沒有停留,一直追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李岩他们才回到车厢处,这次他们沒有再耽搁,套上马车,向面而來, 走到天明,也沒发现有人追來,二人都是松了口气, 他们就这样一直向南走,离着眉县越來越近了,第二天的下午时分,他们在一处密林中歇脚,这片林子在一处高坡上,可以看到四面的情况,坡下有一条路,是通向眉县的必由之路,因此二人十分小心, 马车进了林子,二人仍是坐在树下闲聊, 一枝梅是个嘴快心直的女孩子,与红娘子不同,红娘子有点小心眼,很多话不直接说出來,一枝梅可不管那个,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李岩因为伤重,说话不多,因此多数功夫,都是一枝梅在叽叽喳喳, 李岩一直有个想法,此时才说了出來:“梅姑娘,你这样一个人,四海飘泊,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想不想安定下來,” 一枝梅盯着他:“安定下來,怎么安定啊,找个人嫁了么,然后围着灶台孩子转一辈子,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李岩失笑道:“那你想怎么过日子呢,” 一枝梅道:“我就这样,走到哪里偷到哪里,劫富济贫,还能落个好名声,” 李岩轻轻摇头:“你想,你父亲如果在这里,绝不会让你这么过一辈子,” 一枝梅突然沉默了,李岩道:“每一个父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就像我父亲一样,他希望我读书,科考,上榜,做官,造福百姓,但是我却辜负了他,走上了一条造反的不归路,日后归于地下,不知道还有沒有脸去见他老人家,”一枝梅这才道:“造反怎么了,我听父亲说,哪一朝都是造反立国,因此造反也不是坏事嘛,况且现在老百姓很苦,过不上好日子,沒准你造反成了功,大家都可以安居乐业呢,到那时候,你就不怕沒脸见他了,” 李岩微然一笑:“但愿如此吧,”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远处传來一阵马蹄声,二人愣了一下,走出林子边上,站在坡上寻声看去, 只见不远跑來两匹马,一匹菊花青,一匹枣红马,而那匹枣红马上骑着一个人,一身红衣,十分醒目, 李岩看了两眼,立刻满面喜色,对一枝梅道:“是红姑娘,是红姑娘來了……他们來救咱们了,” 一枝梅却是撇了撇嘴,白了他一眼,心道:难道我不是來救你的么, 李岩扯开嗓子,刚要叫喊,突然就听到身后的林子里传來声音,他刚一回头,眼前闪过一条黑影,已经有人扑了上來,将他一下子扑倒在地, 再看边上的一枝梅,也被人按倒在地,而他们身后站着一个人,正看着李岩,微微冷笑, 此人正是史可法, 李岩心头一凉,他这才觉得,史可法是个可怕的人, 史可法微然一笑:“任你奸似鬼,也要喝洗脚水,我算定了你无论去哪里,最终必走这条路回眉县,因此我一直在这里等你,追你的人,只是我派去的几个人而已,” 李岩一言不发,感觉伤口又迸裂了, 一枝梅在一边大声呼叫救命,看來红娘子与小青她们听到了,纵马向这里奔來,史可法吩咐手下人将李岩与一枝梅绑上马背,此时他手下有六个人,史可法与三个人带了李岩他们先走,然后命令其余三人:“杀了她们,” 那三个士兵闻听,拔出兵器,骑上马向着红娘子与小青冲过去,史可法则一催马,带着李岩二人奔向东北方向, 李岩被绑在马背上,连身子都转动不得,只好回头望去,但见远处红娘子与三个官军已经交上了手, 史可法马不停蹄,一直狂奔,路上绝不停歇,这是洪承畴交给他的一个重要差事,一定不能办砸了, 洪承畴深知秦军厉害,因此他必须要捉一个秦军中的重要人物,來了解一些情况,派了史可法出來,史可法先是到了西安,可是探听了一番之后,觉得这个地方把守甚严,这也要托高迎祥的福,因为秦军与农民军决裂之后,秦军开始在城中戒严并宵禁,这让史可法不敢轻举妄动,况且城中都是秦军,几个重要人物身边总有多人保护,下不得手,因此他这才离了西安來到眉县,想在这里找一个突破口, 他终于找到了, 于是他才派出一枝梅,诱使李岩独自出城,终于得偿所愿, 此时史可法再一次捉住李岩,心头十分欣喜,当下也顾不得李岩的伤势了,幸好此时方当春深,天气还不热,李岩的伤口沒有发炎,虽然骑马的时候免不了要疼痛一些,可也并非太过难熬, 他们跑了两天,终于來到了洪承畴驻军之处, 这两天里,那三个去杀红娘子的军士沒有回來,史可法知道,他们多半被红娘子料理了,但是目的已经达到,红娘子最终沒有追來, 离洪承畴大营还有三十里时,史可法一行人已经被官军的哨探发现了,急忙飞报洪承畴, 此时洪承畴正在大营中与诸位将领商议军情,这连日來,他已经与张献忠罗汝才二人交手数次,无不取胜,士气正旺,张罗联军损失不少,此时已经开始向南撤退,想要去和高迎祥会合,洪承畴则一路紧追而來, 一听史可法带着李岩回來交令,洪承畴十分欣喜, 他一直觉得李岩是个人物,在秦军那里,威胁太大,此人能带兵,懂韬略,年纪又轻,一旦让他成长起來,是个灾难,如今将他抓了,实在是大遂心愿, 洪承畴立时下令,将李岩带到大帐, 李岩是躺在担架上被抬进來的,等李岩一进來后,所有人都皱了皱眉, 此时的李岩,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风采,只见他蓬头垢面,嘴唇焦干,眼中尽是血丝,红得可怕,睁开的时候也完全光彩,完全像是一对濒死的人的眼睛, 洪承畴立时问史可法:“怎么回事,他病了么,” 史可法只得实情相告,洪承畴一听史可法的士兵穿了李岩的琵琶骨,弄得他差点残废,也是勃然大怒,他倒不是心疼李岩,而是觉得,一旦李岩死了,无法劝降,自己从哪里去了解秦军的内情,再有,李岩活着,可以当做一件大功劳,在皇帝那里也有了脸面, 此时无法再问话了,洪承畴立刻吩咐,带李岩下去治伤,用最好的药,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李岩恢复精神, 另外还有一枝梅,洪承畴对她并不看重,只是让史可法将她押下去,关在营中, 史可法将李岩抬到后营,这里有大夫,马上给李岩调治,其实李岩的伤势并未加重,只是这一路上奔波太苦,骑马的时候颠簸厉害,令他的伤时时都在剧痛,这种痛苦折磨,再壮的汉子也无法保持精力, 营中的医士给李岩换了药,又灌了他一些药汁,给他恢复体力,李岩昏昏沉沉地,被抬进软帐中休息,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他感觉到脸上一阵清凉,于是缓缓睁开眼睛, 有人正用湿布拧出水來,在李岩的脸上滴着, 屋子里沒有灯,很黑,他看不到是谁,于是便鼓足气力问了一句:“谁在那里,” 虽是鼓足力气,可声音也是小得很, 黑暗中那人听到了,立时凑在他耳边上,轻声道:“是我,一枝梅,我來救你了……” 李岩闻听,精神为之一振,原來一枝梅已经逃出了关押的地方, 但是李岩马上又想到,自己是不可能逃出去的,于是他轻声道:“不要管我,你自己逃吧……” 一枝梅道:“那怎么行,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李岩苦笑道:“你已经救过我一次了,我很感激……”一枝梅道:“少废话,我背你出去,”李岩止住了她:“听我说,这是在大营里,到处都有岗哨,我动不了,根本无法逃出去,你快走吧,出营之后,回眉县,告诉红姑娘与白起将军,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他们不会杀我,” 一枝梅道:“你怎么知道官军不会杀你呢,” 正文 第221章,被擒8 李岩道:“要杀我,早就杀了,还用带回來么,” 一枝梅还不放心,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看來是官军前來换岗了,李岩道:“再不走,就谁也走不了啦……”一枝梅咬咬牙,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会回來的救你的……” 此时帐帘一掀,伸进來一枝火把,连同一个脑袋,正是一个官军,这人用火把在帐内照了照,见整个帐中就只是李岩一个人,还躺在软床上睡着,于是放了心,缩回脑袋去了, 李岩知道,这一次落入官军手中,自己恐怕再也逃不出去了,上次秦王能够平安脱险,那是因为有个姬梦蝶,而洪承畴不是孙传庭,他一定对自己严加看管, 想到这里,李岩心头一阵剧痛,大秦帝王,张仪,白起,王翦……这些千余年前的人物,终将在自己的生命中做为过客,而红娘子,他是多么希望,能够再看一眼那张美艳无伦的俏脸, 李岩又晕了过去, 两天之中,洪承畴沒有來管过他,每天只是派医官过來看护,换药,调理伤势,李岩在精心护理下,伤势渐复,血已经止住,伤口也开始长出新肉來, 这一天过了中午,洪承畴终于派來亲兵,请李岩去他的大帐, 李岩的双手可以稍稍活动了,于是他轻轻整了整衣服,平定了一下心情,迈出帐外,走向洪承畴的大帐, 春天的阳光很温暖地洒在他的身上,这是李岩很多天來第一次感觉到舒服,他那苍白的脸映着日光,显出一些病态的红潮,那是气血不足造成的, 此时他放眼四望,看着洪承畴的大营,他发现,洪承畴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李岩读过三国演义,知道当诸葛亮退兵时,司马懿曾在蜀军扎营的地方看过,然后满心佩服,称诸葛亮为天下奇才,因此从一支人马的扎营,就可以看出这支人马的精锐程度, 再看洪承畴的大营,井井有条,错落有致,前后有路,进退有门,人马在其中,调动方便,前后呼应,各座营盘之间甚至还筑起了防火的土墙,这与那些农民军的大营可是天壤之别, 不得不说,洪承畴深得用兵之法,平时肯定沒少看兵书, 两个亲兵陪着李岩,不多时到了洪承畴的中军帐,早有中军禀报了进去,然后示意将李岩带进帐去, 李岩在中军帐中一站,抬头一瞧,迎面的帅案之后坐着洪承畴,生得方面大耳,浓眉广颧,十分威严沉重,天生就有一股气势,在他两边,坐的是那些战将,曹文诏,左良玉,史可法等人,也是如罴如虎,在这些战将身后,还站着十八名刀斧手,手中抱着鬼头大刀,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他, 此时的李岩,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丝毫不惧,來到中军帐之后,端然而立,一言不发, 洪承畴沒说什么,边上一员副将喝道:“大胆反贼,见了主帅,岂敢不跪,” 李岩连理也沒理他,这副将气得上前便想给李岩踢跪于地,洪承畴一摆手,那副将伏首而退, 洪承畴手捋长须,沉声道:“李公子,近日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李岩这才扬声道:“恢复很好,多谢洪大人,” 他嘴里客气,可语调并无半分客气的意思, 洪承畴自然听得出來,也不在意,微笑道:“手下士卒不懂规矩,下手沒个轻重,李公子不要见怪,” 李岩打个哈哈:“哪里哪里……” 洪承畴道:“今日请李公子前來,你可知我的用意,” 李岩道:“自然清楚,不是劝降,便是杀头了,”洪承畴道:“李公子少年意气,文武双全,生得又是一表人才,这样的人物,百年难得一见,杀了诚为可惜,但是劝降二字,又不好听,我只是想邀请公子,回归朝庭,要知道,你的父亲本來也是朝庭高官,李公子一时无奈,投靠反贼,也是情有可原,只要公子弃暗投明,我洪承畴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让公子重列朝班,公子意下如何,” 洪承畴这番话,可是给足了李岩面子,洪承畴自视极高,一向很少有人能让他看重,就是在去年的交锋之中,他看到李岩的能力,困守孤城,重振秦军,在短时间之内,就让秦军从几场大败之中振奋起來,这样的能力,当世沒有几个人,只要李岩降了官军,那么朝庭在战场上,就又多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剿贼大业,也就如虎添翼, 做为忠臣的洪承畴,可谓用心良苦,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想法,就是一旦李岩拒不归顺,那沒办法,绝不可以放虎归山,一定不能留下李岩的命, 李岩微然一笑:“不要费心思了,世上有断头李公子,绝无投降李公子,在我看來,官军与流贼,都是一丘之貉,都是害民之贼,上贪下吝,天下已无可救药,民心离散,朝庭早有败亡之兆,单凭你们几个孤臣名将,又岂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眼下的大明,就像两千年前之大秦,中原西北,早已烽火连天,刘项之辈已出,明朝灭亡指日可期,你们还在这里意图要我投降,不是太可笑了么,” 这番话一出,气得曹文诏左良玉一同跳了起來,戟指李岩大骂:“你个黄牙孺子,敢在这里口出大逆之言,老子剐了你……” 洪承畴一摆手,将二人阻住:“你这番说辞,只是为了激怒我,让我杀你而已,我不会上当的,不过你如果铁了心从贼,我也不好留你,來人,推出去斩首,” 说着,他向中军官使个眼色,中军领令,率着刀斧手将李岩推出帐外,來到辕门外,将李岩按跪在地上,中军道:“小子,看你挺年轻的,死了怪可惜,有什么遗言给我说说,免得黄泉路上心不安稳,” 李岩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突然苦笑一声,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上次蒙秦王使用神药,才回了一命,眼下就算死了,也能对得起秦军,对得起秦王,毕竟他大义凛然,不是怕死之徒, 想到这里,他将眼睛一闭:“沒有了,动手吧,” 中军向着一名刀斧手眨眨眼睛,那名刀斧手会意,叫道:“小子,开刀了,” 说着他高举起鬼头刀,向着李岩的脖子上压了两压,锋利的刀刃带着一股寒凉,能使人汗毛直立,尤其在这个时候,一般人都要吓瘫在地, 但是李岩死志已决,丝毫不怕,那刀斧手比试了几下,还沒下刀,最后一瞧李岩确实不怕,便看了中军一眼,中军一点头,刀斧手大喝一声,举刀剁了下去, 不多时,中军向洪承畴回了令,洪承畴看了看两边的战将,道:“你们说怎么办,” 曹文诏道:“大人不必多虑,斩了算啦,” 洪承畴道:“斩首容易,一刀下去就了结了,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想法,” 左良玉道:“大人还想劝降他么,我看沒什么结果,这小子连死都不怕,肯定不会降了,” 洪承畴道:“你说得是,李岩不会投降,这样的人必须杀掉,可是我不想在这里杀了他,今夜我要写封奏章,献俘于京城,” 史可法点头赞同:“大帅此计甚好,咱们与秦军的上一仗败了,京城的言官们也正在看咱们的笑话哩,如果能将李岩献俘到圣上面前,他老人家一定十分高兴,毕竟这李岩写过檄文,那道檄文传到京城,不但满朝文武,连圣上也十分生气,今日捉到了李岩,正该解往京城,” 洪承畴看看另外几人:“你们的意思呢,” 所有人一齐站起:“全听大帅主张,” 洪承畴道:“好,将李岩打入囚车,准备押往京城,你们几位,谁与我走这一遭,” 曹文诏道:“大帅尽管差派好了,” 要知道,上京献俘可是一桩美差,都想抢着去,可是路上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风险也很大,因此洪承畴必须要差一位心机细密的人前去,想來想去,还是史可法最合适, 从这次智擒李岩可以看出,史可法为人精细,况且此时还在与农民军厮杀,曹文诏和左良玉是不能离开的, 因此洪承畴便差史可法率五百人马,押送李岩上京, 李岩沒有被砍头,刀斧手只是用刀背,将他敲晕了而已,洪承畴早与中军交代过,如果李岩被吓住,就拖回來继续劝降,如果吓不住,死志已决,就先打晕了,再做安排, 军营中立刻赶制了一辆囚车,将李岩装在里面,洪承畴连夜写表,交与史可法带去, 史可法也不敢怠慢,亲自在自己营中挑了五百名精壮士卒,严加护卫,以防有人來抢, 此时洪承畴驻军在白水一带,史可法准备过韩城,由青溪渡口过黄河,进入山西,再一路押送上京城,洪承畴表示同意,让他们日夜兼程,不得大意,同时派人快马加鞭,知会山西巡抚,让他接应押送队伍, 史可法十分高兴,如此一來,可说是万无一失,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带着人马,押着李岩的囚车,离开大队人马,向东北方向而去, 正文 第222章,被擒9 李岩的伤势,还沒有完全好,因此大多时间都是萎顿在车中,由于看护严密,他身上也沒有镣铐等物,走了一天多的时间,就來到了青溪渡口, 青溪渡是一个不大的渡口,平素不为人注意,这也是史可法选择在这里过黄河的原因,渡口上摆着五六只船,船老大一见來了这么多人,又是官军,急忙招呼, 五百官军,连人带马,一共摆渡了十几趟,才完全渡过黄河去, 就在他们渡河的时候,不远处的密林里站着几个人,正仔细地向这边观望, 这几个人便是白起,红娘子,小青和一枝梅, 自从那天一枝梅与李岩被绑进官军大营之后,她被关在一间小帐里,外面有人看守着,可这些人哪里晓得,普通的绳索怎么绑得住她,一枝梅只用了片刻之功,就运用缩骨功将手缩了出來, 她潜出帐子,前去搭救李岩,却被李岩劝走,一枝梅也明白,那种情况下,是无法救出李岩的,于是她只得出了官军大营,一路向回走, 未到天明,一枝梅刚走出大营几里路,就碰到了红娘子与小青, 红娘子与小青杀死了史可法派出來拦截的人,当时就感觉奇怪,对方虽然穿着百姓的衣服,可是招式显然是经过训练的,而且骑的马也是好马,普通百姓绝不可能弄到这样的战马,红娘子下马看了看战马的蹄铁,发现那是官军的战马, 她们当时就意识到,李岩已经被官军捉走了, 红娘子心急如焚,上马急追,以李岩的身份,被官军捉到,岂有命在,她们一路打听着,了解到洪承畴就在东面,看來官军捉了李岩,是要献给洪承畴的,而洪承畴其人一向对于俘获的人不留情面, 追着追着,白起尾随而來, 白起一路上沒有受到什么阻碍,带的骑兵又多,因此來得快,追上红娘子一问,也大吃一惊,眼下不用再考虑其它的,要尽可能追上那股官军,救下李岩, 但是他们终究沒能追上史可法, 离着几里路远,他们眼睁睁地瞧着,史可法押着李岩进了大营, 白起身边带了二百骑兵,这点人马绝不可能冲进营去救出李岩,因此只得在远处停扎下來, 红娘子急得要哭,白起安慰道:“红姑娘不要心急,官军大老远将李公子捉进营去,不可能就这样杀了,他们还要审一审,问一问,如果要杀,路上早就杀了,带着人头回去,不比押着一个大活人省事得多么,” 白起一番话,红娘子终于稳定了些,此时他们不敢离营太近,怕被暗哨发现,只得在外面等, 正巧这天晚上,一枝梅偷跑出來,正撞上红娘子她们, 大家都沒见过一枝梅,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只是因为她从官军营中跑出來,形迹可疑,被白起的哨探一拥而上,捉了起來, 带到众人面前,白起一看,是个小姑娘,不觉一愣, 一枝梅见过红娘子与小青,已经猜测到,他们是來救李岩的,便将自己与李岩这一路上的经历讲了一遍,她也沒隐瞒自己的身份,将官军如何捉到自己父亲,逼着自己來诱捕李岩的事情,详细说了, 红娘子刚听她讲时,气得几乎要拔刀,但听一枝梅说完,气也消了, 大家明白,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救出李岩,白起为人精细,派手下人化妆成民夫,进官军大营去打探消息,听回到报,李岩还在养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这天,探子听到消息,李岩即将被押送京城,白起吃了一惊,他知道,押到京城的后果,肯定是千刀万剐,断无生理, 众人决定,在路上劫了囚车,救李岩出來, 定下这一计之后,白起便率领着人马,远远跟在史可法后面,他粗略一算,史可法这次带出來不下五百人马,自己二百人太少,无法硬抢,只能找机会,智取为上, 一直跟到了黄河渡口,他们看着官军渡过黄河,白起看看天色不早,问红娘子:“过了黄河便是山西地面,你看他们会在哪里安营,” 红娘子道:“看天色不早,而且五百人马,扎营麻烦,我想,他们肯定会进河津县城,由当地县令安排,” 史可法摇头:“这样一來,闹动太大,会闹得人尽皆知,史可法不会这么大意,他不会进城,肯定要在城边上宿营,我们走,” 一行人马在黄昏之时,渡过青溪渡口,尾随着史可法的人马,來到了河津县城, 果然和白起所猜测的一样,史可法沒有进县城,而是将五百人马驻扎在离县城四五里远的一个村子里,此时山西还算太平,农民军沒有來过,这里的人民还算安定,加上史可法的人马,军纪尚可,无人敢骚扰百姓,这五百人马进了村子之后,沒敢闯进老百姓家里,就在街上点起火堆,取暖做饭, 史可法带着十余个亲兵,将李岩扶出囚车來,找了村中的保长,让他安排一间屋子,让亲兵们看着李岩,住在里面,他自己沒有住屋子,而是回到街上,和普通士兵们一起围着火堆睡觉, 史可法一向体恤士卒,士兵们不吃饭,他不吃饭,士兵们不休息,他不休息,因此他很得手下人爱戴,在这个村子里,史可法也沒有放松警惕,他深知自己押解的是重犯,出了差错,自己的官就别想做了,因此他布置了暗哨与流动哨探,围着村子巡逻, 白起带着人马,在村子外面远远地瞧着,村中点起了几十个火堆,却沒有什么喧哗之声,村中更沒有什么踢门进户,烧屋抢人的事,看來这伙官军满守规矩,白起已经派出人去,扮做村民进入村子里打探,此时回报说,李岩被十几个官军看着,住在一间房子里,其余的官军都在街上, 红娘子急得在一边擦拳磨掌,不住地來回走动,一枝梅看着她的样子,心下颇有点不是滋味,要不是自己,也惹不出这么大的乱子,李岩也不会受这样的苦, 她來到白起身边,问道:“大将军,什么时候动手啊,” 白起看着她,淡然道:“等所有人都睡下,我们再动手,” 小青道:“杀进去么,”白起摇头:“史可法不是一般战将,虽然他的人都睡了,可一定安排了斥候暗哨,咱们要冲进去,我敢说,还沒进村子,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一枝响箭,那五百人马就会全副武装,打咱们的反包围,” 红娘子道:“那怎么办,” 白起胸有成竹,不急不徐地回答:“等着,” 于是一群人开始在村外死等,眼看着月落星沉,耳听着鸡声鸣起,红娘子急得坐不住了:“大将军,都快五更了,还不动手么,” 白起道:“到时候了,动手,” 一听这个,红娘子等人便要上马,白起却将他们全都拦住:“你们上马干什么,”红娘子道:“还能干什么,冲进去抢人,” 白起道:“都下來,听我吩咐,” 大家看他如此沉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都下了马, 白起对一枝梅道:“你一个人,偷进村去,摸进关押李公子那间屋子,将人偷出來,” 一枝梅一皱眉:“大将军,街上那么多人,我背着李公子,万一惊动了官军,那可不得了,” 白起低声在她耳边上吩咐了一番,一枝梅连连点头,白起道:“事成之后,你在村中点个火头,这个时候,我派一支人马,引开官军,” 所有人听了,都连声称赞白起计谋高明,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 一枝梅全身黑衣,黑巾蒙面,像条小狐狸一样,溜进了村子里, 那些暗哨与流动哨已经巡视了一夜,也有点困乏了,精神不集中,再说以一枝梅的身手,就算睁大眼睛盯着,也发现不了她, 众人瞧着一枝梅的身子闪了几下,便消失不见了, 过不多时,猛见得村子里烧起了一把冲天大火, 原來一枝梅按着事先约好的,点着了一枝火把,怕外面的人看不到,于是就找了一个干草堆,将火把扔了上去, 这下子好,那干草堆刮刮杂杂地烧了起來,暗夜中如同一枝烧天大蜡,照得四下通亮, 一枝梅早就躲了起來, 首先发现起火的是那些暗哨,这些人以为有敌來犯,急忙敲起铜锣, 锣声一响,史可法立时跳了起來,大喝道:“全军上马,” 这个时候,村子外的白起已经知道一枝梅得了手,立刻命令一个小头目,让他带着五十名骑兵,向着西北方向狂奔, 五十名骑兵一起纵马驰骋,那动静可也不小,尤其是在黑夜里,白起让他们点着火把,吸引官军, 史可法手下的哨探立时看到了这股骑兵,急忙报给史可法, 一听哨探们來报,说村子外面有一股骑兵,狂奔而去,史可法立时意识到不妙,他跑到关押李岩的屋子里一瞧,十余个亲兵睡得像死猪一样,而炕上留下了一段被割断的绳子,至于李岩,早已不知去向, 正文 第223章,被擒10 史可法知道,李岩已经被救走了,村外的骑兵便是接应,他无暇去管这十几个亲兵,跑到街上,带着那五百骑兵,风驰电掣一般追出村去, 几个留下的官军用水将亲兵们泼醒,这些人一见李岩沒了,也吓得不轻,问清楚缘由,急忙拉过马來,也跟着史可法去追赶了, 等到村子里的官军都走了,一枝梅这才从藏身之处,,一棵大槐树上跳下來,拍拍双手,得意地向着村子外面笑了笑,迈步走回关押李岩的那户人家, 其实李岩根本就沒离开过这幢房子, 方才一枝梅按着探子所说的,很快就來到了关押李岩的房子后面,这村里的房子都不太高,一枝梅身子灵巧,有飞檐走壁的功夫,很快就爬上屋顶, 此时天还沒有亮,一枝梅看了看院子里,沒有官军,看來看押李岩的人,也都在屋子里,于是她溜下來,猫到窗根下,用舌尖舔破窗纸,向里一瞧, 只见屋里一灯如豆,昏昏暗暗,仍旧可以看清楚,大炕上睡着五六个官军,桌椅上也倒着三四个,李岩被这些人堵在炕角里,也在昏睡,他手上脚上沒有镣铐,身上却绑着绳子,与官军连在一起, 要知道,李岩眼下的伤还沒好,双臂根本动转不灵,要想自己解开绳子逃走,绝无可能, 一枝梅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形,心中有了底数,她扯出吹管,将一管迷香从窗子里喷了进去, 屋子里的官军睡得正香,谁也沒发觉异常,过了一会儿功夫,一枝梅便轻手轻脚地开了门,闪进屋子里, 此时的官军们睡得更熟了,这种迷香人闻了以后,若不用冷水泼脸,至少要睡一个时辰,一枝梅放心大胆地上了炕,到了李岩身边,用匕首割断绳子,然后轻轻扛起李岩,出了这间屋子,來到相邻的另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里住着一对中年夫妻,一枝梅也将他们迷晕了之后,一看炕上放着两口柜子,是盛衣服被褥用的,于是便开了柜子,将李岩放进去,然后将柜子盖好,这才偷偷出了屋子去点火, 骗走了官军,一枝梅來到那间屋子,开了柜子将李岩扛出來,放到炕上, 此时李岩也被迷晕了,一枝梅将他带到外面,用冷水泼醒过來, 这个时候,白起与红娘子等人也到了, 李岩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居然是满面梨花带雨的红娘子,一时不知道是做梦还是醒着, 红娘子看到李岩醒了过來,再看到他肩上的伤,情不自禁地扑到他身上哭了起來,弄得李岩甚是尴尬,小青则是满面通红,低下头去暗笑, 还是白起的话起了作用:“此地不是久留之地,快走,以防官军回头赶上,” 众人这才上了马,将李岩也扶上马去,此时已经顾不得给李岩弄马车了,再说马车也慢,只好将就了, 一行人打马加鞭,向着南方跑下去, 白起派出的五十人是奔向西北,这样可以保证双方离得越來越远,但是此地已经是山西地界,走潼关是不可能的,只能渡过黄河, 他们走得十分小心,山西沒有农民军,除了官军,就是当地的土匪,因此必须加倍谨慎, 一行人走到天光大亮,來到一处渡口,叫做风波渡,在这里,他们找到船只,渡过了黄河,重新回到陕西地面, 然而此时,他们的心仍旧悬着, 因为陕西除了西安和眉县等三县之外,别的地方,还是官军和农民军手里,这两方面,无论遇到谁,白起等人都沒好果子吃, 他们进入陕西的第二天,就遇到了麻烦, 这天上午,他们正在沿着一条小路飞奔,突然走在前面的白起一挥手,将队伍止住,然后跳下马來,将耳朵凑在地上仔细听了听,起身时脸色沉重,看了看四下的地势,然后指着远处一片洼地里的密林道:“进树林去,任何人不许高声,” 大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只得跟着白起进了密林,然后跳下马來藏在树后,将马嘴用嚼口勒上,以防马匹长嘶鸣叫, 看着白起沉重的脸色,李岩道:“大将军,有敌人追來么,” 白起道:“不知是不是,但我可以肯定,人数不少于一万人,” 大家吃了一惊,暗想超过一万人的部队,不是官军就是农民军了, 众人正在狐疑,突然感觉到大地开始有些震颤,然后就听到远处传來隆隆的好像闷雷一般的声音, 李岩这才恍然大悟,他也听了出來,这是马蹄声,无数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而白起当是通过地面的震颤,就可以听出來对方至少有上万人,这份判断与经验,当真神乎其神, 众人的目光穿过密林,向远处看去, 果然不一会儿,地平线上就出现了无数人马,走得稍近了些,李岩看清楚了,这些人马都沒有制式盔甲,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正是农民军, 开始是农民军的步兵,约莫有两万多人,在步兵之后,跟随着两千多骑兵,这些骑兵队形不整,好像是经过战斗的,而且一直还在战斗着, 只见队伍中打着一杆大旗,上面一个斗大的闯字,旗下跟着一匹战马,马上端坐的,正是闯王高迎祥,虽然离得远,但仍旧可以看出來,那不是李自成, 农民军中打闯字大旗的,除了李自成,只有高迎祥了, 高迎祥一边回撤,一边不住地发令,挥刀,看样子正在指挥战斗, 一批批的农民军撤了下來,殿后的人用弓箭不住地向远处放箭,而且这些人也不断被飞來的劲箭射倒, 看起來,身后的敌军,已经追近了, 沒等农民军的殿后队伍撤下去,官军的骑兵已经冲了过來,众人看得清楚,一彪人马盔明甲亮,气势汹汹地杀到,军中高挑着曹字大旗,不用问,那是曹文诏与他手下的关宁铁骑, 此时的高迎祥已经无法指挥后面的部队了,他被一队亲兵拥护着,随着自己的人马撤退, 本來农民军还是沿着道路向下撤,但是关宁铁骑來得太快太猛,道路狭窄容不下这么多人马,于是农民军就开始四散奔逃,漫山遍野的全是, 于是一队人马就跑到了李岩等人藏身的密林外, 也该着有事,这队农民军跑过林子边上,一个头目偶尔向里瞟了一眼,立时发现了白起的人马, 也难怪,一百五六十人躲在里面,再加上马匹,要想不被发现,也很困难, 这位头目看到林子里躲着好多人,还以为是自己人,在这个紧急关头,这位头目还是非常有负责心的,他向着林子里一边大叫一边招手:“快跑啊,官军上來了,他们人多,这里躲不住……” 他这一喊,好多人都向这里看, 白起知道,藏是藏不住了,而且看架式,官军的人马也不少于农民军,一旦冲过來,被发现的可能性极大,权衡之下,还是随着农民军一起败退的好, 他已经得知西安城下发生的事,但那只是暗中决裂,明面上大家并未撕破脸,因此农民军抓到他们之后,多半不会下毒手,可要是被官军抓到,那绝对是就地正法了, 因为洪承畴绝不会再给李岩任何逃走的机会, 想到这里,白起下令:“上马,随着农民军一道,撤下去再说,记住大家不要走散了,” 一百多人一齐上马,跑出林子來, 幸好这时农民军急着败退,沒有人管他们这一伙人,于是白起等人就夹杂在农民军中,撤了下去, 白起想着等到撤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再暗中脱离农民军,寻道路赶奔西安去, 可是天不遂人愿,这次又有一个人看到了他们,确切地说,是看到了红娘子, 因为红娘子穿的那身红衣,实在太显眼了, 高迎祥在不远处,被亲兵护着飞奔,跑着跑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队伍里有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好像十分眼熟,他有意地向红娘子这边靠拢过來,等靠得近了些,赫然发现,这女子正是红娘子, 再向她身边看去,李岩,白起, 高迎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以为自己看花了,他闭上眼睛定定神,再次瞧去,果然不错, 这让高迎祥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还在和秦军一起联手作战,他立时吩咐手下亲兵,看紧了红娘子等人,眼下大家忙着败退,沒功夫理会他们,只要不让这些人离开自己队伍就行, 这场战斗是洪承畴与高迎祥之间的第三次了,前两天开始,双方打了两仗,高迎祥实在顶不住关宁铁骑的冲击,一边撤一边组织防线,另外两支农民军,张献忠与罗汝才已被打残了,二人带着余部,落荒而走,跑过了黄河,估计已经进入河南了,陕西东部只剩下高迎祥一支人马, 洪承畴如同盯死了猎物的豹子一般,紧咬着高迎祥不放,三仗全胜,消灭掉了足有两万农民军,曹文诏越杀越勇,率着三千关宁铁骑奔驰如风,高迎祥亲自断后,也挡不住他的冲击, 跑到中午,高迎祥已经退入了华阴境内,曹文诏还在后面,紧追不舍,被杀死的人越來越多, 正文 第224章,奇计1 幸好前面出现了一条河,河水奔涌,战马无法泅渡,河上仅有两座木桥, 高迎祥命令人马快速过桥,然后自己组织剩下的弓箭手与长枪手,排成阵型,堵住追赶而來的曹文诏, 曹文诏外表粗豪,内心却是个极精细的将领,他一瞧前面有大河拦路,农民军正在过桥,本想冲过來,将沒渡河的农民军全部压进水里,但是一瞧高迎祥亲自断后,组织了数千弓兵和长枪手,严阵以待,不由得皱了皱眉,喝令人马缓行, 他的关宁铁骑也已经追了大半天,战马也有些疲累,冲不起來了,一旦骑兵沒有了速度优势,冲击力大打折扣,那么敌人的长枪兵完全可以将自己挡住,杀伤不少, 曹文诏只有三千骑兵,他不想冒险,于是喝止了人马的追击, 他心里早已打算定了,仅仅是暂时停止了追击而已,等农民军渡过河去之后,自己也歇息够了,到时候再尾随追杀,一样可以大胜, 骑兵打步兵,奔袭是巨大的优势, 一看曹文诏不追了,高迎祥这才松了口气,他命令断后的人马,缓缓而撤,过了河之后,将木桥拆去, 高迎祥也是一位极有头脑的主帅,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光想着逃走,人马还是要乱,曹文诏肯定趁机杀过來,这条河并不太宽,搭起几座浮桥还是很简单的事情, 因此他下令,就地扎营, 农民军跑了半日,确实需要休息一下了,于是开始在河对岸不远处扎下大寨, 此时高迎祥的亲兵卫队,已经带着白起等人來找他了, 双方一见面,高迎祥先是给李岩红娘子白起等人施礼,请他们大帐中就坐, 高迎祥不是笨人,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非常需要帮助的,更何况秦军与农民军并沒有明着决裂,说穿了只不过是分道扬镖, 李岩等人也不希望双方闹得太僵,一见闯王很是客气,也就还照着原來同盟时的语气对答, 双方一起进了大帐,还沒坐下,有斥候來报,官军已经在河那边扎营,而且看样子洪承畴也到了, 两方面的人马,只隔着一条河, 高迎祥脱去甲胄,派人上茶,然后他与手下几员大将,连同李岩白起等人一起落座, 此时高迎祥算是刚刚站稳脚跟,总比让官军追着跑好得多,他手下的人正在挖濠沟设鹿柴,阻挡官军进攻, 大家喝了点水,沒时间多叙谈以前的事,高迎祥只是简单问了问李岩他们为何能來这里,李岩也不隐瞒,将自己的事简单说了说, 高迎祥心头暗喜:这可是天意, 由于失了秦军这个外援,农民军有点孤掌难鸣,分兵之后,张献忠罗汝才和高迎祥都打不过官军,于是一路惨败,想要逃到河南,毕竟河南那边有闯塌天他们,可以接应一下, 可是眼下洪承畴追得太紧,后面又临着潼关,如果沒有洪承畴,他这几万人马拿下潼关应当不成问題,但是洪承畴是不会让他得逞的,到时候他与潼关守军必定会前后夹击,到时候自己前有雄关拦路,后有劲敌猛攻,全军覆灭的可能性很大, 正好这个时候,李岩与白起到了他的军中,这可是天公做美, 于是高迎祥觉得,应该好生利用这个机会,想到此,他说道:“李公子数次大难不死,合当做一番大事业,说起來那次在西安城下,我也是被逼无奈,手下人不肯罢休,再加上罗帅一力主张,竟然带着人马前去攻城,将我们刚刚结成的联盟打破了,一想到这个,我是悔恨不及啊,” 李岩听他认错,暗想不管是不是真心话,毕竟还是不明着翻脸得好,于是也道:“闯王不必自责,咱们现在仍旧是联盟嘛,如果不是闯王的人马护着,我们只怕根本撤不下來,早当了官军的刀下鬼了,” 高迎祥一听,心下安定了许多,于是说道:“眼下陕西十室九空,农民军在此,发展不易,我与另几路人马商定,要打进河南,这样对秦军也有好处,只要我们在河南打得猛,陕西的压力就会小得多,李公子以为呢,” 李岩点头:“高闯王之言甚是,只是眼下你们要进入河南,不会那么容易吧,洪承畴可不这么想,” 高迎祥道:“正因如此,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可实在说不出口啊,” 李岩道:“高闯王有话尽管说,这是在你的大帐,我们只是客人,主人有话,有什么不好说的呢,”高迎祥迟疑了一下,站起身來,向李岩白起等人拱拱手,说道:“事态紧急,我也不绕圈子了,眼下我想率军出潼关,打进河南,但是潼关守军不少,更主要的,是洪承畴紧紧尾随,因此为了避免我军被夹击,还望李公子写一封书,送与秦王,请他支援支援,” 白起在一边冷然道:“怎么个支援法,” 高迎祥道:“只要秦军出兵,袭扰洪承畴的后方,造成我们与秦军两面夹击他的态势,洪承畴为了防备秦军,一定会分兵,借着这个机会,我率军猛攻潼关,只要打开潼关,进河南就一马平川了,” 白起道:“闯王进了河南,我秦军呢,独自面对洪承畴么,” 高迎祥道:“我可以留下一部人马,助秦军一臂之力,” 白起还想说什么,但是李岩转过头來,向他眨眨眼睛,然后说道:“闯王,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好好商议一下,看能不能拿个万全之策出來,我想,今天晚上,会给你答复的,” 高迎祥也不好太过勉强,非要他们当场表态,因此说道:“理所应当,理所应当,李公子身上有伤,又一路劳苦,是该多休息一下了,” 他立刻吩咐亲兵,带着李岩等人去休息, 高迎祥将李岩白起等人的营帐放在大营最中间,以防他们逃走,又将白起手下那一百五十名骑兵分割开來,不让他们连到一起,以免这些人合力出逃,同时他严令手下,任何人不得去打扰秦军,万一有人想给死在西安城的那几个兄弟报仇,哪怕杀了秦军一个人,那么自己就再也无法向秦王请救兵了, 李岩他们对于高迎祥的安排,心知肚明,也不去管它,毕竟在人家的营里,只能听人家的, 他们回到给自己准备的地方,发现这里支起了三座大帐,里面铺着兽皮,十分温暖宽敞,看來高迎祥是用最好的待遇來对待他们了, 几个人在帐中坐下,早有农民军送上饭來,李岩的手不方便,红娘子便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吃,看得小青红生双颊,而一枝梅却是低垂着头,根本不去瞧他们, 大家一边吃着,白起一边问李岩:“李公子,高迎祥这明明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如此反复小人,为什么还要帮他,” 李岩见帐中左右,都是自己人,这才道:“我可不是要帮农民军,洪承畴劝我投降,如果不降,便要杀头,我心系秦军,断然拒绝,那种情况下,我犹然不惧,何况是曾经的联盟,” 他说这番话是给白起听的,因为在他心里,感觉到秦王始终还是将他做为一个客人,而非一个秦人, 自从白起叛逃的消息被秦王知道以后,李岩跟在秦王身边,亲眼看到他的反应,秦王相信白起,绝不可能背叛秦军,但是这种信任,是李岩得不到的,虽然秦王很重看他,也重用他,但是远未达到那种默契, 这种默契可不是***过几仗,就可以培养出來的,它有着诸多因素,比如血统,地域,传承,历史,很多方面掺杂在一起,才可以形成的, 很明显,自己与以上的这些,都不沾边,因此李岩要想在秦军中取得信任,必须要表现出对秦军的忠诚, 白起十分感动,只是他一般不露声色,旁人很难看出來, 李岩小小年纪,竟然被铁链穿骨,这种痛苦,一般人很难忍受,再加上死亡的威胁,李岩能挺过來,正说明他对秦军的忠贞不二, 对于这点,白起相当佩服,于是说道:“是我的失职,才让你受到这般折磨,等我捉住那姓史的,一定也让他尝尝咱们秦人的手段,” 李岩道:“我要帮的,必然是咱们秦军,依我看,农民军打进河南,对秦军有百利而无一害,” 白起一愣:“这话怎么说,” 李岩道:“这是因为中原对于明庭的意义,远比陕西要大得多,” 白起道:“关中不重要么,”李岩摇头:“大将军,你生活的年代是两千年以前,当时的秦汉,都在关中建都,因此一直到唐代,都有得关中者得天下之说,可是经过这么多年,天下军事的重点地区早已东移,到了中原地带,因此洛阳开封等地的战略位置十分重要,明朝自开国以來,先是建都南京,然后又迁到北京,而中原一地,就是连接南北两京的枢钮,而且中原的洛阳开封两地,是明朝重要的战略基地,那里有藩王,在洛阳的是福王朱常洵,富甲天下,在开封的是周王朱恭枵,都是明朝重要的藩王,因此河南一地,朝庭视为咽喉地带,西北只是手足,” 正文 第225章,奇计2 白起等人认真的听着,李岩接着说:“眼下河南也有农民军,但是军力不强,无法对洛阳开封等地形成威胁,因此朝庭就有大批的富余人马,可以对付秦军,但是只要高迎祥这四部农民军进入河南,平空多了十万人马,加上闯塌天,老回回等人,足有二三十万,这么多人,一旦要围攻洛阳或开封,朝庭不敢不救,而且人马少了,也救不成,因此洪承畴卢象升等人,必然会被朝庭调往中原,那个时候,秦军可以趁机攻占陕西大片地区,羽翼丰满了之后,一切都好办了,” 听到这里,白起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是该着眼于大局,再说农民军在陕西,确实也限制了秦军的发展,大家一起招兵,他们招得多了,咱们自然招得就少,而且陕西的财力物力,也养不起农民军十万人马,倒不如把他们送到中原去,” 李岩道:“我即刻写信,天黑的时候,红姑娘和小青你们两个,带着人去西安,交给秦王,并且把我方才的话,说给他们听,他们会明白的,至于信上,我不会写这些的,以免让高迎祥看了,心生芥蒂,” 红娘子一听要她回去,急了:“我不走,你的伤还沒好呢,把你一个人留下,我不放心,” 李岩道:“你不走,就谁也走不成,高迎祥是不会放走我和白将军的,何况秦王那里,不是熟悉的人,就算带了我的书信,他们也不会发兵,因此,只有你去,” 红娘子听他说得有道理,可就是放心不下, 一枝梅在一边道:“红姑娘只管去吧,李公子让我來照顾,” 小青嘴快,抢着道:“我们就是不相信你,” 一枝梅被她说得脸色大变,躲到一边去了,小青说这话不是沒道理,李岩伤得这么重,都是她害的, 红娘子见小青说得有些重了,瞪了她一眼,说道:“梅姑娘不要多心,你能两次救下李公子,足见得对他是很好的,” 白起也道:“小青只是气话,不要往心里去,她们走后,你还要多多看顾李公子才是,” 一枝梅不再说话,低着头**衣角, 大家商议了一番,眼下也只有这么办了, 到了晚上,高迎祥设宴,为李岩等人压惊,在宴席上,李岩将信拿出來,给高迎祥看了一遍,高迎祥十分高兴,说道:“事不宜迟,我看还是派人及早送去的好,” 李岩道:“人选嘛,我们已经定下來了,就是红姑娘和小青姑娘,她们两人带着白将军手下的五十骑兵,绕过洪承畴的人马,一定可以及早将信送到西安,” 高迎祥道:“两个姑娘家去送信,一路上多有风险,我不放心啊,还是我派人马护送吧,” 李岩一笑:“闯王不必担心,这趟差事,人不宜太多,有五十人保护,足够了,” 高迎祥见李岩与白起不走,也很放心,说实话,这两个女孩子,对他來讲,对秦军來讲,不是重要人物,只要李岩与白起在他军中,秦王必定发兵, 当下商议已定,红娘子与小青吃过饭后,开始准备,将信收好,带了五十名骑兵,红娘子也换了黑衣,与这五十名骑兵悄悄出了后营,远远绕了出去, 他们一直绕出几十里路,这才调转方向,直奔西安, 此时的西安城,仍旧一片肃杀之气, 自从与农民军决裂之后,为了防止农民军与官军來攻城,秦军方面加强了守卫,派出很多远哨,奔到几十里外探听消息,只要有丝毫的风吹草动,城中就会知道, 走了农民军,秦军兵力又不足,虽然有眉县那边可以接应,但终究力量不强,为此事,秦王十分忧心, 上世他在做秦王时,从來沒有为这种事担过心,因为那时候的秦军,带甲百万,粮食丰足,始终在战略上处于优势地位,因此带给秦王的,也是无比的自信心与强横的性格, 但是眼下,情况天差地别,秦军沒有任何优势,只能抓紧一切机会,发展力量, 张仪建议,将西安周边各县的人,全部迁到西安附近來,这样集中起來,有很多好处,既避免了被官军各个击破,又可以大量招收壮丁, 秦王采纳了这一建议,于是各县的人民纷纷來到了西安附近的几个县, 因为西安周边的县城打过好多仗,因此百姓稀少,十室九空,这些人到了以后,并不愁找不到地方安置, 张仪带领手下的人主抓这方面的工作,而王翦则在百姓中挑选丁壮,充实部队,一切都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 短短一个月间,西安城的秦军就增加到一万五千余人,而且以前在华阴被打散的秦军,也回來了一千多人,整个部队中的秦军约莫六千人,剩下的一万人,则是招來的明朝百姓, 秦军中本就有各级军官,因此训练新兵并不困难,整日里西安城外都是一阵阵操练人马的声音, 可是秦王知道,要达成自己的愿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按照白起的本领,只要给他十万兵,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给他二十万兵,当可横行天下, 可眼下秦军只有一万多人马, 只有一件事情,让秦王感觉到欣慰,那就是姬梦蝶,她已经死心塌地地留下來,要做一个秦人了, 自从上次击败官军之后,姬梦蝶放走孙传庭,回來之后消沉了几天,然后就解开了心结,全心投入到操练人马的工作里,秦王本來不愿意让她抛头露面,可眼下又不是娶王妃的时候,而且在秦王的心里,他并非对这位小姐爱得死去活來,战国时代的帝王,有几个人对于儿女之情看重过,在秦王心里,姬梦蝶只是个喜欢他的女孩子,要说娶來做王妃,也是简单的事,自己说不上有多欣喜, 只是眼下秦军尚处在危机之中,秦王自然不能娶妻,那样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个贪图享乐的人, 既然如此,他只得放姬梦蝶出去折腾,姬梦蝶久在官军之中,对于官军的战法很熟悉,这一点王翦十分看重,经常在操练人马时,请她指点一二,姬梦蝶将自己全部的经验,都传授给了这支秦军, 由于她不是王妃,此时不能住在秦王府里,因此王翦特意在军营之中腾出一个小院子,供她居住,他下令诸军,谁也不许到院子里去,甚至离门近了都不行,众人也都知道,她是秦王的意中人,谁敢向这里多看一眼, 姬梦蝶专门挑了十几个身体强健的女孩子,做为自己的亲兵,一有功夫,就教她们武艺,因此她过得很充实,每天都朝气蓬勃的, 西安城也好久沒有这么热闹过了,秦王旨意一下,迁居來了好多人,定居下來之后,开始耕种土地,制造业也开始发展,秦王还鼓励城中的商户们,多多向外扩展业务,甚至出境时还派骑兵保护, 做为秦国的帝王,他深知商业的重要性,两千年前,秦国是被隔离于山东六国之外的,秦人的文化不被各国重视,地位也低,六国的人不认为秦人是国人,更多的认为他们是狄人,因此秦人需要大量的输入中原文化与物质,那个时候,山东六国的商人们络绎不绝地进出秦国,通商使得秦人缩小了与中原的文化差距, 在这个时候,发展也是很有好处的,西安城要想成为秦人复国的基础,必须大量囤积粮食,布匹,军器,银两,这些东西,很多都可以通过商业买卖得到,不光是攻城掠地, 秦国发展了几百年,对于这个道理,了解深刻, 这么一來,西安城來往的商人就多了起來,外地的商队也來了,城中一片繁华景象,秦王早有明令,对这些外來商队,不收税,不设卡,带來的刀枪等兵器进城时要上交,等出城时再还与他们,这样可以避免城中奸细囤积兵器,闹出骚乱, 与其它地方一片萧条,死气沉沉的气象不同,西安城此时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这一天,秦王正与张仪商议田亩之策,突然有人來报,李敢将军求见, 秦王一愣,他派李敢主抓四门防务,如果有军情,李敢早就该示警,城头上鸣锣,点起狼烟,但此时城中一片详和,不像是有敌來犯,那么李敢为什么來呢,秦王吩咐命李敢进來说话, 不多时,门外一阵腾腾的脚步声,听起來十分急促,正是李敢的脚步声,张仪的眉头皱了起來,他知道,李敢一定有重要的事, 果然,李敢一脸凝重地进來,并非他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女孩子,正是红娘子与小青, 秦王见了红娘子,微然一愣,他知道这两个女孩子在李岩身边,此时应该在眉县,怎么突然到了西安, 红娘子与小青见过秦王,立刻取出李岩的信,张仪接过,递给秦王, 秦王展开一瞧,立时站了起來,看了看红娘子,然后一言不发,将信交给了张仪,吩咐李敢:“快去叫王翦,涉怀,子义,姬姑娘,都來这里,” 正文 第226章,奇计3 李敢急忙去找人, 此时张仪也看完了那封信,脸上甚是凝重, 秦王吩咐人给红娘子小青看座,上茶,让她们喘息一下, 不多时,王翦等人都走进來,这些人本來在一处操练人马,李敢一到,就全都叫來了, 张仪将那封信给大家都看了,一时间屋子里沒一个人出声,大家都看着秦王, 秦王让他们都坐下,然后说道:“李公子与白起落到了高迎祥手里,情形不妙,高迎祥这是以他们为人质,逼秦军为其解围,诸位认为,我们应当如何,” 大家相互看了几眼,都沒立时说话,连李敢也紧皱眉头,看着王翦,要换了别的事,李敢肯定心急如焚,急着去救兄弟了,可这件事不同寻常,秦军刚与农民军决裂,立刻又去帮忙,岂不是太沒面子, 张仪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在这里自己的官最大,因此说道:“按理说这种求援的信,应当由高迎祥來写,可他却让李公子写,其中意味,不言自明,白起将军和李公子,是我秦军的栋梁,若不发兵,他们性命堪忧,” 王翦道:“可是若发了兵,解了围,高迎祥仍旧不放他们,如之奈何,” 张仪道:“这话很对,我也有顾虑,” 姬梦蝶道:“我们若要发兵,就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解了围,又能救回人质,” 李敢这时才道:“我去,如果高迎祥不放人,我就与他拼命,” 涉怀道:“我也去,” 子义突然说道:“这会不会中了官军的计,” 大家都是一愣,秦王道:“子义,这话怎么说,” 子义道:“倒不是说官军早有计谋,我只是觉得,咱们派出人马去解围,万一官军派一支人马,趁机來攻打西安,威胁很大,” 王翦点头:“此话极是,咱们不能光给别人解围,倒把自己栽进去,大王,以我看,解围的人马不可以太多,以防官军前來取城,” 李敢道:“解围人马去得少了,能起到作用吗,要知道,洪承畴可是有几万人马啊,咱们去个三两千,他都不放在眼里,” 姬梦蝶却是胸有成竹:“只要不让官军知道咱们去了多少人就可以,两千人也可以造出两万人的声势來,” 秦王点头:“姬姑娘的话有理,李公子与白起,我们必须要救回來,如果解了围他们不放人,我宁可联合官军,灭了高迎祥,” 红娘子十分感动,因为这些秦人,沒把李岩当外人,她站起來,将李岩告诉她的话说了一遍,秦王听了,甚是高兴:“李公子眼光高远,照此來看,农民军进入河南,搅乱中原,对秦军确是有利,” 张仪想了想:“天下的局势,越乱越好,农民军若真的能在中原立住脚,秦军压力会小得多,就怕他们进了中原,却被优势的官军消灭了,要知道,中原地区地势平坦,有利于官军骑兵冲击,” 秦王冷笑:“他们能不能在中原立住脚,就不是我秦军要考虑的了,传我旨意,姬小姐为主帅,李敢副之,率骑兵出城,增援高迎祥,务必要让他们打开潼关,进入中原,姬小姐,你要多少人马,” 姬梦蝶想了想,说道:“眼下城中有一万五千多人,其中骑兵五千人,要我说嘛……我只带两千五百骑兵就够了,” 秦王皱眉道:“两千多人,会不会少了点,你将五千骑兵都带去吧,反正守城也用不到他们,” 姬梦蝶摇头:“那可不行,大王,咱们还要留下些骑兵,防备官军的骑兵來袭扰,” 这话说得很对,祖宽的三千关宁铁骑一直不断地在周围村镇骚扰,这些人來去如风,步兵在他们面前,形同虚设, 秦王还是不放心:“要不这样,你再带上几千步兵,毕竟人多,安全一些,” 姬梦蝶心下感动,知道秦王怕自己出事,便道:“大王不必担心,咱们这趟是去解围,又不是决战,只能算是疑兵,我有办法的,” 见她心意已决,秦王只好同意,张仪立即写了一封回书,让红娘子带给高迎祥,信上写得明白,收到李岩的书信之后,秦军已经派出悍将率领一万人马,前來解围, 这封信就算失落到官军手里,也足能吓他们一跳, 另外,秦王让红娘子带口信给李岩白起,要他们见机行事,只要有机会,立刻脱身出來,姬梦蝶便是他们的接应, 秦人是玩阴谋诡计的高手,就在防着高迎祥,万一事成之后,他不放人,秦军也有埋伏下的后招,不至于白忙一场, 当下红娘子揣起书信,草草吃了点东西,与小青率领那五十骑兵,又返回去, 这边姬梦蝶开始挑选骑兵,多备旌旗锣鼓,准备出征, 等他们收拾完毕,秦王亲自前來饯行,他端过一杯酒來,递给姬梦蝶:“马到成功,早去早回,” 短短八个字,姬梦蝶却听得热泪盈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好哭出來,便端过酒來,一饮而尽,然后低声说道:“我很快就回來……” 两千五百骑兵出了西安城东门,姬梦蝶玩了一个花样,她让这些骑兵排成单列,一个接一个地出城,出城之后的骑兵绕个圈子,由西门进入,再从东门出城, 这样一來,街上的百姓只看到络绎不绝的骑兵从眼前经过,半天也沒走完,不知过去了多少人马, 就这样子一连转了三圈,姬梦蝶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带着全部两千五百骑兵,向东而去, 她如此安排是有心机的,城中肯定会有官军的奸细,秦军一动兵,细作就会飞报官军,瞒是瞒不住的,倒不如借奸细的口,将官军吓一吓,转了几圈之后,在街上的人看來,约莫有一万秦军骑兵出了城,用不了多久洪承畴就会知道,一万骑兵,可不是闹着玩的,洪承畴再厉害,也得防备着, 姬梦蝶闹了这一出,还不算完,出了城之后,她吩咐所有马匹的尾巴上,都绑上树枝,学一学长坂桥的张翼德, 这么一來,大路上人喊马嘶,灰土飞扬,又夹杂着锣鼓之声,震天动地,声势极大,确实让人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马, 李敢一边走,一边觉得好笑,这位姬小姐鬼主意倒不少, 其实他不读书,所以不知道,这两条计三国志里都写到过,董卓进京之后,怕自己兵少,压不住场面,就让自己的兵白天进城,夜里出城,这样一來,百姓官员们看到每天都有董卓的兵进城,也不知进了多少,于是心中生惧, 至于马尾巴上绑树枝,则是张飞用过的,在长坂坡吓退曹兵之计, 姬梦蝶对于这段典故,是知道的,因此自己也照猫画虎地学一学, 她这么一闹,还真管事,城中的细作立刻用飞鸽传书,报与洪承畴,洪承畴接到禀报之后,果然吃了一惊,细作报说,至少有七千多秦军骑兵出了西安城,向这个方向而來, 洪承畴急忙派出斥候打探,果然斥候第二天回报,在离此百余里的路上,有数不清的秦军人马,气焰冲天,杀气腾腾,直奔官军而來, 同时他接到消息,高迎祥全军正在备战,洪承畴突然意识到,这是农民军与秦军又一次联手了,他们要给自己一个两面夹击, 洪承畴冷冷一笑,他立刻派左良玉率领五千人马,前去堵住秦军,同时严防高迎祥前來偷袭, 下完这两道令之后,他还觉得不太保险,立刻写下书信,派人飞送卢象升,请他率兵前來会剿,此时卢象升正在和李自成周旋,李自成已经进了商洛山,卢象升尾随着,在商洛地区兜圈子,李自成的人马少,行动灵活,卢象升的人马已经有点跟不上了,与其被他拖垮,不如一并來剿灭高迎祥, 此时红娘子已经回到了高迎祥营中,在看过秦王的书信之后,高迎祥十分高兴,连连称谢,立即下令全军准备开战,他这番要开战的举动,并非是要与洪承畴决战,而是准备偷袭潼关, 只要打开潼关,大队人马就可以长驱直入,开进中原,那时秦军的增援人马,也可以撤回西安了, 红娘子急忙來见李岩,她不在的这几天里,一枝梅伺候李岩,十分尽心,她久闯江湖,对于轻重外伤,有些经验,因此李岩沒受什么苦,伤也好得多了, 见红娘子回來,李岩问了一遍经过,这才放心,白起道:“秦军派出两千多人,看來是做为疑兵的,这位姬小姐从官军处投过來,对我们來说是福气,” 红娘子见帐中沒有高迎祥的人,这才低声说道:“秦王让我告诉大家,只要高迎祥与官军一动手,咱们就见机脱身,李公子,你的伤可妨碍骑马么,” 李岩一皱眉:“这时候跑,是不是有点早啊,万一高迎祥进不了中原,被消灭在这里,岂不白忙一场,到时候咱们秦军还得面对官军的主力,” 红娘子道:“他进不进中原,你也帮不上忙,况且他一旦进了中原,还不放我们,该当如何,” 正文 第227章,奇计4 白起点头:“这一点,我已经想过了,不能相信这帮人,他们已经用假投降,骗了官军两次,谁敢保证不会骗我秦军,” 李岩还是摇头:“一定要让高迎祥进河南,如果咱们一开战就逃走,高迎祥定然分寸大乱,军心也会受到影响,能打胜的仗,也打不胜了,因此我绝不能逃走,” 红娘子急道:“可你不走,高迎祥手中就有了人质,大王他们投鼠忌器,秦军就施展不开手脚了,” 白起也道:“红姑娘所言甚是,秦军已经出兵,算是仁至义尽了,咱们逃走,于理不亏,” 李岩态度十分坚决:“要走你们走,我留下來,这样可以让高迎祥不怀疑,你们就可以顺利脱身了,” 红娘子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不和你分开,” 李岩看看小青,小青道:“红姐去哪儿我去哪儿,”再看看一枝梅,一枝梅低声道:“你的伤还沒好,我……不离开你……” 见她们三个人都不走,李岩只好对白起道:“大将军,还是你一个人走吧,” 白起冷笑道:“你以为我怕死么,” 李岩道:“哪里,大将军杀过的人,比我见过的都多,岂会怕死,我是说,都留在这里沒有用,而你是秦军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一定要回去统率秦军的,如果你在农民军手里,秦军的士气就会大大低落,这不是为你一个人,也是为秦王,为秦军着想,” 白起一想也对:“我走了,不怕高迎祥恼怒,对你不利么,” 李岩笑道:“高迎祥是个明白人,其实他最想留住的,是你而不是我,他知道你在秦军中的地位,因此你一走,他杀我也沒有用,还会更加得罪秦军,这样的傻事,他不会干,” 白起沉吟道:“也好,我一个人走,将手下的骑兵都留给你,一旦有什么事,也好有个掩护,” 红娘子道:“大将军,你一个人走,路上万一有什么差池……” 白起道:“无妨,我单独走,不带人马,会更容易脱身,李公子,你要随着高迎祥进中原么,” 李岩点头:“不错,而且我有一个计划,可以让农民军震惊天下,完全将官军吸引过去,到那时候,秦军就不是官军的主要对手,可以放心发展势力,” 白起精神一振:“你计划好了,” 李岩点头:“此事事实重大,随了我们几个人之外,绝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等进了中原,我会让高迎祥一步步进入我的计划,” 他将几个人凑到一起,低声说了几句,大家听了,不由得大是兴奋,白起拍拍他肩膀:“计划很好,只是施行起來,还要看许多外部条件,” 李岩笑道:“这个不必担心,农民军经过两次假投降,早已知道朝庭恨他们入骨,必然会死心塌地和官军对抗,这条计只要我一提出來,他们高兴还來不及,哪会怀疑,” 红娘子看看白起:“眼下重要的事,就是大将军如何脱身了,” 白起微然一笑:“这个我早有计较,到时候你们全当不知道,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最好搞得好像我一个人怕死逃走,高迎祥就不会怀疑我们事先有所安排了,” 众人商议已毕,这才休息, 高迎祥自从得了秦王书信之后,立时开始着手准备进攻潼关,这几天之中,他早已派人去潼关打探,探子回报说,潼关只有不到五千人马,沒有骑兵,此时已经得到洪承畴的手令,要他们紧守关卡,不得出战,因此这些人马都驻扎在关里,日夜防范,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高迎祥做了一番部署,他派手下大将黄龙率领五千人马,带上所有的骑兵,明日夜间去偷袭洪承畴的军营,高迎祥吩咐他,无论如何,这五千人马要将洪承畴拖住,不能让他分出兵來,这五千人马要拼命死战,纵使全军覆沒,也要挡住洪承畴, 然后他下令全军,明天夜间,在黄龙去偷袭洪承畴的同时,由他亲自率领,猛攻潼关,一定要打开这座雄关, 吩咐完了,全军开始准备, 与此同时,姬梦蝶那边也忙碌着,她与李敢,率领着两千多骑兵,來到离洪承畴大营五十里外,有斥候來报,说洪承畴已经派左良玉迎上來了,带的人马至少有四五千人, 姬梦蝶笑了,洪承畴能派左良玉出來,看得出,已经完全相信她的人马众多,來势不善了,以两千多人,对人家五千多人,当然不能硬拼,更何况,她本來就不是來打仗的,只是疑兵, 于是姬梦蝶下令,全军扎营, 在來的时候,军中带的营帐等东西就多,这一扎起营來,好大一片, 本來两千五百人,有三百个帐篷足够了,姬梦蝶带來了五百个,给人的感觉至少是五六千人马,而且她下令做饭的时候,多挖一倍的灶, 历史上的增灶之计,姬梦蝶自然知道, 扎下营寨之后,她让人在营中又是擂鼓,又是喧闹,弄得整个营区之内人喊马嘶,热闹非常, 左良玉的斥候远远地瞧着,他站在一处山坡上,只见远处的秦军大营之中,人來人往,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只得细细数了营帐之数,然后回报, 听了斥候一报,左良玉觉得不可轻敌,自己只带了五千骑兵,如果秦军來的是步兵,倒可冲一冲,可秦军來的一样是骑兵,又有大营为依托,不能打, 于是他也下令扎营,严防秦军偷袭, 这两方面就对峙起來,谁也不先开战,左良玉的算盘也不差,洪承畴让他來,就是挡住秦军,只要秦军冲不过去,洪承畴那边,就不会受到夹击, 这一天双方沒有交战,等到第二天将近黄昏之时,高迎祥将李岩白起等人请到大帐,向他们传达了今晚攻打潼关的消息, 李岩道:“据斥候报说,洪承畴派左良玉领了五千人马,前去堵截秦军,如此看來,他营中的人马仍有数万之众,如果短时间内拿不下潼关,洪承畴一定会得到禀报,到时候他会明白咱们的意图,肯定不惜一切前來夹攻,高闯王有把握快速拿下潼关吗,” 高迎祥点头:“潼关号称天险,也只是对于陕西之外的人而言,我们在这里,潼关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关隘罢了,而且只有不到五千人马,我的三万多人有把握在天亮之前,夺下潼关,” 李岩道:“如此甚好,请问闯王,我们要不要随大队行动,” 高迎祥笑道:“这个自然,诸位要和我的中军老营在一起,那里安全,我会派得力人手,保护诸位,等拿下潼关之后,再请你们进关,” 白起听着,见高迎祥始终不提放他们走的事,心头便有了计较,此时也就随口问了一句:“不知闯王要留我们到什么时候,” 高迎祥一笑:“只等安全了,我就会派人护送诸位回西安,白大将军不必担心,我高某说话算话,绝不食言,如果各位非急着走,一旦路上有个闪失,我怎么对得起秦王呢,” 白起心头冷笑,暗想:只等安全了,什么时候才叫安全了,这话含糊其辞,根本就是敷衍, 因为他心中已经有了脱身的打算,因此也沒有说什么,只道:“那就一切劳烦闯王了,” 高迎祥让亲兵护送他们去老营,连同那一百多骑兵,也一并过去,同时高迎祥派中军人马围在他们外围,不让李岩等人趁乱逃走, 李岩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沒说什么,还与这些人十分客气, 天慢慢黑下來,黄龙已经率了五千人马,整装待发, 就在这个时候,洪承畴的营中回來了一个人,正是史可法, 自从那天黎明时分,他发现逃走了李岩,带兵去追赶之后,由于白起那五十名骑兵跑得飞快,因此史可法费了好大的劲儿,追了一天多才追上, 双方一场混战,史可法一边打,一边让手下人马寻找李岩,可打了半天,沒有发现李岩的影子,最后白起的五十骑兵死伤了二十多个,另外二十多人四散逃走, 史可法审问了一个伤兵,那伤兵知道,此时白起他们早已回到了陕西,史可法就算这时候再回头追,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这才向史可法说明了, 这伤兵说完之后,哈哈大笑几声,就咽了气, 史可法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上一次李岩从他手中逃走,又被他捉回來,但这一回,无论如何是捉不回來了,因为救他的人是白起, 算算路程,此时白起早已带着李岩回到陕西,至少已经过了华阴,他气极败坏,只好带着人马,來见洪承畴, 手下亲兵劝他:“将军,你要见了洪大人,他一怒之下,将你斩首怎么办,” 史可法道:“斩就斩吧,是我失职,” 那亲兵道:“要不然……将军您跑吧,眼下兵荒马乱的,好多人都辞官不做,朝庭也沒办法,您要是跑了,我估计朝庭也不会揪着您不放的,” 正文 第228章,奇计5 史可法大怒:“放屁,我史可法生是大明之人,死是大明之鬼,有了罪责,就当领受处罚,逃跑乃是怯懦之徒所为,你等要是怕受牵连,自去寻好地方,我是必须要回去的,” 这些亲兵见他意思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随着史可法來见洪承畴, 此时洪承畴正在心烦,忽听中军报说,有史可法來见,他心中大惊,按路程來算,这个时候史可法还沒出得了山西,怎么会突然回來, 原因只有一个,路上出事了,李岩要么死了,要么逃了, 他立刻要史可法來见,此时他心头默默叼念着,但愿李岩是死了,不是逃了, 等到史可法一进大帐,往地上一跪,洪承畴心头一凉,看史可法的脸色,就知道李岩肯定是逃走了,如果是死在半路,史可法不会如此失落, 还沒等史可法说话,洪承畴问道:“李岩可是逃走了,” 史可法老老实实地回答:“正是,小将无能,被人劫了囚车,白起带人马,将李岩劫走了,” 洪承畴道:“白起带了多少人马,” 史可法道:“约莫二百人马,”这些话是那个临死的伤兵说的,史可法也不隐瞒,更沒有夸大数目,照实说了, 洪承畴听后,气反倒消了一些,他知道,这个时候,史可法完全可以将敌人的数量说成是成千上万,但他沒有撒谎,有多少就是多少, 虽然气消了一些,可终究沒有全消,洪承畴道:“你将路上的事,完完本本地道來,” 史可法便将白起劫走李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洪承畴听完了,起身在史可法面前走了几步,沉声道:“跑了李岩,你罪责非轻,如果我沒有上书朝庭,倒也罢了,这件事就当沒有发生过,可是我已经给圣上写了奏折,说要献俘京城,这事情就不好办了,你必定受罚,” 史可法道:“小将愿意受罚,杀头也沒什么,” 洪承畴道:“杀头倒不至于,但是你这个将军的职位,肯定是保不住啦,这样吧,你自请上京领罪,圣上看到你自愿领罪,处罚应当会轻一些,我这里也写封奏折,说明一下你的功劳,这样一來,说不定你只会被降职,不会被革职,” 史可法十分感激:“多谢大人美意,小将这就上京请罪,” 打发史可法下去之后,洪承畴闷闷不乐,这次虽然是史可法的失职,但是他也算用人不当,一旦朝庭追究下來,也不好受, 沒等他想出对策來,猛听得大营外一片喊杀之声, 洪承畴走出大帐,早有人來报:“禀大人,闯贼前來偷营,”洪承畴道:“來了多少人马,” “黑暗之中,数不清楚,而且骑兵众多,咱们的巡哨队伍已被冲开,贼兵快冲到营门了,” 洪承畴冷笑一声:“传我将令,曹文诏绕出营去,从侧翼突击來犯之敌,营中用强弓硬弩,不得让一个贼兵冲进营來,” 随着这声令下,曹文诏披挂上马,带着自己的三千关宁铁骑从侧面绕出营去, 黄龙那边受了高迎祥的严令,带着五千人马,闹得惊天动地,这些人马一会儿潮水一般涌上來,官军营中乱箭齐发,这些人又退下去,刚退下去,又涌上來, 农民军中的弓箭手们,也拉弓发射,将一枝枝火箭射进官军大营, 正在僵持之中,曹文诏带着人马到了,关宁铁骑像一枝箭一般,插进了农民军队中, 黄龙带來的人马,也是高迎祥手下的精兵,而且事先早有心理准备,因此对于关宁铁骑的出现,他们并不慌乱,黄龙下令,不要再去攻营门,全力对付曹文诏, 五千人马与三千关宁铁骑混战在一起,黑夜之中人喊马嘶,声闻十里, 几乎与此同时,高迎祥带着自己的全部人马,悄悄拔营起寨,向潼关进发, 他一马当先,走在最前面,中间是老营和中军,断后的是一些老弱残兵,高迎祥已是孤注一掷,将所有精兵放在前面,务必要打开潼关, 李岩与白起等人走在中军,他们二人不时地轻声商议着,白起究竟如何脱身,谁也不知道,只看他满面轻松的样子,好像很有把握, 接近半夜的时候,大军來到了潼关之下,高迎祥勒住马,向关上瞧去,只见关城紧闭,城头灯火明亮,不少兵丁在城头巡视,一副戒备森严的样子, 高迎祥命令手下人马,先休息一下,然后准备进攻, 便在此时,白起看了看李岩,向他点点头,李岩会意,知道他要用计脱身了, 人马休息了一阵,高迎祥觉得差不多了,他命令一百名弓箭手,悄悄潜近城墙,首先射杀城上的士兵,后面的人马抬着云梯,带着冲车,准备发起猛攻, 那一百名弓箭手得令之后,张弓搭箭,在一位百长的率领下,悄悄向关下运动,等到离得差不多只有五六十步时,已是弓箭的最佳射程,他一声令下,一百张弓同时拉满,随着腾腾腾的弓弦响动,劲箭向城头上射去, 城头上的官军士兵丝毫沒有发现这些人,一百枝箭密集发射之时,正是他们沒有防备的当口,于是不少人被射中,有的身中四五箭,惨叫着倒下去, 那些沒有中箭的人大吃一惊,将火把向下扔去,这个时候第二拨箭又射到了,官军又有十多人中箭,滚下马道去, 此时关城中响起了锣声,城头火光大盛,上千官军涌上來,纷纷向关下放箭, 高迎祥立刻下令,攻城, 于是农民军中也点起了无数火把,呐喊着冲上來, 官军士兵顶着关下射來的箭雨,拼命反击, 农民军也知道,此时要不打下潼关,冲进中原,必然全军覆沒,求生的意愿支配着他们,不要命地向关上爬去,每一架云梯上都站满了人,爬上去一个,被官军杀伤,掉下來,后面的接着上,有的农民军砍倒城墙上的官军,跳上墙去,又被围上來的官军杀死, 双方已经都杀红了眼,刀砍在骨头上,哼也不哼一声,咬了牙死拼, 潼关的关城到底很是坚固,攻了一阵,农民军在城墙下留下了一片尸体,还是沒能爬上城头, 此时白起骑马來到高迎祥身边,看了看战局情况,对高迎祥道:“闯王,硬拼不是好办法,我有一个主意,可以省些力气,打开潼关,” 高迎祥看了看他:“白将军有什么好主意,” 白起道:“以前我秦军在华阴时,曾攻下过潼关,那时我常來此巡视,结果发现了一条极隐蔽的小路,可以通到潼关侧面,不如我带领一支人马,悄悄从侧面爬上去,用绳子将人送下去,可以避开城墙,进入到关城之内,” 高迎祥心中一喜:“有这样的路,为什么不早说,” 白起道:“现在说也不晚啊,这条计必须要有正面攻城相配合,将官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城墙上,这才有用,” 高迎祥点头:“既然如此,就请白将军做一回向导,” 他并不让白起带领自己的人马出击,而是叫过一员偏将,此人姓周名方,让他带了两千人,随着白起去那条小路, 白起也不推辞,与周方带了两千人,拿上绳子刀枪等物,悄然沒入黑暗中, 高迎祥继续督军猛攻, 潼关守将也上了城头,向下一瞧,黑压压的无数农民军摆在城外,不知道有多少人马,心中便有些惊慌,顾不得其他,将所有士兵都调到了城头与马道上,倒下一个官军,立刻有人补上, 而农民军这边死伤更多,高迎祥倒不担心,因为用不了多久,白起和周方就会出其不意,杀进关内,那时开关落锁,自己这三万人马冲进去,城中的五千官军,不值一扫, 打着打着,突然看到周方从远处气极败坏的跑來,直到马前, 高迎祥一愣:“周方,你怎么回來了,找到小路沒有,” 周方气得向地上吐了一口:“闯王,咱们上当了,白起他……他跑了,” 高迎祥大吃一惊:“你说什么,”周方便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他与白起带着两千人,來到了潼关外侧,这里乱草丛生,野林茂盛,不远处就是山峰, 白起一指那座山峰:“穿过这些林木,就可以看到一条小径,直通山上,沿着山上的小路,就可以來到潼关的一侧,那里是座断崖,不是很高,可以用绳子送人下去,” 周方十分高兴:“还请白将军带路,” 于是一行人就进了林子,走着走着,白起转过了几个弯,突然不见了, 周方开始时沒在意,以为是草木太密,遮住了身形,可是又走了一段路,仍是不见白起,不由得慌乱了起來,他派手下人散开了去找,结果找了一会儿,沒有找到, 也可能是白起过了林子,先到山峰下去了, 周方想着,便带着这两千人穿过树林,到了山峰之下, 这时向上一瞧,周方气得一跺脚,明白了,这是白起的诡计, 眼前的山峰又陡又高,沒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更不要说什么小路了, 不用问,白起一定是借此计脱身,逃走了, 正文 第229章,奇计6 周方这才灰头土脸地跑回來,向高迎祥禀报, 高迎祥沒有料到白起会突然逃走,因为李岩红娘子和他手下的那些骑兵都在这里,按理來讲,白起绝不可能一个人逃走, 但是白起就是打了他一个冷不防,高迎祥心头大怒,他知道,自己手中握住了白起,就握住了秦军的半个命门,白起在秦军中威望极高,本领极大,有他当人质,可以说秦军就成了他的帮手, 要是白起逃走了,秦军绝不可能被他控制, 至于李岩,高迎祥认为比白起的地位差远了,一來李岩不是秦人,二來李岩年纪太轻,虽然有些本事,在秦军中的威信尚不太高,用李岩做人质,秦军是不太理会的, 高迎祥立刻派周方带领五百人,四下寻找,一定要将白起捉回來, 同时他下了死令,命攻城部队不许后退,谁若后退一步,战场立斩,他手下大将刘哲带了大刀队在后面督战,哪个有丝毫怯战之意,立刻斩首, 周方带了五百人,骑上马,沿着來路开始寻找,他想白起若想逃走,一定是向西逃,好回到西安,不可能向别的地方逃,北方有洪承畴的官军,南方也有卢象升的人马,东面是潼关,除了西方,无处可去, 他想得不错,白起确实是奔着这个方向逃的,只不过,他万万沒想到,白起此时,就跟在他的队伍里, 就在方才,白起带着周方进入密林之时,他加快脚步,三转两转,沒了踪影,周方发现白起不见了,立刻让人分头去找, 那些寻找白起的农民军战士分散开來,遍布了半个林子,白起看准机会,对着一个落单的农民军下了手, 白起是从士兵,一步步当上大将军的,不用说,手下的功夫绝不含糊,尤其白起精于刺杀与反刺杀,在刺客盛行的战国时代,白起也遭受到敌国的数次暗杀,可均未能得手,也说明白起的厉害, 他悄无声息地放倒了一个农民军,然后快速换上他的衣服和帽子,又在脸上抹了些湿泥灰土,此时谁也看不出他就是白起了, 装扮完了,白起就混到了农民军的队伍里,所以周方找了半天,也沒能捞到他一根毛, 周方回去见高迎祥,白起也混在这些人里,等到高迎祥下令,让周方带五百人去寻找时,白起加入到了这五百人里面,骑着马,跑在这些人中间, 跑着跑着,白起有意放慢速度,就这样他一路放慢,渐渐地到了最后面, 周方只顾着带人寻找白起,哪会注意自己队伍里落后的人,因此白起与前面的人距离越拉越远,等到约有一箭之地的时候,白起一声冷笑,调转方向,向南边跑下去, 白起知道,周方不会走得太远,因为周方觉得白起孤身一人逃走,又沒有马,肯定就在附近,因此白起向南绕了一个圈子,等绕出了十几里路之后,这才看看方向,转向西方, 暗夜之中,只有他一人一马,再沒有任何动静,白起暗自祷告,希望李岩不会遭遇什么凶险, 高迎祥此时已经顾不得去想白起了,眼前的攻城战斗,已经打到了最激烈的程度,城上城下到处都是尸体,喊杀声震天动地,夹杂着听不出个数的刀枪相碰声,十里之外都能听得到,高迎祥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拿下潼关,洪承畴必定会派人马前來增援, 眼看着又一批攻上去的农民军士兵全部倒下,他也红了眼睛,亲自带着精兵冲上來, 高闯王亲自出马,农民军士气大振,又一次向城头攻來, 守将一看闯字大旗到了城下,惊慌之余,也想立个奇功,吩咐弓箭手对着闯字大旗周围射箭, 于是城头上乱箭齐发,都射向闯字大旗, 高迎祥身边的亲兵早有准备,四个人挡在高迎祥身前,竖起藤牌遮护,替他挡开箭枝, 嗖的一箭,高迎祥身后的旗手中箭倒下,闯字大旗卟啦啦地倒地, 城头上官军一看闯字大旗倒了,立时一阵欢呼, 此时只见一人跳上前去,拾起大旗,高高举起,狂吼大叫着冲上來,官军向他放箭,却被他用一柄长剑舞成剑花,将箭挡出去,那杆大旗却一直摇在空中, 这人正是郝大勇,经此一役之后,军中不再叫他的本名,而是取了一个响亮的外号,,郝摇旗, 随着赫摇旗的冲锋,高迎祥手下的精兵们不要命地爬向城头,此时城上的官军已经死伤过半,四千多人,只剩下不到二千,而且伤的人也不少,终于再也顶不住农民军的疯狂进攻,几个垛口处的官军死伤殆尽,被农民军爬上了城头,守将虽然指挥后面的官军堵住缺口,但是却无法尽快歼灭上城的农民军, 赫摇旗來到城下,舞动着大旗,爬上云梯,快速接近了城头,垛口处有三名官军,一瞧他上來,有个官军挺枪向他头顶上戳去,赫摇旗大吼一声,大旗一顺,以顶上的枪尖直刺这名官军的前胸,这官军半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旗枪來得太猛,他不及闪避,正中胸口, 他一声惨呼刚叫出來,郝摇旗双臂用力,硬是将他挑离了城头,直直摔到城下,另两名官军被郝摇旗的天生神力惊得目瞪口呆,还沒回过神來,郝摇旗已经跳上了城头,大旗一扫,这两名官军立时被扫断小腿,倒地不起, 郝摇旗上了城,大旗舞动如风,身边一丈之内,无人敢近, 借着他的威风,后面的农民军纷纷上城, 守将一见这情形,潼关已经保不住了,城外还有几万农民军,他全军覆沒只是眨眼间的事,为了保存些人马,守将下令弃城, 郝摇旗一路追下马道,來到城门处,和几名农民军合力打开城门,高迎祥一马当先,率领着两万多农民军,杀进关來, 潼关守将此时早已率领着残兵败将,开关而逃,关内沒有百姓,只有些粮食军器等物,占领起來也容易,高迎祥顾不得追歼残敌,立刻派人去通知黄龙,赶紧撤到潼关來, 然后他才迎李岩等人进城,连同老营的家属,一并安置在关内, 这一场大战直到天明,才完全结束,农民军死伤了五千多人,杀死官军三千余人,算是惨胜,不过得了潼关,进入中原便指日可待,这点代价也是值得的, 可是黄龙那边就沒有这么幸运了, 天亮之后,直到将近中午,黄龙才带着人马撤到潼关, 高迎祥开关将他们接进來时,吃了一惊,黄龙带去了五千人马,回來的不过四五百人,而且回來的人也各自带伤,黄龙的后背上挨了两箭,幸好不太深, 他知道,这五千人马就是抛出去的诱饵,能回來五百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关宁铁骑的战斗力,远在他们之上, 高迎祥安置了这些伤兵,此时周方也回來了,垂头丧气地跪在高迎祥面前,不用问,沒有找到白起,高迎祥也沒怪他,毕竟白起耍诡计,连他也骗过了,高迎祥知道,白起此时已经远离了潼关,根本无法追及, 幸好潼关已经在手,中原近在咫尺,很快就可以和河南的各部农民军会合,高迎祥觉得,主动权已经握在自己手中了, 沒等农民军在潼关喘过气來,斥候來报,洪承畴带着大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扑來了, 原來洪承畴在派出曹文诏对付黄龙之后,自己在营中登上高台观看,看到营外双方的骑兵死战在一处,感觉到此事有点蹊巧,高迎祥派來偷袭的人并不多,按理來讲,如果敌方有了准备,偷袭便不应该再进行下去,若要接着打,肯定会增派援军, 但是农民军沒有援兵上來,只是这几千人马,与曹文诏缠在一起死斗, 洪承畴老谋深算,自己就多次使用过声东击西之计,此时他赫然想到,高迎祥派來的人马是要拖住官军,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后暗中行使诡计, 他立刻派人去查看,不久之后,斥候回來报说,高迎祥的大营已经不见了,营帐等都拔走,看來农民军离开了原地,向东去了, 洪承畴立时意识到,高迎祥要偷袭潼关,只要打开潼关,便可以长驱直入,挺进中原, 此时他终于明白,秦军派來的是疑兵,就是要让他分兵堵截,分散他的兵力, 于是洪承畴星夜派人去知会左良玉,要他火速回兵,直扑潼关,他自己也命令全军出击,先灭了营前这股农民军,然后马不停蹄,奔向潼关, 黄龙打着打着,听到官军营中鼓响,然后就是一片人喊马叫,喧闹起來,他就明白,洪承畴已经知道高迎祥的打算,准备集合全军,去增援潼关了, 本來他的五千骑兵,对关宁铁骑的三千人马,沒有占到上风,有点打不过人家,黄龙也只是咬牙死挺,他打定主意,就是这五千人马拼光了,也要尽可能拖住官军, 曹文诏乃是悍将,打仗又猛又奸,与农民军开始混战之后,他手下的人时分时合,分多路出击,冲破农民军的包围,又从另一个方向冲进來,如同海潮一般,一浪接一浪,打得农民军顾此失彼,沒多久,就干掉了将近一千农民军, 正文 第230章,奇计7 这个时候,洪承畴带着人马冲出大营,向黄龙包围上來, 黄龙命令手下人马,拼力死战,谁也不许逃走,他身先士卒,冲进官军阵中,大砍大杀,农民军也跟随着他,不要命地冲锋, 这样一來,还真把洪承畴的人马拖住了,为了不让自己的人马被围死,黄龙下令撤回到浮桥边上,河上的桥拆除之后,官军早搭起了三座浮桥,黄龙领着剩下的三千多人,來到桥边,背靠河水,拼力抵挡, 官军一时间无法接近浮桥,双方又成了混战的态势, 就这样,双方直杀了半夜,黄龙终于不支,手下人马只剩下四五百人,也各自带了不同程度的伤, 就在这个时候,高迎祥派來的斥候到了,吩咐黄龙可以撤退, 黄龙亲自断后,率领仅剩的几百人冲过浮桥,向潼关撤去,在撤过浮桥之后,他又亲自点火,将浮桥烧毁, 洪承畴命令立时重搭浮桥,几万人马,搭浮桥简单像吃白菜一样容易,不过半个时辰,又重新搭起了五座浮桥,洪承畴带领着所有人马,扑向潼关, 高迎祥知道事情紧急,已经无暇休整了,他立刻命令全军集结,分批撤出潼关,进入河南, 下令之后,高迎祥站在潼关关城上,看着远处,那里灰土遮天,飞鸟一群群地惊起,躲入云层,洪承畴的人马,就快要到了, 李岩來到他身边,看了看那飞扬的黄尘,说道:“你要留下人马守关么,” 高迎祥道:“这是必须的,不能让洪承畴紧随在后面,军中的老营行动不那么快,需要争取一些时间,” 李岩道:“另外几部农民军,有消息了么,” 高迎祥道:“李自成已经离开湖广,向河南进军了,张献忠罗汝才就在洛阳以西,闯塌天老回回等部,在荥阳附近,我准备会合了几部人马,去荥阳,” 李岩道:“这几部农民军加在一起,数十万人马,声势不小,足可以震动中原了,” 高迎祥看了看他,突然问道:“白起离开,你事先知不知情,” 李岩淡然一笑:“闯王这话问得有些不高明,”高迎祥道:“哦,何以这么说呢,”李岩道:“因为我无论怎么回答,您都认为我是知情的,” 高迎祥笑了:“其实现在问这个,已经沒什么必要了,白起终究留不住的,回去也好,李公子,你可能以为,我是以你们为人质,要胁秦军,实则不然,秦军与我们这些人的意图不同,我等农民起义军,起初都是图个活命,势力大了之后,就图个快活,只要不被消灭就行,而你们秦军,是想着恢复故国,因此与你们为敌,沒那个必要,” 李岩听高迎祥说的话,似是肺腑之言,便点点头:“闯王说得是,乱世之中,活下來已是万幸,能快活一时便是一时,至于裂土开疆,你们可能从來都沒这个打算,” 高迎祥看着城外越來越近的烟尘,说道:“李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如果沒有官军追來,我是想放你们走的,可是眼下,你还是和我在一起安全,” 李岩道:“我也正想和闯王一同进入中原呢,” 高迎祥一愣:“李公子这话,可是真心的,”李岩道:“自然不假,我随你们进入中原之后,如果大家不嫌弃,我可以帮你们出出主意,虽然不敢说高明,但多一个脑袋想主意,总是好的,”高迎祥大喜,他知道这些农民军大都是不识字的老粗,文化人沒几个,像李岩这样文武双全的,更是绝无仅有,有他跟着,至少不会向以前那样,任意乱跑,沒个目标, 于是他点点头:“有李公子相随,那是再好不过了,”他吩咐亲兵队长:“李公子跟咱们进中原,他还有伤在身,你们要好好伺候,不可有半点差池,如果有一点不尽心,我就砍了你们脑袋,” 随后高迎祥陪着李岩下关,吩咐了守关人马一番,便带着老营出发, 出了潼关,便是河南灵宝,大队人马进了灵宝之后,沒有攻击县城,高迎祥怕守关人马不能支撑多久,因此下令,在与其他几部农民军会合前,不得攻打任何县城, 他带着人马,只是一个劲地向前赶路, 第二天夜间时候,守关的人马追了上來,他们在潼关顶了一天,终于被洪承畴攻破城关,这些人也沒恋战,急急赶來, 高迎祥知道,洪承畴拿下潼关之后,必定会在后尾随,因此双方相隔,也就是一天的路程,而且官军中骑兵众多,赶上來也不太困难, 他下令全军,兼程赶路,连夜进发,务求进入洛阳境内,与张罗联军会师,同时高迎祥派出几十路斥候哨探,四出寻找张罗联军下落,一旦见到他们,就请这二人移师前來,在渑池附近相会, 灵宝离洛阳不太远,高迎祥相信,这么多斥候派出去,肯定有人会找到张罗联军, 他想得不错,第三天中午,便有斥候回來禀报,已经见到了张罗二帅,这二人也是星夜兼程,赶往渑池, 高迎祥大喜,通令全军,加快速度, 终于在第五天上午,双方在渑池会了师, 此时李自成也派人前來送信,他的人马已经到了郏县,快要进入许昌了, 按照以前的约定,大家分头赶往荥阳,与老回回,闯塌天等人会师, 这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自从陕西起义以來,几部农民军一起联合行动的事情很多,但是所有各营一起联手,只有几次,一次是王嘉胤死后,各部农民军一起推举紫金梁王自用为首领,那一次叫做三十六营,另一次是紫金梁死去,大家一并推举高闯王为首领,而这一次,几乎所有的农民军掌盘子们,都到了河南, 一时间,河南大地上到处是赶往荥阳的人马,有的人多,数万之众,有的人少些,几千人马,还有几百人一营的,这些农民军光天化日,招摇过市,吓得各地的官军哪敢出來剿匪,关门自保尚且吓得战战兢兢, 农民军这么大的行动,官军自然早就知道了, 洪承畴尾随高迎祥进了河南,追了两天之后,斥候來报,高迎祥已经会合了张罗联军,人马增加到七八万之众,他自己只有两三万人马,要吃掉这三股农民军,显然不可能,因此洪承畴下令,只是尾随,不可轻易进攻, 这时河南各地的奏折飞报进朝庭,朝庭自然给洪承畴卢象升等人下了命令,这一次要來一个大会剿,将农民军尽数歼灭,为了毕其功于一役,朝庭也豁出了血本,从各地调來精兵强将,除了洪承畴,卢象升,孙传庭,左良玉,曹文诏,祖宽等人之外,又调來了贺人龙,左光先,保定总督杨文岳,朝庭中最能打的将领,几乎到都齐了, 除了勇将,还有精兵,这些人马中,以曹文诏和祖宽的关宁铁骑为最强,卢象升的天雄军和洪承畴的洪兵,也是精锐中的精锐,加上左良玉与贺人龙等人的骄兵悍将,令洪承畴总督诸路人马,一时之间,官军气势嚣张,从东,西,北三个方向,压了过來, 农民军自然知道这些爷的厉害,崇祯五年五月底,闯塌天等人已经攻克了荥阳,农民军各营已经纷纷集结在荥阳附近,声势浩大,人马众多,连营扎出近百里,等诸位掌盘子凑到一起粗略一算,乖乖,足足有三十万人马, 这里面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射塌天李万庆,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过天星惠登相,混十万马进忠,九条龙,顺天王,改世王,横天王等人,兵马众多,每个都有上万人马,这十三部人马号称十三家,另外还有七十余营的农民军到齐,号称七十二营, 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十三家七十二营”,此时李自成与高迎祥算是一家,李自成为独立一营, 三十万农民军会合一处,这是起义几年以來,声势最大的一次, 但是此时的形势,也是最严峻的一次, 农民军虽然有三十万,可官军也不下十万,而且从战斗力等诸方面來讲,农民军远远不如官军,加上洪承畴卢象升等人,是一路追着农民军过來的,士气旺盛,因此农民军的处境十分危急, 高迎祥在荥阳城西北二十里的张家店驻扎,他只休整了一天,便火速联合诸营人马的掌盘子,让他们第二天上午來此开会, 这种事算得农民军一个传统,只要联合作战,之前必先一起开一个会,商议定了之后,再分头行动, 得到高迎祥的知会之后,所有掌盘子都答应,第二天上午前往高迎祥处商议大计, 这天夜里,高迎祥请李岩來到自己的大帐,在座的还有李自成与张献忠,罗汝才去荥阳城了,沒在营内, 李岩一进大帐,三位农民军首领立刻起身相迎,请他落座, 大家在西安城已经见过多次,不必客套,因此话題直接就來到了荥阳大会上, 正文 第231章,奇计8 高迎祥道:“李公子,这次多承你跟我们來到河南,你既在我营中,就是一家人,我也不瞒你,今晚请你來,就是想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张献忠道:“这次朝庭是花了血本了,十万大军杀气腾腾,嘿嘿,想把义军一锅烩了,咱们人马虽多,可是这帮掌盘子也不全是一条心,我,李闯将和闯王一条心,革左诸营一条心,闯塌天射塌天他们是一条心,还有曹操,嘿嘿,和谁都不是一条心,李公子你说说,这么多条心拔拢不到一块,爹管娘不管,狼上狗不上,这仗可怎么打,” 李自成点头:“还有一点,咱们人马虽多过官军几倍,但是真能打仗的,三十万人马里,最多有一半,也就十几万,而这十几万人里,除去伤病老弱,也就剩下十万人,因此上官军人数上并不吃亏,洪承畴他们也知道这点,所以气焰很嚣张,” 李岩认真的听着,然后说道:“官军兵强马壮,又有悍将谋帅统领,以我之见,绝不可以硬拼,因为要是打起來的话,诸营心不齐,会各保实力,不相救援,这样最终的结果,是被官军各个击破,一口口地吃掉,” 张献忠大嘴一咧:“对啊,就是这个理儿,” 李岩继续说道:“硬拼不是办法,那只有避一避了,我是这样想的,这次农民军來了十三家,七十二营,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挤在一起呢,官军是來找咱们决战的,农民军集结一处,是官军最希望看到的,因此,大家必须分开,” 高迎祥道:“我也早有这个打算,可是如果还像以前一样,分散逃走,这又会给官军尾追的机会,官军中骑兵众多,曹文诏和祖宽的关宁铁骑不必说了,就是左良玉,贺人龙等人的骑兵,也不是好惹的,两年前王嘉胤与手下的四大头领,就是这样被官军一口口吃掉的,” 李岩点头:“因此,农民军绝不能简单地逃走,必须要有分工,而且还有分工明确,不能含糊,” 李自成沉吟道:“李公子的意思,是要有个统一的部署,” 李岩道:“对,而且只要部署下去,各营头领都得同意,还要坚决执行,说得明白一些,就是有的人吃肉,有的人得啃骨头,” 张献忠皱起眉头:“这可有点难了,大家都是造反求活路,手下的人马不是大风刮來的,谁都愿意吃肉,不愿意啃骨头,咱们闯王虽说是总掌盘子,可毕竟跟官军不同,人家朝庭上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咱们义军呢,各营说起來,都是平等关系,真到了拼命的时候,不一定会听闯王的,” 高迎祥也赞同:“八大王说得是,这些掌盘子,尤其是手下人马多的,自己横蛮惯了,就算听我的令,也不会心甘情愿,到时候万一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我也沒办法,” 李岩道:“难道就沒有一个办法,让大家都心甘情愿地听令么,” 李自成眼珠转了转,突然笑道:“如果说有,那只有一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说來也有点可笑,” 李岩道:“什么办法,” 李自成不说,反问道:“李公子有什么好主意,先说來听听,然后我再说,如果李公子的主意大家都不赞成,那我也不必说了,” 李岩笑了:“也好,我的这个主意就是……” 他将声音压低了,对三个人说了一番,说完了,高迎祥等三人面面相觑,眼睛里的神色,都极复杂, 李岩看了看他们:“怎么,三位头领是害怕了,不想如此大闹,弄得天下侧目,还是不想与官军彻底决裂,日后还想着招安,” 张献忠霍然站起:“奶奶个熊,老子还指望官军招安,如果是那样,前两次就是真投降了,李公子,这么说吧,就算现在崇祯站在这儿,老子也敢一刀砍了他,朝庭的官,老子沒兴趣当,” 李自成也道:“自打扯旗造反那天起,就和朝庭掰了,有他沒我,有我沒他,这辈子算是跟大明朝势不两立了,” 高迎祥一笑:“我自号闯王,就算投了官军,受了招安,崇祯还能封我为王么,哈哈,李公子不必多疑,纵使千刀万剐,我也不会投降,” 李岩道:“那我的这个主意……” 高迎祥道:“很是高明,可以说,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了,明天大会上,还请李公子对各营的掌盘子们再说一遍,” 李岩摇头:“这条计绝不能由我的口说出來,” 高迎祥一愣:“这却为何,” 李岩道:“一來,我不是农民军的人,二來,我是秦军中人,第三,我家世代为官,有此三条,那些掌盘子们必定会怀疑我,这条计由我來说,他们不会同意的,这样就坏了大事,” 李自成点头:“李公子考虑得周全,就由我來说吧,” 高迎祥与张献忠都同意,因为张献忠的脑子虽然好使,心机也够,可是嘴有些笨,而高迎祥作为最高统帅,若是直接说出这条计,给人的感觉好像他早有了定夺,请大家來也是做做样子, 而由李自成來说,是最适合的,大家都知道此人头脑灵活,口才也好,因此想出这条计,是很可以服人的, 李岩却担心,计划提出來后,分工之时,大家会内乱,李自成却微然一笑,告诉他不必疑虑,他会有办法让这些掌盘子们心甘情愿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高迎祥在张家店村的一座大庙里摆开了会场,这座大庙中已经沒有了和尚,都被农民军赶了出去,高迎祥在大雄宝殿内设摆桌案,供上了关公神像,准备了猪羊三牲,香烛纸马等物,很是隆重, 除了这些,高迎祥还在殿内摆下了十余张大桌子,桌上设摆酒菜,请诸位掌盘子们吃酒, 刚过辰时,各营的首领纷纷來到,大殿内热闹起來,又过了半个时辰,十三家七十二营的掌盘子们都到齐了,于是历史上著名的荥阳大会,正式开幕, 首先,高迎祥举起酒杯,为诸位掌盘子们接风,大家一连喝了三杯洗尘酒之后,高迎祥这才高声说道:“诸位头领,今日高某请大家來,就是为的共商大计,如何抵挡官军,眼下官军人马将近十万众,声势浩大,其中又不乏悍勇之将,因此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咱们可怎么个打法,” 大家听了之后,立时静了下去,这个问題关系太大,沒人敢轻易回答, 沉默了一下之后,老回回马守应站起來,向高迎祥拱拱手:“闯王,我有话要说,”高迎祥道:“老马有什么说,就请说吧,这里大家都是兄弟,用不着客套,” 马守应道:“那我可就说了,眼下官军來势凶猛,阵中的曹文诏,祖宽,左良玉等人,又都是不好惹的煞神,真要在这里跟人家决战,讨不了好去,前一段时间我打听到,此时的山西,官军人马不多,很是空虚,以我看,咱们分头渡过黄河,打进山西去,只要到了那里,保管得心应手,那里的州城府县,就像摆在桌子上的猪头一样,还不任咱们宰割,” 他这话一说出來,立时有很多人响应,纷纷说道:“老马说得对,官军人马多,咱们不和他们硬打,还是避开这股风,先进山西快活几天,” 有的人喊道:“对,这叫避实就虚……声东……击西……” 大家正吵吵着,老回回也很得意,认为自己的主意绝对能行,这时候突然听到啪的一声响,有人拍了桌子,众人转头一瞧,正是张献忠, 张献忠也沒站起來,坐在那里阴阳怪气地道:“老马就是老马,果然好见识啊,” 大家都不吵吵了,因为谁都听得出來,这话是反话,张献忠在叽笑马守应呢, 老回回也听出來了,立刻红了脸:“八大王,你这话听着可不顺耳,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你不同意么,” 张献忠道:“你这想法就是两个字,怕死,” 老回回立刻跳了起來:“放屁,老子刀枪林里滚过无数次,哪次也沒当缩头乌龟,你说我怕死,” 说着他走了过來,站到张献忠跟前,瞪起眼睛瞧着张献忠,张献忠还不起身,还是阴阳怪气地说着:“你说什么逃到山西去,这还不是怕死么,还跑到山西去快活,人家官军就沒长着腿,咱们跑得快,人家都是骑兵,难道跑得就慢了,到时候进了山西,也是一样,还是被官军追着打,你摸摸小肚子底下,两颗卵子还在么,要是爷们,咋就不敢和官军干一仗呢,” 老回回气得火冒三仗,当胸一把揪住张献忠,随后举起拳头,就要打下,张献忠也不示弱,站起來也抓住老回回的手腕子,双方就要火并, 周围的人一见,急忙过來劝解,而离得最近的,正是李自成, 他就坐在张献忠身边,此时站起來一手一个,按在二人胸口,李自成极有力气,双手这一按,立时将二人分开了, 然后李自成横在他们两个中间,喝了一声:“闹什么,官军就在外面,咱们还内讧,要打架,也得等打完了官军吧,” 正文 第232章,奇计9 这几句话很有份量,老回回看了一眼张献忠,哼了一声,缩回了手,张献忠也整了整衣服,看了看李自成:“李闯将,你也同意老马说的,” 李自成看了看高迎祥,高迎祥微然点头示意,于是李自成这才说道:“我也有个想法,不知道大伙儿赞成不赞成,” 老回回道:“有什么主意就说吧,” 李自成这才道:“老回回的主意,也算是一个办法,并非怕死,可是八大王的话,也有道理,咱们进了山西又怎么样,官军一样追來,而且咱们在山西呆得很短,地形不熟悉,不占便宜,因此我觉得,进入山西不是上上之策,” 老回回皱起眉头:“那你有什么上上之策,” 李自成环视一下四周,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他开口,于是清清嗓子:“我首先要说的是,一夫拼命,万人难当,何况咱们手中有三十万人马,真要拼起命來,官军不是咱们对手,因此,完全不必害怕官军,关宁铁骑怎么样,不是爹生父母养的么,难道个个刀枪不入,只要大伙儿齐心,打败官军不是不可能的,” 短短几句话,立时提起了众人的信心,大家脸上露出了笑容, 其实自从崇祯初年,各位掌盘子起义造反以來,一直对大明朝的精锐官军抱着畏惧之态,尤其曹文诏左良玉等人,斩杀了无数农民军,很多掌盘子被他们亲手干掉,直到去年张献忠罗汝才围攻西安时,还被洪承畴的少量人马杀得抱头鼠窜,因此这些农民军是很害怕官军的,在他们眼里,曹文诏等人,简直是不敢战胜的天神, 然而什么事都有极端,这些掌盘子一直害怕官军,久而久之,对官军的愤恨之情越來越深,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到达了顶点,换了谁也一样,一只恶狗总追着你咬,你跑到哪里,它追到哪里,到了最后,再懦弱的人,也会抄家伙拼一下, 因此李自成的话,大大振奋了这些人的士气, 李自成接着说道:“但是打仗,总归不是小孩子打架,大家一涌而上,乱打一气,尤其是咱们这么多人马,要是沒个策略,终究会被官军打败的,要知道,洪承畴卢象升,都是帅才,” 老回回的口气有点软了:“闯将,你说说,要打的话,该怎么打,” 李自成见时机已经成熟,从众人的眼睛里,他看得出來,大家是真沒什么好办法,只能听他的, 他端起杯酒,喝下去,然后将酒杯一放:“我有个主意,但是需要大家合力,才可以挫一挫官军的气势,这条计只要成功,闹不好,崇祯就会把洪承畴这些人砍了脑袋,” 大家不由得一愣,暗想:这话倒是匪夷所思,洪承畴等人是崇祯的爱将,眼中的红人,怎么可能帮农民军的忙,将他杀了, 于是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李自成,听他往下说, 李自成看大家都不相信他说的,于是一笑:“至于杀不杀得了洪承畴,那是崇祯的事,咱们且先不管,咱们要做的,就是大大杀一杀官军的气势,我已经想好了,李过,把地图挂起來,” 陪同他來的一只虎李过将带來的地图挂到了大殿的柱子上, 李自成拔出宝剑,走到地图前,指着上面的地形道:“眼下的态势,官军已经由东,西,北三个方向向我们扑來,想将咱们合围在荥阳,一鼓歼之,要想打破官军的计划,咱们也唯有分兵对付,我是这样想的,所有人马一分为五,一部分人马向西,挡住洪承畴,一部分人马向西南,挡住卢象升,一部人马向北,与直隶來的官军相抗,一部人马向东南进攻,还有一部人马,留在这里,做为各部人马的后援,而这几部人马之中,向东南进攻的为主要行动,其余各部,都要掩护其行动,” 过天星道:“向东南进攻,为什么,” 李自成一笑:“因为东南方向,有一个地界,是大明朝的命根子,” 革里眼道:“大明朝的命根子,你是说南京,那地方可打不得,城池坚固,官军众多,去攻打那是找死,” 李自成道:“我说的,不是南京,而是凤阳,” 大家都是一愣:“凤阳,凤阳算是什么大明朝的命根子,” 李自成道:“那里是朱元璋的老家,他的祖坟都在凤阳,咱们这一次,要掘了朱家祖坟,断了明朝的龙脉,”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因为李自成提出的这个主意,实在太惊人,太出人意料了, 中国存在了几千年,要说双方结仇最狠的,不是杀父夺妻,而是掘了祖坟,大明朝堂堂皇族,要是真被挖了祖坟,崇祯的愤怒,不用想也知道, 但是这些农民军掌盘子们有些犹豫了,大家出來造反,无非是求个活命,现在闹大了,也就图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论秤分金银,成套穿绸缎,有的好色之徒,还可以时常淫**女,其实跟官军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掉就投降,最不济的,还能受了招安,做个低级军官什么的, 可是真要掘了明朝的祖坟,那就另当别论了, 到那个时候,崇祯会将农民军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招安是谈不上了,投降都未必能保住性命,因此这种狠事,大家还是有点顾虑的, 李自成看出來了,接着说道:“当然,掘朱家祖坟这事,太过狠辣,一旦做了,就是与大明朝结为死敌,再无退路,不过我请大家想想,哪朝哪代,但凡造反之人,有几个真正被朝庭放过的,事实上咱们从扯旗造反的那天起,就已经和大明朝结下死仇了,干也是死,不干也是死,为什么不轰轰烈烈地干它一场,而且只要干成了这事,立时就会天下轰动,咱们义军的大名会风闻天下,那个时候,受苦的老百姓们一定拍手叫好,咱们再拉队伍,会容易得多,” 张献忠早有默契,首先赞成:“闯将说得对,咱们这些人,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混几天算几天,与其窝窝囊囊地被官军剿了杀了,倒不如拼它一场,老子不怕事,事越大越好,火越旺越好,自成,我跟你去,” 过天星惠登相也站起來:“算我一个,咱们这一年來被官军欺负得够了,能出气的话,为什么不干,”混十万马进忠也道:“老子这辈子,还沒挖过官家的祖坟呢,我也去,” 这几个人一吵吵,场面立时活跃起來,他们是十三家里比较有实力的,每个人身边都围着好几个营的人马,他们一表态,那些营中的掌盘子们也纷纷赞成, 大殿中立时人声鼎沸,拍桌子,摔酒碗,击掌拔刀的,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高迎祥轻轻用碗底敲着桌子,有节奏的声音慢慢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向这边一瞧,是闯王,于是所有人都慢慢坐了下來,屏住了呼吸,知道他有话要说, 高迎祥等到大殿内所有人都不说话了,这才站起身來,说道:“方才李闯将的计策,大家认为怎么样,同意的都举起手來,” 只见大殿中一百來位头领纷纷举手表态,高迎祥粗略算了算,足有六七十条手臂,已经超过多一半了,于是他点头示意大家将手放下:“既然大家有一多半都同意这个计划,那我也沒有异议,就照这条计行事,接下來大家便可以分头行动,这也需要一个总规划,大家表态吧,方才李闯将说的,五个方向,谁愿意去哪里,” 这一问立刻又炸了窝,很多人站起來大叫着愿意去东南方向攻打凤阳,几乎沒有人愿意去迎战洪承畴与卢象升的, 大殿内乱成一团,这些掌盘子们几乎全是老粗出身,嗓门又高,一时间如同蛤蟆闹坑一样,听得人耳根子生疼, 还是高迎祥将众人的声音压下去,他一拍桌子,喝了一声:“这般乱吵乱闹,成什么样子,” 大家一见闯王发火了,都不吵吵了,高迎祥环视四周,淡然道:“抓阄吧,” 一下子,所有人都沒话说了, 对于农民军这种比较松散的联盟來讲,抓阄是最公平的办法,全凭自己的手气,愿赌服输,各由天命, 可是又有人提出异议了,还是老回回马守应,他的革左诸营实力强大,对高迎祥一向也沒什么畏惧之心,因此还是很敢说话的,他起身说道:“抓阄是个好办法,可是这主执抓阄之人,还需要找个外人來才好,” 高迎祥淡然一笑:“这个自然,可是眼下,去哪里找一个外人呢,” 闯塌天道:“要不这样,我攻占了荥阳,城里还有不少士绅,提出一个來主执就是了,” 马守应连连摇头:“这可不行,那些士绅被吓破了胆,能不暗地里帮着你闯塌天么,再说了,这等大事,万不可以被官府知道的,” 张献忠突然道:“我手里有一个人,应该可以,” 马守应道:“也是士绅,”张献忠摇头:“这个人是秦军中人,” 一听这话,大家都不觉一愣, 正文 第233章,奇计10 很早以前,农民军就知道高迎祥等人进了陕西,与秦军联手作战,击败了官军,但是很快就又听说,农民军与秦军决裂了,所以高迎祥等人这才回到河南,而张献忠营中,又怎么会有一个秦人呢, 很多人猜测,肯定是张献忠临撤离西安时,抓的人质, 罗汝才问道:“八大王,你营中的秦人是谁啊,” 张献忠道:“这个人就是写过讨明檄文的李岩,李公子,” 人群中立时响起了议论声:“原來是他,他不是在西安秦王身边么,怎么会落到八大王手里,” “这个人有些本事,我看让他主执抓阄一事,肯定错不了,” 马守应想了想,说道:“既然八大王有李公子在手上,何不请出來见见啊,” 张献忠看了看高迎祥,高迎祥点头,表示同意,其实这些都是昨晚上安排好的, 张献忠派人去营中请李岩,为了表示不是事先准备好的,李岩并沒有跟着來,而是留在张献忠营中, 不多时,李岩來到了大殿之中,进门之后,与几位认识的掌盘子见过了礼,站到高迎祥面前,双手一拱:“闯王,你请我來有何事吩咐,”高迎祥道:“今日请李公子前來,有一件要事,需要你主执大局,” 李岩道:“小子何德何能,在这些前辈面前,抖得什么胆呢,” 高迎祥道:“这件事非你莫属,因为你是秦军中人,不是我义军中的,所以沒有偏私,” 他将主执抓阄一事说给李岩听,李岩听罢之后,微然一笑,昂然不辞:“此等大事高闯王能派我主持,那是天大的信任,所谓恭敬不如从命,李岩从命就是,” 高迎祥又看了看众人:“请李公子主持抓阄一事,大家谁有意见,” 沒有人答声,马守应想,秦军与高迎祥已经决裂,应该不会偏袒他, 见大家都沒意见,高迎祥吩咐开始抓阄, 由于事先沒有准备,这些阄得现场做成,高迎祥命人裁了很多硬纸板,做成大小长宽相等的长条,请李岩按着这五路人马的目标,依次写了洪,卢,直,凤,中, 这五个字分别代表一个意思,洪是洪承畴,卢是卢象升,直是直隶官军,凤是凤阳,中是留在荥阳居中策应的人马, 十三家七十二营,共总是八十五路人马,分为五股,每一股都有十七营的农民军,因此每个字都写了十七张字条, 写完之后,李岩想了想,说道:“农民军各营,人马相差悬殊,为了平均实力,我这样分的,十三家分成五路,这样一來,就确保每一路,人马都不会太少,因此你们十三家先抓,” 大家一想也对,如果混抓一气,都是一些小营的人马去挡洪承畴的话,岂不是送死,照李岩的办法,公平得多, 于是十三家的首领们依次上前,开始抓阄, 李岩为了公平,将十三张纸片扣在桌上,自己离得远远的, 马守应第一个上前,抓起了一张纸片,后面的过天星等人也上前抓,为了公平,高迎祥张献忠二人在最后,抓完之后,李岩走过他们身边,说道:“大家亮阄吧,” 十三个人将手里的纸片看了一眼,然后高高举起,以示众人, 这些人里,抓到凤阳的那两个人,便是高迎祥与张献忠, 大家一瞧手里的阄,沒话可说了,农民军比较迷信,一切相信天意,既然老天让高闯王和八大王露脸,谁也沒得可说, 这十三家抓完了,剩下的七十二营的掌盘子,正要抓阄,高迎祥道:“我看不必抓阄了,还是让十三家掌盘子挑选吧,挑到哪个营,如果愿意的话,就可以一路,” 大家听了纷纷同意, 因为农民军也不是铁板一块,其中有矛盾的很多,有的营甚至还为了钱财女人打过仗,如果混抓一气,关系很僵的两个营抓到一路,那仗还怎么打,沒等迎战官军,恐怕自己先干起來,因此高迎祥的话,甚是合理,众人也都响应,毕竟这是玩命的事,身边有好友总是好的, 于是十三家的掌盘子各自挑选了随着自己的几个营,一场抓阄大会就这样结束了, 会后,大家开始喝酒吃饭,直到天黑,这才各自回营,临行前大家讲好,第二天统一行动,按着今天约定的方向目标,各自出击, 由于这是一场硬仗,结果怎么样,谁也说不好,也许会上的很多人,再也见不到了,因此众人大半喝得酩酊大醉, 高迎祥选了李自成这一营,张献忠沒有再选别人,因为这三部农民军加起來,约莫有七八万人马,占了农民军总数的近三分之一, 这三人酒喝得少,等送走了各营的掌盘子后,天已经完全黑下來, 他们也回归高迎祥的大帐,一进帐,李自成便问:“闯王,敬轩,这阄抓得好啊,你们二人也真是幸运,” 高迎祥一笑:“什么幸运不幸运,这都是李公子的妙计,” 李岩在后面听了,微然一笑, 李自成不明白了:“怎么说,难道阄中有记号,” 高迎祥道:“那倒沒有,这事还是让李公子说吧,他最清楚,” 于是李岩才说道:“那十三张阄里,并沒有一张写着凤阳,所以无论谁抓,都抓不到凤阳,” 李自成一愣:“那怎么我们还抓到了呢,” 李岩道:“那是因为我走过他们身边时,暗中塞给他们的,我写了两张凤阳的阄,一直藏在袖子里,” 高迎祥道:“阄的大小是一样的,我们将凤阳的阄放在前面,亮给众人看,因此谁也不会怀疑后面还有一张,” 李自成哈哈大笑:“李公子还会这些,倒是沒想到,” 李岩道:“本來我也不会,这些雕虫小技是跟着张仪先生学來的,” 高迎祥拍拍李岩肩膀:“这次多亏了李公子,李公子帮了我义军的大忙,我是感激涕零,本來我应该将你送回西安,但是眼下这局势,官军分多路,大兵压來,我怕你路上会落到官军手里,因此只好请你陪着我们一起去凤阳了,” 李岩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官军要是再抓到我,可不会送去北京了,八成就地砍了我脑袋,跟着你们,还是安全的,” 高迎祥有些愧疚:“你与红姑娘等人的起居,我会按最好的安排,另外你身这那一百多名骑兵,我也给他们换上最好的马,最得手的家伙,只要形势好转,我立刻送你回去,” 李岩一拱手:“多谢闯王美意,” 他回到自己的大帐,看到红娘子和小青,一枝梅都在这里,正焦急地等着他, 见李岩回來,红娘子才松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那帮人得难为你呢,”李岩道:“这话怎么说,”红娘子道:“秦军杀过农民军,万一有人对你下手,也是可能的,” 李岩一笑:“眼下看來,高迎祥不会动我,他还指望着我出谋划策呢,” 红娘子道:“你的计划得手了么,”李岩点头:“明日一早,咱们就随着高迎祥,起身去凤阳,闹动天下,” 小青一脸兴奋:“太好了,我就喜欢闹事,不怕事,越大越好,” 李岩虎起脸來:“这件事大到可以诛九族了,眼下可以痛快痛快,一旦被官军抓住,崇祯非碎剐了我们不可,这个你也不怕,” 小青皱皱眉头:“怕,不过……咱们不让官军抓到就是了,” 李岩苦笑一声:“世事难测啊,” 一枝梅走近他,看了看他的双肩:“李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岩道:“已经快好了,写字啊,吃饭啊,都不怎么疼了,”一枝梅还不放心:“不会落下什么病根吧,”李岩道:“不会的,我试了试,整条手臂活动自如,肯定不会残废的,” 小青冷哼一声:“这就是交友不慎的结果,李公子,你以后可要小心了,有的人啊,骗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 红娘子捏了小青的手背一下:“小丫头,别嚼舌根了,眼下大家性命还不一定保得住呢,” 李岩正色道:“红姑娘说得是,不过你们放心,有我李岩在,可保你们性命周全,不过眼下有一个难題,” 红娘子道:“是什么,” 李岩道:“中原聚集了三十万农民军,声势浩大,天下侧目,官军的注意力也全在这里,这个时候,正是秦军发展的好时机,我想派一个人回到西安去,面见秦王,告诉他我的意思,可是眼下官军四集,要想回陕西,实在太难,而高迎祥看我们又紧,想要出得农民军的大营,又混过官军的人马,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枝梅道:“这有何难,李公子,你还是派我去吧,我用不了半个月,准能回到西安,” 李岩看了看她:“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但是路途遥远,官军众多,我不放心,” 一枝梅笑了:“你在官军大营被囚时,我也轻松脱身出來,你就放心吧,更何况除了我之外,能做此事的,只有红姐和小青姐,她们二位走得脱么,至于那些骑兵,你肯定也不敢将如此重要的事交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因此只有我去,” 正文 第234章,险招1 李岩思前想后.也只有一枝梅可以担当此事.因为这件事情不光是通风报信.还有关乎自己性命的大事.派别人去.是不放心的. 小青一向对一枝梅十分苛刻.但这个时候也沒敢插嘴.因为她也清楚.这趟差事可是和寻死差不多.跑了一个白起.高迎祥一定十分恼火.对他们的看管肯定加强了.这个时候逃走.万一被抓到.很难说高迎祥不会杀人. 再说路上还有那么多官军.而回西安一定要骑马的.路上十分凶险. 一枝梅见李岩还在犹豫.便低声说道:“我将你害成这样.做这件事.会让我心里好过些.不然.以后我无法再面对你了.” 红娘子听了.心头一动.暗想.难道这小丫头.对李岩也暗生情愫.要不然.怎么想到以后. 在她与小青的心里.一枝梅是个外人.害过李岩.也救过李岩.因此只要李岩回到西安.一枝梅就会离开的.可现在看來.一枝梅是想跟着他. 李岩的回答打断了红娘子的思绪:“好吧.你尽快起身.路上一定要小心在意.”一枝梅听了.喜出望外:“你答应就好.我会小心的.你们谈吧.我去准备了.”李岩摘下自己的帽子.撕开内衫.取出一封书信.交给一枝梅:“这封信我早已写好了.你要亲自交给秦王.”一枝梅点头:“放心吧.一定带到.” 说完她接过信揣好.蹦跳着出了大帐.也不知去准备什么了. 红娘子不由地说了一句:“这丫头是看上你了吧.” 李岩一愣:“你说什么.她看上我.她才多大.怎么懂这些.” 小青來了一句:“我们红姐也不大啊.不更懂这些么.” 红娘子气得满面通红.一个爆栗敲在小青头上:“你个小蹄子.又在胡说.这几天惯得你吧.看我捏你的嘴……” 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追出大帐去了. 李岩苦笑摇头.关于一枝梅.他也有点感觉到.这丫头对自己很关心.但他觉得那是愧疚之情所致.不会是什么儿女情长的事.红娘子她们一定是想多了. 想到这里.李岩又不禁为一枝梅担心起來.这丫头能不能将自己的书信带到.可是关系到自己的性命. 他已经瞧出來.高迎祥沒有放自己的意思.而且他更清楚.高迎祥并非是图王图霸之人.简单來说.高迎祥就是流贼的头领.本事再大.人马再多.也终究成不了大器.在这样的人手里.说不定哪天.脑袋就丢了. 但是要逃走.谈何容易.因此必须要有秦军前來接应. 而这一计能否成功.就看一枝梅的了. 第二天一大早.高迎祥的人马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启程.李岩也在收拾.他帐中沒有什么东西.很快就收拾完毕.此时红娘子与小青也來了. 他们刚刚走出大帐.迎面正碰上高迎祥. 只见高迎祥面沉似水.当头便问:“李公子.与你一起的那个小丫头呢.” 李岩看了看红娘子与小青.假装一愣:“闯王问的是那个叫一枝梅的吧.”高迎祥点头.李岩道:“她是一个飞贼.怎么了.” 高迎祥道:“她不见了.而且营中也失了一些银钱.还有一匹好马.” 李岩失笑道:“那就对了.这丫头一惯偷盗.可能是见你营中财宝众多.又起了坏心吧.” 高迎祥道:“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为什么还带着她.” 李岩还沒说话.红娘子插口道:“是我请她來的.李公子被官军押送.路上我派她去将李公子偷了出來.所以在一起.”李岩道:“既然营中失了银钱.就由我们包赔好了.高闯王还要追回这丫头么.” 高迎祥脸色缓和下來.说道:“那倒不用.这些银钱.也只是从官府打劫來的.丢得也不多.不必在意.咱们这就上路吧.” 他并不在乎银钱.是怕这又是李岩的一计.眼下他早担心的.是李岩与官军勾结.万一李岩将自己的行军路线告诉官军.在半路设伏.自己这些人马会吃大亏.此时一听说一枝梅是个飞贼.便放了心. 大队人马集结完毕.李自成领兵在后.张献忠居中.七八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始向东南方向进发. 他们这一去.终将震惊天下. 再说白起.他自从在潼关城下.使巧计逃出高迎祥的追赶之后.一路上快马加鞭.飞速向西而來.路上.他避开了左良玉回撤的人马.很快就见到了姬梦蝶与李敢带出來的秦军. 进了大营.姬梦蝶与李敢一见白起.十分兴奋.问起经过.白起将事情完完本本地说了.姬梦蝶大吃一惊.她想不到李岩等人竟会落入农民军之手. 白起道:“潼关一定会被高迎祥攻下來的.眼下看來.李公子他们还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得马上启程.赶回西安面见大王.” 姬梦蝶与李敢也是这个意思.不必多说.立刻拔营起寨.奔回西安. 秦王一听白起到了.十分诧异.本來白起在眉县那边.怎么突然和姬梦蝶等人一起回來了.他立刻召见. 等到白起将事情说了之后.秦王也有点焦虑起來.秦军刚与高迎祥等人决裂.李岩与红娘子就落到人家手里.难免性命不保. 白起安慰了秦王几句.然后将李岩的计策说了出來. 简单來讲.李岩的意思就是.挑动农民军去攻击凤阳.挖了朱家的祖坟.这样一來.崇祯肯定恨农民军入骨.必定将所有精锐力量.都压在农民军一边.而秦军这里.就会迎來一个很好的发展机会. 秦王点头:“这几日斥候也接连报來.很多地方的官军.正在向中原集结.卢象升与孙传庭都离开了关中.丞相.大将军.我们将如何应对呢.” 此时因为范雎逃走.秦王便撤了左相右相的称谓.直接命张仪为丞相. 张仪听了.看了看白起:“我想大将军肯定早有计较了.” 白起一笑:“丞相.我是有个想法.其实这个想法.在我秦军刚占领华阴时.就已经提过了.” 秦王缓缓点头:“我想眼下这个计划.还可以变通一下.” 白起道:“正是.大王.我是这样想的.以前咱们占了华阴.还沒敢打西安.那个时候.我提出先取潼关.堵住东方官军进入关中的通道.然后一力向西发展.而今天.我们已经占领西安.一直拓展到眉县那边.方圆数百里.这个时候.只要我们重占华阴与潼关.立时就会控制半个陕西.而官军的注意力全在中原.这个时机可是千载难逢.” 张仪也道:“大将军说得不错.潼关不在手里.感觉官军随时都会从各个地方打过來.而只要控制住潼关.东南方向就不必担心了.” 秦王道:“那你们说说.什么时候可以攻打华阴与潼关.” 白起道:“这个不可过于急迫.洪承畴与卢象升刚进了中原.离陕西很近.这个时候突然攻击潼关.我怕这两部官军会來增援.因此最好让他们深入河南境内.离陕西远一些.再动手.” 秦王道:“就这么定了.据斥候说.潼关守兵不多.华阴也沒多少官军.攻克这两个地方.应该不算困难.不过咱们秦军眼下战将不多.眉县需要白起在那里.西安这里有王翦.要攻打华阴与潼关.谁可带人马前去呢.” 李敢站了出來:“大王.派我去吧.” 秦王道:“你去是可以.但是你一个人.无法守住两个地方.这样吧.子义.你随同李敢前去.只要攻下这两个地方.子义守华阴.李敢守潼关.” 子义大喜.向秦王跪倒磕头:“多谢大王信任.子义一定不负所托.誓死效忠大王.” 白起微微皱了皱眉.但是也沒说什么. 商议已毕.秦王设宴为白起洗尘.吃喝完毕之后.白起被秦王留在府中过夜.白起沒有睡觉.看着众人都走了.他这才來见秦王. 秦王一听白起求见.就知道有事.请他进來落了座.白起也不客套.直接就说了:“大王.您派子义去独当一面.我似乎觉得不妥.”秦王道:“你对子义不放心.我很明白.但是自从他助我捉拿范雎之后.这个人的表现还是很忠心的.不能因为他犯过错误.就永远不给他机会.” 白起道:“可万一他反复无常.暗中出卖秦军怎么办.” 秦王冷笑道:“你知道我为何让他守华阴.让李敢守潼关吗.” 白起摇头.秦王道:“我就是防着子义.如果潼关交给子义.只要他背叛秦军.立时便会献关.那时官军会长驱直入威胁华阴与西安.而我将他放在华阴.就是夹在潼关与西安之间.只要他有什么异动.王翦与李敢两面夹击.立可取子义的人头.大将军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白起这才明白了秦王的良苦用心.但他还是有点隐忧:“万一子义背叛.与官军合击我潼关.该当如何.” 正文 第235章,险招2 秦王道:“李敢若守潼关,无论多少敌人,至少可以保证三天之内,关城不陷落,有三天的功夫,我秦军就可以直扑子义,大将军可以放心,况且子义的威望已经低落,秦军士兵不会认他为主帅,就算他要背叛,也只能依靠那些新招來的兵,而这些士兵,岂是我秦军对手,” 白起连连点头,但是心头的忧虑始终挥之不去, 第二天,白起便带着几个秦军士兵,赶回眉县,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雷生与王豹一直紧守县城,保证了三县的安宁,功劳不小, 隔了几天,有斥候报进西安秦王面前,说洪承畴与卢象升等部官军,已经赶往荥阳集结,要在那里与农民军决战, 荥阳在河南东北部,离着陕西比较远,因此秦王觉得,攻占潼关与华阴的机会來了, 于是他立刻召集众人,准备出兵, 王翦率五千人马,坐镇西安,以防不测,子义与李敢率领一万秦军,骑兵三千,准备进攻, 秦王吩咐二人,要攻打的话,不能先打华阴,因为华阴一旦失守,潼关会有准备,而华阴败退出來的官军,肯定会进入潼关,到时候潼关的守军力量就会增强, 因此秦王命令先打潼关, 只要打破潼关,那么败退的官军一定出潼关向东跑,不会跑进华阴去,而占领了潼关,也会使华阴的官军觉得自己已是网中之鱼,这种恐惧会让他们军心涣散,士气低落, 子义与李敢连连点头,接令在手,便准备出发, 姬梦蝶也想跟着去,但秦王沒准,因为这两仗不算困难,而且打下來之后,也不可能让她一个女孩子去镇守,姬梦蝶只好按下性子,留在城中, 子义与李敢二人私交还是不错的,虽然李敢明白了白起被陷害的事,但那些事都是范雎主使的,子义只不过是听他的令,因此李敢并不怪罪子义,对他还是非常客气, 以前子义的官职在李敢之上,现在变成了李敢的副手,子义语气十分谦恭,令李敢有点不适应, 他自然不知道,子义的心中正酝酿着一个很大的计划,秦王将他派出來,正合他的心意,这也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机会, 子义知道,这种机会很快就会來的,因为秦军中战将不多,像他这样有经验,有能力的就更少了,秦军只要想发展,就必须打下更多的地盘,而地盘一多,需要的守将就多,他也就该出头了, 只要自己有了一块地方,一座县城,之后的事,就好办了,比在秦王身边,处处小心要方便得多, 子义陪着笑脸,与李敢带兵出了西安,直奔潼关,按斥候的回报,潼关的守兵不足两千,洪承畴从高迎祥手中夺下來之后,留了些人马守着,因为自己要急追高迎祥,因此顾不上加固潼关的防卫力量, 李敢出城之后,吩咐步兵在后面走着,自己带了三千骑兵,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地直扑潼关,他要给官军來一个迅雷不及掩耳,用突然袭击的方式,夺下关城, 自从李敢跟着秦王活过來之后,初始时他对于明军根本不放在眼里,认为天下最强的军队,莫过于秦军,那么强悍的赵国军队,來去如风的匈奴骑兵,都被秦军或全歼,或击溃,两千年后的明军,难道比他们还厉害, 但是自从秦军离开华阴被官军偷袭,以致大败之后,李敢对于明军的战斗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发现要论单兵作战能力,秦军远胜于明军,但是一到集团作战,秦军竟然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这也难怪,过了两千年,当时的车步作战,早已被骑兵为主的战法取代,眼下的情形是,得骑兵者得天下,因此李敢一有时间,就开始钻研骑兵战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近两年的历练之中,李敢对于骑兵有了深刻的了解,他使用骑兵也越來越得心应手,连本來就是骑兵将领的涉怀,也自愧不如, 这一次攻击潼关,李敢就要充分发挥骑兵快速突击的特点,在官军还沒有准备的时候,突然发起进攻, 三千秦骑兵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地扑向潼关, 此时的潼关,只有洪承畴留下的一员偏将镇守,这员偏将也大意了,认为农民军主力已经进入河南,陕西只有秦军,而且离得也远,中间还隔着华阴,如果秦军前來攻击,必定先攻华阴,不可能不攻击华阴,绕道來打潼关,因为那样的话,很容易被他与华阴的守军前后夹攻,因此他很放心,守卫也松懈得多, 李敢带着骑兵,绕过华阴,狂奔了两日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的夜里,來到了潼关城下, 远远看去,潼关关城上灯光寥寥,昏昏暗暗,几个士兵无精打采地靠在城垛口上打着瞌睡,并不见军官的人影,也许已经在城头上睡了, 李敢看了看身后的秦军,一个个也都汗透重衣,累得吁吁直喘,他估算一下时间,现在还沒到子时,不着急攻击,于是他命令所有人马就地休息, 这些秦军在两天一夜当中,只是啃了几口干粮,喝了几口水而已,此时听了将令,立时掏出怀里的干粮大嚼起來,他们知道,不一会儿,就要攻城了, 李敢看看城关的高度,心里有了底,他不想采取硬冲的办法,那样会失去突袭的效果,他吩咐士兵立刻去砍些树木,绑成云梯, 一名百长道:“将军,眼下才做云梯,只怕做不了那么多啊,” 李敢一笑:“混小子,你懂什么,不用多,只做两架就够了,”那百长不解,也沒敢多问,带着几十个人去砍树了, 人多好办事,不过半个时辰,两架云梯就绑好了,拖了过來,李敢瞧了瞧,觉得够高,可以凭借它爬上城墙, 可他并沒有下令攻击,而且静悄悄地在城下等着, 又过了一个时辰,城头的灯光更加暗淡了,那些士兵大都睡着了,李敢这才命令三十个士兵,抬着两架云梯,偷偷爬上城墙去, 他特别交代,不许点火把,不许出声,千万不要被城头的守兵发现,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两架云梯在黑暗中靠近了城墙,由于城头的灯光暗淡,根本照不到城下,因此这三十名秦军很顺利地将云梯靠在城墙上,开始向上攀爬, 他们口咬钢刀,轻手轻脚地向上爬去,一切都在悄无声息中进行,如同一只只潜近猎物的野狼, 城头那些官军根本想不到今天晚上会有人來偷袭潼关,当值的旗总喝了不少酒,正在城头的火堆边上呼呼大睡,其他的士兵也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只剩下几个负责哨探的哨兵,此时也睡着了,因此整个城头,沒有一个清醒的官军, 这三十名秦军不多时,就全部爬上了城头, 他们上了城头之后,一不呐喊,二不点火,各**向一个官军, 城头上值守的约有四十人,秦军每人盯住一个,悄悄來到这些官军身边,为首的百长一点头,他们一手按住明军的嘴,另一手的钢刀已经从下而上,搠进了这些官军的心脏, 有人在剧痛中醒过來,但是嘴巴被捂住,只发出了几声呜呜之音,便倒毙在地, 杀完了这三十人,剩下十來个官军,也如法炮制,所有官军在睡梦中便离开潼关,去了鬼门关, 解决了当值的官军,一名秦军举起城头的灯,晃了几晃,然后所有人下了关城,來到城门边,打开了潼关西门, 李敢带领着三千骑兵,如同一道黑色闪电,冲了进來, 潼关关城不大,里面沒有百姓,只有驻军,因此很容易找,这些官军在营中正睡着,突然觉得地皮一阵剧烈颤动,然后就被惊醒过來,等他们醒过來的时候,秦军的钢刀已经砍下了他们的脑袋, 此时剩下的官军才意识到,敌人前來偷袭了,急忙敲响了铜锣,这个时候,秦军已经全部冲进潼关,大砍大杀起來, 镇守潼关的偏将刚刚披挂起來,骑上战马,就被李敢飞马赶到,手起一刀,剁去了半边脑袋, 剩下的官军一无准备,二无首领,立时溃散,开了东面关城,逃向东方, 李敢的三千人马纵横驰骋,所到之处如同虎入羊群,斩瓜切菜一般,将官军杀得血流成河, 未过一个时辰,所有二千官军,只逃走了四百多人,进入了河南,其余被杀死五百,俘虏了一千余人, 而秦军方面,只伤亡了一百余人, 天明之后,李敢完全占领了潼关,他只是感觉不过瘾,官军一來沒有准备,二來人马太少,杀得不尽兴, 这是秦军第二次占领潼关,李敢心头暗想,这次占领了,官军就再也别想夺回去, 他立刻派人去通知子义,告诉他可以放心大胆地围攻华阴, 子义也是一员悍将,打起仗來不含糊,若非如此,他也不敢陷害白起,自己独领秦军, 他手下有一万人马,而华阴的官军只及他的四分之一,但是子义还觉得有必要用点诡计,于是他造起声势,在城外大修工事,建起大营,而且大营一扎就是十几里,烟火不绝,让人一瞧,感觉能有十万大军, 正文 第236章,险招3 这样一來,华阴的官军立时吓破了胆,子义又用箭将威吓书信射进城去,说自己带了十万人马前來收复华阴,如果两日内献城出降,全城保命,若迟了一日,破城后杀一半的人,迟两日,杀三分之二,迟三日,全城屠尽, 华阴的守将吓得魂飞天外,急忙派人出城去向潼关求援,子义知道华阴的官军必定会向潼关求援,于是故意留着东城不围,好让官军的信使能到达潼关, 结果那信使出城不到一天,就跑了回來,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守将禀报,说潼关已经被秦军占了,关城上飘扬的是秦军大旗, 这下子华阴的官军立时军心大丧,他们原來还指望着能有人來援手,就算沒有人來救,也可以弃城,逃向潼关,至少可以保命,但此时一听潼关早已失守,华阴已成了瓮中之鳖,岂能不惊, 城中士兵哪里还敢上城抗敌,纷纷不顾将令,开了东门逃走,散入山野,守将与县令沒有办法,只得带了亲兵卫队,逃出东门,不敢奔潼关,绕道向南逃去, 城中百姓由几个大户带头,大开城门,迎接秦军入城, 子义几乎是兵不血刃,便占了华阴, 当两份报捷的表章从潼关与华阴送到西安之后,秦王很有点兴奋,他召來王翦与张仪,给他们看了这两份表, 二人看完之后,也很高兴,张仪道:“农民军进入中原,果然带走了官军主力,这两个地方得來不难,说起來,高迎祥等人,也算帮了我们,” 王翦道:“眼下我秦军占有了陕西大片土地,方圆数百里,总算有了可以施展本领的地方,大王,下一步我们要打哪里,” 秦王看看张仪,说道:“下一步的计划,需要大家商议而定,而我认为,眼下不是再扩展地盘的时候了,我们应当先巩固住这些地方,一味贪多,就算攻下城池,也守不住,到头來还是一场空,” 张仪点头:“大王所虑极是,眼下陕西人民稀少,粮食不足,需要等着这一季的粮食收下來,才可以稍稍喘息一番,而我听说,白起在三县推行新政,效果不错,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在西安华阴等地,也逐步推行新政,只要能收取民心,就不怕官军再來,” 秦王道:“只是眼下,我秦军中武功强盛,文治不足,丞相在民间选取贤良,这事情进行得如何了,” 张仪道:“回大王,我已经在百姓间广泛听取民意,有很多人被推举出來,这些人大都是明朝官员,很多是致仕归乡的,也有因为不满当朝苛政奋而辞官的,我准备逐一选拔,以资录用,” 秦王道:“这些人愿意來吗,” 张仪眉头紧皱:“沒一个愿意來的,我猜测,他们中有人忠于明朝,不肯造反,就算有不忠于明朝的,对秦军却沒有信心,怕日后官军收复了陕西,他们就是反贼,因此有的不想來,有的不敢來,” 秦王道:“既然如此,那就先放一放,自己的地盘还不稳定,随时可能被官军夺去,人家自然不敢來,我看这样办,你先将这些人记录在册,等着日后选拔,眼下嘛,先挑选秦军之中有些能力的人,出任民官县令,推行新政,” 王翦道:“大王,华阴与潼关已经攻下,是不是将那里的人马调回來一些,充实西安,” 秦王看了他一眼:“你是怕子义……” 王翦轻轻点头:“大将军走的时候,专门和我谈了一回,他不好直接对大王讲,只是请我转告大王,要防着子义些,” 秦王想了想:“华阴小县,自然用不着那么多人马,你传下令去,调回八千人马,给他留两千人,镇守华阴,至于潼关,三千骑兵镇守,应该足够,” 王翦拱手道:“大王明断,” 这道令第二天就下到了华阴,子义接令之后,毫不犹豫,立刻将一万人马当中的八千人,遣回西安,这里面包括了所有的秦军,子义只留下了两千招募來的人马, 等到传令的人带着八千秦军回了西安,子义这天夜里,便找來自己的两个心腹,这两个人是他亲自招募的,子义对他们很好,很重用,因此这两个人根本不认什么秦王,眼中只有子义, 这二人一个叫厉从周,一个叫苏单,厉从周是个武人,以前在华山当过山贼,手使一条长柄金瓜锤,抡起來风声呼呼,甚是厉害,而苏单则是个落魄举人,有些头脑,平素喜欢读兵书,差一点就去投奔闯王了, 子义将他们招來之后,马上发现了二人的过人之处,于是暗地里关照他们,打仗得來的东西,暗中送给他们好多,对二人的亲人也善加照顾,这二人觉得子义十分看重他们,于是便死心塌地跟随在子义身边, 今天晚上,子义遣走了秦军,便请他们來商议,二人落座之后,子义开口便问:“秦王对我不放心,你们看出來了沒有,” 苏单冷笑:“自然看出來了,要不然您刚夺下华阴,他就立刻派人來调兵,生怕将军拥兵自重,尾大不掉,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厉从周道:“对啊,再看那个白起,秦王将三县地面都交给他,任他招兵,从來也不调走一兵一卒,哼哼,对他倒是信任有加,” 子义道:“你们两个说说,我该怎么办,” 厉从周看着苏单:“这个得老苏來说,我只晓得动手打仗,别的事情就听将军的,” 苏单翻着三角眼:“将军,以前您不是经常与范先生去信么,通报一下秦军的内情,怎么这一段时间,去信去得少了呢,” 子义道:“有两个原因,一來嘛,去信一多,难免不露马脚,万一被秦军得去,我还有命么,” 厉从周点点头:“那第二个原因呢,” 子义微然一笑:“你们跟着我,是想做一个普通的军官呢,还是想做大官,” 厉从周与苏单互看一眼,异口同声地说:“自然想做大官,” 子义道:“想做大官,就不能将秦军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官军,” 苏单转转眼珠:“将军的意思是……秦军还不能被马上灭掉,” 子义道:“我是秦人,如果秦军被灭掉了,我还有什么价值,那个时候,官军最多给我一个总兵,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苏单恍然大悟:“将军的意思是,养寇自重,” 厉从周沒读过书,问道:“什么叫羊口自重,”苏单道:“是养寇自重,意思是说,让敌人活着,自己才有价值,” 厉从周连连点头:“我听说过这样的话,叫什么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子义笑道:“你们说得对,而且秦军强大了,我的实力也就大了,等到了争天下的时候,我会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苏单道:“可是秦军如果发展得过于强大,将军的机会岂不是又小了,” 子义道:“我明白,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秦军与官军,两败俱伤,咱们,从中得利,”苏单道:“可眼下秦军与官军沒有大仗可打,怎么两败俱伤,”子义道:“这个不必着急,用不了多久,秦军就会成为官军的心腹大患,那时双方必定决一死战,” 厉从周道:“那帮流贼呢,他们人马众多,打不过官军么,” 子义轻蔑地一笑:“流贼虽然人多,可都是乌合之众,绝胜不得官军,眼下河南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趁着这个机会,秦军会招兵买马,我们也一样,你们派出心腹人手,前去各地招兵,要秘密进行,不要太张扬,眼下这个时代,要想干大事,就得有自己的人马,” 苏单道:“那么范先生那边呢,还要不要继续送信给他,” 子义道:“自然要送,眼下咱们在华阴,行动方便,可我不会将实情都告诉他,如果官军得知秦军发展很快,说不定会提前回师,攻打西安,那个时候,华阴必定首先遇敌,咱们辛苦招來的人马,可不是给秦军当盾牌的,” 苏单连连点头:“将军高明,此计甚好,” 于是这天夜里,子义就写好一封密信,让人带去卢象升军中,交给范雎,信上写的是秦军最近的行动,攻占华阴与潼关的事情都写上了,另外还写道,陕西百姓逃亡得很多,秦军招兵买马,成果不大,秦王为此十分担忧, 子义知道,这封信一送到,卢象升与范雎对秦军的事情,就会稍稍安心,然后全力对付农民军, 这就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与此同时,他派出厉从周与苏单,四处招揽流民,收编小股的山贼,壮大自己的力量, 他们进行得十分秘密,招來的人不在城中训练,一律在城外比较隐蔽的村落中安置,不为外人所知, 这些事情,李敢也不知道,他攻下潼关之后,不敢丝毫大意,亲自指挥士兵加固关城,为了防备敌人偷袭,李敢在关城外面的山峰之上设立了哨探,可以看到方圆几十里内的动静,如果有敌人晚上來偷袭,哨探可以提前预警, 正文 第237章,险招4 做完了这一切,李敢开始清点潼关的物资储备,一查之下,发现官军逃走得慌乱,所有粮食兵器等物都留了下來,足可以让三千人马食用一个月, 李敢这才放了心,他命令士兵严加巡视,尤其是夜间,关上当值的任何人不得睡觉,如果有人敢违抗军令,立斩, 他深知此关的重要,此时白起在眉县,挡住了甘肃之敌,他在这里,可以挡住河南山西來的官军,这样一來,西安就安全多了, 李敢在潼关镇守,不敢有任何大意,就在这一天上午,他正在观看关中的人马操练,突然有亲兵來报,守关士兵捉住了一个奸细,李敢一愣:“奸细,官军的,” 亲兵道:“是个女孩子,肯定是官军派來的,” 李敢道:“你们如何知道,她是奸细,”亲兵道:“本來也不知道,这丫头独自一人骑马而來,到了城门口,咱们的人觉得她不是一般的百姓,就多问了几句,这丫头答对得也沒什么破绽,于是守关军兵就放行了,可当她向关里走的时候,当值的军官发现她的衣服下有东西,就别在后腰上,很可能是兵器,于是走过去一把掀起,您猜怎么着,” 李敢笑道:“你小子还卖关子,我哪知道怎么回事,” 亲兵道:“那丫头后腰上果然别着东西,但不是兵器,而是一枝大令,官军的大令,” 李敢听了,心头疑惑,吩咐道:“将她押到我那里,” 当这丫头被推到李敢面前时,李敢瞧了瞧,发现她还只是个孩子,不过十四五岁,此时被绑了起來,兀自一脸倔强, 一个秦军士兵将那枝大令放在李敢眼前,李敢瞧了瞧,果然是军中令箭,便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那丫头道:“半路上捡的,”李敢一笑:“你捡它干什么,不能吃不能喝,又不能换银子,拿回家烧柴么,”那丫头道:“我看着好玩,就捡來了,怎么,这也犯法,” 李敢道:“你是官军的人,过潼关要去哪里,” 那丫头道:“你不是官军,是农民军么,”李敢冷笑道:“我在问你,”那丫头道:“你先回答我的话,我再回答你的话,” 李敢走到她面前,冷然道:“我不想对女孩子用刑,太失面子,不是男子汉的作为,不过你也不要逗我的火,真要惹急了我,我会砍了你的脑袋,挂在城头上,然后将你的尸体扔进山谷中喂狼,或许我不会杀你,而是砍断你的四肢,活生生的扔到野外喂狼,你选吧,” 那丫头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们是农民军,用杀人來找乐子,本姑娘落到你们手里,也沒什么好说的,你要杀就杀吧,” 李敢皱了皱眉:“好硬气的丫头,” 他突然拔刀出鞘,刀光一闪,那丫头的一绺头发被削了下來,飘然而落,然后他恶狠狠地笑道:“你再不说,下一刀割下來的,就是你的鼻子,” 李敢满以为这一下子,会将她吓住,沒想到那丫头满不在乎:“你再割我一刀试试,”李敢不由得失笑道:“怎么,你当我不敢,” 那丫头冷笑:“你试试就知道了,” 李敢道:“好,那我就试试,这一刀,我要割你右耳,” 说着他举起了刀,对着那丫头的右耳比划了一下,然后突然一刀削了下去, 李敢自然不会真的割她的耳朵,这一刀也是要割她右额上的头发而已, 但是就当李敢的刀还沒削到头发的时候,那丫头突然动了,她的身子如同游鱼一般滑了出去,转到李敢身后,一伸手便拔出了李敢腰下的短剑,然后跳到李敢背上,一手勾住李敢脖子,另一只手的短剑,便抵在李敢的后心上, 这一下子大大出乎众人意料,谁也不知道这丫头何时脱开的绑绳,看她的身手,绝对是会武功的人, 几个亲兵情急之下,呛啷啷地亮出刀剑,向上便围, 那丫头手一紧,剑尖刺破了李敢的衣服,入肉一分,然后她冷笑道:“谁再敢向前迈一步,我就捅死他,” 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屋子里突然死一般的寂静,众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作声,生怕惊到了这位小姑娘, 这时李敢哈哈笑了起來:“丫头,你还有点本事,身手不错,不过不是战场上的招法,应该是江湖路子,” 那丫头哼了一声:“别管什么路子,能杀你就是好路子,现在送我出关,我还要两匹好马,” 李敢道:“你要出关去哪里啊,”那丫头道:“这个你别管,要你送就得送,不然就同归于尽,”李敢道:“这样吧,你告诉我去哪里,找谁,有什么事,只要对我说了,我就放你走,” 那丫头用剑一顶李敢的皮肤:“眼下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快点准备,不然我先割了你耳朵,” 李敢一笑:“你这丫头,报复心还挺强的,不过我做为将军,镇守潼关,如果被手下人看到,被一个小丫头捉住,为了保命送她出关,那样我还有脸活吗,左右是个死,同归于尽还可以落个好名声,你说是不是,” 一个亲兵眼珠转了转,嘿嘿一笑,说道:“将军说得是啊,你最好与她同归于尽,只要您一死,这潼关守将之职,不就是我的了么,” 另一个亲兵道:“你有什么本事啊,要我说,大五得任命我为将军,” 几个亲兵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李敢死后继任将军的事來,看起來根本沒把李敢的死活放在心上, 那丫头有点怒了,大叫道:“你们都住嘴,再不备马,我可要杀人了,” 几个亲兵异口同声:“随便你,你要不动手,我替你來,”说着他提着刀走上前去, 那丫头有点慌乱了,她有使命在身,绝不想同归于尽,眼看着那亲兵走到眼前,举起钢刀,便向二人头顶剁了下來, 这一刀不光是要杀李敢,连她也算上了, 那丫头见大刀恶狠狠地劈來,顾不得制住李敢了,急忙举起短剑,向上一迎, 可是这一刀,并沒有落下來,只是虚晃了一下,便停在半空不动了,离着二人的头顶,至少有一尺远, 短剑挡了个空,但此时李敢已经回过手去,卟的扣住了那丫头的后脖子,微一用力,硬是将她从自己背上扯了下來,甩到身前, 那丫头知道上当了,短剑一挥,疾刺李敢咽喉, 要讲真动手,她岂是李敢的对手,方才出其不意地得了手,眼下却不可能了, 李敢一手扣住她的后颈,另一只手向上一挥,手掌打在她的腕子上,短剑立时脱手飞出, 几个亲兵上前,将那丫头按跪在地上,以刀压颈, 李敢拍拍几个亲兵的肩膀:“干得不错,”随后吩咐:“放开她,” 众人依言放开那丫头,李敢道:“你这姑娘不错,有胆有识,可就是少了点狠辣,” 那丫头道:“不错,我要再狠一点,你早死了,” 李敢拾过短剑,扔给她:“我知道你不服气,拿着剑,我们再打过,如果你能在我手下走过三招,我就放你走,” 那丫头看了看李敢,又掂了掂手中的剑,突然将短剑一扔:“我打不过你,”李敢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么,”那丫头道:“我不说,你杀了我吧,” 李敢轻轻摇头,苦笑一声:“看來你真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落到我秦军手中,如果是别的人马,你这样的女孩子,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那丫头一听秦军二字,突然眼睛亮了:“你们是秦军,” 李敢道:“当然是,你沒看到城头飘扬的玄旗么,那便是我大秦旗帜,” 那丫头还有点不相信:“你说你们是秦军,我怎么能相信呢,”李敢哈哈一笑:“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干嘛非要你相信呢,”那丫头道:“秦军不是在西安么,怎么占了潼关,” 李敢道:“问得好,几天以前,我奉大王之命,攻下了潼关,” 他看了看那丫头:“你问这些干什么,难道你來就是找我秦军的么,” 那丫头长长松了一口气:“不错,我就是來找秦军的,” 这个丫头自然就是一枝梅了, 她自从离了高迎祥的大营,偷了战马星夜赶路,來到官军的营寨附近时,她多了个心眼,深夜潜入大寨里的中军帐,偷了一枝大令,然后绕过官军的营寨,一路狂奔,赶往陕西,等接近潼关的时候,她觉得一旦官军盘查得严,自己有这枝大令,也可以糊弄过关, 沒想到潼关被李敢占了,这才闹出了误会, 但是李敢却有点不相信了,因为他从來沒见过一枝梅,便问:“你是什么人,找我秦军何干,” 一枝梅道:“我叫一枝梅,是奉了李岩公子之命,前來送一封信给秦王的,” 李敢一听李岩二字,不由得心头一愣:“你说的李岩公子,长什么样子,”一枝梅将李岩的形貌说了一遍,李敢这才相信,她确实见过李岩,但是白起已经回來,告诉秦王,李岩落入高迎祥之后,这丫头不会是高迎祥派出來的吧, 正文 第238章,险招5 于是他详细问了问李岩的情况,一枝梅这才将李岩的遭遇说了一遍,只是她怕李敢怀疑自己,略去了自己诱骗李岩的事情,只说是红娘子请自己出马,救出李岩的, 李敢听了,觉得与白起说的并无差错,可仍旧半信半疑,怕她是高迎祥派來的奸细,前來诱骗秦军,于是说道:“你说的这些,到底是真是假,要知道口说无凭啊,” 一枝梅从地上拾起短剑,几个亲兵以为她又要动手,刚要动作,却见一枝梅用短剑在自己的外衣上割了条口子,然后撕开了外衫,从里面取出一封信來, 原來一枝梅怕信被人搜去,特意将信缝在了衣服里, 李敢接过信來,展开一瞧,确是李岩的笔体,他看了一遍信,觉得事情非同小可,立时吩咐亲兵备马,他带着二十名秦军,与一枝梅一起,日夜兼程,赶回西安面见秦王, 秦王听到李敢回來,还带了一个小姑娘,知道有事,立时召见,李敢将信呈上去,秦王看了之后,神色严峻,命人找來张仪与王翦商议, 大家商量了一番,觉得李岩与农民军在一起,性命堪忧,必须要尽快救他出來,于是便按着信上所写的行动, 秦王派涉怀代替李敢去镇守潼关,另差李敢与一枝梅一起,率领三百名骑兵化妆成官军进入河南,去救李岩, 再说李岩那边,自从跟着高迎祥等部农民军一起行动后,一路上攻城破县,兵锋极盛,农民军连续攻破密县,上蔡等地,到达了汝南,在汝南他们又一次分兵去取凤阳,一路由高祥迎率领,由新蔡,寿州直奔凤阳,另一路由李自成张献忠率领,直逼颍州,由颍州向东取凤阳, 他们势如破竹,沿途打下了很多地方, 李岩在农民军之中,亲眼目睹了这些士兵的凶恶与残忍,他们沿途掳掠來很多老百姓,攻城的时候,让这些百姓在前面,攻到濠沟前,就把他们杀死在濠沟之中,填平沟壑,死者狼籍,农民军就踏着这些人的尸体架云梯攻城,有时候还掠來好多妇女,逼她们脱去衣服,对着城头叫骂,谁要敢有羞愧之意,立时杀死, 这是攻城的时候,等到打进城内之后,更是耸人听闻,屠城的事情常有发生,被杀最多的是城内官员与士绅富商,农民军将这些人捉住之后,轻的砍头**,残忍一些的就将他们扒皮敲骨,五马分尸,甚至于连这些人家的婴儿也不放过,挑在枪尖上甩來甩去,做为乐事, 这种事情,张献忠的人干得最多,高迎祥的士兵里少一些,只有李自成的人马,虽然也杀官员士绅,但沒有这么残忍,大多是用箭射死,另外他的人马对百姓,很少侵犯,这一点倒与诸部农民军不同, 李岩听到城内哭喊连天,知道是农民军在屠城,想去向高迎祥等人劝解,可是被农民军看得死死的,不许他们出门一步,因此只得空自叹息,毫无办法, 二十天之后,高迎祥与李自成张献忠在寿县会师,在这里,他们商议了一个办法,先派出几百名农民军士兵,化妆成百姓,混进凤阳城中,作为内应,等这些人顺利进城之后,农民军数万人马,夜间行军,白天宿营,悄悄地扑向凤阳, 凤阳的防守十分松懈,有的地方城墙塌坏,不用云梯就可以爬上去,于是在一天夜里,农民军來到了凤阳城外,点火为号,城中的内应打开城门,接应农民军入城, 等到农民军杀进城來的时候,凤阳留守朱国相,千户陈弘祖才知道消息,仓皇应战,但是凤阳守兵不多,才几千人,岂能敌得过数万农民军,不到半夜功夫,数千官军被彻底击溃,朱国相,陈弘祖当场战死,高迎祥等人完全占领了凤阳城, 农民军怀着对大明朝的深仇大恨,焚毁了皇陵享殿,李自成还一把火,将朱元璋出家当和尚的“龙兴寺”烧成白地,张献忠等人掘开了皇陵,将里面挖得乱七八糟,棺中的尸骨被扔出來烧成灰烬, 这事情闹得太大了, 消息传到京城,崇祯听说了,立刻素服避殿,來到太庙中哭告:“朕居位无道,致使祖陵被毁,祖上蒙羞,惨遭乱贼蹂躏,朕死后如何面对高祖皇帝,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他越哭越伤心,周围侍官好不容易劝解下來,崇祯回到朝堂,红着眼睛颁下圣旨,将凤阳的巡抚杨一鹏处死,巡按吴振缨下狱论罪,然后颁布“罪已诏”,痛陈自己的罪过, 这些事情办完了,崇祯咬牙切齿,恨农民军入骨,他下旨给洪承畴卢象升,赐尚方宝剑,要他们克日平贼,有谁作战不利,怯战不前,可先斩后奏, 这道杀气腾腾的圣旨送到二人手中之后,洪承畴与卢象升也是不寒而栗,本來他们与农民军交战,虽打了不少胜仗,但始终消灭不了农民军主力,此时高迎祥等人又掘了朱家祖坟,这个罪过要论起來,比天还大,他们两个也时刻担着心,觉得下大狱都算轻的,沒准还要掉脑袋, 崇祯的这道圣旨让他们放了心,朝庭只是将凤阳的最高地方官论了罪,对于他们网开一面,其实二人也知道,这是崇祯沒有办法的举措,毕竟杀了他们,还有谁能去平贼, 但是他们更清楚,崇祯的怒火已经冲上九霄云外,再不痛歼农民军,打几个大胜仗,消灭高迎祥,恐怕到头來,自己仍旧沒有好下场,于是二人也豁出了本钱,赌上了性命,率领着手下人马,气势汹汹地扑向凤阳, 这其中的几员大将,曹文诏,左良玉,祖宽等人,都憋足了劲,想要与农民军决一死战,以报答崇祯的不杀之恩, 自从攻克凤阳,焚毁皇陵之后,李岩就感觉到,朝庭该有大动作了,果然不几天,斥候报与高迎祥,官军已经分为多路,向凤阳压上來,其中曹文诏,左良玉,祖宽等骑兵悍将,一日狂奔二百里,扬言与农民军誓不两立, 危急关头,高迎祥与李自成,张献忠,李岩等人商议对策,李自成主张不可力敌,应该立即分兵,离开凤阳,转回河南,流动作战,以疲惫官军, 李岩也同意这个主意,在分兵的时候,李自成提出,自己单独一军,做为疑兵,北上河南,将洪承畴引开,高迎祥与张献忠二人合在一起,兵力较多,可以与卢象升打上一打,打得赢更好,打不赢,就下西南去湖广, 这个时候,李自成在凤阳的几天之中,除了焚毁皇陵之外,沒有祸害百姓,而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由于他的军纪好,百姓都乐意投奔,短短几天之内,李自成的人马就达到了三万余人, 李岩还是跟着高迎祥行动,第二天,双方分兵,高迎祥与张献忠率领大队人马,向西而进,去迎战卢象升, 卢象升这阵子一直在与农民军作战,他手下有孙传庭,祖宽这样的名将,又有范雎这样的谋士,打起仗來得心应手,在河南一连消灭了好几支农民军武装,兵力也有所发展, 这些小股的农民军在与卢象升的对阵中,投降得不少,卢象升对待这些人,就和自己的亲兵一样,从不虐待,于是这些投降过來的人非常感激,纷纷发誓死心塌地效忠朝庭,效忠卢大人, 因此卢象升的人马越來越多,实力越來越强, 自从接到圣旨之后,卢象升沒有半点耽搁,星夜赶往凤阳,正好这时高迎祥与张献忠也从凤阳向西而來,双方在寿县地区摆开了战场, 高迎祥与张献忠的人马约有十万,卢象升也有七万多人,气势很盛, 两方面都扎下大营之后,准备决战,高迎祥与张献忠因为刚刚攻破凤阳,挖了朱家祖坟,天下震动,二人的威名轰传江湖,只要一提闯王与八大王,几乎无人不知,二人正在得意之时,而且农民军在凤阳好吃好喝了几天,体力充沛,精神振奋,也想着和官军來一场恶仗, 这天夜里,高迎祥与张献忠,李岩二人商议对敌之策, 高张二人主张摆开战阵决战,李岩给他们出了个主意,在前面决战的同时,派一支奇兵绕到敌后,偷袭官军,二人表示同意,高迎祥决定让自己的悍将黄龙,率一万人马偷袭官军, 可等李岩回到自己的营帐后,找來红娘子与小青二人,对她们说道:“明天决战,农民军一定不是官军的对手,你们要早早准备,尽可能轻装,告诉那一百多名骑兵也是如此,” 小青道:“咱们要趁乱逃走么,” 李岩道:“正是,如果农民军打了胜仗,咱们逃不了,如果打败了,就是咱们的机会,溃败之中,对咱们的注意力就会减少,那就是机会,” 红娘子道:“可是咱们夹在官军与农民军之间,要逃可不容易,” 李岩笑道:“我知道,所以必须要有外援,” 正文 第239章,险招6 小青吐吐舌头:“外援,哪來的外援啊,你是指秦军么,可沒听说有秦军过來的消息,” 李岩道:“只要一枝梅能将信送到,大王必定前來救咱们,只是秦军不会明着來,他们必定化装成农民军或官军,所以,我觉得今晚上,就会有人來送信了,” 红娘子道:“你那么肯定,” 李岩点头:“农民军与官军这么大的阵势,几百里之内都会知道,秦军又不是聋子瞎子,岂会不知,” 红娘子看了看李岩,嫣然一笑:“你觉得谁会來送信呢,” 小青看出了红娘子的神色,嘿嘿一笑:“八成是那个女飞贼,” 李岩一皱眉:“不要总说人家是飞贼,一枝梅可是偷富济贫的侠盗呢,”小青哼了一声:“还侠盗呢,侠盗会与官军勾结么,”李岩道:“人家是害过我,可是也救过我两次呢,” 小青道:“那是因为她爹死了,她爹要活着,你早被送到京城去千刀万剐了,” 红娘子听不顺耳了:“别胡说,什么千刀万剐,”小青吐吐舌头,不敢说了,李岩长叹一声:“小青,我知道你对一枝梅很厌恶,但是你也要替她想一想,一个小姑娘家,沒有了亲人,也沒有朋友,孤零零一个人流落在这乱世上,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她一沒杀人,二沒吃人,还救济贫苦百姓,这样的人不说是活菩萨,至少也是个好人,不能因为她对我做了些不得已的事,就把人家恨到骨子里吧,” 小青老老实实地听着,无言可对,最后眼圈一红,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她这才觉得,一枝梅与自己颇有点相似, 红娘子见小青老实了,知道她心里已经认了错,不过这丫头性子倔,要让她亲口承认错了,还是不容易,最好是见好就收,说重了,再勾起她的逆反心理,反倒是不美,于是便岔开话題:“公子,我听你说,高迎祥明天与官军决战,安排得很好啊,怎么就必败无疑呢,” 李岩一笑:“高迎祥与张献忠打仗是有点鬼主意,可是却敌不过卢象升,更何况卢象升手下还有孙传庭与范雎,这二人都是足智多谋之辈,就算那卢象升想不周全,这二人也会替他想周全的,我让他们用偷袭之计对付卢象升,那是搬起石头砸他们的脚,卢象升不会上当的,相反,他还会将计就计,将农民军诱入圈套,只要农民军一败,咱们就可以脱身了,” 红娘子点头:“是这么回事,不用说范雎,就是孙传庭,也不会上这个当,” 李岩看看天色不早,便请红娘子二人回她们的营帐去休息, 这二人走后,李岩和衣躺在后帐之内,辗转未眠,他虽然说得胸有成竹,可是到底秦军能不能來接应,自己心里也沒底,一旦一枝梅沒能将书信送到,半路出了差错,自己可就毁在这一场上了,如果今晚秦军沒人來联络他,明天的事情就不好办了,到时候自己真的可能陪农民军一起战死, 他第一次感觉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听天由命吧, 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闭上眼睛,可是一直睡不着,好容易等到营中打过定更鼓了,这才有了睡意, 就在他朦朦胧胧之间,突然觉得帐帘好像被风吹起,刮进來一丝清凉的夜风, 李岩立时醒了过來,他睁开眼睛,赫然发现眼前闪过一个人影,李岩吃了一惊,不知是谁,刚要开口,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不要作声,是我,” 來人果然是一枝梅, 李岩长出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能要成功了, 他沒有点灯,借着帐外的火堆发出的光亮看去,一枝梅眼睛红红的,好像还含着泪珠,明显是刚刚哭过, 李岩不解:“你为什么要哭,有事发生么,” 他自然不知道,一枝梅早就伏到他的大帐外面了,在红娘子与小青沒走的时候,一枝梅就躲在帐外听着呢, 李岩为自己辩解的话,一枝梅都听到了,她不由得心潮起伏,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一直以來,自己孤零零地存活于世,那份苦楚向谁去说,不料这个自己害过的人,却深深了解她的痛处,这说明,李岩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心, 一枝梅听着听着,泪水滚落脸庞,她躲到一个沒人之处,哭了一阵,等到夜深人静之后,这才躲过营中的巡逻队,钻进李岩大帐, 李岩一见果然是她,大喜过望,他不敢高声,于是压低了声音道:“你回來了,一路上可顺利么,” 一枝梅点头:“很顺利,信已送到秦王手上,秦王特地派了李敢将军,带着三百精骑,前來救你,” 李岩道:“他们人呢,” 一枝梅道:“在十里之外埋伏着,都换了官军的号衣,我前來见你,与你约定时间,到时候好一起行动,” 李岩心中暗喜,李敢來了,此人是自己的结义大哥,古道热肠,而且能征惯战,勇武非常,有他在,自己脱身应当不难了, 他将早已想好的脱身之计与一枝梅说了,一枝梅牢牢记下,然后向李岩道别,悄悄回去与李敢送信, 李岩这回放了心,很快就安然入睡, 第二天,李岩很早就起來了,吃过早饭,听到外面呜呜号响,那是高迎祥在整军,准备出战了, 此时红娘子与小青也來了,李岩将她们接进大帐,将昨晚上的事情一说,两个女孩子也非常兴奋,能够脱离农民军控制,回到秦军之中,就像回家一样, 李岩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们,红娘子听了,十分高兴:“这个计划太好了,高迎祥一定想不到,”李岩轻轻摇头:“凡事总有变化,更何况在这种两军混战的形势下,咱们要万分小心才是,” 此时高迎祥带着手下将领走进大帐來,对李岩道:“李公子,我们要与官军开战了,请你们三位安心在帐中休息,千万不要到处乱跑,以免被敌军或我军误伤,我让刘哲将军在这里保护你,”李岩一拱手:“多谢闯王美意,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等候你们的好消息,” 高迎祥与李岩拱手而别,走出大帐,不多时,就听到无数人喊马嘶之声,一队队的农民军开出大营,前往战场, 李岩等三人在帐口看着,心头都不安稳, 不多时,出战的农民军已经走完,大营中恢复了平静,李岩发现周围约有一百多名农民军战士,不时地向他的大帐看一眼,而且眼神甚是不友好, 他知道,这些人是高迎祥派來的看守,而自己那一百多名骑兵,也已经被看管起來,高迎祥就怕李岩等人趁乱逃走, 李岩心头暗自冷笑,也不理睬这些人,与红娘子小青回到帐中,命人打上茶來,三个人坐着品茶,以示悠闲, 远处出现了少有的宁静,李岩知道,这是大战前的寂静,双方的主帅或许要对几句话,用不了多久,这片宁静就会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撕破, 小青喝了两口茶,问李岩:“李公子,你读过兵书吧,” 李岩点头,小青道:“我听兵书上有一句,知已知彼,就是说打仗的时候,对敌人了解,对自己也要了解,是这样吧,”李岩继续点头,小青道:“按你说的,高迎祥就是对卢象升不了解,所以才要偷袭官军,我看公子对官军中的几个头头都有所了解,是不是啊,” 李岩道:“算是吧,虽然沒有见过面,可从他们的作为來看,不难猜测,” 小青道:“那你觉得,官军里面谁最厉害,” 李岩想了想,才说道:“洪承畴狡诈如毒蛇,卢象升悍勇似猛虎,这两个人都是厉害人物,不过要说最厉害的嘛,我觉得还是孙传庭,” 小青不解:“这是为什么,他那么厉害,怎么还不如那两个人官大,” 李岩笑了笑:“我觉得他最厉害,那是因为,洪承畴与卢象升作战都有特点,我都可以猜得到,唯独这孙传庭,我猜不到,我无法预判他下一步要做什么,所以他最厉害,” 小青有点泄气:“就因为这个,” 李岩摇头:“还有一点,此人作战极为谨慎,却又不失勇猛,与他打仗,很难抓住他的破绽,或者可以说,他根本就沒有破绽,就好比你们会武之人,两个人比武,你的对手一点破绽都沒有,这个架你还能打赢吗,” 红娘子笑笑:“你这个比喻得好,孙传庭确实厉害,这个不光是我们,连他女儿,现在的姬小姐也这么说过,她说她不惧怕任何官军将领,唯独对自己的父亲,一点把握都沒有,” 李岩道:“但愿这位孙大人的命运不要那么好,否则必定是我秦军的心腹大患,这一点秦王也是明白的,要不然也用不着派李敢大哥前去刺杀他,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孙传庭,还只是个县令而已,” 正说着,突然听到远处传來了天崩地裂一般的声响,李岩轻轻品了口茶,长吸口气:“开始了,” 正文 第240章,险招7 战场上果然如此, 高迎祥与张献忠带出去三万人马,卢象升带了两万,双方在一处开阔地面上对阵,农民军率先开始冲击,高迎祥手下的数千骑兵,开始猛冲卢象升的军阵,卢象升沒有被动挨打,也派出祖宽带着关宁铁骑迎战, 关宁铁骑的战斗力自然高过农民军,因此高迎祥的数千骑兵,根本挡不住关宁铁骑的冲杀,关宁铁骑的三眼神铳十分霸道,可以远射,还可以当成铁棍铁锤,远比农民军的马刀厉害,因此交手不过一会儿,高迎祥的骑兵就死伤大半,只得退下, 祖宽根本不管敌人有多少,带领着关宁铁骑尾随着农民军冲了过去,直接搅进了农民军的阵中, 他这一冲,卢象升自然不会让祖宽独自陷阵,立刻令旗一挥,带着两万人马杀了上來,高迎祥知道,混战的时候到了,他也挥舞着青龙剑,率领农民军拼死抵挡, 几万人马在战场上杀成一团,呼声震天,鲜血与头颅齐飞,刀光共日光一色,杀得惨烈之极, 农民军这边,只是要和官军决战,借着焚毁皇陵的士气,也算乘兴而來,但是官军却不同,卢象升已经在昨天聚众誓师,当众立下了军令状,如果不胜,自己也不回朝领罪了,直接战场上自刎,他这一番话说得杀气腾腾,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更别说别人的命了,因此从他以下,各级军官,都下定了必死的决心來打这一仗的,因此一交上手,农民军很快就发现,官军个个都红了眼,砍上一刀,刺上一枪,只要不是中在要害,只要还能站着,就和你拼命,甚至不少官军被刀枪刺穿了肚子,也扑上來抓住农民军,用牙齿咬断他们的咽喉, 这不是一支军队,而是一群凶恶的狮子, 农民军立时阵角开始散乱,这些人沒料到官军如此凶猛,此次攻下凤阳,大家都捞了不少实惠,金银珠宝很多,因此遇上这样的官军,一个个都开始打退堂鼓,不愿意拼命了, 高迎祥初时也有点惊讶,他很快反应过來,觉得卢象升率领的,乃是一支哀兵,这样的人马太凶悍,不易战胜,于是他便盼望黄龙带领的偷袭之军,能够冲破官军大营,制造混乱,那个时候,自己还有胜算, 他在派黄龙的时候,已经说得明白,混战开始之后,黄龙就率军直扑官军后营,黄龙丝毫沒敢大意,此时他已经率领着一万人马,接近了官军大营, 一切顺利,路上沒有人拦截他们, 不多时,官军的大营就出现在黄龙眼前,那座大营就好像一块烤熟的牛肉,摆上了桌案,等着他去大吃一顿, 黄龙來了精神,立时马刀一挥,下令进攻, 这一万农民军前锋是两千骑兵,得到命令之后,立时开始冲锋, 他们冲向官军大营,已经离得不到一箭地了,官军大营还是沒有动静,再近一些,发现辕门大开,刁斗上连个哨探也沒有, 黄龙一愣,觉得不对劲,可是已经刹不住脚了,两千骑兵冲起來,想半途停下,根本不可能,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大营两侧的土坡后与密林之中传來一阵锣响,沒等农民军明白过來,一阵箭雨从天上射下,落入农民军阵中, 立时有不少骑兵中箭落马,后面的战马踩到前面倒下的人与马,也滚倒不少,而后面的骑兵继续还在冲, 农民军一时间人仰马翻,有些混乱, 黄龙知道,此时是最要命的时候,想收回骑兵已经不可能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前冲,而若能冲进官军大营中,便可以避过射來的箭, 因此他继续下令吹号冲锋, 那些骑兵迎着箭雨,冲近了营门,离着辕门五十步的时候,踏动了陷坑,农民军在后营外挖了不少大坑,深有一丈,方有三丈,用木柱撑起,上面盖了草席,洒了灰土,因此看不出來, 农民军骑兵冲到这里,纷纷落进陷坑, 那些陷坑底下插满了竹枪,人与马落进去,立时成了肉串,惨叫连天, 黄龙看势不妙,可此时还得向前冲,于是他带着后面的步兵,也加速向前,他命令步兵挺着盾牌,去扫清大营两侧埋伏的弓箭手,自己带着四千步兵,扑向大营, 这个时候那些陷坑已经被农民军人与马的尸体填满了,后面剩余的骑兵踏着这些尸体,冲了过去, 此时辕门之内伏兵四起,当头又是一阵箭雨,还有很多掷來的标枪,农民军骑兵又倒下一片, 此时剩下的骑兵已经冲到辕门前了, 由于辕门大开,这些骑兵以为可以毫无阻挡地冲进去,但是他们沒想到,就当自己冲到辕门前的时候,突然从官军大营中推出來不少大车,这些车就像马车车厢一样,四四方方,前面是一排排的枪尖,十个人推着一辆车,径直向辕门前推來, 农民军的战马冲到辕门,看到眼前全是明晃晃的枪尖,却瞧不见人,哪里还敢前冲,全都嘶叫着扬起前蹄,不敢前进, 几十辆大车,将辕门与两边的栅栏都护住了, 而官军的箭还在不停地射, 黄龙真的急了,如果冲不进大营,自己的骑兵就成了活靶子,任人射杀,他在后面大叫着,让骑兵闪开一条路,自己带着步兵上前,准备移开大车, 这些步兵好不容易來到辕门前,挺着盾牌,挡开射來的箭枝,纷纷用手抓住那些车上的枪尖,用力向后推, 此时那些推车的官军已经撤回,大车沒人管,农民军放了心,大车缓缓被推动了, 但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大车十分沉重,因为车厢里面不是空的,除了一些标枪之外,还有满满的一车厢火药, 忽听一声梆子响,半空中射來的箭全变成了火箭,这些箭的箭头上绑着布条,布条被油浸过,已经烧起來, 这些火箭射过來,农民军纷纷用盾牌挡住,但是官军射來的箭,并非只射他们,更多的火箭射向了大车, 那些大车顶上沒有盖子,因此很多枝火箭落进了车厢, 这一下子可不得了,满满一车厢的火药,遇火便炸了开來, 几十辆大车,发出的震响天崩地裂,震耳欲聋,所有的车厢都被炸碎,那些标枪被炸飞出去,将眼前的农民军一串串刺倒,不光有这些枪尖,车厢的火药中还掺杂了不少碎石块,如同冰雹一般,将农民军砸倒无数,不少人**迸裂,当场毙命, 非但如此,车子炸碎之后,大火便烧了起來,营门前的地上事先已经铺上了干草枯枝,遇火便燃,连同营寨的栅栏一起,都起了火, 大火一起,离得近的农民军身上也被燃着了,惨叫着扑打身上的火苗,但是他们的人太多,挤在了一起,动转不灵,而且一个人着火,很快就引燃了身边人的衣服, 此时还有射來的火箭,不断有人倒下,身上起火, 这下子,农民军实在顶不住了,离得近的人被大火烧死,离得远的纷纷掉头而逃, 此时营门处已经变成一片火海,而官军事先将靠近营门的帐篷全部撤走了,因此火势烧不到大营里,损失不大,但是农民军就惨了,黄龙带着一万人马,连人家官军的影子还沒见到,就被箭射,火烧,损失了一千多人, 黄龙带着剩下的人马撤出一箭之地,想在这里喘息一下,等到大火熄灭之后,再冲进大营,沒想到他们刚撤下來,两边的土坡后与密林中已冲出了无数伏兵, 此时官军阵中立起了一面大旗,上写一个“孙”字, 是孙传庭, 黄龙并不知道孙传庭的厉害,这一回却是结结实实地领教了, 自从与高迎祥对阵起,卢象升就知道,高迎祥是一块难啃的骨头,而且这个人打仗,不像别的农民军那样,还是有些头脑的,他找來孙传庭与范雎商议对策,孙传庭与范雎二人一致认为,高迎祥必会出奇兵,來偷袭大营, 于是孙传庭自告奋勇,要率兵截击这支奇兵,卢象升问他要多少人马,孙传庭想了想,说道:“五千骑兵足矣,” 卢象升沉吟道:“高迎祥坐拥十万人马,如果要來偷袭,人马也不会少,你只要五千人,顶得住吗,要知道,万一你顶不住,流贼冲进大营,烧杀起來,立时便会军心不稳,弄不好会一场大败,那个时候,用不着上奏,我就可以斩你的人头,” 孙传庭一笑:“高迎祥十万人马虽众,但是能上阵的,不过六七万,而且偷袭敌营,不会带太多的人,如果人太多,容易暴露,因此我认为,他最多也只能派出一两万人,” 卢象升道:“就算是一万人來,你能挡得住吗,” 孙传庭道:“只要大人将后营交给我,任我布置,我必可以顶住农民军的进攻,” 他不再说什么,立下了军令状,如果有营有失,情愿将脑袋献给卢象升, 卢象升知道孙传庭打仗是把好手,因此便放心地将后营交给他,孙传庭明白,要想大量杀伤敌人,不能靠一刀一枪,最好的办法是用火和用水, 正文 第241章,险招8 这里只有一个湖泊,而且靠得远,水是用不上了,因此可以用火,孙传庭來到后营,观察了地形地势,然后一番思索之后,用上了这条计, 他将一切可以杀伤敌兵的办法全用上了,开始是乱箭,然后是陷坑,紧接着大车,最后是一场大火, 孙传庭的招数十分毒辣,这些看起來并不稀奇的埋伏,轻轻松松地干掉了一千多官军,而且还有好多农民军受了伤, 黄龙派人去扫清两侧的弓箭手,那些人挺着盾牌,刚刚接近官军,突然发现不对头,这里并非只有弓箭手,更多的则是一排排整装待击的骑兵, 孙传庭将一切的可能都算进去了,他猜到黄龙可能觉得,两侧的弓箭手只是阻挡他一下,真正的主力必在大营之中,因此他将全部骑兵都摆在两侧,埋伏起來,大营中只留下了几百名官军,用來推车放火, 大火一起,农民军不可能向前进,只能后退,正好落入他的骑兵攻击范围之中,因此他趁着黄龙带领着农民军向后撤的时候,率领骑兵猛扑上來, 黄龙的人马尚未立定脚,而且惊魂未定,突然看到两侧冲过來无数官军骑兵,立时大乱, 他们不知道官军有多少人埋伏,自己的人再多也沒有用了,军心一乱,各自逃生,自相践踏,挤倒了无数自己人, 黄龙也无法喝止住身边的人,他知道自己已经败了,此时前方有大火,无法前进,两侧全是官军骑兵,只得向后撤, 孙传庭督军猛冲,五千骑兵分为左右,如同一把大剪刀般,剪进了农民军阵中,立时将农民军完全截断, 农民军的阵型已经彻底乱了套,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一个个只顾逃命,挤做一团,官军所到之处,血光一片,人头乱滚, 黄龙知道大势已去,顾不上指挥人马,带着一队骑兵,拼死冲出包围,溃退下去,剩下的几千农民军被官军拦截在一块狭小地段之内,左右冲突,乱砍成杀,成片的人倒下去, 农民军中的骑兵还好一些,纷纷夺路狂奔,有不少还真的冲了出去,孙传庭吩咐不要追赶这些人,全部的攻击力量,都放在农民军的步兵身上, 于是这些兵步可就倒了霉,被五千官军骑兵包围住,跑也跑不了,打也打不过,被杀死了两千余人, 剩下的还有约莫四千人,这些人早被吓破了胆,一个个再也无力抵抗,纷纷向地上一跪,抱头不动,投降了, 这一仗农民军被杀死了三千多人,被俘四千多,只逃走了两千余骑兵, 孙传庭大胜一场,他的五千骑兵沒什么大损,此时营门前的大火也已熄灭,营中的官军出來,打扫战场,孙传庭吩咐将这些农民军集中起來,重伤的人不必救治,直接补上一刀杀了,然后令投降的农民军挖坑掩埋, 然后他留下两千骑兵,看守这些人,余下的骑兵随着他一起,冲向前营, 孙传庭命令所有部下,将被杀死的农民军割下头來,挑在枪尖上,然后让这些骑兵大呼大叫着,扑向前面的战场, 卢象升与高迎祥混战正紧,官军已经占了上风,高迎祥一直盼着黄龙能够攻占官军大营,然后从后面夹击卢象升,必可取胜,但是等着等着,就听到远处传來震天的爆炸之声,然后烟火大起,喊杀声隐隐可以听到了, 高迎祥大喜,以为自己的计策得手了,于是振起精神,命令手下人马拼力死战,不多时便会有转机出现, 可是打了一会儿,不见黄龙冲过來,再等了一会儿,烟火渐熄,紧接着从官军营中冲出來一彪人马,但不是农民军,而是官军, 更可怕的是,这些官军每人一枝长枪,枪尖上挑着人头,孙传庭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大叫道:“偷袭之贼已经授首,高迎祥,看你往哪里走,” 这下子高迎祥大吃一惊,看情形官军早有准备,黄龙的一万人马估计沒能讨得好去,他看到了,手下的农民军也都看到了,立时脸上变色,军心有点动荡起來,高迎祥知道,这时候如果一溃退,立时便是一场大败,他急令后面的号手吹起号角,压住官军冲过來的声音, 孙传庭的三千人马,已经从侧翼冲进了高迎祥的阵中, 这三千人马每人一枝长枪,密密层层地扎上來,如同一条长满了毒刺的响尾蛇,实在无法抵挡,农民军本來对付卢象升已经十分吃力,此时又被孙传庭这支骑兵一冲,终于开始崩溃,许多人被迎面而來的骑兵阵吓破了胆,不顾一切地向后跑去,将自己后面的人踩倒了不少, 沒等这些人站起來,孙传庭的骑兵冲上來,将他们再一次踏在马蹄下, 万马飞奔,蹄声如雷,卷地而來,气势惊人,无数农民军被踏做肉泥,沒被踏死的人也被官军枪刺箭射,死伤无数, 高迎祥知道,自己这一场必定要惨败了,此时他再也无法控制住局面,只好下令撤退,由手下将领和亲兵护着,向大营撤去, 卢象升摧军急追,他的作战风格一向就是四个字,风林火山, 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此时敌军败退,绝不能让他们从容退入大营,休整喘息,他要一鼓作气,彻底击灭高迎祥, 于是卢象升指挥着数万人马,洪水一样涌上來, 高迎祥无法回头应战,只好带着人马退入大营,他想凭借大营前的濠沟挡住官军,只要暂时挡住一下就好,然后就可以站定脚跟,顶住官军的进攻, 但是他的人马太多了,数万人向营里退,官军追得又紧,几处营门大开着,数万人马退过來之后,营门上放下吊桥,接他们进营,但是一时无法都撤进去,农民军就挤在了濠沟边上,吊桥上人头拥挤,都想撤进大营,保得活命, 这种情形,像极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此时官军已经压了上來,祖宽带着关宁铁骑,与孙传庭的骑兵一起,如同决开口子的洪水一样,卷地而來,后面的农民军无法挡住,只得向前拼命挤去,站在濠沟边的农民军立不住脚,纷纷被挤落濠沟中, 七八尺宽,一丈多深的濠沟,沒用多久就几乎被填平了, 农民军踏着自己人的脑袋,挤进了大营,而此时官军的骑兵紧随着杀了进來, 大营失去了防守作用,官军已经有数千骑兵冲进营中,见人就剁,见帐就烧,农民军的大营一时乱作一团, 高迎祥与张献忠一见此情,知道大势已去,急忙下令向北撤退,然后他们二人由亲兵卫队保着,率残兵败将向北而逃, 一边逃,高迎祥还不忘记问身边的人:“李岩在哪里,刘哲在哪里,” 刘哲是他专门留下來看守李岩的,不多时,刘哲从侧面上來了,身上带了箭伤,手下还有几千名士兵,高迎祥问道:“李岩撤出來了么,”刘哲道:“想必已经撤出來了,黄龙的人护着他呢,” 高迎祥一愣:“黄龙的人,黄龙不是去偷袭官军了么,” 刘哲道:“不错,他失败了,败回來之后,赶上官军冲进了大营,他的人就过來通知我,说是您的命令,让我们赶紧撤退,黄龙知道我的人骑兵少,还特意派了三百骑兵,护着李公子先走,” 高迎祥隐隐有不祥之感,他从未让黄龙去通知刘哲,因为官军來得太猛,他根本沒顾得上,而此时黄龙也不知去了哪里,他只得下令在军中寻找,看有沒有李岩, 结果此时他带领的将近七千人马之中,沒有找到李岩,甚至也沒找到红娘子小青,还有白起留下的那一百五十名骑兵,这些人仿佛一下子平空消失了, 这个时候,高迎祥也顾不得多方寻找了,他自己还被官军紧追呢,于是高迎祥与张献忠,带着一万多农民军,弃了辎重营寨,向北狂奔而逃, 而此时的李岩与红娘子等人,也在向西北方向而走,他们已经换上了官军服色,保护他们的,正是李敢,一枝梅,与那三百名秦军骑兵, 这一切,都是李岩事先安排好的, 昨天昨上,他告诉一枝梅,黄龙被派出去偷袭官军,此去一定中计,他让李敢率人打扮成农民军样子,在远处瞧着,只要等到黄龙的人马一溃退,立刻奔向农民军后营,单等农民军全线撤退之时,只说是黄龙的人马溃退下來,等进了大营,立刻前來接他们, 李岩判断,黄龙的人马一败,官军立刻会全力猛攻高迎祥,此时高迎祥偷袭之计不成,军心便会大乱,再被官军一冲,肯定要败回大营,这个时候,官军一定猛扑上來,农民军的注意力全在前面的官军那里,李敢带着三百骑兵,立时可以接他们出去, 这条计不是万全之策,但也只能如此, 李敢听了一枝梅带回的话,立时行动,第二天,他让三百名秦军骑兵扮成农民军样子,躲在官军大营远处瞧着,果然不多时,就看到黄龙率领着大队人马,前去偷袭,然后遇袭,被围,被杀得溃不成军, 正文 第242章,险招9 这个时候,李敢知道时机到了,他立刻带着三百人马,绕路赶往农民军的大营,來到大营远处,他们在这里等,等到农民军开始向大营溃退的时候,李敢立刻绕路前住后营,到了营门,派人告诉守营农民军,只说是黄龙人马偷袭不成,溃退下來, 李敢事先做了一番准备,这些秦军一个个破衣烂衫,灰头土脸,有的还往衣服上脸上抹了些血,假装受伤, 这些人來到营前一说,营中守兵一见果然是自己人,于是便开营放了进來, 进营之后,李敢由一枝梅带路,前來接应李岩,來到帐前,刘哲见來了不少骑兵,看样子是自己人,便问他们來干什么,李敢按着事先安排好的话,只说是黄龙偷袭失败,高迎祥已经顶不住了,派他们前來护送李岩撤走, 这个时候,官军已冲进前营,农民军大营中一片混乱, 刘哲知道高迎祥对李岩十分重视,前面顶不住了,派骑兵來接一下,也是应该的,于是也沒多想,与李敢等人一起上马,护着李岩便走, 此时高迎祥也带着兵撤下來,农民军一批批冲出后营,向北而逃, 刘哲一出大营,开始还与李敢李岩等人走在一起,但其间不断有败兵跑來,涌來挤去,渐渐和李岩等人离远了,他刚要凑过去,不防身后一枝流箭飞來,正中他的后肩,他被射下马去,险些被后面的马撞上,刘哲身手不错,翻身又骑上了一匹马,这才沒被踩死, 这一箭不是官军射的,而是李敢吩咐手下的秦军射的,等刘哲一落马,李敢便率领众人,斜刺里冲了出去,脱离了这一大股败退的农民军, 此时大家都在溃逃,沒有人管别人向哪里逃,因此李敢这几百人马很顺利地跑上另一个方向, 向北又跑了一段路之后,眼前出现一个村子,李敢带着众人进了村子,立刻换上了官军的衣服, 他们沒有停留,继续向西北方向奔去,一直跑到了天黑,这才停歇下來, 李敢吩咐找地方宿营,手下人找到一个荒村,是农民军曾经洗劫过的,已经空无一人,于是所有人马进了村子,开始打尖休息, 这个时候,李敢才上前抱住兄弟李岩, 他抱得很紧,可见动了真情,因为李敢知道,李岩在被官军抓去之后,受了酷刑,他不放心,亲手脱下李岩的上衣,察看伤口,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之后,李岩的伤已经痊愈了,那些官军动刑的时候,并沒有真的穿透他的骨头,因此好得也快,李敢看了看李岩肩窝上两个大大的疤痕,气得咬牙切齿,一个劲地怒骂官军, 李岩劝解了一番,李敢这才消停下來, 他们简单吃了些干粮,李敢等人围在李岩身边,说起离别之情, 李岩听说李敢等人已经夺下潼关与华阴,十分高兴:“能把潼关与华阴握在手中,西安的东边就沒有什么忧患子,白起将军在眉县,挡住了甘肃來的敌兵,西安稳固了,” 李敢道:“可是眼下陕西还有旱灾,很多人还在向中原逃荒,秦军的发展,并不十分顺利,” 李岩道:“天灾沒有办法,只要沒有人祸,老百姓还是活得下去的,”他看了看身边的人马,说道:“咱们眼下有四百多人,力量也算不小,我是这样想的,能不能在路上拉起些人马,一起回陕西去,中原一带,虽然灾情不重,但是兵荒马乱的,我想也会有很多人逃难,咱们带着这些难民走,一來可以增加陕西的人口,二來人多了,路上也有个照应,” 李敢皱眉道:“好是好,但咱们的马不多啊,也就每人一匹而已,如果带着老百姓走,一天走不到三十里,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陕西,” 李岩想了想:“咱们可以抢些马來,” 李敢道:“到哪里去抢,”李岩道:“自然是县城里,我想这一路上,每座官军县城中,都会有驻军,有驻军就会有马,咱们沿途一路抢过去,至少也可以弄到几百匹马吧,” 红娘子道:“难是不难,但官军要來追杀,怎么办,” 李岩道:“咱们不明着抢,而是扮了官军,向他们的长官要马,” 李敢道:“这个主意不错,可若是假扮官军,需要官职很高才行,而高级将领,要有随身印信,”李岩笑道:“这个不难,咱们的人里有一位,可以拿到这些东西,” 说着他看了看一枝梅,一枝梅满面兴奋,站起來一昂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拿來,” 她自从跟了秦军之后,觉得这些人不像官军与农民军那般残忍凶恶,待人比较和气,也不骚扰百姓,因此便想长期留下來,而要想留下來,必须要尽一份力,立些功劳, 李岩道:“眼下还用不着,这一带沒有什么灾荒,百姓们还吃得上饭,拉不起人马來,等到了河南,再做计较,” 一行人穿着官军服色,沿途不扰百姓,又都是骑兵,因此很快就进入了河南境内,越向河南境内深入,灾情越重,饿死的百姓越多,有时候大路上挤满了逃荒的人,看到他们过來,连忙闪避,生怕怀中仅有的一点财物粮食被抢走了, 李岩知道,眼下沒有多余的马,带着这些人就是累赘,只得忍痛扔下他们, 他们一路向西北方向而來,几天之后,就进了开封地界, 李岩很清楚,开封是河南的重镇,要想假扮高官,这个地方最合适, 于是这一天,他们到了开封城外,李岩让李敢带着人隐藏下來,自己带着一枝梅,红娘子,还有几个秦军士兵,装扮成商人,进了开封城, 在城中,他们详细打听了各个府衙的门路,以及驻军的情况,做到了心中有底,天未黑的时候,就出了城,只留一枝梅一个在城里, 一枝梅沒有住店,一个人躲进城内的城隍庙里安身,只等天黑,便可以下手, 李岩等人在城外一处密林中等她,子时刚过,只见一枝梅背着一包东西,小跑着回來了,李岩问道:“都拿來了,” 一枝梅将那包东西向地上一放:“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漏下的,你看看吧,” 李岩借着火把的光亮,将那包东西打开,依次查看,只见里面有金令,大印,券书,腰牌等物,那大印上刻着:荡寇将军,打开券书一瞧,原來是开封城中的一位总兵,姓杨名胜, 李岩一想,总兵的官不算小了,拿它可以去糊弄那些小县城的守军,于是夸了一枝梅几句,令她喜笑颜开, 有了荡寇将军印,大家都神气起來,李敢扮作将军,李岩给他作记室,揣着这颗金印,折向东方,直奔潼关而來, 一路上,只要路过县城,他们便在城前叫关,说奉了河南巡抚之令,前往洛阳公干,走到这里,马匹有了减损,请驻军以马相赠, 有的县城一听河南巡抚四字,吃惊非小,立刻送出些马匹來,一般都是几十匹不等,还有的地方,守将有些疑惑,李敢等人便以金银买马,那些守将都是贪婪之徒,见了金银,又有大印金令,敢还敢其它的,很大方地送出马匹, 有了马,李敢等人沿途开始招揽难民,他们开始以为沒有多少人敢跟着官军走,因为官军的害民之名实在太响亮,可是有些地方,只要他们一说,跟着走有饭吃,立时便有成百的人跟了來, 看來饥荒的恐怖远比官军要大得多, 李敢等人走过十几个县城,弄到了数百匹马,这些马大多不是战马,而是骡子,驴子,而且跟随而來的人也越來越多,开始是几百人,后來慢慢到了一千多,等他们來到洛阳境内时,竟已有了两千多人,加上秦军,足有三千之众, 如此大的队伍,若想不被人起疑,很不容易,于是李岩决定,留下一小队秦军,带着这些人,自己与李敢等人率领所有骑马的人,加快速度,先行赶到潼关, 李敢同意了,他留下三十名秦军,带领这些徒步的百姓,慢慢向潼关走着,自己带着人马,和七百多个骑马的百姓,加速赶奔潼关, 三天之后,李敢他们终于看到了潼关上飘扬的秦军大旗, 李岩看到秦旗之后,眼泪差一点流下來,自己被官军抓走,又被农民军扣为人质,直到今天,方才脱险归來,真有点两世为人之感, 等來到关下,涉怀已得到消息,立刻开关迎接,将李岩等人迎进关内,然后派人飞马禀报秦王, 涉怀一瞧,來了七八百人,而且好多人看起來都是饥民,李敢这才说明,他们路上收容了很多百姓,骑马來的只是一部分,还有几千人在后面呢, 安顿下來之后,涉怀设宴为李岩洗尘,李岩等人在这里休息了一天,然后赶往西安面见秦王, 秦王听说李岩到了,吩咐出城迎接,这可是极重的礼遇了,因为秦王听说了,李岩在生死关头,仍旧选择忠于秦军,忠于秦王,这样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正文 第243章,退敌1 二人在城门外见面,秦王拉住李岩的手,热泪盈眶,李岩也很激动,毕竟他知道,秦始皇可不是喜欢动情的人, 一行人进了秦王府,秦王吩咐大摆酒宴,庆祝李岩脱险, 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场,大醉而归, 秦王让李岩休养几天,其实李岩的伤已经好了,只是路上劳累,大睡了一天之后,也就恢复了精力, 第三天一大早,李岩洗澡净面,容光焕发,吃了早餐之后,來求见秦王, 秦王听说李岩求见,急忙召进,他见李岩神采奕奕,心里高兴,而且他也正好有事要问李岩,于是便吩咐人去请张仪王翦等人前來, 不一会儿,大家都到了,除了张仪王翦,还有李敢,红娘子二人, 秦王请他们落座,然后奉上茶來,众人一边喝茶,一边商议着军情大事,秦王首先问李岩:“李公子,你在农民军中多时,亲眼看到他们与官军交战,按你所说的,农民军绝不是官军的对手,照此來看,官军消灭农民军,需要多少时日,” 李岩沉吟着:“大王,这个可不好说,农民军的确不是官军的敌手,但是也要看到,农民军人马众多,而且其中有几员悍将,自从焚毁了皇陵之后,他们的号召力也很大,只要这些人沒被官军捉住杀掉,拉起几千人的队伍还是很容易的,为此,官军也视他们为心腹大患,一定要除之而后快,” 秦王道:“农民军中,你觉得哪个人最不可小视,” 李岩沒有丝毫犹豫:“此人非李自成莫属,” 张仪也同意:“我在几年前就见过此人,当时就认为,李自成这人不得了,我便给他相了相面,当时白起也在,” 李敢接口道:“我也在,先生说李自成虽然雄霸,但终沒有结果,” 张仪道:“有沒有结果,我也不敢定论,总之农民军势力不小,而且各地灾荒,给了农民军最好的发展时机,” 李岩道:“不错,我们在经过河南时,发现只要有一股势力,不管是农民军还是官军,只要说跟着我走有饭吃,立时会有几百上千人跟你走,在这些饥民眼里,沒有王法,沒有道义,什么都沒有,只有一个想法,就是吃饭,” 秦王道:“李公子曾在眉县等地推行新政,效果如何,” 李岩道:“应该说是不错的,眼下快到麦熟时节,可是仍旧天旱,估计今年的收成也不会好,但那些农民们还是很快乐的,因为沒有朝庭來纳粮,为认为,最近两年,不可以向陕西的百姓们征税和征粮,” 秦王点头:“我已颁布旨意,三年之中,秦军绝不向百姓要一文钱,一粒粮,这道旨一下去,听说是万民皆喜,” 李岩道:“我觉得,还可以将这个消息散布到其他省份,这样一來,天下都知道陕西的百姓可以不交税,不纳粮,受灾严重的百姓,难道还不拖儿带女地前來投奔吗,” 秦王大笑:“正是这个道理,我秦人一向海纳百川,我同时还会颁布求贤令,广招天下才能之士,一同來治理陕西,” 李岩等人听了,无不佩服秦王的远见,其实这种事情秦国很早就干过了,秦孝公的时候就曾向天下颁布过求贤令,当时也是吸引了一大批人才进了秦国,这才开始了秦国在秦穆公之后的霸权之路, 秦王派张仪主持这项选拔人才的工作,大家正说得热闹,有待卫送來今日的塘报, 秦军自从占了西安之后,王翦派出很多的斥候细作,潜入北方各省,前去探听消息,山西,河南,甘肃,山东,直隶,京城都有,这些人每隔几天,就要发回一份塘报,上面都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秦王对此十分重视,每当塘报來的时候,他都要亲自过目,一旦有大事,便请众人前來共同商讨, 此时塘报又來了,另外还有一份來自甘肃的六百里加急文报, 秦王一见那份文报上粘的羽毛,就知道是急报,马上拆开一瞧,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将文报交给张仪, 张仪展开念了一遍,大家都暗自皱眉, 这份六百里加急是白起从眉县发來的,上写据探子报说,卢象升与洪承畴进入河南追剿农民军的时候,共同给朝庭上了一份表,向皇帝说明陕西的情况,主张不能让秦军这么痛痛快快地发展,一定要加以打击,眼下他们二人追剿农民军,无暇分兵,山西的人马又要防范农民军,也不能调动,因此能调动的人马,只有甘肃, 二人主张,让甘肃总兵猛如虎率兵,进攻秦军, 崇祯看完表章之后,立时批准,于是旨意就下到了甘肃猛如虎部, 猛如虎自从被白起一仗击败,失了三县之后,憋了一肚子的火,眼下他是戴罪立功,早想用一场胜利來官复原职,接到圣旨之后,他大为高兴, 此时甘肃的大部分兵力,都在他手里,猛如虎挑选了精锐的战士,组成了一支七千人的军队,这七千人里,有四千是骑兵,攻击力凶悍, 甘肃地界一向盛产骑兵,一千多年前的诸葛亮,在北伐曹魏的时候,也是屡次攻击甘肃,其目的一是攻击长安,二是夺取甘肃,因为蜀国地处四川,不产战马,夺取了甘肃,就有了一个盛产战马的基地,对于扩大实力很有好处, 猛如虎精心准备了一番,觉得兵粮足备了,于是便率军气势汹汹地扑向眉县, 上一次他沒有防备,被白起偷袭一阵,输得不服气,这次兵强马壮,军粮充足,器械精良,猛如虎满有把握,能收复三县,进而直逼西安, 白起一听说有甘肃官军前來攻打,立时整军备战,同时他写了一封奏章,六百里加急,送往西安,交给秦王, 这封信上沒有提到让西安发援兵,只是向秦王禀报了一下情况,同时提出要两个人,一是李岩,二是一枝梅, 白起的这个请求,倒很奇怪,谁也猜不到白起要这两个人去干什么, 秦王从白起的书中,发现白起还是很镇定的,可以说不慌不忙,显然对这一仗很有把握,于是便问李岩的意思, 李岩一笑:“大将军请我去,我自然要去的,至于一枝梅,也跟着我去,我会保护她,不让她冲锋陷阵,毕竟她还是个孩子,” 大家笑了一阵,然后打开其他塘报,一一看过, 这些塘报上有的是关于农民军的消息,上写高迎祥被卢象升打得大败,逃出数百里,卢象升仍旧紧追不舍,一直追进了河南,别的几部农民军都被洪承畴击溃,很多贼首或被杀,或投降,河南地面上打得正热闹,而李自成部已经进入了山西,洪承畴派总兵艾万年与曹文诏,在后紧追, 除此之外,还有京城來的消息,说崇祯为了加紧剿杀农民军,又加了饷,这些饷银只能向老百姓身上摊派,百姓的日子越发艰难,那些催饷的官员们使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残酷地向百姓索要银钱,沒钱就逼着他们卖儿卖女,卖田卖宅,这样一來,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 朱明天下,一片混乱, 看过这些之后,秦王连声冷笑:“这是上天在助我秦军成功,明朝的政令越是苛刻,我秦人法令越是宽松,不久之后,民心当尽为我秦人所有,” 当下他派李岩带着一枝梅,前去帮助白起,张仪这边全力选拔人才,充实各级官职,以保境安民,另外下旨意给华阴的子久,和潼关的涉怀,让他们紧守城关,不得有丝毫懈怠, 同时他命王翦加紧练兵,充实军备,以应对今后的争战, 且说李岩,回到住处,找來一枝梅,将白起请他二人的事情说了,一枝梅一听李岩和自己同去,很是高兴, 正高兴着,红娘子带着小青來了,原來她不放心李岩,怕他再有个什么闪失,执意要跟着去, 李岩知道,她们二人虽然身在秦军当中,可是除了自己之外,也沒几个能说到一块的人,李敢忙于军务,更何况还有倩娘,李敢也不可能总陪着红娘子,因此带她们一起去,也是好的, 小青瞟了一眼一枝梅,满面得意,心想,你想独个和李公子相处,门都沒有,有我小青在,你永远得不到想要的, 其实小青的感觉很敏锐,她已经从一枝梅看李岩的眼神里瞧出很多东西,那不是光有愧疚,悔恨,还有爱慕,敬仰,甚至是喜欢, 虽然小青认定,李岩与红娘子是天生一对,天作之合,但是李岩实在是太着女人喜欢了,红娘子的地位,可能会受到威胁,她就是要将这些威胁全都扼杀, 一枝梅倒沒这么想,只要能跟李岩一起,为秦军做事,她就很高兴了, 这天下午,李岩等人收拾好了,准备出城赶往眉县,秦王亲自送行,等出了城,秦王他们回去了,李敢沒有走,而是继续送了一程,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话,李岩开玩笑似的问李敢:“大哥,什么时候能喝你的喜酒啊,” 正文 第244章,退敌2 李敢叹息一声:“我也不知道啊,说实话,大王不娶妻,咱们这些为臣的,哪个敢先娶啊,还要不要命了,” 李岩失笑:“大王说过这话么,” 李敢道:“自然沒有说过,只是大家都这么想,巴不得大王赶紧娶了那位姬小姐,” 李岩道:“我瞧大王是不会这么快成亲的,当前陕西还沒有完全平定,咱们只是占了半个陕西而已,地方太小,官军势力又太大,农民军也不可小视,秦军夹在他们当中,也不好受,这个时候不是成亲的时机,” 李敢点头:“因此我只好等着了,幸好倩娘不着急,” 李岩挤挤眼睛:“她真不着急,”李敢道:“她急什么,人家本來就是寡妇,是嫁过人的,不是发愁嫁不出去的黄花大闺女,” 李岩笑道:“这倒也是,只是苦了大哥你,” 李敢大笑:“也沒什么,大家都这么憋着呢,咱们这些跟着大王从地底下钻出來的人,都两千年沒碰过女人了,能不急得上蹿下跳,幸好咱们秦人的军纪严,不然早有人去打那些民女的主意了,” 李岩正色道:“这个你可要管住了,告诉王翦将军,军纪若是坏了,咱们秦军可就失了民心,再想恢复故国,难于登天,” 李敢道:“这个咱们大王早想到了,其实他也着急得很,秦国一日不复,一日不安定,他就无法让秦人娶妻生子,因此咱们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打败官军,让陕西彻底安定下來,” 李岩长叹一声:“但愿那些农民军能撑得久一点,不管怎么说,先对付眼下这一股官军吧,大哥,你就回去吧,我们要上路了,” 李敢勒住马,兄弟两个拱手而别, 李岩与红娘子等人打马如飞,直奔眉县, 等到了眉县城外,白起早已得到了探报,出城相迎了,众人进了白起的将军府,落座吃茶, 此时有斥候前來禀报:“大将军,官军离城已经只有九十里了,” 白起挥挥手,让斥候再探,然后慢条斯理地对李岩说道:“李公子,这一仗,我不打算硬拼了,” 李岩道:“大将军是要智取,怎么一个智取法,” 白起看看一枝梅:“这就是我借來梅姑娘的原因,”一枝梅十分兴奋:“大将军,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您只管说,我绝不害怕,”白起沉吟着:“我要请姑娘做的事,十分危险,很可能掉脑袋的,你可先别把话说得太满,” 一枝梅哼了一声:“大将军就别用激将法了,直接说吧,” 白起看了看李岩,微然一笑,他觉得一枝梅很聪明,其实这次只需要一枝梅就够了,之所以要李岩跟着來,那是因为秦军之中,只有李岩与一枝梅最好,有李岩在这里,一枝梅就能安心, 他深知一枝梅的为人,觉得在这丫头心里,其实对于别人是不相信的,戒心很重,自己若请她一个人來,保不定她会怎么想, 于是白起便不再卖关子:“官军这次來势凶猛,猛如虎前回吃了败仗,主要是沒有准备,被我出其不意袭击了,因此他已经发下誓來,要报上次的一箭之仇,官军人马很多,而且骑兵众多,虽然我手下也有近一万人马,可是要分布在三个县城里,就不多了,官军骑兵來去如风,谁也不知道他会攻击哪座县城,因此我只有提前出击,不能等着官军來进攻,” 李岩道:“可是将军要是提前出城迎战,万一猛如虎让步兵与咱们对峙,率骑兵绕路攻击县城,可怎么办,” 白起点头:“我就是担心这个,因此不能力敌,只能智取,所以才请梅姑娘前來呢,” 一枝梅道:“大将军想要我干什么,” 白起道:“我想让你……夜里偷偷摸进敌营,潜进猛如虎的大帐里……” 红娘子明白了:“大将军是想,刺杀猛如虎,” 小青也插口道:“对啊,杀了猛如虎,官军就沒有了主将,肯定会退兵,” 白起轻轻摇头:“你们猜测错了,猛如虎不能死,” 小青不明白了:“这话怎么说呢,”白起道:“因为官军不是乌合之众,军中等级森严,你杀了主将,还有副将,而且我听说,这次來的副将与猛如虎的关系极好,二人乃是生死之交,猛如虎在战场上救过他好几次,如果我们杀了猛如虎,统领军队的一定是这个副将,那时候,这支官军就成了哀兵,他们会发誓为猛如虎报仇,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太强,锐不可当,” 李岩想了想:“不杀猛如虎,潜进他的大帐……将军是想,恐吓他一下,” 白起微笑不语, 李岩看着一枝梅,心里有点担心:“梅姑娘,潜入敌军大营的事,你虽然也干过,但是毕竟沒有进入过敌将休息的地方,那个地方肯定有卫士把守,万一暴露了,他们会将你做为刺客捉住杀掉的,” 一枝梅嘻嘻一笑:“李公子放心吧,沒有人能够捉得住我,大将军,我潜入敌将的大帐,之后做什么呢,总不能看他一眼就走吧,” 白起道:“当然要做一点事,请你将一把匕首放在他的脑袋边上,” 说着,他从一边的盒子里取出一把刀子來,交给一枝梅,看來他早就准备好了,一枝梅见刀子上裹着一段布条,解开來一瞧,上面写着一个字,退, 李岩道:“威胁他退兵,” 白起道:“正是,” 红娘子不放心:“大将军,这样的办法有效么,万一他不退兵,该当如何,”白起道:“无妨,只要先做成这件事,我们就成功了一半,梅姑娘,事不宜迟,敌军已经近在百里之内,今夜就请你出马如何,” 一枝梅将刀子与布条收起,向白起拱拱手:“我这就去,请将军给我备些东西,”白起道:“什么东西,姑娘只管说出來,”一枝梅道:“给我一套夜行紧身衣,一匹好马就行了,” 白起一笑:“这些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另外,还给姑娘准备了一枝手弩,” 手弩就是一种小型的弩箭,可以一只手握着,不到一尺长,上面的弩箭只有六寸,适合悄无声息地刺杀,以便她被人发现时,可以除掉敌人而不惊动他人, 一枝梅道:“我这就走,迎着官军上去,以便知道他们在哪里扎营,” 白起向一枝梅一拱手:“姑娘,这一仗的成败,可都在你身上了,万望小心仔细,如果实在潜不进去,偷偷回來就是,我不怪你,” 一枝梅一副大包大揽的神色:“大将军放心吧,我马到成功,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大家來到外面,看着一枝梅跨上战马,带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好了夜行衣等物,打马出城而去, 李岩真有点不放心,问白起:“这事情,有把握吗,就算她成功了,猛如虎不退兵,那不是白白让她冒险一回么,” 白起淡然道:“我自有计较,李公子且请放心,” 一枝梅出了县城,马不停蹄地向西赶,她已经听斥候说了,官军沿大路而來,因此只要顺着大路走,肯定可以遇到官军, 她一人一马,跑到了接近黄昏,果然瞧见了远处扬起的遮天尘土,不用问,那是官军的大队人马,一枝梅离了大路,跑进原野里,绕过不少树林灌木丛,终于接近了官军,她躲在远处瞧着, 果然,眼看天色将晚,官军的队伍扎住了,前军警戒,后面的人开始扎下大营,埋锅造饭, 一枝梅将马拴在一棵树上,静静地等着,不久之后,官军吃过了饭,开始休息,这些人连日赶路,也都有些疲劳,一个个钻进帐篷里睡觉了,只有一队队的值夜军士开始巡逻,营外也设立了哨位, 此时一枝梅还不着急,她也需要休息,于是便点了一小根薰香,夹在两根手指之间,这种薰香可以驱赶蚊蝇,还有另外一个功能, 到了半夜,那根薰烟点完了,烧到了一枝梅的手,一枝梅立刻醒了过來,她将薰烟按灭,看看天色,正是寅时,人在这个时候睡得最沉,于是她开始行动, 换上了黑色夜行衣,握着手弩,一枝梅开始接近官军大营, 來到营外,她四下看看,摸到了侧面,这里沒有辕门,只是立起的围栅,上面有细绳,挂着不少铜铃铛, 一枝梅施展柔术,在绳子之间钻了过去,悄悄爬上围栅,无声无息地潜入了大营, 此时夜色深沉,大营中还燃着几堆火,有换岗的士兵在围着火堆打瞌睡, 一枝梅将身子伏低了,如同一只黑色的小猫,穿梭在各个大帐之间,不多时,就成功地避过了巡逻队,來到大营正中, 猛如虎的大帐就在这里,十分显眼,帐篷最大,装饰也华丽,帐外还立着主帅大旗,帐外立着四名武士,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围着大帐,一个个眼睛瞪得像铃铛,不住地扫视着四周, 看來猛如虎就在帐中,一枝梅盘算了一下,在地上摸了一块石头,向着几丈外的一处草丛扔了过去, 石头落入草丛的声音惊动了这四名武士,一人发问道:“谁在那里,” 正文 第245章,退敌3 无人应答, 两名武士对视一眼,各自点头,一左一右,拔出了钢刀,慢慢走过去,留下两名武士守着大帐,就在这四个人的注意力全在草丛中的时候,一枝梅快速潜到大帐侧面, 这时留下的两名武士是一前一后围着大帐,侧面就顾及不到了,一枝梅摸索着大帐的外柱,轻轻一纵身,跳到了大帐的顶上, 官军的这种中军帐十分考究的,撑开之后,是一个圆圆的头盔形状,一枝梅跳到帐顶,在底下是看不到的, 她跳上去之后,立刻屏息凝神,缩起了身子,一枝梅知道,眼下是最容易被发现的, 那两个武士用刀在草丛中划了几下,沒有任何异常,一人道:“也许是老鼠,或是猫儿,” 说完之后,这二人便回來了,四个人仍旧分为前后左右,护住大帐, 一枝梅等到这四个人站回原位,又等了一会儿,听听沒有动静,这才掏出刀子,慢慢地将帐顶划破了一条口子,等到裂缝足够钻进她的身子后,她这才一弯身,一头扎了下去, 此时显出一枝梅的功夫來了,落在地上时,如同四两棉花一般,沒有发出一丝声音, 一枝梅自然不敢打亮火折子,她睁着眼睛,用平素跟父亲练就的一双夜目,仔细看了一看四周,隐隐约约看到一张大床,床头躺着一人,正在呼呼大睡, 再看看一边的桌案上,放着大令,盔甲,配刀等物,肯定是主将了, 一枝梅将刀子卷上布条,轻轻放在猛如虎的枕头边上,为了醒目,她用刀尖划破了枕头, 然后一枝梅來到帐口,轻轻掀起帐帘瞧了瞧,眼前就立着一个武士,一枝梅取出一小段吹管,放上一根针,轻轻对着这人的后脖子吹了一下, 吹箭是一枝梅这样的飞贼必备的,随时都贴身携带,可以吹迷香,也可以吹飞针, 针上是喂了**的,这一箭正好刺进那武士的后颈, 那武士觉得后颈一痛,以为是叮马血的蝗蚊,用手一抚,却碰到了针,不由得一愣,拿到眼前一瞧,见是一根银针,刚要回头,就觉得头脑中一阵眩晕,倒了下去, 一枝梅钻出來,轻轻将他扶住,拖进了大帐, 由于四个武士各站一方,因此他被迷翻了,另三人不知道, 一枝梅轻轻出帐,潜入草丛,顺利地溜了出來, 她解下自己的马,拉着走了一段路,这才飞身上马,赶回眉县城,吃过午饭之后,她就回到了白起的府中, 大家早就等在这里,等着她的消息,一见她平安回來,都松了一口气, 一枝梅向众人说了一下自己的所做所为,大家都有挑起大指,赞她有本事,听得一枝梅小脸上红霞飞升,十分得意, 但是过不多时,有斥候來报,说是官军沒有退兵,继续向前开进呢, 小青头一个跳起來,指着一枝梅:“你到底办成了沒有,不会是在外面野跑了一圈,什么事都沒做就回來了吧,” 一枝梅小脸更红了,这次是气得:“你胡说,我明明将刀子和布条放在他枕头边上了……” 小青哼了一声:“你一个人去的,成沒成功,只有你最清楚,” 一枝梅还想争辩,但是李岩将她拦住了:“梅姑娘不会说谎的,我相信你,”一枝梅瞧了李岩一眼,眼睛里有些湿润了, 白起也笑道:“这个结果,我也料到了,梅姑娘不必生气,你可敢再去一次么,” 李岩大皱眉头:“大将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猛如虎一定有了防备,再去,就是送死,” 白起不答,看着一枝梅, 一枝梅哪里受过小青的这种责难,立时答道:“我去,这一次我把他脑袋割下來,” 白起连连摆手:“千万不要,你这次还像上次一样,将这把刀子与这个盒子放在他枕头边上就是了,” 说着拿出早准备好的另一把刀子与一个不大的盒子, 小青嘴快:“大将军,这次是要给猛如虎送礼吗,你想用银子买他退兵,” 白起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小青跳过去,伸手掀起了盒盖,向里一瞧,吓得妈呀一声,将盒盖扔得远远的,人也蹿到了红娘子背后, 大家看到,盒子里根本不是什么金银,而是一个头,狗头, 李岩皱了皱眉:“这次可是更严重的威吓了,” 白起点头:“不错,再不退兵,下一次掉脑袋的就不是狗了,” 一见白起早有准备,李岩便明白了:“大将军,你早料到会让梅姑娘去第二次,” 白起淡然一笑:“猛如虎是个不怕死的,梅姑娘去了一次,威吓了他一次,他一定勃然大怒,绝不会害怕而退兵,因此要再去一次,这次如果成功,猛如虎就会感觉到害怕,才会退兵,” 李岩很些不放心,将白起拉到一边:“大将军,这可是拿着梅姑娘的命做赌注啊,” 白起道:“你心疼了,” 李岩脸一红:“大将军开什么玩笑,梅姑娘身手了得,今后正可大用,万一她失手被擒,猛如虎非杀她不可,”白起道:“所以,她要万分小心,况且……”白起压低了声音:“如果她不能完成这个任务,要她何用,去偷官军的银子么,” 李岩倒吸一口气,看了白起一眼,心里暗想,此人怎么如此心狠,视别人的命如同草芥,又一想,这倒也不奇怪,白起一生,杀人百万,岂会将人命放在眼里, 他还想说点什么,一枝梅走过來,拉了拉李岩的袖子,小青看到这个动作,哼了一声,还故意将声音拉得长长的,让一枝梅听到, 一枝梅沒有理她,对李岩道:“公子,你还是让我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李岩急道:“猛如虎一定加强了戒备,你再去,肯定无法得手,” 一枝梅道:“公子说得对,官军一定加强了警戒,不过我这次,不能一个人去,” 李岩道:“你要带几个人,”一枝梅道:“只带一个人就够了,” 说着向小青一指, 小青的脸立刻白了,缩到红娘子身后:“你去找死,莫要拉我堑背啊,红姐,我可不是飞贼,沒她那样的身手,” 一枝梅轻蔑地哼了一声,还故意将声音拉得长长的, 李岩也道:“大将军,这件事情,还是从长计议吧,她们两个,都不要去了,” 一枝梅这才道:“既然有人胆小怕死,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有些人就是干不成事,嘴还不闲着,令人讨厌,” 她抢白了这几句,小青也不敢接口, 要知道,混进官军大营,身处万千敌军中间,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小青有点功夫,可那点功夫是打把式卖艺的,中看不中用,她也清楚,因此不敢回嘴, 一枝梅带上了刀子与盒子,将盒子用绳子绑好,背在身后,向白起讨了一身官军的号衣,在李岩担忧的目光之中,离了将军府, 这一次打马出城之后,行不到五十里,便看到官军的人马, 一枝梅如法炮制,还是等着官军扎营之后,再混进去, 天色黑下來之后,一枝梅这次与上次不同,在官军们吃饭的时候,跳进了营中, 这一次,她穿上了官军的号衣,在脸上抹了几把黑灰,好像是做饭时候不小心沾上的,在营中四下走了一圈儿,接近了猛如虎的大帐, 还是那座帐篷,只是这时候猛如虎不在这里,想必是去各处巡查了,一枝梅看看四下无人注意,悄悄地來到帐口,掀起帐帘,闪身而入, 帐子里空无一人,一枝梅看了一下,帐中摆着桌椅,大床,而除了床下之外,无处可以躲藏,一枝梅摸摸身后背着的包袱,那个装着狗头的盒子就在里面,她想将盒子与刀子放在床上,可是又一想不行, 如此一來,猛如虎一进帐,立刻就会看到,然后肯定知道,是有人混了进來,这样的结果,是无法起到恐吓的作用,因此她必须要等着猛如虎睡觉之后,再将盒子放好, 可是眼下帐中只有床下可以藏人,万一她藏在那里,猛如虎经过昨天的事,肯定加了小心,万一先查看一番,那可就遭了,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帐外脚步声碎,有好几个人向这里走來,其中有人在说话:“将军您慢点走……” 不好,猛如虎回來了,一枝梅皱起眉头,紧张地瞧着大帐里的所有事物, 猛如虎已经走到了帐外,他刚要掀帘进去,突然眼珠一转,吩咐几个亲兵:“你们几个,去帐子里查看查看,别又有奸细混进來,” 几个亲兵答应一声,举着火把钻进大帐,进來之后点起了蜡烛,四下看了一眼,沒有别人,再向床下看看,空的,于是出帐向猛如虎禀报:“将军,帐中无人,” 猛如虎嗯了一声,这才走进大帐,准备就寝, 几个亲兵举着火把,站在帐外,这回不是四个了,又加了两个,六个人围着大帐,这次他们相信,连只蚊子飞进去,他们也可以看得清楚, 但是这几个亲兵万万也想不到的是,一枝梅已经身在大帐中了, 正文 第246章,退敌4 此时的一枝梅,将身子缩在帐顶上,由于帐顶上尖的,有一根柱子撑在那里,因此尖顶的部分,灯光照不到里面, 一枝梅使出了真功夫,两条腿并在一起,勾住了柱子,然后身子贴上去,双手抓紧柱子,脸几乎贴到了脚面, 她的整个人就叠在了一起,紧紧缩在帐顶上那块紧小的尖顶处, 猛如虎与他的亲兵,都沒有发现她,他们也万万想不到,这个地方居然能够藏下一个人,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猛如虎方才喝了点酒,感觉有些燥热,他脱去了衣服裤子,只穿一个半截裤头,倒在床上便睡, 一枝梅沒有动,她要等猛如虎完全睡熟了,才可以下來, 这可需要真功夫了,在柱子上挂上多半个时辰,一般人绝受不了,但是一枝梅身子轻灵,这些年走南闯北,跟着父亲盗了不少富绅们,其中也不乏有机关密室,因此功夫很好, 她直等到猛如虎打起了微鼾,这才松动了一下手脚,让开始麻木的四肢活泛点,然后轻轻攀着柱子,爬下地來, 一枝梅轻轻解下背上的盒子,放到猛如虎的床头,将刀子插在盒盖上,然后将一把椅子放在桌案上,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瓶子,里面是一些药膏,她用指头抠了一点,抹到自己鼻子下面,然后取出迷香与吹管,在帐里吹了一管迷香, 吹完了这一管,她觉得不够份量,又吹了一管, 这时一枝梅从桌子上摸了一块砚台,然后钻到了床下,手一扬,砚台飞出,打在椅子腿上, 那把椅子被打落桌下,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 帐口外站着的两个武士听到了,不由得一愣,掀起帐帘瞧了瞧,里面黑呼呼的看不清楚,便一人举着火把,一人提着刀走进來看, 这二人进了帐,听到猛如虎还在打鼾,便沒往床那边走,用火把向地上一照,椅子翻在一边,这二人正想上前扶起椅子,却觉得一阵天眩地转,卟嗵卟嗵两声,被迷翻在地, 外面的另外四个人听到了,对视一眼,感觉不对劲,于是一齐涌进大帐,举起火把一照,只见两个武士倒在地上,火把落在一边,还沒有熄灭, 这四个人觉得不妙,急忙來看猛如虎,却见他在床上睡得正香,四人不觉得纳闷,有人发现猛如虎枕头的内侧多了一个盒子,上面还插着一把刀,大吃一惊,正要伸手去拔,却觉得头晕目眩,一跤跌倒, 这时候,帐中躺了一地的人,而猛如虎也吸了迷香,睡得死猪一般, 一枝梅暗自好笑,从床下爬出來,大摇大摆出了大帐,避开了巡逻队,翻出大营,连夜赶回县城, 回到县城时天已大亮,白起李岩等人已经聚在一起等着她了, 李岩十分焦虑,他不知道一枝梅能不能全身而退,此时一看她回來,方才松了口气, 白起看似胸有成竹,已经叫人准备了早餐,一枝梅边吃边将昨夜的情况说了一遍, 大家听了,都佩服一枝梅的胆色和手段, 小青在一边,也沒敢再吱声,看來是有点服气了, 白起听完了,对李岩道:“大功告成,我们就等着官军退兵的消息吧,” 李岩道:“如果官军不战而退,梅姑娘可是立下了大功,” 白起道:“那是自然,梅姑娘,等官军退了,我会重重赏你的,”一枝梅连连摇手:“我可不要什么赏赐,秦军救了我的命,这也算报答秦军吧,” 看着一枝梅吃过了早饭,白起让人送她去休息,然后派出很多斥候,又命所有军兵,上城防守,五步一旗,十步一幡,务必要布置得整齐, 李岩不知何故,便问为何这样,白起微笑不答, 过不多时,斥候们像走马灯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报來, “禀大将军,官军至今仍沒有拔营前行……” “禀大将军,猛如虎派出一支骑兵,约莫数百人,不知何故,” “禀大将军,官军一支骑兵接近我城,” “禀大将军,官军这支骑兵在我城附近哨探多时,唿哨而去……” “禀大将军,官军骑兵回到营中,之后开始拔营,” “禀大将军,官军开始撤军了……” 白起微笑而起,对李岩道:“李公子,我所料不差吧,” 李岩十分佩服:“大将军果然料敌决胜,只是方才为何要全军防守呢,” 白起道:“很简单,猛如虎虽然看到了刀子与狗头,但是仍不想就这样退兵,他要來看一看,看咱们的防守如何,如果防守严密,兵强马壮,猛如虎就知道,即使來攻城,也未必攻得下來,这是他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 李岩道:“看來猛如虎是被咱们的梅姑娘吓破胆了,” 白起点头:“他可不想有头睡觉,沒命起床,” 李岩道:“猛如虎仓皇逃走,咱们要不要追杀呢,”白起摇头:“不可以追,猛如虎的人马沒有受到任何损失,按我的想法,猛如虎可能会托病退兵,这样可以应付朝庭,咱们一追,猛如虎一定气愤异常,因此,见好就收吧,” 他们猜得不错,猛如虎直睡到天光大亮,还是不起,副将有点疑惑,原本猛如虎不会在早上高卧,于是來到大帐里一瞧,里面躺了六个武士,一个个也睡得正沉,再看猛如虎,也沒醒着, 副将大惊,急忙让人用水将众人泼醒过來, 猛如虎一醒,立刻发现枕头边上的盒子,打开一瞧,惊出一身冷汗,再瞧瞧身边那六名卫士,一个个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就着了道儿,猛如虎心头一阵阵发寒,人家进入自己的大帐,简直易如反掌,就算切下自己脑袋,也不费事,若再不退兵,下次装进盒子的,就不是狗头而是人头了, 可他并不死心,于是这才命副将带一支骑兵,前往眉县城前查看, 副将带了五百骑兵,赶到县城外,向城上一瞧,只见刀枪如穗,旗幡如林,城上一片戒备森严,也不知有多少兵将,根本无懈可击, 猛如虎听了副将的禀报,长叹一声,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攻不下眉县,与其在这里损失折将,倒不如就此撤兵, 于是他与副将商议了一番,然后自己往软车中一躺,装做病重的样子,副将带了人马拔营起寨,开始后撤, 同时猛如虎上书朝庭,谎称自己得了卸甲风,重病难起,无法指挥军队,为了不使敌兵反击,只能先行撤军,等病势好转之后,再进进攻, 猛如虎退兵之后,白起在府中摆酒,为一枝梅庆功,他已经写好奏章,报给秦王,同时自己拿出很多金银,赏给一枝梅, 一枝梅分文不受,只说自己是个小孩子,拿这些银钱也沒有用,况且此时秦军也在困难之中,留些银钱招兵买马才是, 白起也不强求,大家在席间喝得很痛快, 正喝着,秦王派人前來传旨了,令白起与李岩急速赶往西安,有大事商议, 看到这道旨意,白起与李岩都不觉心头暗自吃惊,料想是发生了什么重要事情,他们不敢耽搁,很快结束了酒席,白起令雷生与王豹率军守住三县,自己与李岩红娘子等人,第二天便赶往西安, 他们见到秦王之后,秦王立刻请几位重臣前來,然后交给白起一封书信,白起打开看时,居然是李自成写來的, 原來李自成已经进入了山西,他与高迎祥张献忠分兵后,独自对抗洪承畴的追击,路上会合了大天王等几部农民军,人马约有五万人,其中以李自成的三万人马为主力, 李自成率几部农民军进入了山西之后,洪承畴派出总兵艾万年和曹文诏,星夜追击,这两部人马都是骑兵,行动迅速,在山西垣曲附近追上了李自成, 但是李自成早有准备,用诱军之计,将艾万年引入埋伏,然后数万人马轮番冲击,立斩艾万年, 这一仗令李自成威名大盛,曹文诏听说了,红着眼睛大骂,然后他率领五千铁骑,不要命地狂追,一定要活捉李自成,为艾万年报仇, 曹文诏本來有三千关宁铁骑,这几年与农民军作战,斩获很多,也俘虏了不少农民军,他在这些人里挑选了不怕死,体格好,性情凶悍的人,沒有杀他们,而是编入了自己的人马,这些人本來对曹文诏十分敬畏,眼见他沒有杀自己,还留在他手下听用,十分感激,一个个愿效死命,曹文诏对待他们,也像自己的关宁铁骑一样,配发同样的兵器马匹,严格训练, 这五千骑兵凶猛异常,尾随着李自成几部农民军追下來,一路上也打了几次胜仗,可是始终沒能抓住农民军的主力, 李自成对于曹文诏,沒有丝毫的惧怕,他甚至认为,曹文诏的五千骑兵孤军深入,正是将其全歼的好机会,因此他细心地选择着地形与时机, 但是曹文诏实在太厉害,李自成虽然坐拥数万人马,也沒有把握将其吃掉,这时他率军运动到了永济附近,这里离潼关不远,李自成一打听才知道,潼关已经被秦军占领,他立刻想到,机会來了,于是马上写下一封书信,派人送到潼关,请守将转送秦王, 正文 第247章,退敌5 这封信的大意是说,曹文诏乃是官军中最强之悍将,眼下只带了五千骑兵,孤军深入,沒有后援,如果能与秦军联手,设下包围,必可以将曹文诏彻底消灭, 信送到潼关,涉怀见了,不敢怠慢,连下书人一起,送到了西安, 秦王与张仪等人商议了一下,张仪与王翦都觉得是个好机会,毕竟曹文诏太猛,对秦军也是威胁,就算这次不打他,日后总要打的,更何况眼下曹文诏孤军而來,机会千载难逢, 虽然大家都决定可以打,但秦王不放心,于是便派人骑快马去见白起,让他速來西安, 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白起看完了信,问道:“大王,那个下书人呢,” 秦王道:“就在城内,”王翦道:“我将他安排在军营之中,派人暗中看管着呢,” 白起点头,认为王翦这样做非常必要,他说道:“我想见见此人,” 秦王向王翦看了一眼,王翦会意,派人去请下书人, 不多时,下书人來了,这人生得不高不矮,眉目清秀而透着坚毅,脸上有一道血口,此时已经结了疤, 他來到众人面前,向秦王拱拱手:“见过大王,” 李岩在高迎祥军中住过些日子,与李自成部下的人也见过,一看就认了出來,此人叫田见秀,是李自成的爱将,李自成能让他來,足可以看出,对此行的重视, 白起看了看田见秀:“李闯将派你來的,” 田见秀这才看了一眼白起,说道:“正是,”他转头看到李岩,微然一笑:“李公子,咱们又见面了,沒想到你这么快就回到了西安,” 李岩也陪笑道:“田将军,近來可好,” 田见秀道:“托诸位的福,也还过得去,李哥对公子甚是想念,让我给您带好哩,” 李岩道:“多谢闯将挂念,听说你们到了山西,还杀了官军的一员名将,可喜可贺啊,”田见秀道:“是杀了一个总兵,可也把狼招來了,我们对付曹文诏,倒还抵挡得住,但是要像杀艾万年似的将曹文诏全歼了,并不容易,因此李哥就让我來面见大王,咱们两家如果联手的话,曹文诏那五千骑兵,一定有來无回,” 李自成军中的战将,好多人都称呼他为李哥,足见得李自成与这些人关系的亲密, 白起冷笑道:“你们是被曹文诏杀败了,來求援的吧,” 田见秀并不气恼,淡然道:“白将军,我不是诸葛亮,也不想舌战群儒,只是眼下战事紧急,能不能干掉曹文诏,就看咱们能不能联手了,如果你们秦军害怕曹文诏,不敢和官军打这一仗,我田见秀这就抬脚走人,这事就当沒有过,” 说着他向秦王拱拱手,转身就要走, 秦王看了看白起,脸上平静似水,并不说话, 白起道:“你害怕了,” 田见秀一愣,立时站住,回身道:“我怕什么,”白起道:“怕我拆穿了你们的阴谋,”田见秀紧皱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起起身,走到他跟前,盯紧了他的眼睛:“我來问你,李闯将派你來,带了多少人,” 田见秀道:“十个人,” 白起又问:“走得哪条路,在什么地方歇过脚,路上遇沒遇到官军……” 他一连问了七八个问題,而有的问題让李岩也摸不着头脑,因为那些问題与双方联手的事沒有半点联系, 李岩看看秦王,只见秦王阴沉着脸盯着田见秀,一任白起发问,沒有丝毫阻拦的意思, 白起问过之后,听田见秀一一回答了,这才微然一笑:“说得好,请田将军在偏房休息一下,” 有人过來,将田见秀领去休息了, 白起吩咐将田见秀带來的人叫过來,然后他一个一个地问话,那些问題与问田见秀的一样, 李岩这才明白,白起怕田见秀是官军派來的人,來诱秦军出关的, 想到这里,他暗自佩服白起的精细,这些带來的人里,只要有人说得不一样,立时就可以证明,田见秀此行有诈,因为如果他们是奸细,从官军那里來,那么对于李自成的事情,肯定不会说得完全一致, 白起问完了最后一个人,觉得沒有破绽,这才将田见秀请回來, 此时秦王脸上也不那么阴沉了,田见秀为人精细,看了出來,于是笑道:“大王行事果然周密,这番盘问是应该的,” 白起道:“大敌当前,还望将军不要见怪,”田见秀连连摇手:“哪里哪里,说到这些,我李哥也一样的,以前就曾识破过官军的阴谋,” 说完了,他话锋一转:“大王,您认为我们是否可以通力携手,消灭曹文诏呢,” 秦王道:“曹文诏乃世之悍将,我曾经多次听过他的威名,官军中有此人,对你我双方都是大害,必除之而后快,你回去告诉李闯将,三日之后,我秦军出潼关,与他秘密会盟,地点由我秦军來定,到时候自然派人通知他,” 田见秀大喜:“多谢大王,我这就回复李哥,” 秦王道:“一路小心,來人,送田将军出城,”一边的侍卫端过些银两,这是秦王的意思,送给田见秀的,田见秀坚决不受,带人出城去回复李自成, 等田见秀走了,屋子里都是秦军自己人,秦王问白起:“大将军,本王的决定,你同意么,” 白起道:“大王甚是英明,如今曹文诏孤军深入,正是全歼的好时机,” 秦王道:“那大将军可愿意带一支人马,去与李自成会合,共灭曹文诏,” 白起看了看王翦,王翦向他点点头,意思是正该他去,白起这才道:“大王有令,白起必定尊奉,三日之后,必出潼关,” 他与王翦的关系可算是一般,沒有深交,因此白起不想让王翦觉得,自己处处争功,毕竟王翦生前是秦王的爱将,而自己,只算是传说中的人物了,秦王敬仰自己,但不一定多么喜欢,王翦久在秦王身边,近水楼台,一旦与自己不和,说上些谗言,那么自己可就要重蹈前生的复辙了, 白起的前生,就是被范雎这样的近臣谗毙的,这次活过來,他深知帝王心思,因此有意征求一下王翦的意思,只要王翦脸上稍稍露出不快,白起肯定全力推荐王翦而不是自己, 万幸的是,王翦对自己还是推心置腹的相信与崇拜, 秦王一听白起愿意去,心中高兴,他知道,王翦的厉害之处,在于攻城克地,而消灭曹文诏,则是野战,需要白起这样的人,白起有与赵军硬碰硬的经验,曹文诏若对上他,绝讨不了便宜, 因此秦王道:“大将军可以在城中点兵,也可以调动华阴与潼关的人马,” 白起道:“对付曹文诏,必须用骑兵,眼下有秦军有五千骑兵,与曹文诏相当,加上李自成的人马,人数远远超过官军,因此大有胜算,只是我与李自成相见得少,关系也很疏远,必须要有一个人从中调和,” 说着,他看了看李岩, 李岩微笑着站起來:“大将军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农民军将领一般都不读书,他们所信奉的是实力与实用,而且这些人太狡猾,一般不相信外人,幸好我与李自成还算谈得來,就由我跟随大将军前去,一旦有什么分争,也好斡旋一下,” 秦王同意了, 紧接着就开始备战,上次攻占华阴与潼关的时候,派出了大部分骑兵,因此城中只剩下了步兵,骑兵的数量很少,但是攻占了潼关与华阴之后,秦王又调回了骑兵,只留下步兵守关城, 白起在西安城中,调齐了五千骑兵,与李岩红娘子一起,由李敢为先锋,在这天夜里出了城,直奔潼关方向, 李敢带着一千骑兵为先锋,白起告诉他,沿途要快马加鞭,不可扰民, 大队人马如一阵卷地而过的狂风,直奔潼关,终于在第三天的早上,來到关外,涉怀早已得知了消息,立时迎入, 白起在这里休息了一天,利用这一天的功夫,派出信使,去联络李自成, 此时的李自成正在解州附近,离潼关也就一天的路程,因为田见秀已经带回了口信,李自成也很高兴,便带着人马向潼关方向挺进,此时來到了解州,他攻下了防守薄弱的解州县城,以吸引曹文诏率军赶來, 此时的曹文诏率领五千铁骑,正在满世界地追杀农民军,李自成部有几万人,但并不总是聚在一起,时分时合,合的时候攻打县城,然后一听他追來,马上就分兵逃走,曹文诏也不是愣头青,每次都是捡一些弱小的农民军打,先不猛攻李自成,按他的说法,这叫吃牛战法,先吃掉牛的四肢,最后再砍掉牛头, 牛头,自然就是李自成, 这天曹文诏接到禀报,说李自成等几部农民军攻下了解州,正在那里休整人马,曹文诏立时命令,全军赶往解州, 半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杀死杀散了一万多农民军,眼下李自成等几支人马已经知道他的厉害,不再分兵,看架式也想以逸待劳,决战一把, 正文 第248章,死战1 曹文诏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决战, 但是他的侄子曹变蛟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向曹文诏道:“叔叔,我听说有细作回报,潼关附近的秦军突然增加了很多,而且大多是骑兵,会不会是來与李自成联手的,秦军战斗力强悍,如果他们双方联手,咱们可要小心点,” 曹文诏哼了一声,摸着侄子的脑袋,拍了两下:“小子,咱们关宁铁骑连女真人都不怕,还怕什么秦军,退一万步说,就算咱们打不赢,跑总跑得了吧,你还担心什么,” 曹变蛟还不放心,曹文诏道:“这次咱们大兵压境,离潼关很近,秦军不可能不防范,而且李自成的人马也在附近,秦军增兵潼关,是很正常,况且农民军与秦军刚刚决裂,不可能这么快就又勾结起來,其实就算他们真的勾结一处,又岂是我关宁铁骑的敌手呢,” 说完之后,他命令人马,加速前进,直扑解州, 此时的李自成,已经得知秦军大队骑兵到了潼关,正想派人去联络,不想秦军的人先到了, 他请信使进來,信使交给他一封信,是李岩亲笔,李自成见过李岩的笔体,自然相信是真的,信上约定,见信之后的第二天上午,双方在大禹渡见面,商议具体战法, 李自成立刻回书,表示同意,交给信使带回, 到了第二天,双方果然都來到了大禹渡,李自成带着刘宗敏,田见秀,李过,白起带了李岩与李敢, 大家见面之后,在渡口边上的凉亭中,商议如何全歼曹文诏的关宁铁骑, 他们都清楚,对付骑兵,关键是要选好地形,如果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是围不住骑兵的,最好是在地形相对复杂的地区,比如山地,丛林,沼泽,让战马无法冲起來,才可以降低其威胁, 李自成早就來过山西,而且这为了消灭曹文诏,也多方查看了地形,最终他选定了一个地方,就是解州以东的夏县,这里地处中条山区,还有几条河流,地形复杂,平原很少,不利于骑兵纵横驰骋, 白起看过了李自成带來的地形图,觉得是个伏击的好地方,便同意了,然后他们商议了具体方案,为了不让曹文诏发现农民军与秦军联手,白起先带着秦军赶往夏县,隐蔽起來,由刘宗敏率大部分人马与白起一同去夏县埋伏,而李自成带一部分农民军吸引曹文诏,一步步将其诱入埋伏圈, 这个计划还是很有把握成功的, 商议完毕,两下开始各自行动,白起回到潼关,吩咐涉怀紧守关城,然后自己与李岩李敢,带了骑兵,渡过黄河,进入了山西境内,來到解州时,曹文诏已经离此不到五十里了, 李自成那边也准备好了,刘宗敏带着两万多人马出城,与白起会合,然后一起赶奔夏县, 白起看了看这些队伍,发现李自成的人马真的比其它几部农民军精锐得多,虽然也带着家属,但这些家属都会骑马,行动起來很迅速,而且这些家属中虽然不乏女人,可有好多女孩子与红娘子一样,带刀佩剑,英武非常, 刘宗敏与白起李岩等人并马而行,他是铁匠出身,言谈话语也像打铁一样,每个字说出來,都像打铁迸溅出的火花一般,又响又亮,白起与他谈了几句,就发现此人性格爽快,肚子里存不住话,有什么就说什么,是条响当当的汉子, 但他也知道,这些人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能在官军几年的围剿下存活下來的,都是人物, 因此白起的话并不多,尤其涉及到秦军方面的,只是含糊其辞地对付过去, 刘宗敏是个直爽汉子,和谁都自來熟,只要是自己人,总是口无遮拦,说到高兴处,还直拍白起的肩膀,弄得白起直皱眉, 李岩与他见过几次,刘宗敏对于李岩十分佩服,觉得这少年文武双全,既是秀才,又能打仗,着实想亲近亲近,一见白起并不健谈,便将话锋转到李岩身上, 一行人谈谈说说,行军速度可不慢,而且李自成给刘宗敏的命令,是尽快赶到夏县地区,这样他在解州就不用拼死抵挡曹文诏了, 刘宗敏岂会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他一边走,一边不住催促大家快马加鞭, 七八十里的路程,大队人马走了一天,终于在第二天中午时分,到达了夏县城外的马宁镇, 这个镇子不大,此时一听有农民军过來,镇子里的人纷纷带着粮食钱财,逃进中条山去, 等到白起他们來到镇上时,已是一座空镇, 这样正好,免得走漏风声,白起命人马在镇上休息,然后自己与李岩,刘宗敏來到镇外,观察地形,以便选择合适的伏击地点, 他们在镇外走了一大圈,最后选定了一块地方,在马宁镇东侧,这里有几座小山,其中还有两条不大不小的河流,在山间流过,这地方四面高,中间低,四面树木多,中间是块平地,如果将人马埋伏在小山上,等官军入伏之后,再猛然冲下,冲击力极强, 最后白起与刘宗敏都同意,在此设伏, 双方一起研究了具体方案之后,刘宗敏派人去找李自成,告诉他将曹文诏引來这里, 按着事先的安排,白起将五千骑兵埋伏在两座小山之后,自己与李岩红娘子坐在山头上,仔细看着这一带的地形, 李岩看了一遍,问白起:“大将军,想当年,你在长平之战中,围住四十余万赵军,那得有多大的一片地方,” 白起目光中闪过一丝黯然:“方圆差不多有五十里吧,那里有两个谷地,非常大,还有几个小村子,赵军被围在里面,每时每刻你都可以在远处听到他们的惨叫,那是伤者无法医治或是被杀死吃掉之人临死前的哀号,当时我也听着,心里感觉到十分快意,因为我知道,那一仗打胜了,赵国就算亡了,而赵国一亡,其余五国,再也不可能和秦人对抗,在那一刻,我很清楚,秦国最终会一统天下,” 李岩道:“如果眼下我们围住了四十万官军,你还会不会……活……活埋他们……” 问这话时,李岩十分小心,他知道,白起在生前被赐自尽,死前曾经仰天发问,他一生立功无数,为何还要被赐死,最后白起终于明白,他一仗坑杀四十万赵军,确实该死, 白起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看他,淡然一笑:“我还会的,” 李岩道:“为什么,” 白起缓缓回答:“只因为他们是敌人,” 李岩沉默了, 白起看着眼前这片葱笼茂盛的山谷:“军人打仗,为的是以后不再打仗,为了老百姓不再吃苦,为了这个,杀多少人都值得,就如同秋天的野火,无论烧尽了多少森林,第二年的春天,会有更多的林木长出來,比以前更加茂密,” 李岩长叹一声:“可是那些死人,不会这么想,” 白起不为所动:“成大事者,不会照顾所有人的想法,” 李岩道:“你说得对,我们造反,杀人,为的是以后天下太平,不再有吃苦的百姓……” 在他们二人为了战争的性质发出感慨的时候,李自成可沒有这个闲心,因为他正在拼力抗击曹文诏的攻击, 解州县城不大,城墙也不高,而且在他们攻城的时候,还被打坏了很多地方,这些城墙,根本和百姓家的土墙差不多,曹文诏的骑兵打过來时,起不到什么防护作用, 关宁铁骑攻城的时候也很厉害,他们与女真人打过多次,看过女真人如何攻城,因此也就仿效起來, 这些骑兵分为多队,一批批向城墙冲來,冲到半箭之地时,就对空射箭,那些箭大都落进了城里,射杀了不少农民军,而农民军开始还击时,却射不到人家,因为关宁铁骑防护得好,身上都穿着铁甲,这种铁甲类似唐朝时候的明光铠,由整块铁板锻成,又轻又硬,箭射不透,而且这些骑兵还拿着盾牌,护住马头马胸,因此农民军的箭沒有杀伤多少官军, 一万农民军坚持了半天多,伤亡了两千余人,李自成觉得差不多了,于是下令弃城而走, 农民军顺着事先安排好的路线,开始撤退,李自成带着李过亲自断后,曹文诏一瞧闯字大旗,知道是李自成,命令人马紧追不舍,务必要生擒李自成, 一时间,关宁铁骑漫山遍野,呐喊着追上來,李自成挑选了几百名射术好的骑兵,在后面挡住追兵,他们每人腰带两壶羽箭,一见有官军追得近了,便翻身射去, 这些人的箭法不错,手劲也大,射出的箭又急又准,不时有官军被射中面门,倒栽下马, 曹文诏于是命令手下人还击,双方箭來箭往,都有人中箭落马, 就这样,双方你追我跑,一直向东方跑下去,李自成的人多,不时派出一小股人马,迟滞曹文诏的追击,因此双方距离便拉开了, 跑了几十里之后,刘宗敏派來的人迎上了李自成,向他禀报了刘宗敏的安排,李自成大喜,传令下去,要大队人马赶往马宁镇, 正文 第249章,死战2 这一番安排,曹文诏是不知道的,在他看來,农民军与李自成已经是瓮中之鳖,再难逃生了,只要紧紧咬住李自成不放,必可将他生擒, 双方跑了一天,天色已经完全黑下來,这里离马宁镇还有三十里,曹文诏一看自己的人马实在太累了,于是传令休息,那边李自成的人马也是疲累之极,双方离着十多里路,都不打了,埋锅造饭, 曹文诏满有把握,只要休息一夜,第二天人和马都歇息足了,必可追上李自成,将其一鼓全歼, 对于这一点,曹文诏是有信心的,因为官军的马比农民军的要好,关宁铁骑的战马,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好马,不像农民军,有马骑已经不错了,还管什么优劣, 这一夜,双方都不敢睡得太安稳,生怕对方前來偷袭,各自派出不少斥候,探查对方的动静, 第二天一大早,曹文诏与全军草草吃过早饭,上马开始追击,李自成的人马就在前面,而且距离越來越近了, 就在这时,李自成已经率军來到了马宁镇的东边,就是埋伏圈的外面, 來到这里之后,李自成已经看到了小山上的红旗,那是信号,于是他率兵跑上小山,消失在山后, 曹文诏领着五千铁骑,追了过來,他來到埋伏圈的外面,看了看四周,心头打了一个突:这块地方好怪哉,地形怎么这样, 他率兵打仗,已经打了半辈子,从关外到关内,几乎什么样的地形都见过,曹文诏深深地明白,骑兵作战喜欢什么样的地形,不喜欢什么样的地形,眼前的块地形,正是骑兵最不喜欢的, 这里有山,有水,有河滩,有石头滩,就是沒有平地,在这里打仗,骑兵冲不起來,而且那几条河将地形切成了几块,互相支援起來困难, 曹文诏抬头瞧去,只见李自成的人马正在跑上小山,看样子大队人马已经过去,只剩下零星的散兵正在向上跑, 曹变蛟跑上來,立马站在叔叔身边,看了看地形,吸了口冷气:“叔叔,这个地方如果李自成设下伏兵,对咱们可太不利了,我看不要追了,如果真想追,还是绕道吧,” 曹文诏打仗,最厉害之处不是他的凶悍,而是狡诈,由于他的人马少,每次都是几千骑兵,追着上万农民军打,以少胜多的事情干得太多了,但是虽然如此,他也是谨小慎微,绝不轻入险地,如果紧咬着农民军的屁股,自不必说,一旦觉察到农民军开始耍诡计,设埋伏了,曹文诏便非常小心,不利于骑兵冲击的地形,他绝不轻入, 眼下就是这种情况, 曹文诏冷笑一声:“你说得对,这地方,咱们可不能轻易进去,传下令去,绕路追击,” 于是五千铁骑开始绕开这一片洼地,捡着平坦的地方,绕了半个圈子,又追了上來, 绕过这一片谷地之后,前方豁然开朗,那是一大片平原,远处的树林,只有一片隐隐的影子,风吹过地面,不时卷起些沙尘,抬眼看去,李自成的人马就在不远处,因为那里腾起了如同黄龙般的飞土, 曹文诏呵呵大笑:“李贼逃到这里,活该倒霉,大伙儿冲上去,击灭李贼,重重有赏,” 五千铁骑呐喊着杀上來,刀光映日,杀气腾腾, 李自成的人马还在逃,而且看上去不慌不忙,不像仓皇溃逃的样子, 曹文诏看到了这种场景,他立时觉得不对劲,而此时他的人马已经快要追进农民军扬起的尘土之内, 就在这时,突然耳边一阵弓弦响,从尘土之中飞出无数弩箭,带着刺耳的啸声,将冲在前面的关宁铁骑射下去二三十个, 曹文诏一看就知道有埋伏,他立时下令不可追击,先护住人马,等尘土落地之后,看清楚敌情再说, 关宁铁骑退了下來,用软盾护住马匹与自己,那些弩箭便无法再杀伤他们, 不一会儿尘埃落定,,曹文诏抬眼看去,心头便是一沉, 他看到了,远处是层层叠叠的人马,一眼望不到边,再看身后,也出现了伏兵,而且大多是骑兵,排着队形扎住不动,眼睛死盯着自己的人马,仿佛他们是落入狼群的一群羊, 远处正前方,一面闯字大旗高高举起,不用问,旗下就是李自成, 曹文诏笑了,他原本料到,李自成会來这一手,沒想到对方居然将伏击地点选在了这里, 在平原地带围歼他的关宁铁骑,简单像羊吃狼一样可笑, 曹文诏极有经验,他吩咐手下人马,原地休息,立起软盾,先不要急着突围,等战马休息一阵,恢复了体力再说, 他对于骑兵的使用,已经到了得心应手的地步,知道什么时候该冲锋,什么时候该休息, 可曹文诏知道,对方也知道, 李自成将手中的花马剑一举,高声发令,四面八方一起响起沉雷一般的蹄声,农民军的骑兵出现了,以雷霆万钧之势,开始冲锋, 按着事先刘宗敏与白起的布置,伏兵本來埋伏在那片洼地四周,但是白起总觉得不安稳,他再一次视查了这片地形,骤然觉得,在这里埋伏,不太稳妥, 他可以看得出这里不利于骑兵冲击,那么曹文诏会看不出來, 按这些年來秦军对于各方的情报探查可以得知,曹文诏是官军中最厉害的将领,打仗既狠且诡,又刁又毒,从來都是他追着别人打,很少被别人打埋伏, 仅有的几次埋伏战,也沒有围住他,反而被曹文诏左冲右突,将埋伏之军冲得七零八落,最后还是大败农民军, 由此看來,曹文诏是个极精细的人,不会随随便便上当的, 他立刻找來李岩,将自己的所想的话一说,李岩也吃了一惊:“大将军,你想得好,我这就去找刘宗敏,” 李岩将刘宗敏请过來一商议,刘宗敏紧皱眉头:“李公子,白大将军,按你们所说,咱们将人马埋伏在这里,曹文诏肯定不会钻进來,” 白起摇头:“我若是他,肯定不会,” 刘宗敏道:“可是这里是围歼骑兵最好的地方,”白起道:“再好的地方,人家不进來,你也打不着,”刘宗敏看了看李岩,见他也是一脸深以为然的样子,就知道这二人想法相同,便将双手一摊:“你们是两个人,我是一个,人多的说了算,” 白起一指远处的那片平原:“在那里伏兵,最是合适,只要李闯将带人马跑过來,曹文诏必定追赶,进入伏击圈,” 刘宗敏瞧了瞧那片平原,一地的野花野草,连个浅沟也沒有,极利于骑兵奔驰,便道:“二位可想清楚了,咱们将曹文诏困在那里,也不一定能吃掉人家,以前曹文诏可是遇到过很多这样的包围圈,但沒有一次成功的,” 白起淡然道:“凡事,总有第一次的,” 刘宗敏跺跺脚:“好吧,就听你们的,不过真到了围歼老曹的时候,秦军可不要打摆子,尿裤子,” 白起道:“我秦军从不怕任何敌人,你将人马埋伏在西北两个方向,东南两个方向归我秦军,” 三个人商议定了,将人马带到那片平原地区,伏下來等着, 李自成率兵赶到之后,一见曹文诏已经进了这片平原,白起便带着秦军抄了官军的后路,他带着两千五百人马在东方,李敢与李岩带着两千五百人在南方,这五千骑兵背着弓箭,手中握着铁锤,严阵以待, 为了这次围歼曹文诏,秦军算是做足了准备,他们知道曹文诏的关宁铁骑尽皆头戴铁盔,身披铁甲,这样的防护,刀剑砍刺上去,作用不大,因此在未出西安之时,连夜赶制了几千把铁锤, 这种铁锤有两尺多长,结构简单,就是一根小臂粗细的铁棍,头上是一个铁疙瘩,有拳头大小,整条锤重约十斤,专砸人头与马头, 因为关宁铁骑都戴铁头盔,一锤砸上去,不震死也得震晕,就算砸到背上,也能震断肋骨,震到人吐血, 因此铁锤正是对付铁甲的最佳武器, 此时的曹文诏发现,自己已经落入重围,尤其是身后侧的那些骑兵,看上去不是农民军的打扮,一个个全都穿着黑衣服,而且行动之间,甚是严整,与农民军乱哄哄的队形不同, 白起來的时候,沒有打旗子,因此曹文诏不知他们是哪支人马,他判断了一下形势,觉得还是不要轻易去碰白起,最好是集中兵力,向前突击,先击溃李自成再说,就当农民军开始冲锋的时候,曹文诏也下令了,他命令五千人马分为五队,由四个偏将各率一千骑兵,向前冲锋,自己亲率一千人,挡住后面來的人马,他吩咐这几员偏将,一旦冲出去,立刻换个方向杀进來,只要几次这样的冲锋,农民军便会七零八落,不成阵势, 五千关宁铁骑如同一股钢铁洪流,与迎面而來的农民军当头撞上, 伴随着人喊马嘶,关宁铁骑阵中枪声大作,他们的三眼火铳发挥了威力,离着十几步远,便将前面一排农民军打下马去, 然后两方面的人马就搅在了一起, 正文 第250章,死战3 李自成的人马也是很强悍的,他们手中挺着长矛,大刀,与关宁铁骑战在一处,而且这些农民军已经红了眼睛,曹文诏曾经杀死无数他们的同伴,家人,亲属,眼下好容易将曹文诏团团围住,岂肯放过,一个个不要性命地死战, 但是他们的装备实在不如关宁铁骑, 农民军沒有盔甲,此时天热,穿是也是薄的衣服,因此防护力几乎沒有,关宁铁骑用的三眼火铳,可以当铁棍使,只要砸上,立时骨断筋折,有的关宁铁骑只用两腿夹着马,一手拿着火铳,一手抽出刀來,两般兵器齐用,可长可短,威力极大, 这是关宁铁骑着重训练过的战法,三眼铳长大,可以当枪棒使,马刀短小,可以近身搏杀,他们身上又有很好的盔甲,因此损失不大,沒有多少被杀死的,最多只是受了些轻伤, 可农民军这边就不同了,三眼火铳打着打着,突然就开火,威慑力很大,只要打上,非死便是重伤,加上棒身沉重,马刀锋利,因此农民军的伤亡开始增大了, 官军的四员副将各自带着一个千人队,搅进农民军中之后,马上分几个方向冲击,三眼火铳在前面开路,当者立毙,十分霸道,因此打不多时,就有两支千人队冲出包围,然后交叉而过,又杀了回來, 农民军开始有些惊慌了,这种战法他们以前也见过,知道是官军骑兵最喜欢的打法,当官军从外面再杀回來时,农民军是腹背受敌的,还要分兵去抵挡,阵型不可避免地要被打乱, 李自成在后面督阵,全都看在眼里,他知道关宁铁骑如果再这样出入几次,自己的人马就有被切断分割的危险,于是他命令一只虎李过:“带着步兵过去,用长矛手与盾牌手在外面围成铜墙铁壁,不要让关宁铁骑随意冲突,” 李过会意,立时带着三千长矛手,三千盾牌兵赶过去,这六千人一半执铁盾,一半握长矛,來到战阵外面,盾牌手扎住盾牌,长矛手在后面,将长矛挺起,形成了一片枪林,挡在混战中的战场外侧, 关宁铁骑不断有几股人马冲出來,可是人数不多,不敢去冲击盾牌阵,于是只好贴着盾牌阵跑过, 再次杀回战场中, 骑兵最喜欢开阔地,而李过的六千步兵,将开阔地大大缩小了,因此关宁铁骑跑起來,就受到了很大限制,冲击力减小了许多, 此时秦军方面却始终沒有投入战场, 白起看着关宁铁骑不向自己扑來,反倒去攻击人数更多的农民军,心头暗自佩服曹文诏眼光独到,想必他看出來,秦军不是好捏的软柿子,与其打一个不熟悉的对手,倒不如打熟悉的,至少不会吃什么亏, 李敢与李岩那边,因为沒有白起的将令,也不敢随意行动,分兵之时他们说好的,全看白起这里的动作,只要他的人马开始攻击,那么李敢也就可以率兵进攻了, 但是白起一直沒有动手, 他沒动手,曹文诏带着一千人也原地不动,这一千关宁铁骑排好阵势,立起软盾,将三眼火铳平端着,随时可以点火, 白起沒有下令攻击的原因,就在于他知道,对方手中的那根铁棒子实在厉害,人冲到眼前,只要那棒子后面一冒火,棒口就冒出一道白烟,然后迎面的人便落马而亡,他虽然沒有对上过曹文诏,但是在西安城下和祖宽对过阵,祖宽的关宁铁骑,也用着三眼火铳,因此他知道这东西的厉害, 那次战斗过后,西安解围,白起曾经看过被三眼火铳打死的人,发现了里面的铁弹丸,这才明白,三眼火铳其实就是小型的炮, 这东西太霸道了,除了铁盾,沒有东西可以挡住它,所以不可以急着进攻, 此时关宁铁骑与农民军打得异常惨烈,呼声震天,血沃大地,李自成已经将全部的骑兵都派了上去,孤注一掷,他十分清楚,如果此仗不能消灭曹文诏,再也沒有机会了, 李自成一边看着战场,一边盯着远处的秦军,他心里很不痛快,因为秦军到现在,还沒有动手, 他们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到两方面打得都精疲力尽之后,再冲上來解决战斗, 李自成在冷笑,他也看到了曹文诏带领着一千骑兵,严阵以待,人家防的就是你这一手,秦军无论此时打,还是过一会儿再打,效果都是一样的, 白起岂不明白,况且秦军人马远多于曹文诏那一千铁骑,只是为了减小伤亡,他才沒有立即进攻, 而此时,双方混战正急,秦军也该出击了, 白起缓缓举起了手,却沒有向前指,而是在空中挥了两圈, 此时秦军两侧,冲出來十几匹马,向着曹文诏那一千人冲去,曹文诏一愣,不知道秦军要搞什么把戏,用十几个人來挑战么,还不是送死, 但是曹文诏马上明白了,因为他看到,这十几名秦军的战马尾巴上,拖着很多树枝,这些树枝拖过地面,带起老高的尘土,飞扬在半空, 曹文诏立时想到了三国里的张翼德, 张飞在长坂桥前,独当曹兵,因为带的兵少,只有几十骑,因此他让这些人砍下树枝绑在马尾上,在树林中來回奔跑, 这些马奔跑的时候,带起大片尘土,曹操追到桥前,见不远处的树林中,尘头大起,心中起疑,不知有多少人马埋伏,这才撤兵, 今天白起用的也是这条计,但是目的不是吓跑曹文诏,而是用尘土遮住关宁铁骑的视线,让他们的三眼火铳失去威力, 要知道,三眼火铳不可以连发,只能瞄准了一个目标,等目标快冲到近前时,才可以点火,而那十几个秦军拖着树枝,扬起尘土,令关宁铁骑看不到目标,不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冲过來,等看到的时候,秦军就已经到了眼前,再点火显然來不及了, 曹文诏暗骂,这支人马的将领,大大的狡猾, 他吩咐手下那一千骑兵,准备近战, 十几个秦军拖着树枝,在离着曹文诏几丈远的地方來回跑,也不靠近,因为他们知道,靠得近了,就成了三眼火铳的靶子, 他们來回跑了几趟,曹文诏的阵前一片尘土飞扬,对面不见人,白起一见是时候了,立时下令冲锋, 两千多秦军挥舞着铁锤,纵马长嘶,冲了上來, 李敢看到白起动了,也一马当先,攻杀过去,他手执的不是铁锤,而是铁矛, 五千秦骑兵如同一阵旋风般刮到,曹文诏感觉秦军快冲到了,大吼一声点火,那些关宁铁骑点燃三眼火铳的火绳,对着尘土之中,轰然声响,打出了弹丸, 但是这些火铳沒有经过瞄准,只是胡乱打上去的,因此命中率太低,一百多枪打过,秦军只是伤亡了二十多人,这些秦军就如同从迷雾中冲出來的恶魔一般,黑衣黑面,撞进了官军队中, 此时三眼火铳已经不起作用了,关宁铁骑纷纷抡起來当铁棒使用,与秦军的铁锤对抗,撞击之声大作,震人耳鼓, 白起是不会带兵冲锋的,倒不是因为他是全军主帅,怕出意外,而是他认为,自己太重要,是秦国复兴的希望,在一场不大的战斗中死去,实在不值得, 所以带头冲锋的是李敢,他将李岩留在后面,派了一百骑兵护着,自己带人冲了上去,直接搅进了曹文诏的阵中,他盯紧了曹文诏,知道在大旗下站的就是主将,因此直朝着大旗冲过去, 迎面几名官军一看他來势凶猛,奔着大旗來的,就知道他要夺旗, 在古代战场上,主帅的大旗是非常重要的,任何时候都不能倒,更不能被抢,帅旗被抢,意味着指挥失灵,官兵找不到主帅,不知道主帅的死活,这对于士气的影响极大,因此任何一场战斗,对于帅旗和将旗的保护,都是极为严密的, 李敢一见迎面冲过來四名官兵,手中的铁棒呼呼带风,挡住去路,他大喝一声,挺起铁矛,疾刺一人,那人双手横担三眼火铳,向上一挡,但是他太小看李敢的力气了,满以为这一挡可以将长矛封出去,李敢双臂攒足了力气,这官军火铳向上一封,只是挡开了一半, 铁矛由刺他的小腹,变成了刺向面门, 这个官军就在火铳挡住铁矛的一刹那,知道不好,这一矛势大力沉,远出他的意料,但是再想闪避,已经來不及了, 铁矛长逾半尺的枪尖,直接从他的嘴里刺了进去,牙齿被捣飞了多一半,枪尖从他的后脑冒了出來, 旁边的一个官军被这一枪吓住了,沒等他回过神來,李敢的铁矛连着官军的脑袋,横扫过來,正抽到他太阳穴上, 铁盔碰铁盔,加上李敢的神力,这名官军立时被砸得头骨破裂,倒毙马下, 只一个照面,李敢连杀二人,不过眨眼功夫, 另两名官军红了眼睛,想上前夹攻,被李敢身边的人挡住,而李敢已经纵马冲了过去,直奔到大旗下, 正文 第251章,死战4 曹文诏立马横枪,就在大旗下站着,一见李敢冲到,不慌不忙,挺枪就刺, 两个人两匹马,两杆枪,搅在一处,身边的人也打成一团, 再说农民军那边,一看秦军也参战了,精神一振,仗着人数优势,一次又一次地围住关宁铁骑, 李自成看得清楚,此时的关宁铁骑,已经不能随意地冲锋,搅乱他的队伍了,于是他大喝一声,亲自带着一支二百人的骑兵,像一支箭一般射过來,冲进战场, 冲锋与反冲锋,进攻与反击交替进行着,这时候已经分不清楚哪一方在进攻,哪一方在防守,关宁铁骑也好,农民军也好,更多的时候是在混战,只看衣服,只要是敌人,冲上來就打,骑兵也混在一起,很少能够冲起來,纷纷在马上开始对战, 李自成冲进战场中,手中的花马剑映着日光,耀眼夺神,迎面撞上的官军,一般都挡不住他三剑,就被他刺于马下, 曹文诏一边打,一边看着四周的形势,一见李自成來得凶猛,直奔他这边冲过來,就知道他要擒贼擒王,先來对付自己,于是便大声喝令,要他的侄子曹变蛟迎上去,挡住李自成, 曹变蛟一直就等着这一刻,他也是员悍将,视李自成为心腹大敌,听到叔叔的将令,全身的血都沸腾起來,立刻带着一小队骑兵迎了上去, 他的手中挥舞着一杆长柄大刀,还特意在刀面上刻了一条龙,虽然刻得不怎么样,但也勉强可以算是青龙刀了,曹变蛟臂力很强,平素举石锁,推石磙,双臂一挥,有千斤之力,这杆大刀在他手中使动,一点不费力, 曹变蛟大叫着,冲向李自成,手中的大刀舞动,呼呼挂风,甚是威武,几个挡住他路的农民军,都被他斩于马下, 李自成自然认得曹变蛟,知道他武艺不错,手中的兵器又很占便宜,自己只是一柄长剑,不能硬拼,于是他接过边上亲兵递过來的一把长枪,对上了曹变蛟, 双方的主将都加入战团,使得混战更加激烈, 曹文诏与李敢打得难解难分,两条枪如同蛟龙出海,怪蟒翻身,又快又猛,真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而曹变蛟与李自成这边,也是不分上下,曹变蛟大刀甚是凶猛,李自成一连被他砍断了两杆长枪,第三次接过了一条铁棒,这才挡住他的大刀, 此时战场上死伤的人越來越多,曹文诏觉得这样打下去,总是要吃亏的,他必须要发挥骑兵的冲击力,于是他疾刺几枪,逼得李敢稍稍退了一步,然后一调马头,带着他手下的骑兵向外就冲, 一边冲,曹文诏一边扬声发令,命令关宁铁骑开始集结,原來他将五千人马分成五队,眼下经过一场混战,原來的五队,已经混成不知多少队了, 曹文诏命掌旗官将他的大旗高高举起,又命身边的号手,吹起集结号, 号声一起,四面的官军一齐看來,只见他的大旗举在空中,迎风招展,十分醒目,这些关宁铁骑知道曹文诏是命令他们集结,于是纷纷撇下正在交手的农民军,向曹文诏的大旗聚过來, 一队又一队的官军合到一处,曹文诏身边的人也越來越多,越來越厚,这么多骑兵合在一处,冲击力立刻大了许多, 白起一眼就看出來,曹文诏要全力突围,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跑掉,那边的李自成也看出來了,二人不约而同地下令,所有骑兵冲上前去,将官军切成几段, 上万骑兵开始向官军猛扑,秦军分成两队,农民军分成三队,直接插到了曹文诏后面的官军队中, 这一下子,关宁铁骑无法再保持队形了,又一次被冲散, 曹文诏果然是世间良将,这若换了别人,肯定惊惶失措,不顾一切地奔逃,但曹文诏沒有这么做,他绝不会抛下自己的人马而逃生的, 他看了一眼后面,吩咐下去,让被截断的官军就地死战,自己立刻就來援救他们, 然后曹文诏带着自己身边的一千來人,不要命地向前冲,等冲开一条路之后,农民军以为他要跑,纷纷去他的前面堵截,这个时候,曹文诏却突然杀了回去, 他这一千來骑兵在阵中來往突击,每冲开一股农民军,就会有一股官军会合上來,曹文诏一马当先,手执铁矛,十分骁勇,如同一条分水刺一般,刺到哪里,哪里就波开浪裂,闪出一条路來, 白起在远处瞧着,心中暗自佩服这位骑兵将领,此人用骑兵的手段,非常高明,这样的人若不能剿除,对秦军威胁太大,因此他也下了死令,一定要截住曹文诏, 李敢听到这道令,知道拼命的时候到了, 此时关宁铁骑已经伤亡了一千多人,但是余下的仍旧斗志昂扬,这支军队自从组建那天起,经过孙承宗,袁崇焕的严格训练,从不知投降为何物,他们只有一个信念,纵使深陷重围,也要死战到底, 这一点,很像秦军, 李敢斗得性起,通身是汗,他甩去了上身的衣服,赤着膊,日光照着他的铜色皮肤,如同一具黄铜雕塑一般,威风凛凛,形若天神, 他手中的铁矛闪着乌光,斜刺里直奔曹文诏冲了过去, 秦军紧随着李敢,向这股官军猛扑, 曹文诏发现了扑來的秦军,此时他不想被缠住,立时命一员副将带三百人上前挡住李敢,而他自己仍旧猛力前冲,去会合被冲散的人马, 李自成也发了狠,他命令手下的刘宗敏,袁宗弟等悍将,不顾一切地围攻关宁铁骑,此时他将所有的人马都派了上去,数万农民军围住关宁铁骑,用刀砍,用斧剁,用枪刺,甚至有的人跳上马背,与关宁铁骑抱在一起,将他们扯下马來, 战斗进入了最激烈的时刻, 李敢一枪挑翻了那员副将,抬头一瞧,数万人马混战成一团,哪里还能找到曹文诏,只看到曹文诏的大旗在远处,却隔了很多人,一时冲不过去, 白起知道,此时官军的主心骨就是曹文诏,只要将他干掉,余下的人定会溃不成军,于是他命令手下人高喊:“大旗下是曹文诏,先杀了他……” 呼声越來越响,曹文诏睁目望去,越來越多的人向自己这边涌过來,便觉得不好,眼下这帮农民军不去理会他的人马,专攻自己,是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做法,十分厉害, 于是他立刻命令掌旗官,收起大旗, 掌旗官得令,立时将大旗卷起,曹文诏知道,沒有了大旗,自己一方也指挥不灵,眼下再想集结起來,十分困难,于是他心生一计,吩咐手下高喊:“曹将军有令,分路突围,去夏县城中会合,” 曹文诏十分清楚,眼下想歼灭李自成,已经不可能了,最实际的办法是先保存实力,冲出重围,然后再追着农民军打,这样被包围起來,有点被动, 于是战场上响起了官军的叫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曹文诏并不怕李自成知道他的计划,只要冲出包围,赶到夏县城中,李自成就算攻城,也不可能立时攻克,自己在城中歇兵,养足精神,再对付农民军,绰绰有余,那时候自己凭城而战,可攻可守,胜算极大, 听到叫声的关宁铁骑,不再就地死战,开始拼力突围, 白起也听到了,他冷冷一笑,命令军士,全力在乱军中寻找曹文诏,只要将此人杀死,那些当兵的可以放他们逃走,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血色,红日西沉,归鸦阵阵,一片祥和,但地上,却是数万人在舍生忘死的拼杀, 李自成也在寻找曹文诏,他带着数百骑兵,來往冲突,专向官军最多的地方杀去,他非常清楚,一旦天黑之前找不到曹文诏,那么等天黑之后,曹文诏突围就容易得多了,那时候再想擒他,难如登天, 因此,一定要在天色未暗之时,杀掉曹文诏, 李自成传下令去,谁看到了曹文诏,立时报來, 可是在数万人中找一个人,实在太难,唯一可以一眼认出來的,就是曹文诏的盔甲,要知道关宁铁骑的盔甲,也是分等级的,最大的特点,就是头盔不同, 一般士兵的头盔,是帽盔,如同一顶铁斗笠,而将军的头盔,是护住耳朵与后脑的,但是曹文诏很聪明,他已经抛去自己的头盔,换上了一顶普通士兵的头盔, 这不是胆小,而是机智, 此时战场的面积越來越大,因为关宁铁骑开始突围了,每当他们冲出一层包围,马上会有农民军在外围又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李自成纵目看去,战场上尸横累累,大多是自己的人,关宁铁骑实在太强,每倒下一个关宁铁骑,通常要搭上三四个自己的兵,但要想消灭关宁铁骑,就得付出这样的代价, 战场越扩越大,方圆已经有七八里了,到处都有人在搏斗,但很分散,经常是几百名农民军,围住几十名关宁铁骑,因为关宁铁骑得到了曹文诏的命令,开始分散突围了, 正文 第252章,死战5 此时的曹文诏正带着三百余人,左冲右突,解救一股股被围的官军, 正打着,突然他听到前面一片喊声:曹文诏在这里,曹文诏在这里…… 听到这些叫声,曹文诏纳闷了,自己明明在这里,为何声音所指的方向,不是自己, 他寻声看去,只见几千名农民军与秦军,围住了一大股官军,正在玩命厮杀,而那股官军为首的一人,头戴将军铁盔,正是自己的侄子曹变蛟, 原來这些农民军绝大多数人并不认得曹文诏,就算见过的,也沒近距离仔细看过,因此一见曹变蛟的盔甲,又见他十分勇猛,因此将他错认成了曹文诏, 因为这些人喊声越來越大,因此聚來的人越來越多,曹变蛟到底是一员悍将,丝毫不惧,手中的青龙刀舞成一团乌光,甚是骇人, 他也不敢在此长久打下去,突围要紧,于是他当先开路,带着手下人马拼命向外冲, 曹变蛟的大刀,势大力沉,谁也挡不住,往往上來一个,被他大刀一挥,不是劈下马去,就是兵器被砍断,退在一旁, 眼看着曹变蛟带着自己的人马,就要突出包围了, 突然耳听得一声大吼,声若沉雷,曹变蛟面前出现了一员大将,肩宽体厚,身材高大,头戴铜盔,身穿铁甲,十分彪悍,一张国字脸棱棱有威,残阳的映照之下,此人威风凛凛,如同巨灵神一般, 这员大将使着双刀,迎面截住曹变蛟,大吼一声,双刀齐下,搂头盖顶劈了下來, 曹变蛟被这声大吼惊得呆了,等他一愣神之下,双刀已经快劈到脑门上了,曹变蛟急忙双手托刀,向上就封, 当的一声大响,曹变蛟满以为这一封可以将对方的刀磕飞,哪知道却是自己虎口剧震,一杆青龙刀险些落地, 此将好大的力气, 曹变蛟抬脸一瞧,认了出來,正是李自成阵中仅次于他的二号人物,大将刘宗敏, 他知道刘宗敏是打铁出身,有的是力气,虽然用的是短兵器,但不比自己的长刀差多少, 曹变蛟不敢小视,握紧了大刀,也虎吼一声,拦腰便扫过去,要把刘宗敏截为两段,刘宗敏哈哈大笑,将双刀交在单手,封住了大刀,然后空着的那只手如同闪电一般伸出,抓住了刀杆, 这个动作说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难了,需要手眼极快,动作极灵活才行, 曹变蛟的刀被人家抓住,不由得一惊,急忙用力回夺, 但是那杆青龙刀就像被铸在了铜山之中,根本就扯不动, 要讲力气,曹变蛟也不含糊,但是若和刘宗敏比,就差远了,在李自成的老八队中,说起力气最大的,刘宗敏要称第二,还沒人敢称第一,李自成的臂力也不小,拉弓经常要拉最强的弓,但是拉弓更需要的是巧劲,对于手腕手臂的力量要求不太大, 刘宗敏手上的力气极大, 他曾经双手扳住一头黄牛的角,与牛相持半天,最后硬是将这头牛扳翻在地,军中称为神话, 曹变蛟虽然也练武,举什么石锁之类的,但他毕竟是官家子弟,生活无忧,将此事当成历练,不像刘宗敏等穷苦出身的人,卖力气是唯一吃饭的方法,整天都在卖力气, 刘宗敏一手紧抓住刀杆,让曹变蛟來回扯了几把,纹丝不动,此时曹变蛟脸上冒出了冷汗,知道自己的力气远沒有人家的大, 曹变蛟的心一凉,刘宗敏已经看了出來,他猛然间大吼一声,如同在曹变蛟脸前炸起一个霹雷,将曹变蛟震得全身一颤, 刘宗敏趁着这个机会,单手一用力,已经将青龙刀夺了过來, 曹变蛟哎哟了一声,正想回身向后面的人要兵器,不想刘宗敏已经纵马上前,抢到他身侧,抛去青龙刀,伸出大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 沒容曹变蛟反应过來,刘宗敏已经将他提离了马背,按在自己马鞍前,双刀压在他的脖子上,叫了一声:“不要动,你敢放个屁,老子就砍了你的八斤半,” 曹变蛟心头一凉,暗想这下完了,落在闯贼手里,不千刀万剐也得掉脑袋,但他生性极为凶悍,不想死得窝窝囊囊,回口骂道:“闯贼,有种你现在就送爷爷归天,我曹文诏身为将军,岂肯向你这流贼讨饶,” 他说自己是曹文诏,为的是自己替死,让叔叔好趁机杀出重围, 刘宗敏一听他自称曹文诏,大喜过望,大叫起來:“曹文诏已经被擒,我已经捉到曹文诏了……” 他身边的农民军都纷纷欢呼起來, 可是欢呼之声未绝,猛听得几声惨叫,刘宗敏回头看去,只见身后冲过來一彪官军,足有几百骑,为首一人怒目横眉,手握铁矛,径直向自己杀來,几名农民军战士迎上前去,都被他长矛几个突刺,挑于马下, 此人一边冲,一边大吼道:“曹文诏在此,哪个敢來迎战,” 眨眼间他就抢到了刘宗敏马前,此时刘宗敏倒有点疑惑起來,不知道自己捉的是不是真的曹文诏,就在他一犹豫的时候,曹文诏的铁矛已经向他前心猛刺过來, 刘宗敏此时一手按着曹变蛟,一手用双刀压在他脖子上,两只手都沒空出來,无法抵挡,他见长矛來得迅猛,百忙之下无法顾及曹变蛟,只得将双刀一抬,把曹文诏的铁矛挡开, 就在这时,曹变蛟一个翻身,跳下刘宗敏感的战马, 刘宗敏刚刚捉住曹变蛟,还沒來得及绑住他手脚,又要分神对付曹文诏,因此才被曹变蛟挣脱出去,] 曹变蛟一落地,立时一个矮身,从刘宗敏马头下钻过,跑到曹文诏的马后,此时一名关宁铁骑拉过一匹无人的马,曹变蛟从地上拾起一支长枪,飞身上马, 刘宗敏气得虎吼连声,将一肚子的气都撒在曹文诏身上,二人你來我往,枪刺刀迎,打了几个回合,曹文诏甚是机警,知道不能久战,此时天色快黑了,应当趁机突围出去, 因此他猛地虚晃了一枪,然后一调马头,带着人马斜刺里杀去, 刘宗敏岂肯放过,紧追不舍,但是又被一股官军挡住, 就这样,杀到日落时分,整个战场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到处是突围的官军和意图包围他们的农民军, 曹文诏又杀了一个來回,觉得差不多了,很多的关宁铁骑已经突围而出,奔向夏县城去, 他也要走了,此时曹文诏身边,还有紧随着他的几十骑人马,这些人全是士兵打扮,农民军也不太注意他们,曹文诏知道,此时正是突围的最好时机, 曹文诏跃马挺矛,带着这几十人开始向夏县方向杀去,很快他们就冲散了一伙农民军,此时外面包围他们的农民军都沒太注意这一小股官军,他们都在围攻一股几百人的官军, 于是曹文诏带着这些人,快速通过农民军的侧翼, 只要冲过这股农民军的包围,就可以突出去了, 曹文诏轻轻松了口气, 但是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而且來得全无防备, 曹文诏纵马狂奔之时,正好经过一大股农民军的侧翼,此时那股农民军正在围攻几百名关宁铁骑,其中一名关宁铁骑好不容易杀出包围,却被人钩倒战马,摔在地上,几名农民军战士一涌而上,将他绑起來, 就在这个时候,曹文诏正好经过这里, 那名被绑的关宁铁骑一眼看到了曹文诏,立时见了救星一般,大叫了一声:“将军救我……” 这一声喊叫,被一名农民军听到了,此人以前在官军中做过传令兵,因为拿不到饷银,于是在一次传送命令时跑出來投了李自成,此人见过曹文诏,而且还不止一面, 他一听那官军喊叫什么将军,不由得抬眼一瞧,眼前正在策马疾奔的一伙官军当中,为首的一人,正是曹文诏, 此人大喜,立刻扯着嗓门高喊:“这就是曹文诏,曹总兵在这里……” 正在围攻那几百名关宁铁骑的农民军,有很多人听到了,纷纷回过头來看,一见眼前这小股人马,只有几十人,而且曹文诏正在其中,简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大肉包子,于是这些人撇开那几百名关宁铁骑,向曹文诏扑了过來, 曹文诏立时感觉不妙,他急忙率人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奔去, 但是已经晚了,身后紧紧追赶的农民军一齐高叫:“前面是曹文诏,休得走了曹文诏……” 听到的人越來越多,无论是秦军还是农民军,都向曹文诏围过來, 跑不出几里路,曹文诏就被四面八方攻上來的秦军和农民军团团围住, 几十名关宁铁骑保着他们的主帅,拼命想要突围,但是已经不可能了,四面围了足有几千人,像层层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曹文诏深吸一口气,看着越來越近的层层人影,对他手下的人道:“今天我们杀不出去了,我想说的是,关宁铁骑从组建那天起,就沒有人投降过敌人,活着像条汉子,死了也是英雄,在地下见到袁督师,脸上也有光彩,别让他老人家,骂我们是孬种,” 这几十人一齐扬刀大呼:“誓死报国,绝不投降……” 正文 第253章,死战6 曹文诏道:“好,弟兄们都是好汉子,大家抱成团,决一死战,想要吃掉咱们这几十人,也得拉他们几百人陪葬,” 说着,他领着这几十名骑兵排成圆阵,刀枪齐举,面对着汹涌而來的农民军, 此时此刻,曹文诏知道,突围已经不可能了,虽然他们都有马,可是几十人的冲击力太小,敌人很容易就会将他们的队形切断,如果形成单兵作战,那简直连招架之功都沒有,因此他不再突围,而是围成一团,准备死战, 农民军一见他们只有几十人,立时个个眼睛里都冒出了光,在以前,他们根本都不敢想会把曹文诏杀掉,而机会终于來了,这些人岂能不兴奋,他们大叫着,一起扑了上來, 此时白起却传了一令,命令所有的秦军都撤出战场,不再理会曹文诏,而且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前去偷袭夏县城, 白起的令传下來,李敢有点不解,他奔到白起面前,拱手道:“大将军,为什么转攻夏县,把杀死曹文诏的大功,单单留给李自成么,”白起点头:“正是,关宁铁骑有很多人已经突围而去,这里沒有油水可捞了,至于曹文诏,已经死定了的人,农民军愿意杀他,就让他们杀去,到时候洪承畴也好,卢象升也好,都会认为李自成才是大敌,官军方面,也会更加记恨李自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咱们秦军眼下还不太强大,还是不招人恨的好,” 李岩这时也奔过來,说道:“大将军说得对,让农民军在这里攻杀曹文诏,咱们去夏县城大捞一笔,免得空着手回去,” 李敢这才恍然大悟,他哈哈大笑,命令所有秦军集结,突袭夏县, 白起令手下人将战场上关宁铁骑的尸体收集起來,然后脱下他们的铁甲与外衣,穿戴起來,冒充关宁铁骑,前去诈城, 李敢十分兴奋,带着穿起了铁甲与号衣,一马当先,直奔夏县而去, 再说李自成,一见秦军撤走了,不知何意,反正此时也不在乎了,先杀了曹文诏要紧,于是他下令进攻, 其实不用下令,农民军已经开始与曹文诏短兵相接了, 几十名关宁铁骑围成的阵形,再严整,也架不住几千人的冲击,在关宁铁骑的周围,几百枝长枪密密麻麻,如同刺猬一般,不停地攒刺,关宁铁骑再厉害,了挡不住这么多的枪,不时有人的战马被刺倒,人也摔下來,沒等起身,就被十几条枪一起刺在身上,扎得如同筛子一般, 一个又一个的关宁铁骑被刺下马來,包围圈也一步步缩小着, 曹文诏丝毫不惧,他的一条铁矛如同一条活蛇相似,每一次亮出蛇牙,都会刺倒一名农民军,在他的身前,已经倒下了二十多具尸体, 但是他身边的人,越來越少了, 等到最后一个关宁铁骑也倒下去之后,曹文诏只有一个人了, 他此时将铁矛抡起來,虎虎生风,在他周围形成了直径一丈的圈子,任何一个踏入这个圈子的农民军,都倒在他枪下, 在曹文诏的前后左右,伏尸三十余具,后面的人,已经踩着前面的人的尸体在进攻, 曹文诏也踏在尸体上,左一枪右一枪,但是明眼人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力气在急速消失,很快就会力竭, 李自成來到了圈子外面,隔着人层叫道:“曹文诏,你只剩孤家寡人,快投降吧,只要降了,我可以免你一死,” 曹文诏哈哈大笑:“我堂堂朝庭总兵,岂可降贼,李自成,你要有种,过來与我一决生死,弄些虾兵蟹将前來送死,好不要脸,” 李自成也知道,曹文诏不可能投降,就算投降了,自己也不敢轻易使用,因此他不再说什么,向身边的刘宗敏轻轻点点头, 刘宗敏明白他的意思,拔刀大叫:“杀死曹文诏者,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有勇夫,大家又一次扑了上來, 曹文诏奋起余勇,一连几枪,挑死了三个扑到近前的农民军,却被第四个人用铁棒砸掉了铁矛, 他的力气快要耗尽了,已经握不紧铁矛, 这个农民军一看曹文诏兵器脱手,大喜之下,跳过來抡棒就砸,曹文诏侧身一闪,那个农民军用力太猛,身子被带得向前一倾,曹文诏顺势拔出腰刀,一刀砍去,将那人连头带脑,削去一半, 曹文诏手握单刀,又一连砍死两个农民军,实在沒有力气了,他大吼一声,将刀划了一个圈子,逼退了冲上來的人,然后大叫道:“陛下,微臣今日尽忠了,” 然后他将刀压在自己脖子上,盯着周围的人, 所有人都不再进攻了,也沒有一个人说话,大家就这样屏息凝神,瞧着这个最强劲的敌人, 曹文诏哈哈大笑,双手猛地一划, 鲜血飞溅,直上半空, 曹文诏的脖子上血流如注,但他双眼圆睁,身子兀自不倒, 沒有人敢上前,大家被他临死前的余威所震慑,仍旧不相信他已经自尽, 过了良久,当的一声,曹文诏的刀落了下來,然后身子才晃了几晃,缓缓栽倒, 直到这个时候,也沒有人敢上前,取曹文诏的人头,好像生怕他会跳起來一样, 李自成排开众人,走到场中,他看到,曹文诏身边至少躺下了四十名农民军,都是一枪致命,于是他看看身边的刘宗敏,感叹道:“曹文诏,果然有楚霸王之勇啊,” 刘宗敏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咱们送回了姥姥家,來人,把他的脑袋取下來,” 身边一个亲兵答应一声,提刀上前,就要砍下曹文诏的人头, 李自成拦住了:“不要这样做,曹文诏虽然杀了咱们不少人,但也是个英雄,是条好汉,据说他在辽东,打满人鞑子的时候,也立过很多功劳的,这样的人,我很佩服,只不过他保错了朝庭而已,” 说完,他传令手下人,厚葬曹文诏, 刘宗敏有点不乐意了:“李哥,你也太好心,曹文诏杀了咱们多少兄弟,你还厚葬他,” 李自成一笑:“捷轩,这不是好不好心的事,” 刘宗敏字捷轩,李自成对他很客气,一直称呼他的字,而不直呼其名, 李自成继续道:“咱们杀了曹文诏,崇祯一定恨咱们入骨,必然不顾一切地派兵來追杀,当那些将军们一听,咱们厚葬曹文诏,肯定觉得老八队很有股子人情味,打仗的时候,心里可能就会犯嘀咕,保不住会手下留情,” 刘宗敏摇头:“李哥,那帮官军都是害民贼,让他们手下留情,我看不可能,” 李自成笑道:“别管可不可能,曹文诏已经死了,就算把他的头挑出去游街,他也还是死了,帮不到咱们,厚葬不厚葬的,其实沒什么,我这只是做个人情,至于人家领不领情,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对了,秦军呢,” 田见秀道:“我看他们集结起人马,直奔夏县去了,” 李自成沉吟道:“秦军是去偷袭夏县城了,他们老远跑一趟,不愿意空手回去,因此想去城中捞一笔,也是人之常情,” 田见秀道:“李哥,咱们是不是也去,” 李自成想了想:“算啦,让他们去捞吧,夏县城小,钱粮也不会很多,咱们几万人马,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命令大家,赶快打扫战场,咱们准备回河南,与闯王他们会师去,” 田见秀道:“现在会师,为什么,” 李自成道:“咱们杀了艾万年和曹文诏,朝庭会大为震怒,眼下咱们只有不到三万人马,寡不敌众,与闯王他们会了师,就不怕啦,” 不提农民军,再说秦军,李敢一马当先,带了两千秦军骑兵在前,白起与李岩在中军,直奔夏县城, 此时城中已经得知,农民军与曹文诏在城外大战,城中仅有不到一千军兵,立时吓得要死,急忙拉起吊桥,紧守城池, 过了不久,城外便奔过來一股股的关宁铁骑,來到城下叫关,说是曹总兵有令,分头突围,來此会合, 夏县城的县令來到城头,一时不明白真假,不敢开城,那些关宁铁骑哪吃过这个闭门羹,纷纷大声叫骂,城中的参将看这些人的打扮,果然是官军,于是便与县令商议了,大着胆子开了城门,迎这些人进來, 这些关宁铁骑进城之后,倒也安稳,纷纷在街上休息,整理马匹,包扎伤口,这使得县令安了心,于是不久之后,一股又一股的关宁铁骑跑到城下,被他们让进城來, 后來曹变蛟也到了,他被叔叔救下之后,又被冲散,这时他听到叔叔的将令,于是带了几十个手下,突围出來,赶到城下,他并不知道叔叔被围了,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顾一切地去救曹文诏, 曹变蛟休息了一阵,却始终不见叔叔前來,就知道不妙,于是他带了五百名关宁铁骑,又杀了回去, 还沒回到战场,迎面正撞上李敢,李敢一瞧对方人不多,便下令:“击溃他们,” 正文 第254章,死战7 他带着两千骑兵,立时包围了曹变蛟,曹变蛟一见是秦军,人数又多,不敢恋战,率人拼命突围,向夏县城中逃去,李敢在后面紧追不舍,几乎是咬着曹变蛟的屁股追赶, 两股人马一直奔到夏县城下,曹变蛟大声叫关,吩咐开城,城中县令与参将一瞧,后面來了很多人马,很多也是关宁铁骑打扮,以为是曹文诏到了,又加上已经认识曹变蛟,因此沒有怀疑,打开了城门, 曹变蛟闯进城中,招呼还留在城中的手下,立刻穿城而逃, 他知道秦军就在后面,如果不进城,自己人少,是逃不掉的,倒不如将秦军引进城來,趁着他们抢夺钱财的时候,趁乱逃生,况且城中还有几百名自己的部下,受了伤,沒跟着自己,要丢下这些人,他哪里忍心, 曹变蛟一进城,就大声命令那些还在街上休息的手下:“大家上马,跟着我走,秦军进城了……” 关宁铁骑一哄而起,纷纷跳上马背,紧随着曹变蛟,向南门而去,到了城门边上,守门官不知道怎么回事,正要上前寻问,却被曹变蛟催马上前,撞翻在地,然后命令手下人开了城门,一千余人如同一股洪流,奔出城去, 曹变蛟带着手下跑了,可苦了县内的士兵, 这些人打开城门,迎进曹变蛟之后,见后面紧随着还有无数人马,为首的也是关宁铁骑打扮,于是也沒多想,还大开着城门,有人甚至还喊叫着:“快进城,快进城,不要被闯贼追來……” 叫声未绝,李敢已经一马当先,冲进城來,他手起刀落,砍翻了守门官, 那些守门的士兵大吃一惊,还沒反应过來,后面的秦军就冲到了,乱刀齐举,将这些人全部杀死在城门后面, 两千秦骑兵,旋风一般刮进城來, 县令与参将见了,惊惶失措,此时才意识到,这是闯贼前來偷袭,急忙传令关门,却哪里还能关得上,秦军大队人马已经冲了进來,李敢带着人直上城头,县令等人一看不好,急忙跑下城墙,想要逃走,却哪里快得过秦军的骑兵,沒跑几步,就被秦军追上,一刀一个,结果了性命, 杀了县令与参将,城中大乱,那些官军士兵们纷纷逃走,还有的跪地投降, 此时白起与李岩也到了城中,白起吩咐不要杀伤城中百姓,让李敢带人去县衙与军营,收取钱粮, 白起十分清楚,他们孤军深入山西境内,绝不可以久留,一旦被官军缠住,后果不堪设想,因此无论干什么,都要快, 此时城中已经沒有官军抵抗,李敢很顺利地进了军营,收拾了粮食军器,另派人去府库收取银钱, 城中百姓听说流贼进城了,吓得魂不附体,全都不敢开门,有钱的藏钱,有粮的收粮,家里有漂亮女人的,更是胆战心惊, 过了不久,突然听到大街上有人叫喊:“乡亲们不要害怕,我们是秦军,秦军军纪严明,不抢钱粮,不**女,只反大明朝,与你们无干……” 百姓们还是不敢开门,有胆大的,缩在门后面,透过门缝瞧着, 那些秦军士兵喊了一通,就不见了,城中并沒有起烟冒火,也沒有人家受到抢劫,一切安然, 这是李岩的主意,他要将秦军的名声在山西地面上传扬开來,于是派人喊了话,借着这个时候,城中的钱粮已经收得差不多了,白起一瞧,金银收了约莫几百斤,粮食军器装满了五六十辆马车,另外还有不少绢帛布匹,也算有些收获,于是下令收兵,回潼关, 秦军押着钱粮,载着受伤的人,开始向潼关进发, 这一仗,秦军死了二百多人,伤了四五百,损失虽然不大,可白起还是心疼的,关宁铁骑这个对手实在太强,手中武器精良,斗志昂扬,作战勇猛,战术得当,如果有好的将领统率,实在是块难啃的骨头,幸好此时曹文诏已被杀死,官军去了一员良将,对于秦军來说,是天大的幸事, 一路上,白起派出斥候,去打听李自成的消息,回报说,李自成部杀死曹文诏之后,兼程赶路,向南而去,白起听后,立时明白了,对李岩道:“李自成是想回河南去,与别部农民军会师,” 李岩也赞成:“毕竟山西只有他一部兵马,是为孤军,而且杀了曹文诏之后,朝庭必然会对他加倍重视,调重兵前來围剿,李自成是个聪明人,绝不会这样孤军对敌的,” 白起道:“农民军毁了明朝皇陵,又连杀大将,朝庭的注意力全在他们身上,借着这个机会,我秦军扩大地盘,广积钱粮,才可以应对之后的事情,” 李岩点头:“曹文诏一死,官军丧胆,虽然有洪承畴,卢象升这般厉害人物,恐怕一时也难以提起官军的士气,趁着朝庭士气低落,秦军正是大有可为,将军是不是已经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白起微然一笑:“你以为我在眉县,就只是练兵么,” 李岩也笑了:“大将军夜里经常看地图,这个我是知道的,却不知你心里想的是什么,” 白起道:“等咱们回到西安,见了大王,我再详细说明,大家一同商议决定才好,” 两天之后,他们便回到了潼关城下,涉怀开关接过來,一看他们带着不少钱粮,就知道打了胜仗, 白起他们在潼关休息了一天,留下了一部分粮食给涉怀,然后启程赶奔西安, 天色将晚时,他们赶到了华阴,子义正在这里镇守着,一听白起到了,急忙大开城门,出來迎接, 白起本來极讨厌子义的,但是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又从秦王那里得知,子义其实是受了范雎的指使,才冤枉自己的,眼下沒有了范雎,子义在秦军当中声威急剧下降,也沒什么威胁了,只是秦王看重他的能力,才破例让他戴罪立功,因此就算给秦王个面子,也不好不见, 因此白起便在城边见了子义,却沒有将大队人马带进城去,吩咐都在城外扎营,自己也沒有进城,摆明了是不相信子义, 子义也知道,因此只是象征性的请了白起一下,见白起不进城,也就不强求了,只是到了晚上,带过來好酒好菜,给白起,李岩,李敢三人接风, 大家喝了一通,宴席散去,子义回城中去了, 这天晚上,秦军中的一个伤员喝醉了酒,觉得心头烦闷,想出去吹吹风,于是便一个人出了营帐,向北面的一处高岗走去, 他上了岗,只觉得晚风清凉,十分爽快,在这里站了一会儿之后,便想回去,正在此时,突然他看到远处的一片密林之中仿佛有火光一闪,很快又熄灭了, 怪哉,这么晚了,难道是子义派出來的巡逻队,可也不至于走那么远吧, 这个伤员一想,左右也睡不着,趁着酒兴,前去看看,于是他一手握着刀,踉跄着脚步下得岗來,向那片密林之中走去, 走了好一刻,才來到林子边上,他举目看去,林子里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动静,暗想自己莫不是瞧得眼花了,正想回去,突然隐隐约约听到了林子后面有些动静, 他轻轻走进林子,一直向声音所在之处摸去, 林子不太大,走了百余步就來到了尽头,他走出林子,拨开眼前的灌木丛,向外一瞧,立时惊呆了, 只见他所在的地方是一处山坡,而山坡下面,是一片大大的谷地,在谷地里,扎着上百座大帐,这些营帐之间,还燃着几堆火,不时有一队队的人执枪握刀,來回巡视, 这伤员看了一会儿,沒有发现旗帜,不知道这是哪里的人马,但是从服色上看,不是官军,也不是秦军,可为什么这些人马会驻扎在这里, 他隐隐感觉到不妙,上千人马隐藏在此,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立刻向白起将军禀报才是, 这伤员想到此,轻轻后撤了几步,然后转过身來,拔腿就跑, 但是他沒跑出两步,就觉得眼前乌光一闪,沒等他明白怎么回事,面门上就多了一枝箭, 这伤员仰天倒下,一时还沒有死透,只听到有几个人的脚步声來到自己身边,一人道:“他是一个人來的么,” 另一人道:“绝对是,我看得清清楚楚,再沒别人了,”前一人道:“很好,找地方把他埋了,切不可让秦军知道,将营帐连夜撤走,不要被人发现,” 有人答道:“是,”说着,一把大刀就砍在这伤员的咽喉上, 第二天,白起率军赶奔西安,子义出城送行, 军中少了一个人,难道沒有人问么,这事情并不奇怪,秦军中有很多伤员,有的人伤重,到了华阴之后,又死了几个,已经就地掩埋,因此认识昨晚出营的那个伤员的人将此事禀报了百长,那百长觉得这个伤员可能已经死去,被埋掉了,因此也沒有上报,这事情就不了了之地过去了, 正文 第255章,死战8 白起等人回到了西安,秦王听说他们杀死了曹文诏,还收获了不少钱粮,很是高兴,站在府门外迎接, 大家都进了秦王府,落座之后,秦王吩咐摆宴,为白起,李岩,李敢三个人庆功,秦军的几位重臣,张仪,王翦都到了,还请來了红娘子,小青,一枝梅,姬梦蝶等女子,十分热闹, 秦王举起杯來,说道:“诸位爱卿,李公子,几位姑娘,今日我军得胜归來,可喜可贺,全仗白起将军指挥有方,李公子谋划周详,來來來,我们一同敬他们一杯,” 李敢是自己的卫队长,算是亲信,因此沒有提他, 众人一同站起,敬了白起,李岩一杯, 白起不怎么会讲话,只道:“多谢大王,多谢诸位,” 李岩道:“其实沒有大王和诸位的坐镇,使得后方稳固,秦军又怎么能打胜仗呢,这一杯,应当大家一同庆功,” 喝了几巡之后,白起看看桌上,沒有外人,便对秦王道:“大王,这次咱们杀了曹文诏,除了一个劲敌,但除去曹文诏的名声,全栽给了李自成,因此我觉得,朝庭一定会对李自成等部农民军重加围剿,河南还是四战之地,官军围剿的重心,仍在中原,借此机会,秦军应当加速发展,” 秦王道:“这个事情,张仪先生也提过的,因此我才下令集合百姓,耕种囤田,但是这需要时间的,若准备不足,绝不可以出关,” 白起看了李岩一眼,说道:“我说的,不是向东发展,而是向西,” 李岩一愣:“向西,将军所指的,是甘肃么,” 白起点头:“正是那里,” 红娘子插口道:“甘肃这地方,地瘠民稀,水土又不好,粮食产量很小,那里的百姓,都快养不活自己了,何谈发展,” 王翦也道:“咱们上世的时候,甘肃就不是肥沃之地,多是黄沙,将军为何要向那里发展呢,” 白起看了看他们,不慌不忙地回答:“正因为如此,才不会引起官军的注意,张先生,您是否忘了生前您曾与司马错,有过一场争论,” 张仪笑道:“我怎么会忘记呢,那可是我平生之中,少有的败仗,” 说完了,他哈哈大笑起來, 李岩熟读历史,自然知道这场辩论,当时张仪主张伐韩,而司马错主张伐蜀,张仪的理由是,伐韩可以通三川,窥周室,而司马错则认为,通三川势必引起天下注意,窥周室会使得诸候认为秦国有虎狼之心, 司马错伐蜀的理由是,蜀王残暴,而蜀地肥沃,除掉暴君可以获得好名声,得到蜀地可以增强秦国的实力,乃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最后当时的秦惠文王采纳了司马错的建议,一举灭掉了蜀国,结果果然像司马错所说的,诸候们沒有怪罪秦国,而秦国也因为得到了蜀地而使得粮食产量大大增加,为后來的统一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张仪笑完了,这才道:“白起将军,当时的情形与眼下,可大不相同了,当时天下分崩,而令天下一统,当时蜀地肥沃,而今甘肃贫瘠,打下來,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为何将军仍旧主张向甘肃发展呢,” 白起道:“我的意思,不是主张向甘肃发展,甘肃贫瘠,这是实情,我所说的,主要是先要解除甘肃方面的后顾之忧,” 他向秦王拱手道:“大王,眼下的陕西,北面有明朝的三边,东面是山西与河南,南有湖广四川,西面是甘肃,这几个地方,都不是我秦军的地盘,都有官军,而这几方面的情况,又有所不同,三边主要是防守长城一线,需要时刻担心满人进攻,这个方向上,三边守军自顾尚且不足,无暇分身來打咱们,因此北面是不用担心的,东面有我秦军守住了潼关,官军不易打进來,因此东面也放心,南面有大山阻挡,只有一条子午谷可通,而子午谷全长五百里,想通过这里进攻西安,难如登天,所以南面也不必忧虑,唯有西方,明朝在甘肃的兵马,多是骑兵,随时可以來犯,如果不把这个方向上的敌军肃清,不光是眉县等地吃紧,连西安也不安稳,所以我才主张,先将甘肃一地的官军吃掉,” 秦王听了,大加赞赏:“白起将军所虑极是,眼下官军正全力围剿农民军,无暇分兵來陕西与我秦军相抗,借此时机,先将甘肃的后患清除,后方稳固了,才可以安心发展,白起将军,你的这个计划很好,就按你说的办,不知你要如何攻打甘肃,” 白起道:“只需大王给我一万人马,我必在三十日内,肃清甘肃的官军,将那里的人民,也都迁到陕西來,” 李岩皱眉道:“打仗容易,迁移百姓,恐怕不那么好办吧,要知道,人都是恋乡的,”白起冷笑道:“人是很恋乡,可他们更留恋自己的亲人与性命,”李岩道:“你要强逼着他们來陕西,” 白起道:“不这样,难道还让我跪下來求他们,” 秦王一摆手:“战时不比平常,陕西人民,逃荒得很多,致使田地荒芜,无人耕种,如果能迁來百姓,自然是好的,至于用何种手段,本王不计较那么多,” 他对白起道:“眼下秦军在西安城中,只有七八千人,华阴与潼关分别驻扎了三四千,就算你将西安城中所有人马调走,也不够一万,” 白起一笑:“我只带两千骑兵,加上眉县等处的人马,正好有一万人,西安重地,必当留下重兵防守才是,” 秦王尚有些忧虑:“白起将军,一万人马,就可以将甘肃拿下來么,你知道甘肃总共有多少官军,” 白起道:“具体的总数还不清楚,不过我以前已经派人探过,甘肃地面上,有几个军事重镇,天水,平凉,兰州,酒泉,这几个重镇当中,天水与平凉得陕西很近,兰州与酒泉离得远,且不去动这两个地方,只将天水与平凉拿下來,兰州与酒泉的人马便会前來增援,到时候我秦军不必劳师远征,只要以逸待劳就可以,” 李岩道:“甘肃的官军之中,有能征惯战之将吗,” 白起道:“倒也有几个,比如猛如虎,左光先等人,只是左光先已经被调进了中原,猛如虎孤掌难鸣,由于上次的退兵,肯定士气不高,我会尽快拿下天水与平凉,然后坐等猛如虎入伏,一举击溃他,只要猛如虎吃了败仗,其他的将领肯定闻风胆寒,甘肃就在我的掌握之中,” 秦王道:“这次你要一个人去吗,” 白起看了看在座的人,最后说道:“我还想请李公子随行,只是甘肃地方风沙大,只怕李公子身体吃不消,因此还是我一个人去,” 李岩站了起來,向秦王一拱手:“大王,白起将军一个人带着上万人马,身边理应有个谋划之人,我愿意随行,再有,迁移百姓之时,一味动硬的,我怕会闹出事來,有我在那里,软硬兼施,会容易些,” 秦王点了点头:“白起将军,你意下如何,” 白起道:“如此甚好,只是李公子要吃些苦了,” 红娘子在一边道:“我也去,” 李岩急忙阻止:“你还是别去了吧,不是看不起女人,我是真的怕你……” 红娘子小嘴一撅:“还说呢,为什么你去得,我就去不得,” 白起在一边微然笑道:“因为李公子是男人,所以去得,”红娘子睁大了双眼:“为什么只有男人去得,”白起道:“甘肃地方炎热,行军之时,士兵们免不了要脱衣服,宿营之时也是如此,你一个姑娘家,尚未出阁,在军中极不方便,如果是冬季严寒之时,我也不说什么,你想是不是,” 红娘子脸红了一下,这才罢休, 宴罢之后,李岩來找红娘子,此时红娘子正在自己的住处,和小青闷坐,一见他來了,也不理会,明显还在生气, 李岩也不客气,自已坐下,倒了杯水,对红娘子道:“我不让你跟我去,生气了是吧,” 红娘子哼了一声,不理他, 李岩道:“其实我不让你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有件事情,想让你去办,”红娘子这才瞟了他一眼:“什么重要的事啊,”李岩听她话里的口气,还是很不高兴,便笑了笑:“这件事说出來,估计你做梦都要笑醒呢,还不谢谢我,” 红娘子鼻子一皱,小嘴翘起一个美妙的弧形:“美得你,先说说,请我做什么事,” 李岩坐到她对面,郑重其事地道:“我想请你训练一支娘子军,” 红娘子一愣,看着李岩:“你说的是真的,” 李岩道:“自然是真的,我已经禀报了大王,他同意了,还说要姬姑娘來帮你,”红娘子一皱眉:“要姬姑娘帮我,还是要我帮她,谁是主将,谁是副将,” 李岩笑了:“主将副将很重要吗,” 正文 第256章,奇兵1 红娘子道:“当然重要了,我们战场上打过架,你忘记了,”李岩道:“沒忘记啊,那又怎么样,”红娘子道:“我们两个可是谁都不服谁呢,在一起练兵,万一吵起來,我怕耽误了秦王的大事,” 她想了想,突然又笑了:“什么大事啊,八成啊,是大王看着我们两个女人比较闲,來给我们找事情做,免得我们闲中生出事端,” 李岩摇头:“这你可猜错了,训练娘子军的事,是我向大王提的,因为咱们秦军虽然占了西安,和陕西的一片地方,但眼下毕竟是大明天下,官军是不会放过咱们的,万一哪天农民军顶不住了,官军马上就会将秦军看做心腹大患,到时候会发倾国之兵,來攻打咱们,防守城池,本來用不着女人,不过万一战事惨烈,男人们伤亡惨重之时,女人也能派上用场,只要你们加紧训练她们,不用说赶上你们两人厉害,只要能有你们一半的武艺,也就足够顶个男人使唤,到时候,说不定会起到重要作用的,” 听了李岩的话,红娘子连连点头,也正色道:“你这个提议很好,谁说女人就不可以当兵,花木兰不就当了将军么,况且姬姑娘也是一员巾帼虎将,你放心吧,只要有我在,肯定练出一支精锐的娘子军,” 李岩一听她答应了,松了口气,他深知红娘子的脾气,只要答应的事,就一定全心全意地去做,于是说道:“我把一枝梅也留给你,她的功夫很好,能派上用场,” 红娘子喜上眉梢,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那我明天就开始招兵了,” 李岩一摆手:“且慢,你知道要招什么样的女兵么,” 红娘子苦笑一声:“能招上兵來就不错了,还挑挑拣拣的,女人又不是男人,多数女人见血就晕的,” 李岩一想也是,便笑道:“那就随你吧,只有一样,你要尽可能让着姬姑娘一点,她最近才脱离了孙传庭,受了不少的打击,可不要刺激她,” 红娘子叹息一声:“我知道,这个女孩子也很不容易,我不会与她吵架的,”李岩道:“对于你,我一百个放心,不放心的是小青,这小丫头的嘴巴,就像连珠箭一样,你可得管紧了,万一得罪了姬姑娘,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日后,她可能会是咱们的王妃,” 红娘子道:“行行行,我让着她,她说东,我不说西行了吧,” 李岩嘿嘿一笑,起身告辞,红娘子送他出去,临别又叮嘱一句:“行军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小心,战场上流矢很多,你要时刻拿着盾牌护住身子才行,知道了吗,” 李岩内心感动,轻轻握住她的手:“我会小心的,” 红娘子脸上飞起一片红霞,轻轻挣回了手,低下头去, 李岩也干咳几声,告辞走了,红娘子瞧着他的背影,正在出神,冷不丁小青从边上跳出來,扮个鬼脸,险些吓她一个跟头, 对付小青,红娘子可就游刃有余了,一把扯住:“小妮子,在边上偷看多久了,” 小青连连求饶,红娘子这才将她拉进屋子,将李岩请她训练娘子军的事说了,其实她们以前在华阴时,也训练过一支娘子军,但那时候时间短,沒什么效果,后來离了华阴,娘子军便解散了,如今能够再拉起一支女兵队伍,二人都十分兴奋,准备第二天便开始招兵, 不提她们如何招募女兵,再说白起,第二天上午,他点起二千骑兵,与李岩并马出城, 骑兵速度很快,一天半的功夫,就到了眉县,雷生与王豹接进城中,给白起与李岩洗尘,这是李岩自从被史可法抓走之后,再次回到这里, 白起问了一下这些天的情况,雷生道:“大将军,自从那猛如虎被吓得退兵之后,据说朝庭严令他再次出兵,猛如虎抵死不干,死赖活赖,就是托病不起,因为甘肃这地方除了猛如虎以外,也沒什么猛将悍将了,朝庭也沒有办法,只好令他身体好些之后,立即起兵,” 王豹道:“猛如虎虽然消停了,但是探子來报说,他在驻地天天苦练兵马,还新招了一两千人,看來还是想着來打咱们,” 白起道:“官军是不会放过眉县的,早晚要打,常言道,先下手为强,我决定即刻出兵,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王豹兴奋起來,巴掌拍得山响:“大将军,早该如此,咱们这些兵马训练了很久,一直沒有上过阵,正好借此机会校验校验,”白起问道:“猛如虎驻军在哪里,” 雷生回答道:“就在甘肃与陕西交界的陇县,” 白起看看地图:“大概有三百里路,他手下有多少兵马,” 雷生道:“原來他有七千人,眼下又招了一两千,约莫有一万人吧,其中四千骑兵,十分骁勇,” 白起道:“猛如虎手下,尽是甘肃精锐,只要吃掉他,甘肃再无精兵猛将,雷生王豹,明日一早,集结人马,准备出击,” 雷生与王豹一齐站起,拱手道:“遵令,” 当夜喝完了酒,白起请李岩一起喝茶,李岩眉头紧锁,白起看出他有心事,便问:“李公子,你有什么要说的,” 李岩道:“实不相瞒,猛如虎手下一万精兵,咱们的兵凑起來,也只有一万來人,骑兵的数量虽然比他多一点,但也就五千多,沒有什么优势,如果硬拼的话,不占便宜,” 白起微然冷笑:“我并沒有打算硬拼,” 李岩道:“就算用计,也不容易完胜啊,”白起道:“你知道,我打过很多仗,”李岩点头:“你指挥的很多战役,都已成为佳话,后來的很多兵家都在研究,你打仗习惯出奇制胜,这个我是清楚的,这一次,你打算如何出奇,” 白起微笑不答, 这天夜里,李岩心里不安,睡不着觉,在床上翻來复去,想破敌之策, 到了后半夜,他刚想眯一会儿,突然看到窗纸发红,紧跟着就听到无数人的呐喊之声,铜锣也敲起來, 李岩翻身而起,打开门一瞧,城南处火焰冲天,金蛇狂舞,伴随着浓烟,惊动了一城的人, 李岩看看方位,惊叫了一声:不好, 那是大军囤放粮草之处,数万斤的粮食草料,都存在那里, 李岩急忙穿上衣服,跑向失火处, 等他赶到时,白起已经到了,正骑在马上,指挥灭火,李岩看得出來,白起一惯镇定的脸上,也露出无比焦急的神色,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沒了粮草,就哪里也去不了, 李岩看向那些粮库,草场,每一处都燃着大火,烧得刮刮杂杂,火鸽子乱飞,这么大的火,水泼上去根本不管用,白起也明白这一点,开始命令军士将未燃着的东西先搬走,至于已经烧起來的,只好随它烧了, 大火直烧了一夜,第二天天光大亮时,才慢慢熄灭,粮库草场早已成了一片飞灰,半颗粮食也沒有了, 李岩呆立在火场前,咬牙切齿,心想这下完了,无法再出兵打仗,不光如此,还需要从西安等地,调些粮食前來,才能免得士兵挨饿, 白起也很疲劳,回去休息了,李岩垂头丧气地回到住处,静下心來一想,觉得此事过于蹊巧, 粮草早不烧,晚不烧,非要等到临到出兵了,这才烧毁,难道不是无心失火,而是有奸细捣乱,故意纵火的么, 想到此,他顾不得吃早饭,立刻來找白起, 白起刚洗了脸,净了手,换上了一套衣服,坐在桌前,准备吃饭,一见李岩來了,笑道:“來得正好,和我一起吃吧,” 李岩一瞧,嘿,白起的早餐还挺丰盛,大米粥,面饼,腌鸡蛋,上好的咸菜,居然还弄了一小瓶汾酒, 他有点生气,暗想,粮食都烧了,你还有心思改着样吃饭,于是哼了一声,道:“你吃吧,我吃不下去,” 白起看看他的脸色,也不在意,自顾用面饼卷了一个腌鸡蛋,吃得津津有味,嘴里道:“有什么吃不下去的,不就是失了一场火么,” 李岩气得差点跳起來:“你说得好轻巧,不就是失了一场火,你要知道,这场火,把数万斤粮食一扫而光,日后如何出兵打仗,” 白起一见李岩真的急的,这才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你先别急,坐好了听我说……”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跑进來:“禀报大将军,雷王二位将军已经集结人马,问还要不要出兵,” 白起头也不抬:“粮食沒了,怎么出兵,传令下去,按兵不动,十日之后,我会从西安调來粮草,到时候再议出兵之事,” 亲兵走了,李岩就看着白起:“你沒觉得这里头有鬼吗,” 白起一愣:“有什么鬼,” 李岩道:“内奸啊,或者说有奸细混进城中,” 白起哦了一声:“你觉得,这场火是奸细放的,” 李岩反问:“你认为呢,” 正文 第257章,奇兵2 白起一边吃一边点头:“李公子想得不错,确有可能,我会严令调查,若不将奸细抓住,他除了破坏我们的大事,还会将一切情报,报与官军的,” 李岩道:“我认为,出兵以前,一定要办成这件事,”白起道:“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办,” 白起的这道令一传下去,雷生王豹也觉得丧气,大军正要出击,士气正旺,不料当头挨了一闷棍,只好撤去兵马,让大家回营听令, 等到第二天晚上,李岩草草吃了晚饭,刚刚睡下,突然有人來敲门,李岩的卫兵來报,是白起将军派亲兵來请他过去, 李岩不知何事,于是穿戴整齐,來到白起府中, 进了大厅,李岩不觉一愣,原來雷生王豹都在这里,白起早已披挂整齐,一见李岩來到,便说道:“李公子,咱们该出兵了,” 李岩大惊:“出兵,开什么玩笑,” 白起一笑:“趁夜出兵,奇袭陇县,猛如虎再鬼,也想不到这一计,” 李岩道:“可是……我们沒有粮草,陇县离此三百里,至少要走两天,军中无粮,等到了陇县,恐怕也饿倒一半了,” 白起笑得很诡异:“你真以为粮草被烧了吗,” 李岩一皱眉:“这是假的,” 雷生实在忍不住了,笑道:“李公子,我与王豹也是刚知道,失火的事,是大将军一手安排的,粮食根本就沒烧,早被悄悄搬走了,粮库里全是些干树枝,沙土袋和烂木头,” 李岩恍然大悟,看着白起:“大将军这是要瞒天过海,” 白起道:“不错,城中早有猛如虎的奸细混了进來,将我军一切动向,报与猛如虎知道,这场火一烧,猛如虎的奸细一定知道了,然后又会知道我下的令,让全军等待十天,十天之后由西安调來粮草,再议出兵之事,奸细一定已经将情报送出城去,而城外,肯定有官军的斥候接应,估计这个时候,情报已经送到陇县,猛如虎已经知道了消息,因此他绝不会有防备,” 李岩大喜:“就当他沒有防范之时,秦军神兵天降,定会一举歼灭之,” 白起道:“我已经命全军集合,从四门悄悄开出城外,沒有动静,城中奸细不会知道,等到他们明白过來之后,我们也已经到了陇县了,” 王豹有点不大高光:“大将军,假意烧粮草的事,您应该先给雷哥和我说一声啊,也让我们着了一天的急,” 白起冷然道:“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二人沒有什么心机,肚子里存不住事,就算不说,别人从你们的脸色也,也能看出破绽,因此不光你们,连李公子我也沒说,就怕泄露一丝风声,” 李岩倒不怪白起,他知道此仗的重要性,如果能大败猛如虎,甘肃的官军便会溃不成军,秦军西方的威胁,便小得多了, 当下不再多言,众人出了府,上马出城, 将近初更时分,一万人马已经整整齐齐地列成阵形,排在城西三里之外,前面是五千骑兵,后面是五千步兵,白起下令,他与李岩,王豹带着五千骑兵先走,雷生带着步兵跟在后面, 李岩明白,这次攻击陇县,主要是偷袭,因此使用骑兵最合适, 王豹善于突击,所以跟着骑兵,雷生老成持重,善于防守,因此带着步兵在后面,白起知人善任,果然是良将, 下令之后,白起令王豹带着两千骑兵为先锋,连夜进发,特别吩咐他,路上只要遇到骑马的人,务必将马匹夺下, 此举是怕官军的斥候发现他们,去报与猛如虎, 王豹十分兴奋,他带着两千骑兵沿着大路,飞一般地去了, 白起与李岩走在王豹之后,速度也不慢,走着走着,李岩忽地想起一件事,便问道:“大将军,这次你为何带我出來,城中不需要人看管了么,”白起仿佛早知道他有此一问,回答得沒有丝毫犹豫:“城中我已经留下了二百人,不必担心,因为百姓并不知道,咱们已经出來了,至于为何要带着你,你难道想不到,” 李岩摇头道:“想不到,” 白起一笑:“我知道,你曾经独自带领秦军,在华阴打过几仗,也得了胜,因此我十分看好你的能力,但是守城战与对攻战,围歼战,遭遇战,相持战,偷袭战都不同,你还需要多多学习,” 李岩道:“因此大将军带着我,就是让我來学习的,” 白起点头:“不错,在我看來,你文武双全,是个出将入相的人才,这样的人才,秦军是最需要的,咱们秦军以后肯定会发展壮大,地盘越大,需要独当一面的人就越多,因此我才带你來,让你多看看,” 李岩道:“历史上都说大将军乃是战神,从这次战前的情况來看,大将军足可当之,” 白起嘿嘿冷笑:“战神,我觉得后人对我的评价,用得更多的词是,人屠吧,” 李岩也笑了:“大将军也看过书了……” 白起道:“在我们那个时代,秦军是天下最强的军队,但是过了两千年,战法已有很大不同,眼下又出现了火铳与大炮,这个东西在很多地方,远远胜过了我们当时用的秦弩,如果不读书,不了解眼下的世道,打起仗來,不吃亏才怪,” 李岩点头:“对,咱们第一次大败,就是不了解敌军的结果,” 白起哼了一声:“不会有第二次了,白起可以输一次,绝不可以再败,” 李岩道:“大将军这一计,与唐代的李朔雪夜夺蔡州差不多啊,”白起哦了一声:“此人也懂得这样用计,肯定是员名将吧,”李岩道:“算是吧,但他打过的有名的仗,也就这一次,” 白起道:“只有一仗,如何可称名将,” 李岩道:“后世与你们那个时代不同,大都是一仗定乾坤的,比如曹操战官渡,周公谨战赤壁,东晋的淝水之战,唐王李世民战洛阳,朱元璋与陈友谅的鄱阳湖之战等等,一次大仗之后,基本上就定了天下的格局,并不像大将军与六国的战争,需要消灭每一个劲敌,” 白起静静地听着,最后道:“我是多么希望,天下再來一次七国分争啊,” 李岩却不以为然:“国家越多,战争越多,百姓越苦,大将军打仗,不也是为了一统天下,让老百姓过上安定日子么,” 白起愣了一下:“不是,” 李岩大吃一惊,好像不认识白起了:“那你打仗,为了什么,” 白起道:“那还用说,为了实现我心中的抱负,为了让每一个人都记住我的名字,为了我的家族,我的后人可以世袭封地……” 李岩大为泄气:“就为了这个,太自私了吧,难道你就沒想到百姓的生死疾苦吗,” 白起道:“自然想到了,百姓是很苦的,不打仗,不就更苦了吗,” 李岩连连摇头,好像瞧着怪物一样地盯着白起:“这是个什么逻辑,不打仗反而苦,打仗反而不苦,” 白起也像瞧着怪物一样瞧着他:“李公子,你饱读诗书,这个道理也不懂吗,” 李岩道:“不懂,圣人沒说过这样的话,书上就说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白起叹了口气,好像一个老人家对顽童解释问題一样:“我这样跟你说吧,如果天下都不打仗,老百姓就只能种田,一辈子都要绑在土地上,他们一年到头,风吹日晒,沒有休息的时候,冬天地里沒有东西了,他们还要去给官家服徭役,这是很苦的,但最苦的你知道是什么,是沒有通道,沒有希望,他们无论干得多出色,也沒有人來夸赞他们,沒有人來奖赏他们,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命,可是自从有了战争,他们的机会就來了,他们就可以吃粮当兵,摆脱土地,只要他们命大,在战场上杀一个敌人,就可以升一级爵位,赏土地,杀两个敌人,父母就可以免除刑狱,如果杀得更多,还可以做到将军,就比如我,” 李岩道:“我知道,这是商君变法中规定的,” 白起道:“在我们秦国,普通百姓都把商君看做圣人,因为是商君,给了他们上升的通道,给了他们当官的机会,但是如果沒有战争,商君的这些法令,还不是一纸空文,” 李岩明白这些:“可这都是你们那个时代的法令,而今天,百姓不通过战争,也可以做官的,只要他们书读得好,就可以通过考试当官,” 白起大惑不解:“读书就可以做官,” 李岩知道,科举制度是从隋朝开始的,但是他不想讲这些,尤其是眼下还要打仗,于是道:“这是后來的事了,咱们还是先顾眼下吧,咱们五千人马突袭陇县城,那可是以寡敌众,大将军有几成把握啊,” 白起冷然一笑:“十成,” 王豹带着先头部队,经过一天一夜的狂奔,终于在第二天夜里二更时分,赶到了陇县城外, 正文 第258章,奇兵3 他们一天一夜,跑了三百里,早已累得人困马乏,这一天当中,只是吃了顿干粮,喝了几口皮袋里的清水而已,至于那些马,也只能在路边啃几口青草,因此一到陇县城外,所有的人都瘫倒在地,战马也四脚打颤,无法再跑, 幸好,它们已经不用再跑了, 王豹下令先就地休息,等着白起与李岩, 又过了一个更次,后面白起与李岩带着三千骑兵赶到了,这些人也很累了,一天一夜连觉都沒睡,很多人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眼皮一个劲打架, 李岩一看这种情况,对白起道:“大将军,今夜还可以攻城么,” 白起冷笑:“今夜不攻,难道等天明之后,让人家发现了,再攻城么,” 王豹道:“可是军士们已经累坏了,” 白起道:“告诉他们,夺下陇县城,就可以舒服地吃上一顿酒肉,睡上一大觉,如果不攻,就等着官军明天來攻打咱们吧,” 命令传下去之后,秦军战士们纷纷站起,又來了精神,因为他们仿佛看到,陇县城头上摆满了一口口大锅,锅里满是牛肉,边上一个个酒坛子里都是刚开封的美酒, 这种诱惑,足可以将人全部的潜力激发出來,秦军们立时感觉身体里又有了力气, 白起看着大家,微然一笑,命令攻城, 陇县城不大,城墙也矮,而且好多地方,沒有城砖,只是奁土,秦军士兵摸到城下,一瞧城头,值夜的官军都已经睡了,有几个沒睡的,也一个劲地打瞌睡,根本沒有注意到城外, 秦军士兵们用刀尖将奁土凿成一个个小洞,用手抓着,脚踩着,一步步爬上城來, 当他们跳上城头的时候,那些值守官军还沒觉察到,秦军士兵上前,一刀一个,全部结果了性命, 王豹也爬上了城头,一见杀死了这些值守官军,十分高兴,立刻令人跑下城去,打开城门, 但此时突然从另一边走來几个巡逻的军官,用灯笼一照,发现了秦军,立时大惊失色,大叫着逃下城去,一边跑,一边敲起了铜锣, 当当当…… 巨大的声响在城中回荡, 城外的白起骂了一声,立时命令全线进攻, 几千秦军骑马冲到城门下,此时城门也被王豹打开了,秦军一涌而入,白起下令,直扑官军大营,一定要活捉猛如虎, 白起是有打算的,猛如虎久在甘肃,熟悉这里的官军底细,只要捉到他,甘肃各个重镇,都容易攻打了, 猛如虎正在军营之中睡觉,今天他沒有喝酒,一听到锣响,猛地跳了起來,抓起身边的大刀,闯出大帐, 此时有亲兵來报:敌军入城,不知有多少人马,看起來都是骑兵, 猛如虎立时感觉到,自己上当了,來的一定是秦军,白起在使用诡计,将自己稳住,然后用奇兵偷袭, 他明白了,也晚了,不由得大骂自己无能,上一次被白起偷袭,这一次仍然上了这个当,猛如虎恨不得砍自己几刀, 但是此时自责是沒有用的,猛如虎不愧是员悍将,他立刻吩咐吹起号角,集结兵力,组织反击, 他手下的官军,不愧是甘肃最精锐的人马,虽是在夜里,毫无准备之下,仍旧沒怎么慌乱,穿起衣服,跑到外面,拉过战马,准备迎敌, 就在这个时候,秦军已经杀了进來, 王豹抓到一个沒死的官军,问清楚猛如虎的大营,立刻攻了过來, 官军还沒能集结成队形,就被秦军骑兵冲散了, 王豹直奔猛如虎的中军帐,來到帐前一瞧,迎面站着一匹乌龙驹,马上坐着一员大将,如同半截黑铁塔一般,手中一把大刀,十分威风, 他知道,这人就是猛如虎,于是一催马,带着十几个手下,直扑过來, 王豹不像李敢,李敢是勇士,对敌人的主将时,向來是一对一,有人帮他,他还不乐意,王豹的能耐差,但是人挺机灵,从來认为单打独斗是匹夫之勇,我的人多,干嘛还要和你一对一啊, 因此他一上來,就是围攻, 猛如虎虽然力大刀沉,但十几个人围着他,刀枪乱刺,他也受不了,只得将刀舞成一个大圈子,不让王豹等人近身, 王豹不吃这一套,一指猛如虎的战马:“给我剁马脚,剁马脚,” 他带的这些人都是亲信,一起与白起攻打过山堡的,很听他的话,于是立刻有几个人跳下马來,却剁马脚, 这些人沒有大刀,只有长枪,也不要紧,用枪身当棒使,横着扫向马腿, 那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避过长枪,但是它的后腿就沒那么好运了,因为后面也有王豹的人, 啪的一声,有人一枪杆,重重抽在马腿上, 那马一条腿一歪,险些将猛如虎甩下來,猛如虎大吃一惊,急忙一拉马缰,跳在一边,顺手一刀,将后面那人夹头带脑,砍成两段, 王豹气得大叫一声,一枪刺过來,正中猛如虎大腿,猛如虎坐不住马,跃下地來,王豹等人正想结果猛如虎的性命,不料后面冲來一股官军,突进來敌住王豹等人,将猛如虎死拖活拖,救了出去, 猛如虎虽然受了伤,仍旧不退,他简单包扎了一下,翻身上马,指挥着士兵拼死抵挡, 此时官军的数量远多于秦军,如果这样混战下去,秦军大好形势,很可能会被逆转, 李岩焦急地望着白起,却见白起脸上仍旧一片沉静,就知道他胸有成竹, 果然,白起命令点火, 秦军士兵开始将火把扔进每一个营帐,不多时,到处都是熊熊烈火,与此同时,白起又派出几百人马,带着很多秦旗,四处插起,这些人一边插旗子,一边敲锣打鼓,高声呐喊, 城中一时大乱,官军本來就仓促应战,十分惊慌,黑夜中不知道秦军來了多少人马,又见大营被烧,城中到处都是喊杀声,很多人立时崩溃了,纷纷撒腿就逃, 猛如虎受了伤,虽然勇猛,但时间一长,也支持不住,他心里也有点发慌,感觉秦军此次來偷袭,极是迅猛,肯定人马少不了,再打下去,要吃大亏,于是他慌忙下令,全军撤出北门, 他手下的亲兵保着他,冒烟突火,向北门而走, 白起一瞧猛如虎逃走,立刻命令全军紧追, 此时官军终于不再抵抗,四散逃走,大部分跟着猛如虎逃出北门,其余还有两三千人,从另三个城门逃出城外,落荒而走, 白起命令王豹,紧咬着猛如虎不放,王豹知道,秦军的战马已经累了,不可能追上官军,于是命令手下人立刻换乘官军的战马, 由于官军事先沒有防备,因此一打起來时,能够上马的不多,战马大部分都带在马棚里,王豹带着人进了这些马棚,解下战马,如同长河奔泄,涌出北门, 白起让李岩带着五百骑兵留在县城,等着雷生的步兵到來,自己带着剩下的人马,紧跟着王豹,前去追赶猛如虎, 李岩接了令,吩咐灭掉城中的大火,安定百姓, 白起不多时便追上了王豹,王豹此时杀得性起,十分兴奋,一见白起上來了,便叫道:“大将军,这一仗杀得好啊,也不觉得肚子饿了,” 白起道:“抓住猛如虎,让你痛痛快快,一醉方休,” 王豹大喜:“大将军,好多官军被咱们追上,跪地投降,要不要留下人马收容他们,” 白起冷笑:“你有足够的人手么,万一让官军看出來咱们人不多,到时候闹腾起來,你压得住,” 王豹吓得不敢再说什么了, 白起命令:“这一仗,不要活口,追上的全部杀死,” 王豹只得传下令去, 这可就苦了猛如虎手下那些官军,这些人很多都沒骑马,跑不多远,就被秦军骑兵追上,一刀一个,砍杀在地,很多人伏地投降,却也沒能活命, 一路上,到处是官军的尸体, 白起沒有丝毫心软的意思,他所信奉的,就是除贼务尽,不留后患, 猛如虎飞马奔逃,在他身边的有几百骑,身后陆陆续续地跟着四五千人,后面的这些人沒有马,很多人已经被杀死,更多的人一看跑不过秦军骑兵,于是半路上就拐了弯,或钻山沟,或进树林,于是猛如虎后面的人越來越少了, 王豹带着秦军骑兵,越杀越兴奋,什么饿啊,累啊,全抛到九霄云外,他们已经得到白起的将令,不需要俘虏,于是追上一个杀死一个,追上两个杀一双,一路上尽是官军的尸体, 猛如虎知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早晚被秦军追上,于是他辨辨方向,奔着平凉地区而去,他知道,平凉有官军驻扎,到了那里,就可以得救了,还可以搬出兵來,反击秦军,弄不好还可以反败为胜, 白起早已猜测到,猛如虎肯定会逃向平凉,于是他命令人马加紧追赶,必要是,可是不顾那些掉队的官军,只要追上猛如虎,就是头功, 于是追杀变成了赛马,秦军士兵催马紧追,让过那些跑得几乎要虚脱的官军步兵,或是将他们直接踏在马蹄下, 正文 第259章,奇兵4 王豹稍稍停了一下,等着白起赶上來,气喘吁吁地道:“大将军,这样追下去,人马散得太远了,万一遇到官军援军,敌不住啊,” 白起哼了一声:“不要管别的,只要活捉猛如虎就行,” 王豹知道,白起用兵的手段是,不打是不打,只要打上,就是一鼓作气,直到将敌人彻底摧毁, 白起更清楚,猛如虎已经上了他两次偷袭的当,绝不会再有第三次,如果今天让猛如虎逃了,以后打起來,猛如虎肯定倍加小心,到时候就不容易取胜了, 所以他下了决心,一定要赶在猛如虎逃进城池之前,截住他,活捉他, 猛如虎也发了狠,不顾一切地打马狂奔,身后跟着三百多名亲兵卫队,别的人都已经大部分跑散了,只有这几百人还死保着他, 但是秦军已经追上來了, 不时有劲箭射过來,掠过空气时的厉啸之声慑人心魄,亲兵卫队中的人也有不少中箭落马的, 猛如虎喝令那些亲兵组织起來抵挡,这些人被逼无奈,只得几十人一队,调转马头,与秦军死战, 但是秦军來势凶猛,人又多,几十个官军根本不值一扫,不多时,猛如虎身边就只剩下了三十多个最亲近的卫兵, 白起一看猛如虎的人很少了,吩咐秦军将阵形展开,像两条手臂一般,从两边圈过去,包围猛如虎, 此时他们已经接近了华亭县城, 猛如虎远远地已经看到了城墙,与城外的村落镇店,只要再跑上几里路,就可以到达城下,只要到达城下,城头就会有接应,就不怕秦军追杀了, 这个时候,城头上的官军已经看到远处铺天盖地的人马,急忙敲锣击鼓,开始备战, 白起心内焦急,此时他看到,城头上已经点起了狼烟,开始布防了,猛如虎只要接近城下,必然会得到城上的救应,自己再想活捉猛如虎,就太困难了, 这个时候,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捉不到猛如虎,也不能让他跑掉, 于是白起命令全军,放箭, 一时间,秦军阵中响起一阵弓弦之声,箭如雨下, 双方离着本來就不太远,而秦军的骑射本事相当不错,这些箭几乎有一半,都沒有落空,射进了猛如虎那伙人中, 便是再厉害的将军,也无法抵挡这么密的箭雨,不到眨眼功夫,猛如虎连他手下的三十多个亲兵,全部中箭倒毙,连人带马,被射得像刺猬一样, 白起乱箭攒杀了这伙人,带着秦军到近前,看到猛如虎身上中了三十多箭,确实已经死了,这才长叹一声,率着秦军呼啸而去, 城头的官军远远地瞧着,哪里敢出城來,心中巴不得这些魔王赶紧离开, 等到秦军走得远了,城中的县令与参将这才出來,走到被箭射死的那伙人跟前,仔细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 县令与参将,都认得猛如虎,哪里会想到,这员悍将竟然死在这里,而且就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两个人都不寒而栗,猛如虎死在城下,他们都会被办一个“见死不救,贻误战机”之罪,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流放充军,这二人一商议,决定将猛如虎尸体带出十几里远,造成一个野战身亡的假象,然后报给甘肃巡抚, 不提这两个人怎么开脱罪责,再说白起,杀了猛如虎之后,知道不可久留,立刻率军赶回陇县,路上看到许多官军的伤者,倒在路边呼号连天, 白起看到这些人,立刻又想出一计,他吩咐救治了几个伤势较轻的,给了他们衣食,然后派出一百多秦军士兵,让这几个伤者带领着,前去平凉城, 那几个伤者知道,这是白起利用他们诈开平凉城,但是一百多秦军夹着他们,只要稍稍露出一点破绽,立时会被杀死,另外白起还赏了他们一些银钱,令这些人心生感激,软硬兼施之下,这几个人答应带路, 白起让他们先进平凉城中,等着大军前來攻城时,就打开城门,里应外合,一举攻克平凉, 这些人去了之后,白起与王豹带人回到了陇县城, 到了城下,只见城门紧闭,城上都是秦军,李岩已经等到了雷生,安定了县内的百姓,正在等着白起回來, 白起与王豹进城,将杀死猛如虎的事说了,李岩也十分高兴, 他们在城中休息了两天,然后整顿人马,准备进攻平凉, 此时白起派出的一百多人,已经进了平凉城,城中守将得到猛如虎战死的消息,十分惊慌,四门紧闭,严加防守,他丝毫沒有想到,这些人是秦军假扮的,为首的几个伤者一经寻问,确实是猛如虎的手下无疑,守将这才将他们安顿下來养伤, 白起又一次连夜出击,打到了平凉城下, 这次沒有办法偷袭,因为城上准备充足,况且白起也不准备硬攻, 到了天明,他命令大张旗鼓,号角齐鸣,吓得城头上的守将立刻将所有人马都调上了城头防守,他从那伙猛如虎的手下那里得知,秦军这次來了三万多人,而且都是精兵,连猛如虎都敌不住,何况自己, 就在这时,城中那一百多名秦军开始行动了, 他们也带着兵器來到了城门口,一看城门内有几十个守军,拿着铁盾,挺着长枪,严阵以待,防止城门被突开,秦军攻进來, 这些人做梦也沒想到,自已身后会有秦军扑上來,那一百多个秦军到了他们身后,突然一声呐喊,杀将起來, 几十个守兵措手不及,被杀死了多一半,余下的不是重伤,就是逃走,秦军立时大开城门, 城头的守将一听,城门被偷袭,知道已经有奸细进城了,立刻命人去夺回城门,但此时秦军已经结成阵势,用盾牌长枪,顶住了官军的进攻, 白起在城外看得清清楚楚,立时下令攻城, 秦军一万人马,猛扑城门,冒着城头的石头箭雨,冲进城來, 城门一破,立时官军人心大乱,又有猛如虎战死在前的消息,对眼前的秦军十分害怕,哪里还敢抵抗,大部分人弃城而逃,一小部分举手投降, 守将被雷生一枪刺死,平凉城很快就成了秦军的囊中之物, 白起十分高兴,立刻清点府库,同时派出人马,去迁移百姓, 李岩在城中巡视,突然听见到处都响起了一片哭喊之声,他急忙去看,只见一条街上,秦军士兵正挨家挨户地驱赶百姓,让他们搬家,搬到陕西去, 那些百姓哪里肯搬,纷纷寻死觅活,跪地乞求,但是秦军奉了将令,哪里肯放松半点,因此僵持起來,幸好秦军军纪严明,白起又下令,不得杀伤百姓,这才沒有造成人员伤亡, 李岩一看这怎么能行,不是赶鸭子上架么,于是他立刻來找白起, 白起正在指挥人马清运府库中的钱粮,一见李岩风风火火地赶來,便知道有急事,果然李岩当头就來了一句:“大将军,这样干是要出乱子的,” 一听这话,白起就明白了,李岩是为了迁移百姓之事而來的,他面无表情地问道:“此话怎讲,” 李岩道:“常言道,故土难离,狐死首丘,百姓们本來就不愿意迁走,你这样干,只能用强逼的手段,就算眼下将他们迁走了,过不了多久,他们还是会偷偷跑回來的,难道将他们迁到陕西之后,你要派人将这些百姓看押起來么,因此不能用强,” 白起道:“可是不用强,如何让他们搬迁,” 李岩道:“可以善加利诱,以情动人,我想肯定有人愿意走的,大将军,这事情让我來办吧,” 白起想了想:“好吧,李公子,我知道你是个善人,由你來办,或许效果好得多,不过我可提醒你,最多两天时间,两天之后的夜里,我可要离开这里,回眉县的,” 李岩点头:“两天,好吧,就两天,” 讨來了将令,李岩立时派人去城中各条街上传令,不得再硬逼着百姓迁居, 等到城中安静下來之后,李岩让人去找來城中的德高望重之人,给他们做了一番工作,让他们将秦军的意思传达下去,如果有人愿意跟着秦军去陕西,自是欢迎,如果不愿意去,听任其自便, 最后,李岩拿出了杀手锏,颁布了一道迁居令,令上说得清楚,只要随着秦军去陕西,路上由秦军照管,三餐无忧,到了陕西之后,立刻按人头,分给土地和房产,而且土地分配之后,三年之内,免交赋税,绝不纳粮, 李岩怕口说无凭,又在最后补充道:如果大家不信,可以先给银钱,谁跟着秦军走,赏银一两, 这下子可轰动了平凉城,甘肃一地,本就十分贫穷,富人是极少的,大部分百姓沒有土地,只能给富户做佃农,终日劳苦,却连糊口都难,在他们看來,一两银子,简直就是一笔巨大的财产了, 于是平凉城中出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场面,很多人纷纷前來,想跟着秦军走, 正文 第260章,奇兵5 李岩下令,所有人都要登记造册,秦军的银子也不是随便就能拿的,必须是真想跟着走的才行,一旦发现有人冒领,拿了银子却不想走,后果十分严重, 百姓们纷纷登记姓名,然后李岩告诉他们,要他们回家收拾行装,第二天下午,就可以走了,走的时候,每人发给银钱, 不光是平凉城内,李岩又派骑兵出城,到周边村镇去张贴告示,于是这两天之中,來登记的百姓们络绎不绝,到了第二天中午,名册上已经有了一万余人, 这个时候,白起也将城中的钱粮收拾完了,李岩來找他,将此事一说,白起笑了:“我在平凉城中一共才得了八千两银子,一万多人,不够分啊,” 李岩道:“沒关系,可以先分下去,沒得着的,到了眉县再给,” 白起淡然道:“那倒不必,”说着他低声吩咐了一个亲兵,那亲兵点头去了,不多时,几十名秦军骑马而來,到了近前,从马背上搬下几个箱子來, 打开一瞧,里面是白花花的银子,足有三四千两, 李岩看着白起:“抢來的,” 白起道:“不错,城中富户,家中的银钱,都是盘剥百姓得來,如今还给百姓,理所应当,” 李岩无奈地一笑,也沒说什么,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只能如此,沒有杀这些富户,已经很不错了,要换了农民军,必定是全家屠灭,家产抢光, 这天黄昏时分,全军集结完毕,准备回陕西,百姓们也都來了,黑压压一大片,个个带着渴望的目光,盯着城门外的李岩, 此时李岩站在城门口上,身前有二十张大大的条案,上面摆着白花花的银子,已经分成了约莫一两一块的碎银,二十名秦军守在条案后面,准备发银子, 白起命令王豹带着一千人为前锋,先出去城,等他们过去之后,李岩这才开始按着花名册分发银子, 百姓们分成二十队,由秦军那里领过银子,然后走出城去,随着秦军进陕西, 不到入夜的功夫,万余名百姓都拿到了银子,欢天喜地与秦军一道而行, 白起与李岩断后,这支人马前面是一千秦军,中间是一万多百姓,后面是四千秦军,浩浩荡荡,直奔眉县而去, 再说红娘子这边,自从李岩请她出马,训练娘子军,红娘子还真得很用心,她与小青第二天就将招兵告示贴遍了西安城,另外还派人快马出城,将告示贴到了周围的几个县镇, 这几个地方都在秦军手中,百姓不少, 这件事很快就轰动了西安城,因为自古以來,女人从军的事就很新鲜,像花木兰之类的,也仅仅是女扮男装,而且是独自一人,真正组织女孩子当兵,十分少见,因此大家都传为笑谈, 红娘子与小青二人已经在华阴城中做过一次了,这次轻车熟路,派人在西安的四个城区,设立招兵所,统计人员, 本來她们觉得,不会有多少人來,毕竟西安不像华阴,西安是大地方,市井人远比务农的人多,那些女孩子也大都娇生惯养,根本不能当兵, 可是出乎二人的意料,招兵告示贴出后,从四里八乡赶來投军的女人,居然络绎不绝,这里面大都是十六岁到三十岁之间的女人,还有十三四岁的,她们很多是因为家里的男人已经死光了,自己一个人很难活下去,又受过官军或流贼的欺辱,打心眼里恨这些人,所以才來当兵, 姬梦蝶也來到了招兵所,她挨着个看了看这些女孩子,轻轻摇头,因为她看到,这些人大多面黄肌瘦,营养不良,体质较弱, 于是便向红娘子冷笑两声:“这样的女人,连刀都拿不稳,怎么当兵,” 红娘子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她们很多人沒吃过一顿饱饭,换了你,也拿不动,” 姬梦蝶盯着红娘子:“那你最好在最短的时间内,喂饱她们,”说着一甩袖子,大步走了, 小青看着她的背影,哼了一声:“不就是仗着大王么,神气什么,我可不怕你,” 红娘子道:“你说得对,不过咱们也不好和她翻脸,如果能凑合,就凑合着吧,不要让李公子操心,” 五天功夫,招來了四百多人,红娘子与小青向秦王提出,另立一营,而且远离秦军大营,两营离得远,可以少很多事端,秦王答应了,秦军大营在城东,于是便在城西立了一座小营, 红娘子将这些人安顿在这里,三餐饱食,让她们先吃饱喝足,长长精神,再进行训练, 姬梦蝶也不时來营中探看一番,与红娘子斗上几句嘴,然后便扬长而去, 三天之后,这些女孩子吃得好,睡得好,脸上都泛起了光彩,有了红晕,红娘子知道,该是让这些女孩子松松筋骨的时候了, 她从武器库中取來了几百把刀剑与弓弩,后來一想,弓弩这种远射兵器,女孩子根本拉不动弦,便又送了回去,主要还是让她们练练剑吧,这东西女人用着还顺手, 秦军大闹甘肃,杀死猛如虎,计夺平凉城,立时就有飞报报入朝庭, 崇祯看了奏报,大发雷霆,一边怒斥甘肃守军无能,一面又急令甘肃的几个重镇天水兰州等地,招募壮丁,严加防守,谁若再丢了城池,立时斩首, 他有心派重兵前去围剿秦军,但是眼下他最能打的几个主帅,洪承畴与卢象升都在中原地区追剿农民军,无力分兵,而三边的军队是不可以调动的,他们还要防着满人鞑子,至于甘肃地面的人马,猛如虎所率领的,尽是甘肃精锐,一仗便几乎全军覆灭,剩下的官军,自保尚有顾虑,根本不能去剿贼, 此时崇祯觉得天都要塌了下來,祖陵被毁,曹文诏被杀,甘肃又闹成这样,高迎祥等人纵横中原,无法无天,无人可敌,再这样下去,大明江山,真的要完了,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谁也沒有想到,明朝在如此残破的情况下,居然很快便会迎來一个转机,而这个转机的出现,是那样的突然,那样的变幻莫测, 这天晚上,华阴城中,县衙的内堂之中,灯火通明,三个人正坐在这里,商议着什么, 为首的便是子义,与他两个手下得力干将,厉从周和苏单, 子义正在说着:“刚刚得到秦军的消息,白起与李岩率领人马,突进甘肃地界,阵斩猛如虎,计取平凉城,杀得甘肃的官军闻风丧胆,居然有数万百姓,跟随着秦军來了陕西,” 苏单皱起眉头:“如果真的这样,秦军的实力又要壮大许多了,” 子义道:“不错,秦王实行的新政很厉害,他规矩三年之内,不收赋税,不纳钱粮,这对百姓们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如果让秦军这样发展下去,咱们的回旋余地越來越小,地位也越來越低,” 厉从周哼了一声:“咱们也招兵买马,扩大实力嘛,” 子义摇头:“想得太简单了,秦王让涉怀守潼关,而不让我去守,分明已经不相信我了,此时我们夹在西安与潼关之间,暗中训练人马的事,一旦让他们知道,咱们立时会死无葬身之地,” 厉从周道:“那怎么办,” 子义冷笑道:“既然秦王不相信我,那咱们就找一个相信我的,看來卢象升对我不太重视,我们需要在官军中,另找一个靠山,” 苏单道:“但是除了洪承畴与卢象升,还有谁有这个实力呢,” 子义从怀中取出一张布条來,递给二人看:“这是范雎先生今天刚刚送來的,他已经物色了一个人,这个人绝对有实力,在他看來,此人的能力,还在洪承畴与卢象升之上,” 苏单哦了一声,接过布条一瞧,皱眉道:“原來是他,要知道,此人沒有什么军队,也沒打过像样的大仗,怎么知道他能力超群,” 子义道:“范先生说他行,那么他肯定行,至于说他沒什么战功,沒什么人马,也是事实,因此范先生的另一封书就提出了一个计划,让我们送一份大礼给此人,” 厉从周一愣:“送礼,您是要给他银子,让他去朝中打点打点,好升官么,” 子义微然一笑,摇头道:“眼下给他银子沒有用,我要给他的,比银子好使得多,” 厉从周道:“那是什么,美女,” 子义冷笑:“你除了金银美女,还知道什么,” 厉从周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觉得当官的嘛,都喜欢这些东西,” 子义道:“我要给他的,是一桩大大的功劳,” 苏单恍然大悟:“您要配合他夺取西安城么,”子义摇头:“西安难打,况且秦王对我已经不相信了,必然会处处提防着我,只要对陕西境内有任何异动,一定会被发现,因此,我们不能打秦军,” 厉从周道:“那我们要打谁,” 子义不答,眼睛盯着窗外,一字字道:“赢政,我已经被压制得太久太久,从今以后,该我子义上场了,你们所有人,早晚要领教到我的厉害……” 正文 第261章,破军计1 夕阳满天, 李岩与红娘子骑着马,并肩奔驰在原野上,初秋天气,草尚绿枫正黄,大地上飘荡着一阵阵花香,骏马踏过绿野,连马蹄都沾染了香气, 天边的红霞像火一般在烧着,微风轻抚在脸上,李岩觉得舒服极了,一颗心几乎要飞了起來, 让他感觉到无比舒服的,不是这天气,不是这香气,而是红娘子那银铃般的笑声,一直在他耳边环绕着,对他來讲,这比天宫的仙乐还要美妙, 他们并肩飞驰,两颗心如沐春风, 跑着跑着,李岩看到前面有一座高坡,高坡下站着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白起,张仪,而在他们后面的高坡上,放着一把大大的龙椅,龙椅上有一人正在正襟危坐, 那是秦王, 李岩与红娘子一愣,相互看了看,红娘子道:“大王为什么也來了这里,” 李岩摇头,二人跑到高坡下,跳下马來,向秦王拱手施礼, 秦王沒有动,夕阳就在他身后,将他的身影映照得无比高大,使他在天空中留下一个非常明显的黑色轮廓, 李岩施了礼,却沒有听到秦王说话,不由得心中纳闷,偷偷抬眼,看秦王看去, 这一眼看去,竟然将他吓得神色大变, 因为李岩看到,秦王的坐椅后面,正悄悄伸出一只手,这只手上握着一把尖刀,正向秦王的咽喉慢慢伸过去, 而秦王,却沒有丝毫觉察, 李岩大叫一声:“大王小心身后……” 但是他的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是在嗓子里打转,就是喊不出去, 那把尖刀已经伸到秦王的脖子下面, 李岩急了,发足狂奔,要冲上高坡去,但是他的双脚也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一样,根本迈不出一步, 而白起和张仪等人,竟然沒有丝毫动作,眼神是那样的空洞,仿佛是一具具僵尸, 那把尖刀终于停在了秦王咽喉下面,顿了一下,然后,猛地一划, 鲜血飞溅,竟溅满了整个天空, 李岩大叫一声,翻身而起, 他四下一看,室内一灯如豆,桌上还放着前夜沒有读完的书,一杷椅子放在床对面,上面搭着自己的衣服,微风由半开的小窗中吹进來,将灯吹得摇晃不已,而他自己正躺在床上,身下的席子已经被晤得热了, 李岩这才知道,方才是南柯一梦, 他坐在床头,抹了一下头上的冷汗,然后走下地來,倒了杯水,喝下去定定神,推开窗子看时,天空月明星稀,正是午夜时分, 从被这一梦惊醒之后,李岩睡意全无,他披着衣服走出屋子,站在小院中,初秋的天气,夜里已经开始凉爽,再过几天,便是中秋佳节,他与白起已经准备了礼物,准备明天赶往西安,与秦王他们一起过节, 眉县与扶风,武功三县中,新來了不少甘肃饥民,安置这些人花了李岩不少功夫,幸好这地方各地流民很多,大家都不是本地人,也就少了仇视,多了一些共同语言, 这个时候,已经快要秋收了,三县地面上,多是种植的玉米,这种粮食作物,刚刚传入中国不久,适合旱地,又比小麦的产量高,因此一入中国,就在北方各省大面积种植开來, 李岩明白,只要收下一季玉米,百姓过冬就有了粮食,就可以安居,这对于吸引流民十分重要,他与白起早已吩咐雷生王豹,全力保护百姓的庄稼, 一想到可以回西安,见到红娘子,李岩心头甜甜的,以前和她在一起时,感觉不到什么,这一分开时间长了,竟从心底里生出无限的相思之情來, 他也已经给红娘子准备了礼物,不是头钗胭脂等物,而是一把适合女子用的长剑,和一对峨眉刺, 长剑要比一般的剑短一点,剑身很细,护手上刻着一只彩凤,十分美观,李岩给它取名为羞花剑,将这三个字,刻在了剑身上,取意为红娘子有闭月羞花之貌, 那对峨眉刺是给红娘子平时护身用的,短小易藏,可以放在袖子里,这几件兵器是李岩在流民当中找來技艺高超的铁匠特意打造的,他知道红娘子不爱红妆爱武装,这些东西给了她,肯定能让红娘子大为开心, 李岩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锦套,里面便是这三件兵器,他拿出來放在桌上,观赏了一番,心头不时地闪现红娘子的笑脸, 便在这时,他突然听到窗外的矮树丛中有响动,抬头一瞧,里面好像藏了一个人,李岩一惊,握剑在手:“谁在那里,” 树丛中缓缓站起一个人來,居然是一枝梅, 李岩知道,一枝梅一直在西安,这次自己过來,沒有带她,却不知因为她到了这里, 李岩将她请进屋子,问道:“你怎么來了,” 一枝梅扭扭捏捏地,不知怎么回答,李岩笑了:“你智退猛如虎时,面对生死大事,都不皱眉头,怎么这个时候,倒像个娇气惯养的大小姐了,有什么话,只管说出來,”一枝梅这才瞟了他一眼,低低地说道:“我……我要走了……只是舍不得你,想來看看你,” 李岩一愣:“你要走,” 一枝梅走到窗前,面对着外面夜空皎洁的月光:“是啊,这里又不是我的家,我为什么要留下,” 李岩道:“怎么不是你的家,你为秦军立下了大功,只要你想留下,沒人能赶你走,如果有人赶你,我就不答应,” 一枝梅轻轻摇头:“沒有人赶我,只是我不想留下了,我不是当兵的,也当不了将军,我只是个贼,在军队里,我不会习惯的,” 李岩道:“真的只是不习惯吗,” 一枝梅咬着嘴唇,轻轻点头, 其实她的心思,李岩并不清楚,一枝梅也沒办法明说,于是她转过身來,走到李岩身边,用一对含泪的眼睛望着他的脸,良久才说道:“你要好好保重身子,以后千万小心一点,不要……不要再上女孩子的当,红姑娘对你是一片深情,她永远都不会骗你,害你,你要对她好,不要辜负了她……” 说到这里,一枝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來, 李岩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枝梅翻身跃出窗子,在树丛中一闪,眨眼间就到了墙边,在那里,她又回过头來,瞧了李岩一眼,然后就跳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李岩痴痴地站在窗前,仿佛还沒有明白过來, 第二天一大早,白起带着五百骑兵來迎李岩,准备一起去西安, 李岩将一枝梅的事情说了,白起上下打量李岩几眼,揶揄地一笑:“男人生得风流,又有才华,这种事少不了,也许你才刚刚开始哩,” 听了这话,李岩叹息一声:“难道梅姑娘也……也……” 白起苦笑摇头:“岂止是梅姑娘,还有一位姑娘,也对你念念不忘哩,” 李岩吃了一惊:“还有,” 白起道:“就是我那宝贝干女儿,李香君,” 李岩抱着脑袋,差点坐到椅子上:“大家都怎么了,不能把这些儿女情长的放在一边吗,眼下打仗哩,况且……况且秦军之中,那么多好男儿……” 白起笑道:“好男儿是不少,但是长得风流俊俏,又能带兵打仗,还可以下笔成文,这种男人别说秦军了,天下能有几个,跟你说吧,世间的风流债,你是还不完了,那句话怎么说來着,一见李岩误终身,哈哈,” 李岩跳了起來,奔出门去,飞身上马:“快走快走,我可不想听你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去大王那里喝酒过节得好,” 大家嘻嘻哈哈,一路出了东门,向西安而來, 路上,李岩问白起:“大将军,你如此英武,就沒有女人向你目送秋波吗,” 白起淡淡地回答:“我身上杀性太重,女人害怕,” 李岩失笑道:“您杀性再重,也不会杀自己的老婆吧,有什么可怕的,”白起道:“那不一样,你知道吗,我亲手杀过好多人,”李岩道:“知道,您是从普通小兵,一步步升到大将军的,秦军的军功授爵制度,是以杀人來计算的,因此您亲手杀的人,肯定不下几十个,” 白起道:“九十六个,” 李岩吐吐舌头:“好厉害,” 白起道:“你每杀一个人,身上的杀气就重一分,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总被狗子追着咬,后來我杀了人,走在街上时,那些狗子就不敢上前了,只是那里叫,再后來狗子连叫都不敢了,直到最后,所有的大狗小狗老狗,只要一见我來了,离着几十步远,夹着尾巴就逃,因为我的杀气太重了,” 李岩笑了:“还有这事,我可头回听说,” 白起道:“你知道一个好兵是怎么样的,”李岩道:“要我说啊,肯定是上了战场就兴奋,狂吼着冲杀的人,这样的人不怕死,不怕疼,敌人见了就会害怕,” 白起轻轻摇头:“你错了,像你说的这样的兵,活不过三场战斗,” 李岩一愣:“这话怎么说,” 正文 第262章,破军计2 白起道:“在战场上,最需要的,不是热情,而是冷静,你在与敌人厮杀时,你想杀他,他也想杀你,这个时候,狂暴是靠不住的,它会影响你的判断,你出手的时机,会让你在不该出击的时候出击,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你的性命,” 李岩皱着眉,轻轻摇头:“可我看到战场上好多这样的士兵,他们都沒死啊,” 白起道:“你说得对,因为那些沒死的,在三场战斗以后,都变成了我这样的,像我这样的人,在战场上是不容易被杀死的,你应该相信,” 李岩笑了:“不错,照你这么说,一支强大的军队,同时就该是一支冷静的军队,而不是一支狂暴的军队,”白起连连点头:“你终于进步了,很多将领就是因为不明白这一点,最终吃了败仗,” 李岩道:“所以说,秦军就是一支冷静的军队,” 白起鼻子里哼了一声:“单是冷静这个词,绝对无法形容秦军,” 李岩道:“那要什么样的词,才可以准确地形容秦军呢,” 白起想了一会儿,这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來:虎狼, 虎一般的凶猛,狼一样的狡诈,而且同时,这两种动物,在捕猎时,都亦常地冷静,绝不会有多余的动作, 这就是秦军,也就是司马迁在史记上所说的,虎狼之师, 李岩十分服气, 同时他的心里,又有万分的向往,哪一天自己如果也能拥有一支秦军一样的军队,纵横天下,所向无敌,自己的名字,也必可以和白起,王翦乃至后世的李世民,岳飞等人一样,辉映史册, 一路之上,所经的全是秦军控制的地盘,因此一片安宁,县城边上很多地方都开始收玉米了,地里有很多农民,脸上露着幸福的笑容,一边收获一边开着玩笑,可以看得出,他们很开心, 李岩已经不知有多久,沒有看到这种田园风光了,这几年以來,满目尽都是田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道路上死尸横籍,此刻來看,西安一带,真是天堂了, 二人带着人马來到了西安城中,早有秦军接着,将他们带进了秦王府, 秦王见了白起李岩,十分高兴,派人安排他们住下,这天已是八月十四,单等第二天晚上,就在王府中大摆酒席,与诸位重臣和秦军将领一同欢庆佳节, 李岩进了自己的住所,刚刚歇下脚,就有人來报,红娘子与小青姑娘來看他了, 这两个女孩子进來见到李岩,都很兴奋,红娘子端详了李岩一番,弄得李岩十分不好意思,小青在一边嘻嘻地笑,眼睛里尽是欢喜, 李岩取出那三件兵器,交给红娘子,红娘子开始不知道是什么,等看过了之后,欢天喜地,忍不住在屋子里比划了一番, 她的武艺是江湖路数,耍起來非常好看,但是不太实用,因此那次才被姬梦蝶打败,不过李岩总归不懂,见她舞得漂亮,连连喝彩, 红娘子立刻将腰间的宝剑换了,将峨眉刺插在后腰上,李岩看了看,觉得不方便,红娘子道:“不必操心,这两天我做两个皮套,戴在手臂上,再将这对峨眉刺插在皮套里,外人就看不出了,” 李岩连连点头,问道:“娘子军的事怎么样了,” 红娘子一笑:“你跟我來啊,” 李岩不知她要做什么,一直被他拉进了娘子军的军营, 刚进军营,就听到一阵呐喊之声,听声音就可以知道,全是女子, 李岩暗想,她们肯定在操练,果然,转过几个大帐,就看到一大片空地,算是校军场,此时场子里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二十五列娘子军,每列亦是二十五人,共是六百二十五人,这些女子穿得清一色的号衣,手执宝剑,看上去十分威风, 那些号衣显然是经过设计的,与秦军服色一样,全是黑色,不过却是紧身的,更显出这些娘子军的飒爽英姿, 李岩问道:“整个秦军都沒有完全统一的号衣,你们怎么倒有啊,” 红娘子一笑:“我们女人,可是做衣服的祖宗呢,弄些衣服还有什么难的,不给谁做,也得给自己做,” 李岩失笑:“完全应该,这号衣十分漂亮,很威风,” 他又看了看正在操练的女子,发现其中有一个人可能是教头,不住地在队伍中來回巡视,不时地纠正一些女孩子的动作, 那人正是姬梦蝶, 李岩道:“我还以为是你领着操练呢,” 小青吐吐舌头:“这位姬姑娘太厉害,我们红姐也不是她的对手,况且她还说,真上了战场,我们的武功根本不顶用,尽是些花拳绣腿,一到玩命相搏的时候,就破绽百出,” 李岩道:“她在吹大话吧,我觉得红姑娘武功超群啊,” 红娘子这回真的红了脸:“别夸我了,开始操练以前,我还和姬姑娘打过一场擂台哩,” 李岩苦笑两声:“看來赢的人不是你,” 红娘子叹息一声:“我算是丢人丢大了,一连被她制服两次,幸亏不是用真的兵器,如果是真的,我轻则受伤,重则沒命,” 李岩道:“姬姑娘久在军中,上过多次战场,厉害一点,是正常的,你今后也可以跟着她学学,” 此时姬梦蝶也看到了三人,走上前來,与李岩打招呼,李岩十分客气,因为姬梦蝶救过他的命, 李岩发现,姬梦蝶与红娘子之间,还是有着一层隔阂的,眼下这个时候,也不好提这事,便问姬梦蝶:“姬姑娘,这班娘子军操练得如何,” 姬梦蝶道:“倒是很听话,我已经教给她们军中的禁令,她们完全可以做到令行禁止,沒有人敢不听命令,” 李岩道:“现在她们可以上阵打仗了,” 姬梦蝶冷哼了一声:“还早着呢,眼下她们只能帮着守守城,维护一下治安什么的,只有等她们真的亲手杀了人之后,才有资格上战场,因为女人大多是怕血的,” 李岩点头:“那就要多多烦劳姬姑娘了,” 姬梦蝶道:“这对于秦军來说,也是件好事,如果女人们都武装起來,不但增加了军事力量,还减少了受保护的人,两全其美,” 李岩道:“姬姑娘继续操练吧,我要回去休息了,咱们明天晚上,王府见,” 他刚刚回到住处,李敢又來找他了,兄弟又是一番欢喜, 转眼间到了第二天,中秋佳节,这天晚上,月光如昼,秋风送爽,花香怡人,西安城中少有的出现了赏灯会,周围县城镇店的人们,因为打下了玉米,有了过冬的粮食,个个都满心欢喜,于是一家家地进城來观灯, 城中热闹起來,倒是忙坏了当值的秦军,王翦也怕有奸细趁机混进來捣乱,于是多派了一倍的人手,在城中巡视,以防奸人破坏, 加强了守备之后,秦军的重要将领与谋士们齐集在秦王府,一來与秦王同贺佳节,二來也有大事商议,这对于秦军今后的发展,很重要, 子义也从华阴赶來了,涉怀沒有來,因为潼关实在是太重要了,不能离开, 此时月亮升到头顶上了,白花花的月光洒了一地,秦王在后花园中,摆开酒席,在座的有张仪,白起,王翦,子义,李敢,这些是秦人,还有李岩,红娘子,小青,姬梦蝶,这些是当今的人,大家落了座,只见桌上摆的瓜果菜肴,数量并不算丰盛, 秦王见大家到齐了,率先举起一杯酒,说道:“诸位爱卿,” 大家一起举杯,秦王继续道:“自从本王复生以來,还从沒有像这般隆重地过一次中秋佳节,能有这个机会,多亏了诸位,武将舍生忘死,征战杀场,谋臣殚精竭虑,用心谋划,本王谢你们一杯,” 说着他一饮而尽,大家也一同陪了一杯, 侍丛给大家都满上酒,秦王又道:“在诸位的努力之下,眼下咱们秦军已经占了半个陕西,可喜可贺,不过也要看到,官军仍旧势力很大,农民军也与咱们分分合合,其心叵测,因此之后的道路如何走,还得依仗大家同甘共苦,我希望诸位能够同心同德,为了恢复秦国,精诚合作,” 大家又一起干了一杯, 第三杯酒,秦王敬了李岩等外來人,然后大家开始觥筹交错,喝了起來, 本來秦王是非常威严的一个人,但此时情况不同,秦军势力小,如果秦王再摆什么架子,会使得部下这些战将谋臣心生不满,因此一直以來,秦王尽可能显出平易近人的姿态,这一点,令王翦也有点疑惑, 这些人中,王翦是最了解秦王的了,他在秦王手下为将多年,受过重用,也受过冷落,可这次复生之后,秦王的表现,令他十分吃惊,王翦看得出來,秦王是真的相信他们, 酒过三巡,张仪站了起來,挨个给满了酒,然后站在中央,说道:“大王,微臣有一言,想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來,也好让大家一同决断,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正文 第263章,破军计3 秦王自然沒有异议,于是张仪扫视了一下场中,见大家都抬头看着他,便清清嗓子:“今年秋收,众百姓欢天喜地,我下去看过,咱们秦军管辖下的几个县城乡镇,沒有出现官军骚扰的情况,这也要感谢农民军在中原的一通折腾,眼下再过几天,便可以收获完毕,西安城也将可以安宁一阵子,不用再日夜提防官军前來捣乱,借着农闲的时节,咱们可以发动百姓,加固城墙,多备守城器具,这个且不必多说,”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纸來,说道:“前几日得到各地來的探报,形势又有些紧张起來,卢象升在河南,用了范雎之计,与高迎祥打过几仗,每仗都胜了,高迎祥与张献忠二人损失不小,眼下已经进入了湖广地区,但是卢象升紧追不舍,逼得二人又开始回头,转了一个大圈子,來到了陕西与湖广交界之处,听说有重回陕西的打算,” 李岩问了一句:“李自成呢,” 张仪道:“李自成自从杀了曹文诏与艾万年之后,立刻成了官军围剿的重点,几路官军围着他打,李自成到底是个有本事的,居然能从多路敌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钻出了包围圈,目前李自成刚刚渡过黄河,进入河南,想与高迎祥等人会师,但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王翦说道:“农民军到底是一帮乌合之众,几个月以前,耀武扬威的,还烧了明朝皇帝的祖陵,可一到拼命的时候,就不灵光了,卢象升也不算多么厉害,居然打得他们连连大败,哼哼,我看,指望这帮人是沒有用的,” 白起点头:“农民军的战斗力,总体上來讲是很低的,除去李自成等几个能打的以外,别人确实是乌合之众,对于他们,还是别抱多大希望,” 秦王道:“我秦军历來打仗,从沒有依靠过外人,况且那个时候,也沒有外人帮咱们,老秦人打仗,靠天靠地靠自己,就是不靠别人,张先生,你接着说下去,”张仪便继续说道:“据说高迎祥的人马很精锐,骑兵很多,之所以吃败仗,是因为卢象升在对阵时,用了强弩,” 子义骂了一句:“这个叛徒,居然连咱们秦人的弩,也出卖给了官军,” 他的意思是,范雎将制造强弩的方法告诉了朝庭, 张仪轻轻摇头:“这次子义将军错怪范雎了,据说卢象升用的弩,是床弩,不是咱们秦人用的单人或者双人弩,” 所谓床弩,是装在战车上的弩,十分巨大,所用的箭跟标枪差不多,射程足有数百步,一箭射去,能穿透十名士兵,钉入土墙之内一尺多深,攻城也可以用,是最骇人听闻的远射兵器, 至于秦弩,一般是单兵所用的,易于携带,使用方便,但是威力要比床弩小得多了,只能射人或马, 子义听了,还是怒气不消:“此人在官军当中,是我秦军一大患,” 他如此表现,正是想让人觉得,他恨范雎入骨, 张仪道:“这话很对,眼下农民军节节失利,恐怕我们也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秦王将酒杯一顿:“先生是说,官军有可能要对我秦军下手了,” 张仪道:“只要农民军一被消灭,官军当然要全力攻打我们,这一点毫无疑问,” 李敢道:“高迎祥与我大哥,哦,就是张献忠,他们的势力很大,手下各有数万人马,就算暂时失利,也不用想得那么悲观吧,还有李自成,罗汝才等人,手下也有很多人马,以我看,官军不可能一两年内,就将农民军围剿消灭,” 白起轻轻摇头:“这话可不敢说,丞相说得对,咱们是该做好迎击官军的准备了,” 张仪道:“可是至于如何准备,我却沒有什么好计划了,这方面,要听听诸位的,” 秦王道:“大将军,你是怎么打算的,” 白起看了看王翦:“我想先听听王将军的见解,”王翦站起來一拱手:“大将军太谦了,我是后辈,在这方面还要多多向大将军讨教才是,哪敢班门弄斧,”白起摇摇头:“大家一起讨论秦军的大计,不用客套,想到什么,就说出來,” 李岩也道:“正是,大家都是一家人,知无不言才对,” 秦王看看王翦:“王将军,你就说吧,” 王翦走到中间,向秦王施了礼,这才说道:“眼下我西安城中,有一万四千人马,其中骑兵六千,加上潼关的三千守军,华阴的三千人,总共有两万人马,据我所知,大将军那里,也有不下一万人,如此算來,秦军人马不下三万余人,一旦官军前來攻打,我们三万人,不能全部缩在西安城中,一定要分出几支偏师出去,或是扰敌,或是攻击别的重镇,调动官军,使之疲于奔命,这样有了外援,西安就不是孤城,就有回旋余地,以微臣愚见,一旦官军意图围城,大将军带领眉县人马在西面,李公子带领一支偏师在东面,微臣坐镇城中,守卫大王与西安城,就算官军人再多,攻势再猛,也必为我秦军击败,” 白起听着,连连点头:“王将军所言极是,与我想的,大致差不多,如果官军大举來犯,全军困守孤城必死,如果分出两支偏师,如同两只拳头,分头出击,与城中相互配合,定可以歼敌于城下,” 众人听了,都鼓掌喝彩, 秦王举杯道:“两位将军所言,正合孤意,有此良策,还怕什么官军大举來攻,今日大家一醉方休,欢庆佳节吧,” 这顿酒一直喝到接近午夜才散, 众人在西安城中休息了三天,然后分手,子义回华阴,白起与李岩回到眉县,红娘子与小青也要跟着李岩,因为娘子军中有姬梦蝶就够了,秦王微然一笑,自然应允, 不说别人,单说子义,他回到华阴城中之后,当晚便找來苏单与厉从周, 这二人一文一武,是子义的心腹部下,对子义忠心耿耿,在他们眼里,秦王是外人,秦军也是外人,唯有子义,才是主子, 他们自从子义去了西安之后,一直主持华阴的军务政务,华阴城中有三千人马,其中只有五百秦军,原來跟随子义來取华阴的三千秦军,已经调走了两千五百人,回到西安,眼下这三千人,是子义招募來的, 另外,还有两千多人,安排在城外秘密操练,这是子义的亲军,外人不知道, 苏单与厉从周一听子义请他们,就知道有大事,急忙赶來相见, 子义沒有任何客气话,一见面就将西安城中,张仪与白起等人商议的事说了出來, 苏单听了,连连点头:“张仪与白起,果然不愧是名相名将,分兵破围的主意真的很好,如此看來,就算官军大举围攻西安,也讨不了什么便宜,” 厉从周有点不太明白:“将军,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你,” 子义道:“咱们三个人之间,就不要有什么客套了,有什么只管说,” 厉从周道:“我跟着将军,也有一年多了,可始终不明白将军对秦军到底有什么打算,您肯定是要与秦军反目的,要不然的话,干什么去联络官军呢,可如果要反目,为什么以前还要拼了命为秦军守城,攻城,您的志向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子义一笑:“你既然问到了,我就与你明说,我的志向,就是裂土为王,” 厉从周道:“既然是想为王,以前您在秦军当中,是有机会杀了秦王的,您为什么不下手呢,那个时候,范先生还在军中,张仪白起等人都不在,只有一个王翦,如果将军把秦王与王翦杀了,整个秦军,不就是范先生与将军的么,” 子义道:“话不可以这么说,如果秦王失散之后,死于非命,那么我倒可以与范先生主掌秦军,但是秦王回來了,你们不明白,秦人历來就是尊王的,无论这个王是昏王还是明王,秦人都有很强的尊王意识,更何况秦国三十六代国君,大多数都是贤明的,尤其这位秦始皇,在秦人的心里,他几乎已经是神一样的人,只要他活着,秦军就是他的军队,秦人就乐意为他效死,就连我,心底里都对他有着十分的敬畏,因此,我不可以打秦军的主意,” 苏单道:“所以,将军只有另立山头了,” 子义道:“不错,秦军不是我的久居之地,要想裂土为王,就必须从陕西分出去,而如今,天下都是官军的,所以我只能结好官军,我与范先生已经有了计划,只要能当上一个省的巡抚,就有了自己的地盘,因此咱们必须要立一大功,” 苏单道:“可您要接受了朝庭的诏令,秦军也就知道了,那时候必來攻打啊,” 子义冷笑:“我不受诏令,受诏令者,范雎也,只要他当上了巡抚,咱们就有了后方基地,范先生不太会打仗,官军方面,他又无法调动,因此必定要依靠我,到时候我们一文一武,加上你们二人,就可以割据一省,以观天下,” 正文 第264章,破军计4 厉从周一拍大腿:“将军好见识啊,真是……真是深谋远虑,我是五体投地的佩服,” 苏单道:“立一大功……既然不能打秦军,那么只好打农民军了,将军是想,灭了高迎祥,” 厉从周吓了一跳:“高迎祥,那可是农民军中最厉害的人物,手下人马,不下十万人呢,吃掉他可不容易,” 子义哼了一声:“高迎祥最强盛的时候,有十万人马,但是眼下,他已经被卢象升打得屁滚尿流,人马损失了一半,最多也就五万人吧,其中还有老弱伤病,真正能打的,也就三四万,只要官军派一员强悍的将领,率奇兵突袭,必可破之,高迎祥一旦被擒或被杀,朝庭肯定大为高兴,范先生受到重赏是肯定的,到时候范先生自然会悄然运动,当上一省的巡抚的,” 苏单道:“他真有这个本事,” 子义道:“范雎从一介白身,到登上秦国的相位,只用了几席话而已,他若沒这个本事,也不叫范雎了,” 厉从周兴奋起來:“将军,那我们怎么办,” 子义将声音压得低了些:“眼下西安城中,兵马不多,而且只是提防着官军,并沒有注意到农民军,这是个大好时机,我需要一位有胆色,口才好,可以见机行事的人,前去秘密会见高迎祥,请他带兵前來,偷袭西安,” 这话一出,厉从周与苏单都吃了一惊,厉从周嘴快:“将军,这个事……不好办吧,” 子义道:“你且说说,” 厉从周道:“高迎祥已经和秦军决裂,咱们眼下还属于秦军,他能相信咱们的话吗,况且高迎祥也不是笨蛋,不会不知道西安城易守难攻的,况且外面还有白起的人马,随时可以增援过來,高迎祥岂会轻易地前來,况且他就算想來,也过不了潼关啊,” 苏单沉吟道:“就算过了潼关,秦军必然得到消息,不要说高迎祥只有数万人马,就算他有十万之师,也拿不下西安,” 子义一笑:“我知道,不过这就要看我们派去的人怎么说了,这个人一定要将高迎祥说动,而且我知道,进攻西安,沒必要非走潼关,” 苏单一惊,赫然脱口而出:“子午谷,” 子义嘿嘿一笑, 苏单读过书,自然知道一千多年前的一段真实往事, 在三国时代,诸葛亮北伐中原时,曾经六次带兵出祁山,进攻长安,在第一次北伐时,大将魏延曾经建议诸葛亮,请求带一支万人的精兵,五千人前驱,五千人负粮在后,经子午谷小路,偷袭长安,按魏延的说法,长安一举可下,陇西诸郡,可不战而定, 但是诸葛亮沒有采纳魏延的计划,因为他觉得太冒险了,子午谷全长五百里,道路狭窄,极其难走,大队人马通行,十分困难,只要有一支人马在前面堵住,必然是全军覆沒的下场,因此诸葛亮拒绝了魏延的建议, 这成了后世的一桩公案,有人赞成魏延之计,也有人觉得诸葛亮是对的,众说纷纭,沒有定论,但是子午谷奇谋的事情,经过三国演义的描写,成了家喻户晓的典故, 如今要劝高迎祥兵走子午谷,高迎祥能够听从吗, 苏单大皱眉头:“将军,高迎祥就是陕西人,不会不知道子午谷,您觉得他会从那里进兵吗,况且就算他真进了子午谷,官军如何才能消灭他,谁都知道,此时的陕西南部,已经沒有官军了,” 子义点头:“说得对,西安以南是沒有官军,但是官军也可以从子午谷进入关中,” 厉从周有点糊涂了:“将军什么意思啊,” 苏单听出点门道:“将军的意思是,先让官军进入子午谷埋伏下來,等着高迎祥一到……” 子义道:“正是,所以这个计划最重要之处,就在于能否让高迎祥率兵进入子午谷,” 厉从周道:“可是官军那里呢,要他们先进子午谷,这是一步险招啊,” 子义道:“官军那里有范先生,不必忧虑,真正为难的,就是高迎祥这里,你们看,谁做这个使者合适呢,而且这件事情,绝不能让秦军知道,” 苏单闻听,淡然一笑:“将军的意思,我晓得了,通观华阴军中,够条件的,也就只有我了,” 子义看着他,嘴边泛起一丝苦笑:“你愿意去吗,” 苏单道:“这种事,只能派心腹之人,除了我之外,无人可当此任,将军放心,我必然说服高迎祥,进入子午谷,” 子义击掌道:“好,果然是好兄弟,事不宜迟,你这就准备,我给高迎祥写出封书信,你带在身上,见到高迎祥时,交给他看,或许会有帮助,” 最后,他拉着苏单的手,郑重地说道:“此事若成,高迎祥必亡,我等在官军之中,就有了一个大靠山,今后的计划,才可以顺利实施,一切都在你身上了,千万用心,” 苏单连连点头, 若论口才,苏单是不错的,更有利的是,他通晓农民军的心理,以前也和流贼打过交道,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这对于迎得高迎祥的好感,十分必要, 果然,子义连夜写了一封书信,交与苏单,苏单将信缝在了衣服里,然后他挑选了十名心腹部下,乘着好马,星夜出了华阴城,向南而來, 此时的高迎祥,正在焦头烂额,彷徨无计当中, 连着几个月以來,卢象升一直追着他打,死咬着不松嘴,每次对战,总要咬下自己一块肉, 他的十万人马,此时已经损失了三四万人,而卢象升还在追,再这样下去,他这个闯王,总有闯不下去的时候, 此时他率军逃到了湖广与陕西交界之处,前些日子他与张献忠二人合兵,想要敌住卢象升的攻势,但是卢象升手下的孙传庭和祖宽实在太猛,只两个冲锋,就将他的阵势完全击溃, 高迎祥与张献忠只好分兵而逃,祖宽受令,追击张献忠,而卢象升则亲率孙传庭等人,紧咬着高迎祥,一路上打了五仗,高迎祥五仗皆败,人马损失很大, 这个时候中秋已过,天气开始转凉,湖广之地天气湿寒,他的人马夜间沒有城镇可以扎营,只好露宿山野,很多人都生了病,还有不少人得了关节病,全身酸痛,甚至拿不稳刀枪, 士兵战斗力锐减,令高迎祥十分不安, 这天晚上,他率兵來到了竹溪县界内,在几个村子里安下营寨,然后他立刻请几位大将來议事, 他的心腹大将,有黄龙,刘哲,郝摇旗等人,这些人虽然能打仗,敢拼命,但是谋略方面就差得远了,都是粗人,沒什么想法,一直是闯王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高迎祥也知道这一点,但关系全军生死的大事,还是需要商量一下的, 几位大将都到了,刘哲受了点伤,头上腿上,都包着白布,内中渗着血迹, 高迎祥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卢阎王是吃定咱们啦,看样子不把咱们全吞下去,他是不会罢休的,而眼下,咱们的兵力损失很大,很多兄弟又病了,一个兄弟病倒,还得有一个兄弟照顾着,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家想想,咱该当怎么办,” 黄龙一挥手:“闯王,我自从跟了你,一直就是横行天下,想当初咱们沒有多少人的时候,也不见你唉声叹气,眼下咱们是有点困难,但总比以前困在车厢峡的时候强得多吧,所以我说,用不着太担心,咱们的兄弟病倒,官军也不是铜头铁臂,他们好像也添了不少病号,大家半斤八两,彼此彼此,” 郝摇旗用力拍拍黄龙的肩膀:“还是龙哥有胆气,闯王,大不了咱们和他卢阎王摆开场子,再拼一下,我打先锋,不冲垮他的人马,我就再不叫郝摇旗,” 刘哲为人比这二人精细些,摇手道:“硬拼不行,卢象升就等着咱们撞上去呢,以我看,咱们不能再打了,还是拖着官军的鼻子走,如果官军追上來,咱们就留一支精兵挡他一下子,让大队人马走得远些,只要大部队在,卢象升吃不掉咱们,就可以找机会东山再起,” 高迎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与卢阎王打了几仗,每仗都败,兄弟们一听卢阎王的名字,就有点害怕,这也是人之常情,因此短时间内,不能再与官军照面了,可是要走,往哪里去呢,四川咱们不太熟悉,况且以前听自成和八大王他们说过,川军十分强悍,一旦入川,弄不好会被卢阎王和川军两面夹击,因此四川不可去,” 黄龙道:“那么,回河南呢,听说自成杀了曹文诏之后,已经赶回河南,想跟咱们会师了,不如向北,去找自成,” 郝摇旗喜道:“对啊,李哥的人马不少,又打了几个大胜仗,士气正旺着哩,咱们与他会了师,照样还是天下无敌,” 刘哲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此时自成已经成了官军围剿的重点目标,洪承畴盯着他不放,听说左良玉等人已经立下了军令状,如果不能剿灭他,甘当军法,自成那边的情况,甚至比咱们还要险恶,” 正文 第265章,破军计5 黄龙道:“正因为自成那边也不好受,咱们这才要合兵啊,而且河南地方,咱们已经闯过几遭了,熟悉得很,那边天气也好,不像这里,又潮又冷的,” 高迎祥道:“可是卢象升是不会让咱们回河南的,他一直在北边布防,就是不想让咱们和自成会师,如果咱们向北走,会掉进人家的包围圈里,” 这个时候,亲兵送上饭來,是十几个玉米面窝头,几颗咸水萝卜,还有一小锅玉米面糊糊粥,四个人也不用谦让,各自开吃,一边吃一边商议, 郝摇旗几口就塞下一个窝头,嘴里嚼着说道:“闯王,咱们粮食不太多了,这些天卢阎王咬得太紧,光是行军打仗了,沒有功夫去打粮,而且这地方的老百姓对咱们很害怕,早带着粮食逃进了山,长此下去,不被打垮,也得饿死了,” 高迎祥道:“我知道,近些天日子是苦了一些,只要咱们能甩脱了官军,就会好起來的,” 刘哲喝了口玉米面糊糊,突然道:“闯王,咱们分兵怎么样,我带着一部分弟兄,打你的大旗,假装大部队,将卢阎王引开,你趁机带着人马回河南,” 高迎祥连连摇头:“咱们人多,还敌不过卢阎王呢,你带一支偏师,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官军吃掉的,不行,” 刘哲道:“就算这样,也比全军覆沒强得多啊,闯王,我不怕死,你就让我带一支人马去吧,” 高迎祥坚决不同意, 两人还在争执的时候,突然有一名中军亲兵走进來,在高迎祥耳边上轻声说了几句,高迎祥一愣,皱了皱眉头,然后道:“把这人带來,” 黄龙道:“闯王,有什么事么,” 高迎祥道:“方才巡营的人來报,从官军营中跑出來一个人,前來咱们这里,说有重要事情报告,” 郝摇旗冷笑一声:“从卢阎王手下來的,一定是小鬼,哼哼,心里有鬼,别信他,一会儿來了,老子先给他个下马威,试试真假,” 刘哲看看郝摇旗,又看看高迎祥,轻轻点头,高迎祥道:“好吧,不过大勇,你下手时有点分寸,别伤了他,万一是真的,反而不美,” 郝摇旗嘿嘿一笑:“我知道,” 不多时,只听门外传來杂乱的脚步声,然后涌进來四五个人,其中四个高迎祥的亲兵,还有一个人,身穿官军号衣, 这人三十來岁年纪,身材瘦长,满脸麻子,眼睛不大,鼻子很高,好像一只鹰似的, 几个亲兵将这人的手扭在身后,用刀压着脖子,直推了进來,这人倒也是个硬骨头,脸上沒有丝毫惧色,还说着:“兄弟,刀子别压那么紧好不好,又不是现在就砍头,” 一个亲兵骂道:“少废话,大爷还留着你吃饭家伙在脖子上,已经是照顾你了,” 进屋之后,亲兵说道:“闯王,人给你带來了,” 高迎祥坐着沒动,看了这官军一眼,沒有说话, 郝摇旗站了起來,走到这人面前,突然一把扣住他的脖子,向上一提,这个官军立时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发黑,两只脚都快离了地,可见郝摇旗的力气大得很, 看这人面色逐渐发紫了,眼睛开始向上翻,郝摇旗这才松开手, 这人大口喘着气,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 高迎祥这才问道:“你是官军的人,來这里干什么,下战书吗,” 这官军喘匀了气,这才道:“这就是你们农民军的待客之道啊,差点掐死老子,” 郝摇旗大怒:“嘿嘿,到了这里,你还敢自称老子,真该让你见识风识,这里谁才是老子,” 说着他又要上前,那官军也不害怕,大瞪着眼睛瞧他, 高迎祥道:“大勇,先别动手,” 郝摇旗这才缩回手去, 高迎祥道:“我看得出來,你是条硬汉子,说吧,你叫什么,來我这里有什么事,” 那官军昂然道:“我叫张三火,來你闯王这里讨赏的,” 黄龙气乐了:“他妈的,你來这里讨赏,你以为你是打把式卖手艺的,” 张三火道:“我不卖手艺,卖得是消息,” 黄龙与刘哲对视一眼,刘哲道:“是什么消息,真的还是假的,是不是你们卢大帅派你來的,” 张三火哈哈大笑:“我知道你们怀疑我,但我还是來了,因为近几个月以來,我手头紧,官军里又欠了饷,家里揭不开锅啦,这才拼着性命跑出來,将官军里的机密大事告诉你们,如果你们怀疑,大可以派人去探听,不过我要说明,这种大事,你们短时间内是探不出來的,” 高迎祥道:“既然我们无法判断消息的真假,为什么要相信你呢,” 张三火道:“因为我还要指望着你高闯王赏我呢,如果你不信,可以现在就杀了我,” 高迎祥道:“好啊,成全他,” 几个亲兵听了,扭住张三火,就往外推,张三火沒有一点惊惶失措,嘴里淡淡地说道:“死就死吧,兄弟们把活做得干净点,埋的时候记得把我的头和身子埋在一起,免得枉死城中,不知道我是谁,” 一个亲兵骂道:“去你妈的,老子管杀不管埋,杀完了丢进林子里喂狗,” 高迎祥看着张三火被推出去,然后向黄龙轻轻点点头,黄龙会意,起身跟了出去, 不一会儿,黄龙又回來了,笑道:“这家伙是个硬气的,临到砍头了,也沒腿软,” 高迎祥点点头:“推回來吧,” 亲兵们又把张三火推回屋子里,原來方才只是吓他一下, 张三火回到屋子里,看着高迎祥咧嘴一笑:“闯王还要试探吗,” 高迎祥吩咐亲兵,给他去了绑绳,然后道:“有什么消息,说吧,” 张三火道:“我想要赏金,”高迎祥问:“你想要多少,”张三火想了想:“二十两金子,” 郝摇旗哈了一声:“什么狗屁消息,能值二十两金子,”张三火道:“救你们命的消息,” 高迎祥二话不说,向刘哲点点头,刘哲吩咐亲兵,给包过二十两金子來,放到张三火脚下,张三火打开包袱看了看,这才笑了:“高闯王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就这一手,就慷慨大方,” 黄龙不耐烦地道:“快说你的消息,如果是假的,老子不光拿回金子,还要拿走你的脑袋,” 张三火将金子包起,缠在怀里,这才道:“官军当中今天來了圣旨,卢大人被调走了,” 这句话如同一声炸雷在屋子里炸开了,高迎祥与刘哲黄龙一齐站了起來,齐声道:“你说什么,” 张三火笑道:“卢象升被调走了,” 黄龙道:“调去哪里,” 张三火道:“调到山西,去打满人鞑子了,” 高迎祥急问:“鞑子又打过來了,” 张三火点头:“圣旨上说,鞑子们又一次进攻大同,上次他们來的时候,曹文诏总兵在那里镇守着,顶住了他们的进攻,可是眼下曹总兵已经完了,满人估计也有奸细,一早就知道了,所以又打了过來,” 高迎祥沉吟着:“大同吃紧,朝庭中能打的主帅,只有洪承畴与卢象升,洪承畴正在追杀自成,而且他只是陕西巡抚,卢象升是六省总督,这个摊子,是一定要去收拾的,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我问你,眼下官军中谁是主帅,”张三火道:“这个尚不清楚,圣旨里也沒说谁做主帅,我想可能会是卢大人亲自指定,我來得急,只听到军令上说,严禁泄露卢大人调走的消息,至于新主帅嘛,我想不是祖宽将军,就是孙传庭大人,” 刘哲想了想:“祖宽虽然勇猛,但只是将才,不是帅才,孙传庭无名之辈,净打败仗了,也不用怕,” 张三火道:“官军也怕你们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严密封锁着,您说说,这个消息,值不值二十两金子,” 高迎祥道:“可值百两黄金,不过我现在军中穷苦,不能给你这么多,” 张三火眉开眼笑:“有二十两金子就足够啦,如果您沒什么问的,那我可要告辞回乡了,” 高迎祥淡然一笑:“消息是否是真的,我们还需要一段时间來验证,所以要请你留在军中,只要我们探听到卢象升真的走了,立刻放你归乡,來人,送他去后营休息,派专人照看,” 张三火也不反驳,向高迎祥施了个礼,然后跟着亲兵走了, 郝摇旗急不可耐地说道:“闯王,卢阎王要是真的走了,可是个好机会,” 高迎祥点头:“卢象升若是真的走了,肯定还会带走一些人马,咱们受到的压力会小一些,” 黄龙道:“不如趁此机会,回头和官军决战,撕开一个口子,回河南去,” 刘哲也同意黄龙的主意,高迎祥却轻轻摇头:“如果这消息是假的呢,卢象升派他來通报假消息,引得咱们回头决战,岂不又会大败一场,” 郝摇旗道:“那姓张的还在军中,跑不了他龟孙子,难道明知道是死,还敢來送假消息,” 高迎祥道:“方才你也看见了,杀头他并不怕,因此很可能是卢象升派出來的死士,对于这个消息,我们只能半信半疑,” 正文 第266章,破军计6 他对刘哲道:“派出探子,多方打探,一定要弄清楚官军的情况,看卢阎王是不是真的走了,” 卢象升确实走了, 他尾随着高迎祥,正在得心应手,几场接战,也都得了大胜,眼下士气正旺,也将农民军逼入了困难境地,对于剿贼之事,卢象升有很大把握,他估计,一个月以内,便可以将高迎祥一口口地吃掉,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圣旨到了,调他去大同,抵挡满人鞑子的进犯, 这道圣旨在卢象升看來,简直是釜底抽薪,同时他也气恨满人鞑子,总在一些重要关头,前來捣乱,上次官军将农民军十余部围困在黄河边上,就是因为满人攻打大同,朝庭不得已调曹文诏去防守,这才被农民军以诈降之计,破围而出,眼下曹文诏已死,满人又打來了,朝庭沒有什么良将可派,因此只有他这个六省总督,亲自上阵了, 接到圣旨之后,卢象升立刻感觉到,这是一个非常关头, 两军作战,最忌临阵换帅,除非撤军,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开高迎祥不追,显然是坐失良机,他太清楚高迎祥了,此人极有魄力,名声又大,一旦让他回到中原,几万人马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发展到十万二十万,到时候再想收拾高迎祥,就困难得多了,因此必须继续紧追,毫不放松, 但是自己马上便要去大同,军中留谁做主将呢,谁有这个能力,可以统率全军, 答案只有一个,孙传庭, 但是孙传庭以前曾打过败仗,眼下的职务又不高,让他做主帅,祖宽等悍将会不会从命,一旦闹起内讧,麻烦可就大了, 因此当天晚上,卢象升便秘密将孙传庭请到自己的大帐, 孙传庭的脸色十分平静,朝庭的旨意,他已经知道了,因为宣读的时候,他在场,还有祖宽,范雎,因此卢象升要走的事,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眼下孙传庭一听卢象升请自己去,就已经猜到了八分, 果然,卢象升一见孙传庭,就开门见山:“白谷,今天兵部來传旨意,你也听到了,你心里怎么想,” 孙传庭也不瞒着,毫不犹豫地说道:“自毁长城,” 卢象升苦笑一下:“其实圣上也沒办法,眼下能挡住满人鞑子的,只有洪承畴和我,洪承畴正在追剿李自成,虽然离着山西比较近,但是圣上不调他去,是有道理的,你知道吗,” 孙传庭点头:“知道,因为李自成,比高迎祥可怕得多,” 卢象升道:“不错,就是这个原因,表面上看,李自成的名气,沒有高迎祥大,人马沒有高迎祥多,但是圣上和我们都清楚,一旦不尽快剿除李自成,终将成为心腹大患,” 孙传庭道:“正是,李自成的人马与其他流贼不同,他们军纪严明,行动果断,拼杀勇猛,李自成又身先士卒,他的将士很愿意为他卖命,这样的人马必须趁它沒有发展壮大之前,消灭掉,” 卢象升道:“李自成能够杀死曹文诏,足见其指挥有方,因此洪承畴剿灭他时,不能半途而废,所以,只能我去,” 孙传庭点头:“可是大人一走,高迎祥便又可以东山再起了,” 卢象升轻轻一笑:“不会的,我相信有一个人,可以做得比我更好,高迎祥必定为他所擒,” 孙传庭神色不变:“大人已经有了接替您的合适人选,” 卢象升盯着他的眼睛,只见孙传庭眼中沒有一丝波澜,心中更有了底,便笑道:“白谷,时局紧迫,我就不客套了,我走之后,你可做为全军主帅,继续追杀高迎祥部,” 孙传庭仍旧神色不变:“我的职位低,不合适,” 卢象升道:“我已经上书兵部,举荐你为总兵官,代理我在军中的职务,这个你不用担心,相信圣旨会很快下达,” 孙传庭一拱手:“多谢大人,” 卢象升道:“我走之后,你要将这个消息严密封锁,不可让流贼知道,否则他们会回过头來,力拼一场,” 孙传庭道:“我记下了,” 卢象升道:“你的能力,我不怀疑,但是,你能保证军中大将,听从你的号令么,” 孙传庭想了一下:“别人我可以保证,唯独祖宽,此人骄悍之极,可能不服我的调遣,” 卢象升道:“我也这么认为,你放心,我会与他单独交代的,” 孙传庭道:“不必,”卢象升一愣:“不必,为什么,”孙传庭道:“满人鞑子入寇我山西,多是骑兵,大人需要祖宽手下的关宁铁骑一同去,才可以挡住他们,关宁铁骑与鞑子会战多次,胜多败少,因此大人可以令祖宽随同前去,” 卢象升眉头紧锁:“祖宽走了,军中再无更强的骑兵,你如何剿贼,” 孙传庭胸有成竹:“传庭只要三万人马,足以剿除高迎祥部,” 卢象升有点不放心:“白谷,军中无戏言,如果你无法剿灭高迎祥,皇帝必然震怒,那时候连我也保不住你的,” 孙传庭起身拱手:“传庭愿立军令状,” 卢象升端详着他,良久,这才起身道:“不必了,孙白谷一言九鼎,我自相信,只是……你需要格外小心,高迎祥虽比不上李自成,但所部也十分强悍,你沒有了关宁铁骑,如同少了一个拳头,凡事不要鲁莽,三思后行,” 孙传庭道:“多谢大人关照,传庭必然生擒高迎祥,为大人一壮行色,” 当夜,卢象升召开秘密会议,请來营中千总以上诸将,还有几位重要谋士,将自己的决定说了,大家很多人都很惊异,所惊异的不是圣旨,而是卢象升的决定,居然让孙传庭越级代理他的职务, 卢象升这次会议很快就开完了,因为他要连夜起身, 送走了诸将之后,卢象升率领了八千人,连同祖宽带领的三千骑兵,秘密出营,向山西而去, 按照他的交代,孙传庭成为了军中主帅,此时军中除去伤病员,老弱之人,还有三万精兵, 卢象升走了以后,孙传庭立刻來找范雎,一进范雎的帐子,范雎马上站了起來,拱手一笑:“将军的机会來了,” 孙传庭道:“彼此彼此,不过机会只是机会,能抓住机会,才是重要的,” 范雎道:“不错,眼下只有剿灭高迎祥,大人才能出头,” 孙传庭道:“我让你找的人,你找到了么,”范雎道:“找到了,此人视死如归,能言会道,见机行事的本事也有,是最合适的人选,”孙传庭道:“好吧,把他带來见我,” 范雎出帐,然后带进一个人來,正是张三火, 孙传庭道:“范先生交代你的话,你都清楚了,”张三火道:“全都清楚,大人,”孙传庭道:“实话对你说,你去了,很可能会被认做奸细,被人杀了,”张三火满不在乎:“俺家里什么人都沒了,就剩俺一个,沒什么可怕的,大人看重俺,俺就是拼出条命,也要把这事办成,” 孙传庭点头:“很好,你回來之后,我另有重赏,去准备吧,” 张三火走了,范雎问孙传庭:“大人,为什么要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高迎祥呢,你不怕他前來反攻,” 孙传庭嘿嘿冷笑:“我就怕他不來,范先生,咱们被高迎祥拖着鼻子,已经绕了将近半个月了,沒有打上一仗,长此下去,会被拖垮的,与其如此,不如打上一仗,再说了,你那个计划,需要一些前提条件,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高迎祥走投无路,逼着他进子午谷去,” 范雎恍然大悟:“将军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知道,虽然卢大人走了,但是孙大人,比卢大人更加厉害,” 孙传庭脸上露出一丝刚毅來:“我本來就比他厉害,我要用高迎祥的人头來证明这一点,通令全军,准备厮杀,另外,为了让高迎祥相信,还要稍稍放出一点风去,免得高迎祥探查不到,” 二人相视一笑,胸有成竹, 果然,在孙传庭这般布置之下,高迎祥不久就探听到了真实的消息,卢象升已经离开两天了,眼下官军由孙传庭为主帅,而且连祖宽也随着卢象升去了山西,对付满人鞑子, 高迎祥最怕的,就是卢象升和关宁铁骑,此时他们都走了,剩下一个无名之辈孙传庭,还有三万久疲的官军,机会再好不过了, 于是,高迎祥请张三火喝了一顿酒,然后送他回乡,张三火离了高迎祥的营寨,立刻赶回官军大营报信, 这个时候,高迎祥已经秣兵厉马,准备出战了,他相信,自己可以一战击溃孙传庭,然后北上河南,与李自成会师,那时东山再起,纵横天下,指日可待, 而孙传庭也早已经得到了探报,他通令全军,破釜沉舟,将老弱全部留下,就地守卫,自己带着三万精兵,迎着高迎祥的人马压了上來, 两支强悍的军队,在竹溪县以北的地方,即将展开一场惨烈的大战, 正文 第267章,破军计7 这个时候已经是九月了,天气渐寒,西安附近各县一片祥和气氛,秦军所占的地盘之内,农民收下了粮食,开始准备过冬了, 而秦军之中,却是一片紧张的备战情景, 为了应对日后官军可能的进攻,秦军开始加固城墙,治备守城器具,还派出一股股的秦军,前去官军占领的地盘打粮,于是一批批的粮食,布匹,金银,骡马,运进了西安城中, 同时,秦军在各地的探报也发來消息,什么满人入寇,卢象升调离,洪承畴紧咬李自成,纷纷报到秦王的案头, 从这些飞报之中,秦军已经感觉到,官军正在加紧围剿农民军,而农民军沒办法抵挡洪承畴与卢象升的打击,已经处在全线溃败的边缘, 因此,秦军的压力已经來了,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李岩每天和白起在一起,向他学习,学飞秦军的作战之法, 秦军在两千年前,是一个混合兵种,其中包括车兵,骑兵,步兵,这是那个时代的通行战法,车驰足奔的方式一直延续了上千年,眼下战车已经被淘汰出历史舞台,骑兵成了主要兵种,白起对于骑兵的使用,有着独特的见解,长平大战之中,他就是用当时还只是次要兵种的骑兵,完成了对四十万赵军的包围,最后将其一举歼灭, 而那个时代的骑兵,主要武器是弓弩,因为沒有马蹬,所以骑士们还不能用长剑,马刀等武器进行战斗, 可现在的骑兵,弓弩成了次要武器,因此白起的战法也有了相应的改变, 李岩跟着白起,一起训练了一次骑兵,李岩真切地感觉到,白起不光打仗厉害,训练士兵,也大有过人之处, 在他的训练中,骑兵要至少精通长短两种兵器,长兵器是长矛和大刀,短兵器是马刀和铁棒,由于长剑打造不易,因此骑兵不配备这种兵器,只配备容易批量打造的马刀和铁棒, 训练是非常艰苦的,骑士们一次又一次地跨马冲击,他们分别要进行数个项目,用长矛刺进摇晃不已的铁环当中,用马刀和铁棒攻击草人脑袋,还有骑射,要在飞驰的马上,连发三箭,其中至少要有一箭射中五十步以外的靶子, 每次有人训练不过关,都要重來,不管多长时间,直到过关为止, 白起治军是极严的,不少兵士们吃了军棍,李岩发现,时间一长,这些士兵的眼神中,除了敬畏,就是服从,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话,慈不带兵,义不行贾, 除了训练,白起还在夜里,教给李岩战阵之法,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扎营,如何进攻,如何防守,如何变阵等等, 这些东西,很多是兵书上沒有的,这都是非常宝贵的经验,是白起在一生的征战之中,积累起來的,可以说,每一条经验,都带着无数人的鲜血, 李岩是个聪明的学生,学得很快,而且不时还可以举一反三,白起十分满意,李岩自然不知道,这一个月,可以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如果沒有这些天的苦学与领会,在后面的日子里,他要死很多次, 除了和白起学习作战之法外,红娘子还教李岩练剑, 其实红娘子的剑法,也有点华而不实,但前一段时间里,有了很大的长进,因为她偷师了, 在姬梦蝶训练娘子军的时候,红娘子偷偷地跟着学,她发现姬梦蝶的武艺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沒有花架子,每一招都是实实在在的,而且虚招用得不多,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她的招法很快,让人來不及挡架, 红娘子暗自佩服姬梦蝶,心想上次败给她,也算不丢人,因为人家确实比自己武艺高, 李岩对于打打杀杀的事本來沒什么兴趣,但是为了以后在战场上保命,也只好提起精神,跟着红娘子学剑, 一个月下來,李岩的剑法长进不大,气得红娘子有时候真想骂他几句,但一瞧李岩那认真的态度,又骂不出口了, 李岩也知道自己不是练武的材料,便给自己找借口,搬出历史上有名的人物來,什么诸葛亮,陈庆之,这些人都不会武艺,但带兵打仗却比一般人强得多, 红娘子知道自己辩不过他,只好任他自便, 更气人的是,李岩得了便宜还卖乖,居然搬出楚霸王的话來:“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 看着李岩大摇大摆离开的样子,红娘子好半天才想起來:人家楚霸王武功天下第一,所以才不学剑了,你能跟人家比吗, 这天夜里,白起请李岩來自己的住处议事,李岩不知何事,应约而來,一进门,只见屋子里摆着一席酒,白起坐在正中,下首坐着雷生王豹,左边的位子空着,给李岩留的, 李岩入了座,大家一起吃酒,吃了几杯之后,李岩才问:“大将军,你有什么要事,需要与我商议,” 白起点点头:“是有一桩很重要的事情,昨天收到了西安城传來的消息,你先看看吧,”说着递给李岩一封信,李岩抽出來看了,一皱眉:“农民军的情况不利啊,看來秦军也要加紧备战了,” 白起道:“正是,所以我才加紧练兵,前几天,有人來报说,太白山里出了一伙匪徒,有几百人,在山里安了营寨,十分嚣张,我曾经派人去联合他们,想让他们加入秦军,不料被他们赶了回來,还被剃了光头,这是一个警告,听说为首的叫坐地虎,也就是个地头蛇,眼下快要和官军作战了,我想让你去练练手,剿灭了这股土匪,他们有几百人,肯定寨中钱粮不少,这是一举两得的事,你愿不愿意去,” 李岩十分高兴:“我愿意去,他们敢不把秦军放在眼里,早晚要剿除的,不然留在那里,一旦投降了官军,也是祸害,” 白起道:“你要带多少人,两千人够吗,” 李岩道:“这伙贼人具体有多少人,山寨的情况如何,” 白起道:“回來的人已经说了,看样子约有四五百人,山寨也不算太险固,攻打起來应该不太困难,” 李岩道:“那好吧,我就带一千人去,一定可以打下寨子,” 事不宜迟,第二天,李岩就带着一千人马,由那个被剃光了头的兄弟做向导,杀奔太白山來,红娘子不放心,和小青也跟着來了, 李岩问那个兄弟:“你去了之后,那个坐地虎怎么说的,” 那人道:“这家伙是个老粗,看样子是宁为鸡口,不为牛后,宁可在山里当几百人的老大,也不归顺咱们秦军,听咱们使唤,一听我说明來意,当时就翻了脸,大骂咱们秦军,我气坏了,也不示弱,这家伙想要杀我,但是有人阻止了他,说什么两国交兵,不斩來使,这才放了我,不过意思,好像还有人管着他,坐地虎不一定是老大,” 李岩道:“山寨里的装备如何,” 那人道:“很烂,多半是农民用的农具,有几杆鸟铳,只有很少的人拿着刀枪,也是破破烂烂,根本不堪一击,” 李岩皱起眉头,暗想好奇怪的山寨,按理说,这种山寨一听秦军的大名,肯定不寒而栗,要么出钱出粮,买个平安,要么逃走了事,但这个山寨却是不同,硬要往刀口上撞,难道活得不耐烦了, 无论如何,先去看看再说, 太白山离着眉县不远,他们早上出发,当晚就到了,李岩加上了小心,命令先在山外扎营,等第二天再进山, 一千人马扎住营寨,李岩吩咐小心在意,莫让土匪偷袭进來, 夜里很平静,根本沒有人來偷袭,或许,这股匪徒并不知道他们要來, 第二天一大早,李岩命令拔营起寨,进入太白山, 向导领着路,大队人马在山中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那座山寨, 李岩举目望去,只见在一座山头上,有一处小寨,隐藏在野林与山石当中,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 又走近了一段,李岩看到,这座山寨挺寒酸的,寨门是用碎石头与木头搭建而成,两扇破门板关着,里面是一条石阶路,一直通向山头,在山头上,有着十几间大屋,远远看去,也是破败不堪, 这哪里是什么山寨,分明是叫花子窝, 李岩哑然失笑,问向导:“就是这里么,” 向导点头,李岩道:“怎么沒见有人防守,”红娘子道:“咱们先攻上去看看,也许这些人都在暗处,” 李岩下令:“盾牌手上前,注意不要被贼人暗算,” 二百名盾牌手一手执盾,一手握刀,排成两排横队,向寨门扑去, 这些秦军经过白起的训练,已经有了经验了,他们用盾牌护住身子,眼睛盯着四周,沒有一个人说话,悄然接近了寨门, 李岩在后面瞧着,吩咐弓箭手上前,随时对付突然出现的贼人, 那些盾牌手们一直到了寨门前,也沒有看到一个人,几个秦军士兵來到寨门,仔细一瞧,寨门竟然只是掩着,里面沒闩, 于是这些人开了寨门,冲了进去, 李岩怕他们中埋伏,急令所有人马一齐杀进寨内, 正文 第268章,荡春心1 一千人马呐喊着,冲了进來,李岩等进入寨子之后,四下一瞧,不由得一愣, 只见寨内静悄悄的,好像沒有人,一条石径笔直向上,通向山头上的十几间大屋,他命令五百人杀上去看看, 这些人以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长矛手居中,标准的掩护队形,向上杀去,但是也和方才一样,沒有遇到任何抵挡,一路顺风地杀进了那些屋子, 搜索了一番之后,有人回报,屋子里什么都沒有,不要说贼人,连只狗都沒有, 红娘子呵呵一笑:“想必是这伙贼人,见咱们兴师动众,人马无数,吓跑了吧,” 李岩轻轻摇头:“我看不像,如果是仓皇逃走,寨内必然凌乱不堪,但你看看,寨内沒有一处是凌乱的,也就是说,他们是有条不紊地撤走的,寨子里的粮食,钱财,都已经被拿走了,人家连根布丝都沒留给咱们,” 红娘子道:“既然他们跑了,咱们也别追啦,把这寨子给他烧了算了,” 李岩叹息一声:“只是几间破屋子,有什么可烧的,算啦,大家休息一下,然后回眉县去吧,” 众人开始就地休息,一个秦军口渴,见寨内有水井,便去井边打水,他提了绳子,挂上一个小铁桶,准备扔下井去,但是向井里一瞧,里面全是大块的石头,早已将井封死了, 这个秦军喊了一句:“这帮臭贼,做得也绝了点,把井都封了,” 李岩听到了,赫然一惊,急忙來井边查看,然后他一跺脚,叫了一声:“不好,大家快退出寨去,” 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沒细想,急忙向寨门外退去, 但是已经晚了,只听寨门外面传來一阵轰然巨响,无数滚木乱石已经将寨门砸塌了,寨门一塌,乱石头堆得老高,将出去的路完全封死, 这个山头要想下山,只有一条路,就是寨门前的那条,现在寨门塌了,堵住了路面,李岩凝目看去,路上也堆了很多的大石,碎木头,那条山路变得亦常难走, 与此同时,只听风中传來呐喊之声,在四周的林子里,谷地中,山坡上,出现了很多人,居然还摇着一杆大旗,旗上绣着一只红色的老虎, 不用问,旗下就是坐地虎了, 红娘子哼了一声:“他们沒有多少人,大家向外冲吧,” 李岩道:“且慢,山路已经封了,尽是石头,大队人马无法通行,”红娘子道:“怕什么,只是些石头堆在路上罢了,可以走出去,大家就踏着石头走呗,”李岩道:“你以为坐地虎会让咱们平平安安,大大方方地走出去,他肯定伏下了强弓硬弩,只要咱们一走上石头,就会开弓放箭,” 红娘子道:“他们一帮土匪,能有多少箭,你要怕了,我在前面开路,” 说完也不管李岩答不答应,从一个秦军手中抢过盾牌,一手拔出羞花剑,喊了一声:“跟我來,” 一百多人跟着红娘子,手执盾牌单刀,冲向寨门,李岩沒拦住,只得大叫道:“小心啊……” 红娘子身先士卒,來到寨门口,爬上石头,向外冲,外面全是乱石,大小不等,她只得跳跃前行,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的那杆大旗摇了三摇,立时风中传來一阵破空之声,十几支羽箭射向红娘子, 红娘子用盾牌护住身子,那些箭都射不到她,她又冲出二十多步,后面的人也随着冲过來,红娘子心中在冷笑:这些毛贼,有什么可怕的,等我带人冲出去,立可杀得他们落花流水, 她正想到得意处,突然听到破空之声大作,抬头一瞧,一块人头大的石头呼的一下,从她头上飞过,落到身后的人群里, 惨叫声立起,一名秦军被石头砸到盾牌上,巨大的力量立刻将木制盾牌砸得粉碎,连同那秦军的手臂,也一齐折断, 紧接着,大小不等的石块纷纷砸來,虽然这些石头多数都偏离了目标,可也有不少落进人群里,立时便伤了十多个人, 而红娘子等人才只冲出了二十几步,要想杀到敌人眼前,还有很长一段路,红娘子大叫:“都趴下身子,躲在石头后面,” 这一百多人都伏下身子,各自找一块大石头遮护, 但这也不是办法,因为着急外冲的是秦军,外面的贼兵并不着急,这些人躲在林子里,放箭射不到他们,坐地虎指挥着几十个人,每三个人一组,将两条皮绳拴在两棵树干上,做成一个巨大的弹弓,只要秦军敢冒头前冲,就发射石头,十多条大弹弓,将唯一的下山之路,完全封锁, 红娘子等人被压制在路上,动弹不得,红娘子沒想到,对方会用石头对付他们,这东西可比弩箭厉害多了, 坐地虎一见秦军不敢冒头,坐在山坡上哈哈大笑,气得红娘子两眼冒火, 李岩在后面传令,让他们退回來,红娘子只好带着人撤回寨内,他们往回走的时候,坐地虎并不发射石头,而是让人在远处哈哈大笑,戏耍秦军, 红娘子满面羞愧,见了李岩,红着脸:“我该听你的令,着急杀出去,还伤了不少人,”李岩安慰她:“沒事,好在沒有死人,咱们先别急,另想办法,” 于是秦军便在寨内休息起來,外面的坐地虎也不攻打,只是堵着下山的路,不让他们出去,看样子是想将秦军困死在寨内, 秦军从上午一直坐到下午黄昏之时,由于沒有水喝,大家都渴极了,李岩一直微笑着安抚士兵,告诉他们不要着急,只要天一黑,就可以冲出去了, 大家一想也是,天黑之后,路上黑漆漆的,贼兵的石头就不管用了,就算胡乱砸一通,也伤不到多少人, 于是众人安了心等着,等着天黑, 红娘子坐到李岩身边,看着西边天上的夕阳,又看看远处的贼兵,恨道:“这伙子毛贼倒有点鬼主意呢,”李岩道:“是啊,要不他们绝沒有胆量,敢和秦军叫板,”红娘子道:“等咱们杀出去,非灭了他们不可,我要用你给的羞花剑,砍下坐地虎的人头,” 李岩笑道:“我看不可以,” 红娘子一愣:“为什么,” 李岩道:“咱们眼下正在用人之际,坐地虎会打仗,不如收在帐下,也算一员战将,”红娘子哦了一声:“可就不知这家伙的人性如何,如果是个烧杀淫掠的强贼,那还不如斩了,” 李岩点头:“不错,咱们秦军的军纪,可容不得这样的人,” 说着谈着,天色便黑了, 李岩吩咐道:“大家吃些干粮,准备突围,”由于沒有水喝,大家直着脖子,硬将干粮咽下肚子,噎得直翻白眼,李岩瞧着也有些好笑, 天黑之后,对面远处的贼人,点起了不少火把,但是却照不到路上來,路上还是一片漆黑的, 李岩看看时候不早了,悄声下令,秦军以二百盾牌兵在前,悄悄向路上开去,后面跟着大队人马,李岩吩咐,众人拉开阵线,不要聚在一起,尽量分得开一些,免得石头飞过來,伤亡众多, 二百盾牌兵在前,爬过一段路,虽然尽量不发出声音,但是路上石头太多,还是有不少人蹬动了石头,发出声响, 每到发出声音之后,这些秦军便伏下身子,躲在石头后面,等着对面的石头飞來,但是出乎意料之外,无论声音多大,对面沒有任何动静, 秦军的胆量大了起來,也不在乎发出声响了,二百人加快速度,终于翻过了这段石头路,來到了较为平坦的山路上, 李岩与红娘子率军跟在后面,不多时也过了石头路,來到山路上,大家走到火把前一瞧,不由得笑骂了一阵, 原來那里早沒有了人影,只是些火把插在树上而已,坐地虎已经率人,逃得不知去向, 大家轰笑了一声,纷纷说道:“这帮毛贼只是银样腊枪头,中看不中用,根本不敢照面厮杀,就脚底板抹油了,” 李岩道:“无论怎么说,人家全身而退,咱们却伤了十多个兄弟,这仗算是败了,原因在我,”大家道:“李公子不要自责,这次只是大意了些……” 一千秦军点起火把,在李岩红娘子的带领下,向山外走去, 李岩一边走,一边愁眉紧锁,红娘子在边上看出來了,问道:“怎么了,这次只是小挫折,用不着发呆吧,”李岩轻轻摇头:“感觉情形有点不对劲啊,” 红娘子道:“什么意思,” 李岩道:“这伙贼人大费周折,填了水井,设置了发石机,为什么一到天黑,不发一言地就撤走了呢,” 红娘子道:“这还不容易猜吗,天黑了,发石机失了准头,挡不住咱们的,坐地虎也知道这一点,又不敢和咱们正面拼杀,这才撤兵,” 李岩道:“看起來是这样,可我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一千秦军走在山路上,火把形成一条长龙,十分壮观,他们走着走着,进了一条谷,这条谷來的时候走过,长约五里,两侧的山并不高,坡也不陡,不算什么险地,因此这一千秦军进谷之后,也沒加在意, 正文 第269章,荡春心2 就当所有秦军都进了谷之后,突然空中飞起一支响箭,声音极是尖锐,直上半空, 李岩抬头一瞧,叫了一声:“不好,此地有埋伏,大家快退出谷去,” 但是已经晚了,后面的谷口处传來一阵轰鸣之声,无数木头树干从两边的山头上滚下來,眨眼之间,就将后面的谷口封锁了, 再看前面的谷口,也与后面一样,乱石滚木齐下,无法通行了, 李岩大叫一声,气得险些给自己两个耳光,他这才明白,坐地虎之所以退兵,就是要麻痹自己,让自己以为贼兵不堪一击,仓皇而逃,所以就忽略了这里,而坐地虎早就來到此地,砍伐树木,准备堵塞谷道,再一次困住自己, 而这一次,坐地虎不会再让秦军休息了, 李岩立时传令,向两侧山坡上冲锋,一定要打垮坐地虎,冲出谷去, 他知道,如果不快速冲上去,两侧山头上要是扔下滚木乱石,自己这一千秦军,就要伤亡惨重, 秦军也红了眼睛,以盾牌在前,长枪兵紧随,向两侧山坡上冲去, 此时两边山上火光大盛,点起无数火把,那杆坐地虎的大旗又摇了起來, 李岩很少见的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得后退一步,如果有怯战者,当场立斩,于是秦军士兵呐喊着,向山头上冲锋, 而坐地虎还是不慌不忙,等到秦军快要冲到山顶上之时,他一摆手,几百名手下亮出了兵器,排成长蛇阵,候在山顶上, 那些兵器全是长长的竹枪, 这些竹枪都有小臂粗细,长有一丈二尺,头上削尖了,十分锋利,眼看秦军快要冲上來时,这些贼兵竹枪乱捅,使得秦军无法前进,更有的贼兵专刺秦军的腿脚,秦军盾牌护不住腿,因此不少人被刺中大腿,滚下山坡, 秦军冲了一次,无法冲进贼兵阵中,因为李岩有令在前,这些人不敢后退,只好僵持在那里,但是时间一长,中枪的人越來越多, 李岩一看不是办法,却又不敢让这些人退回來,如果退回來,对方肯定要扔石头滚木,那时候自己一千人马挤在谷底,不用打,光是砸,也将自己这些人砸个稀巴烂, 他的头上见了汗,要想冲上山头十分困难,退下來又很危险,真正是进退唯谷, 但就在此时,突然听到坐地虎阵中有人在喊:“秦军士兵听着,我们寨主有好生之德,不愿意让你们全死在这里,大家不如坐下來谈判,你们意下如何,” 红娘子看看李岩:“又耍什么花招,” 李岩道:“管他什么花招,先让他们停手最好,”于是叫道:“我是秦军主帅李岩,你们有什么话说,” 那人道:“你们已经被困在这里,再难逃出谷去,但是我们寨主也不想太得罪秦军,因此有些条件,只要你们答应,我们寨主立刻撤走,放你们回去,” 李岩道:“什么条件,说吧,” 那人道:“先让你的人退下谷去,双方停手,你看如何,” 李岩冷笑道:“我的人一下去,你们便要放滚木乱石了,你当我不知么,” 那人道:“我们寨主并不想多伤人命,况且你们就算不下去,我们也有灭你的办法,我们准备了许多火油,如果将这些火油倒下去,再射上火箭,你们一千秦军,立时全军覆沒,信是不信,” 说着,只见在火把照耀之下,山头上抬出几个大锅來,想必里面盛的真是火油, 这下子李岩犹豫了,他知道火攻的厉害,一千秦军挤在这里,地方狭窄,对方一旦放火的话,全军覆沒只是眼前之事, 李岩咬了咬牙:“大家退回原地,” 秦军士兵扶着伤者,退回了谷底, 那人又道:“李将军果然识实务,这样一來,大家就可以谈了,” 李岩道:“好吧,你提条件吧,” 那人道:“双方一个在山头,一个在谷底,高一声低一声的,怎么谈得成,还请李将军移步到我方阵中,与寨主商谈为好,” 红娘子冷笑道:“你要将我们主帅骗过去擒住么,当我们是白痴,” 那人道:“不应也罢,如果李将军不來,就是沒有诚意,寨主就只好传令放火了,你们意下如何,” 红娘子低声对李岩道:“贼人狡猾阴险,这个事情万不能做,一旦你去了他们那里,必定被擒,咱这一千人,也跟着被烧死了,我看他们根本就沒想放咱们逃生,只是想捉住你,做为人质,好让秦军不敢來攻打他们,” 李岩看看眼前的情形,苦笑一声:“我便不过去,他们放起火來,大家一齐完蛋,我做为全军主帅,屡次失策,罪责全在我身上,岂能让大家陪上性命,我只能去见见他们的寨主了,” 红娘子还想再劝,李岩道:“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眼下形势危急,我要不去,定然全军覆灭,你就别争了,我会见机行事,” 红娘子点点头:“我陪你去,如果他们敢对你下手,我就和他们拼了,” 李岩看着红娘子,见她眼神中甚是坚决,只好道:“也好,我们一起去,”说着向山头上高声道:“我这就过來,” 说完,红娘子从一员偏将手里,接过一把剑來,给李岩挂在腰间,自己也带好了羞花剑,暗藏峨眉刺,二人便向山上走, 來到山坡中央,贼人阵中突然道:“只许主帅上來,随丛退下,” 李岩道:“莫怕,她只是个女子,” 那人道:“无论男女,上來我们便杀了,我家寨主见的是主帅,不是随丛,再若不听,寨主就要传令放箭了,” 李岩看看红娘子,叹息一声:“你就回去吧,我不会有事的,” 红娘子气得咬牙:“这伙狗贼,我不会放过他们的,如果你少了一根寒毛,我拼出性命,也要灭了他们,” 李岩劝退了红娘子,然后孤身一人,腰挎宝剑,走上山头, 山头的人见李岩來了,微然一愣,或许他们也沒想到,秦军主帅,会是这样一个美少年, 李岩看看四周围着自己的贼人,发现这些人并非全是凶神恶煞,也有好多满脸菜色,营养不良的样子,看來也是饥民,于是便道:“坐地虎呢,不是要和我谈条件么,” 此时大旗下的坐地虎站起身來,此人身高九尺,一副好身板,往脸上看,生得还很年轻,也就二十岁不到,但是神色凶悍,满脸络腮胡子,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坐地虎來到李岩跟前,上下打量他几眼,粗声粗气地问道:“你就是秦军的主将吗,” 李岩道:“你就是坐地虎,” 坐地虎道:“不错,就是老子,”李岩道:“长话短说,你们有什么条件,可以提了,”坐地虎嘿嘿一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着我來,到帐子里谈吧,” 于是一群人拥着李岩和坐地虎,走向十几丈外的一个帐篷, 李岩毫不畏惧,他虽然年轻,但是已经受了不少磨难,刚刚离家便被贼人追杀,加入秦军之后,又险些丧命,多亏了红娘子救他,前不久又被史可法捉去,穿了骨头,这一系列的遭遇,早已将他的神经锻炼的如同钢丝一般坚韧, 來到大帐外,坐地虎站住了,吩咐人解下李岩的宝剑,又搜了搜他的身上,见沒有了武器,这才用手掀起帐帘,说道:“进去吧,” 李岩也不客气,低头走进帐内,然后等着坐地虎进來,沒想到坐地虎并不进帐,反而将帘子放了下來,带着人退到了几丈以外, 这大大出乎李岩的意料之外,他正想出帐去见坐地虎,突然听到身后传來一个女人的声音:“既然來了,就请坐吧,何必要走,” 这声音很妩媚,很娇艳,带着一种说不出來的风骚之情,仿佛使人漫步在无边无际的花海之中,不觉自醉, 李岩急忙回身看去,只见帐中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人,由于帐中灯光不太明亮,因此李岩进來时,并沒有注意到她, 此时李岩定晴看去,只见那是一个约莫二十岁的女人,生得十分标致,只是眼波流转之间,带着一丝妖冶之气,若是换在别的女子脸上,必定会显得有些不庄重,甚至是**,但在此女眼中闪现出來,却只能让人觉得,她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 妖冶而不失庄重,媚艳而不失正态,李岩从來沒想到,这些气质会在同一个女人身上,显现出來, 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李岩急忙后退两步,退到帐子边上,半转过身去,不再看她,淡然道:“在下不知姑娘在此,失礼了,” 与此同时,这个女人也在看着李岩, 灯光之下,只见李岩生得风流一表,人才出众,往那里一站,真个是玉树临风,气宇不凡, 这女人也呆住了,在她所见过的男人当中,绝沒有一个,有李岩这般的容貌,这般的气质,这般的荡人心魄, 他简直就是观世音身边的金童,世上哪会有这样的人物, 正文 第270章,荡春心3 良久,这女人也沒说一句话,弄得李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呆呆站在那里,十分尴尬, 李岩只好清清嗓子:“姑娘,在下李岩,乃是秦军主将,不知姑娘是什么人,” 那女人听了这话,方才回过神來,她妩媚地一笑,款款站起,走向李岩,來到他身前两尺处,这才站定,李岩就觉得一股幽香扑鼻,急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她, 那女人见了,低头抿嘴一笑:“李将军请了,小女子不知世故,把您请到这里來,让您受惊了,” 李岩干咳几声:“敢问姑娘尊姓芳名,” 那女人道:“奴家姓唐,有个贱名,叫做唐赛儿,” 李岩闻听,大吃一惊,他抬起头來看了看这女人,见她不过二十來岁,便道:“唐赛儿乃是本朝初年之时,一个造反的女匪首,距今已经两百年,姑娘怎么会是她,” 唐赛儿嘻嘻一笑:“我是神仙,会长生不老之术啊,小将军,你想不想学一学呢,” 说着她伸出玉臂,轻抬玉指,便要來摸李岩的肩膀, 李岩急忙向边上跨出几步,闪过了她的手:“姑娘请自重,要知道暗室欺心,神目如电,李岩绝不做无礼之人,也请姑娘庄重些,” 唐赛儿一点也不恼,反而更加笑靥如花:“小将军是个君子,看來可称得当世柳下惠呢,” 李岩岔开话題:“姑娘真的是唐赛儿,” 唐赛儿道:“我干嘛要骗你,说实话,唐赛儿是我的祖上,我唐家延续到今天,是老天让我重新做一次唐赛儿,因此我将原來的名字改了,就叫唐赛儿,” 李岩恍然大悟:“原來这支人马真正的首领,不是坐地虎,而是你,” 唐赛儿一笑:“坐地虎是我弟弟唐虎,我的本名叫唐凰,凤凰的凰,”李岩道:“你为何要与秦军为敌,”唐赛儿道:“我本不知道什么秦军,只知道眉县有一股造反的义军,占了好几个县城,听说这支人马军纪还可以,本來我也是心存好感的,但是那天秦军中派來一个人,让我们归顺秦军,话说得很难听,如果我们不归顺,只有死路一条,这下子,我心里的好感全沒了,所以我也沒客气,” 李岩道:“这怪不得我们,你们在太白山落草,离眉县太近,万一官军招降了你们,对我秦军是个威胁,” 唐赛儿瞟了他一眼:“官军,你以为我会归顺官军么,” 李岩道:“我不了解姑娘,不敢肯定,” 唐赛儿道:“你这分明是怀疑我,”李岩道:“姑娘将我军困在谷中,还用石块伤我士兵,换作是你,你会相信吗,”唐赛儿道:“我完全可以将你们都烧死在谷里,”李岩道:“不错,那你还要谈什么条件,直接将我的人头送去眉县好了,让白起将军瞧瞧,你猜他会怎么样,”唐赛儿抿嘴一笑:“你不要拿秦军,白起吓唬人,说实话,我本來是想将这支人马的主帅擒住,做为人质的,让秦军不敢來攻打我,” 李岩道:“我就在这,你可以擒我,不过要放了我的人马,” 唐赛儿转到他的身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的脸,一张小嘴几乎要凑到李岩的耳朵上, 李岩转了半个身,用后背对着她, 唐赛儿媚声道:“我本來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在嘛,我改主意了,” 李岩道:“你想怎么样,” 唐赛儿凑近他耳朵边上,气吐如兰:“只要……只要你能娶了我,我不但放了你的人马,还可以率兵归顺在你部下……” 李岩吓了一大跳, 他侧开几步,怒道:“姑娘怎么会说出这样无耻的话來……” 那个年代,女孩子绝不可以自己谈论婚嫁之事,更何况这种主动送上门來的,这在当时,会被认为是下贱**之人,李岩久读圣贤书,严守礼法,这种话对他來讲,真如同晴天霹雳一般, 唐赛儿的脸色也有点挂不住了:“李将军,小女子诚心相嫁,怎么会是无耻之言,” 李岩道:“女孩子当着男人的面,以身相许,这就是无耻,下贱……你……你……离我远一点……” 唐赛儿反而向上走了两步,站到李岩面前,一挺胸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要嫁给你,这不是下贱,这是一见钟情……” 李岩实在无语了,眼见一个高耸的胸脯几乎要碰到自己,急忙后退几步,转身出了帐子, 唐赛儿叫了一声:“给我捆起來,” 外面坐地虎等几个人一涌而上,将李岩绑了起來,又推回到帐子里, 坐地虎十分气恨:“姐姐,这混蛋一定骂你了,等我割了他的舌头,给你出气,” 唐赛儿用手指点了一下弟弟的脑袋:“你个愣头青,多什么嘴,带着你的人,滚出去,” 坐地虎一吐舌头:“有什么气也别冲着我撒啊……好好,出去就出去,” 他带着人出了大帐,帐子里又只剩下李岩与唐赛儿这对孤男寡女了,唯一不同的是,这回李岩双手被绑,连脚也被绑住,移动不得, 唐赛儿赶走了弟弟,这才來到李岩身边,围着他转了两圈儿,嘻嘻笑道:“既然落到我的手里,可由不得你了,” 李岩苦笑道:“沒有用的,你就算是那个痴情女儿国王,我也是不懂风情的唐僧,我是不会娶你的,” 唐赛儿道:“为什么,我生得不美么,” 说着将一张俏脸凑到李岩鼻子底下,让他看清楚, 李岩只好道:“姑娘美如天仙,只是……只是……” 唐赛儿哦了一声,满面含笑:“你早有了意中人了,对不,”李岩脸红了,沒有回答,唐赛儿察言观色,就猜到了八分,笑道:“是不是那个白天带头冲锋的女孩子,” 李岩知道她说得是红娘子,这个时候,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得不回答, 唐赛儿眼珠转了转:“我知道,她就在你的队伍中,只要我一下令,她就死无全尸,到时候烧得乌焦巴弓,也不知还美不美,” 李岩怒道:“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我就……” 唐赛儿笑道:“你就怎么样,眼下你都是阶下囚了,还有什么威风,” 李岩怒视着她:“我是阶下囚,也耍不得威风,但是我告诉你,只要你敢动她,我不会放过你,除非你杀了我,” 唐赛儿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神色十分坚决,问道:“你肯为她去死么,” 李岩毫不犹豫:“那是自然,而且她为了我,也一样,” 唐赛儿转过身子,望着帐外,缓缓说道:“你们真是一对壁人,如果我的条件是,你娶了我,我就饶了你这位意中人,你会答应么,” 李岩摇头:“不答应,我这辈子,只忠情于她,如果你要杀她,就连我一起杀吧,” 唐赛儿道:“你真的为了爱情,敢于抛弃所有人的生命,” 李岩沒有回答,他无法回答,因为谷里还有一千秦军,就算他与红娘子同死,也不能连累这些人, 唐赛儿媚笑道:“我知道你是个多情种子,重情重义的好男人,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因为在你看來,我直接提出以身相许,是无比下贱的女人,对不对,” 李岩道:“唉……这个……也不能这么说吧……” 唐赛儿道:“你说让我提条件,我的条件只有一个,你娶了我,我就放了所有人,包括你的意中人,只要你答应,我立刻放他们走,” 李岩道:“如果不答应呢,” 唐赛儿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我喜欢的就是你,如果得不到你,我会先杀了你的意中人,然后再杀了这些秦军,为了你,我宁可得罪天下所有人,” 她高扬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次却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李岩居然很痛快地答应了:“好,我答应你,你可以放他们走了,” 唐赛儿瞪大了双眼:“你同意了,真的同意了,” 李岩正色道:“当然,我不能为了一个人的幸福,让一千名秦军陪葬吧,” 唐赛儿还有点不敢相信:“你这是违心的吧,是不得已才答应的,”李岩苦笑一声:“此种情景,还谈什么违不违心,你若敢嫁,我为何不敢娶,” 听了这话,唐赛儿倒起了倔强之心,暗想:违心又怎么样,只要你同意与我拜堂,就是明媒正娶, 于是她向外面喊了一声,坐地虎跑进來,唐赛儿道:“给李将军松绑,告诉兄弟们,放秦军出谷,” 坐地虎看了看李岩,凑到唐赛儿耳朵边上轻声道:“姐姐,你提了什么条件啊,是要金子还是要粮食,” 唐赛儿突然满面飞红:“呸,就知道金子,这次姐姐要的,是人,” 坐地虎恍然大悟,憋不住想笑,急忙吩咐人给李岩松绑, 李岩道:“我要回去交代几句,”坐地虎道:“那怎么行,你回去的话,就跑了,” 唐赛儿却道:“不用担心,李将军一言九鼎,是个有信有义的汉子,我相信他,让他回去,” 李岩出了帐篷,走下山头,回到秦军中间,吩咐道:“大家走吧,回眉县城去,” 正文 第271章,荡春心4 此时谷口两侧的敌兵已经撤走,秦军士兵到了谷口,搬开石头滚木,清出一条路來,然后鱼贯而出, 红娘子走在最后面,与李岩并肩而行,等所有人都出了谷,李岩这才对红娘子道:“红姑娘,你也跟他们回去,”红娘子一愣:“你不回去么,” 李岩道:“我答应了人家,先不回去,在这里做几天人质,然后再走,” 红娘子感觉有点不对劲:“他们到底提了什么条件,” 李岩微笑道:“沒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只是要我在这里做人质,我想好了,这些人的首领是个将才,我留在这里几天,正好可以劝说他们归顺我秦军,你不用担心,我很安全的,” 红娘子看看谷口:“反正现在他们已经困不住咱们,不如一起走,要不然,咱们绕到他们后面,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岩沉下了脸:“做人一定要言而有信,我说要回來交代几句,人家并沒有阻拦,而是痛痛快快地让我回來了,还放咱们出谷,这样的人是有信义的,如果我一走了之,岂不显得我李岩是无信之人么,” 红娘子叹息一声:“李信啊李信,你的为人,真像你原來的名字一样,” 李岩原來名叫李信,出门探亲之时误入黑店,被贼人追杀,落入激流之中,失了记忆,被秦军救起之后,只知道姓李,忘记了叫什么,张仪给他取名为李岩,这个名字才叫开了, 后來他的记忆恢复了,大家才知道,他原來叫李信, 眼见李岩不走,红娘子道:“不如这样,我陪着你留下,”李岩摇头:“人家只要我一个,你一个女孩子家,留在贼人群中,不安全,万一出个什么事,我岂能安心,” 红娘子见李岩心意已决,又知道这伙贼人绝不会加害李岩,因此只得与李岩握手而别, 李岩看着红娘子带着秦军走出谷口,消失于黑夜之中,这才松了口气, 他对着红娘子的背影,默默地祝福了一番,这才回到山头上, 坐地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他一直不相信李岩送走了秦军之后,还会回來,此时一见李岩真的回來了,反倒弄得不好意思,也沒敢说什么,直接送李岩回到了帐子里, 唐赛儿一见李岩进帐,喜出望外,觉得今天真是她一生当中,最高兴的时刻了,这个时候,原本一副妖艳之态的唐赛儿,反而倒生出小儿女之态來,脸红得像块彩霞一般,低着头,弄着衣角,原本能说会道的小嘴,也吭吭哧哧地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看來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当站在自己心爱的男人面前,都是一个样子, 李岩还是满面沉静,对唐赛儿道:“今天很晚了,我想睡觉,有什么事,明日再商议如何,” 唐赛儿也知道,这一天李岩很不好过,于是点头应允:“你说什么,我都依你……”这八个字说出來,唐赛儿居然害了羞,低头快步走出帐子去了, 不一会儿,有人进來给李岩送些被褥等物,李岩一瞧,都是新的,看來唐赛儿是很用心地服侍他, 李岩之所以要明日再商议,并不是因为自己累了,而是另有打算,他要让红娘子率军走出太白山之后,再进行自己的计划, 唐赛儿是满心欢喜的,她在得到秦军前來进攻的消息之后,就进行了一番谋划,派人堵死水井,砍伐木头,搬运石头等等,就是要将秦军困在寨内,她也知道,只要到了天黑,秦军便可以脱困,所以她沒到天黑就撤了兵,带着这些人到了山谷两侧,设下了第二道埋伏, 她开始的意思,就是要将秦军的主帅擒住,做为人质,然后与白起谈判,使得自己这支人马得以保存, 唐赛儿知道,弱国无外交,沒有实力,一切都是免谈,秦军根本不会理会自己,只有狠狠地教训一顿秦军,白起才会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双方这才可以谈判, 然而,一切事先的谋划,完美的打算,都在见到李岩的那一刻,完全变化了, 唐赛儿第一眼见到李岩,就觉得像是见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这个少年身上,有自己梦想的一切条件与特质,紧接着又是一番交谈,更令唐赛儿一颗心完全归属了李岩, 眼前这个少年,相貌俊朗,玉树临风,用情专一,视死如归,书生的儒雅与武将的英姿,完全结合在一起,怎么不令她心生爱慕, 唐赛儿几乎是在一刹那,就做出了一个影响一生的决定:一定要嫁给他, 她走出帐篷,來到手下人中间,坐地虎此时也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不住地呵呵笑着,唐赛儿捶了他一拳:“你笑什么,” 坐地虎道:“姐姐眼光不错,这小伙子真俊,” 唐赛儿呸了一声,说道:“那还不赶紧着准备去,” 坐地虎抓抓脑袋,唉了一声,带着人走了,除了这座破败的山寨之外,他们在另一条山谷里还有一块地方,那里有座大庙,四周还有十几座房子,原來是一个村落,后來被流贼洗劫了,所有村民被杀的被杀,被抓走的被抓走,村子完全空了,唐赛儿到了那里之后,带着人修葺了一下,平时就住在里面, 正因如此,他们才敢弃了那座破烂的山寨, 坐地虎带着人准备洞房去了,这个时候天下大乱,民间也顾不上什么礼法,沒有花红酒礼,沒有媒妁之言,反正只要是拜了堂,就是正式夫妻了,好像拉郎配一样,(拉郎配是古代常有的一种行为,经常在皇帝于民间选女或久经战乱的地方发生,有女儿的家庭为了不让女儿被选入宫,或是总打仗时,男人死得太多,婚配不易,于是就在家里设好洞房,在街上随便拉一个未婚男子,拜堂成亲,) 唐赛儿因为太兴奋,这一夜,她沒有合眼,只觉得自己如沐春风,如醉醇醪, 天光很快就亮了,唐赛儿派人去服伺李岩洗漱,然后自己款款走进帐篷, 只见今日的李岩与昨天不同,收拾了一下,净了面,还梳了头,更显得容光焕发,一表人才,看得唐赛儿心花怒放, 李岩见她进來,冲他一笑,把个唐赛儿笑得心都要飞了起來, 只听李岩说道:“你陪我出去走走吧,我还沒有看过太白山的风光呢,” 唐赛儿忙道:“好啊,我带你去最美的地方,”说着她走过來,挽住李岩的手臂,一同走出帐篷, 外面的人看到唐赛儿与李岩的样子,纷纷发出善意的哄笑,弄得唐赛儿脸红如霞,不敢抬头,快步穿过人丛, 二人一路走,來到一处石崖之旁,李岩站住了, 唐赛儿道:“怎么不走了,这里还沒到最美的地方呢,” 李岩道:“这里就很好,”他看看身后,沒有人跟着,便轻轻将唐赛儿推在一边,正色道:“我有话和你说,” 唐赛儿红着脸,风情万种地瞧着他:“我就知道,你想和我说点悄悄话,这里沒人……” 李岩看她的样子,好像随时可以扑进自己怀里,于是向后退了两步,正了正衣服,向唐赛儿敛容施礼, 唐赛儿嘻嘻一笑:“怎么,这就等不及啦,在这里拜天地么,” 李岩正色道:“非也,我只是向你道歉,” 唐赛儿一愣:“道歉,道什么歉啊,我把你抓住,让你失了面子,要道歉也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李岩道:“不是为了什么面子,而是……” 唐赛儿道:“而是什么,” 李岩道:“我李岩一向重信守义,答应别人的事,从沒有反悔过,而这次,我却要反悔了,” 唐赛儿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李岩道:“我不能娶你,” 唐赛儿的身子晃了两晃,差点栽倒,她无比惊异地瞧着李岩, 李岩继续道:“因为我并不爱你,我的心,已经属于他人,无法给你,我昨夜之所以答应你,是想让你放了我手下的人,现在他们已经脱险,我本当履行自己的承诺,然而我并不想欺骗你,更无法欺骗自己,因此我向姑娘道歉,” 唐赛儿的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落下泪來:“原來你只是说说而已,你心里只有她,根本就是在玩弄我,” 李岩苦笑:“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以信义为立身之本,今日我背信弃义,欺骗姑娘,已无颜立于世上,我只求姑娘能够体谅我的苦衷,如果姑娘认为我确实可恨,只要姑娘一句话,我李岩立刻跳下高崖,纵使粉身碎骨,也不怨恨姑娘,” 说完,他站到了悬崖边上,看着唐赛儿, 此时的唐赛儿已经泪如泉涌,一张小脸哭得如同带雨梨花,哽咽着道:“好,好……你可以……为了她去死,为了你的道义去死……你根本……一点都沒有想过我……我恨你……恨死你,你愿意死,就去死吧……你跳啊,跳啊……” 李岩仰天叹息一声:“姑娘保重,李岩去了……” 说完了,他面向崖底,真的纵身跳了下去, 正文 第272章,荡春心5 李岩自然不想死,不愿死,更何况还有红娘子在等她,秦军的大业也需要他,为什么会如此轻易自尽,他年少,才高,志向远大,本不至于草率地去死,之所以会真跳崖,一是由于少年冲动,二也因为他心中矛盾之极, 李岩知道,如果昨天自己不答应唐赛儿的要求,那么唐赛儿真的会下令,烧死所有的秦军,连同红娘子在内,想救这些人,就必须答应她, 那么,假意答应了之后,等红娘子等人脱险,自己再逃走不成么,以李岩的机灵,暗中逃走也不困难,但他若真的那样做,就成了一个无耻小人,不光害了自己的名声,更重要的是害了唐赛儿, 在那个时代,一个女人若是嫁了人,就完全属于了这个男人,如果这个男人抛弃了她,再嫁他人就是失节,宋朝以后的女人,反所信奉的便是,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李岩若真的逃走,唐赛儿的一生,就被他毁了,李岩熟读圣贤书,岂肯做这样禽兽不如之事, 因此,他不能不答应唐赛儿,又不能逃走,更不能违心地娶了她,左右为难,无路可走,除了一死,还真沒什么好办法, 李岩的双脚刚刚离开崖边,身子向下坠去,猛然身后有人疾扑过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腰带, 但是李岩下坠之势很猛,腰带不能承受住他的体重,嘣的一声,断成两段,李岩的身子继续向下坠落, 然而那人手疾眼快,千钧一发之时,抓住了李岩的胳膊, 李岩抬头看去,抓住他手臂的人,正是唐赛儿, 唐赛儿力气挺大,居然能将李岩提在半空,沒有掉下去, 但是唐赛儿的身子娇小,悬崖边上又沒有什么树木可以凭借,她虽然抓到了李岩,但是被李岩的体重带得连同她自己的身子,也慢慢向崖下坠去, 李岩觉察出來了,叫道:“你放手啊,再不放,大家一起摔死,” 唐赛儿咬牙道:“我不放,就不放,要死一起死,反正你死了,我也不要活啦……” 李岩觉得好笑:“唐姑娘,你我只是一面之缘,你怕是一时冲动,以后明白过來,就会忘记我的,赶快松手,” 唐赛儿道:“我不松,我不是一时冲动,我就喜欢你,你越是一心爱着别人,我越喜欢你,”李岩叫道:“这是为什么,”唐赛儿道:“因为你用情专一,你能一心喜欢她,以后,就可以一心喜欢我……” 李岩觉得女人的心,真的如大海一般深,深不可测,只得叫道:“你若再不放手,就沒有以后了……” 唐赛儿咬紧牙关:“我要放了手,才真的沒有以后了呢……” 此时她已经有半个身子,都探出崖边了,眼看二人就要一同坠下去, 李岩真的急了,他用另一只手,去扳唐赛儿的手指,想要扳开她的手,自己一个人坠崖就好,不想连累她也一起死, 唐赛儿知道李岩的心思,眼泪更加止不住,她很快就要失去平衡,可是绝不想就这样放开手,让李岩坠崖而死, 就在这个万分危险的时候,唐赛儿身后扑过來一个人,一把抓住她的双腿,这人大叫道:“把我姐姐拉上來,快啊……” 几个人跑过來,七手八脚,要将唐赛儿拉上崖來,向下一瞧,下面还挂着一个人,这才明白过來,其中两个人探下手去,抓住李岩的小臂,将李岩提上崖來,唐赛儿这才松了口气,被坐地虎从崖边拉了回來, 一到平地上,唐赛儿坐在地上,大汗淋漓,身子都软了, 她是吓的,不是因为自己的安危,而是心系李岩,此时李岩也被拉上崖來,放到地上, 李岩在生死关上走了一圈儿,也吓得不轻, 人大多如此,寻死之时,就是一个猛劲儿,但是一旦沒死成,再回想方才,无不心惊胆战, 坐地虎不明白二人是在干什么,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问道:“姐啊,你们这是闹着玩么,” 唐赛儿嘴唇都在哆嗦着,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 坐地虎见姐姐惊魂未定,便问李岩,李岩长喘了一口气:“我们……沒有闹着玩,我是……不小心掉了下去,你姐姐救了我,”说着看了唐赛儿一眼, 唐赛儿这时才喘过一口气來,定定神道:“大家回去吧,伺候李将军休息,” 一行人回到帐篷里,李岩一言不发,呆坐在那里,唐赛儿看了看兄弟,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有话对李将军说,” 所有人全走了,帐中只剩下李岩与唐赛儿, 唐赛儿沉默良久,才幽幽地说了一句话:“你走吧,” 李岩道:“你真心的,” 唐赛儿道:“不真心又能怎么样,牛不喝水强按头,也是无用,” 李岩站起來,一拱手:“多谢姑娘,”说完便向外走,唐赛儿道:“且慢,”李岩站定:“姑娘还有条件么,”唐赛儿道:“我送送你吧……” 二人出了帐子,唐赛儿吩咐拉过两匹马來,二人骑上,沿着山路向外走, 坐地虎想要跟着,却被唐赛儿拦住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两匹马,迎着灿烂的日光,缓缓走着, 可是二人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一路走來,谁也沒说话,只听山间鸟鸣,林间松涛,更添寂寥, 眼看着快走出太白山了,李岩停住马,向唐赛儿一拱手:“唐姑娘,就送到这里吧,” 唐赛儿望着李岩,眼神中居然是出奇的平静:“好吧,李将军前途珍重,” 李岩一抖丝缰,便要打马而行,但又停了一下,觉得这么走了,实在说不过去,可又无法再说什么,只得沒话找话:“相信姑娘他日一定可以找到一位比我更好的如意郎君,” 唐赛儿听了,抿嘴一笑,终于又恢复了原來的娇冶之态:“你这次虽然走了,但以后我们还会再见的,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真心的喜欢我,” 李岩听得心头剧震,暗想这位姑奶奶算是吃定我了,只她的意思,不嫁给自己誓不罢休啊, 他只得苦笑两声,不再说什么,纵马奋蹄,向眉县方向而去, 跑沒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來一阵歌声:下有芍药之诗,佳人之歌,桑中卫女,上宫陈娥,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李岩心头一动,暗想:这是南朝鲍照的名篇《别赋》,看來这位唐姑娘倒不是山野中人,也读过书呢, 他不敢回头,加鞭而走, 唐赛儿一边唱着歌,泪水终于又流了下來, 李岩不敢停留,一路打马狂奔,终于在这天下午时分,回到了眉县城, 白起早在红娘子口中得知了经过,此时一听李岩回來了,急忙请到他的府中,当他看到李岩沒有任何伤损之后,这才放了心, 李岩自然沒有将实情说出,只是说,自己劝说了一番那伙贼人,却沒有成功,人家根本不想归顺秦军,但是也不敢得罪秦军,因此将自己放了回來, 同时李岩担保,这些人绝不会投降官军的,因此李岩建议白起,不要再去理会他们, 白起听了,轻轻点头:“听李公子所说,这些人当中的首领,算是个有本事的,如果能归顺我秦军最好,既然不想归顺,便是有意投靠官军,对咱们來讲,所有的势力,非黑即白,不是我秦军的朋友,就只能是敌人,眼下这个世上,中立是不可能的,” 李岩皱眉道:“大将军还是想剿除了他们,” 白起道:“眼下只怕顾不上了,” 李岩一惊:“出了什么事,” 白起道:“高迎祥与孙传庭开始会战了,” 李岩眼睛立时瞪大了:“您说什么,高迎祥和孙传庭,” 白起点头:“昨天晚上接到了西安來的消息,卢象升被调去山西,与满人作战,剩下的围剿高迎祥的人马,以孙传庭为首,本來官军严守秘密,可不知为何,被高迎祥知道了,高迎祥等部农民军,最怕卢象升,称之为卢阎王,此时这个阎王走了,高迎祥的人马士气大振,便想和孙传庭开战,而孙传庭看來也是个硬骨头,沒有丝毫退缩,双方的人马在竹溪县集结,此时,会战估计已经开始了,” 李岩沉吟着:“这场会战,无论对农民军,还是官军,都是非常重要的,卢象升本來已经将高迎祥打得大败,可一旦高迎祥击败了孙传庭,其势必然复振,如果这样的话,咱们陕西秦军,就可以松口气了,” 白起道:“不错,可一旦他战败,就意味着农民军的势头被彻底压下去,而咱们这边,就要紧张了,” 红娘子插口道:“即使高迎祥败了,中原地区,不还是有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吗,我看官军想将这些人都剿灭,几年内都不可能,” 白起道:“无论怎么样,秦军都必须要扩大实力,这半年以來,很多的流民涌进咱们这几个县來,这些人居无定所,不好管理,也无法统计到底有多少劳动力,有多少人可以打仗,因此我想请李公子做一下这方面的工作,统计流民,查清户口,这件事情看起來不大,但对于三县的安危,却有着极大的关联,请李公子务必用心,” 正文 第273章,子午谷1 李岩点头:“不劳大将军心忧,这件事情,我尽力而为,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好,” 白起设宴与李岩洗尘,等吃喝完毕,送走了李岩与红娘子,已经深夜了,白起坐在桌前喝着茶,眉头紧皱,茶喝了一半,他叫进一个亲信军士,派他带人连夜出城,前去太白山中打探,务必要将那伙贼人的底细摸來, 这个时候,白起对于这伙贼人,十分重视,他知道,李岩不是笨人,能将李岩的一千秦军困在山中,险些全歼,这样的人物,十分厉害,如果不能招降,必须要剿灭, 白起可不像李岩,他打过太多的仗,可无论大仗小仗,他在战前,总是谨小慎微,就算自己的兵力大大超过敌人,他也不敢大意, 战神的称号,是千百次的胜利换來的,而所有的胜利,沒有一次侥幸得來, 但是第二天夜里,派出的人回來了,带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太白山中的贼人,已经消失无踪,不知去了哪里, 白起立时感觉不妙,悄悄命令雷生,让他带着人,严查城中客栈,看这两天是否有大批外人入住, 雷生带着人查了一遍,回报说,沒有大批生人入住,而且城门的值守官也问了,这两天进城的人与往常一样,并沒有特别之处, 白起猜测,这伙贼人可能是怕他派重兵前去剿杀,因此逃往别处, 无论如何,太白山中沒有了贼兵,他的眉县城就安全了许多,因此白起终于松了口气, 三天之内,李岩与红娘子便将三个县城的流民数量统计了上來,白起一瞧数字,也吃了一惊, 三个县城中的流民数量,加起來共有两万余人,男女数量差不多,女人稍多一点,这些人中,壮年男子约有四千人,已经全部造册完毕,所有人被李岩分成了三千余家,每八个人为一家,每家有家长,然后每十家为一舍,设一个舍长,每百家为一里,设里长,就这样,所有流民都安定下來,分到了土地和房产, 白起十分高兴,他在壮年男子中选了两千人,编入军队,又在这些流民中找到了许多铁匠,瓦匠,工匠等,让他们发挥自己的所长,为秦军服务, 三县地面上,一派井然有序的忙碌景象, 虽是如此,白起一刻也沒放松对孙传庭那边的警惕,他始终觉得,孙传庭才是官军中最有威胁的人物, 更何况,此时孙传庭身边,还有一个范雎, 白起隐隐觉得,高迎祥在这两个人面前,得不了便宜, 事实也正是如此, 竹溪县以北十五里处,高迎祥的大营就扎在这里,在他的东面,便是官军的营寨, 此时刚刚入夜,高迎祥坐在自己帐中,手下亲兵正在为他熬着药, 几天以來,高迎祥染上了风寒,虽然不太严重,但一直不见好,因为他的心情实在沉重, 这两天的功夫,高迎祥率军与孙传庭打了两仗,他想一举冲破官军的堵截,向东进入河南,但是孙传庭的人马实在太强硬,士兵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无论农民军怎么冲突,就是死战不退, 不光正面战场上官军十分凶悍,而且孙传庭还不时派出偏师,从侧面袭击高迎祥,可一旦高迎祥加了注意,派人马准备包围这支偏师时,官军又不來了,弄得高迎祥十分恼火, 他一直觉得,卢象升被调走,是农民军一个极好的机会,孙传庭威名不著,必定挡不住他的冲击,可是他此时才发现,自己好像中了人家的计,眼前孙传庭的用兵,比卢象升一点不差, 再打下去,自己也无法冲破官军的封堵,而自己的人马,是消耗不起的, 高迎祥一向不是钻牛角尖的人,他打仗的原则便是,打得赢就狠打,打不赢就快走, 眼下孙传庭如此强悍,不能再硬拼下去了, 因为他的老本,已经拼得差不多了,高迎祥最强悍的武器,就是他那五千铁甲骑兵,农民军中可以装备得起铁甲的,实在不多,不光农民军,就连官军中也仅有少数几支人马,能够装备铁甲,他这五千铁骑可是命根子,不在最要紧的时候,绝不动用, 而眼下这五千铁骑,已经被消灭了两千多,只剩下了一半, 孙传庭击杀这些强悍的铁骑,用的兵器是强弩, 这种强弩不是床弩,而是秦军以前用的双人弩,范雎來到孙传庭身边后,亲自设计,将这种双人弩加强了,变成了强弩,十分厉害,这种弩所用的箭有两尺多长,像普通蜡烛那么粗,尖上的铁簇如同狼牙,一旦射出去,无论人和马,只要在射程之内,无不被洞穿, 高迎祥用铁骑冲锋时,官军就用强弩连射,令高迎祥损失惨重, 除了强弩之外,更令高迎祥感到恐惧的,是这支官军的战斗力,按他以前估算,最厉害的关宁铁骑,已经随着卢象升去了山西,剩下官军的战斗力肯定大打折扣,可是一交上手,高迎祥才明白,沒有二流的兵,只有二流的将, 这支官军在孙传庭的鼓励下,表现得亦常悍勇,丝毫不比关宁铁骑差,每个人身中几刀几箭,都还是抵死不退, 不能再打下去了,高迎祥准备撤军了,但是向哪里撤,却是不容易做出决定的事,因为此时他有几个选择,除了东方是孙传庭的人马以外,北方是陕西,但是间隔着崇山峻岭,大军不可能翻越,南边是湖广,他的人大多是北方人,越往南走,越是不服水土,因此也不是好的选择,西边是四川,而且川军之勇,他也深知,入川的前途,似乎也不怎么光明, 眼下只有两个方向可走,四川和湖广,但这两个地方,都有很大的风险,到底走哪里,高迎祥一时打不定主意, 这时候,他的几员心腹战将,又來到了帐中,一同商议对策, 郝摇旗此时也显得有些沉闷了,因为这两天以來,他亲眼所见,孙传庭指挥官军,硬是顶住了自己人马的无数次冲击,有好多次,郝摇旗亲自带人,冲进官军阵中,想要杀开一条血路,但是那些官军拼死不让,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如果不是他身边的亲兵拼了性命护着他,返回自己的阵中,他好几条命都已经交代了, 眼前这支官军,实在不好打, 这是郝摇旗的第一句话, 高迎祥点头:“所以我们要撤退,大家说说,咱们是南下湖广,还是西进四川呢,” 刘哲道:“这两条路,都不大好走,但是非要选择一条的话,我说还是进四川,”黄龙道:“为什么,”刘哲道:“湖广南部地区,咱们都沒去过,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而且气候也不适应,去了之后,不用孙传庭追,咱们自己就得病死一半,” 高迎祥道:“不错,我也是考虑到了这点,才不能冒冒失失的南下,” 黄龙道:“那么四川呢,咱们也沒去过啊,” 刘哲道:“咱们是沒去过,不过队伍里有人去过,就是自成和八大王他们留下的人,” 农民军中常有这样的事,一部农民军向远方开拔的时候,往往将队中的伤病员,留给就近的农民军,等双方会师的时候,那些人再归队,此时高迎祥队中,就有不少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人, 高迎祥道:“可以,我现在就将这些人找來,问问他们四川的情况,” 不多时找來了几个,但是一问,高迎祥等人又皱紧了眉头,因为这些人一听去四川,都异口同声地表示担忧, 他们的理由也是一样的,一是川军太凶悍,尤其以女将秦良玉为首,加之这些人乡土观念十分浓厚,对于农民军十分仇视,会认为他们是來抢地盘的,只要对阵,便是死战, 第二点,川中道路十分难走,自古以來便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说法,大队人马进去,不要说辎重不容易运载,就连体弱之人,也很难跟上队伍,在这里一旦遭到敌人突袭,势必溃败, 这些人的话,令高迎祥很是沮丧,眼下的情况十分危急,几个方向都不可以去,难道自己这数万人马,就要困死此地不成, 如果真是这样,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死拼孙传庭,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正在大家都愁眉紧锁之时,突然有亲兵进來禀报,说巡营的将士捉到了一个奸细, 高迎祥也沒多想,一摆手:“既是奸细,就杀了算啦,还來报什么,” 那亲兵道:“可是此人说,他不是官军的人,而是秦军的人,” 这话一出口,屋子里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來,嘴里惊疑了一声, 自从高迎祥在西安城下与秦军决裂之后,双方便再无來往,而且秦军远在西安,怎么会派人來到这里, 高迎祥隐隐觉得,此人前來,必有要事,于是说道:“把他带进來吧,” 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几个亲兵推进來一个人,不用问,这个人正是苏单, 正文 第274章,子午谷2 苏单自从领了子义的命令之后,星夜兼程,已经來到了战场附近,他先到官军营中,见到了范雎与孙传庭,与他们商议了一番之后,这才來见高迎祥, 苏单身边还有几个随从,但是苏单在进营时,沒有让他们跟着,自己一个人來的,临走时他吩咐那几个手下,密切注意农民军的动静,只要有拔营起寨的动作,就说明自己的计划成功了,让他们赶紧去报知范雎先生, 高迎祥沒见过苏单,便问:“你是什么人,” 苏单也不隐瞒:“我是子义将军派來的,姓苏名单,求见高闯王,” 高迎祥道:“我就是,你來见我,有何要事,” 苏单看了看身上的绳子,笑道:“大家是朋友,如此款待,是不是不够礼数啊,” 黄龙哼了一声:“你说是秦军的人,我们可沒见过你,天知道是不是官军派來的,这样对你,已经是客气的了,” 苏单大笑两声:“久闻高闯王大名,谁料见面不如闻名,你们不光是沒脑子的庸才,还是胆小鬼,” 郝摇旗霍地站了起來,拔出宝剑在苏单面前一晃:“老子先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敢在这里大放狗屁,” 高迎祥一摆手:“摇旗,别乱來,” 郝摇旗这才收剑,冷笑两声,不言语了, 高迎祥道:“你说我们是庸才,还是胆小鬼,此话怎讲,” 苏单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眼下你们与孙传庭作战,大大失利,孙传庭只需要一鼓作气,就可以大败诸位,还用得着派什么奸细么,这就说明你们沒脑子,至于胆小鬼么,就再清楚不过了,诸位已经是惊弓之鸟,对于朋友,都如此惊疑不定,拔剑恐吓,还不是胆小鬼吗,” 高迎祥也不生气,微然一笑,吩咐亲兵,给苏单松了绑,这才道:“眼下战事紧急,我们多一点小心,也不为过,先生不过怪罪,我要请问,您说是子义将军的部下,有何为证,” 苏单道:“无以为证,如果闯王非要证明的话,我对于秦军十分了解,闯王尽可以向我打听秦军中的人或事,看我是不是假的,” 高迎祥一想也是,官军对于秦军,并不十分了解,于是便问了秦军中的一些人,苏单因为在秦军中日久,知道得非常详细,回答得也很正确,高迎祥的脸色开始缓和下來, 他请苏单坐下,然后让人端來一碗热汤,让苏单喝下去,然后才问:“子义将军派你來,是秦王的意思吗,” 苏单微然一笑,摇摇头:“不是,事实上,我來这里的事情,只有子义将军知道,秦军中再无一人知晓,” 高迎祥一听,就知道此事非同寻常,但他脸上不动声色:“既然是子义将军私下里派你來的,必然是些私事,” 苏单道:“我这里带來了子义将军的亲笔信,闯王可以一观,” 说完了,他脱下外袍,撕开布面,取出密信來, 众人见他的信藏得如此隐蔽,就知道此信必有惊人之语, 果然,高迎祥等人将信看过之后,心头无不剧震,他们相互看了几眼,眼神中可以感觉得到,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信上说,子义在秦军中不受重用,十分气恨,早有脱离秦军的意思,但是苦于沒有好机会,而近日來,秦军攻城掠地,兵力已经分散了,眼下西安城中,只有五六千守军,子义手下有三千人马,愿意做为内应,接应高迎祥,杀回西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西安城,杀死秦王,尽夺秦军之地盘,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高迎祥部必须由子午谷进军,才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西安城,只要农民军一到西安城下,子义便率军接应,骗开城门,然后合力攻击,西安城可以一举而下, 高迎祥看完之后,沉思良久,才问苏单:“子义将军现在哪里,” 苏单道:“秦王派他镇守华阴,却另派重兵守住潼关,这样就把子义将军夹在中间,明显是不信任他了,” 刘哲突然一拍腰下的刀鞘:“子义要我们进子午谷,是不是精心安排的诡计,谁都知道,子午谷乃是兵家绝地,如果中了埋伏,必定全军覆灭,秦军莫不是想引我军入伏,然后一口吃下,” 他这话一出,郝摇旗又把眼睛瞪了起來, 高迎祥也眯起眼睛來,盯着苏单, 苏单淡然一笑:“眼下这情形,如果秦军想要吃掉诸位的话,还用得着派我前來,让你们进什么子午谷么,秦军只要袖手旁观,孙传庭就会将诸位一一咬在嘴里,吞下去,秦军又何必亲自动手,损兵折将來与你们拼一死战呢,话说回來,闯王的数万人马,对秦军來讲,十分重要,你们与官军拼得越久,秦军在西安就安全,如果官军吃掉你们,就会转回头來,进攻秦军,这个道理,我不说,你们也明白,因此秦军是不会來趁火打劫的,” 刘哲与高迎祥对视一眼,心中都暗自赞成, 这一点,他们也想到过,秦军之所以不和高迎祥公开翻脸,就是因为高迎祥的人马,牵制了大批官军,而秦军则得到了喘息之机, 黄龙突然道:“秦军或许不会趁火打劫,但是子义将军已经想脱离秦军了,不会是要吃掉我们,壮大自己的实力吧,” 苏单哈哈大笑:“子义将军自然是有壮大实力的打算的,” 诸人听了,都是一愣, 苏单道:“但是这个打算,对于攻击你们來讲,并不现实,因为子义将军只有三千人马,而且夹在西安与潼关之间,只要稍有异动,就会被秦军发觉,又岂能出城來攻打你们呢,况且就算真的可以瞒过秦军,前來攻打诸位,三千人马对你们数万人马,还有胜算么,子义将军可不是傻子,” 高迎祥沉吟道:“如果子义将军助我攻下西安,他想要什么,” 苏单道:“这要看高闯王的意思了,” 高迎祥道:“此话怎讲,”苏单道:“如果高闯王攻下西安之后,只是收取钱粮,然后一走了之,那么子义将军便可以向您要上些人马,自己驻守西安,招兵买马,割据地盘,如果您不想走,决定占住西安,作长远之计的话,子义将军希望能做您的副手,” 刘哲看了一眼高迎祥,微微点头,他觉得这笔买卖可以做, 高迎祥想了想:“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商议一下,先生一路远來,十分劳苦,我先安排先生歇下,咱们明日再定,” 苏单心中高兴,看样子他的话,已经打动了高迎祥,此时不可显得过于急迫,不然会让人起疑,于是起身拱手道:“一切都听闯王安排,” 送走了苏单,高迎祥对众人道:“你们以为如何,” 黄龙道:“是出条路,西安城着实富庶,咱们如果真的占了西安,嘿嘿,要粮有粮,有银子有银子,那时候日子会好过得多啦,” 刘哲也点头:“西安是关中重地,城高墙厚,易守难攻,秦军占了西安之后,连打了几次胜仗,依靠的就是城中的钱粮,咱们如果真能拿下西安,就立于不败之地了,到时候可以招呼來自成等人,那个时候,陕西全境,就是咱们的天下了,我看可以去得,” 高迎祥显得并不太兴奋:“我只是有点信不过这个苏单,万一他是奸细,诱我军进了子午谷,全军覆灭的危险,是存在的,” 刘哲道:“方才苏单不是也说了吗,秦军是不会栽害咱们的,唇亡齿寒嘛,而子义,只是一员偏将,又不被秦王信任,手中人马必定不多,也不会來打咱们的,因此我想,苏单还是靠得住的,” 高迎祥想了想:“你说得对,眼下与孙传庭对峙,肯定不是办法,咱们要当机立断了,再犹豫下去,想走也走不脱了,” 他立刻传令军中,后营悄悄拔营起寨,准备开拔, 营中一动,苏单留在外面的几个随从,立即就发现了,他们马上按着苏单的吩咐,前往孙传庭营中送信, 此时范雎正在与孙传庭在营中等消息,一见这几个人回來,立时请來相见, 随丛们向孙传庭报告了农民军拔营起寨的消息,孙传庭冷笑两声:“很好,机会终于來了,” 他立时下令全军集结, 孙传庭对范雎道:“麻烦先生统领一万人马,跟在高迎祥的身后,多备硬弩,以防他回头反扑,我带上两万人,赶在高迎祥的前面,先进子午谷去,” 范雎道:“大军行动,十分不便,而且高迎祥为人精细,你带着两万人进谷去,一定不要留下什么痕迹,不然高迎祥会起疑心的,” 孙传庭道:“这一点不劳先生费心,我带人走在后面,一路上清理痕迹便是,” 范雎道:“如此甚好,这一路上绝不能让农民军发现,而且你们必须要早到几天,休息好了,以逸待劳,才能生擒高迎祥,” 孙传庭道:“这个自然,闯贼的人马要进子午谷,必定带着辎重老弱,行走不快,我轻装简丛,倍道而行,可以领先闯贼好几天,” 正文 第275章,子午谷3 范雎向孙传庭一拱手:“大人珍重,我备下美酒,专为将军庆功,” 孙传庭也向范雎一拱手:“你们在后面,也要小心些,以防闯贼狗急跳墙,來冲击你们,” 范雎哈哈一笑:“这个想必不会,高迎祥不知道咱们分兵,肯定以为我部有几万精兵呢,他绝不敢回头反扑,一定是拼了命与将军死拼,以便突围而出,因此,将军的两万精兵能不能顶住,是个极大的考验,” 孙传庭豪放的一笑:“有我孙某在,闯贼绝不可能逃出子午谷,” 说罢,他一转身出了大帐,前去集合人马, 他早挑选了两万最精壮的士兵,其中有五千骑兵,此时众军已经列好队形,等着孙传庭, 孙传庭來到人马之前,飞身上了自己的菊花青,看了看他们的部下,然后沉声说道:“弟兄们,这次我们去的地方,是条绝路,如果想要活着出來,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击灭闯贼,而闯贼有五万人马,能打仗的,也有四万人,我们只是他的一半,虽然如此,但我知道,你们并不惧怕,因为你们只要每人杀两个敌军就可以了,我孙传庭别的不敢保证,我敢保证的,只是自己,我绝不后退,绝不逃走,我会死战到底,闯贼一直传言,只怕卢总督,而我孙传庭,就要带着你们,让闯贼亲身体会到,什么叫恐惧,什么叫绝望,什么叫自取灭亡……” 众军听得热血沸腾,一齐拔刀大呼:死战沙场,绝不后退, 两万精兵只带着干粮水袋与兵器,其他的一概抛下,绕道而行,他们在孙传庭的率领下,绕过高迎祥的人马,贴着山根走,向子午谷进发, 孙传庭十分清楚,只要双方都进了子午谷,那么摆在自己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要么击破高迎祥,扬名天下,要么被高迎祥冲破堵截,自己全军覆沒,那个时候,他的人生也就走到了尽头,就算不在沙场上阵亡,也沒脸面去见崇祯与卢象升,只有自尽一途, 因此,要么一战成功,要么兵败身死, 而在这之前,他要保证高迎祥在沒进子午谷前,不要有任何怀疑, 这支两万人的精兵兼程赶路,倍道而行,很快就赶在了高迎祥的前面, 高迎祥的人马走得并不快,因为他全军有五万余人,但其中有不少随军家属与伤病员,要照顾这些人,因此每天只能走六十里,而孙传庭却能走一百里, 当孙传庭站在子午谷谷口时,高迎祥还远在二百里之外呢, 孙传庭立马于谷口,看着这条历史上非常著名的险道,心头感慨丛生, 他熟读经史,自然知道,一千四百年前,诸葛亮出祁山时,魏延出的那个计策,子午谷奇谋,诸葛亮之所以不采纳这条计策,就是因为子午谷实在过于险恶,这条全长五百余里的山谷,沒有岔路,谷道又狭窄,如同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胡同,两边的山峰很难攀登,因此只要进去,再多的人马也施展不开,前面只要一堵,想冲过去十分困难, 孙传庭知道,子午谷之险,对于自己也一样,他也沒有退路,只要与高迎祥军在谷中相对,就是二鼠斗于穴道,到那个时候,可是要拼老命了, 他手下的偏将沈周立马于他身侧,一见孙传庭的脸色,便知道这次行动十分凶险,于是开解道:“大人是不是有点忧心,” 孙传庭点头:“子午谷乃是兵家之绝地,如果我们顶不住高迎祥的冲击,必定全军覆沒,” 沈周道:“闯贼的战斗力,沒有咱们的士兵强悍,我想肯定顶得住,” 孙传庭轻轻摇头:“以前几仗,闯军并未处于生死攸关的时刻,因此战斗力并沒有完全发挥出來,一旦在子午谷中厮杀起來,那时候人人拼命,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沈周点头:“大人说得是,” 孙传庭突然哼了一声,马鞭一挥,扬声说道:“只不过他落在后面,就吃了大亏,咱们先进谷去,查看地形,在最合适的地方设下伏兵,这是占了天时,以逸待劳,好整以暇,就是占了地利,咱们休息几日,而高迎祥一路劳乏,到时候我军必然以一敌十,这是占了人和,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军一方,此仗必胜,” 说完,他命令军士查点粮食清水,不够的及时补充,孙传庭清楚,高迎祥还有数日方才可以來到这里,加上在谷中行进缓慢,因此他率军还要在谷中等几天,因此要是沒有七八天的粮食,军士就要挨饿,到时候战斗力会打折扣, 他的人马花了一天的功夫,备好了粮食清水,然后孙传庭一声令下,大队人马开进了子午谷, 沈周领军在前,勘察路途,孙传庭带着两千士兵断后,一路上清理前军所留下的痕迹,尽可能不让高迎祥发现这里曾有大队人马进入, 这一点至关重要,如果高迎祥发现了异常情况,不进谷去,或是先派少数人马进去一探究竟,那么这条通天大计,就有流产的可能,到时候不光苏单无法活命,自己徒劳无功,很有可能高迎祥会回过头來,袭击范雎的人马,范雎的人马只有一万,自己又不在军中,绝顶不住高迎祥四五万人的猛攻,那时范雎被击败,高迎祥冲破官军堵截,进入河南,与李自成会师,必成大患, 因此,细节决定成败,孙传庭下令手下这两千人,就是一个马蹄印,也不能留在地上,前军丢下的任何东西,都要捡起來带走, 孙传庭的两万精兵,小心翼翼地前行,就如同一只沙漠中的毒蝎,埋藏在沙子下面,探出剧毒的尾针,等着猎物送上门來, 他的猎物,就是高迎祥那五万人马, 高迎祥在命令拔营起寨的时候,也非常小心谨慎,他怕官军侦知自己的行动,于是自己亲自带了四千人马断后,闯字大旗还在营中飘扬,以示自己仍在此地,沒有离开, 等到前军撤出去两天了,高迎祥这才在晚上开始撤退,他命令大营保持原样,还留下了几个鼓手,不时地擂鼓鸣号,打更巡查,自己则带着四千人马,悄悄地撤离了大营,追赶前军, 他估计官军至少要在第三天,才会发现大营空了,那个时候自己的前军已经走出三百里了,官军想追也追不上, 高迎祥的算盘打得很细致,因此他信心满满,更何况官军就算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自己会进子午谷去, 而且官军更不会想到,自己会去攻击西安,那里是秦军占领的城池, 高迎祥明白,只要占了西安,关中就可以不战而定, 而且高迎祥也不是傻瓜,他也怕中埋伏,來到子午谷之后,沒有冒冒失失地闯进去,而是派了一支人马在前面探查,自己带着大队人马,与前军相隔几十里路,依次而进,前军每隔三个时辰就报一次,而且报來的都是同一个消息,子午谷中沒有任何异常, 高迎祥并不知道,孙传庭早将他的这步棋算准了,因此孙传庭沒有将人马埋伏在子午谷的前段与中段,而是埋伏在了后段,几乎快要走出子午谷的地方,那里叫黑水峪,只要过了黑水峪,就可以一路畅通无阻,直达西安, 孙传庭将人马全部埋伏在黑水峪的三十里山路上,一场最为惨烈的战斗,即将在这里展开, 高迎祥与孙传庭进入子午谷的事情,秦军方面除了子义,其他人都不知道,远在眉县的白起与李岩就更不知道了,然而他们一直收到从西安报來的消息,而这几天,白起觉得渐渐不对劲了, 西安來的消息上说,高迎祥突然失踪了,沒有人知道他率领数万人马去了哪里, 白起大为不解,他急忙找來地图,与李岩,红娘子仔细参详,白起的直觉告诉他,高迎祥很可能已经暗中撤军,但是撤到哪里去,眼下无法猜测,于是便问红娘子, 红娘子因为长年在陕西各地卖艺,因此对陕西的道路十分熟悉,她看了地图,对白起道:“大将军,高迎祥如果撤军的话,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是向南,进入湖广,二是向西,进入四川,第三么,则是翻跃秦岭,进入陕西,” 白起轻轻摇头:“如果高迎祥进湖广或是进四川,不会失踪的,因为这两个省份到处都有官军驻防,农民军数万人马,不可能一下子消失的,” 李岩道:“如此说來,高迎祥只有翻跃秦岭了,” 红娘子却不同意:“秦岭山高崖深,道路难行,只要不是脑袋坏掉,绝沒有人带着数万大军翻山跃岭,那样的话,辎重会损失殆尽,连吃喝都会成问題,我想高迎祥绝不会笨到经秦岭进陕西,” 李岩皱眉道:“三条路都不走,那他到底去了哪里呢,” 白起道:“无论去了哪里,再过几天,就会有消息的,数万大军,不可能总藏着不露头吧,” 李岩点点头,岔开了话題:“大将军,卢象升那边有什么消息,” 正文 第276章,子午谷4 白起道:“卢象升倍道而行,已经到了大同,他带去的祖宽,还有三千关宁铁骑,正在与满人对峙着,胜负未分,” 李岩道:“满人进攻中原,一向是为了抢劫财物与人口,相信不会停留太久的,只要能顶住他们的进攻,满人鞑子就会撤兵而去,” 白起并不熟悉满人,于是问李岩:“这些满人作战本领如何,比之我们那个时代的匈奴人如何,” 这倒把李岩问住了,他想了想,才道:“这可有点难说了,匈奴人一向厉害,汉朝若不是出了卫青和霍去病这几个使用骑兵的奇才,最终结果还真不好说,而满人鞑子打仗也是又凶又狡,比当年的成吉思汗差不多,最厉害的,就是他们的弓骑兵,我听人说过,这些骑兵可以边跑边射箭,而且箭法非常准,官军若不是凭借着城墙而战,要和人家打野战,除了关宁铁骑以外,别的人马肯定全军覆沒,” 白起认真的听着,然后道:“我大秦士兵,一向不惧游牧之民,总有一天,我会让这些满人尝尝大秦刀锋的滋味,” 李岩与红娘子回到李岩的住处,他们的心情都有点沉重,二人在高迎祥军中呆过一段时间,虽然对于农民军沒多少好感,但觉得高闯王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如果真的被孙传庭击败,诚为可惜, 不过他们也知道,高迎祥的生存能力极强,他也败过多次,但总是很快就东山再起,手下人马扩充得很快,只要闯王这杆大旗不倒,聚集十万人马,就像家常便饭, 李岩倒了两杯热茶,与红娘子对坐,商议着方才的事,李岩道:“我觉得高迎祥这次,必定会出奇兵,要不然不会突然消失,” 红娘子点头:“高迎祥只要不被消灭,就可以东山再起,朝庭对于他最是惧怕,好容易有个卢象升能对付他,却又被调走了,孙传庭虽说厉害,但和卢象升比起來,差不多半斤八两吧,我觉得单凭孙传庭的两三万人马,不可能消灭得了高迎祥,” 李岩对孙传庭很是了解,他轻轻摇头:“话不能这么说啊,孙传庭当年还只是个县令的时候,就曾经大大威胁过秦军,以至于秦王派了李敢大哥前去暗杀他,只是那次李敢大哥失手了,后來秦军打下了华阴县城,你猜怎么着,硬是让一个受了重伤,半死不活,连走路都困难的孙传庭,活着逃进了西安,数百秦军骑兵,硬是沒抓到他,” 红娘子吐了吐舌头:“这孙传庭如此厉害,” 李岩道:“就只那一次,秦王对此人便极为重视,以我看,孙传庭的能力,深不可测,他手下的兵马又极为精壮,一旦有了机会,他会青云直上的,” 红娘子道:“照你來看,农民军中有谁能够敌住孙传庭,”李岩笑道:“眼下么,沒有一个人是其对手,如果算上我秦军则不同了,白起与王翦将军,都是军事奇才,可以与孙传庭匹敌的,”红娘子一笑:“那么,你呢,” 李岩一愣,指指自己的鼻子:“我,” 红娘子正色道:“是啊,你李公子也是文武双全的,白起将军就十分看好你哟,他曾经与我说过,你的能力还沒有完全表现出來,他最看好你的潜力呢,” 李岩苦笑几声:“打仗可不看什么潜力不潜力的,沒准潜力还沒发挥出來,一仗打败了,就当场阵亡或是被抓住,那么我这个文武双全的上将军,可就丢了大人啦,” 红娘子用手一捂他的嘴:“我不许你这么说,你福大命大,什么事都会逢凶化吉,” 忽听窗外有人嘻嘻一笑,接口道:“他是福大命大,因为每到送命的时候,总有女人來救他……” 李岩乃是秦军中的重要人物,因此他在眉县的住处,是有士兵守卫的,他住的这个院子,大门里有两个人,屋外还有两个人,因此每时每刻,都有四个人守卫着李岩,要想潜进來十分不易,上次一枝梅能够接近李岩,是因为她的身手,而这次是谁呢, 红娘子呼的一下,吹灭了灯,然后拔出羞花剑,跳到窗子边上,一抬手将窗子推开,然后将一把椅子扔了出去, 她是在试探,如果外面是敌人,看到黑乎乎的一个东西跳出來,必定以为是人,然后也许会射出飞镖, 但是窗外沒有动静,红娘子一个箭步,就跳出窗子去, 李岩也來到窗边,探身向外看去,其实他已经听出这个人的声音了,依稀正是唐赛儿, 现在李岩最不想见的,就是这个女人,可她偏偏找上门來了, 红娘子跳出窗子之后,四下一瞧,发现那四个卫兵已经倒在地上,身上沒有血迹,看來沒有被杀,只是晕倒了, 她仔细一看,墙头上坐着一个人,身材矮小削瘦,蒙着脸,看不到面目,此人一见红娘子出來,便翻身跳出墙去, 红娘子哪里肯放,开了大门追出去, 李岩刚要喊上一句,让红娘子小心,但是红娘子已经追上大街了,再喊也听不到,于是悻悻地关上窗子, 就在这时,突然他的鼻子里闻到一股香风,那是胭脂水粉的味道, 李岩赫然回头,只见桌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屋子里虽然沒有灯光,但是借着外面的月光可以看清楚,那是一个女人, 唐赛儿, 李岩心下一动,他明白了,这是一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引走了红娘子, 唐赛儿沒有点灯,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倒弄得李岩不好意思起來,无论如何,这里是自己的家,自己就是主人,人家登门前來,自己怎么也得一尽地主之谊, 于是李岩干咳两声:“是唐姑娘啊,请坐……咳咳,你已经坐了……请喝茶,我给你倒茶……” 他來到桌边,伸出手去提茶壶,沒想到唐赛儿也伸出手來,抢先握住茶壶的把,李岩沒注意,一把正握在她的手上, 只感觉五指纤纤,滑嫩细腻,还带着一股幽香,吓得李岩急忙缩手, 唐赛儿笑了:“李公子,你文武双全,怎么,还怕我一个小女子么,” 李岩知道,唐赛儿已经在窗外偷听多时,自己与红娘子话,她大概都听去了,不由得心头大震,一张脸变得通红,幸好屋子里黑,唐赛儿沒有看到, 李岩只好道:“俗话说暗室欺心,咱们这样见面,对姑娘的名声有损,以我看,姑娘还是尽快离开吧,要不然一会儿红姑娘回來,大家面上须不好看,” 唐赛儿道:“哟,李公子就那么怕她,你是怕她杀了我,还是怕她怀疑我们有私情呢,” 李岩大窘,急忙道:“我们……我们哪里有什么私情,姑娘不要信口开河,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唐赛儿卟的一笑:“李公子,你放心吧,我不会和她抢的,就让她做大夫人,我做二夫人,还不行吗,” 李岩几步走到门边,正色道:“姑娘是來说笑的么,如果是的话,李岩不敢相陪,” 唐赛儿看李岩真的急了,这才抿嘴一笑:“看你,吓成这样,哪里还像个男子汉,” 李岩道:“是的,我不是男子汉,但也不做薄情郎,” 唐赛儿站起身來,扭着身子走到他身边,弄得李岩只得让了一让,唐赛儿在他身边站住,轻声道:“我來是告诉你一条重要消息,” 李岩一愣:“重要消息,关于什么的,” 唐赛儿道:“自然是关系关中局势的,”李岩道:“那你说吧,”唐赛儿轻轻摇头,凑在李岩耳边说道:“沒时间说啦,你那位红姑娘马上就要回來了,想要知道这个消息,明天上午,城中关帝祠,你一个人來,我不想让这位红姑娘吃飞醋……” 说完了,她突然张开嘴,在李岩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得不轻,也不重,吓得李岩一激灵,再回头时,唐赛儿已经走出门去,出了院子,消失在街上, 她刚走,红娘子就气呼呼地回來了,孤身一人,空手而归, 李岩急忙上前打问:“可曾捉到了什么人,”红娘子恨恨连声:“捉到是捉到了,但是白忙活一场,”李岩一愣:“什么意思,” 红娘子道:“逃走的是一个孩子,我跑了三条街,这才捉到他,沒想到一问,这孩子说,是有一个人给了他几个铜钱,让他坐在墙上骗我的,至于那个人的相貌,这孩子说此人蒙着脸,根本不知道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对了,这好像是一条调虎离山之计,你这里怎么样,有人进來沒有,” 李岩忙道:“沒有沒有,我这里一切正常,” 他怕红娘子发觉什么异样,于是走到院子里,查看那几个晕倒的士兵,红娘子也凑过來,看了一眼,说道:“你放心吧,沒事的,他们只是被迷晕了,” 李岩道:“她一个人,怎么会轻易放倒四个士兵呢,” 红娘子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个人,” 正文 第277章,薄幸名1 李岩恍然一惊,忙道:“你说的啊,那孩子说只有一个人,” 红娘子道:“那孩子只看到一个人,并不能说明就只有一个人,以我看,來的人至少有三四个,他们迷倒士兵,又让孩子來骗走我,肯定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沒做呢,” 李岩眼珠转了转,说道:“也许……也许他们走错了地方,或者说是來偷钱的,一看这里沒什么钱,所以走了……” 红娘子心里也甚是疑惑,但一看李岩安好,于是也就不再问了, 第二天上午,李岩早早地就出了门,在城中乱走,几个士兵跟着他,也不知道李岩要去哪里,李岩是怕红娘子跟來,于是在城中东西南北走了一圈儿,这才到了关帝祠外, 他吩咐几个士兵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进了关帝祠,这祠堂不大,供奉着关圣帝君,平时也沒什么人來,只是有重大节日时,才会启用, 李岩四下看了看,祠堂中沒有人,看看外面的日头,也就刚过辰时,于是他坐在一个蒲团上,静静地等着,心头十分不安, 唐赛儿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有什么关乎关中局势的大事,需要这样秘密的会见呢, 而且她一个占山的山贼,能有什么重要消息,李岩开始觉得,自己好像又一次上当了, 上一回,是一枝梅将他骗出城去,交给官军,这一次幸好不去城外了,而且自己身边有士兵跟着,就守在外面,因此倒不怕被人绑走, 他等着一会儿,沒有发现唐赛儿的影子,但又不敢走,门外大路上的几个卫兵沉不住气了,走进祠來看,一见李岩坐在地上,好像正在思索着什么,于是也沒敢打扰,又退了出去, 李岩又坐了一会儿,此时门外走进一个人來,李岩回头一瞧,是个男人,穿着一件旧袍子,戴着一顶马连坡大帽,脸上坑坑洼洼的,好像是个麻子脸,令人做呕,李岩也沒在意, 那麻子走到李岩身侧,也坐在一个蒲团上,此时李岩突然闻到一股香气,正是那男人发出的, 李岩一惊,侧头看去,只见那人也正在看他,从那双眼睛中的笑意可以看得出來,他认得李岩, 果然,來人将帽子掀到后脑上,然后在头上一抹,连同头发带脸皮,一起抹了下來, 李岩看得清楚,那人正是唐赛儿,沒想到她还有这一手,居然会易容术, 唐赛儿的大帽子遮住了她的后脑,因此从外面看过來,也还认为她是个男人,并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李岩轻声道:“你有什么要紧事,就说吧,一会儿我的人进來了不好,” 唐赛儿也轻声道:“这里不好说话,咱们到后面去,” 她所说的后面,是关帝像的后面,那里比较阴暗,一般人不会走到那里去, 李岩点点头,先起身走到关帝像后面去了,不一会儿唐赛儿也走过來,帽子仍旧护着后脑, 二人躲在神像之后,李岩觉得有点鬼鬼祟祟,不太光明,更加上唐赛儿是个女人,因此他想赶紧说完了,离开这里最好, 于是他急道:“这里沒有人,赶紧说出來吧,” 唐赛儿嘻嘻一笑:“急什么嘛,正因为沒有人,才不着急说正事呢,來,走近点,别怕啊,我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 李岩正色道:“唐姑娘,我之所以到这里來见你,便是因为你说有机密大事要和我说,如果沒有的话,在下就告辞了,” 唐赛儿娇嗔地哟了一声:“你的心里,就只有军国大事么,沒有一点儿女情怀,如果真那样的话,怎么讨女孩子欢喜呢,不如,我教教你啊,”李岩转身便走:“姑娘是來戏耍李岩的吧,” 唐赛儿看李岩真的生气了,也不着急,悠然道:“你如果要真出这间祠堂,不听我说的话,你那个秦王,和成千上万的秦军,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岩立时站住了,他回到唐赛儿身边:“你的话可是真的,” 此时他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那个可怕的梦,难道真的有人要加害秦王么, 唐赛儿看李岩的脸色十分沉重,心里暗笑:“自然是真的,我想要骗你的话,也不会用这个理由啊,” 李岩道:“那你说说,到底你听到了什么,” 唐赛儿叹了口气:“真是的,猴急一般,是不是听完了,就急着去找你那位红姑娘啊,好吧,我就说给你听,” 李岩终于松了口气, 唐赛儿道:“这话说起來,有一段时间了,前几天,我的队伍里來了一个人,是我兄弟的一个朋友,姓杨名五,他原來在华阴城给富户卖苦力,据他说,他感觉卖苦力太累了,就参了军,华阴为首的将领,叫子义,” 李岩点头:“不错,是他,” 唐赛儿道:“这个子义呢,在城中招兵买马,但是招上來之后,又不在城中校场上操练,而是将招來的两千多人放在了城外一个非常隐蔽的谷地里,杨五也在其中,” 李岩一听这个,不禁心头一动, 唐赛儿道:“他们操练非常严格,子义也总是來亲自教他们一些战法和武艺,显得很尽职,但是杨五说,这个城外的营地十分秘密,里面的人不许出去,也不许外面的人发现,一旦有人发现,立刻杀掉,据杨五说,那里已经杀死了三四个行人,” 李岩道:“就这些么,” 唐赛儿摇头:“听了他说的,我就问杨五,他是怎么回來的,杨五说,他当兵,只不过是想混口饱饭吃,但是前不久,军中说要准备打仗了,至于和谁打,他们当兵的不知道,杨五就害了怕,他虽然当了兵,但是可不想在战场上丧命,于是就想着逃走,正巧那一天,他与几个伙伴巡逻,结果发现來了两个樵夫,那几个伙伴上前要杀樵夫,结果打了起來,两个樵夫被杀,可杨五也被人家的柴刀砍了两刀,都中在前胸上,虽然不致命,可杨五一想,这可是个逃走的好机会,因为他知道,所有的尸体,都会被拖到谷地深处,那里有狼群,尸体会被狼吃掉,于是杨五就装死了,他们伙伴也沒在意他,毕竟也沒什么深交,只是叹息一番之后,就连同樵夫的尸体,一起拖到了谷地深处,杨五这才跑了出來,” 李岩道:“原來如此,那这与秦王有什么关系呢,” 唐赛儿道:“这个嘛,嘻嘻,以下要讲到重点了,但是我有个条件,你答应了,我才会告诉你,” 李岩道:“什么条件,” 就在这个时候,关帝祠外來了两个女孩子,正是小青和红娘子, 红娘子一早起來之后,闲着沒事,來找李岩说话,结果看门人说,李公子出去了,一大早就走了,看样子还很急,红娘子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急忙叫來小青,在城中寻找, 眉县城池并不大,她们找了一圈儿,终于在关帝祠前,发现了李岩的那几个卫兵,小青咦了一声:“红姐,李公子也许在关帝祠中呢,” 红娘子点头:“看來如此,不过李公子一向不來这里,今天怎么会……” 小青嘻嘻笑道:“可能來许愿了,”红娘女一愣:“许愿,许什么愿,”小青涎着脸道:“还能有什么愿啊,肯定是向关老爷求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媳妇呗……” 红娘子的脸红了:“小蹄子,你沒事就喜欢嚼舌根子,人家來这里,也许是有别的事呢……” 小青怂恿道:“咱们进去看看吧,也好听一听李公子到底想许什么愿,” 红娘子摇头:“那样不好吧,咱们只要一接近祠堂,那几个卫兵就发现了,和我们一说话,李公子准听见,别打扰了他,” 小青眼珠一转:“咱们不明着进去,咱们转到后面,爬到后窗上去,就可以听到了,” 红娘子本不愿意这么做,有点不太正大光明,而且背地里偷听李岩,显得对他很不放心,但是红娘子心里,又极想看看李岩在干什么,万一真的是來许愿,正好听听, 于是红娘子咬了咬嘴唇:“好吧,不过可要小心点,不要被李公子发现了,如果他发现了,你得给我打掩护,自己一个人承担下來,我可得先跑了,” 小青鬼鬼地一笑:“你放心吧,我的好姐姐,一旦他发现,我就说自己一个人來的,你沒跟着,肯定保持你在他心中的好印象,走吧,” 两个女孩子绕到了关帝祠后面,这里有两个圆形的后窗,离地有一人多高,窗子直径有三尺,她们到了窗子下面,突然隐隐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只是听不清楚,但是好像不光是李岩的声音, 红娘子让小青站在下面,伸出手來,自己用脚蹬在她手心里,向上一跳,小青再一用力,红娘子的头已经到了窗沿,伸手抓住了窗框, 小青见她抓牢了,便抱着红娘子的腿,也爬了上來, 这种事她们以前在马戏班里,早已不知做过多少次,轻车熟路, 但是她们透过窗格子向里一瞧,立时全都目瞪口呆, 正文 第278章,薄幸名2 只见窗子下面,关帝像后面,一男一女正相拥在一起,男的便是李岩,女人则生着一副娇好的面容,此时她伏在李岩肩头,满脸幸福欣喜的样子,一看就已经陶醉其中了, 她们看不到李岩的脸,被那女人的头挡住了,不用问,现在的李岩,也一定是这副表情, 红娘子感觉天都暗了几分,她不想再看了,一松手,轻轻跳在地上,大睁着两眼,看着墙壁,眼神里一片空洞,她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已经像是一个沒有了灵魂的木偶, 小青也跳下來,她见红娘子的身子摇摇欲坠,急忙上前扶住, 红娘子被她一冲,突然明白过來,见小青张开嘴巴想叫她,急忙伸手,捂住了小青的嘴,然后拖着她,一路小跑,跑到了另外的一条小街上, 然后,红娘子才蹲到地上,轻声哭泣起來, 小青沒有哭,早已气红了眼,大骂道:“这个沒良心的混蛋,你几次救了他的命,为了他,葬送了红家班,这个时候,他却在外面和狐狸精鬼混,红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大骂他一顿,然后一刀捅了他,” 她说到做到,拔出匕首,便要去找李岩,却被红娘子一把抓住, 小青回头道:“红姐,你拦我干什么,” 红娘子止住哭声,说道:“算啦,男人如果真的变了心,你就是杀了他,也沒有用的,况且此时秦军也很需要他,而我们……秦军并不需要我们,他身边有卫兵,绝不会让你动手的,”小青冷笑:“我等沒人在他跟前的时候再下手,量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也打不过我,”红娘子还是不放手:“小青,咱们姐妹就算杀了他,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死在秦军手里,我已经沒有了红家班,只剩下你,如果再保护不好你,让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到了九泉之下,也闭不上眼,你就听我的,不要去找他,” 小青恨恨连声,一跺脚:“我就知道,你心里还喜欢他呢,这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 红娘子轻轻摇头:“是我配不上他,我只是个山野女子,人家可是官宦之后,又是秦军中的红人,不知有多少女孩子喜欢他呢,白起将军不是也说过,连他干女儿也对他另眼相看吗,” 小青怒道:“那又怎么样,得罪了我红姐,我才不管他是什么出身,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一样跟他拼命,” 红娘子轻轻摆手:“算啦,变了心的男人,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來的,我看,咱们还是走吧,” 小青道:“去哪里啊,咱们两个举目无亲,而且也沒有红家班,以后靠什么活着,” 红娘子想了想:“咱们去找一枝梅,” 小青一愣:“找她,找她干什么,和她一块做贼啊,” 红娘子长叹一声:“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只是咱们先有个落脚的地方,然后再慢慢想将來吧,” 小青看着红娘子的脸色,只得点头, 红娘子道:“要走的话,咱们就快走,免得被他看到……”小青哼了一声,说道:“看到更好,我倒要问问他……”红娘子拉起小青便走:“还要问什么,再让我多伤一次心么,” 小青一想也是,眼下红娘子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她明白,红娘子之所以在秦军中跟着造反,就是因为李岩,红娘子已经把李岩看成是自己未來的丈夫了,李岩去哪里,红娘子自然也去哪里, 但是现在不同了,李岩已经变了心,跟别的女人好上,红娘子万念俱灰,沒当场疯掉,已经是不错了,哪里还想再见李岩, 两个女人跑回自己的住处,草草收拾了一下,带了些金银,衣物,干粮,红娘子从身上解下羞花剑与那两枝峨眉刺,放在桌上,找了口普通宝剑带上,二人到后院拉出马來,飞身骑上,直出北门而去, 她们自然不会知道,就在二人跳下窗子,跑远的时候,李岩推开了那个女人,也就是唐赛儿, 然后李岩沉着脸道:“姑娘的条件,李岩已经做到了,快请说吧,” 原來唐赛儿的条件,是让李岩抱着她,哪怕只是一刹那也好,李岩实在沒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抱住了唐赛儿, 不想唐赛儿也搂住了李岩,抱得非常紧,李岩费了好大的劲,才推开了她, 唐赛儿还有点不满意,但是看李岩的神色,也知道他发了怒,于是嘻嘻一笑:“李公子啊,你怎么那么生气,是不是觉得我们搂抱的时间太短,不甘心啊,”李岩大怒:“唐姑娘,你要再这样说话,李岩今后再也不会见你,” 唐赛儿满脸艳笑:“哟……如此说來,如果我以后不这么说话,你还是想见我的,是不是,” 李岩语塞,忙道:“不是……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你不应该这么说话……这太……太……” 唐赛儿道:“太怎么样啊,太露骨,太**了是吧,” 李岩红着脸点头,唐赛儿突然一本正经起來:“好吧,既然你还想见我,我保证不再这样对你,我保证以后在你面前说话的时候,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好不好,”说着她凑近了李岩的脸,一股香风弄得李岩很是尴尬,他后退两步,说道:“好了,现在该对我合盘托出了吧,” 唐赛儿果然正经起來:“当然了,你满足了我的条件,小女子也不能言而无信嘛,我直说好了,杨五在被那几个伙伴拖到谷地里时,听他们的头儿一边走一边说,子义将军向他们几个头领下了命令,不久之后,就会有一番大的作为,说只等高闯王被消灭了之后,” 李岩一听,大为惊异:“高闯王,子义怎么会提到高迎祥呢,” 唐赛儿道:“这个杨五也不知道,他听过高闯王的大名,却也不知道这和子义有什么关系,” 李岩道:“还有吗,接着说,” 唐赛儿道:“那个头目还说,灭了高迎祥之后,孙大人要一鼓作气,直取西安城,到时候子义将军骗开城门,引官军进城,杀了秦王,那时候,整个关中,就是子义将军的了,” 听到这里,李岩大吃一惊, 他知道,秦王已经不信任子义了,因此不让他留在身边,而是派他镇守华阴,留给子义的秦军也只有一千來人,还派了重兵在潼关,将子义夹在中间,以防有变,沒想到子义私下里招兵买马,弄出一支几千人的队伍來,此时还与官军的孙传庭勾结一处,想奇袭西安城, 这个消息,确实够份量,也不枉了自己出卖色相, 李岩急急忙忙,转身便要走,唐赛儿将他拦住了,李岩道:“唐姑娘,此事事关重大,我一定要向白起将军禀报,还要上奏秦王知道,” 唐赛儿点头:“我知道,不过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 李岩心里很有些烦了,脸上也带了出來:“姑娘还要我做什么事啊,” 唐赛儿察言观色,知道李岩心里烦,于是一笑:“放心吧,我不让你干什么了,我只是有个请求,希望以后,你还可以让我來见你,我不再逼你抱我,更不逼你亲我,娶我,我只是……只是想和你一起说说话,谈谈天,看看风景……” 李岩心里长叹一声,觉得左右为难,如果唐赛儿要是长來长往,必然会被红娘子发现,而她一发现,自己有口说不清楚,那时候就麻烦了,但是有心不答应,人家刚帮了自已,也帮了秦军一个大忙,当下拒绝,也有点忘恩负义,于是他想了想,才道:“好吧,不过你不要和红姑娘照面,最好……最好……” 他想说,最好有第三个人在场,这样就不会显得自己在和唐赛儿约会,但这个话怎么说呢,唐赛儿想和自己说的话,肯定是私密的,当着第三个人,如何能说得出口,因此这个事她绝不会答应的,所以李岩只得改了口:“最好还是少來吧,红姑娘为人十分细心,身边又有一个小青,也是个精细鬼,一旦让她们发现了,李岩有口难辩,” 唐赛儿心中不悦,脸上却笑容可掬:“我知道,知道你一生的掣爱就是这位红姑娘,好吧,答应你,” 李岩这才长出口气,转身出了祠堂,來到路上, 那几名卫兵早等得焦急了,一看他出來,终于放了心,李岩吩咐:“立刻赶去大将军府里,” 他带着卫兵急匆匆地走了,唐赛儿则戴上面具,出得路口,看着李岩的背影,轻轻微笑,还在自己肩上闻了闻,仿佛在回味方才李岩的味道,嘴里轻轻嘀咕着:“李公子啊李公子,咱们慢慢來,你会慢慢喜欢上我的,嘻嘻……” 李岩并不知道红娘子早偷看到了自己,此时他只想着找到白起,几个人來到大将军府里,正好白起操练刚刚回來,一见李岩神色匆匆,便知道有事了, 两个人來到客厅坐下,白起吩咐人上茶,李岩哪里顾得上,便将唐赛儿告诉自己的事说了一遍, 正文 第279章,薄幸名3 他满以为自己说了之后,白起会奋然而起,勃然大怒,沒想到白起听完了之后,却只是皱了皱眉,端起茶杯來,慢慢地喝了一口,好像根本沒往心里去, 李岩急道:“大将军,看你的意思,好像并不在意这些啊,” 白起微然一笑:“李公子,你且别急,我问你,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李岩道:“就是上次我率兵去打太白山时,那个太白山的匪首不是放了我们吗,今天就是她來送的消息,与我当面说的,” 白起哦了一声,放下茶杯:“李公子,我问你,那个匪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李岩立时语塞,他哪里敢说出实情,于是只好编个理由:“或许……或许我秦军沒有再去剿灭他们,那匪首感激,所以才來对我说,”白起道:“可我已经探查清楚,太白山中的土匪,已经消失无踪,如果他们真的感激秦军,为什么还要溜走呢,” 李岩想了想,说道:“或许他们还是害怕秦军吧,” 白起道:“我來告诉你吧,这几天里,门口的值守军士发现了不少生人进城,”李岩一惊:“有多少人,”白起道:“倒是不多,也就十几个吧,”李岩放了心,说道:“也许是外乡來探亲的,或者是流亡來的灾民,” 白起道:“也许吧,不过更有可能,是太白山的土匪,化妆进城來查看虚实的,那匪首來对你说这些,就是想让咱们带兵出城,前往西安保护秦王,咱们一走,城中空虚,土匪们趁虚而入……这一点,李公子想到了么,” 李岩突然心头一凉,他觉得白起的话有道理,但是又想起唐赛儿的所做所为,觉得不像在骗自己,但这话又不好说出口來,于是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儿,拿不定主意, 白起继续道:“而且这件事,來得太过蹊巧了,你想想,咱们正好失去了高迎祥的消息,而且正好赶上太白山里有一伙土匪,咱们刚刚和他们交了手,正好子义军中有一个与太白山土匪相好的人,正好这个人此时來到了太白山,带來了这个消息,种种巧合,匪疑所思,不由得让人起疑呢,” 李岩越听越有道理:“大将军的意思是,这个消息是假的,” 白起点头:“有七成是假的,我虽然很讨厌子义,生前也沒见过他,不了解此人,但我认为,凭他一个人,还不敢有如此大的野心,也不敢有如此大的动作,要知道,秦军完全是大王的亲兵,视大王如神明,子义一个人,岂能翻天,他能做上都尉,不是个笨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就算要反叛,也不是现在,” 李岩又坐下了,有点沮丧,但是又觉得此事或许是真的,而万一是真的,白起又不相信,则会误了大事,于是又道:“但万一真有此事,咱们却袖手旁观,岂不是会造成大祸,大将军,我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白起一愣,觉得李岩的话,也未尝沒有道理,万一事有凑巧,子义真的要反叛,自己在这里不动,岂不是害了秦军与秦王,但在他的直觉中,白起感觉到,这或许是官军的一场阴谋, 自从上次,李岩在眉县城中,被一枝梅骗出去,落入官军手中,白起就觉得眉县城中必有官军的细作,这点并不用怀疑,洪承畴与卢象升都不是傻瓜,他们一向看重秦军,也视秦军为大患,如果不是农民军闹得太厉害,朝庭严令之下,他们早就來围攻秦军了,此时虽然顾不上,但必定往西安和眉县派了奸细,秦军的举动,骗不过他们, 万一这是一场阴谋,那么陷害的就是子义,秦军中都知道子义已经被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外,秦军的重大措施,一般不让子义参与,秦军自己知道,那么卢象升与洪承畴,多半也会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免不了会在其中做一些文章,那么陷害子义,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旦陷害之事成功,一种结果是,子义必将被捉到西安,或许性命难保,而万一子义是冤枉的,那么杀了子义,就是冷了秦军之心, 另一种结果是,子义原本沒有想反叛,秦军突然发兵來抓他,会逼得他反叛,无论哪种结果,都是官军得利,秦军受损, 因此白起才十分犹豫,这件事情,并非李岩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白起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來,李岩也吃了一惊,他暗自佩服白起想得周到,但是此事总归要查查清楚,不然总闷在鼓里,也不是好事, 于是李岩道:“大将军,要不咱们这样办,您率兵在城中不动,我与红姑娘出城去,带一小队人马,前去西安,将此事禀报大王,再听听张仪先生和大王的主意,然后定夺,你看如何,” 白起想了想,叮嘱道:“此事千万不可让子义知道,你出城后,要秘密而行,最好趁着天黑赶路,” 李岩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红姑娘,” 他出得大将军府,來找红娘子,來到住处一瞧,院门大开,看來红娘子与小青正好在家, 李岩进了门,來到院子里喊了两声,不见回答,心头便是一愣,往常时候,只要他一來,喊得一声,小青就会从屋子里跳出來,和他嘻皮笑脸的打趣,今天怎么变了, 李岩迈步向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叫着:“红姑娘……小青姑娘,你们在家吗,” 喊了几声,仍不见人,李岩來到屋子里一瞧,沒有人影,再进到里屋子一看,立时便是一愣, 只见他送给红娘子的羞花剑与那两枝峨眉刺,都在桌子上放着,却不见她们的人影, 李岩暗自皱眉,他知道,自从送了这三件兵器之后,红娘子非常喜欢,通常是不离身的,今天怎么放下了,他猛然一惊,暗想,难道不是又被人暗算,被抓走了, 他再看看屋子里,沒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不像有人闯进來过,李岩猛地心头一凛,打开床头的柜子一瞧,里面已经收拾过了,沒有了衣服等物, 李岩暗叫不妙,看來红娘子不是被抓走,因为抓走的话,不会捎带这些衣服,难道是她自己走的,看样子是要出远门,去干什么呢, 他急忙出得门來,往城门处去打听,果然,问到北门时,守城军士说了,红娘子与小青二人,骑马出城,向北去了,他们问过红娘子,红娘子连理也沒理他们,径直打马而去, 李岩暗叫不妙,他知道红娘子的为人,如果沒有什么大事发生,绝不会如此,可是会有什么大事呢,以至于她连自己都不告诉一声,就与小青匆匆忙忙而去,李岩明白,如果是关系秦军的事,红娘子一定会來找自己,眼下可能是她去办私事了,在这个关头,不好让李岩跟着,怕耽误了秦军,所以才不辞而别, 想來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李岩还是不放心,他回到白起府中,将此事告知了白起,白起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一面安慰李岩,说红娘子与小青,都是久闯江湖之人,不会有事,一面派出连环探马,远出北方打探二人的下落,务必要将她们找回來,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探个明白, 数十匹快马出了北城,四下打探去了, 李岩这才稍稍放了点心,他不想耽误了秦王的大事,于是回去自己收拾了一番,叫上三十个秦军骑兵,随自己出城,赶奔西安, 等到天黑之后,李岩才率人出城, 进入西安城之后,李岩立刻來见秦王,秦王一听李岩连夜赶來,知道有大事,立刻请來相见, 李岩进了王府,秦王请他落座,此时张仪王翦也到了,秦王不管什么事,都要请这二人來参详, 张仪一见李岩跑得灰头土脸,就知道出了大事,急忙问道:“李公子,你不在眉县与白起将军守城,为何來到这里,” 李岩喝了口水,将唐赛儿告诉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立时,屋子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秦王眉头紧皱,用手轻轻敲着椅子扶手,望了望李岩:“李公子,子义提到高迎祥,难道他知道高迎祥的下落,” 王翦轻轻摇头:“不可能啊,咱们那么多人,都探不到高迎祥与农民军的下落,子义如何会知道,” 张仪眼珠转了几转,突然笑道:“如果子义知道,那么也只有一个解释,他暗中与高迎祥一直在联络着,” 王翦道:“不会吧,如果子义联络了高迎祥,又怎么会说,等高迎祥被灭了以后,再來攻西安城,他那么点人马,岂能灭了高迎祥的数万农民军呢,” 张仪道:“他是灭不了,不是还有孙传庭吗,” 王翦道:“照丞相这么说,子义既联络了高迎祥,又和官军孙传庭勾结一处,这未免有点……有点骇人听闻了,” 秦王也轻轻摇头:“此言不可轻信,不可轻信,” 李岩这才道:“白起将军与大王的意见相同,所以这才沒有轻举妄动,派我前來送信,还请大王定夺,” 正文 第280章,生死劫1 此时大家都看着秦王,准备听他决断,这些人心里想的,与白起一样,此事如果处置不当,会大伤秦军士气与军心, 秦王站起身來,轻轻踱着步,良久,他才霍然转身,看着李岩等人,沉声说道:“此事需要做两手准备,第一,命令周围各县各乡的秦军,在夜里悄然入城,加强城中守备,不可让外人知道,第二,下令与潼关的涉怀,让他紧守潼关,不得大意,第三,多派斥候,打探高迎祥与农民军的下落,第四,派出暗探去华阴,看看子义究竟有沒有暗中招兵买马,私募军队,” 众人听了,无不点头,这四条命令既可自保,又可探查敌情,秦王想得确实周到, 于是一拨拨的探子派了出去,同时在夜间,一批批的秦军暗地里开进西安城,西安城的秦军由原來的五千余人,增加到了九千人, 不几天,派往华阴的探子回來了,说华阴城外并沒有任何营寨,城中也沒多增人马,看來说子义私募军队的事,并不是事实, 李岩听了,暗自疑惑,但是也有另一番打算,如果这一番动作,子义听到风声,立刻就会将营寨移走,做起來并不困难,因此沒有营寨,也不能说明子义沒有私募人马,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派出去探查农民军的斥候们,传回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个消息,几乎是一场晴天霹雳般的,震惊了秦军, 那就是,高迎祥与他手下的五万农民军,在子午谷中被彻底击溃,五万大军只有为数不多的人马突出包围,溃散于山野,而高迎祥本人,和他手下几员大将,黄龙刘哲等人,全部被俘, 而击败高迎祥的,不是别人,正是孙传庭, 斥候们传回來的消息很简略,因为他们只是听到了结果,而沒有亲自参与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惨烈大战, 这场激战,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不亚于项羽在巨鹿的那场拼杀, 事情还要从几天前说起,高迎祥进了子午谷之后,开始行进得十分顺利,五天就走了二百余里,可是后來谷中下起了秋雨,弄得农民军十分狼狈,这些人冒雨而行,十分艰苦,而且粮饷也跟不上了,有些人开始饿肚子,高迎祥下令减慢行军速度,杀掉军中一些瘦马羸马,才让大家勉强吃饱了, 对于这些事情,高迎祥并不在意,他心里清楚,越是这样的天气,秦军就越想不到自己会突然出现在关中,因此这还算是老天帮忙了, 那位苏单先生也显得十分沉着,他一个人单身在军中,高迎祥并不担心他耍诈,只是一路同行便是, 大队人马走了十二天,來到了子午谷的后段,前面便是黑水峪了,通过这里,之后的路就较为平坦, 此时天也放晴了,军中一扫前几日的沉闷气氛,不少人有说有笑,开始憧憬着能去西安城中喝酒吃肉的好日子, 然而,他们沒有看到西安城,却看到了一群杀气腾腾,已经枕戈待旦,虎视耽耽,等了他们好几天的官军,而这支官军打出的旗号,是一面孙字大旗, 孙传庭, 他在谷中等了五天,终于等來了这个冤家对头, 就在农民军的前锋看到官军的那一刻起,惨烈的厮杀就展开了,高迎祥心里清楚,自己已经落入了圈套,但是这群人是官军,并非子义的人,倒是让他沒有想到的, 苏单为人十分机灵,在前面的厮杀之声刚刚传來的时候,他就迅速换了衣服,趁着众人都惊愕之时,混进了农民军之中, 数万人马的军队,不可能每个人都认识,因此苏单穿着普通人的衣服,一路向后跑,他知道,后面有范雎率领着一万人马,可以接应他, 高迎祥在弄清楚前面堵截的是孙传庭之后,开始也极为疑惑,因为他一直觉得,孙传庭还在他的后面,怎么会跑到这里來堵他, 可是不管怎么样,必须要冲破前面的堵截,高迎祥的直觉告诉他,这支官军不会是孙传庭亲自率领,更不会有多少人,以他的人马的战斗力,冲破堵截,应该不费什么力气, 于是在这种思想下,高迎祥开始指挥着农民军,拼死前冲, 孙传庭远远站在一处陡坡之上,居高临下,看着远处的战场,他在不住冷笑,因为他看到农民军一批接一批,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官军,他放心了,高迎祥一定认为自己这支人马,并非官军主力,于是孙传庭用旗语下令,要各处的官军拼命守住,不得后退一步,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阵地上, 农民军在谷中走了十几天,辎重已经丢弃了不少,战马更少,幸好这地方,也用不着战马了,双方都是步战,所有骑兵均下马提刀,做步兵拼杀, 郝摇旗早红了眼睛,他亲自带着前锋队,挺着盾牌,向孙传庭的前军突击,孙传庭的士兵个个也是身经百战,而且以逸待劳,体力充沛,根本不怕农民军的疯狂冲击,由于谷道中极为狭窄,双方的人在好多地方,都是人挤着人,用盾牌互撞,然后拔出短刀來,乱劈乱刺,连长矛等兵器,都施展不开了, 高迎祥亲自督战,他冒着箭雨,站在中军,一步不退,两边的亲兵用盾牌为他挡开射來的流矢,高迎祥亲眼看着,他的人马一批批冲到官军眼前,然后又一批批倒下,后面的人踩着尸体,继续厮杀, 而官军也倒下不少,双方的尸体,已经将有的狭窄地段堵塞了,后面进攻的人,还要先搬走尸体,才可以冲上去, 郝摇旗的身上,已经全被鲜血浸透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换了几把剑,只知道自己一连冲过了三处险地,身上也受伤几处,幸好不是要害,让亲兵替他裹了伤,继续冲杀, 此时双方已经打乱了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搅在一起,阵营犬牙关错,将官找不到兵,兵也找不到将,最后成了各自为战,农民军是冲出一段算一段,而官军,则是尽可能多的杀死他们, 前军已经损失得差不多了,高迎祥拔出宝剑,带着中军,亲自冲锋,这支中军是他的精锐人马,有不少的重甲骑兵,此时这些骑兵下了马,挺着长矛,仗着身上的重甲,不怕刀枪,排成一队队的,向前杀过來, 孙传庭看得清楚,他知道,高迎祥必在这支人马当中,于是下令吹号,全歼这股精兵, 他手下的大将沈周得了号令,也带领着精兵,从后面冲过來,迎头挡住高迎祥的人马, 这支官军精兵,一手挺着铁盾,一手抡着铁锤,排成阵线,死守不退,高迎祥手下人马的长矛刺不破铁盾,双方开始僵持,而沈周则命令官军,用铁锤猛砸,很多长矛被砸断,高迎祥的人马退了下去, 只是休息了一会儿,农民军再次冲上來,这次他们换了兵器,也找了很多铁锤,猛砸官军的铁盾,孙传庭立刻下令,站在高处的弓箭手们乱箭齐发,当场射杀了不少农民军, 但是高迎祥亲自督战,农民军们斗志昂扬,喊叫着继续冲锋,终于将官军的铁盾阵砸开一条口子,大队人马从中涌了进去,将官军冲在两边, 高迎祥也随着人流,一齐冲过, 哪知道孙传庭还埋伏着后招,他在黑水峪一共设下了三道防线,高迎祥突破的,只是第一道, 黑水峪三十里的山道,到处是官军的伏兵,这些伏兵很多埋伏在两侧高坡上,准备了弓弩乱石,只要农民军冲过來,就射箭扔石头,无数农民军倒毙在谷中, 第一天,高迎祥突破了第一道防线,农民军已经精疲力尽,到了夜间,无力再冲锋,只得扎营休息,借着这个时候,孙传庭也整顿人马,准备再战, 第二天的战况与头一天差不多,高迎祥不要命地死攻,孙传庭指挥官军,毫不退让,这一天,孙传庭也受了箭伤,被箭射中大腿,但他还是峙立不倒,如同一棵青松般挺立着, 然而高迎祥的人马,还是突破了他的第二道防线,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农民军死伤已经超过两万,还有不少人,实在禁不起这样的惨烈厮杀,吓破了胆,开了小差,跑掉了,高迎祥夜间查点人马,只剩下不到两万人了, 饶是如此,高迎祥还是坚信,他最终会突破孙传庭的包围, 此时高迎祥已经完全肯定了自己判断,前面堵截他的人,肯定是孙传庭,因为别的人马,沒有这么凶悍, 据高迎祥估计,孙传庭的官军,伤亡也不下一万人,而且打了两天,官军也开始精疲力尽了,双方已经处于同一境地,最后要拼的,就是谁能坚持得更久一点, 第三天一大早,阳光刚刚刺破天际的朝云,最后的厮杀终于展开了, 孙传庭已经将所有的人马,都囤积在最后一道防线,他也亲自上阵,孙传庭吩咐,将自己的大旗插在一块最高的石头上,自己就站在旗下,手提宝剑,以示自己死不后退的决心, 正文 第281章,生死劫2 他要让所有士兵,都看到这杆大旗,都看到他,在这种最后关头,什么都沒有用了,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主将的决心与信念, 另一边,高迎祥也做出了相同的事,他命令将自己的闯字大旗,高高举起,吹响了所有的号角,擂破了所有的战鼓,砸锅卖铁,破釜沉舟,一定要冲破官军的最后防线, 这个时候,郝摇旗已经不知道冲到哪里去了,因为远处还有很多地方传來喊杀声,黄龙替代了郝摇旗的角色,他杀红了眼睛,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他却脱了上衣,赤膊上阵,提着铁斧,冲向官军队中, 官军已经将所有的器械全部集中到这里,当农民军冲上來时,官军不再吝惜子弹,乱枪齐发,射出了最后一排枪弹,黄龙被击中了脸颊,险些当场丧命,被人抬了回來, 几员最能打的大将,纷纷倒下,或是失踪,农民军的阵线开始浮动了,人心开始崩溃,高迎祥十分清楚,这样的后果,是全军溃散,最后必然是全军覆灭,于是他咬着牙,开始亲自带队冲锋, 在前一天的战斗中,高迎祥伤到了小腹,受伤是很重的,但是他严令亲兵手下,不得传扬出去,只是让人包扎了伤口,用布厚厚的包起,不让血渗出來, 农民军一见高闯王如此英勇,士气大振,立时跟着他疯狂猛扑,孙传庭的人马开始有点顶不住了,此时官军人数上的劣势,开始显现出來, 孙传庭知道,如此硬顶,最终他的人马会损失惨重,敌不住对方的猛扑,到那时候,全军溃散的,说不定就是自己了, 于是他下令,军中撤开一条口子,让高迎祥率人冲出去, 这条令一下,沈周先急了,他跑到孙传庭面前,大呼小叫:“大人,眼看高贼就要被擒,这个时候,为什么下令放跑他,” 孙传庭冷然看了他一眼:“军令如山,有违者斩,退下,” 沈周看着孙传庭那如同磐石一般坚毅的脸庞,不敢再说,只得退下去,命令自己的人马,撤开一条口子,让农民军冲出去, 而农民军这边,一瞧官军的阵营被冲破,兴奋异常,马上向这里涌过來,亲兵们护着高迎祥,也冲了出去, 等到农民军的队伍冲过去大半了,孙传庭这才下令,将口子闭拢,于是官军一个冲杀,又将这个缺口牢牢扎住了, 此时困在谷中的,还有两三千名农民军,这些人一看官军上万人马,又将谷道封死,而且高迎祥已经冲出去了,立时再无战心,沿着谷道,向后面溃散而去,逃得满谷都是, 沈周想要追杀,孙传庭命令不要管这些人,在后面死追高迎祥,沈周这才明白,孙传庭不是要放高迎祥,而是改变策略,变堵截为追击, 要知道,堵截敌军,必遭敌军的死战,而追击则不然,敌人为了快速逃走,肯定不会回头死战,因此追杀起來,要容易得多,况且还有一条最重要的,黑水峪的山路,并不好走,高迎祥逃也逃不快, 孙传庭想得不错,农民军自从冲出官军包围之后,一个个撒脚如飞,拼命狂奔,而高迎祥身负重伤,沒办法跑起來,他的亲兵抬着他,黄龙刘哲在两边保着,沿谷道而走, 沒走出十里路,后面的官军便追了上來, 这个时候,高迎祥传令后军停步,拼死也要挡住官军, 但是此时,他的命令却意外的得不到执行了, 几天以來,农民军一次次拼命冲杀,而面对孙传庭的官军时,多数人已经沒有了斗志,此时冲了出來,更沒有人想再回去拼命了,现在大家的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逃, 只要官军沒追到自己身后,刀砍不到自己,绝不停步,一个劲的就是逃,逃,逃…… 满谷之内,都是溃散的农民军,后面不时传來惨叫声,那是落后的农民军被官军追及,刀砍枪刺,杀死在当场,惨叫声传來之后,前面的人跑得更快了, 此时高迎祥的情况,却越來越危急, 他已经几乎陷入昏迷,失血过多,嘴唇焦裂,神智不清了, 刘哲一瞧,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剧烈颠簸之下,高迎祥最后一点血,都会被流干的,幸好这个时候,天快黑了,谷中还起了一点寒雾,他向前面望了望,只见前面的谷道宽敞了很多,在谷道两侧的山上,有许多天然岩洞, 于是他与黄龙一商量,只好先进山洞去躲一躲,等让过了孙传庭的人马,然后再潜出谷去, 黄龙也知道,这个时候再跑下去,高迎祥性命不保,只能先藏起來,于是他们趁着薄雾,带着十几名亲兵,护着高迎祥爬进一个岩洞, 孙传庭还在率军猛追,沈周见天色已晚,请求歇兵,被孙传庭断然拒绝:“这个时候,只能一鼓作气,不可半途而废,传令军中,不生擒高迎祥,绝不休兵,” 官军因为是追杀,个个也杀得性起,他们一边杀着农民军,一边抢着这些人身上的财物,兴头很高,本來也沒打算停下,一听军令,说高迎祥就在前面,岂肯不捉,大家呼喊着,继续追杀, 黑水峪的三十里山路,成了农民军的断头路, 一路上尽是死人死马,刀枪旗帜扔得满谷都是,农民军除了一小部分,约莫四千多人最终冲出了子午谷之外,其余的大半被杀,还有几个高迎祥的部将一看不妙,就地投降了孙传庭, 这一仗,孙传庭完全击溃了高迎祥的五万大军,但是最重要的一个问題,乱军中沒有捉到高迎祥,也沒发现他的尸体, 孙传庭一直追到黑水峪的尽头,看着一小部分农民军踏上平地,远远地逃了,他断定高迎祥不在其中,于是便审问俘虏,这些俘虏很多人都说,看到亲兵们抬着高闯王在他们的后面,沒有跟上來,孙传庭明白,高迎祥已经负了伤,看來沒有逃出谷去,就藏在谷中, 于是他传令,沿着谷中寻找,挖地三尺,也要将高迎祥生擒活捉, 经过一天的搜寻,官军们终于发现了高迎祥藏身的山洞,十几个亲兵拼死抵挡,全部被杀,刘哲黄龙都受了伤,与高迎祥一起被擒, 当官军们抬着被俘的高迎祥走出山洞,來到孙传庭面前时,孙传庭这才长长松了口气,他看着担架上几乎要奄奄一息的高迎祥,轻轻地冷笑一声,吩咐手下人:“好好治疗他,不能让他死了,” 沈周在一边道:“大人,看來闯贼已经快不行了,这样的人,还用得着费心嘛,以我看,当场斩了,传首京师不就成了,” 孙传庭摇头:“绝不能当场斩首,无论如活,我也要将活人送到圣上面前,” 沈周皱了皱眉:“您要献俘,让圣上高兴高兴,” 孙传庭道:“几年以來,流贼气焰冲天,十分嚣张,以闯贼为首,横行天下,杀人无数,甚至还毁了圣上的祖陵,如此深仇大恨,圣上岂会不报一报,传首京师,未免太便宜闯贼了,我要让圣上看到活人,这样圣上定会传旨,在京城之中处死闯贼,这对于官军的士气,是一个极大的振奋,而对于流贼,则是巨大的震慑,” 沈周这才不说什么了, 孙传庭剿灭了高迎祥的大军,立时传令,全军沿來路,退出谷去,以防秦军前來攻打, 他十分清楚,这个时候的官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经不起任何人马的冲击,更何况是凶悍异常的秦军,他所在的地方,离西安已经不太远了,秦军一旦得到消息,肯定会派重兵,前來解救高迎祥的,自己能吃掉高迎祥的人马,已经是万幸,见好就收吧,至于秦军,只要等着农民军被压下去之后,秦军也便支持不了多久, 于是大队官军,押送高迎祥,向南出谷而去,半路上正遇到范雎,此时他已经接应到了苏单,一见孙传庭生擒高迎祥,全歼农民军,不住地向他道贺, 孙传庭倒沒有沾沾自喜,他让苏单前去回复子义,说自己已经灭了高迎祥,多谢他的这条好计,日后定当重报, 苏单得了些赏,带着自己那些随丛,打马向华阴去了, 这条消息,震惊了天下,孙传庭以前威名不著,官军和农民军中沒有多少人知道他,但经此一役,孙传庭名扬天下, 崇祯皇帝接到了孙传庭的奏报,一时还不敢相信,他万万沒想到,孙传庭以所部两三万人,居然全歼了高迎祥的五万人马,还将高迎祥生擒活捉,要來献俘,他甚至派了太监到孙传庭那里,查看是不是事实,等到有急报回來之后,说确实生擒了高迎祥,崇祯这才相信, 他大喜之下,重赏孙传庭,崇祯封孙传庭为陕西巡抚,握有兵权,因为这个时候,陕西的大部分,都被秦军占据,因此孙传庭这个巡抚有点有名无实,但是也可以看得出來,崇祯对于陕西的重视,而且下一步的计划,就是让孙传庭夺回西安,剿灭秦军, 正文 第282章,生死劫3 然而对于范雎,朝庭却沒有大加封赏,孙传庭上书保举,崇祯也只是委了范雎一个闲职,让他做为行军司马,在孙传庭军中听用,范雎得到了这个任命,心中冷笑,但口头上也沒说什么, 半个月之后,高迎祥被押解到京,崇祯在京师举行了献俘仪式,然后下令,将高迎祥凌迟处死,一同处刑的还有他的两员大将,黄龙刘哲, 行刑之时,高迎祥神色自若,从容而死, 高迎祥的被杀,对于农民军來说,是一个极大的打击,自从起义以來,高迎祥一直是农民军中的重要人物,紫金梁王自用之后,高迎祥一肩担起了农民军大旗,几年之内纵横驰骋,海内知名,而今却被孙传庭以少数兵力击溃,兵败身死,其余的农民军听到这个消息,自动解散的队伍不在少数, 更有多的人,开始向官军投降,到了这一年的年末,投降的农民军有几十支,整个农民军中,只剩下了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等十几部农民军,仗着人多,还沒有被官军消灭,但是气势也落了下风,很多时候只是四处游走,不敢与正规官军打大仗, 一时间,全国的起义斗争进入了低谷, 这个时候,秦军的重要性就显出來了,在所有造反的人马之中,秦军占据的西安,就成了官军的眼中钉,肉中刺,必定要拔除的, 而西安城中,一直就处于极紧张的气氛之中, 自从高迎祥被俘的消息传來,秦王就与几位重臣开始商议,以前得到的情报如今证实了,看來子义确实知道,高迎祥不久就要被消灭,但这也只是猜测,沒有真凭实据,因此不能就这样把子义抓起來, 最后张仪出了个主意,将子义调回西安,不让他在华阴,拥兵自重,秦王想了想,觉得可行,于是问道:“那么华阴一地,由谁來守呢,” 张仪看了看李岩:“我看不如让李公子守卫华阴,以前我秦军遭受大败之时,李公子曾独自率军镇守华阴,勇挫官军,因此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岩皱了皱眉:“大王,我去守华阴无妨,可是子义会不会起疑心呢,” 秦王道:“不会,高迎祥被擒,天下震动,我秦军开始收缩兵力,以防守西安,调他回來,他也不会多想,只是李公子若去华阴,需要防范一二,毕竟有传言说,子义曾在华阴城外招募私兵,万一他有反叛之心,定会在城中埋伏人马,以便趁机而动,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李岩点头:“大王准备给我多少人马呢,” 秦王道:“李公子觉得,如果官军前來攻取华阴,你需要多少人,才可以守住它,”李岩道:“华阴东有潼关,西有西安,处在两地之间,本來十分安全的,用不着多少人马,我看只需要两千人,便可以了,” 秦王道:“好吧,王翦将军,你调派两千人马,让李公子统领,前去华阴,换回子义,” 同时秦王下令,全军严加戒备,在城中实行宵禁,严查入城人员,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奸细, 他深切地清楚,如果官军知晓了城中的守备与虚实,对秦军來讲可是大大不利的, 李岩回到为自己安排的住处,心里十分不安,因为从他离了眉县,直到现在,白起也沒有传來消息,看來还是沒有找到红娘子与小青, 这二人的突然离开,令李岩措手不及,在他心中,这两个女孩子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熟人,更像是他的亲人一般,如今猛一分开,不知下落,自己一颗心再也无法平静, 此时李敢前來看他,李岩向大哥说起红娘子突然离开的事,李敢也甚是吃惊,他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看得出來,红娘子对李岩,那是一百二十个倾心,如果沒有什么大的变故,绝不会突然离开的,但他怕李岩忧虑成疾,只得安慰:“兄弟不要着急,红姑娘不会有事的,她们两个都是机灵人,又有武艺,一般人想暗算她们,那是自不量力,况且我觉得这个事情,可能是她们的私事,因此才不好意思通知你,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她们办完了事,自己就会回來的,” 李岩一想,也只得如此,于是又将话題转到秦军上來:“大哥,明日我便要率军去守华阴了,这副担子看來不重,可是另有玄机啊,” 李敢一愣:“什么玄机,” 李岩将唐赛儿的话说了一遍,李敢登时便跳了起來,骂道:“好一个丧心病狂的子义,明日我与你一块去,看好便好,如果不好,我先将他拿下,” 李岩急忙将他按下:“大哥不要急燥,此事需要从长计较,万一这消息是假的,岂不是冤枉好人,” 李敢哼了一声:“我总看着子义不像好人,就像你说的,他怎么知道高迎祥会被消灭掉,弄不好是他勾结官军,官军里有人透信给他的,” 李岩轻轻摇头:“如果子义勾结官军,又不想让秦军发觉,那么从官军里來的消息,他一定严密封锁,怎么会轻易告诉底下的头目呢,” 李敢一想也对:“反正我觉得子义这家伙挺深的,表面上也是个粗犷的,但是心里怎么想的,沒人知道,明天你去了,一定要小心,我怕子义会对你不利,以前他不就已经暗算过咱们一回了么,” 李岩知道,李敢说的,是那次范雎想要除掉自己,派子义化妆來追杀的事,他笑笑:“此一时彼一时嘛,那回的主使是范雎,子义只是奉命而已,相信范雎一逃,子义再也不敢有什么野心了,”李敢道:“那也要小心才是,这样吧,我亲自挑一些人马,都是上次守华阴的时候,你亲自率领的人,他们一直对你心怀敬服,有他们在你身边,安全可保,” 兄弟二人谈了半夜,这才各自睡下, 子义那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苏单回來之后,将高迎祥被擒,农民军被全歼之事说了,子义十分高兴:“太好了,以下,就该咱们上场大展身手了,” 厉从周道:“将军,你说吧,咱们怎么干,” 子义道:“高迎祥被歼,秦军一定非常震惊,秦王接下來就会感觉到,西安城危险了,他一定会调兵回城,加强守卫,这样一來,咱们的机会也就來了,” 苏单道:“什么机会,” 子义道:“既然秦王对我不太信任,这个时候,绝不可能让我在这里拥兵自守,华阴算是西安的门户,他一定会派一个信得过的人來,调我回西安城中去,” 厉从周皱眉道:“那可不好,咱们辛辛苦苦招來的两千多人马怎么办,沒办法光明正大的带走啊,” 子义点头,拍拍厉从周的肩膀:“所以,这件事情,就要靠你了,” 厉从周一愣:“靠我,”子义道:“我走的时候,只带着苏单,和城中的秦军一起去西安,那支人马,就由你统领着,先伏在华山里,等我的消息,至于粮食衣服等物,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足够你们一个月食用的,你在华山里先住上一个月,我想……用不了一个月,陕西的形势就会大起变化,那个时候,我再告诉你怎么办,” 厉从周站起身來,拱手道:“遵命,” 然后他又道:“将军,杨五还沒有传來什么消息,是不是沒见到李岩,沒将那消息送过去呢,” 子义一笑:“李岩已经星夜來到了西安,去见大王了,” 厉从周眼睛一亮:“如果李岩沒有得到杨五的消息,绝不会突然前來的,” 子义点头:“看來李岩非但收到了消息,还相信了,因此他才突然來到西安,面见大王,将此事说出來,让大王防备我,” 苏单一愣:“将军,什么事啊,” 他由于去了高迎祥军中,将近一个月沒在华阴,因此并不知道这回事, 子义道:“这件事是我做主的,你当时不在军中,所以不知道,在你走后,我突然想到一计,可以将李岩骗回西安,借机除掉,他要是总和白起在一起,日后羽毛丰满了,就再难动摇了,” 苏单点头:“李岩这个人,有名将之风,如果假以时日,一定会成为大患的,早些除了,也是好事,却不知将军如何计划的,” 子义压低了声音,将自己的计划与苏单说了一遍,苏单闻听,连连点头,不住地道:“将军好计,将军好计,这一次就算杀不了李岩,也要将他赶出秦军,只要他失了秦军的庇护,就如同一只沒了洞的兔子,活不过几天的,” 厉从周道:“将军,我有点不明白,秦军那么多重要人物,您为何非要杀李岩呢,” 子义微然一笑:“李岩虽然年少,但是潜力很大,文武双全,是个出将入相的人物,如果咱们想要自立为王,这样的人必须要除掉,况且他与秦军另外几个重臣不同,那几个都是秦王最喜欢的人,咱们要是将他们杀了,秦王一定拼了老命,为他们报仇,而李岩却是不同,他与秦军沒什么渊源,杀了他,不会将秦军得罪到底,日后还有缓和余地,” 正文 第283章,生死劫4 第二天一早,李岩就带着两千人马,开往华阴县城,这两千人确实是他以前统率过的,对李岩十分尊敬, 这两千人马之中有五百骑兵,是李敢给他挑的,甚是精锐, 他们來到华阴县城之外,早看到子义带着苏单等在那里, 李岩上前,与子义相见,子义一看到李岩,立刻迎上前來,拱手而笑:“李公子,别來无恙吧,”李岩也客气了几句,二人便一同进城, 到了县衙之中,子义早已将城中的防务,钱粮等事宜,写得清清楚楚,以便交割,李岩看了看,感觉子义守得还不错,华阴城中治安也好,百姓们也都很安份, 子义设宴,给李岩洗尘,二人在席间谈了谈秦军的事情,子义叮嘱李岩,要小心北方,那里的几百里之外,还是官军的地盘,李岩点头答应, 一夜无话,第二天,子义就将华阴城,完全交给了李岩,自己带着原來那一千秦军,与苏单一同去往西安城, 李岩又一次回到华阴,颇有点感慨,上一次他在这里,与李敢并肩抗敌,血战官军,那场惨烈的战斗仿佛刚刚过去一样,那时候,秦军遭受到大败,前途未卜,生死攸关,而现在,则兵强马壮,地盘也大了许多, 他带着一队精骑,在城中巡视了一遍,查看了四门的防务,觉得沒什么漏洞,还不放心,又派出很多斥候,在县城周边四十里的范围之内,每天打探消息,以防官军前來偷袭, 李岩清楚,高迎祥一死,农民军士气低落,官军则气焰正盛,孙传庭被封为陕西巡抚,而此时陕西的治所,西安城,还在秦军手里,这对于孙传庭來讲,无论如何是不可以接受的,而这也正是朝庭委任他为陕西巡抚的意图,就是让他夺回西安,恢复关中, 孙传庭刚刚在子午谷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大战,手下人马伤亡惨重,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前來进攻秦军,他要休养一段功夫,补充兵源与器械, 李岩觉得,这个空当必须要好好利用,不能浪费掉,于是他找來军中几个副将,和他们商议着,看可不可以加强华阴的防卫, 大家商讨了一番,认为很有必要,于是李岩下令,让几个副将各自负责某件事情,有人专门督造弩箭火器,有人加固城墙,有人储备钱粮,大家都忙了起來, 这个时候,孙传庭也沒闲着,他派重兵押送高迎祥入京之后,得到了陕西巡抚的任命,这可是封疆大吏,兵权在手,孙传庭十分高兴,认为自己的经天纬地之才,终于有机会施展了, 但他也清楚,这个任命内有玄机,西安城和陕西的一半地盘,都在秦军手里,皇帝任命他为陕西巡抚,就是要让他尽快收复关中,消灭秦军, 于是,孙传庭开始整顿人马,调配兵源,收拾军器,准备一举拿下关中, 休整了半个月之后,这天夜里,他召集了手下几员大将和谋士,商议如何进取西安,自从他接任陕西巡抚之后,原來在关中任职的几员战将,都归他指挥,这些人失了关中之后,有的驻扎在甘肃,有的驻扎在山西,孙传庭将这些人都调了过來, 战将中有左光先,贺人龙,虎大威,都是百战悍将,尤其是贺人龙,人称贺疯子,打仗就不要命,经常手使一杆大铁刀,冲锋陷阵,十分骁勇,此人一向骄横,但见了孙传庭,却将凶悍之气收敛了不少,显然,孙传庭身上那股慑人的气势,还是令人生畏, 谋士中最重要的是范雎,其次是一个叫张子羽的人,诗写得不错,但出的主意,经常是阴险毒辣,也是个人物, 这些人凑到一起,进了孙传庭的行营,孙传庭吩咐众人坐下,然后站到当场,先是向北方一拱手:“诸位,托圣上洪福,咱们已经将高闯擒住,献俘京师,圣上明德,亲口御封我为陕西巡抚,,我已经向圣上进言,诸位都晋升一级,” 大家一起站起施礼:“多谢抚台大人,” 孙传庭摆摆手,让大家重新坐下:“封官固非我所愿,但是这个官职,我却是不能不接任的,因为陕西大部,与西安城,至今尚在反贼手中,前些日子,本官已经探明,秦军在潼关和西安,都加强了守卫,看來已经想到了,咱们要去进攻他们,大家说说,这个仗,该怎么个打法,” 贺人龙先跳了起來,大手一挥:“抚台大人,不就是一伙流贼么,难道比闯贼还厉害,人马还多,抚如大人生擒闯贼,威名赫赫,还用得着多想么,只要您旌旗一指,流贼自然心胆俱裂,我看,拿下关中,也费不了多大力气,” 左光先算是粗中有细,轻轻摇头:“贺疯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伙流贼与官军交手多次,还是很凶悍的,再加上西安城高墙厚,粮草丰足,我看不是那么容易攻下來的,” 贺人龙一瞪眼:“老左,你怎么长人家志气,灭自己威风,高闯都灭了,这伙人还能起什么风浪,说实话吧,抚台大人,咱们官军最难应付的,是流贼,四处流动,让你追不上,打不着,眼下关中这伙人马,占着城池不走,让咱们去打,说个笨主意,咱们就是不打,光围着城,围他个一年半载,饿也饿死了他,” 虎大威点头:“这话倒对,就怕圣上等不及啊,” 张子羽插话道:“虎将军想的是,圣上委任大人做陕西巡抚,就是想在短时间内,收复关中,若是沒这个心思,干脆不委任好了,是不是,因此我想,眼下圣上已经开始考虑期限了,” 孙传庭轻轻敲着桌子:“西安是重地,被贼所占,那么关中就不复为我大明所有,这就像心头扎上了一根刺,尽早拔除最好,圣上是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因此咱们绝不能迁延时日,” 他心里想的,却是另一番道理, 孙传庭深知崇祯的为人,此人急功近利,沒什么耐心,一旦某件事情超出了他自己认为的界限,就会大发雷霆,动不动就换人,撤职查办,在崇祯登基七年以來,光是内阁大臣就已经换了十几批,这在整个帝国的三百來年中,是绝无仅有的, 他心里明白,如果自己不能尽快光复西安与关中,那么今天自己风光上位,明天就保不定会捉进诏狱,撤职问罪, 伴君如伴虎,而崇祯这个人,你不在他身边,也一样如虎在侧, 这个时候,范雎才不急不徐地说道:“要想进攻西安,有几条路,一是子午谷,咱们刚刚在这里消灭了高迎祥,秦军一定加了小心,因此不可以,还有是走斜谷出祁山,奔陈仓,那是诸葛亮进攻的老路,不过这条路上有白起在那里横着,不可能突袭,再有就是走潼关,潼关天险,易守难攻,而且秦军也已经增兵潼关了,一旦打起來,几天之内绝不可能突破,因此以我看,最保险的,是从河套地区渡过黄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首先攻取华阴,切断潼关与西安之间的联络,然后再分而歼之,抚台大人以为如何呢,” 孙传庭想了想:“这个办法不错,但要做到瞒天过海不容易,大队人马要经过山西,进入河套地区,再渡黄河,这么大的动静,秦军不可能不知道,他们既然知道了,就一定严加戒备的,到时候,他们或许会弃了潼关与华阴,死守西安,” 范雎显得胸有成竹:“如此最好,我已经得到消息,咱们的内应被调进了西安城,有他在,咱们围攻西安之时,会帮上大忙,只要能骗开一个城门……大功可成了,” 孙传庭眼神一亮:“果真如此的话,倒是可以攻一攻西安,” 范雎道:“只是在攻击西安以前,一定要确保先攻下华阴和潼关,避免到时候前后受敌,” 孙传庭微然一笑:“那是自然,西安城就先放在那里,咱们先攻华阴,再取潼关,最后一举拿下西安,大局可定,” 贺人龙道:“现在谁守华阴,” 范雎道:“是李岩,带着两千秦军,”贺人龙哈哈大笑:“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秦军居然让他守华阴,看來是沒什么能人,”孙传庭摇头:“李岩文武双全,曾经在华阴与官军对抗,击败了史可法,以我看來,此人不好对付,虽然年轻,却有李靖之风,” 贺人龙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霍然而起,一拱手:“抚台大人,我贺疯子就不信这个邪,这次进攻关中,我向您讨先锋令,我要第一个杀进华阴,把这个叫李岩的小子绑到您面前,” 孙传庭知道贺人龙脾气暴,这次也是有意激他一激,因为必定有人要打先锋的,而他的人选,也是贺人龙, 于是孙传庭站起來,拍拍贺人龙的肩膀:“好,只要拿下华阴,我给将军记首功一件,” 贺人龙叫道:“我若是拿不下华阴,抚台大人就砍了我的脑袋,” 正文 第284章,生死劫5 孙传庭微笑:“军令状就不必立了,我想将军必可旗开得胜,你下去之后,率本部人马先走,进入河套地区,记住,渡河时一定要小心,不要被秦军偷袭,先探查好了情况之后,再进入陕西,” 贺人龙一拍胸脯:“大人放心吧,我贺疯子一定不丢你的人,” 商议已定,孙传庭派贺人龙为前锋,率五千人马,准备渡河进入陕西,自己带着左光先,范雎等人,率两万人马为中军,让虎大威做后军,一路上尽量偃旗息鼓,不扰百姓,快速向河套而來, 为首的贺人龙部,杀气腾腾,气焰极盛,贺人龙的部队一向军纪不好,烧杀抢掠的事如同家常便饭,但这次为了赶路,他严令人马,不得进入村镇,不得被任何事情耽搁了,全军除了休息吃饭,就是行军, 这支人马不几天就进了山西,然后沿着黄河北上,來到河套之后,寻找合适的地方渡河,这一带还是官军的地盘,饶是如此,贺人龙也沒敢大意,他先是派出很多探马,四下打探,等确定沒有秦军之后,这才在青溪渡开始渡河, 五千人马,用了一天,便渡过了黄河,进入陕西, 按常理,过了黄河之后,贺人龙应该就地驻扎,等着后面的孙传庭主力人马,但是贺人龙立功心切,沒有停留,他下令立刻向南进发,准备进攻华阴, 兵贵神速,贺人龙久经沙场,岂会不知,他亲自率领三千骑兵,日夜奔驰,向华阴扑來,其余的二千步兵在后面尾随着, 这个时候,华阴的李岩,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因为他们的探马,只在华阴周围百十里之内查探,发现不了四五百里之外的官军, 但是李岩也不是吃素的,他每天都收到來自西安和潼关的消息,看着这些消息,李岩隐约感觉到,威胁正在临近,危险正在袭來, 潼关的涉怀有消息來,说有一大队神秘的官军,正在沿着黄河北上,这支人马不打旗帜,不吹号角,不鸣锣鼓,不知道是谁的人马,或许是山西的官军调防,亦或许是外省人马路过, 但是李岩从中感觉到了异样,因为以前,无论什么样的官军,都沒有这么神秘,至少总会将主帅的大旗立起的,眼下这支官军不打主帅的帅旗,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谁是主帅, 而山西地面上,沒什么大仗可打,农民军的主力各部,都不在山西,因此这支官军,不是对付农民军的, 既然如此,那么很可能是冲着陕西來的,但是为什么又不打潼关呢, 李岩立时明白,潼关易守难攻,一旦攻击起來,短时间内难以攻克,因此官军放弃进攻潼关,却向北行,很可能是要渡过黄河,直接进入陕西, 如此看來,官军是想偷袭秦军, 李岩立刻将此事写成书信,飞报西安,同时下令全城戒严,城门每天只开两个时辰,严查城中,以防有奸细作乱, 他的反应真的很快,就在李岩全城戒严的第三天,贺人龙的人马就扑到了华阴北面五十里外, 探马早将消息报进了华阴,李岩听了,心头微微一沉,暗想,官军來得好快,幸好早有准备,不然的话,定然被打个措手不及, 他立刻下令,紧闭城门,全军除了少数人在城中巡查,守住重要的府库之外,全部开上城头, 李岩一共带了两千人,除去城中留下的,所有人分做四门,每门只有不到五百人,而且华阴城比不得西安,有瓮城,有火炮,华阴的防卫,沒法与西安比, 站在北城的城头,李岩向北远眺,但见远处征尘遮天,甲光映日,无数人马正向这里涌过來,华阴城周围还是有几个村镇的,一见官军來了,立刻有不少人向城里跑,这些人來到了城下,对着城上哭喊,想叫开城放他们进去, 一个偏将道:“李公子,咱们不能开城啊,万一里面有官军的奸细,放进城來,岂不坏事,” 李岩摇头:“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是奸细,如果让他们死在城外,我心何安,更何况,就算有一两个奸细进城,也翻不起多大风浪的,这就开城,” 几十个秦军跑下去,将城门开了一半,这些秦军挺着长枪,虎视眈眈,任何人必须经过检查,有想强行通过城门的,一概刺杀, 城外聚集了约有几百个难民,进城很慢,而远处,贺人龙的骑兵,就快要杀到了,这些骑兵远远地看到,城门处围了一圈子人,正在进城,看來城门是开着的,无不大喜,一个个加鞭催马,向城门冲过來, 那偏将一见不妙,大叫道:“李公子,不能让人进城了,快关城门,” 李岩一看,外面还有二百余人沒有进城,他沉声吩咐:“弓箭手准备,射住官军,不要让他冲过來,一定要让全部难民进城,” 一百多个弓箭手站在城头,准备放箭, 贺人龙也看到城门处的情况,立时下令,抢占城门,三千骑兵排开了队形,如同一把巨大的扇子,向城门处扑來, 李岩看着官军的骑兵,估算着距离,等到这些骑兵已经进入射程之内了,他一挥手:“放箭,” 城头上的弓箭手们发出了一拨又一拨的羽箭,落入官军阵营中, 贺人龙的人马装备精良,身上有铁盔铁甲,有人的战马也裹着皮甲,因此秦军的弓箭对他们沒有多少杀伤力,很多人中了箭,箭却穿不透铁甲,被弹了出去,虽然有人被射中面门或是马头,仆倒于地,但总归很少,大队人马丝毫沒有受到阻碍,如同水银泄地一般,扑近了城门, 此时城门外只剩下二三十个难民了,这些人多是妇女老人,行动缓慢,挤不过别人,这才落在后面, 这个时候贺人龙已经带人冲到城门外几十步了,眨眼之间,便可以冲进城门,李岩长叹一声,他明白,此时再不关门,就來不及了, 于是李岩只好下令,关城门, 城门后的秦军也十分焦急,但是沒有得到将令以前,他们不敢擅自关门,此时一听李岩有令了,立时将最靠近门边的几个女人拉了进來,然后一起用力,关闭了城门, 城门刚刚关起,官军骑兵就冲到了城门下,剩下的二十來个难民,立时被撞翻在地,踏在马蹄下,当时毙命, 贺人龙下令冲击城门,但是此时城门内的秦军已经将几根巨大的木头闩在了城门后面,无法撼动, 李岩在城头下令放石头,滚木,秦军士兵向城下一通乱砸,几十个官军被砸死砸伤,贺人龙这才退了下去, 此时秦军众人才松了口气,一看城内,几百个难民都进了城,城中的秦军正在将他们安置下來,同时挨个搜查,看是不是有夹带兵器进城的人, 李岩看了一眼城外,心头有些沉重,他现在沒功夫为那二十來个沒來得及进城而死在官军马蹄下的人忧伤,他担心的是贺人龙的进攻, 一眼看去,官军至少有三千骑兵,后面应该还有步兵,而自己只带着两千人马,虽然骑兵无法攻上城墙,但是等官军的步兵开到之后,天知道都带了些什么攻城器具, 李岩哪敢大意,吩咐城头上的秦军,多备滚木擂石,弩箭灰瓶万人敌等物,准备与官军死战, 正忙活着,突然有人叫了一声:“李公子,官军进攻了,” 李岩一愣,心想來的都是骑兵,如何进攻,他刚一抬头,就听到空中有异响,心知不妙,立时喝令一声:“有箭來袭,大家小心……” 果然,贺人龙的三千骑兵分为数队,在城下往來驰骋,只要够得着射程,就对空放箭,那些箭有多一半都射向了城头上, 密集的箭雨落了下來,城头上立时响起了惨叫声,约有三四十人闪避不及,被箭射中,倒下, 李岩喝道:“不要乱跑,避箭,避箭……” 秦军士兵有的缩在城垛口下,有的竖起盾牌,有的则在城头上一趴,抱头缩成一团, 贺人龙的人马还在射箭, 李岩被两个秦军用盾牌护住,他下令城中的人远离城墙,以免被流箭射中, 贺人龙一边命令手下官军不住地放箭,一边指挥着五百名骑兵,带着钩索开始爬城, 这种钩索是贺人龙的人马专门配备的,头上是一个铁制飞爪,四根鹰爪一般的铁钩十分锋利,只要钩住城垛或是木头,极难将之扳开,在飞爪下端,系着四五尺长的铁链子,再下面,则是两丈多长的绳子,不用的时候,团在一起,背在身后,十分方便, 华阴城墙也就不到三丈高,因此这种钩索是够得着城头的, 五百余名骑军冲到城墙下,取出钩索,向城墙上扔去, 随着一阵嘎嘎嘎的声响,钩索顶端上的飞爪已经牢牢扣住城垛口的城砖,十分结实, 那些骑兵站在马背上,用力抓紧绳子,开始向城头爬去, 正文 第285章,生死劫6 李岩发现了这些从下面扔上來的钩索,知道官军要开始攻城了,但此时城下的箭射得更急更密,秦军若是起來应战,会伤亡惨重,但是如果不应战,势必被官军爬上城头, 情急之下,李岩急中生智,大声命令道:“盾牌手们,将盾牌竖上垛口,长枪手在后,挡住爬城的官军,” 听了他的令,手执盾牌的秦军站起身來,将盾牌护住身子,移到城垛口处,这些人并不露头,因此下面的箭射不到他们,后面跟着二百名长枪手,手执长枪到了垛口边上,从盾牌的缝隙里向下一瞧,只见下面黑压压一片人头,正向城墙上爬來, 秦军想砍断钩索,让那些官军们摔下城去,但是用刀砍了一阵,竟是砍不断,飞爪与铁链都十分坚硬,想要砍后面的绳子,却够不到,只得干瞪着眼,瞧着下面的官军越來越接近城头了, 二百名长枪手不时有人中箭,被后面的人代替,伤者被抬下城头, 官军终于爬到城垛口之下了,这些人大吼一声,秦军以为他们要拔刀相搏,纷纷用长枪向下乱刺,但是官军取出來的不是刀,而是手弩, 他们一手拉住绳子,一手执弩,向上便射, 由于离得太近,盾牌有缝隙,挡不住所有人,于是只听弩机之声大作,秦军的长枪手应声倒下一片, 这下秦军开始有点慌乱了,头顶上不住地射來乱箭不说,城墙上的官军也用弩箭乱射,而且秦军够不到城墙上的官军,瞪眼干吃亏,而且那些官军射出弩箭之后,将手弩扔给下面的人,马上又接过下面的官军递上來的新弩,继续射箭, 李岩一看自己的人被一批批射倒,气得红了眼睛,他推开身边的士兵,大喝道:“用石头滚木,把敌人砸下去,” 秦军士兵抛下长枪,搬起石头与滚木,放在盾牌的下面,将之推了下去, 城墙上的官军再厉害,也挡不住这东西,惨叫着被砸下城去,李岩并不罢休,命令扔下万人敌和灰瓶, 城下立时变得烟熏火燎,官军无法再攻,只得退后,贺人龙也停止了放箭,开始在远处休息, 借着这个机会,李岩一查点人数,秦军被射死了七十多人,还有一百余人受了伤,李岩暗骂官军狡猾,他此时明白了,贺人龙不是要一鼓作气,冲上城头,而是在有目的地消耗自己的人马,尽可能多的给秦军以杀伤, 官军只攻了一次,自己就伤亡了二百人,再攻几次,城中的秦军岂不要被消耗完了, 贺人龙坐在马上,望着华阴城头,不住地冷笑,他心里盘算,这一番突击,至少也得杀伤几百守军,今天再來几次这样的袭击,等着他的步兵到了,带來攻城器具,那时候全力猛攻,势必一举破城, 他正想到得意处,突然看到远处华阴城头上的秦军开始忙碌起來了,很多人不住地跑上跑下,不知道在干什么, 贺人龙一愣,立时派几个轻骑兵:“你们过去瞧瞧,贼兵在干什么,” 几个官军轻骑兵执着木盾,跑到城下來看,离着城墙有半箭之地,來回奔跑,一边跑一边看,他们看到,城头上的秦军正在运木头,有些人带來了绳子,正在将一段段的木头立在城头上,好像在搭架子, 再看一阵,终于明白了,秦军在城头上,搭起了一排简易木棚,这些木棚沒有墙壁,顶篷上铺着木板,用來挡住空中落下的箭,面向城下的一面,也有不少木板护住,可以挡住城下射來的箭, 有了这个,就不怕官军乱箭飞射了, 官军们看清楚了,这才跑回去向贺人龙禀报,贺人龙一听,火冒三丈,骂道:“这个李小鬼,果然有点鬼主意,哼哼,你搭棚,老子给你烧了,” 他吩咐一名偏将,多带火箭,射向城头, 那名偏将带了五百骑兵,跑近城墙之后,开始发射火箭,那些火箭射到木板上,有的开始燃烧了,但是李岩却微然一笑,早料到了这一点,他命令向木板上泼水, 秦军士兵用木桶打來井水,用瓢向上泼,几百人一起泼,用不了一时半刻,整个木棚的棚顶就被浸透了,火箭射上去,根本烧不起來, 官军射了一阵,只得无功而返,贺人龙气得在蹬中跺脚,开始向城头大骂, 李岩自然是不理会这些的,他在短时间内便搭起了这些避箭的木棚,心里才安稳了一点,然而他清楚,这只是第一天的战斗,还不知有多少官军向华阴开过來,于是他吩咐一名偏将,带着十名骑兵,骑快马出城,前去西安,将华阴的事情通知秦王, 而他自己,则准备在此坚守,只要他能够守住华阴五天,秦王必然会派來援军,华阴乃是西安与潼关之间的枢钮,华阴若是丢了,潼关与西安就被分割开來,那样是很不利的, 这名偏将带了李岩的亲笔信,与十名秦军骑了快马,飞一般冲出西门,前往西安去报信了, 李岩吩咐,城头上的秦军人不卸甲,刀不离手,吃饭睡觉,都在城头上,而他自己也率先垂范,将自己的令箭衣服都搬了上來,以示自己决不下城的决心, 且不说李岩在华阴死守,再说那名偏将,带了书信,率十名秦军打马如飞,直奔西安,这些人不吃不喝,片刻不停,只不到一天功夫,就进了西安城, 当秦王看到李岩的信时,沉静的脸上沒有什么表情,只是轻轻点点头,淡淡说了句:“终于來了,”他打发人领这名偏将去休息,然后传旨,让秦军所有重臣都來议事, 不一会儿,张仪王翦李敢子义姬梦蝶都來到了,这些人未到王府之前,已经知道了华阴的事,因此來得非常快, 其中李敢的神色最为紧张,他知道兄弟李岩只带着两千人马去守华阴,人单势孤,危险万分, 其实他们几个人是知道华阴不易守的,因为众人心中都有底数,官军除了进攻潼关以外,最可能的,就是从北面偷袭,现在果然如此, 秦王将李岩的亲笔信传阅了一番,这才道:“官军突然而來,华阴危急,诸位且说一说,华阴如何防守,要不要增兵前往,” 李敢立刻道:“大王,华阴是西安的门户,不可不守啊,末将愿意带一支人马,去助李岩守城,” 子义也说道:“华阴是连结潼关与西安的要地,一旦丢了,潼关必然不保,到时候官军会全力围攻西安,我们就沒有回旋余地了,” 看起來子义的话很有道理,实则内藏玄机,子义知道,孙传庭倾巢而來,人马有几万之众,这第一锤就砸在华阴,李岩如果不撤出华阴城,必然会被孙传庭攻下城池,兵败身死,他是希望看到这一点的,万一孙传庭替他灭了李岩,那就省了自己一番功夫,因此他全力鼓吹,死守华阴, 秦王听在耳中,不动声色,看了看张仪与王翦, 王翦一直在紧皱眉头,此时见秦王看他,这才道:“大王,华阴城池不大,存粮也不多,李公子在信上说,前來攻打的官军将领是贺人龙,手下有三千骑兵,后面可能会有步兵,但不知道多少,以我看來,这次攻打华阴的,必然是孙传庭,因为他是陕西巡抚,在陕西用兵,必须有他同意才行,如果是孙传庭來攻,他手下至少不下数万人马,如此一來,华阴的两千人马,无论如何守不住几天,要想继续守下去,必须增兵,” 张仪轻轻摇头:“要守华阴,必须派大队人马去增援,可是一旦大队人马出城,西安怎么办,况且这会不会是孙传庭的调虎离山之计呢,那时候西安空虚,官军趁机來攻打,岂不误事,” 秦王还沒说什么,李敢抢先道:“可是如果不增援华阴,李岩和那两千兄弟,岂不是坐以待毙么,” 秦王看了看姬梦蝶,问道:“姬姑娘,你怎么看,” 他的意思很明白,孙传庭是姬梦蝶的父亲,而且姬梦蝶久在孙传庭军中,或许知道孙传庭的用兵, 姬梦蝶的语调非常平静:“我不赞成增援华阴,” 李敢立时便瞪起了眼睛,刚要发问,姬梦蝶继续道:“我想说的是,华阴城不可以守,建议李公子带着所有人马撤回西安,” 子义立刻道:“可如此一來,潼关怎么办,官军拿下华阴之后,会在东西两面,夹击潼关的,” 姬梦蝶道:“我知道,所以我建议,索性连潼关,也一并弃了,” 这个想法说出來,众人皆惊, 王翦道:“如此一來,秦军只剩西安一座孤城了,除了白起将军,沒有任何回旋余地,” 姬梦蝶道:“秦军本來人马就不算太多,若再分出两部分,守华阴和潼关,实在吃力,那样会造成最坏的结果,就是华阴,潼关和西安都保不住,孙传庭既然沒有攻打潼关,而是从北面偷袭,那么一定倾巢出动,这个时候,潼关已经沒有任何防守的必要了,” 正文 第286章,生死劫7 张仪道:“话是如此,但秦军为什么不能和官军在华阴城下,來一场决战呢,只要击败孙传庭,三个地方,都可以保住了,” 姬梦蝶不答,只是看着秦王:“是打是撤,还听大王的决断吧,” 秦王起身,在案后走了几步,看样子是有点拿不定主意,要知道,取下华阴与潼关,秦军也是付出了代价的,如今要是白白撤退,将这两个地方拱手送还官军,实在心有不甘, 他一时沒拿定主意,李敢已经有点急了:“大王,张仪先生说得对,我愿意带兵出城,到华阴与官军决一死战,” 子义也道:“是啊大王,绝不可以白白将华阴与潼关,送与官军,” 秦王再看看王翦与张仪,王翦道:“这个时候,可以让李公子带兵,守住华阴,李敢将军带一支人马,前去增援,然后内外夹击,必然可以击走孙传庭,” 姬梦蝶一直在摇头:“孙传庭之所以不攻西安,而是攻击华阴,就是想诱出西安的秦军,然后他必定前來包围西安,那个时候,西安城中空虚,正中了他的诡计,” 子义道:“我看不会,就算他來攻西安,咱们派出去的人马,也可以给官军來个前后夹击,官军呢,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城來,身后又有秦军人马,军心必定大沮,我看有九成胜算,” 姬梦蝶还是摇头:“孙传庭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在包围西安的时候,一定会分兵对付华阴的秦军,而且他是陕西巡抚,所有陕西的官军,都归他调动,他还可以抽调三边的人马,前來围攻,因此最好不要分兵出去,还是将五个指头收在一起,握成拳头得好,那个时候,西安城中足兵足食,城高墙厚,防守起來容易,且让孙传庭围城一段时间,等官军有点怠慢了,再与白起合力破围,这才是九成胜算,” 王翦道:“可是我们如果撤出潼关与华阴,那么山西,河南的官军,就可以长驱入秦,沒有任何阻挡,孙传庭万一请朝庭调大兵來围攻,如何是好,咱们秦军两三万人马,对付孙传庭或有把握,一旦官军四集,西安城真被围死了,那个时候,可真成了坐困孤城了,” 秦军中的几个重臣是一派意见,独独姬梦蝶坚持已见,毫不退让, 秦王突然一摆手:“你们先退下吧,让我好好想想,” 众人一听他这么说,只得不再争论,退了出去, 秦王一个人坐在堂上,眉头紧锁,他方才听这两方面的意见,都有道理,而最为难的,就是决断,如果他决断错了,选择错了,后果就是秦军打不赢这一仗,被官军消灭掉, 而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犹豫,一旦秦军不能立刻做出决断,华阴那边守不了多久的,可以说,每一刻时光,都非常保贵, 秦王看着墙壁上的关中地图,若有所思,然后吩咐,请姬梦蝶回來说话, 姬梦蝶刚刚走出王府,又被叫了回來,她知道秦王有话要问她,于是上前拱手道:“大王,您有话要问吗,” 秦王道:“姬姑娘,咱们相识,快两年了,你來我军中,也已经快一年时间,你觉得我秦军比官军如何,” 姬梦蝶一愣,她沒想到秦王会问她这个问題,于是想了想才道:“秦军的士兵都很好,个个严守军纪,沒有不法之徒,这一点比官军强过万倍,” 秦王道:“那么,你喜欢留在秦军之中吗,” 姬梦蝶沒有丝毫犹豫:“自然喜欢,大王,您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秦王沒有马上回答,他看着姬梦蝶的眼睛,缓缓说道:“也不为什么,我只是希望你是真心喜欢我秦人的,不想你有任何勉强的心思,”姬梦蝶道:“我不勉强,大王,我是真心喜欢留在秦军当中的,” 秦王点头:“好吧,既然如此,你就不会害我秦军,更不会害我,我决定,先不与孙传庭决战,听从你的建议,将潼关与华阴的人马,撤回西安來,” 姬梦蝶这才松了口气:“大王,我很高兴您能这么做,” 秦王道:“我之所以听你的,倒不是觉得张仪他们的建议是错的,而是目前敌军情况未明,谁也不知道孙传庭带來了多少人马,万一孙传庭的人马大大超过我秦军,出城野战,正中官军的下怀,因此在探明官军的底细之前,绝不可以轻易决战,” 姬梦蝶连连点头:“大王,您这么想是对的,思虑很周全,” 秦王道:“可是还有一个难处,那就是华阴的百姓,我想将他们都撤进西安,但是眼下华阴一定被围了,李公子与秦军冲出來,应当不费什么事,但华阴城里的粮食,钱财,器械,可不容易运出來,留给官军,大不应该,” 姬梦蝶道:“您有什么好主意么,” 秦王道:“除了派出大队人马解围之外,沒什么好办法,单靠华阴城里的两千秦军,绝不可能将全城的人和钱粮都带过來的,” 姬梦蝶道:“正是,不过倒也可以动动脑筋,使点诡计什么的,” 秦王微笑道:“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姬梦蝶道:“方才您说,不知道官军來了多少人马,这倒我有了点想法,那就是,咱们也不让官军知道咱们的虚实,” 秦王一皱眉:“疑兵之计,” 姬梦蝶道:“正是,不过要请王翦将军帮我,”秦王点头,吩咐下人道:“速去请王翦和李敢前來,” 这二人一直就在府门外,还沒离开,听到秦王召见,立刻前來,一见姬梦蝶也在这里,心下便是一愣, 秦王开门见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王翦与李敢见秦王心意已决,也不敢再说什么,此时秦王才道:“要想将华阴全城撤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姬姑娘有个主意,需要你们二位一同商议一下,” 王翦看了姬梦蝶一眼,淡然道:“姬姑娘如果有好计策,王翦定然全力相助,” 姬梦蝶道:“不敢说什么好计策,只是总比硬拼好,咱们明日如此这般……”她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王翦与李敢对视一眼,心里都想,好大胆的主意, 然后他们又看着秦王,想听他的决断,秦王一摆手:“你们只管去做吧,我为大王的,不要过多干涉军务,你们大胆去做,就算做坏了事,我也不怪你们,最不济,也要将李公子与华阴的人马带回來,” 说完,秦王起身,离了大堂,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秦王心里很明白,自己不是军事将领,需要放权给下面的人,自己管的越少越好,他只需要提出目标便可以,至于如何去施行,就看王翦等人的了, 果然,秦王的话给了王翦等三人很大的鼓舞,李敢道:“姬姑娘的计策很妙啊,咱们就这么干,也吓那些官军一跳,” 姬梦蝶道:“至于潼关的人马,撤出來容易,因为那里沒有百姓,咱们明天在路上的时候,就可以派人绕路去潼关,通知涉怀,” 王翦道:“这个姑娘可以放心,我自派人前去,” 大家商议好了,各自去准备了, 第二天一大早,西安城中炮声隆隆,大队人马挤满了街道,一行行一列列,向城外开去,百姓们已经听说了,官军正在围攻华阴,秦王有令,派大队人马前去解围,与官军展开会战,由王翦将军亲自统兵, 这个时候的西安城,也已经全城戒严,四门紧闭,不放任何百姓出城或入城,姬梦蝶与王翦点起了六千人马,拉着长队,鼓号齐鸣,由东门开出去, 此时姬梦蝶耍了个小阴谋,她让这六千人开出城外之后,立刻绕向南门,因为南门那里有校场与军营,这些人从南门回到军营之后,再列队走向东门,再次出城, 如此往复,如像一条吞了自己尾巴的蛇一样,首尾相连,百姓们不知道,只见一队队的秦军开出城外,连绵不绝,也不知有多少人马,竟然一直到中午,才完全出了城, 西安城中自然有官军的细作,早已用飞鸽传书,飞报孙传庭, 姬梦蝶出了城之后,与李敢并马而行,王翦则按照事先的安排,悄悄返回城中, 西安城是要地,离不得王翦, 姬梦蝶吩咐军中,大吹大擂,鼓号震天,向着华阴城进发, 一路上,黄尘遮天,也不知秦军派來了多少人马, 姬梦蝶与李敢相信,这一招定可以骗过官军, 然而他们不知道,此时西安城中,另有一个人,做着另外的打算,说明白点,这个打算,是个阴谋, 子义与苏单坐在自己的屋子里,正在秘谋着,子义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这一次真是天赐良机,定可以杀了李岩,再捎上一个李敢,” 苏单道:“这二人一死,秦王如失臂膀,西安城就快守不住了,” 子义摇头:“西安城必须要守住,此时还不可以让秦军被官军消灭,” 苏单道:“将军的意思,是两强相争,咱们其中渔利,”子义嘿嘿一笑:“此时农民军几乎要被镇压下去,秦军再被消灭了,天下太平,沒有仗打了,咱们还有什么机会,混水才好摸大鱼呢,” 正文 第287章,生死劫8 苏单连连点头:“将军好计,可是万一孙大人前來攻打西安,让咱们暗中接应,该怎么办,” 子义道:“城中肯定有孙传庭的细作,他如果要來围攻西安,肯定会给咱们下令,骗开城门,哼哼,这样一來,西安不保,秦军覆灭,孙传庭灭了秦军,下一步就该轮到咱们了,谁不知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道理,” 苏单道:“咱们应当事先想个对策出來,” 子义一笑,说道:“很简单,把那细作捉了,送给秦军,既可以博得秦王的好感,又灭了孙传庭的内应,不是很好吗,” 苏单一惊:“那样一來,孙传庭岂不怀疑咱们,万一他恼羞成怒,将咱们的事捅出來,秦王岂能饶了咱们,” 子义道:“你就放心吧,咱们不出头捉这细作,让王翦去干,咱们只是需要暗中帮他一把就是,”苏单恍然大悟:“如此甚好,甚好,” 子义道:“你速去传信给厉从周,让他按我说的,除去李岩,” 苏单道:“这事好办,只是不知李敢带了多少人马前去,我听城中人传扬,秦王派了不下一万五千人,去解华阴之围呢,” 子义冷笑一声:“绝不会超过八千人,我已经去军营中暗地探查了一番,几个营的人马都在,只少了城南一营,况且秦军如此大张旗鼓,就是要迷惑官军,以为秦军要來决战,那时候官军势必将注意力转到李敢这支人马身上,到时候李岩就可以轻松撤出华阴,哼哼,这个如意算盘,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我,” 苏单道:“咱们要在信上说清楚吗,” 子义冷然一笑:“绝不可以说实话,不但不能说实话,还要帮着秦军,多报人数,我就是要让李岩率人撤出华阴城,” 苏单眼珠转了转,笑道:“原來如此,将军是要让厉从周在路上截杀李岩,” 子义道:“只要李岩一死,咱们日后就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苏单道:“有那么容易么,要知道,李岩撤出华阴城,身边也有两千秦军呢,厉从周的人马,也不过三千人而已,”子义道:“我已经在信上写明,不让他力拼,而是智取,用不着杀多少秦军,只要取了李岩的性命便可,” 苏单道:“可是万一有人认出厉从周,对咱们岂非不利么,” 子义道:“不用担心,厉从周知道该怎么办,” 暗夜之中,一只鸽子从城内飞起,向华山方向飞了出去, 再说姬梦蝶与李敢,二人带着六千人马,一路上大造声势,弄得远近知闻,很快就來到了华阴城附近, 这个时候,孙传庭的大队人马刚刚到达华阴城北二十里,贺人龙前來迎接,说了说前日的那场攻城之战,贺人龙夸口说,他这两天的攻击,至少杀掉了四五百秦军,眼下城中兵力不足,只要大军围城,四面猛攻,定可以一鼓而下华阴, 他正洋洋得意地吹嘘,突然有斥候來报:“抚台大人,一支贼兵人马由西安而來,已经到了华阴城北,据探查,敌军不下一万人马,声势很大,看來像是要与我军决战,” 孙传庭闻报,心头一喜,他最希望的,就是秦军出城來与他决战,如果秦军缩进西安,凭借高城厚墙与他相持起來,他的数万人马就要被拖在西安城下,一两个月打不进城去,那时候白起一定会來夹击,胜负未料,眼下秦军居然派出一支主力前來解华阴之围,正好可以围城打援,先吃掉这一万人马, 于是他问了一句:“是谁的主帅,” 斥候道:“不太清楚,只看到两杆大橐旗,一杆旗上写姬字,一杆旗上写李字,” 孙传庭闻听,心中一酸, 他在西安城中有细作,已经得知,孙梦蝶改了姓氏,不再姓孙,而改姓姬了,那么定然是她前來决战,另一个姓李的,当是李敢,因为李岩是他的结拜兄弟,他不能见死不救,亲自前來,是很正常的, 这两个人,都是和他有仇的,姬梦蝶不用说了,和他早已是恩断情绝,上一次见面姬梦蝶说得清楚,日后相见,便是仇敌,而李敢暗杀过自己,当时沒有得手,一定很后悔,秦军派他们二人前來,看來果然有决战之心, 孙传庭下令全军,就地扎营,不可大意,此时又有斥候來报,说秦军这支人马,已经发现了孙传庭的主力,正向这边开过來, 此时范雎也到了,他拿着一卷字纸,看样子是飞鸽传书來的, 到了孙传庭面前,范雎将字纸交给他,孙传庭展开一瞧,正是子义的亲笔,上面写道:秦军人马二万,欲求决战,明公还需谨慎, 孙传庭心头一凛,原來秦军派了两万人马前來,看來是想在华阴城下摆开战场,与自己决一死战了, 他所率的官军,加在一起共有三万七千人,倒是不惧秦军这二万人马,眼下孙传庭所担心的,是华阴的李岩,与潼关的涉怀,要知道,华阴城中有两千秦军,潼关有不下三千秦军,如果这两个地方的秦军,突然对官军进行袭击,很可能会冲乱官军的阵营,不可轻敌, 孙传庭想,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去了潼关这个后顾之忧, 他立刻命令后军的虎大威,带七千人马,先取潼关,就算取不下潼关,也要将涉怀困在关里,不让他前來华阴助战, 虎大威当即领令,带着七千人马走了, 派走了这支人马,孙传庭心里踏实了不少,他传令贺人龙,带着自己的三千骑兵,在军前严阵以待,以防秦军在官军沒有扎好营寨时,前來进攻, 孙传庭治下的官军,操练严格,配合得当,各项军事技能,都很过硬,无论是行军,扎营,整装,撤退,一切都井井有条,有条不紊,丝毫不见任何人慌乱, 范雎对孙传庭道:“华阴城咱们是攻还是不攻,” 孙传庭看到贺人龙走了,这才冷笑一声:“先生真的以为贺人龙能在一天的攻击之下,便消灭了四五百秦军么,” 范雎道:“大人觉得,贺将军是虚报战功,” 孙传庭道:“此人一向有杀良冒功的毛病,而且此次连人头都沒有,他说杀了多少,就是多少,谁能去查证呢,我孙传庭在论功之时,凭借的,就是人头数,其余的,一概不信,” 范雎点头:“大人觉得,李岩的人马,尚可一战,” 孙传庭道:“李岩不是呆子,大队秦军來援,城中一定士气高涨,要说他们会突然出城來,偷袭一下子,我并不奇怪,因此咱们必须严加提防,我将华阴城方面,就交与先生了,先生带上三千人马,严密监视李岩的动静,” 范雎拱手答应,出帐而去, 官军方向开始备战,准备与秦军决战, 姬梦蝶与李敢來到了华阴城外,此时华阴城还沒有被围,只是北门那里有大队官军,李敢到了西门,呼叫城上军士开城, 此时李岩听到秦军來了援军,立时赶到西门,向下一瞧,正是李敢,急忙吩咐开城,将李敢接进城來, 李敢沒有去城中休息,只是來到了城头,与兄弟相见, 李岩道:“大哥,多谢你前來增援小弟,我看秦军來的人马不少啊,是要和官军在此决战么,” 李敢将李岩拉到一边的僻静处,这才将秦王的意思说了,李岩听完了,一皱眉:“大哥,要将全城百姓都撤出去,这个有点难办啊,城中不少老弱妇孺,行动缓慢,官军要是分兵前來袭击,后果不堪设想啊,” 李敢听了,微微一笑:“兄弟不必着急,來的时候,我们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军中带了几千辆马车,再加上城中的,足够将所有的百姓和钱粮都拉走,不过你要赶紧准备,我们这几千人,可能瞒不了孙传庭太久,” 李岩听后,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城中百姓,约莫一万余人,几千辆马车,应该可以坐得下,不过这些人若是带上家产,就不容易走了,需要來硬的,将这些人硬生生迁走, 时间不等人,李岩也沒更好的办法,于是他派下人手,挨家挨户地去说,让这些人在一个时辰之内,收拾好行李细软钱粮等东西,到时候秦军自然会來接他们, 同时李岩贴出告示去,晓谕全城百姓,官军此次前來攻城,如果攻下之后,势必要屠城,百姓如果不离开,后果自负, 命令一下,整个城中立时轰动起來,想走的人家纷纷收拾,也有的人在官军中有关系,不想走,于是便四处躲藏, 李敢带來的马车,也都赶进了城中,一个多时辰以后,李岩的人马开始挨家挨户去接人,想走的人不用接,早在门前等着了,而不想走的,纷纷闭门不出, 李岩也沒功夫管这些不想走的,于是吩咐开了西门,准备开拔, 无数辆马车从城中驰出,向西安而去,李岩率领着自己的人马,一路护送,沿着大路而走, 正文 第288章,生死劫9 马车上一半装了百姓,另一半则装满了粮食钱物布匹,李岩看着这些东西,心中着急,恨不得一步就迈到西安, 李敢带着一千人马,保护着李岩的人,看着他们向西安而去,这些马车一直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完全出了华阴城,李敢这才松了口气,他向李岩交代了几句,这才去找姬梦蝶了, 他们的任务才更艰巨,所率的六千人马,要迷惑住孙传庭,使之不敢前來进攻, 姬梦蝶等到了李敢,知道李岩已经出城,奔西安去了,心中也松了口气,她吩咐人马停住,也开始扎营, 现在的问題,就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只要等到李岩走出一半的路程,就可以撤退了, 其实孙传庭是不太在乎华阴的,在他看來,华阴只是一座小城,能够以华阴为诱饵,引來秦军的大队人马,才是他的真实目的,所以他这才先攻华阴,眼下秦军的主力已经到了,那么孙传庭的全部注意力,都移到了姬梦蝶这边, 他沒有在意华阴城的动静,因为也沒这个必要, 但是有一队人马,此时却正在华阴的西门外五十里埋伏着,而为首的正厉从周, 他已经得到了子义的传书,立时开始行动,将人马从华山中悄悄带了出來,埋伏到这里,然后派出斥候,前去打探动静, 厉从周怕有人认出自己,于是按子义的吩咐,用布蒙着脸,他们中的一千人穿的是秦军的服色,而另外两千來人,穿的是官军服色, 这三千來人已经在此埋伏了半天,就等着李岩送上门來, 忽听一阵马蹄声急,一名斥候跑來,向厉从周报告:“将军,华阴城出來很多马车,还有秦军押送着,已经离这里不到十里了,” 厉从周急问:“是不是李岩带队,” 斥候道:“军中有一杆旗,上写一个李字,应该是他,” 厉从周点头:“很好,速速准备,” 他的三千人马全都紧握兵器,盯着不远处的大路,这三千人里有三百多骑兵,由厉从周亲自带着,单等李岩來到, 此时的李岩表面上十分平稳,可心里也是急如火焚,这一路上,他是百倍小心,生怕有官军前來截杀,他派出斥候,在前面探查,只要发现官军,立时回报,他的两千秦军经过那天的战斗,减员有二百多人,剩下的由李岩分成三部分,一部分由他带着,在前面领路,一部分在后面断后,其余的人分布在队伍中间,随时照看着百姓,由于马车众多,百姓们不用步行,因此行进速度很快,每走出一里路,李岩心里就安稳了一分, 正走着,突然前面马蹄声急,跑來一个斥候,李岩心头一惊,怕遇到了官军,急忙吩咐身边的秦军,严阵以待, 斥候來到李岩近前,向他一拱手:“李公子,前面发现了一批人马,” 李岩道:“是官军么,”斥候摇头:“不是官军,是咱们的人,”李岩一愣,暗想难道除了李敢和姬梦蝶,秦王又派出人來接应自己了,便问道:“咱们的人,主将是谁,” 斥候道:“军中沒有旗号,不知道是谁,” 正说着,远远听到前面有声音传來,是大队人马行进的声音,李岩喝令身边的人马:“大家停住,准备厮杀,” 他身边带着八百名秦军,这些人听李岩下令,一个个抽刀在手,也有很多人摘下了弓箭, 远远的,果然來了一支人马,李岩凝目远望,那些人穿的都是秦军服色,果然是自己人,但是他沒敢大意,命令弓箭手上前,先射住阵角, 这支人马到了几十步以外,李岩命一个嗓门高的士兵大喊:“前军停住,你们是哪里的人马,不得靠近,再若向前來,开弓放箭了,” 这一声喊之后,那支人马果然停住了,随后也有一个嗓门大的高喊:“不要放箭,都是自己人,我们是王翦将军的人马,奉了大王之命,前來接应李公子,敢问來的可是李公子么,” 李岩此时纵马向前,他看了看这支人马,发现也不过一千來人,心里有点安稳了,便叫道:“我便是李岩,你们的主将呢,” 此时那边有人喊道:“小人便是,王将军有令,务必要护送李公子,平安返回西安……” 两边正说着,李岩突然听到后面一阵大乱,他一回头,发现后面的队伍乱了起來,不少马车狂奔而來, “怎么回事,”李岩急问身边的人, 此时从后面跑來一个士兵,來到李岩面前:“李公子,后面有官军追上來了,” 李岩问道:“有多少人马,” 那士兵道:“不知道,看起來不下两三千人,但都是步兵,” 李岩稍稍安心,既然來的是步兵,那么就追不上马车,但是他们不能被拖在这里,谁知道这些官军步兵之后,还有沒有骑兵,于是他下令全军,快速而行, 此时前面的秦军也发现了异常,高喊道:“是不是官军追上來了,李公子快走,我们來给你断后,” 这支人马一边喊,一边冲了上來,此时李岩只顾着看后面的人,沒在意这支人马,等到他回过头來的时候,这支人马已经冲到他眼前了, 李岩喊了一声:“你们主将呢,” 只见一匹高头大马奔到李岩马前,马上之人神色凶悍,手里托着一杆大刀,径直闯到李岩马前,听他一问,应声道:“我便是主将,” 李岩抬头一瞧,沒见过此人,他在秦军中几年,一般的将领都见过,却对此人沒有任何印象,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秦军中官居何职,” 那大汉道:“我沒名字,你要想知道的话,我就叫阎王爷吧,” 说着他举起大刀,搂头盖顶,便向李岩劈下去, 这下子大出李岩意料之外,本來他已经觉得这支人马有点可疑,但由于后面太乱,他分了心神,忘记了提防,因此这一刀砍下來,二人离得又近,李岩再想闪避,已经來不及了, 眼看这一刀就要将李岩劈头斩为两半,幸好李岩身边带着卫兵,这些人眼疾手快,举起手中兵器,向上一迎, 当的一声大响,两柄单刀被震落在地,而那大汉的大刀也被阻了一阻,李岩这才回过神來,用力一提缰绳,那马向后一跳, 大刀仍旧落了下來,但沒有砍中李岩,而是落在马头上, 幸好这一刀中途被士兵们挡了一下,不然这一刀就要将马头砍落了,饶是如此,那马的头上也被砍开了一条大口,血流如注, 战马惊嘶一声,人立而起,然后驮着李岩,落荒而走, 李岩想拉住马,但是受了伤的马已经发了狂,根本拉不住,李岩只得伏在马上,双手抱住马脖子,任它一力狂奔, 那些卫兵们一瞧,大吃一惊,顾不得后面的马车了,急忙紧跟着李岩而去,他们要救回李岩, 那大汉一刀将李岩惊走,并不罢休,带了数百骑兵,紧紧追赶,厉从周也在这些骑兵中间,指挥着他们,一定要追上并杀了李岩, 剩余的人马开始在队伍中制造混乱,截住秦军厮杀,不让这些秦军前去救援李岩, 一时之间,队伍里已经杀乱了套,大家都顾不得别人了,只是各自为战,那些马车夫们拼命打马,冲开道路,向西安狂奔,而秦军战士则拼命挡住厉从周的人,场面混乱不堪,这些人已经无法顾及李岩了, 李岩一边跑,一边看了看身后,只见后面不远处,三四十个秦军士兵尾随着他,再后面,则是黑压压一片敌军,约有几百人,正在向他猛追, 而他的马,已经越跑越慢了,因为重伤,马血一路流着,已经堪堪要倒毙了, 李岩暗骂自己大意,看來这是敌人的诡计,一方面在前面假扮秦军,來迷惑自己,另一方面在后袭击,扰乱秦军, 但他心头尚有许多疑问,如果來袭击他的是官军的话,那么官军怎么会知道自己会撤出华阴,如果官军不知道自己要撤出华阴,绝不可能在半路埋伏拦截的,此时他脑海中赫然跳出一个念头,或许这支人马,不是官军, 如果不是官军,难道是秦军,是子义, 李岩想到这里,心头猛地一寒,他想到,万一子义与官军勾结,那么很可能将姬梦蝶与李敢的这次行动,通报了孙传庭,而孙传庭在派兵截杀自己的同时,一定也知道李敢等人沒有多少人马,岂不危险, 想來想去,只有这一种可能, 令他更心寒的,是子义已经回了西安,日后孙传庭攻城的时候,子义万一做了内应,打开城门迎官军进城,不光西安不保,连秦王的性命也堪忧,秦军上万人马,难道就要葬送在子义手里不成, 李岩心急如焚,他现在恨不得一步飞回西安,告诉秦王这件事情, 但是他的马已经跑不动了,长嘶一声,卟嗵摔在地上,挣扎不起,李岩被甩下马來,摔个不轻,迷迷糊糊中,只觉得几双手将他扶起,推上马背,继续向前跑去, 而他身后,无数战马的蹄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正文 第289章,乾坤乱1 且说李敢与姬梦蝶,他们率领着六千秦军,一边扎营,一边不住探查李岩那边的动静,当他们知道李岩已经出城以后,心终于踏实了一点, 姬梦蝶知道,此时孙传庭的注意力全在他们身上,一旦露出了破绽,不光李岩回不了西安,连他们这六千人马,也要被拖在这里,于是她与李敢商议,如何能使官军按兵不动,最好能在这两天之内,不敢來交锋, 李敢呵呵笑道:“姬姑娘,你有什么主意就拿出來吧,我是沒这个头脑的,你是主将,我听你的,”姬梦蝶点点头:“那好吧,反正咱们來到这里,就是一步险棋,不如接着走险招,让孙传庭猜不到咱们要干什么,” 李敢兴奋起來:“咱们怎么干,” 姬梦蝶道:“咱们的营盘也要扎好了,我想让一个人带着几十个骑兵,前去诱敌,你敢不敢,” 李敢大笑:“我叫李敢,沒什么不敢的,你说吧,怎么诱敌,” 姬梦蝶道:“你带着这几十人,去孙传庭的大营前骂战,不要太靠近了,以免被官军射到,你突然前去骂阵,孙传庭一定不会冒冒失失地出來应战,他要观察一番,你们骂一阵,就下马休息,我想孙传庭绝不敢前來应战的,等日色偏西之后,你们便回來,” 李敢连连点头:“这个容易,不就是骂阵么,” 姬梦蝶道:“说起來容易,但是你们一定不要露出任何胆怯的意思,如果露出一点來,让孙传庭看破,他定会率着大队人马出來,那时候,你们几十个人,就要全军覆灭了,” 李敢皱眉道:“几十个人骂战,就可以拖住孙传庭一天,” 姬梦蝶一笑:“咱们与官军大营之间,有一片密林,孙传庭一定害怕林中有咱们的埋伏,绝不敢出战,你只管听我的,不会出错,” 李敢于是挑选了三十名秦军士兵,都是勇士,骑上快马,一手执矛,一手执盾,往孙传庭大营而來, 此时孙传庭的营寨也已经扎好,他命令军士们饱餐战饭,准备下午出战,去与秦军打一场, 营中刚刚开饭,突然有人來报:“巡抚大人,有数十名贼兵前來营前讨战,” 孙传庭闻报一愣:“有多少人,”那探报道:“看上去也就三四十人,都是骑兵,正在营外骂战哩,” 孙传庭眉头一紧,他觉得此事并不寻常,于是道:“待我去看看,” 他带着几名偏将,出得大帐來,往营门走去,來到辕门,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排秦军骑兵,正在耀武扬威,在那里骂, 那名叫沈周的偏将哼了一声:“才几十个人,就敢來讨战,大人,咱们集合人马,先灭了他们,再一鼓作气,和贼兵决战,” 孙传庭轻轻摇头:“这是大军的前锋,來诱敌的,不能上当,看到远处那片密林了吗,其中定有埋伏,我军轻易杀出,必然中了敌人的诡计,且先看看再说,” 于是他们便在辕门内看着李敢等人,也不理他们的叫骂, 李敢等人骂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累了,便跳下马來,坐在地上休息, 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样子,沈周气坏了:“大人,咱们数万人马,难不成还被他们几十个人吓住,日后传扬出去,大人脸面何存,末将请令,不带大队人马,只带五十人出去,生擒这伙贼人,” 孙传庭想了想,觉得可行,就算中计,大不了只是五十人而已,于是吩咐沈周:“你出去之后,千万小心,如果贼兵且战且退,你不要追赶,更不要靠近林子,” 沈周得令,亲自在自己部下里挑了五十名骑兵,各自手握长枪,开了辕门,大喝一声,如同数十枝箭一般射了出去, 李敢看起來很悠闲,坐在地上,其实一点也沒有大意,他眼看官军的辕门开了,从中飞出几十匹骏马,立刻跳起身來,大喝一声,所有秦军都上了马,严阵以待, 沈周带着五十人來到近前,将马勒住,叫道:“大胆反贼,敢在我营前骂战,來讨死么,” 李敢哈哈大笑:“我道孙传庭会派出什么样的好汉,沒想到却派來一伙骷髅病鬼,看你那短命的长相,才真是來讨死呢,” 秦军士兵一齐大笑, 沈周气得咬牙切齿,大喝道:“休得在嘴上讨便宜,你我二人单打独斗,你敢是不敢,”李敢看了看他,轻蔑地一笑:“和你单打独斗,那太欺负人啦,这样吧,我一个人,打你们十个人,怎么样,” 沈周一听,气得全身发抖,但又看看李敢的气势,觉得自己若是和他单挑,还真打不过,于是心中冷笑,嘴里道:“你口出狂言,必死无疑,这是你自找的,死的时候,别说大爷欺负你,” 说罢,他挑了九个武艺精熟的部下,十个人排成一队,向李敢围上來, 李敢身边的秦军士兵有些担心:“将军,你有把握吗,我们一起上吧,”李敢摆摆手,抖了抖手中那条枪:“不用帮忙,你们就看热闹吧,给我数着点,我挑一个,你们就喊一声,记着数,” 说完了,他将手中的盾牌交给一个部下,单挺着一条枪,迎了上去, 他胯下的乌龙驹久经战场,也兴奋起來,长嘶一声,冲向敌人,而沈周等人也各挺长枪,前來迎战, 李敢等敌人冲到近前,猛地大喝一声,挺枪向一名官军刺去,那官军也惯使枪,枪法很熟,一见李敢的枪刺到,并沒有闪避,而是用自己的枪,轻轻一拨李敢的枪尖,他想用一个拨草寻蛇,将李敢的枪拨在一边,然后自己好挺枪直刺, 他用力不大,这在枪法中,乃是一个巧劲,只需不大的力气,就可以将敌人的兵器拨在一边,要的就是眼疾手快,部位准确, 但是他想得不错,却忽略了一点,李敢的这一枪,居然是虚的, 李敢看起來刺得很猛,但沒用多少力气,只是势头很冲,等到对方的枪來拨自己的枪时,他猛地一侧身,双臂一拧,那条枪已经横了过來,变刺为扫,啪的一声,正抽在旁边一名官军的头盔上, 这名官军一点准备沒有,他看着李敢的枪刺向别人,哪会想到突然变了方向,打到自己这里,因此他连哼也沒哼一声,就被这一枪抽得七窍流血,立时倒毙马下, 身后的秦军轰然喝彩:“一个,” 沈周大叫一声,率领剩下的八个人,将李敢团团围住,李敢丝毫不惧,一条枪神出鬼沒,左右盘刺,身子也在马上连闪带伏,避开敌人刺來的枪尖, 李敢这条枪甚是厉害,只几个突刺,便又将三名官军挑下马去,沈周大叫一声,上前与李敢对拼,却不料被李敢用了一个回马枪,一枪刺在肩膀上,李敢双臂一运力,直接将沈周挑了起來,摔在马下, 沈周差点被摔晕过去,李敢一瞧他已经失了还手之力,想再补上一枪,却被两名官军的两条枪缠住,趁这个机会,其余的官军七手八脚,将沈周拖了回去, 头目一伤,剩下的官军便沒什么斗志了,眼见李敢太厉害,一个个只是虚晃了几枪,便拨马而走, 李敢见敌人狼狈而逃,也沒追杀,只是在马上哈哈大笑, 这一阵杀得痛快,身后的秦军士兵一齐鼓掌:“将军好身手,好枪法,” 喝彩之声不绝,李敢一摆手:“别拍马屁了,大家下马,继续休息,” 孙传庭在营中观阵,看得清楚,不由大怒:“吴千总,带你的人马出营,将这些贼兵捉來,” 身边一个姓吴的千总得令,带领手下一千人马,杀出营來, 李敢一瞧,对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冷然一笑,传令:“上马,回营,记住,不可着急,要缓缓而退,” 他知道自己本就是疑兵,表现得越镇定越好,于是这三十人骑上马,缓步而退,不急不徐地向自己的营寨退去, 吴千总率兵出來,一看李敢等人退了,立时催军急追,他哪里管什么疑兵不疑兵,埋伏不埋伏,只知道孙大人有令,要捉这些人,况且对面只不过三四十个骑兵,不值他一扫,只要追上,便是手到擒來, 正想着,这一千人马已经追出一里多路,突然听到营中传來鸣金之声,军中法令,闻鼓而进,鸣金而退,这是调自己回去, 吴千总不敢不听令,只得止住马,一挥手,喝令撤回, 李敢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忽见追兵退回去,不由得暗笑,知道自己已经将孙传庭迷惑住了,心想还是见好就收吧,看來今天孙传庭是不会來进攻了, 于是他带着这三十人,回到了大营,來见姬梦蝶,将事情一说,姬梦蝶十分高兴,连声称赞李敢有勇有谋,随机应变, 此时日色已经偏西了,李敢道:“我觉得孙传庭今天是不会來进攻了,” 姬梦蝶摇头:“孙传庭吃了一个亏,不会罢休的,我怕他今晚会來偷营劫寨,因此咱们不能大意,必须小心些,” 李敢眉头紧皱:“官军若來偷袭,一定不会派少量人马,肯定是大队人马,咱们就算有准备,也敌不过啊,” 正文 第290章,乾坤乱2 姬梦蝶想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我有办法了,咱们如此这般,管教孙传庭白忙活一场,” 李敢连称妙计,二人将军令传下去,营中立时开始准备了, 再说孙传庭,他招回吴千总之后,见李敢等人不再前來骂战,也回到帐中休息,他安下心來一想,突然觉得此事大有蹊巧,会不会是贼兵沒有多少人马,故意來这一招,以迷惑自己呢, 想到这里,他突然心中一动,联想起秦军的主帅是姬梦蝶,她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可沒少见自己打仗,用计,自己是什么样的心理,可以说姬梦蝶十分清楚, 孙传庭心中冷笑:丫头,你知道我的心思,难道我就不知道你么, 他立刻请來所有的将领,排兵布阵,他手下四员虎将,除了沈周以外,还有左襄,陈越,高杰, 这个高杰原是李自成的亲信部下,绰号翻山鹞,一直在李自成军中效力,李自成待他也如亲兄弟一般,还委以钱粮重任,但是一个多月以前,高迎祥被捕杀,使得农民军势头大挫,李自成部也是士气低落,一连打了几个败仗,高杰一看势头不妙,便打起了歪主意,居然勾引了李自成的妻子,带着一队人马和钱粮跑到了孙传庭这里, 孙传庭一直关注着李自成的消息,苦于不知道李自成部的底细,无法下手,忽听高杰來降,大喜过望,他亲自任命高杰为荡寇将军,在自己手下听用,而高杰则感激涕零,在数次镇压农民军的战斗中,表现都十分出色,越來越得孙传庭的信任, 此时孙传庭看了看手下这三员悍将,吩咐道:“左襄听令,” 左襄向前一步,拱手道:“大帅,” 孙传庭抽出一支令箭:“我命你带着七千人马,今夜三更时分,偷袭贼兵大营,不得有误,” 左襄叫一声得令,将大令接在手里, 孙传庭又抽出第二支令,吩咐陈越:“你带着五千人马,紧随左将军之后,一旦他杀过贼营之后,被贼所围,你再杀进去救他,如果左将军偷袭成功,你便可以做为他的后队,轮番冲杀,必可以大败贼兵,” 陈越也将大令接走了, 孙传庭最后吩咐高杰:“你率领五千人马,埋伏在咱们大营周围,以防贼兵前來偷咱们的营,如果贼兵若來了,你不要阻挡,让他们进寨,我自会在寨中安排人马,如果贼兵想退时,你再迎头截住,不使一人逃走,” 高杰领命,三员大将分头去安排了, 孙传庭这一番安排,可谓滴水不漏,他知道姬梦蝶了解自己,白天吃了一个小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晚上一定会有动作,他这才派出两支人马去偷营,而且说得清楚,一旦左襄的人马被围,再让陈越杀进去,这样就算姬梦蝶有埋伏,也不怕了, 在偷袭的同时,孙传庭不忘将自己的大营布置好,做到万无一失, 官军开始行动起來,早早的埋锅造饭,然后休息, 到了二更时分,左襄与陈越开始整兵出发,他们吩咐,人衔枚,马勒口,枚,就是小树枝,人手一枝,将它咬在嘴里,可以避免发出声音,至于战马,不光戴上嚼子,还将马蹄包起,准备得十分细心, 堪堪到了三更天,两队官军悄悄靠近了秦军的大营,左襄压住人马,他策马上了一个高坡,远远看去,只见秦军大营中灯光明亮,点着很多个火堆,还不时传來梆子之声,那是巡营的更夫,再靠近一点,还可以听到马嘶, 左襄暗自冷笑,他看得出來,秦军大营并沒有什么准备,营门口的刁斗上,有几个士兵,正抱着刀枪缩成一团,估计是睡着了, 侧耳一听,营中更鼓已经打过了三更,是时候冲击了, 左襄一声令下,他的七千人马像潮水一般,便涌到了辕门前, 刁斗上的人还是沒醒,一名先锋官一摆手,十几个官军士兵用钩索爬上辕门,跳了进去,从里面将辕门轻轻打开了, 然后那名先锋官带着一千人马,悄悄扑了进去,左襄说得清楚,如果不惊动贼兵最好,他们擒贼先擒王,拿下中军大帐再说, 这名先锋官带着人进了大营之后,居然出奇地顺利,一连摸过了十几座大帐,都沒有人发现,可能是秦军都进了帐子睡了,外面居然连巡营的都沒有, 那先锋官大喜过望,他看了看四周,一眼便发现了中军大帐,就在正前方不远处, 一千名官军很快涌到中军大帐左右,先锋官让手下人不要作声,然后自己带着十几个部下,突然将帐帘一掀,闯了进去, 那先锋满以为里面正在有主帅休息,哪知道闯进去之后,四下一瞧,帐中空荡荡的,不要说人,连张椅子都沒有, 原來这是座空帐, 先锋官在心里大叫:“不好,中计……” 他赶紧带着人退出來,此时左襄也带着人到了,那先锋急忙禀报:“将军,这怕是一座空营,我们可能上当了……” 左襄也吃了一惊,此时军士们用枪挑开一些帐篷,发现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果然是空营, 左襄立刻下令,全军撤退, 七千人马,刚转过身,向后还沒走出几步,就听到四下里金鼓大作,喊声震天,同时无数枝火箭像下雨一般落了下來,很多火箭落到帐篷上,柴草上,立时便烧了起來,而且这些帐篷和柴草事先已经洒上了硫磺火油等物,沾火就着,而且火势一发便不可收拾, 只是眨眼之间,整座营盘便烧了起來,左襄的七千人马,在营中乱撞,有不少士兵被烧着了衣服,惨叫着满地打滚,可是地上尽是些柴草,这一滚之下,如同一个个火球,引着了更多的地方, 左襄好不容易,闯到营门前,此时辕门内的刁斗已经被烧倒了,里面的秦军士兵哪里是真人,原來是草人绑的,外面穿着秦军的衣服而已, 这一场火越烧越大,映红了半天边, 后面的陈越一瞧不妙,虽然左襄偷营时可能会放火,但绝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烧得如此厉害,也许是敌兵有埋伏,故意放火,于是他下令手下人马,速速接应左襄, 两支官军在营门外不远处会了师,此时四下的鼓号之声更加响了,还有不少箭继续射來,射倒了不少官军, 左襄与陈越一商议,此时敌在暗,我在明,不宜恋战,速速退兵才是, 于是陈越在前,左襄在后,两支人马拼了性命,向自己在大营退去,一路上,官军扔掉的刀枪几乎要铺满了道路, 令人奇怪的是,秦军并不现身,只是在远处放箭呐喊,左襄与陈越此时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只是一个劲的奔逃, 不一会儿,两支官军人马终于逃走了,此时姬梦蝶与李敢这才现身出來,他们并马站在烧成火海的大营前,相视一笑,十分得意, 这便是姬梦蝶的主意,由于秦军只有六千人,无法挡住官军的偷袭,也无力去偷袭孙传庭的大营,因此姬梦蝶便想出这条疑兵之计,她把大营撤空,只留下十几匹伤马,和几个更夫,又在营中多铺柴草,然后率着秦军在远处看着,只等官军进了大营,便放起火來, 火烧起來之后,秦军却不现身,仍旧用疑兵之计,只是藏在暗处放箭,尽可能多的杀伤官军,如此一來,官军不明白秦军到底有多少人,绝不敢冲上來,只能撤退, 李敢十分兴奋,叫道:“姬姑娘,官军狼狈逃窜,咱们是不是追杀一阵,量他们也不敢回头迎战,这叫做锦上添花,再接再厉,” 姬梦蝶轻轻摇头,微笑道:“李哥,做人可不能贪得无厌,要适可而止,况且我们的对手是孙传庭,我们若是追杀过去,弄不好孙传庭会在半路上设好接应人马,那个时候,咱们人马不多,会被人家反包围的,小胜就要变成大败,这个买卖绝不可以做,” 她自从上次差点死在孙传庭手中,回來的路上,又险些被官军**,是李敢救了她,因此她在沒有人的时候,总是称李敢为李哥, 李敢想了想,挑起大指:“姬姑娘说得是,适可而止,适可而止吧,” 姬梦蝶这才下令,全军整装,撤回西安, 李敢一听,又不明白了:“撤军,咱们刚刚打了胜仗,为什么要撤啊,” 姬梦蝶笑道:“李哥不了解孙传庭,此人极为聪明,老谋深算,这两路官军被咱们吓跑了,回去必然一五一十地禀报,孙传庭听说咱们秦军沒有现身,只是在暗中放箭呐喊,肯定会猜出咱们沒有多少人马,因此明天一早,他必然会全师而來,咱们这个时候不走,天明之后,就再也走不了啦,” 李敢连连点头,深深佩服姬梦蝶的明断, 六千秦军也不用收拾了,因为大营已经烧光,只带着随身的东西,又在路上捡了很多的战利品,这才回奔西安, 正文 第291章,乾坤乱3 再说左襄与陈越,带着残兵败将一路逃回大营,见了孙传庭,孙传庭一见二人的样子,就知道中了埋伏,急问怎么回事,左襄将遇伏之事说了,孙传庭果然紧皱眉头:“你是说,秦军并沒有与你交战,只是在四周鸣号擂鼓,施放冷箭,” 左襄点头:“正是,由于我军在明,敌军在暗,我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马,如何布置,有沒有诡计埋伏,因此我才下令撤军,” 孙传庭连连点头:“左将军做得对,此事你沒有过错,我应该想到,敌军会有准备的,你们二人下去休息吧,” 这二人连声称谢,退了下去, 孙传庭立刻将高杰找來,吩咐道:“此时已过四更,传我命令,全军即时造饭,五更整装出发,前去与贼兵决战,” 高杰吓了一跳:“大帅,咱们刚刚被人家打了一个埋伏,吃了个小亏,人家士气正旺,这个时候去决战,恐怕不是时候吧,最好休息上一两天再战,” 孙传庭冷笑摇头:“翻山鹞,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左襄误入敌营之后,贼兵为何只是在暗中放箭擂鼓,却不出來冲杀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贼兵沒有多少人马,不敢露面,怕被左襄识破,而且日前那一小支來讨战的人马,我此时也明白了,这也是疑兵,贼兵怕我军前去进攻,因此先下手为强,派來一小队人马讨战,这样可以迷惑我们,搞不清楚他们要干什么,而这一股贼兵的真正目的,我猜一定是掩护华阴的人马撤退,” 刚说到这里,突然有人來报:“虎大威将军有要事求见,” 孙传庭道:“快请,” 虎大威大踏步地走了进來,虎头战靴踏得地皮都有点颤动,來到大帐中一拱手:“大帅,” 孙传庭道:“虎将军去攻打潼关,可有战果,” 虎大威道:“回禀大帅,潼关现在已经拿下了,” 孙传庭一愣,有点不相信:“潼关,已在我官军手里了么,” 虎大威道:“正是,实不相瞒,大帅,末将前去潼关,刚到关下,手下斥候來报说,潼关已经是一座空关,我不相信,派了五百名敢死军进去,结果果然是一座空关了,不知什么时候,贼兵已经悄悄撤走了,” 正说着,又有人來报,说范雎求见,孙传庭马上请來相见, 范雎进得帐來,向孙传庭一抱拳:“大帅,方才我的人报与我说,华阴城中竖起了白旗,好像要投降,我不相信,以为是计,但是不多时,城中出來了一队百姓,说秦军已经撤走了,只留少数兵丁守着城门,不许百姓出城,而不久前,这些兵也撤了,于是百姓这才出城來,我派人进去查看,果然,城中秦军已经撤得干干净净,而且连城中府库也搬得罄尽,据说还有数千百姓,随着他们一起去西安了,” 孙传庭霍然站起:“我终于明白了,” 他一拳砸在帅案上:“这支秦军人马,就是來接应潼关与华阴的,潼关与华阴的贼兵一撤,他们也要撤了,通令全军,不要造饭了,立刻追击,” 孙传庭风风火火地來到帐外,亲自点起五千骑兵,命令步兵在后,由贺人龙为前锋,下令不顾一切,一定要追上这支秦军, 贺人龙立刻上马,带着三千骑兵为前锋,追了下去,孙传庭则带着两千骑兵为后援,在他后面,是高杰带着的步兵,开始疯狂追击, 华阴这边,孙传庭则命范雎掌管一切, 眼下华阴已经无足轻重,空城一座,连百姓也沒剩下多少,以后的重头戏,看來全在西安城了, 官军在孙传庭的指挥下,猛扑上來, 幸好姬梦蝶算得准,秦军如果再耽搁半夜,那么定会被贺人龙的人马追上了, 她的这六千秦军,也都是骑兵,因此行进速度很快,跑到天明之时,已经追上了李岩那支人马, 李敢一瞧,十分高兴,大叫着冲上來,满队伍寻找李岩, 但是他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兄弟的影子,李敢心头闪过一丝阴影,急忙问一个秦军士兵,那士兵道:“李敢将军,我们在半路上,被官军袭击了,李公子也被冲散,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李敢听了这话,如同五雷轰顶一般,他哪里甘心,又在队伍里找了一遍,仍旧沒有人看到李岩, 李敢气得几乎要杀人了,他知道,李岩是秦军中的重要人物,连秦王都对李岩十分重视,因为他们这些人都是秦国时代的旧人,对于这个新时代并不了解,唯独李岩,文武双全的同时,还饱读经史,见识不凡,这样的人可是宝贝,此时在这么多秦军的护卫下,居然弄丢了,岂能不急, 姬梦蝶跑过來,一听李岩失踪,也大吃一惊,她立刻命令手下一名偏将,带着五百人马,给我撒开了找去,就算找遍方圆三百里,也要找到李岩, 这名偏将领命,带了五百人马,分散在各个方向,开始寻找, 李敢见姬梦蝶如此安排,心下稍安,他也想去找,但就在这时,身后飞來一匹快马,正是一个断后的斥候:“姬姑娘,李敢将军,大事不好了,官军人马已经追上來,离咱们不到二十里了,” 姬梦蝶明白,这个时候不是找人的时候,得赶紧将百姓们护送进西安城, 幸好此地已经离着西安不远了,她立刻下令,加快速度,准备进城,同时派出快马先去西安,报知秦王,让他出兵前來接应一下, 整支队伍开始加速前进,不一会儿,大家都知道后面有官军赶來了,一个个拼命打马,往西安跑去, 不多时,身后已经看到了遮天的征尘,那是无数战马腾起的,百姓们开始惊慌起來,队伍开始有点乱了, 正在这时,由西安城中发來了人马,原來不等斥候进西安城去搬救命,秦军已经得知李敢等人回來了,立刻派出涉怀带三千骑兵前來接应, 涉怀一接到李敢他们,马上下令让过百姓,然后带着三千骑兵,射住官军, 姬梦蝶也带着三千骑兵,亲自断后, 六千秦军骑兵,以弓箭当先,严阵以待,缓缓而退, 贺人龙的人马冲了上來,贺人龙一马当先,等冲到秦军一箭之地时,他也吓了一跳,只见秦军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数比自己要多,而且这些秦军一个个虎视眈眈,手中都握着弓箭,正在缓缓向西安撤去, 他知道,只要自己的人马一上前,对方便是万箭齐发, 贺人龙一摆手,身后的三千骑兵一齐勒住丝缰,贺人龙命令军中最善射的人上前,射了一箭,那箭飞上半空,却沒有能够射到秦军阵中,离着尚有几十步,便落了地, 此时姬梦蝶也命人射了一箭,这一箭也沒能射到官军阵中,却离官军阵角极近,也就十余步, 因为这个时候,风向对秦军有利,众人都向西走,刮的是西风,官军正好迎风,而秦军则是顺风, 贺人龙骂了一声:“死老天,” 他知道,不可再追了,况且秦军的人马,远远要多过自己, 贺人龙于是命令,缓缓而进,始终与秦军保持这个距离,贺人龙虽然外号叫贺疯子,但其实一点也不疯,更不傻,他知道孙传庭在后面,如果自己撤下去,或是就地停住,孙传庭一定大不高兴,因此自己只有缓缓追击,才能不惹得孙传庭生气, 秦军一看官军不敢猛追了,也松了口气,于是便加快速度向西安撤去,不多时,百姓的车队已经开始进城,秦军则在城外列阵,护着百姓,好让他们都进城去, 西安城大开四门,让百姓们尽快进城, 孙传庭此时也堪堪追到了,他一看贺人龙的样子,就知道沒有尽力,刚要发火,但一看对面的数千秦军骑兵,十分精壮,于是也沒怪罪贺人龙,便收住人马,吩咐在西安城东门外十里,扎下大营, 秦军这边,百姓终于全部进城,姬梦蝶与涉怀李敢这才率领秦军人马,撤进西安, 一进城,李敢立刻來找秦王,将李岩失踪的事说了, 秦王心头大惊:“官军如何会知道秦军的动作,又怎么可能抢先在中途拦截呢,” 张仪紧皱双眉:“孙传庭老奸巨滑,也许会猜到咱们这条计,因此在路上埋伏一支人马,也未可知,” 秦王道:“此时官军已经兵临城下,李公子的安危,咱们无法顾及了,只能希望他吉人天相,逢凶化吉,”说着看了一眼李敢, 李敢明白,这个时候,不宜再过多讨论李岩了,秦军有更加严重的问題要面对, 孙传庭夺下了华阴与潼关,当然,这两个地方是秦军故意让出去的,眼下只有西安与眉县等三县了,白起那边如何动作,也是秦军最关心的, 秦王下令,全力加固城防,准备迎战, 孙传庭那边也沒闲着,他将三万人马扎在西安城外,然后写下奏折,报上朝庭,请求增兵, 正文 第292章,乾坤乱4 孙传庭说得清楚,关中的秦军人马不下两万,又有西安城可以凭借,实在难攻,自己的三万人马,绝不可能歼灭之,当务之急,是调來山西河南等地的兵马,全力围攻, 同时他在奏折上写道,请朝庭另派甘肃人马,去拖住白起,不让他到西安來解围,只要能断了这个外援,他就有足够的把握,将秦军困死在西安, 这封奏折贴上了六百里加急的鸡毛,飞一般送到了北京, 崇祯看过之后,立时照准,他命令兵部统一调兵,前往西安城,同时令孙传庭总督这些人马, 于是山西,河南,直隶的人马,开始一批批向关中进发, 此外崇祯还下令洪承畴,让他带领本部人马,在河南加紧围剿李自成与张献忠等部,绝不能让他们进入关中,与秦军联手, 一时间,北方大地上,官道之间,无数支官军在行进,他们的目的地都是一个地方,关中,西安, 大战在即,一触即发, 而这个时候,农民军方面,却是一片哀叹之声, 高迎祥的死,对于农民军的打击实在太大,几年以來,高迎祥一直是农民军的主心骨,不光是他的人马多,名声大,高迎祥的为人,也是令大家十分服气的,他不贪财,不好色,有了战利品,也不和别的农民军抢,有时看到别部农民军穷困,还经常分出一些财物來,救济他们,因此,高迎祥在农民军中的威望,无人可及, 而仅仅半月之间,高迎祥便败死于孙传庭之手, 这件事情,不光农民军想不到,恐怕连朝庭也想不到,事实上,天下只有孙传庭与范雎,子义想到了这件事, 此时高闯王已经沒了,但是农民军还得继续生存下去, 高迎祥的部将郝摇旗带着两千多人马,冲出了子午谷,进了秦岭去打游击,另外的一些人眼见高迎祥被擒,然后便投降了孙传庭, 郝摇旗在秦岭中转了几天,见沒有官军跟來,自己暂时安全了,这才派人去打探高闯王的情况,不想探马回报说,高迎祥已经被孙传庭生擒,押送北京了, 听到这个消息,郝摇旗立刻整顿人马,又一次走进子午谷,这次他是由北向南走,官军已经撤走,谷里十分平静,郝摇旗走到黑水峪,发现了前几天的旧战场,草丛间仍有残缺的尸体,乱石间满是破旗与死马刀枪, 郝摇旗沒有功夫慨叹这些,他兵出子午谷,想去截夺高迎祥, 可是子午谷实在难行,郝摇旗走了十天,才从谷中出來,再一打听,高迎祥已经被送到北京,崇祯下令,将高迎祥处以磔刑,这个时候的高迎祥,已经在北京的西市英勇就义了, 郝摇旗听到这个消息,立时大叫一声,口吐鲜血,晕倒在地, 两边的亲兵连呼带叫,将他救醒,郝摇旗放声大哭,他这条龙精虎猛的汉子,一哭起來,真的是惊天动地,鬼神皆惊, 想到高闯王平素的好处,两千多人沒有一个不哭的, 郝摇旗哭了半晌,突然一抹眼泪,跳了起來,大吼一声:“都别哭丧了,把刀枪给老子拿起來,咱们找官军拼命去,” 于是这两千多人像两千头疯牛一样,一连攻破了三个县城,郝摇旗手下人的军纪一向不太好,因此攻破县城之后,他便开始屠城,将每个县城中的富户全部杀死,凡是当过官的人,一律五马分尸, 郝摇旗像疯了一样乱冲乱撞,沒有章法,因此在南阳的邓州一带,被官军包围,他手下的两千人马拼死突围,终于突了出去,但损失惨重,只剩下不到五百人马, 突围之后,郝摇旗终于打听到,李自成就在许昌附近,于是他便率领残兵,找到了李自成, 这个时候,李自成也已经得到了高迎祥的死讯,他与高迎祥本是亲戚,又是义气相投,因此高迎祥的死,让李自成最为伤心,一连几天,李自成天天痛哭,军中也一片哭声, 高迎祥的败死,对李自成部产生了重大影响,高杰便投降了孙传庭,这对于李自成又是一次打击,高杰是个难得的将才,这次投降了孙传庭,日后一定成为农民军的劲敌, 幸好这个时候,郝摇旗前來投奔了,多少令李自成感觉到一丝安慰, 李自成明白,这个时候,官军的士气正旺,自己若是再孤军奋战,一定会陷入越发不利的状况,于是李自成开始有意识地向其他几部农民军靠拢, 其他的几部农民军,有张献忠带着闯塌天等人,在荥阳附近,罗汝才与老回回等几部,在商丘活动,于是李自成给几部农民军送信,让大家一起行动,最好不要离得太远,以免被官军分头击破, 这几部农民军,于崇祯七年十二月,汇集到项城一带,诸位掌盘子们在这里又开了一次大会, 这次來的,主要有九部农民军,除了高迎祥部以外,其余农民军中最强的,都在这里了, 会上大家经过一番商议,最后决定,河南有洪承畴带着左良玉,曹变蛟等人,实在厉害,不如离开河南,转向西进,经湖广进入四川,可以甩开洪承畴, 之所以要进入四川,也是因为农民军打听到,此时的四川女将秦良玉有事去了云南,一时半会儿回不來,趁着这个机会,去四川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于是九部农民军开始行动,以李自成为前锋,张献忠在中,罗汝才断后,大队人马开始向西进发, 洪承畴得到这个消息,立刻全军压上來,紧追着农民军,但是罗汝才诡计多端,不时地设下疑兵疑阵,他人马又多,打仗又鬼,因此官军不敢太过接近, 农民军十几天之后,便进入了四川,在四川攻城掠地,到处点火,一时间四川大乱,朝庭急令秦良玉火速回川,然后又急令洪承畴,入川追击, 但是洪承畴手下的曹变蛟等人,却不愿意从命,因为四川多是山地,关宁铁骑根本跑不开,这些人也不愿意在山里作战,因此拒绝入川, 关宁铁骑是大明朝最精锐的部队,从袁崇焕组建它的那天起,从上到下,一向对这支人马是捧着,供着,哄着,以前除了袁崇焕可以让他们上山入海,毫无怨言之外,再无一个人可以指挥得动,就算曹文诏,祖宽等将领,有时也要听这些士兵的,因此关宁铁骑不进川,沒有人可以硬逼他们前去, 农民军沒有了后顾之忧,在四川便风生水起,连打了几个胜仗,一时四川各地纷纷告急, 十二月十七这天夜里,北京城中寒风呼啸,滴水成冰,街上已经沒有一个行人,风中不时传來几声狗叫,也显得凄凄惶惶,甚是孤寂, 崇祯此时正在勤政殿内,眯着眼睛打盹儿,眼前龙书案上的奏章已经堆了老高,都是各地递上來的,什么江南水灾,北方大旱,长城待修,漕运不通,满人虎视眈眈,流贼四处骚扰,若从这些奏章來看,大明江山,几乎成了一个筛子,到处漏风,已经无法补救了, 但是崇祯一直在坚持,他深信,自己不是亡国之君,大明的江山还沒到倾覆之时,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能臣,一个可以彻底改变国运的人, 今夜他之所以还沒有睡,就是在等一个人,一个他认为是个能臣的人, 这个人叫杨嗣昌, 杨嗣昌,便是以前那个主张招抚农民军的朝庭大员杨鹤的儿子,杨鹤招抚失败之后,被崇祯下狱论罪,罢为平民,免官回乡, 从这个时候起,杨嗣昌深恨农民军入骨,他发誓要替父亲雪耻,正好这一年,杨嗣昌的父亲杨鹤在家中病故,按理來讲,杨嗣昌应该在家守孝三年,才可以复出为官,但是崇祯等不得,他下旨,将杨嗣昌夺情起复, 此时,杨嗣昌已经到了北京,正在赶來见驾,所以崇祯才沒有睡,一直等在勤政殿中, 案边的巨烛轻轻爆了一个灯花,啪的一声,令崇祯神色一清,他睁开眼睛瞧了瞧,殿中仍旧空无一人,于是他叹息一声,站起身來,走到墙壁上悬挂的地图跟前,凝目瞧着, 地图上用红色笔标明了大明军队的驻扎情况,而用黑色笔标出了农民军的方位,崇祯看上去,只见整个陕西最是错综复杂,已经有七八支红色军团开到了关中地区,而眉县方向,也有两支官军在进发,准备包围白起的人马, 而西安城,就像一根巨大的钉子,狠狠地锲在官军中间, 崇祯沿着地图向下看去,只见四川也是一片纷乱,红黑相间,七八支农民军相隔不远,如同密密麻麻的蜂窝一般,崇祯在这里看着地图,仿佛都可以听到那里传來的喊杀之声,可以看到县城中腾起的冲天火焰, 再向北方看去,沿着长城一线,无数条黑线仿佛一片汹涌而來的黑潮,那是后金人马,皇太极在北方一直不消停,数万后金铁骑不知何时,又要南下,闯进大明江山,烧杀抢掠, 崇祯看着看着,觉得心头一阵阵作呕,他急忙移开视线,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龙书案边, 正文 第293章,乾坤乱5 此时,他的贴身太监王承恩轻轻走了进來,小步趋到龙书案之前,禀报道:“禀皇上,杨嗣昌到了,” 崇祯精神一振,立刻道:“宣他进殿,” 王承恩向外面喊了一声,只听靴声橐橐,有人走了进來,从脚步声便可以听得出來,此人走路沉稳异常,不急不徐, 來人正是杨嗣昌,他四十來岁年纪,中等身材,白面黑须,浓眉长目,显得十分精干,此时他穿着朝服,只是在内中衫了一件白衣,算是给父亲戴孝, 杨嗣昌一见崇祯,立刻跪倒,山呼万岁,崇祯让他平身,然后赐座,杨嗣昌谢了座,却不敢坐下,只是在一边垂手而立, 崇祯沒有功夫说套话,一见杨嗣昌來到,便开门见山:“爱卿家门不幸,正在守丧期间,但是国家调敝,流贼猖绝,正是多事之秋,因此我将你夺情起复,你心中是否有些想法,” 杨嗣昌一听,吓得急忙又跪下:“圣上言重了,家父在时,便经常叮嘱臣下,国事便是家事,无国便无家,嗣昌能够为国尽忠,为圣上分忧,家父在九泉之下,一定也甚是欣喜,” 崇祯十分高兴,让他再一次起身,然后道:“流贼久剿不平,高逆虽然授首,可是流贼余焰尚炽,日前又攻入川中,十分猖狂,眼下孙传庭在关中剿贼,无暇分身,洪承畴所部人马,又不肯入川,卢象升在山西抵挡满人,朕遍观朝中,再无人可以指挥大局,平灭流贼,因此这才将你召來,想听听你有什么办法,” 杨嗣昌心中高兴,但是嘴上却道:“圣上自有圣断,微臣只不过可以稍尽绵帛之力,”崇祯道:“你有什么平贼之策,这就讲出來吧,我听说你父死后,你一边为父守孝,一边对着地图,苦思良策,想來定有主见,” 杨嗣昌知道,眼下崇祯心情十分急切,再若讲空话,套话,他便要不高兴了,于是这才说道:“不瞒圣上,臣苦思多日,确有一些观点,想请圣上龙意圣裁,自从崇祯二年始,流贼蜂起,闹动天下,屡剿不平,其中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各地以省为界,各自为战,流贼逃进山西,便是山西巡抚的事情,而山西巡抚呢,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不求剿贼,只求流贼出省便好,他省亦是如此,这样一來,便无人努力作战,都是应付了事,” 崇祯点头:“你说得对,” 杨嗣昌见崇祯脸色稍稍有点嘉许之意,继续说道:“流贼作战之特点,便是流动,天下之大,中原之广,哪里都可去得,因此平原上打不过官军,便钻山沟,山沟里藏不住了,便进大河,进了大河,又可以随意上岸,四处出击,八方点火,弄得官军东奔西跑,疲于奔命,而且流贼之间总有联络,配合作战,令官军顾此失彼,因此才屡有败死之将,” 崇祯越听越入神, 杨嗣昌道:“流贼如此难平,臣便想到一个计划,而且为这个计划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四正,六隅,十面网’,” 崇祯來了兴趣:“何为四正六隅十面网,” 杨嗣昌道:“四正者,陕西,河南,湖广,江北,为四正,设四名巡抚,任务是分头剿匪和专防辖区,六隅,则是延绥,山西,山东,江南,江西,四川,设六巡抚,分头防守和专门剿贼,加在一起,便是十面网,另设总督,总理两员,专门征讨,只要如此布置,全国之内,便是天罗地网,流贼无论流窜到哪一省,都有专门剿匪和专门防守的巡抚,让流贼处处碰壁,无处可去,我想用不了一年,流贼必灭,天下必可太平,” 崇祯听完之后,兴奋地站起身來,走到杨嗣昌面前,拉着他的手,欣慰地道:“好计好计,嗣昌啊,我用你太晚了,如果早两年起用,何需要闹到今日,” 杨嗣昌并沒有被皇帝的话冲昏头脑,他还是十分冷静:“圣上,此计划虽好,但是若施行起來,难度还是不小啊,” 崇祯道:“你说说看,” 杨嗣昌道:“此计划的难处,不在布置,不在将相的人选,而是难在……花费巨大,十面天网,最少也需要十万精兵,而这十万精兵的军饷,则至少在二百万两以上,此时国家能够拿得出这么多银子么,” 这话,倒使崇祯兴奋的神色立时减弱了许多, 他心里最清楚,现在的国库,已经空得像是穷苦人家的米缸,别说二百万两,连两万两也不容易,杨嗣昌的计划虽好,但是这银子…… 崇祯在殿中缓缓踱着步,殿中静得可怕,杨嗣昌也不敢抬头, 过了良久,崇祯这才猛地停住,他回身道:“我意已决,杨卿,我便命你为剿贼督师,总督天下剿贼兵马,假节,赐尚方宝剑,有哪个将领敢临阵不听指挥,可以先斩后奏,至于军饷,国家可以加派‘练饷’,向天下百姓征收,唉,这也是沒有办法的事,再累百姓们一年,一年之后天下太平,那时再休养生息,减租减税,让百姓们安居乐业,” 杨嗣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与父报仇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第二天,朝庭便正式任命了杨嗣昌,同时向天下加收练饷,练兵征粮, 杨嗣昌立时上任,一上任,他便下了几条杀气腾腾的命令,惩治了一批作战不力的将官,总兵王忠由于称病,不肯作战,被下狱查办,总兵张全昌因为败于蝎子块后投降过农民军,被以叛国罪论处,左良玉也因为屡次不听命令而被革职,命戴罪立功, 这几把火烧得整个官军之中群情大震,杨嗣昌连左良玉都敢查办,谁还敢不听号令,况且大家都知道,杨督师手中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因此谁也不敢拿自己脑袋开玩笑, 事到如今,除了老老实实听命,扎扎实实作战之外,再沒什么说的, 杨嗣昌除了抓人之外,又任命熊文灿做总理,在前线指挥剿贼,自己则坐镇朝中,统管大局, 这样一來,官军方面组织严密,任务分明,有防有攻,专司其职,还有熊文灿亲自指挥全军,杨嗣昌统筹大局,因此农民军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日子更不好过的,是秦军, 自从孙传庭來到西安城外之后,官军的人马几乎每天都在增加,探马飞一般地将消息送到秦王面前,但都是官军增兵的消息,沒有一点有利的, 秦王与王翦等人昼夜商议,此时秦军的士气倒不低,因为城中至少积蓄了一年的粮草,不怕官军围城,更何况外面还有白起,随时可以來援, 十天之后,官军的人马增加到六万之众,孙传庭还是沒有攻城,他下令将人马分为四部,将西安城团团围住, 为了防止秦军突围或是偷袭,孙传庭命令围着西安城挖掘濠沟,里面遍布尖桩,自己营寨则在濠沟上搭起吊桥,以便出入, 此时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官军们挖掘地面,十分吃力,可是谁也不敢有怨言,生怕被孙传庭听到了,处以军法, 西安城内也知道了官军挖掘濠沟的消息,秦王反倒放了心,他知道,官军如此动作,看來短时间内不会來攻城,而是要围城,将秦军困死城中, 而秦军早在半年以前,便料到有今日,因此今年周边各县乡城镇,打下來的粮食,全部由百姓们带着,归入城中,此时城中有十数万百姓,囤积了大量粮食,兵源和储备都不用担心, 而且城中利用飞鸽传书,与白起一直通着消息,白起那里有什么动作,秦军立时便会知晓, 王翦带着子义,李敢等人,昼夜巡视四门,丝毫不敢放松, 濠沟挖了半个月,终于完工, 这天晚上,范雎來找孙传庭,一进帐,发现孙传庭正在凭桌正坐,手里拿着一卷书,聚精会神地正看, 孙传庭一看范雎來到,知道有事,将书在桌上一放,指指帐下的座位:“先生请坐,先生此來,一定有事吧,” 范雎道:“大帅好闲情逸致啊,但愿范雎不会來得唐突,扰了大人雅兴,” 孙传庭眼睛一眯:“先生这话,有点突兀,你我联手同心,方才擒获高贼,建立大功,我视先生为智囊,无论什么时候來,我都欢迎,岂会唐突,” 范雎坐下,也不客气,直言相告:“大帅围着西安城挖掘濠沟,看來是不想攻城,要一意困城了,” 孙传庭点头:“西安城墙过于高厚,大炮也打不穿,况且隆冬时节,城砖和夯土都冻得死硬,大炮威力更打折扣,而沒有大炮,光靠冲车,箭楼,云梯,绝打不进城去,空死士卒,于事无补,我可不想拿着士兵的性命开玩笑,” 范雎道:“或许我们不用去攻城,用别的法子也可以,” 孙传庭哦了一声:“先生且说说,什么法子,” 雎压低了声音:“大帅在西安城中一定有细作,而子义将军也是我的内应,只要咱们两方约好一个时间,子义定可以打开一座城门,迎接官军进城,那时候,西安唾手可得,秦军翻手可灭,岂不是大功一件,” 正文 第294章,乾坤乱6 孙传庭微然一笑:“先生所言极是,” 范雎道:“如此说來,大帅是同意了,” 孙传庭道:“不然,先生只知其一,未知其二,” 范雎一愣:“大帅的意思是……”孙传庭道:“我在城中的细作,并不知道子义是内应,此时咱们围了西安城,西安四门紧闭,无法再派人混进城去,就算用飞鸽传书,谁敢保证不会落到秦军手上,如果这样的信落入秦军之手,不光我的细作沒了命,连子义将军这个内应也完了,因此如果要送信,也只有先生自己去送,不能通过我的细作,” 范雎心头暗骂孙传庭滑头,但人家说得也在理,于是道:“我可以给子义将军传信,只要大帅定下日子,我便告诉他,” 孙传庭却还是摇头:“以我來看,子义此时已经不受秦王信任了,难道秦军还会让他去单独守卫一座城门么,” 范雎道:“秦军当中,能够独当一面的不多,除了白起,王翦,涉怀,只有李敢可以勉强算数,如今白起在眉县,不在城中,如果按我想,王翦必然居中调度,而分守四门的,必是涉怀,李敢,姬梦蝶与子义,除此之外,秦军再无适当人选,因此让子义骗开城门,是可行的,” 孙传庭轻轻摇头:“你错了,还有一个李岩,” 范雎不说话了, 孙传庭道:“这件事情,咱们以后再议,眼下却是不急,你不知道么,朝庭已经任命杨嗣昌为平贼督师,去对付流贼了,所以咱们不急,” 范雎一愣:“这话怎么说,” 孙传庭一笑:“杨嗣昌初一上任,便锋芒毕露,咄咄逼人,圣上还赐了他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权力大得吓人,而这个时候,咱们若是攻下了西安城,岂不是给他杨嗣昌脸上贴金,到时候他会说,我杨某人调度得力,牵制了流贼,不使之与秦军联手,孙传庭这才得以专心破敌,哼哼,咱们的士兵浴血奋战,出生入死,到头來,却是给姓杨的分去一半功劳,天下岂有这等好事,” 范雎道:“可是如果不用子义,围城旷日持久,变数太大,一旦败了,大帅的威望何存,不要说陕西巡抚,只怕连个七品县令,也当不上了,” 孙传庭冷笑道:“杨嗣昌已经下了决心,要下三个月苦功夫,了十年不解之困局,我倒要看他这三个月,有什么样的功劳,再说了,虽然咱们围了西安城,但外面还有白起逆贼,随时可能前來偷袭,不可不防,” 范雎道:“不如这样,大帅先让城中的细作打探一下,看子义将军是不是去分守一门了,如果沒有,再作别论,” 孙传庭点头:“先生这话说得是,我这就通知城中细作,让他查看一下西安的各门防务,看看都是谁在把守四门,如果内中有子义,咱们就更有底了,也就更不用急了,如果子义守门,我想什么时候拿下西安,就什么时候拿下來,主动权握在我手,免得被他杨嗣昌搬弄事非,” 范雎不知道孙传庭为何这般看不上杨嗣昌,书中暗表,孙传庭是进士出身,以前是文官,做的也是文职,与杨嗣昌差不多,但孙传庭内心当中,一直认为自己是儒将,是周公瑾一般的人物,只是他深藏不露,从不在口头上夸夸其谈, 而杨嗣昌则不然,此人虽也是文官,但却喜欢谈论武事,平时最喜欢读兵书,与同僚议论之时,也时常好发大言, 孙传庭最讨厌他这一点,也听过他一些言论,心里十分好笑,认为这都是纸上谈兵,腐儒之见,国家若是让他去主管兵事,一定沒好结果, 孙传庭骨子里就厌恶的人,眼下却爬到自己头上,手握生杀大权,自己的胳膊拧不过人家的大腿,因此不好翻脸,更何况他刚刚生擒了高迎祥,也是崇祯喜欢和重视的人,杨嗣昌也不会來惹他, 因此孙传庭想,最好还是各顾各的,至于杨嗣昌的那个“四正六隅十面网”的围剿策略,孙传庭倒也觉得可行,不枉这书呆子看过的兵书,但是最重要的,是实施得如何,熊文灿据说是个带过兵,有能力的,且看这一文一武,如何对付李自成,张献忠等人, 就在孙传庭和范雎二人打着如意算盘的时候,远在几百里之外的白起,也正在秣兵厉马,准备出击, 他将雷生与王豹找來,吩咐他们:“速速整治人马,备足粮食和器械,准备出兵,” 雷生十分兴奋:“大将军,咱们这就去解西安之围么,太好了,这么多天以來,沒有和官军见过仗,兄弟们都憋足了劲,就等着这一战呢,” 王豹也道:“人马与粮食都是现成的,军器嘛,也挺充足,大将军说哪天起兵,咱就哪天起兵,” 白起却十分平淡:“你们备了多少天的粮食,” 王豹道:“大概有二十天吧,足够了,西安离这里,也就三天的路,來回也就六天,再打上十几天的仗……” 白起摇头:“再加一倍,最好准备五十天的粮食,” 王豹一吐舌头:“那么多天,咱们这是解围,利在速战……” 白起打断了他:“我们不去西安,” 雷生与王豹立时都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不去西安,,” 白起道:“不去,西安城不用解围,”雷生道:“孙传庭带着数万大军,已经将西安城团团围住,咱们不去西安,万一西安城被攻破了,秦军就完了,大将军,您这是下的哪一令啊,” 白起道:“听我的便是,西安城稳如泰山,孙传庭莫说数万人马,就是百万大军,我想在半年之内,也休想踏进西安城一步,” 雷生道:“大将军有如此把握,” 白起道:“你不要小看了王翦,我读过后來的史书,王翦是位出色的将军,打仗既稳妥,又能出奇,攻城如此,守城也一样,况且西安城中粮食丰足,支持一年沒有问題,,城中百姓众多,可以随时抽调壮丁上城防守,而且西安城的城墙,又高又厚,不易攻破,孙传庭是个明白人,他已经开始围着西安城挖掘濠沟,看來是想困城了,因此,我才说,不必担心,” 王豹点了点头:“大将军,我们不去西安,又去哪里呢,” 白起冷笑一声:“这次,咱们给官军來一个狠招,咱们去攻三边,” 秦军已经攻过三边一次,不过那次是佯攻,并沒有真的去那里, 王豹点头:“大将军的意思,还是大张旗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朝庭怕三边被攻破,满人进來,所以孙传庭必定会分兵前來解救三边的,” 白起道:“不,这次咱们偃旗息鼓,潜师而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出现,攻击三边,” 雷生一咧嘴:“大将军,您真的是想迎满人鞑子进來么,那可是一群恶狼啊,咱们引狼入室,天下百姓会痛骂咱们的,” 白起一笑:“兵法上说,虚虚实实,咱们突然出现,所有人都认为,一定是实攻,其实咱们并不真的猛攻,还是虚张声势,等他们反应过來,咱们便如此这般,让官军疲于奔命,顾此失彼,” 雷王二人听了,都赞不绝口:“大将军果然妙计,” 第二天,城里的人马便开始准备粮食,装上马车,而城内不少百姓也知道了,白起将军下令,要备好数十天的粮食,因为秦军要远征了, 眉县城中一片繁忙景象,但是一万人马的粮食,匆忙之间不可能准备齐全,因此雷生下令,五天之内,将一切准备妥当,然后出城, 但是就在这天夜里,白起带着王豹,率领五千精骑,悄悄出了眉县城,向东而去, 队伍中人有五千,马却有七千,其中两千匹马,驮着粮食,一刻不停,向西安进发, 这便是白起的瞒天过海之计, 白起料定,眉县城中必有官军奸细,秦军在城中大忙一通,奸细肯定会知道,而且连秦军欲进攻三边的消息,多半也会探听去,因此三边是不可以去的,孙传庭必然会派兵在中途埋伏, 因此白起这才决定,用了晚他一百年出生的军事奇才韩信的战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西安, 五千精骑一夜之间,奔行百里,天明之后宿营,入夜再启程,于是不到三天,便接近了西安城外的官军大营, 果然不出白起的意料之外,眉县城中的奸细早将消息报给了官军,孙传庭接到这个消息,也吃了一惊,急忙找來范雎商议, 范雎一听,微然一笑:“白起用兵诡诈,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救西安,可是他反其道而行,偏偏不救西安,而去攻打三边,这是他一向的做法,幸好,咱们事先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然万一三边失守,满人趁机打进來,而秦军再与满人勾结,那便着实不好对付了,” 正文 第295章,乾坤乱7 孙传庭深知后金骑兵的厉害,关中一地较为平坦,适合骑兵冲击,万一后金人真的进了关中,便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他下令,派虎大威率兵一万,驰援三边,他告诉虎大威,最好在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先狠狠给白起一个下马威, 虎大威领了令,带着一万骑兵去了, 派去了一万援军,孙传庭心下稍安,此时他已经得到了城中细作的回报,秦军的大体布防,也算是清楚了, 秦王果然沒有让子义独守一门,而是派他做了后卫机动部队,随时增援各门,另外派王翦守东门,李敢守南门,涉怀守北门,姬梦蝶守西门,出人意料的是,沒有李岩什么事,细作在回报说中,城中一直沒有发现李岩的人影,不知他在干些什么, 孙传庭稍稍有点担心,如果秦军首脑人物都在城中,倒也沒什么,李岩一直不露面,是不是在他围城前,已经带着人马离了西安城,藏在附近准备给他突然袭击,这个不可不防, 于是他已经命令斥候们,远出数十里打探,一旦发现有秦军迹象,速速报來,可是一连探了几天,几乎探遍了方圆五十里之内,也沒发现一个秦军的影子,更打听不到李岩的消息, 孙传庭还是沒有放心,他怕李岩带着人马去攻击别的要地,因此他传令各处,小心戒备,以防秦军偷袭, 但是围城半个月以來,沒有受到任何袭击,于是官军也慢慢的懈怠了, 一切都在白起的预料之中, 五千秦军骑兵在白起的率领下,悄悄接近了官军的大营,这里是西安城的西门,在离着官军大营十里的地方,白起命令人马停住,等候天黑, 此时正值正月,隆冬时节,天寒地冻,官军围城的人马也当不得寒冷,除了那些不得已在外面当值巡营的士兵以外,几乎所有人都躲进大帐去烤火取暖,到了晚上更是如此, 白起找了一个高岗所在,下了马,带着王豹和几个亲随,步行上岗,伏下身子,仔细观察官军大营, 只见官军在西安城外扎下连营,将西安城围得铁桶一般,白起粗略地数了一下,只在西门外,官军的大帐便有一千多座, 白起心下盘算,一个帐篷可以睡十个人,一千多座大帐,至少有一万人马,四个门加起來,官军不下六万余人, 而他自己,只带來了五千骑兵, 王豹在一边看着,紧皱眉头,低声道:“大将军,官军的人马太多了,咱们这点骑兵,能解围么,我看要不要等雷哥那里的步兵,” 白起道:“不能等,再说了,三县的步兵加在一起,也不到一万人,來了也是沒用,咱们五千骑兵,足够了,” 这话让王豹实在不解:“大将军,官军的人马,不下五六万人哩,看起來骑兵也不少,咱们五千人冲进去,先别说能不能解围,只要不陷在里面,便是万幸了,您这是……” 白起道:“少废话,回去等着,” 王豹不敢说什么了,几个人回來之后,白起吩咐饱餐一顿,整顿马匹,等着入夜之后,发起攻击, 冬季日短夜长,不多时天便完全黑了,官军营中灯火通明,篝火熊熊,不少士兵围着火堆喝着酒,打着盹儿, 白起下令,留下五百人马,看守粮食和多余的马匹,剩下的四千五百人,分为三队,分头袭击西门,北门和南门,只留东门不打, 他知道,孙传庭在东门,防守一定较为严密, 王豹更是不解了:“大将军,您将人马分开,不是兵力更分散了吗,” 白起冷笑一声:“你就等着看吧,学着点,日后带兵打仗时,别丢我的人,” 然后他命令这些骑兵,每人手执两根火把,冲进官军大营后便点着火把,去烧帐篷,等全营烧起來之后,能冲杀,便冲杀一阵,如果官军防守严密,尽可以退出來,回到这里集结, 白起沉声道:“你们冲进营去之后,如果看到官军囤放粮草与布匹的地方,给我狠狠地烧,如果看到马棚马厩,一概将马放出,扰乱敌营,” 秦军士兵都牢牢地记下, 王豹自带一队,进攻西门,另两个偏将带两支人马,进攻南门和北门,白起与五百人马在这里等着,他约定了暗号,到了三更时分,他这里放三支火箭为号,然后三支人马一起冲杀, 众人领命,带着人马分头走了, 白起看着天色,估算着时间,远处官军中的营火渐渐少了,梆子声变得清晰起來,大部分官军都已经睡下,在外面巡营的人也松懈了,围着火堆打瞌睡, 差不多三更天了,白起吩咐手下人:“放箭,发信号,” 嗖嗖嗖,三支火箭腾空而起,飞上夜空, 王豹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看到火箭,他大吼一声,猛磕座下战马,那马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后蹄猛蹬,像箭一般射了出去,冲向官军大营, 在他后面,一千五百铁骑如同一股钢铁洪流,踏破了无边夜色的宁静,冰冻的大地如同一面巨大的战鼓,被铁蹄敲响,连地皮都颤动起來, 王豹这里一发动,另外两支人马也动了,四千五百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官军大寨, 那些官军一直将注意力放到西安城方面,哪里会想到后面会受到突然袭击,一时不明所以,那些巡营的士兵听到马蹄声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一个个站起身來,直着脖子瞧,想看看是哪里的人马, 王豹一马当先,冲到营门外时,用手中枪挑开寨门的挡马,鹿柴,來到辕门前,那辕门已经关了,王豹招呼身后的士兵,几十匹马腾起前蹄,一齐向辕门猛踏, 轰隆一声响,辕门经受不住,立时倒塌,王豹飞马而入, 进了大营之后,官军的巡营队这才发现,來的不是自己人马,而是敌军,急忙要吹号敲锣,但是已经晚了,秦军已经冲到眼前,王豹手起一枪,将一名号手穿胸而过,挑在一边,而另几名号手,也被秦军砍瓜切菜一般,剁翻在地, 这些秦军每人背上,都插了两枝火把,进了大营之后,将火把在篝火堆上点着了,向帐篷上便扔, 数千支火把,立时将整个营盘,变成了一片火海, 官军在睡梦中被惊醒,烧醒,惊呼着向外跑,有的人全身起火,被烧得连声惨叫,因为是冬天,这些人睡觉时,都穿着外衣,裹着被子,帐篷烧起來之后,连同衣服带被子一起着了火,这些人变成了一个个火球,一边惨叫着,一边乱滚乱撞,这样一來,又点着了更多的营帐, 王豹杀得性起,一条枪遇人便杀,见人便挑,连杀二十多人,还觉得不过瘾,等冲到大营当中时,发现了一排马棚,里面约莫拴着几百匹马,他抽出一个火把,点着了向马棚上扔去,那些马棚顶上全是干草,见火便着,一时间,整个马棚的顶子,刮刮杂杂地烧了起來,这一下可苦了里面的战马,马背上被烫得起了大泡,马尾巴被烧着了,这些马惊嘶乱跳,挣脱了缰绳,开始在营中横冲直撞,踩倒了不少官军, 另两支人马与他这里情况差不多,三个门的营寨,被烧得一片通红,大火映红了半天边, 孙传庭得到探报,急忙跑出大帐一瞧,远处火光冲天,金蛇乱窜,不用问,官军受到了突袭,不是城里的秦军出城來攻,便是外面的秦军來解围了, 他立即下令,命贺人龙带着三千骑兵,驰援北门,高杰带三千骑兵,增援南门,左襄带三千人马,去西门,同时命自己营中所有人马,刀出鞘,弓上弦,严阵以待,有敢乱动喧哗者,立斩, 孙传庭一番镇定自若的安排,起到了效果,他这一营的人马沒有乱起來, 白起派去袭击南门与北门的人马,杀了一阵,突然看到远处冲來一支官军骑兵,知道是來增援的,对方人数众多,不可恋战,于是两员偏将立刻带着人马撤出大营,向西门而來, 他们两支人马一退,贺人龙与高杰在后紧追,也到了西门, 王豹也看到涌來了大批官军骑兵,心想此时已经烧得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吧,于是四千多秦军骑兵都撤了下來,向白起靠拢, 贺人龙等三员大将带着九千官军,在后紧追, 白起早已料到孙传庭必然会派人來增援,此时他命令手下那五百人,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点了起來, 这五百人每人都砍了十多根树枝,做成火把,插得到处都是,此时全都点起來,只见无数支火把,连成了无数条火龙,加上那些人一齐高喊,还有那多余的两千匹战马,专门有人将它们拴在树上,不住抽打,这些马长声惊嘶,声闻数里, 这些声音,加上火把,造成的声势极大,贺人龙等三将追到不远处时,都将人马扎住,不敢前进了, 贺人龙惊道:“乖乖,贼兵这是來了多少人马,我看不下两万余人,” 正文 第296章,乾坤乱8 左襄点头:“如此黑夜,咱们离营太远,别中了人家的埋伏,” 高杰道:“正是,那伙偷袭大营的,八成是诱饵,想诱咱们入围哩,” 贺人龙道:“不可前进,还是撤回大营,去禀报孙大帅,” 三将带着人马,撤回大营去了, 白起等到王豹等三将來到面前,才点点头:“你们干得不坏,我看到了,这一场至少烧了他们几千顶帐篷,官军少了这些帐篷,可要受罪了,” 王豹甚是兴奋:“大将军,咱们不如再杀回去,冲开西门的官军,直到城门前,也好告诉城内的秦军,” 白起轻轻摇头:“沒这个必要,这一场火,秦王定然知道是咱们的杰作,此时营也偷了,火也放了,咱们该撤退啦,” 王豹大出意外:“撤退,” 白起道:“不撤退,还等着官军前來包围咱们么,孙传庭可不是傻瓜,这些官军回去一禀报,孙传庭必然派人前來查看,咱们才五千人,再怎么装腔作势,也做不成五万人的架式,不撤退就是死,” 他立时吩咐,全军趁着未明的天色,撤向北方, 王豹道:“向北撤,难道不回眉县,” 白起道:“咱们去偷袭三边,” 王豹彻底糊涂了:“大将军,咱们明明是來解西安之围的,怎么又去三边啊,”白起道:“此时孙传庭肯定已经明白过來,咱们是明取三边,暗中偷袭他的大营,如此一來,他一定会加强防护,因此这里是沒有机会啦,孙传庭明白了这一点,一定知道上了当,因此他派去三边的人马,肯定会星夜回撤,趁着这个空当,咱们正好去三边,闹上一闹,” 王豹彻底服了, 五千秦军骑兵,连夜向北而去, 此时孙传庭得到了三员大将的回报,气得咬牙切齿,他立刻明白了,这是白起的诡计,明着去攻三边,而实际上则是來偷袭他的大营, 孙传庭知道,白起的人马最多不过一万人,骑兵就更少了,但是黑夜之中,孤军深入也很危险,因此他沒有责怪三员大将,反而温言抚慰,让他们去休息了, 此时范雎在侧,紧皱眉头,孙传庭瞧了他一眼:“范先生,有什么要说的么,” 范雎道:“白起用兵,神出鬼沒,此人带着众多的骑兵,在咱们周围,伺机而动,实在危险,大帅不可不防,” 孙传庭哼了一声:“本帅岂会不知,只是白起來的一定都是骑兵,來去如风,又在暗处,无法测度他的去向,怎么防范,若是全军戒备,时间一长,士卒劳苦,军心便会崩溃,每天生活在恐惧之中的滋味,可不好受,这样一來,不用白起进攻,咱们自己就会乱了起來,因此,找到白起,才是最好的办法,” 范雎想了片刻,才道:“要我说,如今白起很可能会去三边,” 孙传庭一愣:“去三边,” 范雎道:“正是,白起偷袭了咱们一场,必然料定咱们会有所准备,严加戒备,因此他不会再一次攻击咱们了,反而会去进攻三边,” 孙传庭站起身來,冷静地思索了一下:“先生说得对,他一偷袭大营,我立刻会发现上当了,必然调回去三边的援军,而他则正好去攻三边,哼哼,定是如此,” 他立刻下令,继续增援三边,派左襄带五千人马前去, 此时范雎又出了一个主意:“大帅,白起前來偷袭,一定是亲自带队,眉县必然留偏将驻守,趁着这个机会,咱们派一支人马去攻眉县,最好连同三县一并攻下來,断了他的后路,让白起成为孤军,” 孙传庭在帐中踱了几步,轻轻摇头:“白起不是傻瓜,他把骑兵带了出來,肯定留下步兵守城,据我看,他留下的步兵,至少也有五千,我们派人前去,短时间内攻不下來,一旦白起得知了,势必回援,到时候我们派去的人马,将遭到前后夹攻,形势不妙,” 范雎道:“可这是个绝佳的战机啊,” 孙传庭笑道:“打仗和做人一样,不可以贪得无厌,要知道贪多嚼不烂,咱们又想打败白起,又想围攻西安,还想把三县一并夺下,胃口太大,兵力不足啊,不如集中兵力先对付白起,这样较为稳妥,” 范雎轻轻点头,表示同意, 孙传庭派人去查点损失,这一查不要紧,让他也大吃一惊,被白起这一番袭击,总共焚毁营帐两千八百余顶,战马惊散上千匹,死伤士卒五百多人,粮食被烧掉三百余车, 战马粮食损失得并不多,唯独帐篷损失惨重,这样一來,将近三万來人,沒有了住的地方,营中虽然存了一些后备营帐,可仅有几百顶,余下两万人,只得露天宿营,而这样的天气,在外面睡觉,必定冻死,因此孙传庭下令,让各地來的人马多带营帐,同时派人出去多砍木头,让这些沒有了帐篷的士兵们围着火堆睡觉, 布置完了,孙传庭暗骂白起实在滑头,白起知道西安城中积蓄丰厚,足以自保,于是不去解围,专门焚烧他的后勤物资,这一招很毒辣,孙传庭突然想到,自己后方的粮道,也必须派重兵保护,不然再被白起劫了粮,自己这数万人马,可沒办法再围下去了, 于是孙传庭派一员偏将带一万人马去护住粮道,以免白起前來劫粮, 再说西安城中,夜间城外这一番闹腾,城头上的秦军早看到了,急忙禀报王翦,王翦一直在东门,发现另外三门的敌营中起了火,立时明白了,这是白起前來解围, 他來到西门时,李敢,涉怀与姬梦蝶都到了,李敢看着城外的大火,十分兴奋,这就要带人马杀出关城去接应白起,却被王翦拦住了, 李敢一愣:“将军,这是为何,明明是白起将军前來解西安之围,您为何阻我,不让我去杀他一阵,” 王翦道:“孙传庭诡计多端,这场火是不是诱咱们出城,还未可知,因此咱们不能轻举妄动,”李敢一跺脚:“将军您看,这场火烧得如此厉害,敌营中已经乱做一团,无数帐篷被点着了,如果是孙传庭故弄玄虚,这也太下本钱了吧,” 涉怀也道:“我看不像是假的,火光中那支骑兵來往冲杀,我看是真杀,” 王翦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就算是白起将军到了,咱们去接应,是要将他接进城來么,” 李敢道:“那还用说,白起将军进了城,咱们的人又多,防守就更游刃有余,官军再多,也打不进來,” 姬梦蝶轻轻摇头:“我看白起将军是不会进城來的,” 李敢一愣:“这话怎么说,” 姬梦蝶道:“很简单,白起将军若进了城,咱们城外就再沒有机动力量了,大家一块被围在城里,冲不出去,早晚困死,而如果白起将军在外面,就可以随意攻击官军,扰乱官军,不比在城里死守强得多么,” 李敢恍然大悟,却还是意犹未尽:“这一场好杀,真想下去凑凑热闹,” 王翦道:“白起将军既然來了,定然有全盘打算,他沒有提前送信來让咱们接应,就是不想让咱们接应,以我看,他带來的人马,必定不多,如果要多的话,事先一定來信,约定时间共同夹击官军,” 涉怀道:“那咱们就这么干看着,” 王翦道:“当然不,咱们……都回去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王翦独自來见秦王,秦王当头便问:“昨日晚间,是不是白起将军偷袭官军了,” 王翦点头:“末将也这样猜测,” 秦王道:“好,只要白起将军在外面,做为外援,官军就得时刻担心,寝食不安,用不了多久,白起便会搅得他们鸡犬不宁,等官军身心俱疲的时候,就是我秦军反击之时,” 王翦道:“大王所言极是,末将有个想法,想请大王决断,”秦王一笑:“你我君臣,还有什么客套的,尽管说吧,”王翦谢了恩:“大王,我想此时,官军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白起将军那里,趁此机会,末将想请一枝令,令夜晚间带骑兵出城,狠狠冲杀一番,给城内的军民壮壮声威,” 秦王想了相,轻轻摇头:“孙传庭老谋深算,他在防备白起的同时,不会不加强对城中的防守,你此时出城偷袭,不一定有什么效果,” 王翦道:“大王想得十分周全,末将也想到了,不过末将的意思是,尽可能袭搅官军,使其日夜不安,我是这样想的,后半夜,我悄悄带兵出城,多带火箭,接近敌营时,如果营中守卫森严,我便不进去,只在远处放火箭,烧官军的营帐,如此,可说万无一失,” 秦王连连点头:“此计甚好,你去吧,记住,切不可恋战,一旦有敌军出营,赶紧回城,” 王翦得了令,回到东门,挑选了一千名精锐骑兵,准备好了快马,火箭,专等天黑, 到了这天夜里,二更时分,王翦吩咐放下吊桥,一千骑兵悄悄出了城,每个士兵身上,都带着二十枝火箭,暗中接近了官军大营, 正文 第297章,乾坤乱9 來到营外百余丈之外时,便已发现官军巡逻队,约莫二十來人,都是骑兵,缓缓从大路上走过,王翦吩咐手下士兵,來一轮齐射,射杀这队巡逻官军, 一百名秦军张弓搭箭,只听无数破风之声,一百支箭射了出去,这队巡逻官军纷纷中箭,连人带马倒毙在地,只是有两名官兵,身上带了几处箭伤,却沒掉下马來,拼命逃向营中,一边跑一边大叫:“贼兵出城啦,贼兵出城啦……” 王翦当机立断,进攻, 一千名骑兵一字排开,在离着官军大营不远的地方,将带火的箭一批批射进官军大营去, 这个时候的官军大营,已经有了防备,但是那些帐篷就支在那里,无遮无掩的,因此第一轮火箭射进去的时候,并沒有射到几个官军,倒是大部分落在了帐篷上, 今天值守的主将是高杰,他急忙命令手下弓箭手躲在辕门与围栏之后,与秦军对射, 官军中的弓箭手远多于秦军这一千人马,王翦一瞧不妙,立时下令撤退, 一千人马中有四十多人受了箭伤,幸好并不致命,这些人随着王翦,一阵风似的跑回西安城中, 高杰查点营帐,又被烧毁了几十顶,不由气得大骂秦军, 孙传庭听说了,并沒有怪罪高杰,毕竟营中士兵沒有多少伤亡,他只是下令,晚上增派巡逻人马,每队由一百人,增加到五百人,而且还加了不少流动暗哨,以防秦军再來偷袭, 不说孙传庭这里严防秦军,再说白起,他带着五千骑兵,星夜赶往三边地区,他们赶了一夜的路,天明之后,來到了一个荒废的村庄,这里原來有人的,不过被秦军迁到西安周围了,白起吩咐人马在这里休息,派出哨探,以防有官军突然出现, 五千人马在村中宿营,白起与王豹和几员偏将在一处宅院里休息,有亲兵在点火烧饭, 等饭做好了,王豹亲自端來一碗米饭,饭上盖了几块马肉,笑嘻嘻地说道:“大将军,开饭了,” 白起接过饭碗,王豹又从腰里摘下一个酒袋递过去:“大将军,喝几口吧,这天气可很冷呢,”白起微然一笑,打开皮塞灌了几口下去,立时觉得全身暖和了一些, 他开始吃饭,几员偏将也围在一起,边吃边议论着前夜那场痛快的偷袭, 白起的话不多,只是听着手下偏将在那里吹牛,不置可否, 王豹看了一眼白起,问道:“大将军,咱们去三边,万一真的攻下來,之后怎么办,” 白起停了吃饭,说道:“如果真的攻下來,咱们就去会一会那些满人,让他们进入关中闹上一闹,我想西安之围,很快就能解,这些满人骑兵,可是厉害得很,明军除了关宁铁骑之外,好像还沒有一支部队,是其对手,” 王豹皱了皱眉:“雷生大哥曾经说过,这样做,咱们在百姓中的名声就毁了,满人鞑子最爱杀人放火,抢劫钱财,老百姓恨之入骨,如果咱们引他们进了关中,百姓们肯定连咱们一同恨上,划不來啊,” 白起冷笑:“你且看一看,咱们这一路上,还有几个百姓,关中大部分百姓,不是被官军和农民军杀死,抓走,便是逃荒,剩下的不多人,也被咱们秦军迁到了西安附近,眼下的关中,可说是千里无人烟,除了三边地区尚有些人民之外,其他地方十室九空,沒有人会恨咱们的,” 几员偏将听了,纷纷点头, 王豹道:“可是万一,咱们把满人鞑子迎进來,这帮龟儿子们反戈一击,对咱们下手,可怎么办,” 白起点头:“这个担心倒是对的,且先不要想了,能不能打得下三边,还在未定之天,我知道,那是官军的边防重地,一向守卫森严,人马不少,咱们到了那里,还得好好商议商议,不能硬攻,” 王豹道:“咱们还用奇袭吧,三边重点防护的是长城以外,对于内部,总是松懈一点的,” 白起道:“我所担心的,是咱们一时攻不下三边,那里的守将肯定会向孙传庭求援,而孙传庭身边又有范雎,此人深知我秦军战法……” 说到这里,突然白起住了口,沒有说下去, 大家抬头看去,只见白起的脸色阴晴不定,连手中的饭也忘记吃了, 王豹感觉不对劲:“大将军,您怎么了,” 白起坐在那里,嘴里喃喃地说着:“孙传庭老谋深算,范雎又深知我的用兵之道,我偷袭西安,已经给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眼下,他们势必要猜测我的下一步用兵……” 白起猛地站起,那碗米饭掉落在地,洒入雪中, 王豹与几个偏将也急忙起身,谁也不吃了,都看着白起,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白起立时传令:“令夜晚间,全军掉头向东,不能去三边了,” 王豹大为不解:“大将军,这是为什么,” 白起此时才平定了心情,重新坐下,从地上捡起饭碗,那些饭粒已经洒在雪里,不能吃了,王豹接过碗來,又添满了米饭,加上了肉, 此时白起吩咐大家也坐下,平心静气地道:“孙传庭和范雎,都是奸狡之人,尤其是范雎,与我同朝几十年,深知我的用兵之道,咱们这一次明攻三边,暗袭西安,他们已经上了一次当,接下來一定在猜测我军的攻击方向,以范雎的奸诈,孙传庭的深谋,肯定能猜到,咱们会去真的攻击三边,因此那里绝不可以去了,恐怕到不了三边,就会落入官军的埋伏,”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王豹突然一拍大腿:“大将军,孙传庭知道咱们來了,会不会派人去攻眉县啊,那里是咱们的大本营,如果丢了,咱们这几千人,就成了孤军啦,” 白起拍拍他肩膀:“想得不错,其实我已经做好安排了,雷生带着步兵,就是专心防守县城的,放心吧,他至少也能守上二十天,” 王豹道:“咱们回援吗,” 白起摇头:“用不着,咱们去攻华阴,” 这一招又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王豹一皱眉:“攻华阴,那里很重要吗,” 白起道:“是的,华阴在西安和潼关之间,华阴一丢,潼关就危险,而且处在西安的官军,也有腹背受敌的可能,因此孙传庭绝对要派兵來复夺华阴,” 王豹道:“万一他不管呢,要知道,华阴本來就是咱们秦军占了多时的,” 白起胸有成竹:“他不会不管的,华阴沒了,潼关就难保,潼关一丢,关中的大门洞开,河南的农民军就可以大摇大摆地开进來,孙传庭有数万人马,而李自成等人的人马,并不比他少,一旦农民军进关,孙传庭就有全军覆沒的危险,因此他绝不敢不守潼关,” 一员偏将道:“这一招,范雎他们不会想到么,” 白起冷笑:“放心吧,就算想到了,也沒咱们快,孙传庭留在华阴的人马,一定不多,咱们突然出现,有九成把握,” 另一人道:“大将军,咱们不如直接去攻潼关,岂不是更有利,” 白起道:“不行,潼关一直是重地,孙传庭拿下潼关之后,肯定为了防止农民军打进來,在那里安排了重兵,况且咱们去打潼关,还须经过华阴,五千人马,岂能不惊动官军,因此潼关不能去,只有打华阴,才是万全之策,” 众人再无异议, 吃过饭后,众军休息了一天,到了夜间,改变方向,朝东而行,直扑华阴, 不提关中这边打得热闹,再说李自成等农民军, 自从杨嗣昌督师剿贼以來,四川,河南,湖广,山西,山东各省之中,犹如立起了一面面铜墙铁壁,农民军开始时在四川,攻杀抢掠,日子过得还不错,可是等到熊文灿亲自來到第一线之后,杨嗣昌的四正六隅十面网的策略开始产生威力,熊文灿受杨嗣昌举荐之恩,感激涕零,发誓要尽忠报国,他坐镇陨阳,指挥川军与湖广的人马,四处围剿追杀,又令川中各县,募兵自保,哪座县城被陷,县令与城中守将都是死罪, 如此一來,那些县令与守将都红了眼,反正逃走也是死,守城也是死,倒不如拼死一战,倒有可能守住,如果逃走,不光朝庭要自己的命,自己的家人也拿不到朝庭的抚恤,自己死后还要背个逃兵的骂名,更不划算, 于是四川各县城中,所有官员都上城防守,另外还拉來城中所有的壮丁,与农民军决一死战,誓死不降, 农民军渐渐感觉到,城越來越不好攻,钱越來越不好抢了, 每到一地,他们受到的都是近乎疯狂的反扑,城头上的官员们一个个也沒有了读书人的风度,抄刀舞枪,狂呼乱叫,甚至在破城之后,这些人也不投降,也不逃走,而是继续巷战,直到被杀死, 农民军的损失开始越來越大, 更何况此时根本抓不到壮丁來补充人马,四川的百姓视农民军为盗匪,所到之处,乡镇中逃亡一空, 正文 第298章,天下事1 沒有了百姓,便沒有了向导,沒有了耳目,于是农民军越來越多的遇到官军的围剿,几乎是处处碰壁, 这天,几位掌盘子凑到一起一商议,决定离开四川,回到河南, 眼下农民军的头面人物,都在这里,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老回回,手下人马有将近二十万,如此大的部队,一举一动,很难瞒过官军的眼线,于是众人又开始分兵, 李自成自已一队,张献忠与罗汝才一队,刘国能与老回回一起,三股人马分开,准备再回河南,杀开局面,毕竟他们在河南闯荡过几年,十分熟悉了, 三支人马分路行动,目的地都是河南,不久熊文灿就得到了禀报,他听完之后,冷冷一笑,下令四川的人马,在后追击,不要迎头堵截, 熊文灿十分清楚,农民军在川中必然不会久留,一定会返回河南,而此时洪承畴正在那里等着,左良玉,曹变蛟等悍将已经磨刀霍霍,等着众位掌盘子的人头,因此他尽可以放农民军回河南去, 一路之上,农民军只有追击,未遇堵截,因此行军速度很快,第七天头上,李自成等人就进入了河南, 他们一进河南,后面的川军便不再來追赶,安心地收兵回家了, 李自成等人松了口气,眼望着河南大地,心头的阴云终于消散了些, 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紧接着而來的疾风暴雨, 第一个倒霉的是张献忠, 这天,张献忠与罗汝才來到了一个镇子,叫做吴会集,这里的百姓们沒有料到农民军会突然來到,等到发现时,已经晚了,集子被包围,百姓们无法逃走,农民军杀进來之后,为了发泄多日以來的怨气,下手极狠,屠灭了整个镇子, 在一片血与火,杀声与惨叫之中,张献忠与罗汝才二人骑着高头大马,走进集中一个大财主的家里,那财主已经身首异处,全家沒一个人幸免, 二人坐在客厅中,招呼了手下几个大将,手下亲兵给送上酒菜,推杯换盏起來, 正喝着,突然听到远处传來一阵沉闷的雷声, 怪事,刚进二月,怎么会打雷, 众人放下酒杯,站起身來听着,雷声越來越响,越來越近,不多时,只见桌子都微微颤动起來,上面的酒杯也抖得厉害, 张献忠最先反应过來,他大叫一声:“有官军……” 众人飞身上马,跑出镇子來一瞧,不远处黑压压的一大片,足有几千骑兵,头盔反射着乌光,马刀迸发着寒光,已经开始冲杀了, 此时农民军都还在打家劫舍,搜集钱财,根本不成队形,张献忠急忙命令吹起号角,敲起铜锣备战, 可是已经來不及了,官军已经冲到镇子外面,迎面一杆大旗,在风中飘荡,上面一个斗大的“左”字, 是左良玉, 张献忠大叫一声,回马便走, 农民军中响起号角与锣声,众人相顾愕然,可是他们沒愕然多久,就看到无数官军骑兵,已经冲进了镇子, 张献忠与罗汝才带着集结起來的人马,拼力抵抗, 可是这些人马措手不及,还沒有形成战斗队形,因此被左良玉带着骑兵,一冲便散, 张献忠一向害怕左良玉,此时看到他的大旗,吓得心胆俱裂,顾不得招呼散在镇子里的人马,只带着几十个亲兵部将,落荒而逃,他的养子李定国,孙可旺保着他,挡住后面追來的官军, 几万农民军被杀得落花流水,四散奔逃, 张献忠与罗汝才分头逃走,好容易逃得性命,再次聚拢人马,但是刚刚聚集了两万多人,左良玉又追來了,张献忠再遭大败,一连三败,人马只剩下几千人,逃进了南阳附近的山区, 紧接着,另外几支农民军也被当地官军击败,刘国能与老回回也被打散,刘国能率领着两千多人又逃回湖广,钻进了山沟,老回回部也损失惨重,向东逃进了安徽, 仍旧可以对抗官军的,只剩下李自成一支人马, 自从进入河南之后,李自成便立刻联合了一直在河南的几小股农民军,这里有混塌天,过天星,满天星,中斗星等人,组成了一支约莫十万人的大军, 李自成的头脑,救了他自己,也救了他的人马, 这支联军当中,以李自成为首,这是李自成第一次独立领导如此庞大的部队,而他深知,一直在河南重点防范他的洪承畴,是他最大的劲敌,因此他命令部下所有人马,不得分散,几部联军始终聚集在方圆五十里之内,前后呼应,绝不落单,不给官军各个击破的机会, 如此一來,在后面尾随的洪承畴大皱其眉,恨得咬牙切齿,却始终找不到机会,他手下人马只有不到两万人,左良玉,曹变蛟等悍将已经派出去,分头追剿张献忠等人,一时收不回來,况且就算收回來,全军加在一起,也才三万余人,要对付李自成的十万大军,兵力不足, 于是洪承畴只得远远地在后尾随,时不时地小打一仗,然后杀零截尾,给朝庭一个交代, 他一连十几仗,都是如此,每次塘报上來,都是小有斩获,而无大功,弄得朝中官员们纷纷拿他打趣,送了他一个外号,叫做“來來回回洪制台”, 对于这样的嘲笑叽讽,洪承畴根本沒往心里去,他只是在耐心地等候着机会的來临, 转眼间便到了崇祯八年二月底,天气已经开始泛暖,春天到了,中原大地上显现出了少许的生机,野外的树木抽出了嫩叶,小草也泛起青芽,河冰开解,万物复苏, 但是百姓们却仍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崇祯加派的练饷,令中原百姓苦不堪言,除了加饷之外,官军还四处抓丁,很多壮劳力被抓走当兵,结果本來沒什么人耕种的土地,就更加荒芜, 许多地方已经变成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然而这样一个局面,对于农民军來讲,也十分困难,一个是打粮不易,另一个沒有向导,也不知道四周的情况,行军宿营都十分不便, 李自成为此,十分苦恼, 这一天,大队人马來到了襄城,扎营之后,李自成吩咐,将几营的掌盘子找來,大家商议一下下一步的去向, 不多时,众人都到了,包括李自成手下的几位大将, 郝摇旗第一个來的,他初到军中不久,因此不愿被看做是走投无路前來投奔的败军之将,每次打仗,他必然努力争先, 李自成的老营扎在一条河边,李自成此时正在河中洗脚,周围放了十几把椅子和竹凳, 郝摇旗见了李自成,大喊道:“李哥,水凉不凉,” 他以前在高迎祥军中时,便喊李自成为李哥,此时也沒改口, 李自成见是他,呵呵一笑:“初下水时,有点冰脚,洗过一遍就好了,” 郝摇旗來到河边,挨着李自成,坐在河边一块石头上,也扒下靴子和袜子说道:“我也來洗洗,这些日子除了行军,就是行军,脚丫子早就顶风臭十里了,再不洗洗,一会儿大家就沒法围着坐了,” 二人哈哈笑了几声,李自成关切地问:“摇旗,近些日子苦了些,队伍里有些怨气吧,” 郝摇旗的人马,是他从高迎祥那里带过來的,一直在他的亲兵,而这些兵平时的军纪不算太好,不时有人烧杀抢掠,李自成因为他们是高迎祥旧部的关系,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对他们还关照有加,因此这些人对李自成都十分服气, 而李自成也怕这些人把自己的人带坏了,私下吩咐几位大将,不要让部下人马与他们走得太近,另外严格约束部下,不得与其争吵,因此郝摇旗这些人马,在李自成队伍中,过得还不错, 听李自成这么一问,郝摇旗唉了一声:“不瞒你李哥,咱们这一个月以來,光是走啊走的,也沒打过什么大仗,这些小子就有点憋不住了,要不是我按着,早有人去打老百姓的主意啦,你李哥军纪严明,不扰百姓,这个兄弟我十分佩服,您简直比高闯王还严哩,李哥,别担心,那些小子有我压着,就算怨气冲天,也只能闷在肚子里,化成屎拉了,飞不上天去,” 李自成拍拍他肩膀:“这就对啦,咱们要打江山,夺天下,还得靠老百姓,要把老百姓得罪光了,都去帮着官军,那还不要了咱们的命,” 这话令郝摇旗一愣,长久以來,李自成都沒有说过打江山,夺天下的话,而且连同高迎祥在内,几乎所有的农民军,都沒有这个理想, 他们的口号就是活下去,痛痛快快地活下去,每天有酒有肉有女人,有白花花的银子,还能到处杀人放火,无法无天,这就是农民军的理想,因此他们大多崇拜梁山好汉, 这里面的代表人物,就是罗汝才,他曾经就当众说过:吾等纵横天下为快事,何专土为,意思是说咱们活着就是图个痛快,要地盘和天下干什么, 而今天,李自成对郝摇旗,却说出了要打江山,夺天下的话,因此郝摇旗无法不惊, 正文 第299章,天下事2 郝摇旗在吃惊之余,更是心头感激,他听得出來,李自成是将他当成了知心兄弟,所以才说这个话,郝摇旗是个直肠汉子,心下一激动,嘴里便道:“李哥,你说得对,咱们是要夺天下,打江山,从今以后,我郝摇旗一心辅佐你,如果有二话,天诛地灭……” 李自成笑笑:“行啦,掌盘子们要來了,穿鞋吧,” 他们刚穿好鞋子,过天星张天琳便骑着马到了,他跳下马來,叫道:“闯王,你早啊,” 此时李自成已经袭承了高迎祥的称号,也叫做闯王, 这是农民军的一个规矩,当一位掌盘子故去之后,无论是病死还是战死,如果他的部下还在,那么就可以在他部下当中选出一人,继承他的称号,统领他的人马, 高迎祥的人马在子午谷中,大部分被歼,小部分投降了孙传庭,只逃出來几千人马,由郝摇旗带领,归顺了李自成,因此高迎祥旧部已经无人可以继承闯王的称号,而李自成则一直是高迎祥最亲密的人,因此由他继称闯王,并无不妥,大家也都承认, 李自成向过天星打了招呼,让他坐下,此时陆陆续续的,各部掌盘子都到了,刘宗敏,田见秀,李过等人也來了,大家围坐在一块儿,用不着寒喧,直接进入正題, 李自成率先道:“近一个月以來,洪承畴是紧咬着咱们不放,我听到消息,八大王和曹操他们已经被打散了,闯塌天跑进了湖广,老回回去了安徽,这下子,河南地界上,只有咱们这支人马,是官军的主要围剿目标了,我想不久以后,左良玉,曹变蛟这两个冤家,就会前來和老洪会师,到时候官军的势力大增,对咱可不利,大家说说,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满天星郭汝磐咂咂嘴:“闯王,咱们的人马,加在一起有十多万,老洪的洪兵,加上左良玉,曹变蛟,最多不过三四万人,怕他什么,我瞧啊,他们也只敢在后面闻着咱们的屁味,要上來打,沒这个胆子,” 混塌天李万庆轻轻摇头:“老郭,我看老洪一直跟着,就是在等左良玉和曹变蛟,这两支人马十分骁勇,关宁铁骑又是官军中最精锐的,如果人家合兵一处,不说别的,就追着咱们的脚后跟打,能敌得过吗,人家都是骑兵,上來打几枪就跑,咱们不得干瞧着,” 郭汝磐不高兴了:“混塌天,你怎么总长官军的威风,灭自己的锐气,关宁铁骑再厉害,也不过三四千人,还能把咱们十万人马都吃了,说实话,曹变蛟要是來了,咱们几部人马來个擒贼擒王,先把小曹干掉,” 他说的小曹,是指曹变蛟,当年的“老曹”曹文诏死后,大家都这么称呼这位曹文诏的侄子, 混塌天连连摇头叹气,但是不说话了, 过天星道:“老洪说來也挺狠毒的,一直在后面跟着,瞅个冷不防,就上來咬一口,这些天以來,后卫人马大小十几仗,被他打掉了一千來人,长此下去,不是办法啊,闯王,咱们能不能趁着左良玉和曹变蛟沒來,摆开阵势,先和老洪干他妈一架,打掉他的威风,让他不敢再跟着,” 刘宗敏沒等李自成接口,自己插话道:“哪那么容易,老洪精得像猴儿一样,咱们大队人马一有动作,他立刻就闻到风声,哪还会來上当,” 大家都不说话了,干生闷气,刘宗敏的话说到了正点子上,洪承畴就是要打袭扰战,追击战,岂会和你优势兵力决战, 李自成这才开口道:“除非有一点,就是他不得不与咱们决战,” 刘宗敏问道:“闯王,你有主意了,” 李自成微然一笑:“我是这么想的,河南有几个地方,是朝庭的肺管子,心尖子,咱们不妨去捅一捅,打痛了他,洪承畴就算不想來决战,崇祯也会给他下旨,逼着他前來决战的,” 大家一听,纷纷点头同意, 这些人手下有十万之众,心气很足,一个个牛气冲天,根本不把一些县城放在眼里,因此李自成一提出这个建议,大家都赞成, 满天星道:“闯王,你看咱们攻击哪里为好呢,” 李自成用手指在河边上的沙地中画着:“咱们眼下在襄城,西北方向四五百里之外,就是洛阳,那里是中原重镇,咱们就去攻打洛阳,” 混塌天还在担心:“闯王,洛阳是朝庭的重要藩镇所在,城高墙厚,粮食丰足,人马不少,咱们短时间内,攻得下來吗,” 李自成安慰道:“我知道攻不下來,可咱们去攻洛阳,原本也不打算真的能攻下來,不是要引得老洪过來决战吗,只要能把老洪的人马吃掉,这条计就成了,”混塌天道:“可老洪要是不來呢,或者说他來了,但还是远远地在咱们后面,让咱们打不着,可怎么办,” 李自成想了想:“别急,我还有后招呢,如果咱们钩不到老洪这条大鱼,那么就不攻洛阳了,咱们去打潼关,” 这话奇峰突起,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李过首先问道:“李叔啊,你是说,去打潼关,” 李自成含笑点头, 过天星道:“潼关是陕西门户,咱们打那里,老洪更加不会來了,因为那里是孙传庭的地盘啊,” 李自成道:“我知道,不管谁的地盘,眼下是在官军手里,而孙传庭正在关中围攻秦军呢,咱们只要打下潼关,就可以进入关中,和秦军联手了,” 田见秀以前和李自成一起,与白起联合过,杀死了曹文诏,因此他也很看重秦军,一听李自成这个提议,拍手叫好:“李哥,这个主意好,眼下秦军在西安,被孙传庭重兵围着,只要咱们打下潼关,就可以和秦军一起对付孙传庭,一旦消灭了孙传庭,咱们和秦军联手,人马不下二十万,整个陕西再沒有对手了,到那时候,咱们先打下整个陕西,和秦军平分了,两军互为支援,可保万全,” 大家一听,都兴奋起來,认为李自成的这个主意,实在是高, 但是李自成还是有点个人见解:“咱们所担心的,就是老洪和左,曹二将,如果能在河南把他们吃了,最好还是不去陕西和秦军分地盘,要知道,那个秦王和他手下的将领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一旦咱们解了西安之围,他们以后能不能容下咱们,还不好说,一旦再闹成上次那样,可就麻烦了,” 郝摇旗叫道:“李哥说得对,干嘛去依附别人,咱们自己在河南打天下,” 上次农民军与秦军决裂时,他正好在高迎祥军中,被杀死的那几个农民军,正是高迎祥的人,因此郝摇旗一直看秦军不顺眼,根本不想去解什么西安之围, 李自成道:“咱们先分两步走,首先去攻打洛阳,看老洪会不会跟上來,如果老洪狡猾,还离咱们远远的,就先放他一马,去打潼关,你们说怎么样,” 大家都无异议, 李自成于是下令,各部人马分头准备,明天一早折向西北,去打洛阳, 众人都去准备了,李自成将郝摇旗留下,问道:“摇旗,你对秦军是不是还有些愤恨,” 郝摇旗哼了一声:“李哥,那些人沒一个实在东西,胡吹什么秦始皇复生,满嘴喷粪,光凭这个,也不是什么堂堂正正之师,如果有机会,我先宰了那个假模假样的秦王,” 李自成笑道:“他假不假,咱们先不说,咱们先看这样一个情况,如果孙传庭灭了秦军,下一步他会对付谁,” 郝摇旗一愣,想了想:“八成要对咱们下手了,孙传庭野心很大,他先是杀了高闯王,然后立马就围攻秦军,拼了命似的表现,肯定还嫌纱帽小,我看就算灭了秦军,他也不会消停,” 李自成点头:“不错,如果这样,咱们除了面对老洪以外,还來了一个老孙,这个老孙手下,也有不少悍将,贺人龙,左襄,左光先,更何况还有一个投过去的翻山鹞,这些人如果都來对付咱们,加上左良玉,曹变蛟,咱们还能对付吗,” 郝摇旗不说话了, 李自成继续道:“所以,咱们无论和秦军有什么过节,这个时候,都要抛开,秦军活了,咱们也就活了,” 郝摇旗吞了口气:“李哥,你就说吧,咱们怎么打,我都听你的,” 李自成笑着擂了他一拳:“那就好,你当先锋吧,去洛阳打头阵,一路上造得声势大一点,最好让全河南都知道,咱们要进攻洛阳了,” 郝摇旗大笑:“好嘞,李哥,你就瞧好吧,这回我摇旗要让山里的兽,河里的鱼,天上的鸟都知道……” 他回到自己的军中,立刻吩咐全军整装,准备明天一大早开拔, 十万人马都动了起來,埋锅造饭,准备干粮,整理行装,第二天一大早,郝摇旗吩咐军中多备鼓号旗帜,他的两千人马,拉开架式,大吹大擂,鼓噪而行, 正文 第300章,天下事3 果然,洪承畴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一听到李自成要进攻洛阳,洪承畴吃了一惊,他知道,洛阳可不是一般的地方,那里是福王朱常洵的就藩之所,朱常洵是当今皇帝的叔叔,一旦有个闪失,自己可吃罪不起, 但洪承畴老谋深算,也知道自己目下的人马,不足以对李自成的联军形成优势,他立刻急召左良玉,曹变蛟等人回师, 曹左二人接到急报,不再追击张献忠等人,而是马不停蹄地回师洛阳,这二人也知道洛阳的重要,更何况李自成才是眼下最重要的围剿目标, 此时朝庭也接到了來自洛阳的急奏,崇祯大吃一惊,他沒想到李自成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孤军进攻洛阳,于是立刻下旨,令河南各地驻军抽调精兵,驰援洛阳,同时急令洪承畴,一定要在李自成围攻洛阳之前,击溃农民军, 一时之间,全国的战争阴云都笼罩在两个地方,陕西与河南,明朝在关内最厉害的两个军事集团,咬住了两个最能打的造反之军,惊天动地的大战,即将展开, 这两场大战,关系到整个天下的局势,因此,无论是朝庭还是秦军,农民军这边,都秣兵厉马,憋足了劲,准备一拼生死, 李自成走得并不快,他有意让洪承畴追上來, 而洪承畴走得也不快,他是要等着曹左二人会师之后,再进行决战,洪承畴心里清楚,就算加上曹左二人,他手下的人马,也不到四万,要想与李自成的十万人马决战,十分吃力,但洪承畴率领的官军,一向是以寡敌众的,农民军看上去虽然人数众多,但除去随军家属,老弱妇孺,伤病员之外,真正能打仗的,最多十分之六,也就是说,李自成的十万人马当中,最多也就有六万人,可以上阵拼杀, 四万人对六万人,不算什么劣势,只要指挥得当,取胜还是很有把握的, 因此,官军方面也是气势汹汹,志在必得, 这一天,曹左二人终于率领骑兵追上了洪承畴,二人來到大帐中见过大帅,洪承畴十分高兴,请他们二人坐下, 曹变蛟早对李自成恨得牙根疼,因为李自成杀了自己的亲叔叔曹文诏,这个仇一直沒有报,因此曹变蛟听说要与李自成决战,兴奋得不得了,此时他开口便道:“大帅,李闯贼到了哪里啦,” 洪承畴看了看身后的地图,说道:“已经快到登封了,” 曹变蛟心下盘算着:“离咱们还有三天的路,大帅,我想率骑兵倍道而行,先去袭击他一家伙,也好让李闯贼不能痛快赶路,” 洪承畴道:“可以,不过你要小心,李闯诡计多端,这次进攻洛阳,如此大张旗鼓,不像以前的作为,可能有诈,你千万不要陷入他的埋伏……” 他下话沒说,曹文诏就是误入了李自成的埋伏圈,兵败身死的,这话沒法接着说下去,只好停住, 左良玉这一段时间打张献忠,得心应手,每战必胜,手下士气也很高,眼见曹变蛟要抢头功,心下不服,但表面上沒显露出來,只是道:“大帅说得对,曹总兵,咱们还是小心为妙,不如这样,我也领本部人马,与将军分两路前去,一左一右,夹击李闯,可以互相呼应,” 曹变蛟不明白左良玉的小算盘,真以为是替自己安危担心,十分感激,用力拍了拍左良玉的肩膀:“左将军,我谢谢你啦,有你和我同去,万无一失啊,” 洪承畴也仔细盘算过了,这二人率领的骑兵,算是他这个集团中最强悍的兵力,來去如风,加上二人指挥若定,就算打不了胜仗,全身而退,也沒什么问題,于是吩咐道:“也好,你二人要时刻互通消息,不要离开太远,一旦发现李闯有什么企图,立刻停止前进,千万不要孤军深入,我在后面总督人马,做你们的后援,祝两位将军马到成功,多多斩获,” 两员大将领了将令,立刻回到自己军中,整顿人马,加速而行, 曹变蛟在左,左良玉在右,二人将人马分头带离了大队,快马加鞭,直扑李自成的人马,而洪承畴则命令全军,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前挺进, 第二天,李自成就得到了禀报,说左良玉与曹变蛟率领骑兵,左右两路,包抄了上來, 李自成让郝摇旗打先锋,过天星等人的人马走在中间,自己与刘宗敏率了几员大将,带着一万人马断后,此时一听曹左二人已经扑过來了,李自成立时传令,让人去通报郝摇旗,不要再前进了,立刻回兵,准备迎战官军, 本來攻打洛阳就是虚招一枪,眼下终于将洪承畴引过來了,可以决战了, 人马停下之后,李自成与几位大将商议,如何对付曹左二人, 李过嘴快:“李叔,曹变蛟和左良玉,一左一右,各带着几千骑兵,咱们最好也把人马分开,一左一右,免得被他夹在中间,” 田见秀道:“我看行,让射塌天,过天星他们去挡住左良玉,咱们老八队,单独对付曹变蛟,” 他所说的老八队,就是李自成最初带领的这支人马, 刘宗敏沉声道:“不妥不妥,左良玉和曹变蛟都是悍将,我记得一年以來,过天星他们在河南,先后几次被人家击败,追得到处跑,再让他们去对付其中的任何一人,都势必胆怯,所以我说啊,还是让他们去佯攻洛阳,咱们老八队三万人马,单独迎战曹左二人,” 他对李自成道:“闯王,你带着两万人,围攻左良玉,让我带一万人马,把袁宗弟给我,我们老哥两个去会会曹变蛟,这次肯定活捉他个王八蛋,” 上次击毙曹文诏时,曹变蛟突围而出,令刘宗敏十分恼火,而这次,他不想再错过机会, 李自成同意了,他知道,左良玉手下有六千多骑兵,而曹变蛟手下,只有三千关宁铁骑,刘宗敏的一万人马,对伏曹变蛟,应该不吃亏,于是他立刻分兵,将田见秀与袁宗弟二人配给刘宗敏,又给了他四千骑兵, 他的队伍中只有五千多骑兵,但关宁铁骑太猛,步兵挡不住,因此多些骑兵是好的, 袁宗弟是员虎将,而田见秀足智多谋,算是一个军师,可以出出主意,刘宗敏很高兴,带着人马,迎着曹变蛟的方向去了, 李自成整军备战,他知道左良玉十分狡诈,打仗又鬼又狠,连张献忠如此悍勇的人,见了左良玉都胆战心惊,因此与左良玉对阵,必须十分小心, 他先查看了一下地形,这里是一片平原,周围横着几个荒村,已经烧得沒什么整房子了,只剩下断壁残垣,倒是可以埋伏兵马,于是李自成派李过带五千步兵,伏在左边的一个村子里,又派自己的妻弟高一功带五千步兵,埋伏在右侧的村子里,自己带着余下的人马,以一千骑兵为首,高举闯字大旗,在一片开阔地上,准备迎战, 左良玉來得很快,他一边赶路,一边有斥候接连來报,说李自成的人马就在前面,而且整束停当,看來是要准备决战了,左良玉问道:“有多少人马,”斥候回答:“看起來将近一万人,”左良玉问:“骑兵有多少,”斥候道:“也就一千多,” 听了这个,左良玉微微有点疑惑,他知道李自成本部的人马,在两三万左右,眼下却只有一万人马在此,难道李自成联军的大部分人马,都去围攻洛阳,他只是在这里断后的, 正在这时,突然看到远处地平线上升起了数股烟火,而且隐隐有枪炮之声传來,左良玉心头一愣,暗想那里应该是曹变蛟的行军方向,怎么……难道受到了伏击, 不多时,有斥候來报:“大将军,曹将军的人马,与闯贼的人马遭遇了,正杀得难解难分呢,” 左良玉道:“闯贼有多少人马,” 斥候道:“约有一万余人,正在将曹将军的人马包围起來,” 一边的副将道:“大将军,我们是不是要增援一下曹将军,”左良玉想了想,轻轻摇头:“不行,我军前面便是闯贼主力,咱们要调转方向去驰援曹变蛟,这里的闯贼一定压过來,追着咱们的屁股打,看來他们是分派好了,哼哼,那就來吧,” 他命令人马停歇,稍事休息, 等他的六千骑兵休息得差不多了,左良玉一声令下,他的部下个个生龙活虎一般,各催战马,杀气腾腾地扑上來, 李自成一边等着左良玉前來,一边关注着刘宗敏那边的情况,探马也是一个接一个地來回打探, 正在这时,左良玉的人马在远处出现了,李自成跨下的是一匹枣骝马,也看到了远处涌过來的骑兵,不禁一声长嘶,鬃尾乱抖,它已经嗅到了战争的气息, 李自成沉着冷静,吩咐道:“注意,这些敌军可能要放箭,大家小心,” 正文 第301章,天下事4 他深通骑兵战法,也知道左良玉部下都是精兵,因此自己这一万人马只有一千多骑兵,要想取胜,并不容易,收拾这样的骑兵,必须要利用地形,尽量把敌军压缩在一块窄小地区里,不能让骑兵冲起來, 眼下这块地形,就较为合适,这里村落密集,虽然已经都是荒村,但毕竟不是一马平川的野地,只要将这些骑兵分割开來,还是有可能击溃他们的, 看着左良玉的骑兵越來越近,李自成摸了摸自己战马的脖子,微笑道:“别急,沉住气,等他们再近一点……” 这话更是说给身边的人听的,他身边有一千多骑兵,后面才是步兵,这些骑兵也都按住战马,一手执着盾牌,一手挺着武器,眼睛盯着越來越近的官军,沒有一丝惊慌之色, 老八队的人,个个都身经百战, 左良玉的骑兵已经冲到一箭地之内了,左良玉下令放箭,他的六千骑兵发出了第一拨箭雨, 这些人箭法很准,射出的箭几乎全部落到农民军阵中, 但是农民军也有准备,都将盾牌顶在头上,因此这一轮箭,并沒有杀伤多少农民军战士, 等到官军冲到一百步之内了,李自成这才吩咐发信号, 一支响箭从他身后射上天空, 几乎与此同时,两侧的两个村子里,突然射出了密集的羽箭, 那是李过和高一功率领的人马,这些人埋伏在两个村子里,一直等着信号, 箭似飞蝗,射向官军, 官军队中立时倒下了将近一百余骑, 左良玉一见,将手一挥,两员偏将分别带领一千人马,扑进两个村子去,而剩下的四千人,则由左良玉亲自统领着,进冲向李自成, 此时李自成一声令下,身边一千多骑兵迎上了去,而后面的步兵,则是三千长枪兵在前,挺着长矛,排成阵势,向前走去,最后面的弓箭兵不住地放箭, 左良玉的四千骑兵与李自成一千骑兵当头撞在一起,两军交错,搅作一团, 论骑兵人数,官军要多得多,而左良玉不像曹文诏的打法,他更加灵活,让自己的人马分成一个个小队,每队最多一百骑,至少五十骑,每队一个百长统领,而每十队又有一个偏将,这样一來,指挥灵活,便于冲突, 于是李自成的一千多骑兵也立时被分成数块, 本來农民军的一万人马,想将左良玉包围,可这样一來,官军像一条八爪鱼,四处开花,到处冲突,根本围不住, 那些步兵想正面对敌,但是官军根本不跟你纠缠,擦着长枪阵的侧面而过,然后凶猛地攻击后面的弓箭手, 李自成一见,也当机立断,吩咐变阵,他手下有七八个副将,也每人带一支人马,各自为战,相互支援, 如此一來,整个战场上便打乱了套, 左良玉手执长矛,带着五百人的骑兵队伍,來往冲杀,他已经接连挑死三员农民军的偏将,杀得性起,直奔着李自成而來, 李自成身边还剩下三百余骑,由他的养子李双喜率领着,一见左良玉气势汹汹地扑上來,李双喜大喝一声,带着二百多人冲了过去,截住便打, 左良玉一见上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哪会放在眼里,长矛一起,迎面便是一枪,李双喜用的是长剑,短不及长,因此他侧身让过这一矛,猛踹马蹬,那马直向着左良玉抢去, 他是想冲到左良玉身侧,挥剑将他砍下马去,因为长矛虽长,可是近身搏杀,就使不开了, 左良玉一见李双喜的马与自己的马交错过來,马头挨着马尾了,心中冷笑,还沒等李双喜的剑刺來,他猛地一枪杆扫去,李双喜用剑一架,当的一声,只觉得虎口剧震,自己的剑拿捏不住,居然被左良玉一枪扫飞了, 李双喜大吃一惊,他这才领教了左良玉的厉害,此时两匹马已经错了身子,左良玉一个回马枪,枪头调回來,如同毒蛇一般,刺向李双喜的后心, 这一枪太快了,李双喜眼角已经瞟见了,可是身子却來不及闪避,只得大叫一声,闭目等死, 不料就在此时,身边闪起一道青虹,当的一声,将左良玉的枪封了出去, 那道青虹犹未消失,顺势一挥,刺向左良玉左肋, 左良玉并未招架,只是猛踢马腹,那马向前一蹿,将來人的这一剑闪了过去, 二人都回马而立,左良玉抬头看去,眼前立马横剑的不是别个,正是闯王自成, 原來李双喜一上前,李自成就知道,他绝不是左良玉的敌手,因此紧跟着他冲上來,这才救了李双喜一命, 此时李双喜的一个亲兵递给他一把马刀,李双喜与左良玉手下一员偏将杀在一起, 左良玉看了一眼李自成,心头一震,他从李自成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此人不凡, 这双眼睛既不像张献忠那样,草莽中带着阴险,也不像高迎祥,坚韧中带着狡谲,李自成的眼睛里,显现出的是冷静又不失狂野,睿智且包含狠辣,左良玉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真正的劲敌, 二人沒有说话,因为用不着, 李自成这次先出手了,他的花马剑如同雪花乱舞,迅捷无比,每一剑刺出,都是又快又猛,让人难以测度,左良玉一枝长矛遮遮架架,并沒有还手,他在摸索着李自成的剑法套路, 左良玉久在军中,曾跟着一位枪法名家学枪,而这位名家告诉他,天下兵器之中,最难破的,就是剑,因此日后如果碰上使剑的人,一定要小心, 而李自成,就是需要小心的,他的剑法实在太快,太猛,只要一个不留神,小命就沒了, 二人翻翻滚滚,一直打了二十个回合,左良玉居然沒有还击一枪, 此时战场上又有了变化, 杀进村子里的两支官军已经退了出來,因为村子里跑不开,那两员偏将刚一进村,便被李过和高一功率人缠住,不断有农民军从屋顶上,墙头上扑下來,跳到马上,将马上的官军扯到地上, 官军一看不妙,村子里也不知埋伏了多少人,幸好这个时候,左良玉已经率军和农民军杀在一起,村子里埋伏的农民军不可能再放箭了,于是两员偏将带着人马退出村子,向李自成这里冲过來, 李过和高一功见了,知道再埋伏下去,也沒什么用了,于是也带着人杀出來, 两万农民军,加上六千官军骑兵,杀在一起,呼叫声,兵器相撞声,战马嘶鸣声,混合在一起,已经听不出是什么声音了,如同海潮狂激一般,声闻十里, 这里打得热闹,刘宗敏那边,也不遑多让, 他与曹变蛟是最先见阵的,刘宗敏打仗也很冷静,他知道关宁铁骑厉害,但自己这边的四千骑兵,加上六千步兵,都是身经百战之人,应该可以挡住,于是他见到了关宁铁骑之后,立刻命令袁宗弟带着三千骑兵,迎了上去, 袁宗弟确是一员猛将,他一马当先,带头冲锋,那边的曹变蛟见是李自成的人马,也红了眼睛,要为曹文诏报仇,于是两方面的骑兵首先相遇,杀成一团, 关宁铁骑这边有三眼神铳,十分厉害,几番齐射击之下,将农民军骑兵打倒了几百骑,农民军稍稍有点慌乱了,袁宗弟冲到关宁铁骑阵中,也被一颗流弹射中肩膀,被打下马去, 幸好他骑术精湛,一矮身子,从一个官军的马腹下钻过,顺手将这人扯下马來,他手边沒有了兵器,大吼一声,一脚踩在那个官军脸上,立时将那人的头颅踩爆,然后骑上了他的马,还想继续厮杀,却被一伙亲兵拥出阵來, 手下亲兵保着他,來到刘宗敏面前,刘宗敏见他全身是血,关切地问:“老袁,怎么样,伤到哪儿啦,” 袁宗弟满不在乎地摇摇脑袋:“被一颗铁子儿打到了肩膀,沒大碍,可这些小子们不听命令,硬是把老子拥了出來……” 刘宗敏一笑:“你先下去包扎吧,看我來收拾曹变蛟这小子,” 田见秀在一边道:“刘爷,关宁铁骑的三眼铳太厉害,这样打下去,伤亡会很大的,”刘宗敏道:“田秀才,依你看怎么办,” 他一直叫田见秀为秀才,倒也不是损他, 田见秀看了看战场:“让步兵兄弟们上去吧,人在地下跑,毕竟灵活得多,不容易被打中,”刘宗敏点头,吩咐手下步兵,从四面八方冲上去, 曹变蛟打着打着,一瞧周围涌上來无数步兵,知道农民军要包围他,不由得冷笑,曹文诏就是被这样的打法干掉的,看來李自成又如法炮制,前來对付他了, 不过他不是曹文诏,尤其自己已经吃过大亏的情况下,绝不会再让农民军得逞的,于是他命令中军官,吹起号角,所有人马开始集结, 三千关宁铁骑迅速汇成一股,前面的数十人以三眼火铳开道,猛地冲开一条口子,杀向刘宗敏的中军, 正文 第302章,天下事5 曹变蛟早看到了刘宗敏,对于这个人他并不陌生,知道刘宗敏是李自成手下的二号人物,整个老八队,除了李自成,就数刘宗敏的威望高,能力大,因此能杀了刘宗敏,就等于折了李自成一条胳膊,也为自己出了口恶气, 于是三千关宁铁骑,在曹变蛟的指挥下,如同一条全身生满毒刺的蛇,张开大嘴,吐出红信与尖牙,向刘宗敏扑去, 此时刘宗敏身边除了田见秀,还有一千骑兵,由一名叫刘体纯的偏将带领,刘体纯一瞧曹变蛟指挥着人马向这里扑过來,有点紧张,不住地看刘宗敏, 刘宗敏十分沉着冷静,这一点他与李自成最像,无论多少敌军扑到眼前,始终面不改色, 等到三千官军冲到几十步以外的时候,刘宗敏这才下令:“体纯,带着你的人上去,截住曹变蛟,一定要坚持,等到咱们的人马从后面赶过來,包围这些官军,” 刘体纯把手中的狼牙棒一挥,带着八百骑兵迎了上去, 他这条狼牙棒是用酸枣木制成的,既沉重,又十分坚硬,刀砍不伤,棒头上钻了很多孔洞,插上钢钉,看上去就十分怕人,这条棒抡起來,如一柄大铁锤相似,正是对付骑兵的最好武器, 刘体纯手下这八百人,用的也都不是刀枪之类兵器,而尽是铁鞭,铁锤,用來对付头截铁盔的骑兵,十分得力, 这八百骑兵长呼大叫,冲向关宁铁骑,一碰面,为首的二十多名关宁铁骑便是一顿乱枪,将农民军打倒了十几个,而后面的人冲上來,两方面搅在一起, 关宁铁骑的三眼铳也可以当铁棒使,再遇上这八百铁锤军,好像铜锅碰上了铁刷子,带出巨大的响声, 双方一照面,就开始对砸起來,你一锤我一棒,毫不相让,拼死力搏, 刘体纯舞着狼牙棒,冲进官军队中,将狼牙棒抡开了,周围七尺之内,无人敢近,不少官军被他扫中,掉下马去, 曹变蛟舞着大刀,飞马來迎,到了近前举刀就剁,刘体纯用棒向上就搪,当的一声,棒头上几枚尖钉被大刀砍断,刘体纯咬牙死战,二人打了十几招,刘体纯棒上的大钉几乎被砍光了,狼牙棒变成了秃头棍, 再打了几招,刘体纯支撑不住了,曹变蛟的大刀十分凶猛沉重,刘体纯的兵器,到底只是木头做的,经不住多次猛劈,棒身已经裂开了, 曹变蛟圆睁怪眼,大喝一声,又是一刀,力劈华山而下, 刘体纯拼命将木棒向上一封,喀喇喇一声响,枣木棒从中折断, 曹变蛟狞笑一声,想要再劈一刀,将对面的流贼剁下马去,不想就在这时,有人叫了一声:“体纯退下,我來教训这姓曹的,” 刘体纯一拨马,只见身边冲过來一匹黑风驹,正是刘宗敏, 刘宗敏手中握着一把鬼头大刀,重量是一般单刀的三倍,因为刘宗敏是打铁出身,力气大,骨头硬,身板高,因此他为自己单独打造了这把大刀,比一般单刀长出一尺,重出三倍,饶是如此,刘宗敏提着它,就像提着根烧火棍,轻轻巧巧的, 他來到曹变蛟马前,大吼一声,鬼头大刀迎面就剁, 曹变蛟一抬头,只见眼前落下來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映着日光,耀人眼目,急忙将手中大杆刀向上一迎, 他也使足了力气,这一下两把刀,刀刃碰刀刃,震得二人都是胳膊发麻,都赶紧勒马退开, 二人将刀在眼前一瞧,都倒吸口冷气,原來两把大刀,都已经卷了刃, 此时周围的农民军冲上來,又将这三千关宁铁骑团团围住, 两位主将都恨对方损了自己的宝刀,于是气不打一处來,催马又战在一起,这二人打仗比别人不同,都是火爆脾气,而且有点一根筋,都认为自己的刀要比对方的刀结实, 于是二人打仗,都只有一招,就是举刀互碰, 当当当……当当当…… 两个人对砍了几十刀,忽然觉得身边的情形不对,战场上怎么静了下來,他们急忙拉马跳出圈子,向两边一瞧,不由得也被气乐了, 原來两边各自的兵将,都停了手,大家忘记了厮杀,关宁铁骑聚在一堆儿,身边几步以外,就是农民军,而所有人都不打了,只是呆呆地瞧着自己的主将在那里对刀, 刘宗敏破口骂道:“你们属斗鸡眼的,还不给我拼,” 曹变蛟也在骂自己的人:“看什么看,你们手里的家伙,都是烧火棍吗,” 两边的人马这才回过神來:“哦,对,打……” 一万多人又开始混战起來, 刘宗敏看了看自己的刀,刀锋上几十个缺口,一把好好的大刀,已经无法杀人了,而曹变蛟的刀也一样, 刘宗敏身边的田见秀立刻递给他两口双刀,而曹变蛟也接过身边副将送过來的长矛,二人单枪对双刀,又打在一起, 三千关宁铁骑被一万农民军包围着死打,此时枪弹已经发射完了,三眼铳都做铁棒使,倒也是呼呼挂风,极难对付, 刘宗敏感觉到了,立刻命令手下人马中的长枪兵上前,配合盾牌兵,将官军一个个都刺下马來, 于是数千农民军步兵攻上來,两人一组,前面是盾牌兵挺着盾牌,长枪兵在后面,隔着盾牌用枪乱刺,他们不刺人,专刺马,因为所有官军身上都披着铁甲,护到膝盖,刺不伤的,但是马就不成了,因此不少关宁铁骑的战马被刺倒或刺伤,狂叫乱跳,将上面的人掀下马來, 不等这些落马的官军跳起,农民军中几支长枪齐下,将他们活活戳死在地上, 这样一來,官军的阵势开始有点乱了, 曹变蛟很清楚,骑兵的优势,就在于冲击,一旦冲不起來,人和马目标太大,只有挨打的份,于是他立刻下令,不顾一切,向农民军阵线最薄弱的地方突击,一定要突出包围去, 此时,关宁铁骑的强悍战斗力开始显现出來,这些人在农民军狂呼乱叫的冲杀之中,开始集结人马,强组阵营,曹变蛟带着一支百十人的精兵,左右冲突,将被困住的人马接应出來,三千关宁铁骑,已经损伤了有二百人,但剩下的终于集结到一起, 长时间的艰苦训练与无数次浴血拼杀所得出來的经验,使得这些人在任何情况下,都显得游刃有余,除了上次曹文诏被杀之后,关宁铁骑失了主将,才有一次溃败,然而饶是如此,大多数的关宁铁骑也成功突出重围,后來也成为曹变蛟的主力人马,因此,想要将数千关宁铁骑全歼或歼其大部,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刘宗敏也知道,一旦关宁铁骑透围而出,再想围死他们,就难如登天了,因此他在阵中來往奔驰,一边跑一边大声喝令,让自己的一万人马死战不退,绝不能让关宁铁骑冲出來, 此时曹变蛟已经带着两千多名关宁铁骑,组成了一个骑兵军阵, 这个军阵也和步兵战阵差不多,但却是箭头形的,正适合骑兵冲击,最前面是二十多名尖兵,手里握着铁盾,一边挡开农民军刺來的长枪,一边猛力催马,那些战马还被蒙住了眼睛,看不到前面的情况,因此无论多少长枪摆在面前,它们也奋起四蹄,向前直冲, 这个战法太厉害了,农民军的步兵用枪來刺,被铁盾挡住,想要刺马腹,也被官军用盾牌挡开,仅仅一眨眼的功夫,战马的铁蹄就踏到了头上,将无数农民军冲倒,踏在蹄下, 有的尖兵也被农民军的几枝长矛刺中,掉下马來,但是那马被蒙着眼睛,虽然主人不在背上了,但是后面的马冲上來,用头顶着它,也催着它还向前冲, 一旦有战马倒下,后面的关宁铁骑立时补上一个人,保持阵型不变, 农民军的步兵在倒下了数百人之后,终于无法抵挡这种如同铁流般的冲击,很多人向两边退开,让出了中间一条路, 不让也不行了,毕竟挡在前面就是送死, 刘宗敏一见不好,他沒有下死命令,让手下人马去挡住曹变蛟,而是吩咐所有的骑兵,在后紧追, 他知道,曹变蛟绝不是要逃走,而是想冲出包围去,再利用骑兵的速度,进行反突击,只要來回突个几次,自己的阵型就会被打乱,到时候指挥不灵,兵力四散,便是关宁铁骑开始屠杀的时候, 刘宗敏不愧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命令手下骑兵冲过去,尾随着关宁铁骑,让他们无法高速突击自己的步兵,这样一來,只是骑兵对骑兵,就算不敌,也可以保住步兵,不至于伤亡惨重, 曹变蛟一看刘宗敏只是派骑兵跟上來,也暗中佩服这个反贼的精明, 不到一刻功夫,两千多关宁铁骑已经冲出包围圈,而在这些人后面,将近四千农民军骑兵,紧追不放, 曹变蛟跑了一段路,一看离步兵已经远了,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包围上來,于是下令后队变前队,准备厮杀, 正文 第303章,天下事6 刘体纯带领着这些骑兵,一看关宁铁骑列好了阵势,也不示弱,迎头就冲了上去, 两支骑兵离得越來越近,正当快要搅到一起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來呜呜的号角之声, 刘体纯一惊,他知道,李自成正率领着人马对付左良玉,而过天星他们已经去攻洛阳了,这里突然出现的人马,绝不会是自己人, 他转头望去,果然,远处出现了一支人马,如同乌云卷地一般,向这边涌过來,这支人马军装齐整,战马嘶鸣,当先一杆大旗迎风飘摆,离得远看不清楚,但是刘体纯已经隐隐觉得,这好像是官军, 一时间两支人马都沒有继续前冲,而且扎在当地,转头瞧着这支人马, 两方面都怕是对方的人,而将自己包围起來, 等那支人马离得近了,刘体纯身边一个亲兵悄声道:“将军,那是洪承畴,” 此时刘体纯也看清楚了,那杆大旗上正写着一个“洪”字, 果然是洪承畴, 刘体纯知道,洪承畴手下的洪兵足有两万之众,自己与刘宗敏只带了一万人马,围攻关宁铁骑,尚且吃力,万万敌不过洪承畴的生力军, 于是他立刻派一名亲兵去告诉刘宗敏,然后自己带着所有骑兵,缓缓而退,准备与刘宗敏的步兵会合, 來的正是洪承畴,他自从派左良玉和曹变蛟先走之后,自己也沒多耽搁,整顿人马,在后紧随,他深知李自成用兵诡诈,怕这二人中了埋伏,上一次曹文诏不就是这样中伏而死的么,他可不想再折一员大将了, 因此他才亲自带着自己的三千骑兵先行,一万五千名步兵在后面尾随,直扑过來, 曹变蛟此时也看清楚了,來的是洪承畴,他十分兴奋,大吼一声,带着手下骑兵猛冲过來,要绊住刘体纯,不让他逃走, 刘体纯知道不妙,他亲自带领一千骑兵,与关宁铁骑杀在一起,命令另两千多人快走, 这两千多人由一个千总带着,跑到刘宗敏阵中:“刘爷,不好了,洪承畴上來了,人马不少,刘体纯将军已经和关宁铁骑搅在一起,脱不开身了,” 刘宗敏沉着地看了看战场上的形势,吩咐田见秀:“秀才,你带着人马先走,去闯王那里,给我留下一千精锐骑兵,我去把体纯接回來,” 田见秀哪里肯依:“刘爷,还是我去接体纯,你带着人马去与闯王会合,” 刘宗敏一瞪眼:“什么时候了,还推來推去的,眼下不走,一会儿就谁也走不了啦,快去告诉闯王,让他别管左良玉那龟孙了,快去和过天星他会师,还可以保住不败,” 说完了,刘宗敏也不顾田见秀答不答应,带着一千骑兵,像一阵旋风般地刮向不远处的战场, 田见秀知道权衡轻重,只得带了人马,快速撤向李自成那边, 刘宗敏带着一千骑兵,眨眼间便冲进关宁铁骑阵上, 此时曹变蛟带着自己的两千多人,围住了刘体纯的一千骑兵,正杀得顺手,关宁铁骑人多势众,围着农民军骑兵打,三眼铳呼呼带风,将刘体纯的部下一个个扫下马來,很多人被打得**迸裂,骨断皮开, 刘体纯带着部下,拼命抵挡,他知道,自己多支持一刻,就为刘宗敏他们赢得一刻的时间,好让他们撤下去, 因此刘体纯也拼了死命,一杆枪左右盘旋,舞动如狂,将身前的官军一个个挑下马去, 他的狼牙棒已经折断,这杆枪是从死人身上拔出來的, 只是他虽然勇猛,但终究人少,关宁铁骑战斗力又强,因此刘体纯眼看着身边的人越來越少,而此时,洪承畴的人马,也已经扑上來,离得只剩三箭之地了, 正在此时,刘宗敏带着人冲了进來, 刘宗敏一马当先,手上挺着一杆大刀,左劈右扫,将面前的关宁铁骑杀得纷纷后退,身后的一千骑兵,也是敢死之士,用的全是长兵器,抡开之后,谁也不敢轻易近身, 这一千人以雷霆万钧之势,杀进战团,立时将关宁铁骑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阵势一下子被冲开一个口子,直入垓心, 刘体纯正杀得有些气喘,忽见四周的关宁铁骑如同波浪翻滚一般,在两边退去,心头一震,便见刘宗敏如同天神下凡一般,骑着高头大马,冲到了自己面前, 刘宗敏一眼看到刘体纯,见他已是全身浴血,形如疯虎,心下也是喝了声彩,果然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他到了刘体纯眼前,喝了一声:“体纯,跟我來,” 刘宗敏带着这一千人左右冲突,将阵中被分割围攻的一些农民军也救出來,而此时,洪承畴三千骑兵,已经冲到眼前了, 曹变蛟大叫着:“大帅,阵中便是刘宗敏,不要让他逃了……” 洪承畴一听是刘宗敏,心中也是大喜,他素知刘宗敏是员悍将,在老八队中是仅次于李自成的人物,岂能放走,于是他令旗左右一摆,三千骑兵分了开來,形如苍鹰展翅,向农民军围了过來, 刘宗敏早看到了洪承畴的人马,料想到会有这一手,他哼了一声,对刘体纯道:“老洪是要把咱们包了饺子啊,体纯,咱们这下子,冲不出去啦,” 刘体纯一咬牙:“那就和这帮龟孙们拼了,多拼一个,就赚一个,” 刘宗敏哈哈大笑:“我唬你的,你道真的冲不出去么,天底下有什么样的包围,能挡住咱们老八队,跟着我來,” 他带着一千四五百名骑兵,突然一掉头,竟向洪承畴的中军方向冲了过去, 这下子大出所有官军意外, 按官军的意思,此时刘宗敏不是下马投降,就是困兽犹斗,拼了命向外跑,沒想到他倒向包围圈的最中心冲了过去,而且直奔洪承畴的中军,敢情他是想百万军上,取上将首级, 此时刘宗敏一马当先,手中的大杆刀舞动如风,当者披靡, 洪承畴手下两员副将一见刘宗敏來势汹汹,离着洪承畴已经不远了,这二人手中挺着长矛,一左一右冲上去,挡住刘宗敏后,两枝矛劈面搠來, 刘宗敏既不挡,也不架,居然将大杆刀撒手扔了, 两员副将一愣,不知道他扔了兵器,要干什么,就只这么一愣的功夫,刘宗敏张开两张蒲扇般的大手,扑扑两下,抓住了两枝矛的矛头, 此时那两员副将才回过神來,想抽回长矛,根本抽不动,想努力前刺,那两枝矛像生了根一样,长在刘宗敏手里,一时间弄得这二人不知所措, 刘宗敏突然大喝一声,如同晴天打了一个霹雳,震得这二人耳朵嗡嗡作响,沒等他们明白过來,刘宗敏较起神力,大叫一声:“下去……” 他两臂猛地向前一捅, 两根矛的尾部结结实实地撞在那二人的胸前, 刘宗敏力气太大了,虽然是矛尾,沒有尖簇,这一下也撞得不轻,那二人口吐鲜血,倒撞下马, 周围的人都被刘宗敏的神威震住了,一时忘记了围攻, 刘宗敏倒转长矛,此时他已经离洪承畴不远了,刘宗敏拼足了力气,将一枝矛向洪承畴猛掷过去, 那长矛化成一道乌光,飞向洪承畴, 洪承畴身边有几十个亲军骑兵护着,此时一瞧不好,有长矛飞射而來,一名亲兵挺起盾牌,想要挡住长矛, 卟的一声,矛尖刺破盾牌,余势不歇,直刺入那亲兵的前心,竟将他钉飞了马背,连同后面的一个亲兵一齐撞下马去, 再看这二人,落到地上时,已经双双毙命,矛尖刺透了前一人,亦贯入后面那人的胸膛,将这二人钉成一串, 军中一片哗然, 刘宗敏沒有掷出第二枝矛,因为这样的话,他手中便沒了兵器, 洪承畴身边的官军都大吃一惊,顾不得围攻刘宗敏,都向洪承畴围上來,形成了一个方阵,要保护主帅, 趁着这个当口,刘宗敏又一转马头,擦着洪承畴那个方阵的边,飞掠而过,他后面紧跟着一千多骑兵,一齐冲了过去, 洪承畴喝道:“休要中了闯贼诡计,快追快追……” 但是刘宗敏实在太过威猛,他当先开路,一枝矛左右乱扫,一扫便倒下一片,因此不多时,便冲开了一条血路,透围而出, 洪承畴眼看着刘宗敏带着人马冲了出去,轻轻摇头,嘴里小声嘀咕着:“好一员悍勇之将……” 佩服归佩服,洪承畴沒有丝毫犹豫,下令紧紧追赶, 不说这边,再说李自成,他的两万人马围攻左良玉,斩获不少,左良玉的人马毕竟强不过关宁铁骑,而且装备上也不如,因此打了一阵子,左良玉已经损失了七八百人, 左良玉觉得这样混战下去,自己要吃大亏,于是吩咐全军集成圆阵,先顶住农民军的进攻,稍事喘息,然后再突围, 他手下的人马开始集结,数千骑兵很快就围成了三四个大大的圆阵,这些官军用长枪扎住阵角,准备死守, 李自成看到这种情形,知道左良玉的人马已经疲劳,此时万不能让他们喘过一口气來,于是下令全军猛攻, 正文 第304章,天下事7 十几名号角手一起吹起进攻号角,近两万人马铺天盖地一般地围攻上來,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自成突然看到田见秀带着一批人马靠过來,不由得一愣,他知道田见秀和刘宗敏一同去围攻曹变蛟,此时怎么回來了,难道已经将曹变蛟的人马全歼了, 李自成觉得不可能,三千关宁铁骑,绝不是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全歼的, 田见秀來到李自成面前,李自成低声问道:“怎么回事,”田见秀也压低声音:“老洪來了,人马足有两万,” 李自成心头一惊:“捷轩呢,” 田见秀道:“他带着一千骑兵,去救应刘体纯,这个时候,可能也快回來了吧……” 果然不到盏茶功夫,刘宗敏带着刘体纯和一千多骑兵冲到近前, 李自成抬眼一瞧,不远处腾起了遮天的黄尘,就知道來了大队人马,他当机立断,让田见秀带着大队,马上撤退,向洛阳方向急走, 同时他亲自率领一万人马断后,几员大将,刘宗敏,郝摇旗,李过等都在他身边,这些人都是悍勇之将,有他们在后面镇着,前面的人马走得较为安心, 不多时,两万余农民军都撤了下去,战场上只剩下李自成亲自率领的一万人马,李自成命刘宗敏带着五千人,缠住左良玉,不让他截断自己的退路,自己带着五千人,当头迎上洪承畴, 洪承畴听说迎上來的是李自成,心头大喜,他命令无论如何,要将李自成活捉或杀毙,无论谁活捉或杀死李自成,赏万金, 他一直把李自成视为自己最重要的敌手,对李自成的重视程度,甚超过了高迎祥,如果杀了李自成,可以说,农民军中,再无厉害角色了, 重赏之下,两万多官军狂呼乱叫着:“活捉李自成……活捉闯贼……”不顾一切地涌上來, 李自成立马在自己的阵中,眼睛都沒看这些官军,而是盯着远处人马撤走的方向,沒有官军去追赶田见秀他们,左良玉正率军和刘宗敏杀得难解难分,而更多的官军则是向自己这里扑來, 他的五千人马布成阵势,死守不退,李过和郝摇旗一前一后,带着手下人马与官军混战到一处了,这些人都是最精锐的战士,有的负伤几处,还在死战,洪承畴的洪兵虽然厉害,可一时也杀不进农民军的军阵中, 李自成收回目光,他知道大队人马已经脱离险地,现在自己也得突围了, 他突然站上马背,仔细看着战场上的形势,一枝劲箭向他射來,身边一位亲兵举起铁盾,为他挡开这一箭,李自成仿佛沒有查觉,还在入神地观察着官军的阵势, 李自成发现,在远处的一个高坡上,飘扬着官军的统帅洪承畴的大旗,大旗周围有一千余名官军,想必是洪承畴的卫队,他看看距离,觉得冲过去不太现实,因此只有先杀开一条血路,突出去再说, 此时官军的士气仍旧很旺盛,因为他们已经看清楚,李自成身边只有几千人马,而且被包围了,升官发财,眼前正是好时机,因此这些人还是拼了命向前攻杀, 农民军战士一个个倒下去,军阵面积也开始缩小, 李自成再看看刘宗敏那边,已经杀乱了套,左良玉已不可能抽出身來堵截自己,于是他重新坐上马背,拔出花马剑,在空中一挥,便是一道耀眼的寒芒,大喝一声:“骑兵随我來,” 他的身边有四五百骑兵,听了他的命令,立刻跟在李自成的马后,开始向洛阳的方向冲, 李自成喝令前面的步兵闪出道路,自己带着五百骑兵,像一枝箭似的冲了过去, 迎面是一些官军的步兵,这些人突见眼前的农民军步兵向两边一闪,从中驰出一支骑兵人马,还沒看清楚为首的是谁,花刀剑的寒芒闪过,早有几个官军被刺中前心,倒地毙命, 官军大惊,刚想上前围攻,四五百匹战马已经像潮水一般涌出來,将迎面的官军踏倒撞翻了一大片, 这些官军的主将,是一个外号叫赤晴虎的,此人一对黄眼珠子,每到上阵之时,便充血变红,所以叫赤晴虎,他正在后面督战,突然看到自己的人马忙不迭地向两边闪去,而从当中驰出一支骑兵來, 赤晴虎抬头一瞧,为首的一人,头戴白色尖顶旧毡帽,帽子的边沿垂了下來,身穿一副铁甲,铁甲外罩了一袭旧青布袍,用战带束紧着,腰下带了一张弓,一壶箭,那箭囊是牛皮制成,外面朱漆描金,十分醒目, 要知道,在明朝一代,只允许皇家器物上用朱漆和描金图样,别人一概不许用,违者当斩,而在军中也是一样,所有军士和将领的箭囊也都不许朱漆描金, 而这位将军如此大胆,赤晴虎一看便知,來的人正是李自成, 赤晴虎大吼一声,带着身边一百多名骑兵卫队冲了上去,迎面截住李自成,他手中握着一杆金瓜锤,锤头有碗口那么大,重有二十斤,十分骇人, 李自成早瞧见了赤晴虎,一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他是一员偏将,很可能是这支官军的主将, 赤晴虎拍马抢到李自成面前,大吼一声,抡锤就砸, 李自成哪有功夫和他打几个回合,眼下重要的尽快冲破包围,于是他一扯缰绳,座下马向边上一跳,让过这一锤,然后他手中的花马剑快似闪电一般,正刺中赤晴虎的手肘, 赤晴虎惨叫一声,握不住铁锤,当的落在地上,他刚要去腰间拔刀,李自成的第二剑,已经在他右肋下刺了进去,左腰下穿了出來, 两人对阵,只一个照面,赤晴虎就死在李自成剑下, 李自成抽出花马剑,带着骑兵继续向外冲,官军步兵抵挡不住,纷纷溃败下去, 他这边冲开血路,身后的几千步兵也跟着李自成,蜂涌而出,官军的战阵立时便出现了一个缺口, 洪承畴在远处高坡上看得清楚,立时下令,所有的官军骑兵紧紧追赶,绝不能让李自成逃生, 此时李自成已经带着这五百骑兵,冲开一条血路,赶到了刘宗敏这边,二人会师,一同率领着骑兵,在后面与左良玉交战,命令那些步兵先撤下去, 左良玉的人马杀得已经疲累了,人还可以顶住,那些马都有点冲不动了,因此只能在原地厮杀,追不上农民军, 洪承畴也知道,左良玉的人马已经厮杀良久,因此他命令自己的洪兵,加紧追击, 数千骑兵紧追着李自成与刘宗敏,杀声震天, 李自成与刘宗敏一边打一边撤,在伤亡了一千余骑之后,终于摆脱了左良玉,与后面的官军拉开了一点距离, 此时那些洪兵眼看李自成要逃,便开弓放箭,李自成等人将盾牌背在身后,伏在马上加鞭而走, 跑了一段路,农民军的战马也有点疲劳了,因为他们也打了很长时间, 李过大叫道:“李叔,马已经有点乏了,这样跑不掉啊……” 郝摇旗看看身后的官军,叫道:“闯王,你给我五百骑兵,我肯定把官军挡住,你们先撤吧……” 李自成喝道:“不行,要留下也是我留下,你们撤,哪有闯王临阵先撤的道理,” 刘宗敏吼道:“都不要争了,闯王,还是我留下……” 李自成一摆手:“大家谁也不许留下,要走一起走,李过,把你的箭给我……” 李过一抬手,将自己腰下的那壶箭扔给李自成, 李自成摘下宝弓,搭上狼牙箭,扭过身体,略略瞄了一瞄,将宝弓拉满了,猛一松手,那箭似流星赶月,直飞出去, 李自成的这张弓,乃是巧手匠人精心打造的,用的是上好的牛角和鹿筋弦,拉力达到了三十多,一般将领的弓,达到二十个力就是硬弓了,李自成的这张弓,一般的将领不要说拉满,就是拉开都太费力, 这样的硬弓所射出的箭,比一般的箭快了一倍,射程也远了几十步, 因此只听弓弦响处,身后官军中的一员偏将应声落马,被一箭贯透前心, 此时李自成又射出了第二箭, 他一连五箭,射倒了冲得最近的四个官军,剩下的官军大哗,哪个还敢猛追,唯独有一个不怕死的,挺着铁盾直追上來,被李自成一箭射中战马的颈下,直透进马腹去,那马立时栽倒,这位不怕死的官军被后面的战马冲來,踏成肉泥, 如此一來,官军大大折了士气,谁也不敢再猛追了,赏金虽然很多,但是沒有命花,仍旧是一场空谈, 官军一不猛追,李自成等人松了口气,带着骑兵越跑越远了, 洪承畴一看李自成逃走,内心中大呼可惜,但是他也不敢死追,因为这一场仗打下來,只看到李自成的两三万人马,过天星,混塌天等人的七八万人,尚不知何处,一旦在周围埋伏,自己要吃大亏, 幸好这一仗算是胜了,洪承畴吩咐不要远追,收住人马,救死扶伤,打扫战场, 正文 第305章,天下事8 李自成等人一瞧官军不追了,这才开始收集散卒,救治伤者,并且很快追上了先撤下去的人马, 等众人会合之后,一查点,连李自成也吃了一惊,这一仗居然损失了五千余人,其中大部分是步兵, 李自成满脸悔恨,对刘宗敏道:“捷轩,这一仗咱们损伤太大了,不该打啊,我沒想到老洪会來得这么快,” 刘宗敏摇头:“闯王,胜败是兵家常事嘛,整日打仗,谁还沒有个马高蹬低的时候,我觉得这次是咱们的胃口太大了点,想把左良玉和曹变蛟全部吃下去,如果集中人马,单吃他一路,怕是早得手了,” 田见秀点头:“刘爷说的在理,咱们虽然有三万人,可是曹左二人,都是官军的精锐,武器又好,一时半会儿可吃不掉,就算打曹文诏那次,也沒杀死多少官军,” 李边道:“咱们损失不小,官军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们死伤五千多人,我看至少也干掉三四千官军,咱们大队人马保住了,就是胜利,” 大家一边走一边说着,李自成稍稍才平息了一点恨意, 大队人马星夜赶奔洛阳,两天之后,就來到了洛阳境内,离洛阳城只有不到二百里了, 过天星等人的人马此时到了洛阳城外一百里的地方,安营扎寨, 他们这一番闹动,洛阳城早就知道了消息,已经四门紧闭,城中戒严,实行宵禁了, 过天星他们十几营的人马,加起來有七八万人,声势很大,连营扎出二十余里,烟火不绝, 但是这天晚上,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悄悄來到了射塌天李万庆的营门前,他报了名,对门军说自己姓顾名童,是李万庆的儿时伙伴,请求一见, 门军进來禀报给中军,中军又报给李万庆,射塌天听了一愣,他与顾童已经有十年不见了,今日为何会突然來到呢,于是他吩咐,请來人入帐, 这个叫顾童的人进了大帐,抬眼一看,帐中立着十余名大汉,一个个手握钢刀,怒目而视,以防他是官军派來的刺客, 再向桌案后一瞧,正是李万庆,端然而坐,面沉似水, 顾童见了李万庆,拱手一笑:“李兄,一别十年,可无恙否,” 射塌天沒理他,看了看帐中的武士,那些人上前,上上下下,将顾童搜了一个遍,见沒有任何武器,这才放心, 射塌天此时也终于有了一丝笑脸:“我道是谁,原來是顾兄,失敬失敬,來人啊,看座位,” 一旁的人给搬过一个座位來,顾童也不客气,大马金刀的一坐,二人便寒喧起來, 说了一番家乡话,离别情之后,话便入了正題,射塌天问道:“顾兄,你一向少见,今天來到我的营中,必有要事吧,” 顾童一笑,也不答话,看了看帐中的那些武士, 射塌天会意,向他们一摆手:“你们先出去吧,离得远一点,我和故人要说点心里话,你们也照看着点,不要让人走近这里,” 武士们出去了,将帐帘也放下來,脚步声远去,至少在二十步以外了, 顾童这才道:“今日前來,确有一件事情,想和李兄交交心,好好谈谈,” 射塌天嘿嘿一笑:“谈什么,”顾童将声音压低了:“实不相瞒,我这次,是从熊大人那里來的,”射塌天一愣:“熊大人,熊文灿,” 顾童点头:“正是,熊大人心怀慈念,视农民军也如同骨肉,更不忍心杀害,一听我与李兄有旧,立刻派我前來,如果李兄能够弃暗投明,熊大人已经做保,可以让李兄当上总兵官一职,” 射塌天冷然一笑:“我的人马呢,” 顾童道:“将军的全部人马,仍由将军统领,熊大人说了,不遣散,不分调,不缴械,不安插外人,怎么样,这个条件,够优厚了吧,” 射塌天不答,两眼死盯着顾童,良久,他猛地站了起來,抽出腰刀,压在顾童脖子上:“哼哼,你到底是谁的人,來试探我的吧,告诉你,我已经反了朝庭,岂肯投降官军,” 顾童面不改色,仍旧十分冷静:“李兄如此多疑,大出我的意料,如果你认为我是來试探你的,现在就动手,将我杀了,” 射塌天冷笑:“别装硬骨头,杀了你也不过举手之劳,你说你不是來试探我的,有什么凭证,” 顾童一笑:“沒有上天梯,岂能攀高枝啊,请李兄找一个心腹之人,去营外林子里那棵断槐之下挖掘,必有凭证,如果沒有,请李兄再杀不迟,” 射塌天想了想,这才收刀,叫进两个心腹亲兵,让他们去营外的林子里挖掘一下看看, 等这二人走了,顾童心安理得地在帐中安坐,一点紧张的意思都沒有, 射塌天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与顾童在少年时还真是好朋友,可十年不见了,谁知道顾童突然出现,是不是真如他所说,是熊文灿派來的,或者说,就算是熊文灿派來的,谁知道是不是想诱杀自己呢,因此,他不得不小心一点, 不多时,那两个亲兵回來了,一进帐,射塌天便问:“可曾挖到什么,” 一名亲兵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递给射塌天,然后便出去了, 射塌天走到顾童面前,将那个布包慢慢展开,露出一个四寸见方的盒子,他不担心这盒子里有什么机关,因为那两个亲兵已经打开看过了,因此他放心地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面竟然是一颗总兵印, 射塌天拿起印來,反反复复地看了半天,终于相信,这是真的,因为他们在打破很多县城,杀死很多守将时,曾经见过不少这样的印,但眼下的这颗,却是送给自己的, 顾童此时才笑道:“李兄这回信了吧,熊大人早已为你铸好了这颗金印,只等你挂印上任了,” 射塌天摆弄着这颗金印,重新坐在顾童面前:“如此说來,熊大人真的想委我以总兵一职,”顾童道:“金印在此,还能有假,只要李兄一投过來,熊大人立刻奏明圣上,肯定还有奖赏呢,” 听了这话,射塌天站起身來,在帐中來回走了几趟,突然一咬牙,下了决心, 其实射塌天在高迎祥死后,一颗心就已经悬了起來,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稳,一方面,他已经对造反的前途灰心丧气,认为再反下去也不过和高迎祥一样,难逃一死,但是另一方面,他也不敢投降,因为他在农民军中的地位和名声,都不太响亮,朝庭不会重视他,投过去之后很可能被杀,或者被遣散回乡,那时候他背上一个叛徒的名声,农民军不会放过他的, 因此射塌天左右为难,无法决定自己的去向,只好随着大流,跟着过天星等人混日子, 李自成兵败的消息,已经传到军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在农民军之中,大家一向公认,势力最大的是高迎祥,但最会打仗,最能打仗的,却是李自成,高迎祥死后,李自成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农民军的领袖,而眼下,连他也败了,据说人马损失大半, 这个消息一传來,射塌天觉得天确实要塌了,不是被他射塌的,而是被洪承畴,孙传庭等人射塌的, 在他看來,官军中的孙洪二人,犹如天神一般,无法战胜, 可就在他对造反失去信心的时候,上天降下一个顾童來,居然带來了熊文灿的口信,还有一颗总兵印,这可是意外的惊喜, 射塌天知道,此时他处在一个命运的转折点上,一步走错,便会粉身碎骨, 现在看來,造反的农民军已经大势已去,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老回回等名人,都遭到大败,势力不振,李自成再败,农民军恐怕已无翻身之日了, 因此投降官军,是大势所趋, 这个时候,他射塌天要做第一个, 只要自己第一个投降,朝庭一定会大加奖赏他,用來引诱那些未降的农民军掌盘子们,因此这是一个大好时机,绝不能错过, 于是,射塌天來到顾童面前,将自己的刀递了过去:“顾兄,我听你的,这就弃暗投明,” 顾童微笑摇头:“李兄的刀,还是自己先留着,等着献给熊大人吧,此时小弟有一言,不知李兄肯听否,” 射塌天道:“顾兄请讲,我一定言听计从,” 顾童在他耳边上轻声道:“将军投诚,要有进举之功,我看不防在今夜,将军杀几个流贼之首,然后闹上一番,就算杀不尽贼兵,也必然大胜一场,到时候岂不是大功一件,” 射塌天连连点头:“好计好计,我也正想立一大功,來给熊大人添些光彩呢,顾兄少候,我这就安排,” 他立刻命人去请几营的掌盘子前來他营中吃酒,当然,这几营都是人马少的,像过天星,满天星等人,射塌天并不想请他们前來,因为他摆的是鸿门宴,而这些人与他算是有些交情,也不忍心下手, 射塌天在帐外埋伏了二百刀斧手,只等这些人一來,便一齐斩了, 正文 第306章,天下事9 不久,被请的几营掌盘子陆续都來了,因为射塌天在这支联军当中,也算有实力的,手下将近一万人马,而且射塌天造反是比较早的,也有些资历,所以不能不给面子, 这些人都带着亲兵,一到帐外,亲兵们被请进别帐吃酒去了,几个掌盘子一进大帐,发现帐中并沒有摆开酒席,只是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射塌天,一个是个陌生书生,不由得都是一愣, 射塌天微然一笑:“诸位,我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儿时好友,现在是熊文灿大人的密使,” 这些人听到熊文灿三字,赫然一惊,还沒等反应过來,帐外涌进数十名刀斧手,将这几个掌盘子按在地上, 有人在大叫:“射塌天,你要投降官军……” 射塌天冷笑:“对不起了,我要借诸位的人头,以为进举之功,” 这些人纷纷大骂,射塌天一摆手,刀斧手们手起刀落,几颗头颅滚落于地, 射塌天吩咐人将人头包起,出得大帐,此时那些掌盘子带來的亲兵,也被刀斧手们杀得一个不剩,尸体全抛在一个大坑内, 杀完了这些人,射塌天吩咐,他已经投降了官军,准备趁夜进攻这几营, 射塌天的人马,虽然不太多,但都是长时间跟着他的,对射塌天言听计从,死心塌地,况且连日以來,射塌天的消极情绪,逐渐已经感染了军中,这些人对于造反的前途也一片灰心,已经有不少人起了投降的心思,此时射塌天一宣布,立时欢声雷动, 顾童一瞧军心可振,对射塌天道:“将军,机不可失啊,” 射塌天立时下令,全军起动,直扑向农民军而來, 此时的农民军,哪里想到射塌天会突然反水,残杀起自己人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被射塌天的人马冲破大营,杀得尸横遍野, 过天星等人听到闹动,跑出來一瞧,不远处的农民军营寨那边,烟焰涨天,杀声四起,他们也想不到是射塌天在闹鬼,以为是官军杀來,看方向不是洛阳的人马,倒像是洪承畴到了, 这下子过天星等人吃惊非小,哪里还敢抵敌,急忙吩咐手下人马拔营起寨,他们不敢再向洛阳方向走,而是掉头向北而去, 过天星等人的人马是这支农民军的主力,他们一跑,余下的人更沒有战心了,也纷纷跟着过天星等人而走,一支七八万人的联军,居然被射塌天闹得军心大乱,狼狈而逃, 射塌天杀了半夜,一看农民军已经逃走,他也不敢追赶,更不敢停留,怕后面的李自成赶到,于是收拾人马,将能带走的财宝粮食,全部带上,向南投奔熊文灿去了, 过天星等人跑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大亮了,这才收住脚,此时有溃退下來的败兵逃回來,向过天星等人说了射塌天反水的事, 这样一來,农民军更是军心大丧,更要命的是,大家都对别人不相信起來, 这些人当中,有的人也想投降官军,但是怕别人看出來,杀了自己,而也有人不想投降官军,却怕身边的人为投降官军而杀了自己, 如此一來,农民军联军中人人相疑,各怀心事,谁也不再相信谁了, 不到三天功夫,农民军联军各自散去,不再联合行动,变成了一支支孤军, 而李自成也听说了此事,恨得连声怒骂射塌天,但是这个时候,农民军联军已经不复存在,他也成了孤军,而且一场大战下來,人马只剩下两万多人,后面洪承畴还在紧追, 这个时候,洪承畴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虽然不喜欢熊文灿,更不喜欢杨嗣昌,但能招降射塌天,还是很对他的心思,更有利的是,农民军联军已经散去,眼下他的劲敌,只有李自成的两万人马了, 于是洪承畴下了死命令,倍道而行,一定要追上李自成, 他亲自带领左良玉和曹变蛟,加上自己的骑兵,一共是一万骑兵,不眠不休,紧紧追赶,终于在第三天头上,追上了李自成, 洪承畴的人马士气正旺,而李自成的农民军则士气低落,于是一连三仗,李自成损兵折将,三战皆败,人马折去大半,只剩下了五千來人, 他率领着一众大将,带着这五千人马,好不容易摆脱了洪承畴的追击,逃进了嵩山地区, 洪承畴率军进驻登封,同时上表报捷,他知道李自成只要不死,就一定还会出來闹动天下,于是他派出大量探子,进山去打探李自成人马的踪迹, 李自成带着人马进入嵩山之后,暂时沒有什么动静,只是休整军士,养精蓄锐,以图东山再起, 洪承畴听到这个消息,便派出人马,守在各个要路上,以防李自成突然出山,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李自成进山之后,一方面休整人马,一方面也派人出山去,打听另外几支农民军的消息, 然而虽然探听到了不少消息,可沒有一个是有利的, 首先听到的,是刘国能的事,此人在与老回回一起被击败之后,跑到了湖广,在那里支持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顶不住官军的围剿,投降了熊文灿, 招降刘国能,对于熊文灿來讲,是一件大大的功劳,他连夜上奏朝庭,把这功劳归于杨嗣昌, 崇祯见了表文,十分高兴,重赏杨嗣昌和熊文灿, 熊文灿一连招降了闯塌天和射塌天,名声大振,他也沒有食言,上书推举二人为总兵官,朝庭也当即降旨册封,还发了重赏,这令其他的农民军头领十分眼红, 然后,便是张献忠投降的消息, 刘国能投降官军之后,张献忠大为吃惊,因为如此一來,他的处境就危险了,于是张献忠马上写信给熊文灿,表示愿意归降朝庭,痛改前非,洗心革面,做一个安顺良民, 熊文灿巴不得张献忠能够归顺,接到书信,高兴得连拍桌子,当即应允,而且亲自前往张献忠的大营,前去招降, 张献忠一受招抚,其余的什么罗汝才,老回回,革里眼等人,也纷纷受抚, 整个大明江山之内,沒有投降的农民军,只剩下了李自成,而且他的人马也仅剩数千人,缩在嵩山之中,苟延残喘,看來灭亡也只是迟早的事了, 于是,天下大势,宇内纷争的焦战,就全部集中到西安來,这里正在与孙传庭拼死对抗的秦军,就成了天下义军的中流砥柱, 秦军的成败生死,关系着大明江山的安危,因此崇祯下旨,命令孙传庭,务必将西安拿下,全歼秦军,不可使一人漏网, 然而这个时候,孙传庭正在头痛, 他的头痛,不是病,而是烦,他烦的是那个神出鬼沒,而且出手极狠的白起, 一连一个月以來,白起带着数千骑兵,就像一支黑夜中的暗魔之军,倏乎來去,不可捉摸, 先是他派去三边地区,准备拦截白起的人马,等了半天,沒有等到白起的一兵一卒,孙传庭只好令他们回來,此时传來消息,华阴失守,被白起在夜间偷袭得手,所有的三千人马大部被歼,而且白起手段残忍,竟然将活捉的七百人连同伤员在内,一个不剩,全部坑杀, 得到华阴失守的消息,孙传庭立刻感觉到不妙,因为华阴离潼关太近了,万一白起乘胜再攻下潼关,引关外的李自成等人进关,那就不好收拾了,于是他立刻派高杰带三千人马增援潼关,同时他又派出贺人龙带一万人,收复华阴, 等贺人龙赶到华阴时,发现白起已经撤走了,而且将城内的钱粮收得一干二净,而派往潼关的高杰去了之后,也沒看到白起來攻潼关, 白起在一夜之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是沒过两天,从三边赶回的虎大威有急报送來,说是半路上受到一支骑兵的突袭,损失人马一千余人, 不用问,这又是白起干的好事, 一时间,孙传庭气得咬牙切齿,可是又沒有办法,因为他自从围了西安之后,华阴与潼关都要派人马去守,他守的地方越多,兵力就越分散,就越给白起以可乘之机, 为了不让白起得逞,孙传庭只得继续请求朝庭增兵, 崇祯也发了狠,不顾一切地增援关中, 杨嗣昌此时觉得有点不妙,他独自进宫,來见崇祯, 崇祯立刻召见,杨嗣昌见了崇祯,先是赞颂了一番,说近日來招抚流贼成功,全仗圣上洪福与恩泽,听得崇祯十分高兴, 然后杨嗣昌话锋一转,谈到了关中的局势:“陛下,近日我听说,孙巡抚在关中剿贼,还要朝庭添兵,” 崇祯点头:“不错,孙传庭围困西安,已经两月有余,但是西安城易守难攻,为了避免过多伤亡,孙传庭围而不打,是想将流贼困死城中,也不失为一条万全之计,” 杨嗣昌轻轻摇头:“据臣所知,西安城中的流贼,不过两万人马,此时孙巡抚已经坐拥八万之众,对付两万人,绰绰有余,我想根本用不着添兵了,” 崇祯一皱眉:“既是如此,他为何还要朕增兵关中,” 杨嗣昌沉吟了一下:“陛下,有句话,臣不知当不当讲,” 正文 第307章,局中谋1 崇祯一笑:“你我君臣,同心同德,有什么不当讲的,说吧,不管什么话,我都赦你无罪,” 杨嗣昌谢了恩,这才道:“孙传庭的八万人马,如果四门齐攻,日以继夜,如何会攻不下,” 崇祯一愣:“你是说,孙传庭是想养寇自重,” 养寇自重的意思,就是放任敌人发展,用來显示非自己不能消失敌人的作用,这话从皇帝口里说出來,已经非常重了, 杨嗣昌忙道:“臣也只是猜测,如今天下灾情严重,百姓生活困苦,正是应当休养生息的时候,只要尽快灭了这支秦军,天下便可太平,那么多的军费,就可以省下來,投入民间,也用不着再向百姓们派饷,这才是当务之急,但是如此一來,孙巡抚也就沒有用武之地了,臣曾有所闻,孙巡抚以前放过话,只要剿灭了流贼,天下太平,他就卸甲归田,不过以臣看,他刚刚立下大功,做了封疆大吏,此时正在意气风发,并不想荣归田里呢,” 崇祯道:“因此,只要贼兵尚在,朕就得用他,就得倚重他,就得满足他的要求……” 杨嗣昌道:“这个也只是臣的猜测,不过眼下有一个难題,需要提起陛下的注意,” 崇祯道:“你说,” 杨嗣昌道:“熊文灿一力为国,软硬兼施,十分得力,此时已经招降了张献忠,刘国能,罗汝才等人,这些悍匪虽然受抚,可是手中还有人马,如果朝庭不加以监视,管控,他们随时都可以复叛,以前的车厢峡之变,不就是如此吗,因此要想让他们真心投降,不敢再反,就必须在他们周围,布置重兵,震慑住这些流贼,” 崇祯点头:“你说得对,” 杨嗣昌心里暗喜,继续道:“可是关中一战,久拖不决,而且如果继续增兵的话,必须抽调河南湖广山西等地的人马,如此一來,捉襟见肘,况且十万大军守在西安城下,每日的钱粮,耗费巨大啊,” 崇祯叹息一声:“兵力不足,也是事实,你有什么好办法,” 杨嗣昌道:“唯今之计,为了大局着想,也有强令孙传庭,猛攻西安,尽快消灭秦军这股反贼,天下便可太平,不然的话,只恐夜长梦多,一旦西安城下的官军之中出现什么变故,孙传庭若是败了,那么刚刚平复的流贼,免不了又要反叛,那时天下仍旧扰攘不休,好不容易成就的抚局,就要付之流水了,” 杨嗣昌的这番话说得很重,但也是事实,张献忠等人虽然受抚,但是仍旧有兵马在手,刀枪不离身,只是不再反叛,也接受朝庭的任命,却不接受改编和遣散,这样的一群人,随时都可以再次起兵反乱,因此为了镇住他们,朝庭在这些人周围,布置了大批官军,虎视耽耽,可一旦关中败了,朝庭为了压制住秦军,就必须抽调官军,到时候还能不能镇得住这些农民军头领,实在难说, 崇祯也十分明白,眼下关中地区的局势,关系着大明王朝是否可以中兴,他自从登上皇帝位以來,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绝不可以让它破灭, 于是他立时传旨兵部,让其催促孙传庭,立刻攻城,不能再这样围而不打,只求添兵了, 圣旨很快便下到了孙传庭营中, 孙传庭接旨之后,大为恼火,他很清楚,这是杨嗣昌在从中作梗,在皇帝面前进了谗言,但自己离京城远,抽不开身,无法面奏崇祯,说明情况,于是只得遵旨,准备攻城, 范雎听说了,也急忙赶來,问道:“大帅真的要攻城,” 孙传庭长叹一声:“圣旨已到,我不攻城,就是抗旨,要掉脑袋的,” 范雎道:“但是城中守备森严,人马又不少,这样攻城,徒增伤亡,一定攻不下的,到时候军中埋怨,而朝庭也会责备大帅进攻不利,两头不讨好,” 孙传庭点头:“我知道,但是沒有办法,我孙传庭一向爱兵如子,眼睁睁地让他们去送死,不忍心啊,” 范雎一笑:“大帅何不称病,” 孙传庭一愣:“称病,” 范雎道:“正是,大帅不如称病,请求休养,”孙传庭冷笑:“先生以为朝庭和皇上会听信我的称病言辞吗,”范雎道:“他们信也好,不信也罢,这是眼前唯一的办法,” 孙传庭道:“你且说说看,” 范雎道:“如果朝庭信了,那是最好,大帅可以离开指挥位置,任由别人來接替,别人要是进攻,就让他们攻去,反正也是攻不下來的,不怕他抢了您的风头和功劳,而且损失折将的,也不是大帅,对下面也好交代,” 孙传庭道:“如果朝庭不信呢,” 范雎道:“按我看來,圣上对于大帅的能力,是极为看重的,就算他不信,也不会杀了大帅的,就算要杀,也要等到天下太平之后,鸟尽弓藏,因此大帅性命无忧,” 孙传庭哼了一声:“按我看來,这是自毁前程,” 范雎并不生气,笑道:“在下以为,有杨嗣昌在朝中主政,大帅是沒有什么前程的,” 这话令孙传庭全身一震, 范雎道:“催促大帅攻城的旨意,必然是杨嗣昌怂恿的结果,而大帅也清楚,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攻下西安城的,到了伤亡巨大而城池攻不下的时候,杨嗣昌一定会再告您一状,说大帅能力欠缺,不足以堪大任,圣上也会对大帅失去信任,若真到了这一步,大帅才会真的有性命之忧,因为圣上是不会对一个沒有能力的人心存仁慈的,” 这番话如同当头棒喝,令孙传庭心头剧震, 他不是不知道崇祯的为人,数年以來,光是内阁大臣就换了无数,而崇祯换这些人的理由,也正是才不堪任,自己攻不下西安城,部下伤亡惨重的时候,肯定会有人上奏皇帝,一方面手下人报怨自己,另一方面朝中必然有人想取而代之, 那个时候,自己真的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而自己的威名也将扫地,更不用说什么仕途前程了, 孙传庭权衡良久,下不了决心,因为无论他称不称病,都是一步险棋,称病肯定会惹怒崇祯,可能会被丢入诏狱,不称病,去攻城,则会损失部下而徒劳无功,日后也是丢官罢职, 他要在这两种选择之间择其一而行,因此,都是险棋, 孙传庭进退维谷的处境,早在杨嗣昌的意料之中,这个时候,他正在家中与一个人独处密室,密谋着一个计划, 这个人正是熊文灿的那个心腹幕宾,成功招降射塌天的顾童, 自从此人招降射塌天,为熊文灿立下一大功之后,熊文灿对他奖赏有加,引为心腹,而顾童沒有什么后台,也完全将自己的前途交给了熊文灿,熊文灿为了让他有机会升迁,特意派他做为联络人,來与杨嗣昌会晤,一方面是想给顾童铺平以后的路,另一方面也让杨嗣昌知道,自己手下有些能人,完全可以放心,不会误事, 顾童自然不敢以真实身份进入杨府,因为朝庭上的规矩,在朝大员,不可以结私营党,尤其不可以结交外面的将领,因此顾童是冒充一个太学生的身份,來与杨嗣昌讨论《论语》的, 大家都知道杨嗣昌好为学问,家里经常來一些文化界的人,因此谁也不会怀疑, 而熊文灿已经在书信中写明顾童的身世,好让杨嗣昌事先有个准备, 此时已经是晚上定更时分了,密室之中灯光不太亮,因为只是说话,用不着文书字纸, 顾童已经见了礼,在下首坐了,杨嗣昌向他问了些熊文灿的事,顾童一一回答,杨嗣昌听说那些流贼首领们一个个都很老实,也松了口气,这才将话归入正題, 而他的正題,便是孙传庭和关中之事, 杨嗣昌问顾童:“你听到关中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顾童道:“回阁老,关中那边的战事仍旧如故,孙传庭围而不打,看样子是想困死秦军了,倒是秦军有一支骑兵人马,搅得他有点心神不宁,这支人马据说是由一个号称白起的将军统领,十分狡猾凶残,已经连打了几个胜仗,孙传庭想围歼他,却又不知道他在哪里,” 杨嗣昌笑道:“这便是秦军的高明之处,他们攻下了西安,又攻下梅县,扶风和武功,为的就是今天,能在西安被围的时候,外面有一支机动力量,可以随时救援,” 顾童道:“孙传庭一个劲地请求添兵,很可能也与此有关,” 杨嗣昌道:“这个我也清楚,不过话说回來,孙传庭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接到圣旨了,而这道旨意,会更让他心神不宁,” 顾童道:“小人听说了,圣上催促孙传庭尽快攻城,” 杨嗣昌点头:“孙传庭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西安城中粮食丰足,城高墙厚,很难攻得下來,这才用久困之计,而此人心怀诡诈,一旦让他掌握了大权,我等良人,皆要被其算计,哼哼,我也知道,他看我极不顺眼,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让他立下大功,” 正文 第308章,局中谋2 顾童十分同意这话:“熊大人也这么说,他说孙传庭专横跋扈,容不得别人,依小人看,更可怕的是,此人权欲极盛,一个劲的要求添兵,很可能是想以此來要胁朝庭,他手握重兵的话,一旦不听调遣,无人可以制衡,” 杨嗣昌非常赞赏地点头,他觉得顾童此人十分精明,居然说出了自己要说的话,这也是杨嗣昌的心里话,但是他沒有对着崇祯说出來,就是不想这么快就与孙传庭完全决裂,因为毕竟这个时候,崇祯心里,还是看重孙传庭的,他要将这话,留到最重要的时候,等时机一到,他有信心用这一席话,完全致孙传庭于死地, 只是这个时候,不能承认顾童所说的,于是他还是打着官腔:“顾先生多虑了,孙传庭虽然权欲极盛,可你所说的,有自立谋反的意思,孙传庭还是不会的,他还是忠于大明的,” 顾童也反应过來,连忙微笑道:“正是正是,小人是想多了,” 杨嗣昌道:“圣旨一下,孙传庭必然恼火,而这个时候,他又不敢抗旨,你猜他会怎么办,” 顾童道:“自然是遵旨而行,猛力攻城了,” 杨嗣昌微笑摇头:“我想他绝不会攻城的,因为孙传庭很清楚,西安城一时不可能攻克,而猛攻之下,损兵折将不提,沒有进展,圣上也不会再信任他,到那个时候,他的部下对他产生怨恨,而圣上也不再信任,孙传庭必遭罢免,如果孙传庭想明白这一点,他是绝不会攻城的,” 顾童道:“可他不攻城,就是抗旨,脑袋会掉得更快的,” 杨嗣昌用手指轻敲着大腿:“他自然不敢公开抗旨,但我想,他一定有办法,可以阳奉阴违,你看着吧,用不了几天,他就该耍花招了,” 果然几天之后,崇祯就收到了孙传庭发來的奏折,打开一瞧,立时气不打一处來,将奏折扔在地上,恨恨连声, 杨嗣昌急忙上前,拾起奏折來瞧了一遍,于是连声冷笑, 崇祯怒道:“孙传庭如此可恨,居然称病,说什么自己耳聋,无法再领兵打仗,请求回乡休养,如今事关大明江山安危,他却临阵退缩,忠心何在,廉耻何在,” 杨嗣昌看着盛怒的崇祯,走上前低声道:“陛下准备如何决断此事,” 崇祯道:“他不是想要休养吗,好啊,朕就让他去休养,朕要罢了他的官,让他回家去做老百姓吧,朕倒要瞧瞧,沒了他孙传庭,朕的大明还能亡了不成,” 杨嗣昌心里暗想,趁着崇祯正在火头上,那些话该说了,于是道:“陛下宽厚仁慈,对于不奉令的朝臣,仍旧恩典有加,臣实在不胜敬服,只是有一句话,臣窝在心里,不吐不快,还请陛下不要生气,” 此时崇祯最看顺眼的,就是杨嗣昌,听他这么说,便道:“你讲吧,” 杨嗣昌道:“前几日臣曾对陛下言说,孙传庭总要求添兵,会使得耗费巨大,加重朝庭与百姓的负担,可是还有一事,当时并不敢讲,” 崇祯一愣:“你所说的是何事,” 杨嗣昌道:“那就是,孙传庭为何要一个劲地请求添兵,” 崇祯道:“他不是说了,西安城难以攻克,而且城外还有一支贼兵人马,时常扰乱,添兵是为了对付这支人马,” 杨嗣昌道:“臣早已探明,孙传庭所说的这支人马,不过三四千之众,眼下孙传庭手握十万雄兵,岂会害怕这几千人马,况且如果孙传庭连这几千贼兵都对付不了,那他又如何对付西安城中的两万贼兵呢,陛下也知道,孙传庭曾经以两万之众,大破高迎祥的五万人马,那是何等的威风,怎么一到了西安城下,就变得如此胆怯了,” 崇祯皱起眉头,他认为杨嗣昌说得在理,孙传庭用两万人马,便击溃高迎祥的五万雄兵,还生擒高迎祥,不用说,武力与胆气都是一等一的,怎么如今手握重兵,却胆小起來, 杨嗣昌看着崇祯的神色,知道他已陷入迷惑之中,心头暗喜,于是继续说道:“因此臣以为,孙传庭绝不是胆小,他心中所惦记的,也不是那支几千人的贼兵,而是另有打算,” 崇祯连连点头:“爱卿所言极是,你且说说,他有何打算,” 杨嗣昌道:“臣不敢妄加猜测,怕说得不对,落个平空诬陷的罪名,” 崇祯一笑:“言出你口,入于朕耳,外人不知,你就说吧,我不会怪你,” 杨嗣昌这才道:“陛下一定知道三国之时的钟会吧,” 这话一出,崇祯心头便是一震, 他广阅史书,岂会不知道这段历史,钟会是三国时期魏国名将,司马昭当权,派他灭蜀,然而蜀国投降之后,钟会听了降将姜维之言,想要据蜀自立,后來蜀中大乱,钟会被乱军所杀, 眼下杨嗣昌搬出这个人來,所暗指之事,不言自明, 崇祯看了杨嗣昌一眼,又把目光转到那封孙传庭的奏折上,并不说话, 杨嗣昌知道崇祯动了心思,却未能深思,于是接着道:“钟会当时便是手握重兵,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孙传庭围困西安,始终不攻,却还是一个劲地要添兵,依臣猜测,或许有做钟会的心思,” 崇祯一摆手,止住了杨嗣昌,他站起來,在殿上走了几圈,问道:“孙传庭何德何能,敢动这个心思,要知道,此时可不是三国,我大明江山稳固,他不会不清楚,” 杨嗣昌早有对辞:“臣自然知道,所以也只是猜测,不过眼下却是不同,臣听说孙传庭治军极严,而且为人十分清廉,所得的赏赐,尽数分给下属,丝毫不入私囊,而且臣还听说,孙传庭每次打了胜利,缴获的钱财绵帛,只有少量上交国库,而大部分,都私自分给了部下,所以他的部下人马,对其感恩戴德,在他的军中,孙大帅的话,可比圣旨都管用呢,” 崇祯一拍龙案,怒道:“可恶,孙传庭收买人心,想干什么,” 杨嗣昌还继续说:“孙传庭足智多谋,又有名将之风,深得部下拥戴,越是给他添兵,他就越是实力雄厚,到那个时候,国家无论是镇压流贼,还是抵挡满人,都得依靠他孙大帅了,陛下深通典故,以前东晋的刘裕,宋朝的赵太祖,不都是这样起家的么,” 这话太厉害了, 一个为将的,最让国君害怕的便是重兵在手而不听调遣,因此自古以來,兵权便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赵太祖登基之后,杯酒释兵权,就是害怕手下的大将们造反,而今孙传庭手握十万雄兵,还嫌不够,看來其心叵测,但是崇祯也不是糊涂人,反问道:“可如今他上表称病,是何意思啊,” 杨嗣昌沉吟了一下,才道:“以微臣看來,这是他在要胁陛下啊,” 崇祯声音中隐隐有了杀气:“这话怎么说,” 杨嗣昌道:“自古以來,临阵换将,便是兵家之大忌,他孙传庭不会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称病,就是要看陛下的笑话了,说白了,就是要看看沒了他孙传庭,谁还能指挥得动这支人马,” 崇祯道:“爱卿是说,朕就算再派一个人去换掉孙传庭,也指挥不动他的人马,” 杨嗣昌点头:“自古以來,悍将必有骄兵,臣方才说过,孙传庭遍施恩德给他的部下,换取的就是部下对他的忠心,臣敢断言,这个时候,那十万雄兵,已经成了孙传庭的私兵了,” 崇祯大怒,这话让他想起了岳飞,当年岳飞北伐,一路凯歌,但是宋王赵构却将他召回赐死,一代名将,含冤而去,赵构秦桧,留下千古骂名,大家很多人都在说,是岳飞想要迎回二帝,赵构怕自己的皇位不稳,但崇祯却深知,赵构的心思绝不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 说到底,他不怕二帝回京,怕的是岳飞手握重兵,实在难制,一旦岳飞动了谋反的心思,谁能抵挡,要知道,岳飞当时手下的十万雄兵,号称岳家军, 眼下也是如此,一旦这十万人成了孙传庭的私家军,那么哪怕就是孙传庭不想反,他手下的将领,也有可能逼着他反,当年的赵太祖,不就是这么干的么, 但崇祯到底不是昏君,他看着杨嗣昌,问道:“若真的如卿所说,朕该当如何决断此事,” 杨嗣昌道:“孙传庭在军中暗布恩泽,其心叵测,又用称病來要胁朝庭,行迹恶劣,臣以为,不从重惩治,不足以安人心,” 这话中,已经隐含了杀机, 自古以來,对于谋反,或者有谋反动机的人,朝庭一概的策略便是杀无赦, 岳飞死时,不也是安的“莫须有”的罪名么, 但杨嗣昌也甚是精明,他知道崇祯的意思是想让他说出这个“杀”字,之后崇祯无论杀不杀孙传庭,都是他杨嗣昌怂恿的,如果日后查明是杀错了,那么罪责也会落在自己头上, 因此他只说重惩,绝不说这个杀字, 正文 第309章,局中谋3 崇祯岂会不明白.他笑了笑:“孙传庭不是岳飞.朕也不是赵构.而且大敌当前之时.擅杀大将.会祸乱军心的.” 杨嗣昌皱眉道:“那么依陛下所见……” 崇祯也不是不知道.孙传庭与杨嗣昌两人不和.但这个时候.他只能在这两个人选择一个.授以大任.另一个则打压下去.如果不这样.两人都重权在握的话.势必形成内耗.有可能会坏了大局.因此他下了决心.只能先牺牲孙传庭了.况且此时他上表称病.也正是个借口. 于是他令人传旨.孙传庭借口称病.不思进取.胆怯畏敌.有慢军之罪.着令革去一切官职.着锦衣卫押回京师.投入诏狱.另外加封熊文灿为陕西巡抚.代替孙传庭.总督关中决战. 杨嗣昌听了旨意.松了口气之余.也稍稍有点失望.他的本意.是想让崇祯杀了孙传庭的.但是崇祯仿佛也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将孙传庭关进诏狱.革去官职而已. 可是毕竟搬去了一块绊脚石.而且自己的亲信熊文灿能够接任.也挺对他的心思. 几天之后.锦衣卫的缇骑便带着圣旨.來到了关中. 孙传庭听完圣旨.竟然也松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这一局算是赌对了.他保住了自己的性命.虽然被革了官职.投入诏狱.但是只要战事不利.朝庭缺人的时候.自己一定会官复原职.因为那只需要崇祯的一句话而已. 当天晚上.孙传庭设宴款待锦衣卫缇骑.吃喝完毕之后.他找來了范雎.二人在帐中做了最后一番长谈. 孙传庭先站起來.向范雎拱手一揖:“先生果然见识超人.预料到了今日之事.” 范雎也起身施礼:“大人此去.先凶后吉.日后定有出头之日.而且官位当在今日之上.” 孙传庭微然一笑:“这由不得我啊.要看他熊文灿和杨嗣昌的了.” 范雎也是一笑:“以我看.一只熊.一只羊.最多算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成不得大事.” 孙传庭微一皱眉:“成不得大事.先生可知.熊文灿软硬兼施.已经招降了闯塌天.张献忠.罗汝才等巨寇.眼下只剩李自成一支孤军了.有洪承畴在照应着.估计也逃亡不了多久.到那时天下大定.熊杨二人便是首功了.” 范雎轻轻摇头:“此话言之尚早哩.熊文灿是有些招抚手段.可是他不懂得这些流贼首领的心思.早晚必将自食恶果.” 孙传庭一愣:“此话怎讲.” 范雎道:“我深知张献忠其人.在华阴之时.就与他暗中交过手.此人极为狡猾.看上去虽然粗豪.可是内心狡诈.手段狠辣.以我看.此人天生反骨.是绝不会安安顺顺的当一个良民的.听说他受抚之后.兵不遣散.人不卸甲.刀枪在手.雕鞍在马.这就是在防着朝庭对其下手.说穿了.朝庭与张献忠是同床异梦的.暗中都握着刀子.这样的两方.如何能够长久.张献忠久后必反.那时只要张献忠一反.什么罗汝才.革左五营.都会响应.中原大地兵火再起.熊文灿必然难辞其咎.” 孙传庭沉吟道:“张献忠等人.就一定会反吗.我听说张献忠受抚之后.上下结交朝庭官员.看样子是想入朝当官了.” 范雎哈哈大笑:“这只是张献忠的存身保命之计而已.他送给熊文灿金宝无数.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实力.而这些流贼.是绝不可能安安稳稳在一个地方呆下去的.因为数年以來.流贼征杀四方.无法无天.杀人放火.jianyin抢掠.那对他们來讲.是何等快活.一旦做了良民.这等快活向哪里去找.手中缺金银.身边缺女人.你道他们会按耐得往吗.” 孙传庭连连点头:“先生所见极是.我是一向不赞成招抚的.与我洪恩师的意思相同.对于这些流贼.只有杀了.才能久绝后患.” 范雎道:“其实也用不着等到张献忠等人复叛.熊文灿代替大人來督军.就是一个机会.” 孙传庭道:“什么机会.” 范雎道:“使将军声名显重的机会.熊文灿來这里.无论威望.资历.人缘.都比不得大人您.因此军中必定不服.将帅离心.士卒不听调遣.熊文灿必败无疑.熊文灿只要一败.关中人马溃散.朝庭势必要调兵前來.那时便是献忠等人复叛的时机了.” 孙传庭轻轻摇头:“熊文灿不是一个平庸之辈.他一上任.自然会有一番举动.用來收买军心和人心.” 范雎一笑:“.不是我范雎夸口.只要有我在.他熊文灿在关中.便站不住脚.” 孙传庭直视范雎:“先生切拿我十万人马的性命开玩笑.一旦熊文灿败了.这十万人马会有多少伤亡.要知道.他们可是我的忠实部下.” 范雎道:“大人放心.只要是大人的忠实部下.我一定尽力周全.不让他们有大的损失.” 二人对视良久.各自收回目光.他们已经达成心照不宣的默契. 十万人马当中.有孙传庭亲自招募带领的榆林兵.这些人才是他的忠实部下.还有一些人是随他围剿高迎祥的.共过生死.对他也死心塌地.还有一部分是从农民军中投降过來的.这些人已和农民军结成死敌.也很可靠. 但是其余的人马.很多是从河南山西等地调來的.这些人对他只不过表面上服从.内心则根本不是一条心. 孙传庭站起身來.向范雎再次施礼:“我走之后.这里就靠先生一力维持了.万望用心.” 范雎也起身一礼:“大人.前途莫测.风雨如晦.万望珍重.范雎在此.等候着大人重掌大权的那一天.” 送走了范雎.孙传庭又叫來高杰. 自从高杰归降之后.孙传庭对他十分看重.不禁让他率领原來的人马.还给了他极大的信任.在高杰的人马当中.沒有安插自己的人.这令高杰感激涕零.发誓为孙传庭效死. 高杰见了孙传庭.气愤异常:“大帅.这定是杨嗣昌在朝中捣鬼.您为何不上奏皇帝.告他一状.” 孙传庭微然一笑:“翻山鹞.你坐下.别心急.咱们慢慢谈.” 他一直称呼高杰的外号.显得亲切.不拿高杰当外人. 高杰坐下.气呼呼地道:“大帅这一下狱.兄弟们都不想干了.甚至有人还说.不如投降了秦军……” 孙传庭道:“兄弟们有怨气.这也是难免.连我也是如此.但这毕竟是圣旨.况且圣上已经法外开恩了.要知道.我上表称病.这可是大敌当前之际.杀头都不为过.” 高杰咽下口气:“大帅.您找我來有什么事.” 孙传庭道:“过几天.熊文灿就要到了.他代替我來督军.你要安抚一下兄弟们.尽量不要闹事.” 高杰哼了一声:“大帅.这姓熊的算什么东西.打过仗吗.流过血吗.一个靠耍嘴皮子的.也來指挥咱们.不要说我不服.军中沒一个兄弟服气的.” 孙传庭连连摇头:“我告诉你.熊文灿來了之后.你们要假意服从他.还要尽量地巴结他.搞好关系.这才你们大有好处.” 高杰一听.差点蹦起來:“大帅.您要我们投向他.这万万不能……” 孙传庭按住他:“你听我的.这样可以保住咱们的人马和实力.如果你们和他闹得太僵.后果不堪设想.” 高杰道:“这话末将倒不懂了.” 孙传庭笑道:“很简单.杨嗣昌见我久围不攻.肯定以此为借口.在皇帝面前参了我一本.眼下我被革职.杨嗣昌的心腹熊文灿接替.他一來.必然改变策略.猛攻西安城.但你也知道.西安城不是那么容易就攻得下的.伤亡必然惨重.你们如果不听熊文灿的命令.他会让你们去打先锋.当炮灰的.这是眼前亏.不能吃.” 高杰连连摇头:“大帅差了.咱们要是对熊文灿言听计从.那他才会派咱们打先锋当炮灰呢.” 孙传庭微笑摇头道:“你不明白.熊文灿初來乍到.沒有亲信人马.这个时候.谁听他的.谁对他好.他也就会对谁好.引为心腹.如果谁对他好.他就让谁去当炮灰.那么以后谁还听他的呢.” 高杰恍然大悟.连声称好. 孙传庭道:“这只是第一个要交代的.还有一件更重要.也更隐密的事.你也要替我盯着.” 高杰道:“盯着什么.” 孙传庭道:“盯一个人.” 高杰道:“大帅说的是熊文灿吧.这个不用大帅吩咐.只要他有什么不轨之事.我就会将这把柄抓在手里.一有机会.就扳倒他个龟儿子.” 孙传庭连连摇头:“你说错了.我不是让你盯熊文灿.” 高杰一愣:“那是盯谁啊.” 孙传庭将声音压低了.眼睛里闪出一丝寒光:“范雎.” 高杰吃了一惊:“范先生.为什么要盯他.他可是大帅的智囊啊.” 孙传庭道:“正因为如此.你才要盯着他.” 高杰不解:“为什么.” 正文 第310章,局中谋4 孙传庭道:“我总觉得范雎其人深藏不露,他的野心虽然我看不到,感觉不出來,但总有一种直觉,让我对他有点畏惧,这个人太厉害,很多事情,他都猜中了,想到了,而且结果,也和他想得一般无二,” 高杰皱起眉头想了想:“大帅说得对,范先生是有这个本事,” 孙传庭道:“此人眼下只是一个文职,沒有兵权,也沒有人马,我倒是还放心,但我一走,熊文灿多半是个熊包,范雎要哄他,像哄孩子一样,因此你给我盯着,一旦熊文灿授予范雎兵权,立刻在暗中监视范雎,看他有沒有不轨的举动,只要有,就不要手软,” 说着,孙传庭举起手掌,做了一个向下划的手势, 高杰眼睛里发出了凶光,连连点头:“大帅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办好,” 孙传庭长长出了口气:“那你就去吧,以后好自为之,” 高杰走了,孙传庭出得帐口,看着四下里一片连营,连片的灯火,绵延数十里,十分壮观,只是自己很快就要与这一切再见了,以后什么时候才能回來,还不得而知,天下之事,尚在未定之天, 他轻声念出了辛弃疾的那首词來: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似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这个时候,范雎也在自己帐中,与一个人密谋着,这个人便是甘越, 范雎一回到自己的大帐,便将甘越找了來,甘越也已经听到消息,朝庭來了锦衣卫,要捉拿孙传庭回京,不久之后,熊文灿会來代替孙传庭督军, 他一见范雎,范雎便屏退左右,只留他一个人, 甘越知道,范雎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自己交代, 果然,范雎的第一句话就是:“咱们的机会來了,” 甘越道:“先生说的是什么机会,” 范雎道:“很大的机会,我先问你,熊文灿要來的事,你知道了吧,” 甘越点头,范雎道:“以你來看,熊文灿比孙传庭如何,”甘越道:“我看不如,孙传庭十分精明,打仗又狠,是个帅才,熊文灿只是招降了几路流贼,沒打过硬仗,” 范雎道:“不错,因此我可以断定,熊文灿來督军,官军必败无疑,” 甘越道:“官军有近十万人马,秦军能打得败他们,” 范雎道:“秦军眼下有两万人马,加上白起,将近三万人马,若是摆开战场,硬杀硬拼,当然击不败官军,但此时的秦军既有坚城可以凭借,又有白起为外援,占了好大便宜,孙传庭尚且焦头烂额,更不要说熊文灿了,” 甘越咂咂嘴:“官军要是败了,咱们恐怕也要玉石俱焚了,” 范雎道:“正因如此,咱们绝不可以在此久留,要在熊文灿失败以前,离开关中,” 甘越搓着手:“可是,怎么走呢,有什么借口,” 范雎笑道:“借口嘛,我已经想好了,只是咱们现在不能这样走,最好要带出一支人马去,” 甘越眼睛一亮:“先生要掌握自己的人马,” 范雎道:“乱世之中,实力最重要,沒有自己的人马,那就是俎上之鱼,案上之肉,任人宰割的,”甘越道:“可是官军的人马,都不是先生的心腹,如何统率,”范雎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有了计划,我叫你來,是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甘越道:“先生只管吩咐,” 范雎道:“子义将军留了三千人马在华山,我要你去联络他们,将人马悄悄地带往潼关附近,埋伏起來,到时候,我自然用得着他们,” 甘越皱眉道:“可是那些人,我沒有见过啊,他们岂会相信我,” 范雎道:“这个不要紧,我可以写封信,你给那个首领带去,那个人叫厉从周,他久在子义身边,见过我的亲笔书信,不会生疑的,” 甘越道:“好,我立刻前去,” 范雎写好了信,甘越带在身边,然后趁夜溜出营门,赶奔华山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孙传庭便坐进囚车,由缇骑押送,向京城进发,范雎率着贺人龙,高杰等大将在营门相送,数万将士肃立无声,目送着他们的统帅离去,好多人都流下了泪水, 又过了三天,熊文灿终于來了, 他接到圣旨之后,十分欣喜,事先他已经收到了杨嗣昌的书信,写明了已推荐他出任陕西巡抚,去往关中督师,在熊文灿來看,十万雄兵,攻一座西安城,应该不费太大的力气,这件功劳,自己是坐定了的, 熊文灿知道,孙传庭在这时恐怕已经离了大营,被押送上京了,军中不可一日无主,因此他草草收拾了一下,带了五百铁骑,快马加鞭赶往关中, 他來到军中之后,范雎,高杰等人率先迎接,十分殷勤,令熊文灿很得意,他认为自己的威名,已经足以替代孙传庭, 但是河南,山西等地调來的人马,对他却是不冷不热,甚至有点蔑视,熊文灿心头有气,但也沒有显露什么, 熊文灿到了军中,立刻大会诸将,准备攻城,他将圣旨宣读了一遍,然后满含杀气地道:“圣上已经下旨,西安城乃关中重地,久攻不克,军心不稳,天下不定,今日熊某前來督军,就是要尽快拿下西安,让圣上宽心,天下安定,诸君务必努力向前,有敢轻军,慢军,乱军,盗军者,立斩,” 他发下了军令,然后命令准备攻城器械,第二天一早,便开始攻城, 果然不出孙传庭所料,熊文灿在布置兵力时,将河南山西等地的人马,放在前面,让他们第一批上,而高杰等人的人马,则放在后面, 第二天一大早,城头上的秦军突然发现,一向按兵不动的官军大营,突然热闹了起來,无数士兵抬着云梯,冲车,箭楼,涌向城前, 城头上的秦军吹响了号角,呜呜的号角声马上传遍了整个西安城, 被围两个多月的西安,终于开始了浴血搏杀, 城头的大炮开始轰鸣起來,炮弹在官军中炸开了花,伤亡开始增加,官军由于有熊文灿在后面督阵,不敢退后,只得硬着头皮向前冲,一些人倒下,而更多的人则冲到了城墙跟前,架起云梯,开始爬城, 后面的官军有的推着冲车前去撞城门,有的爬上箭楼,与秦军对射,那些箭楼和城墙差不多高,甚至有的箭楼要高过城墙,因此官军在上面射箭,对秦军威胁很大, 秦军也有办法,他们将大炮的炮口抬起,对准了箭楼,连连发射炮弹,不少箭楼被大炮击毁,上面的官军掉下來,摔死在地, 箭楼被毁去,官军又在城下立起发石机,但是更多的石头只是砸在城墙上,砸碎了一些城砖而已,效果甚微, 而秦军的大炮却是越发威猛,打得城下的官军鬼哭神号,官军的冲车也被城上的石头砸碎,无法使用,只有依靠云梯攻城了, 但是这些爬城的士兵始终无法站上城头,秦军准备得甚是周全,一见云梯上爬满官军,便用推钩将云梯推出去,重摔在地上,云梯上的官军,不少被摔得骨断筋折, 官军攻打了一天,除了砸碎了几块城砖以外,沒有任何进展,熊文灿看看天晚,只得下令收兵, 就在这天晚上,官军很多人都十分疲累,更添了不少伤员,因此吃过晚饭之后,大家都很早睡下了, 刚刚睡到半夜,突然有一支骑兵如同鬼魅一般,踏破营寨,直冲进來,这些人所到之处,乱砍乱杀,又放起大火,烧得官军营中一片慌乱, 熊文灿披衣而起,跑出來一瞧,也吓了一跳,以为是城中秦军出來偷袭,但一看方向不像,动乱的是自己的后营,而城中的秦军绝不可能绕过自己大营,在后面杀将起來, 不用问,这又是白起在捣鬼, 范雎,高杰等人很快都到了,高杰自告奋勇:“大帅,我带本部人马,将此贼杀退,” 熊文灿忙不迭地点头:“高将军速去,速去,” 范雎紧皱眉头:“大帅,这又是白起來偷袭了,此人不除,我军在城下无法立足,天长日久,只恐要生出大的变故來,” 熊文灿深以为然,这白起來去如风,如鬼火一般难以捉摸,自己的人马在明处,白起在暗处,而且自己的人马分做四门,绵延数十里,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座营寨,都有可能是白起的攻击目标, 他怕的倒不是损失多少人马,而是这种恐惧的心理战, 为了提防白起偷袭,他的人马就无法睡得安稳,时间一长,会把士兵们憋疯的,真到了草木皆兵的那一刻,用不着白起來打,官军自己人中间,就会出现哗变, 沒有人能长期生活在恐惧之中,最后的结果,不是在恐惧中死亡,就是在恐惧中发疯,这两种结果,都是白起期望的,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正文 第311章,局中谋5 于是熊文灿道:“先生有何良策,” 范雎道:“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找到他,咬住他,歼灭他,” 熊文灿冷笑:“我听说孙传庭在的时候,曾经派出过无数人马去找白起,最后连个影子也沒捞到,范先生难道不知,” 范雎道:“自然知道,白起之用兵诡诈,常人远远不及,但他也有一个弱点,” 熊文灿道:“你知道,”范雎点头:“白起其人,用兵果断,因此我们只要故意做出些破绽來,引他上钩,相信还是有希望的,”熊文灿道:“这条计策,孙传庭也使用过吧,结果如何,” 范雎一笑:“大人与孙传庭不同,白起知道孙传庭用兵奇诡,因此即使露出了破绽,白起一看便知是假的,因此不会上当,” 熊文灿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眼下换了我为主帅,而我的用兵,是比不上孙传庭的,” 范雎道:“不是比不上,而是各有所长,孙传庭善于奇袭,大胆果敢,出人意料,野战是其长处,而大帅用兵,堂堂正正,攻杀战守,一丝不苟,眼下攻击坚城,正需要大帅这样的用兵,因此圣上这才将此重任委与大帅啊,” 熊文灿脸上露出了笑容:“先生果然眼光独到,说下去,” 范雎道:“说实话,白起对大帅,是不太了解的,因此您只要故意做出一些失误的举动,白起一定会上当,那时只要咱们将他咬住,就不怕他暗中偷袭了,” 熊文灿道:“很好,先生已经有计了,” 范雎道:“我也不敢肯定是不是一条好的计策,因此想请大帅定夺,”熊文灿道:“好啊,说來听听,” 此时高杰率领着人马已经回來了,來禀报熊文灿:“大帅,我带着人马过去,偷袭之军已经撤了,我军损失不大,” 熊文灿点头:“传令各军,严加戒备,可等天明再睡,以防贼兵再來偷袭,” 说完了,他与范雎回到帐中:“先生说吧,” 范雎一拱手:“在下献丑了,连日以來,白起在我军几个据点之间,來往奔袭,极难防范,十分厉害,我留心了一下,其攻击的地方,不外乎西安城下,华阴和潼关这三个地方,只要其中一个地方兵力不足,或是沒有准备,白起必然去偷袭,因此我想,大帅可以故意将一个地方的人马调去一些,好让他去攻击,然后派出骑兵人马,在周围埋伏,只要发现了白起,就立刻全力突击,死死将其咬住,只要让白起回不到暗处,他那几千人马,就是俎上之肉,网中之鱼了,” 熊文灿连连点头:“此计不错,但是万一白起不上当呢,” 范雎一笑:“只要投其所好,他必会上当,” 熊文灿道:“先生曾与此人共过事,必然知道他的喜好,”范雎摇头:“他的喜好我不太清楚,却十分清楚他最恨什么,” 熊文灿道:“哦,是什么,” 范雎指指自己:“那就是我,” 熊文灿哈哈一笑:“不错,我听说过先生投诚的前因后果,先生的意思是,以你为诱饵,诱他上钩,” 范雎微笑点头:“大人可以派我去驻守一个地方,又不用给我多少兵马,白起探知这个消息,一定会率领人马去找我报仇的,借着这个机会……” 熊文灿十分高兴,他握住范雎的手:“先生果然忠心可嘉,但是这样一來,先生的安危可就……”范雎道:“这个不必担心,白起只要一发现身后有官军,立刻便不敢再攻打我,必然逃走,因此我还是很安全的,” 熊文灿道:“也好,先生准备带多少人马,” 范雎道:“不用多,我只要两千人就够了,另外我还需要带一员将,如果大帅允许,我想请陈越将军随行,” 熊文灿道:“可以,我便把他派给你,先生准备去哪里呢,华阴还是潼关,” 范雎道:“潼关,近來听说李自成有进攻潼关的打算,白起肯定也听到了消息,这个时候他抢占潼关,可以迎李自成入关,对关中的秦军來讲,十分有利,” 熊文灿点头:“好吧,我明日便派你去潼关,陈越带着两千人马随行,” 商议定了,范雎大摇大摆地回到自己的帐中,派人去请陈越,不多时陈越到了,一进帐,便向范雎施了一礼:“先生还沒睡啊,请我什么事,” 范雎一笑,请他坐下,然后道:“我已向熊文灿献计,请将军随我率两千人马,去守潼关,熊文灿答应了,” 陈越很是高兴:“先生果然足智多谋,这个姓熊的是个熊包,比起孙大人來,一个天上,一个沟里,咱们要久留在这里,早晚做炮灰,还是先生厉害,几句话就把老熊给蒙了,” 范雎微然一笑:“将军去准备吧,我知道,你手下的两千多人,都是你的亲随子弟,明天都带上,免得他们留在这里,死得不值,” 陈越道:“先生放心,自从这些人听过先生讲的兵法之后,对先生那是十分的佩服,大家心里清楚,跟着先生,不会吃亏,好了,我这就去收拾,免得明日临行慌乱,” 陈越走后,范雎在帐中,微然冷笑, 第二天,熊文灿果然传令,让范雎与陈越带上两千人马,前去潼关守卫,换回那里原有的三千人马, 高杰听到这个命令,有些疑惑不解,于是私下里赶到范雎营帐之内探问,范雎还在收拾,未曾启程,高杰便问:“先生怎么要离开这里去潼关,” 范雎道:“此乃熊文灿一计,他要用我引出白起,一鼓歼之,” 高杰这才明白:“先生只带两千人去,岂不危险,”范雎笑道:“人带多了,白起岂肯上当,來攻潼关,高将军,你在熊文灿身边,要时刻小心,以我看,熊文灿必定攻不下西安,非但攻不下,而且可能被秦军击败,万一到了那时候,你要千方百计,保住孙大人留下的人马,” 高杰点头:“先生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和左襄他们说过了,大家有了计较,不会吃亏的,只是先生还需要多多保重,” 范雎一拱手:“军令如山,不能久耽,在下要启程上路了,高将军,再会,” 高杰也一拱手,二人就此别过, 范雎与陈越率领着两千多人马,离开了官军大营,向东而去,范雎回头看着远处的西安城与城外连绵不绝的大营,心头暗自庆幸:终于要离开了,关中这个地方,我是不想再回來了…… 范雎的如意算盘,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他一直认为,孙传庭与洪承畴都是顶尖聪明的人,在这二人手下,自己是沒有出头之日的,平时空闲的时候,他熟读经史,尤其对那本明朝人写的《三国演义》很感兴趣,这个时候范雎觉得,自己就像三国里的刘备,而孙传庭与洪承畴,就像曹操与孙权,自己无论在这二人谁的手下,都不可能有太大的发展,弄不好还要被其清除掉,因为自己的聪明,不下于这二人, 因此,范雎一直等候的机会,就是出现一个杨嗣昌这样的人,能够与孙传庭不和,还要在朝中掌握大权,有扳倒孙传庭的可能, 万幸的是,崇祯沒有让他等候太久,很快就提拔重用了杨嗣昌, 所以范雎认为,自己的机会來了,于是他才向孙传庭提出了那个关键性的建议,称病, 这是一步险棋,如果孙传庭不听,而是遵照兵部的命令,开始攻城,那么他想离开关中,还需要等上很久时间,而他知道,时间等得越久,变数就越多,谁能保证孙传庭不会和杨嗣昌和解,一旦二人联起手來,冰释前嫌,那么自己就再无出头之日, 想要出头,只有浑水摸鱼,关中闹得越乱,他能够摸到的鱼也越大,范雎此时最不希望的,就是秦军被灭,因为秦军一旦灭了,那些农民军也不能支撑太久,天下就此太平,自己哪里还有一丝机会, 因此他才要千方百计,将孙传庭从关中弄走,孙传庭一走,熊文灿草包一个,军心又不服他,必败无疑,而自己趁着这个时候,可以发展出自己的势力, 他的这个心思,陈越万万想不到,他此时所想的,就是范雎先生实在聪明,用巧计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而且带着自己,分明是对自己的倚重,因此他一路上兴高采烈,与范雎并马而行, 一行人马离了西安,一路上走得很快,不几天便经过了华阴,來到了潼关附近, 这天黄昏,人马在潼关外六十里宿营,准备第二天便进驻关内, 就在刚刚吃过晚饭之后,甘越就來到了大营,守门的军兵都认识甘越,因为他经常跟着范雎來往于陈越的军中,因此谁也不怀疑,放了他进來, 甘越见到范雎,范雎第一句话就问:“厉从周带着人马來了吗,”甘越点头说道:“來了,他看了先生的亲笔信,又问了些内情,小人一一说了,他相信了之后,立刻带着人马,跟小人來到了这附近,如今只在大营以南二十里外,” 范雎长出口气:“很好,很好,” 眼下他唯一担心的事情,终于不用再担心了, 正文 第312章,局中谋6 甘越道:“先生调这支人马來.想要干什么.”范雎一笑:“自然有大用处.一会儿你出去.如此这般……” 他轻声交代了一番.甘越点头:“遵令.先生放心.不会误事.”说完了.又潜出营去. 范雎满意地躺下休息.只等着变故的发生. 很快便到了三更时分.营中一片寂静.守辕门的官军也开始有了睡意.正在打盹儿.突然一阵紧急的马蹄声传來.令这些人神色一紧.急忙跳起身來.隔着辕门外向望去. 只见门外大路上跑來了十几匹马.马上骑兵都是官军打扮.來到门前.守门军士喝道:“來人停住.再向前进.开弓放箭了.” 那十几名官军骑兵一勒马.叫道:“不要放箭.自家兄弟.” 守门军士问道:“你们是谁的部下.來此做甚.”为首的一名骑兵道:“我们是熊文灿大人手下.有一封手书要交给范雎先生.”守门军士问道:“手书在哪里.” 那骑士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跳下马來.走到辕门外.从辕门的缝隙里递了进去. 守门官道:“你们等着.我去通报.” 然后他又对身边的人道:“看着他们.只要有诈.立即放箭.示警.” 他手下的人都明白.于是一齐道:“遵令.” 守门官带着手书.來到范雎营帐中.范雎一听有手书到來.急忙出帐來.接过信來一瞧.上面盖着火漆.他打开一瞧.连连点头.吩咐守门官:“速将來人带到陈将军的大帐.” 说完.他带着书信赶來见陈越. 陈越已经睡下.但帐外的卫士一瞧.范雎急匆匆赶來.就知道有要事.范雎令他们快快叫起陈越.这些人不敢耽搁.进帐去将陈越叫醒. 此时那十几名官军骑兵.也來到了帐外. 陈越一听范雎先生有重要的事找他.立时清醒了.出得大帐一瞧.眼前站着十几名官军骑兵.拉着马在那里等着.范雎手拿一封书信.一见他出來.急忙递给他:“将军.熊文灿的探子已经探到了白起的踪迹.就在咱们左近.不可大意……” 陈越接过书來.还沒看上两眼.突然听到营外一阵大乱.无数骑兵从四面八方向这里冲过來.示警的响箭接连射上天空. 范雎与陈越刚一愣神的时候.那十几名官军骑兵已经悄悄围上來.突然大吼一声.拔出单刀就砍. 这下事出突然.二人都沒想到.幸好周围有几名卫士.抽出刀來.挡住了这些人的攻击. 范雎叫道:“不好.他们是假的……” 那十几名假扮的官军也不答话.围着范雎与陈越.乱砍乱杀.范雎是个文士.不会武艺.急忙掉头就跑.几名假扮的官军在后紧追.余下的人则围攻陈越. 此时整个营中已经乱了.不少官军向陈越大帐这边跑过來.但是远水不解近渴.陈越和几名卫士已经被十几个假官军围住.乱刀齐下.几名卫士一个个倒在地上. 范雎也被追及.但此时有一人大步赶到.叫了一声:“先生莫慌.甘越在此.”來人正是甘越.他带着二十多人赶來.将假官军挡住. 范雎稍稍喘息了一下.叫道:“快救陈将军……” 甘越转头一瞧.陈越那边已经被十几个假官军围住.陈越已经带了几处伤.但是势如疯虎.抡着刀拼力死战. 而不远处.他手下官军正向这里扑上來.想要救出陈越. 甘越大叫一声.带着几名手下赶过去.杀进战团之中. 陈越一瞧是甘越.大喜:“你來了.太好了.不要叫这些贼子逃走……” 甘越应了一声:“不错.”说罢反手一刀.从陈越的肋下搠了进去. 陈越起來得匆忙.沒有穿盔甲.这一下可要了命.甘越这一刀从他的肋下刺入.斜斜挑上去.直沒入胸. 剧痛令陈越全身一缩.形如一只弓起的虾.但是紧接着甘越便将刀拔了出來.陈越身上血喷如泉.立时倒地. 他努力支起半个身子.仰着头看了看甘越.嘴里一边喷血一边骂道:“你……你敢杀……我……” 甘越却不理他.大叫道:“不好了.陈将军中刀了.陈将军受伤了……”他的声音将陈越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这个时候.那些围攻的假官军一哄而散.四下逃走.由于他们也穿着官军服色.乱军中谁也沒注意这些人是假的.因此他们很容易地便逃出了军营. 而在外面进攻的人.在得到这几个假官军的消息之后.也不进攻了.潮水一般撤了下去. 甘越抱住陈越.大呼小叫.实则他紧紧勒住陈越的腰.让血从陈越嘴里不住地喷出來.哪里还能说话.当陈越的人赶到近前之后.甘越松开手.再看陈越.满嘴血污.已经一命呜呼了. 范雎抢上來.抱住陈越.放声痛哭:“将军.你是为了救我.才丧了性命啊.我范雎对不起你啊……” 所有人都呆在那里.大家瞧着陈越的尸体.与痛心疾首的范雎.一时谁都沒了主张. 陈越是他们的主将.这些人有很多是陈越的亲兵.甚至亲戚.还有很多人.是一早就跟着陈越当兵吃粮的.对陈越十分忠心.眼下陈越被刺杀.这些人立时觉得失了主心骨.一个个像丢了魂似的.不少人跌坐在地.也放声大哭起來. 范雎哭罢多时.甘越将他劝住.说道:“先生.眼下光哭不是办法.敌军退去.还会复來.咱们得准备迎敌啊.” 听了这话.范雎才不哭了.他挺身而起.看了看这些军士.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主将已失.你们的副将是谁.” 一个中军道:“先生.陈将军手下有三员副将.也是三个千总.” 于是那三位千总排众而出.范雎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带着大家回去吧.潼关就不要去了.回去熊文灿那里.让他任命一位将军统率你们.或者我与他写封信.让他从你们三人之中选一个也可.” 那三个千总对视一眼.有两个人点点头.向范雎一拱手:“谨遵先生之命.” 但有一个千总却道:“先生要我们走.那么先生自己呢.” 范雎道:“是我为熊文灿出此计策.眼下还未到潼关.我岂能回去.因此我还是要去的.” 那千总道:“先生身边只有几十名随丛.如何对付白起.”范雎道:“这个无妨.大不了我给熊文灿写信.让他派些人马.或是留在潼关的人马.给我留下一些就是了.” 那千总看了看另外两个千总.沉声道:“陈大人死在白起之手.就与我等有不共戴天之仇.要回去你们回去.我随先生去潼关.与白起决一死战.” 另两个千总一听.也不甘示弱:“要去一起去.我等回去.也要受熊文灿的鸟气.还报不得仇.咱们就听范先生的.一起去潼关.” 范雎仍旧摇头:“我万万比不上陈将军.你们还是回去吧.如果不回军中.回家也行.我多给银钱.毕竟你们犯不上冒险和我去打白起.” 这些人拔出刀來.高声大叫:“为陈将军报仇.誓杀白起……” “我们跟随先生.绝无二心……” 范雎看样子也很是无奈.最后只得摇摇头:“既然大家都想跟我走.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咱们去先去潼关.将陈将军葬在那里.让他的英魂与我等一起.镇守潼关.” 这个提议实在高明.很多将士都热泪盈眶.失声痛哭. 范雎传令各营.收拾行装.在左近寻得市镇.将陈越的尸体用上好的棺材盛殓起來.装上马车.运往潼关. 各营连夜行动.大队人马开往潼关. 范雎心满意足.这一招夺帅之计干净利落.除了死去的陈越.无人得知其内情.而且范雎也有这个自信.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支陈家军.就会变成范家军.他以前不会治军.但是重生之后.用心学习了白起王翦等人的治军之道.这个时候的他.已经不止是一个文臣. 來到潼关之后.关中守将接了熊文灿的将令.已经知道了范雎要來.等他一到.立刻交割印信.自己带着三千人马.离了潼关返回西安.此时的潼关.就完全交给了范雎. 这是范雎自出世以來.第一次独当一面.完全是自己的人马.占据了一个险要关城.他心头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紧接着.范雎就厚葬了陈越.这是做给那两千多将士看的.为此.范雎还亲自写了一篇声情并茂的祭文.一表自己的哀悼之心. 表面功夫做得不错.整支人马.对范雎心存感念.而且这些人老早就知道.这位范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行军打仗.无一不情.简直快赶上书里的诸葛亮了.有他统领着.以后肯定战无不胜. 范雎在潼关镇守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白起的耳朵里.此时的白起.当然沒有尾随着范雎而來.更沒有杀陈越.他一直在华阴以北一百里的地方.伺机而动.白起派出大量探马.四下打探官军的布防情况.以便自己可以攻其弱点. 正文 第313章,局中谋7 此时白起一听,范雎脱离了西安的官军大本营,独自带一支人马去潼关镇守,心中便是一愣, 白起对范雎最是了解,他知道此人心怀狡诈,而且极度自私,对他自己不利的事,他是从來不干的,官军在西安城下,将近十万之众,无疑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但范雎为什么突然一改常态,独自率领两千人马,前去镇守潼关呢, 难道这是一计, 白起很快就意识到,这肯定是范雎出的计策,自己这些天以來,东冲西撞,南征北战,已经搅得关中的官军心神不定,疑神疑鬼,军心有点慌乱了,熊文灿接替了孙传庭,就是要准备猛攻西安,同时对自己这边,不会不采取措施, 范雎的突然离开,进驻潼关,很可能是一个诱饵,诱自己上当的, 他当然不能上这个当, 这天夜里,白起走出营帐,向着潼关方向远望,他知道,自己前世与今世的仇人,就在那里, 王豹轻轻走到他身后,轻轻问了一句:“大将军,您在想些什么,” 白起淡然道:“我在想潼关,范雎就在那里,” 王豹道:“我已经听探子说了,而且据说范雎手下,只有两千人,”白起点头:“不错,而我们有五千人马,是他的两倍多,”王豹道:“如果我们星夜偷袭潼关,一定可以得手,灭了范雎这个贼子,” 白起沉默了片刻,才道:“可是咱们要是真的去了潼关,被消灭的,一定是咱们,”王豹久随白起打仗,也长了不少经验,于是道:“大将军的意思是,范雎率这么少的人马镇守潼关,乃是一计,为的就是引诱您上钩,”白起道:“除了这一点,我再也想不到以范雎的奸诈,为何会脱离西安的官军,” 王豹道:“大将军考虑的是,咱们不会上钩的,让姓范的在那里干等吧,” 白起轻轻摇头:“你要知道,这些天以來,咱们处处占上风,偷袭官军得心应手,连取胜仗,但我觉得,这不是一件好事,” 王豹笑了:“大将军,这么说來,难道打败仗才是好事么,” 白起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军事行动,最好不要太顺利,太好的开始,一般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我想眼下这个时候,熊文灿已经重新布置人马了,而他接下來的动作,一方面是猛攻西安城,另一方面嘛,很可能派出重兵,对咱们进行追剿,因为咱们的存在,大大威胁了官军的背后,熊文灿不是傻瓜,咱们这个钉子,他是一定要拔掉的,” 王豹道:“咱们重点攻击的,主要是三个地方,西安,华阴和潼关,眼下西安城下的官军已经有了警觉,不容易进攻,而潼关有范雎在那里布下圈套,也不可去,能打的只有华阴了,” 白起一笑:“连你都想得到,熊文灿会想不到吗,” 王豹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将军说得是,我这脑袋是浆糊熬的,确实比不上熊文灿那个读过书的脑袋,” 白起拍拍他前额:“不过话说回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熊文灿还不是什么智者,他的失策,早已注定了,” 王豹一愣:“大将军,这话什么意思,” 白起道:“从他招降张献忠等人开始,他的失败,就已经无可避免,” 王豹不解:“大将军,招降张献忠,闯塌天,曹操等人,正是熊文灿的功劳啊,怎么说是失败,” 白起道:“因为他不了解张献忠,曹操这些人,” 王豹一笑:“您这么说,难道大将军了解他们么,” 白起道:“我自然了解,而且我对他们的评价很简单,就是一句话,”王豹问道:“什么话,”白起道:“这就是一帮目无王法的乱贼,活着就是造反杀人,这是他们唯一的快乐,” 王豹哑然失笑:“大将军真是一针见血,” 白起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可是我还有一个担心,就是西安城,” 王豹道:“您不是说过,西安城万无一失吗,”白起道:“兵者,凶器也,兵凶战危,谁能做到万无一失呢,熊文灿拼了性命,猛攻西安城,万一城中抵挡不住,官军十万人马攻进城内,那一切都完了……”王豹道:“咱们这五千人马,还是可以起点作用的,” 白起道:“我唯一担心的,就是熊文灿不顾一切,弃潼关和华阴不守,集中所有人马,日以继夜的猛攻西安,如果他是聪明人,会选择和孙传庭一样的策略,围而不打,真的要是围上个一两年,城中粮食一尽,不攻自破,但孙传庭之所以被替换,就是因为他围而不攻,朝庭等不及,因此熊文灿一來,必然要一改孙传庭的策略,猛攻城池,可这个时候,他却偏偏派范雎带着两千人,去独守潼关,这摆明了是一个圈套,是诱我上钩的,” 王豹一笑:“咱们不上当就是了,” 白起轻轻摇头:“咱们如果不上当,熊文灿就会腾出手來,集中人马攻击西安,我看不如遂他的愿,” 王豹一惊:“大将军,您要干什么,” 白起道:“我想去攻一下潼关,”王豹惊呆了:“明知道是圈套您还要去,”白起一笑:“依我判断,潼关周围一定有一支官军骑兵埋伏着,就等我去哩,”王豹点头:“他熊文灿是想在咱们攻打潼关的时候,集中重兵抄咱们的后路,一旦咱们在潼关下被围住,大事可不妙,”白起道:“这个自然,因此咱们去的时候,需要好好计划一下,” 王豹想了想:“大将军,咱们去攻潼关,风险太大,我看不如去打西安城下的熊文灿,他要攻城,咱们就在后面捣乱,这样也会给城中的秦军兄弟们打一打气,” 白起道:“秦军是不需要打气的,王翦是个了不起的将军,手下两万余人,城中又有十余万百姓,熊文灿短时间内,攻不进城去,可咱们如果一去,熊文灿就会集中兵力对付咱们,风险更大,” 王豹不说话了, 白起背着手,在平地上走了几个來回,心里打定了主意,吩咐道:“就这么办,王豹,你带着两千人马做先锋,悄悄进逼潼关,路上多派探马,打探官军的动静,一旦发现有官军人马埋伏,立即停止前进,飞报我知,我率三千人马在你后面,可以呼应,” 王豹一拱手:“遵令,” 他立刻选了两千骑兵,趁着夜色,悄悄向潼关进发,白起带着三千骑兵在他后面二十里,不远不近地跟着, 两批人马如同黑夜中潜行的毒蝎,悄悄接近着猎物, 王豹一路上派出上百名探马,远出几十里之外打探,方圆数十里之间,有什么动静,都可以侦知, 此时范雎已经进驻潼关,安定下來,他将手下的人马做了安排,让这些人紧守关卡,不得大意, 甘越问道:“先生,您觉得白起会來攻打潼关吗,” 范雎得意地一笑:“绝无可能,”甘越一愣:“为什么,”范雎道:“白起是个聪明人,打仗尤其诡诈,我独自带着两千來人,镇守潼关,白起不会不想想其中的缘故,一旦他想清楚了,岂会自投罗网,前來送死,” 甘越恍然大悟:“先生给熊文灿献的这一计,就是为了脱身啊,” 范雎点头:“孙传庭不是个省油灯,他想必已经看出我的能为,不在他之下,也不在洪承畴之下,而且又不是他的亲信,只因我为了高迎祥一事,立有大功,他沒有借口将我除去罢了,但是一定会派手下心腹监视我,只要我稍有异动,大祸就会临头,这样的地方,绝不能久留,走得越早越好,” 甘越心服口服:“原來先生离开西安,并非只是因为熊文灿的缘故,” 范雎道:“如今我手下有兵马,有潼关,只要熊文灿一败,我收拾败兵,回马一枪,打个小小的胜仗,就可以引起朝庭的重视,退一步说,就算朝庭不重视我,只要手下有人马,就是实力,其实你发现沒有,朝庭这两年对于手下的大将,管控力已经远不如前,对于那些有实力的人马,比如左良玉,曹变蛟,贺人龙等人,一向是睁只眼闭只眼,惯着哄着,而不敢采取强制措施,朝庭怕什么,就是怕一旦管得紧了,这些人不卖命了,或是投靠农民军,岂不是亏大了,” 甘越连连点头:“先生的意思是,只要咱们手上有兵马,朝庭也得惯着咱们,哄着咱们,” 范雎道:“不光如此,朝庭还要大大加封咱们,最好给个巡抚之类的,封疆大吏,有军权有治权,那个时候,就是我范雎大展才华的时候,” 甘越道:“可是万一熊文灿拼了老命,真的攻下了西安呢,功劳岂不是都被他抢去了,” 范雎微然一笑:“有我在,他能够这么顺利地攻下西安吗,” 甘越道:“您已远在潼关,西安的事,还能掌控吗,” 正文 第314章,局中谋8 范雎道:“不能,但我知道,白起的几千骑兵,熊文灿是应付不來的,眼下,熊文灿派了一万多骑兵在潼关附近,我看也是空等,白起不会來,倒是很可能去西安城下骚扰,熊文灿面对坚城,后有强敌,军心岂能不乱,而王翦又是个果决悍勇的将军,一定会看准时机,也城夹击的,熊文灿必败无疑,” 听了这话,甘越嘿嘿一笑:“等他败了,就该咱们出手啦,” 范雎道:“不错,那个时候,我们收集溃兵,将那些大将暗中除去,然后恩威并加,不怕这些人马不为我所用,” 甘越道:“沒有了大将,谁能统领这些人马呢,” 范雎淡然一笑:“当然有,我想子义将军会很乐意做这件事的,” 他对于白起的判断,却是猜错了,因为白起就是一个敢出奇兵的人, 这天夜里,王豹带着两千人马,悄悄接近了潼关,等到了潼关以西五十里的地方,这里叫做大树坡,坡深林密,王豹知道这个地方,因为上次打潼关的时候曾在这里经过, 他命人马停住,然后派出斥候探马,秘密打探动静,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斥候飞马而來,向他禀报:“大树坡东南三十里处,有大队人马集结的迹象,但却不见大营,也估计不出有多少人马,” 王豹一听,连忙命令全军戒备,自己带了亲兵,去见后面尾随的白起, 白起听了禀报,微然一笑:“这就对了,这支人马离潼关,不到五十里,不远不近,正是埋伏的好地方,” 他吩咐人马休息,然后拉着王豹來到一边,问道:“王豹,你有沒有胆子,”这话令王豹一愣:“大将军,您这话怎么说的,要在以前,我不知道给谁卖命的时候,那是一点胆子也沒有,遇到危险,我二话不说,走为上策,但自从归了您大将军的麾下,我可有一次胆怯过,我的胆子,就是您给的,您胆子有多大,我的胆子就有多大,” 白起微笑点头:“很好,眼下我有一个非常危险的计划,需要你挺身而出,” 王豹道:“大将军,您就说吧,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这就去,” 白起道:“倒也沒那么危险,我只是想让你做疑兵,虚攻潼关,”王豹想了想,脱口而出:“让我把埋伏的官军引走,”白起道:“正是,你带一千人马,佯攻一下,声势大一点,让官军误以为你们有几千人马,这样一來,埋伏的官军必然上当,前去包围你,你趁此机会,远远逃走,埋伏的官军一定不会放松,肯定要追,你把他们引得越远越好,趁这个机会,我带着四千人马,猛攻潼关,必可一举而下,生擒范雎,” 王豹一拍胸膛:“大将军,这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可以把埋伏之军引走,” 白起道:“不要大意,我想这支埋伏之军,至少要有一万人,一万人追赶你的一千人,太过危险,为此,我把多出來的军马,调给你使用,你这一千人,每人两匹马,可以换着骑,这样甩脱官军的把握大一点,” 王豹很高兴:“多谢大将军,” 白起道:“你们甩掉官军之后,还去华阴以北百里之处的吴家镇,我们在那里会合,” 王豹领了令,带上一千骑兵,多砍木柴做火把,马头上绑一枝,马背上插一枝,人手里拿两枝,远远望去,真如一条火龙相似,数千支火把十分壮观, 然而这个时候,王豹派出去的一名斥候正在潼关以北探查,他已经离开王豹的人马有三十里了,看看这里也沒什么动静,本想回马去禀报,不想这个时候,突然起了一阵风,这名斥候猛地发现远处似乎有火光闪了一闪, 他心下一动,便策马向前,奔着有火光的地方跑去,那马不急不徐,以便压住蹄声, 走了两里路,沒有发现什么异常,这名斥候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便想勒马而回,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隐隐的马嘶之声传入耳朵,但马上又被风声淹沒了, 这一次,斥候提起了注意,他下了马,小心翼翼地拉马前行,终于,又走了一里多路,赫然发现面前有一道深谷,谷外有一片密林,将这道谷掩蔽起來,外面是看不到的, 此时深谷中不时有马嘶之声,斥候进了林子,将马拴起,然后一个人小心地來到谷边,向下瞧去, 只见谷中点着不下上百堆火,火边立着营帐,粗略一数,不下五七百顶, 而从营外的旗帜,与营中人的装束來看,这些人是官军, 原來这里埋伏着一支官军,看数量,至少也有五七千人, 斥候暗自点点头,然后轻手轻脚退开,來到自己马前,解开缰绳,悄悄出了树林,然后飞身上马,猛加了一鞭,那马四蹄腾开,向着來路奔去, 可他沒跑几十步,猛听得身后似乎有破空声响,刚一回头,一枝狼牙箭已经从他的左背射入,前胸穿出, 斥候的身子一震,沒等他落马,又接连被几枝箭射中后心,他的马又跑出十几步,这名斥候才卟嗵一声,跌落下來, 后面出现了十几名官军,这些人奔到近前,为首的一名官军百长看了看身中数箭,倒毙于地的斥候,冷笑一声:“还想回去报信,做梦吧,” 王豹率领着一千人,两千匹马,不到二更时分,就接近了潼关城下, 王豹一声令下,一千人马开始鼓噪呐喊,向关内放火箭, 范雎在睡梦中,早听到了骚乱之声,急忙披衣而起,刚出得屋子,甘越已经跑來,向他禀报:“先生,有人马偷袭我潼关,”范雎吃了一惊:“难道真是白起,他真的來了,” 范雎尚且不敢相信,因为他知道,白起聪明绝顶,这样的小计策,根本诱骗不了他,可为什么还会有人前來攻关, 此时他已无暇想这些了,急忙穿起衣服,飞身上马,带着甘越來到关墙上,向下一瞧,也吃了一惊,只见关下有无数火把,火把照耀当中,无数人正在呐喊着向关下涌來, 由于沒有旗帜,又在暗夜之中,看不到服色,因此不好判断是谁的人马,但范雎清楚,城下來的是骑兵,看样子又有几千之众,一定是白起, 此时那几个千总早上了城头,吩咐手下官军开始抵抗,与关外的敌军互射, 一个千总对范雎道:“先生,敌军不下数千之众,看來定是白起无疑了,”范雎点头:“不要慌乱,少刻便会有大队援军前來,” 由于这些官军士兵都知道,潼关附近有大批官军埋伏,因此一个个并不担心,又知道來的是白起,因此只盼着这些人冲到近前,痛痛快快地杀他一场,给陈越将军报仇, 但是这些敌军并不前來攻城,只是在城下呐喊擂鼓,不住地放箭, 范雎看着这种情形,心头疑惑,但他也不明白,白起要干什么, 潼关城下的这一通折腾,早被官军的探马得到消息,立刻飞报回來,潼关以南那支官军的首领,正是左襄,他一听有敌兵攻打潼关,不禁冷笑一声,传令下去,全军出击, 他共带了八千骑兵,此时一声令下,八千人马如同一股洪流一般,卷地而來,向潼关杀去, 王豹带着人马在潼关城下乱折腾,也早派出人去,探听四下动静,此时有人來报,南边发现官军无数骑兵,扑上來了,王豹冷笑一声,吩咐所有人撤向北方, 他带着一千人马,向北边跑了下去, 左襄追到潼关城下,已经不见敌人的一兵一卒,远远一瞧,只见北面的夜色中,有无数火把,看來白起是向北逃走了,他立时下令追击, 八千人马如同一阵狂风似的,追了下去, 此时不远处的白起,正在高岗上看着,他大约估计了一下这些官军伏兵,看起來至少有六七千人,不过看距离,官军要追上王豹,也很不容易的,由于是暗夜之中,只要王豹跑一段路以后,丢去火把,摸黑逃走,官军想追他是极困难的,因此白起并不怎么担心, 看着不远处的潼关,城头上仍旧灯火通明,白起知道,范雎肯定站在那里, 白起沒有立时下令,他需要官军的伏兵再走远一点,最好走得看不到潼关,那时才是进攻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王豹差不多已经跑出几十里了,而追赶他的官军,连火把也看不到了,是时候了,白起举起了手臂,他手下四千骑兵,准备点起火把,攻击潼关, 这些人为了隐蔽,并沒有点火把,而他们点起火把的时候,也就是攻击的时候, 白起正要下令,突然听到侧面传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起來是一人一骑,白起一愣,侧头看去,只见黑夜之中一匹马奔了过來,马上的人看样子已经坐不住马鞍,在马背上东倒西歪,眼看就要摔下马來, 几名骑兵冲过去,拉住战马,看了一眼马上的的人,有人在惊呼:“大将军,是咱们的斥候,他中箭了……” 正文 第315章,局中谋9 那名斥候被几个人扶下马來,架到白起面前,此时那斥候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白起看了看他,只见他后心上中了好几箭,前心露出两段箭尖來,看样子并沒有射到太致命处,因此才可以支撑到现在, 白起急问:“怎么回事,你中了埋伏,” 那斥候努力抬头看着白起,说出了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将军……北面有……伏兵……” 然后他的头一沉,就此死去, 白起大吃一惊,他知道王豹就是往北方撤下去的,而北方有官军的伏兵,那么王豹撤不多远,就会被伏兵截住,后面又有七八千官军追兵,王豹的一千人马,就算长出翅膀,也不容易飞走了, 白起看了看潼关,他的仇人就在那里,只要他一声令下,四千人马猛攻潼关,一夜之功,定可以打破这座关口,杀死范雎,但是这样一來,王豹与那一千人势必葬身重围,如果自己现在去支援王豹,或许还有希望, 但是这样的话,自己或许很难再找到这样的机会,杀死范雎, 何去,何从,是进,是退,白起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犹豫不决,他需要当机立断, 一闪念间,白起看了看他手下的那些人,这些士兵虽然脸上平静,沒有任何表情,这都是他平素严格训练的结果,但是白起也看得出,他们的眼神里并不平静, 这支队伍中的很多人,是和雷生王豹一起攻打过山中城堡的,是王豹的亲信兄弟,不救王豹,军心会在刹那间瓦解,恐怕今后再无人为他卖命, 白起终于打定主意,他立刻下令:“全军北上,解救王豹,一定要把他连同那一千人马救出來……” 四千骑兵在白起的率领下,在后面紧紧追了上去, 这一番举动,范雎是不知道的,此时他正站在潼头城头上,心中不住地嘀咕着,为什么这支人马虚张声势了一番,就撤走了,而且埋伏的人马,已经追上去,如果这是调虎离山,那么白起一定留有后招,但是等了许久,方圆十里之内,再无任何动静,这却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王豹,并不知道前面也有官军在埋伏,还是一个劲的带着人马狂奔,他也知道,自己将官军引得越远越好,于是下令军中,不得熄灭火把,就是让官军追上來, 一千骑兵挑着白字大旗,顺着大路跑下去,长长一条火龙,在暗夜之中瞧來十分清楚, 左襄带着八千骑兵在后面紧追,他得了熊文灿的将令,不敢大意,而自己身边的八千人马,又让他很有信心,据得到的消息,白起最多只有五千人,而他手下的人马将近多其一倍,还怕什么,况且只要咬住敌军,熊文灿还会派更多的人马前來支援, 只要白起一除,西安城中的秦军失了外援,破城是早晚的事, 因此他振奋精神,连连下令,谁第一个追上敌军,重重有赏,这八千人连呼带叫,士气高昂, 王豹因为手下每人都有两匹马可骑,因此也不着急,他知道再跑一阵,官军一定追赶不上,会被他越拉越远,只是眼下离潼关尚不太远,他还需要再远一点,好让白起攻打潼关,沒有后顾之忧, 两拨人马一前一后,相隔不到五里路,沿着大路,向北疾行,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鱼白,四更已过了,天色就要亮起,王豹手下的一名千总跑上來报道:“将军,我们已经跑了三十里啦,可以换马了吧……” 王豹知道,这个时候潼关多半已经打上了,于是他下令:“兄弟们,换马,甩掉这些龟孙子……” 众人纷纷换了马,加鞭狂奔,渐渐将后面的官军甩远了, 王豹哈哈大笑:“大将军真是料事如神,这个差事轻而易举……” 他的笑声未绝,有人大呼道:“将军你看前面……” 王豹抬头一看,只见前方不远处,尘头大起,马蹄如雷,无数骑兵正在向他冲过來,为首的一杆大旗在微明的天色之中高高飘扬,黑缎子为底的大旗正中,绣着一个火红的“贺”字, 白起这两个月以來,沒少偷袭官军,与官军见仗,对官军中的大将都很熟悉,王豹也是一样,他一眼就看出,这是贺人龙的大旗, 不好,贺人龙是西安城下的官军当中最为凶悍的一支,熊文灿将他安排在这里,一定也是为了对付白起的, 王豹一挥手,一千骑兵当即勒马而止,王豹看看后面,一样是尘头大起,他已陷入包围之中, 那千总惶急地叫道:“将军,我们被包围了……” 王豹沉声道:“我知道,弟兄们,熊文灿这是想把咱们一口吞了,不过他还缺副好牙口,老子就算掉块肉,也得崩下他三颗牙,跟着我,冲……” 他一马当先,对着贺人龙的那面大旗冲过去,身后的一千骑兵紧紧跟随着,向贺人龙部发起猛攻, 贺人龙带着五千骑兵,一早就已经埋伏在这里,他还有点不服气,认为白起狡猾奸诡,不会中计上当,因此來了之后,他只是痛骂熊文灿,但贺人龙毕竟是一员悍将,打仗也不傻,他派出巡逻队,不住地在周围探查,这天晚上,终于有人回报,说射杀了一个贼兵的斥候,贺人龙这才不骂了,他吩咐全军戒备, 终于在天快亮时,有人來报,说有一支人马向这里奔过來,而且挑着白字大旗,在这支人马背后,还有无数骑兵,看样子正在追赶, 贺人龙一跃而起,吩咐准备出击, 他知道,挑着白字大旗的,肯定便是白起的人马, 因此贺人龙带着手下五千骑兵,恶狠狠扑上來, 王豹知道,如果不能冲破贺人龙的堵截,自己就要被围死,而他只有一千人马,无论如何是冲不出去的,因此他发了狠,吩咐手下人马,不要缠斗,尽可能冲破贺人龙的阵势, 两支骑兵如同两股怒潮一般,迎头撞上,血花四溅, 王豹的这一千人马,算是白起亲自训练出來的精兵,无论骑术,武艺,都高人一筹,而且军心如铁,士气如虹,无论遇到多少敌军,也绝不害怕,他们紧随着王豹,冲进官军队中,抡起手中的刀枪,与贺人龙的人马混杀在一处,两军交错之时,惨呼之声立起,不少人中刀中枪,跌下马來,未得起身,便被后面的战马铁蹄踏成肉泥, 贺人龙的人马,也是他的子弟兵,多年以來一直随着贺人龙,立过不少功营,贺人龙为人虽然强横无礼,但对他手下的兵十分爱护,一直纵容他们jianyin掳掠,烧杀混抢,得了战利品,还总是分给士兵,因此他手下这些人马,几乎成了他的私家军,在贺人龙军中,皇帝的旨都可以不听,但贺人龙只要一句话,这些人都可以为他去死, 因此,贺人龙也经常以此为资本,常常不服从上级,不服从调遣,但是贺人龙也知道,自己如果沒有战功,他就沒有了立足的根本,因此一旦遇到便宜可拣,贺人龙还是非常拼命的,眼前便是一个立功的大好机会,岂能放过, 两支骑兵人马混做一团,刀枪迸溅出火花,皮肉裂溅出血花,黄土地立刻被血色沃透, 王豹挥舞着大刀,冲进官军丛中,将刀舞成一个大圈子,扫倒不少官军,一直冲到贺人龙的大旗前, 掌旗官正握着那杆大旗,一见王豹冲过來,势不可当,他奋起精神,大喝一声,大旗一顺,用旗头的枪尖猛刺过來,王豹侧身一让,一手抓住旗杆,手起一刀,砍向掌旗官,眼看掌旗官的首级难保,从他侧面伸过一把大刀來,封住了王豹的刀, 借此机会,掌旗官夺回了大旗, 王豹一侧头,只见那杆大刀又劈了下來,而使刀的人,正是贺人龙, 两个人,两把大刀,你來我往,杀在一起, 打了几个回合,王豹偷眼一瞧,他的人马被贺人龙的官军死死缠住,沒能冲破人家的阵势,而后面的左襄率领八千骑兵,已经快要追到了, 王豹心中一急,虚晃一刀,然后撇开贺人龙,大叫道:“随我來……” 他带着手下人马,不顾一切地向前冲, 贺人龙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也下令道:“围住,围住,谁敢放跑了贼兵,我就把他当场砍了……” 得到他的死令,官军更加拼命,王豹一连剁翻了十多个人,但是四下的官军仍旧不顾一切地向上围过來,他的一千人马又被团团围住, 此时左襄带着的八千骑兵也冲上來,他的人马冲不进贺人龙的阵势,又不可以硬闯,因此左襄下令,从外围再包一个大圈子,将王豹连同贺人龙的人马,一块围起來, 贺人龙见是左襄,怕他抢功劳,于是纵马出阵,带着几十个亲兵,驰到左襄面前,一拱手:“原來是左将军,辛苦了,” 左襄知道贺人龙不好惹,自己也不想与他交恶,况且看看眼前的阵势,白起的人马已经沒剩下多少了,用不着自己动手,于是还礼道:“贺总兵辛苦,这些贼兵,我想不值贺总兵一扫吧,” 正文 第316章,相见欢1 贺人龙哈哈大笑:“是啊,无须左将军动手,且看我贺疯子的,灭了白起,咱们一同去领赏……” 左襄连连摇手:“哪里哪里,小弟只不过看看热闹,哪敢和贺总兵争功啊,” 二人相视大笑, 而此时王豹的情况就非常危急了,他的人马已经损失过半,剩下的人已经冲不动,开始结阵自守,但仍旧挡不住贺人龙的疯狂进攻, 便在这危急时分,白起带着四千骑兵赶到了, 他站在一个高坡上,远远一瞧,不禁皱了皱眉,他看出來,官军不下一万余人,分成了两个大大的圈子,外面的一圈,严阵以待,里面的一圈,疯狂攻杀,只要再迟片刻,王豹的人马便要全军覆灭了, 白起立时下令,四千骑兵分为四队,从四个方向,向中间猛冲,务必要将王豹救出, 分为四队还有一个好处,就是不让官军知道自己來了多少人马, 白起吩咐完了,自己亲率一千骑兵,从正南面开始冲击, 他沒有去冲阵,而是直奔左襄的大旗扑去,他要擒斩主将,一举破围, 贺人龙与左襄打过招呼之后,就去指挥自己人马了,左襄带着五百骑兵在外围看热闹,正在此时,白起带着骑兵冲了过來, 左襄四下一瞧,只见四路骑兵分四个方向,向战团冲过來,而每支队伍中,都打着白字大旗, 那是白起的援军到了, 左襄刚刚反应过來,白起带着一千人马,已经冲到不足一箭之地了,左襄大叫:“有贼來援,给我挡住……” 他的人马也看到了白起的骑兵,立时全军变阵,一概向外,迎着白起的人马冲上去, 左襄一眼便瞧见了白起,只见此人手握重剑,跨下高头大马,直向自己冲來,那股气势,那股英气,那股杀气,令人胆寒心裂, 他手下卫队首领是一个姓张的千总,此人一看白起來势凶猛,拍马便迎上去,手中的长矛一挺,当胸便刺, 白起恍如不见,等到二马即将交错之时,长矛快刺到前心之际,这才稍稍一侧身,那一矛擦着他的肋下刺空,此时二马已经马头衔马尾了,白起手起一剑,那名千总的大好头颅便飞上半空,一股鲜血激飞五尺, 一个照面,白起已经取下此人首级,而且马不停蹄,已冲到左襄面前, 左襄大惊失色,只觉得冲來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神,杀神, 此人不声,不响,不言,不语,如同一块沉默的冰,但却是血凝成的, 他一直觉得,这个人号称白起,只不过是个外号而已,然而此时一见,便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着所有人都不及的杀气与血性,此人天生就是为了杀人而活的, 因此白起冲到他眼前时,左襄居然忘记了拔刀挡架, 白起的重剑已经挥起,这把剑是他在眉县城请铁匠精心打造的,剑身宽如手掌,重有十斤,锋薄如纸,锐利异常,断人头如切豆腐一般,而此时他的剑已经向左襄的左颈剁了下去, 左襄已经被白起的气势吓得呆了,眼看这一剑就要将他人头砍落,幸好他身边有不少旗牌中军亲兵,其中的掌旗官离得最近,一看左襄沒有闪避,急忙将大旗一横,挡在左襄身前, 喀喇一声响,那杆旗被白起一剑,从中削断, 但是白起的这一剑,却也沒有伤到左襄,只是划断了他的战袍,沒等白起砍第二剑,这些亲兵们一涌而上挡住白起, 而此时白起的骑兵也冲过來,将那些亲兵冲得东倒西歪,连连后退, 左襄一见不妙,急忙策马向阵中跑去,那里有他的八千骑兵,自己进了阵,白起就再也接近不了他, 此时的白起,已经顾不得追杀左襄了,他知道,万军当中想取上将首级,是非常不容易的,当务之急,是尽快救出王豹,脱离战场, 于是他带着一千骑兵,直接冲进了官军阵中, 王豹一瞧,是白起率人來援,立刻精神大振,大呼剧斗,他手下只剩下五百多人,此时也一个个來了精神,紧随着王豹,向外一步步突去, 白起的四支人马,分四个方向搅进敌阵,一时整个阵势都被搅乱,官军形成的圈子已经被冲得不成样子,变成了一个个小的战阵,各自为战了, 贺人龙也觉得不妙,突然冲过來的四队人马,也将他的阵线冲乱,而且他也不知道对方來了多少人马,放眼望去,只见到处都是人,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是血光一片, 如果这时两军分开阵营,贺人龙与左襄立时便会判断出白起的人马总共也不到五千人,那时候他们的士气就会大振,但是白起已经成功打乱了官军的阵角,贺人龙与左襄不知道白起來了多少人,那些官军就更不知道了,而且他们已经被白起的人马一阵猛冲,打得有点慌乱了, 白起在战场上直觉是超级敏锐的,他立刻觉察到了官军的慌乱,于是立刻下令,吹号,擂鼓, 数十名号角手与鼓手一齐擂鼓鸣号,战场上鼓号声大作,这样一來,官军更不知道有多少秦军了, 贺人龙大声吩咐部下不要乱,可是此时官军们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战场上的声音,大都被鼓号声淹沒, 趁着这个时机,王豹终于带着五百骑兵冲了出來,与白起会合, 王豹眼含热泪,向着白起一拱手:“大将军,你來了……”后面的话无法说下去,哽咽在嘴里, 他知道,白起绝沒有去攻潼关,而且赶來救自己,这样的话,白起就放弃了一个大好的报仇机会, 白起却沒有时间与他说这些,他知道,接下來的事,才是最困难的,因为他们要离开这里, 此时两军混战,官军无法得知自己有多少人马,可是一旦自己带人逃走,官军立刻就会看出自己只有不到五千人,他们立刻会从后面追上來,那个时候,自己再沒有奇计可出了, 但是不走也是不可能的,一旦拖的时间长了,自己人马伤亡一大,更无法脱身,因此他沒有别的办法,只有先离开战场再说, 因此白起下令,全军向西退却, 秦军得到白起的命令,开始有组织地向西撤去,白起与王豹带着一千精锐人马断后,箭似飞蝗,向后射去,意图将官军阻在身后, 此时贺人龙与左襄也已看出來,秦军心有退意,这二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而且这个时候,天色微明,朝霞映红了东方,也映照出了秦军的阵容, 这二人一瞧,秦军的人马,也就只是自己这边的一半而已,立时來了精神,带着自己的人马紧紧追赶,官军前锋与秦军开始对射,两军之间箭如飞星,不时有人中箭落马, 王豹一瞧情形不妙,于是叫道:“大将军,你带着大队人马先走吧,我來挡住官军,”白起哼了一声:“与其如此,我何如不來,我既然來了,就不能让一个兄弟再陷入重围,你他娘的罗嗦什么,给我闭嘴,” 说着回身一箭,将一名官军百长射下马去, 王豹被白起骂了两句,心里却十分受用,也飞出一箭,将冲得最近的官军射毙, 他们又跑了一段路,天色已经大亮,天边的红霞如火一般红,如血一般艳,看來太阳就要升起了, 白起越发着急起來,一旦天色大明之前,还甩不掉官军,等天亮之后,就更不容易甩掉了,他更清楚,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要有人原地列阵,抵挡官军一阵,但是他的人马太少,官军完全可以分出三五千人來,与他的断后之队缠斗,然后剩下的人马继续追击, 王豹叫道:“敌众我寡,大路平坦,跑不掉的……” 白起冷笑一声:“再跑一阵,过了这段平坦之路再说,” 他的意思是向山区和谷地里跑,只要进了这种地方,断后就容易得多,但是贺人龙与左襄已经开始改变队形,包抄过來了,贺人龙亲自带领三千骑兵,斜刺里抄过去,想要赶到白起的前面,堵塞住大路, 白起喝令人马加鞭快走,但是这个时候,秦军的马开始乏了,王豹多带的一千匹马已经在混战中失去了,因此现在每个秦军也只有一匹马,跑了这许久,马的速度开始慢下來, 王豹觉察到了,轻声道:“大将军,咱们的马乏了,怎么办,” 白起看了看后面贺人龙的人马,已经远远包抄过來,而左襄的人马追得还是很急,看來今天是不容易逃掉了,于是他一咬牙,看了看地形,只见不远处有两座高岗,东边一座,西边一座,白起一指东侧的一个高岗,喝令道:“大家上岗去,列阵守卫,” 秦军听了这道命令,知道白起准备决一死战了,于是四千多人马一阵风似的刮上岗去, 秦军上得岗來,列成一个圆阵,马头向外,将盾牌立在身前,手挺长枪,严阵以待, 而此时,官军的人马也冲到了岗下, 贺人龙一看白起不逃了,他也带着人马包围过來, 正文 第317章,相见欢2 将近一万一千余名官军,围住了白起的四千骑兵,但此时白起占有地利,这座高岗面积不小,而且最高的岗顶离地面有数丈,防守容易, 左襄奔到贺人龙面前,叫道:“贺总兵,不能叫反贼有喘息的机会,马上进攻吧,” 贺人龙点头:“左将军说得是,弟兄们,弓箭当先,给我向上冲,” 他手下的三千多骑兵分做数队,从几个方向朝秦军扑來,一边冲,一边不住地放箭, 左襄也吩咐手下人马开始进攻,一万名官军撒开战马,狂呼大叫着,开始向岗上涌來,一时间马蹄声惊天动地,奔腾而起的尘土遮沒了天上的彩霞, 白起轻轻拔出重剑,喝令手下人马:“稳住,敌军未到五十步以内,不得放箭,” 他知道自己的人少,弓箭也要省着用,因此最好将官军放得近了,再开弓不迟, 此时官军的箭雨落了下來,秦军士兵将盾牌遮在头顶,只听夺夺夺连声响,几乎每面盾牌上,都至少钉了三四枝羽箭, 王豹叫道:“大将军,官军冲进五十步以内了,” 白起吩咐:“三十步再报,” 眨眼之间,王豹又叫:“三十步了,”白起这才吩咐放箭, 秦军阵中响起一阵呼啸之声,如同一片密集的飞蝗般,乱箭射了出去,将那些官军射倒一片, 后面的官军继续前冲,已经冲到了岗下,秦军士兵都扎住了枪,等着官军上前厮杀, 官军虽然人多,可是地形不利,需要仰攻,贺人龙跺了跺脚:“他娘的,要早知道,就拉几门大炮來了,一阵炮弹,连岗子都给他掀飞了,” 左襄道:“说这个有什么用,咱们人多,我就不信拿不下來,传令下去,谁要杀一个贼兵,赏银五两,杀一个敌将,赏银十两,谁要是杀了白起,我在熊大人面前,力保他做副将,” 这道令一出,官军个个奋勇当先,不顾一切地冲上來, 秦军也是久经大敌,丝毫不慌乱,只等官军冲到眼前,便挺起盾牌护住自己和战马,然后长枪齐出, 上千枝长枪,整齐划一,起收有序,每一次刺出,都要刺倒一片官军,有的人被当场刺穿前心而死,有的人被刺中腰肋大腿,惨叫倒地,结果秦军又补上一枪,结果了性命, 官军的第一次冲锋,在留下了上百具尸体之后,退了下來, 贺人龙大叫着,紧催后面人马继续攻击,于是官军如同潮水一般,这股刚退下去,下一股又涌上來,连绵不绝, 这样一來,秦军有点顶不住了,由于每次攻上來的,都是生力军,而秦军本來就人少,站在外面的战士往往一个人对付几次冲击,因此开始有秦军伤亡, 秦军倒下一个,后面的人就补上一个,保持圆阵不出现缺口, 战场之中杀声震天,而秦军由于伤亡增加,开始紧缩战线,圆阵的圈子越來越小了, 白起看了看王豹,暗想,这一次攻击潼关,看來是选择错误,不但沒有能够捉住范雎,连自己这些人马,恐怕也要丧送了, 就算在这样危急的时刻,白起想要突围,也不是沒有可能,他完全可以带着一支人马冲下山去,留一部分人断后,自己逃生, 但是白起绝不会这样做,他不能弃了这些兄弟,如果他一走,不但自己威名扫地,而且日后也不会再有人一心一意地跟随他了, 王豹此时头上大汗淋漓,他催马奔到白起跟前,叫道:“大将军,你还是突围吧,这样下去,会被一口口吃掉的,” 白起一瞪眼:“要走你走,我來断后,” 王豹急了:“你再不走,咱都死在这里,秦王怎么办,西安怎么办,” 白起道:“我若走了,军心瓦解,再难一战,与死无异,”王豹知道白起的性子,他要是下定决心,那是八匹马,九头牛也拉不回來,这个时候,王豹只得将心一横,暗想:大将军,我只有得罪了, 王豹向身边的几个亲兵使个眼色,轻轻道:“你们看着我,只要我一抱住大将军,你们就上,把他绑在马上,然后全军护着他离开,我带一千人断后,” 白起只注意着周围的局势,沒有听到他与亲兵的话, 王豹看看机会來了,便勒马走向白起的后面,等转到白起身后的时候,他猛地站在马背上,便要向白起身上扑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忽听西面那座山岗上响起一阵嘹亮的号角之声, 这一阵号角來得太过突然,听到的人全都是一愣,大家一时停手罢头,转过头來,向着西方望去, 此时红日初升,万道朝阳刺破彩霞,照射到沃血的大地,草更绿,花更艳,血更红,连同整个山头,都披上了色彩光辉的外衣,草尖上亦闪着明光, 借着阳光看得清楚,西侧的山岗上突然出现了一排骑兵,这排骑兵队形整齐,但骑士的服色不一,看不出是谁的人马,只看到这些人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杀气腾腾,虎视耽耽, 这些骑兵勒住马,站定脚,牢扎不动,而当中一骑缓缓走出,此人身后还跟着一人,掌中握着一条长长的旗枪, 这两个人勒马站定,掌旗的人将旗枪一抖,哗啦一声,一面大旗迎着晨风展了开來,卟啦啦地飘扬在阳光之中, 黑缎面上一个白色的圆月,圆月中心,用黑线绣着一个字, 那是一个斗大的“秦”字, 來的居然是秦军, 贺人龙与左襄只觉得太阳好像是从西边升起來的, 谁都知道,秦军已被围在西安城中,周围数万官军,死死困住,岂会有这样一支骑兵人马,來到这里, 难道是假的,是有人冒充秦军,前來捣乱, 二人是这般想法,然而白起的心情,却又是不同,因为他依稀看清了那个大旗下的人, 那好像是一个少年人,英挺俊逸,绝伦超群,世上有这般才貌,这般气质的,好像只有一个人, 李岩, 白起几乎可以肯定,來的人正是李岩, 此时那个少年也看清了这边的情形,他手里举着一支长剑,猛地一挥,那排骑兵在高岗上倾泄而下, 原來不只是这一排骑兵,在高岗后面,还有无数人马,一齐涌了上來,如同洪流崩泄,天河狂倾,向官军杀來,这里面有骑兵,也有步军,但是一个个奋不顾身,杀声动地, 贺人龙一看不妙,來的人马好像有数千之众,而且是生力军,这些人再加上白起的人马,自己与左襄的一万人,只怕讨不了便宜,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招,他于是一拨马,大声吩咐撤退,带着自己的人马,也不顾左襄,向南面撤了下去, 左襄也不是木头人,一看贺人龙脱离战场,自己也紧随其后,带着人马向东而去, 那名少年首领指挥着人马追杀官军,王豹一瞧來了援军,大喜过望,也就不再对付白起,而是带人冲下高岗,追杀起來, 贺人龙与左襄逃得很快,那少年也不死追,传令收兵回來,然后自己带着几个人跑上高岗,來见白起, 此时白起也跑下岗來,远远地瞧见了这少年,再奔近一些,沒错,那就是李岩,已经近三个月沒有见过的李岩, 二人奔到一处,四只手紧紧握住,相视无言, 良久,白起才轻轻拍拍他的手背:“李公子,你是从天上掉下來的么,” 李岩也轻轻拍拍白起手背:“非也非也,我可是受了神仙的指点,才找到大将军你的,” 他向边上一侧身,露出身后的二人,一男一女,向白起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两位朋友,唐赛儿姑娘和她的兄弟,坐地虎唐虎,” 白起微然一笑:“原來是太白山中的两位好汉,失敬失敬,却不知你们是如何到的一起,” 话复前言,自从那日,李岩带着所有人马和百姓,离了华阴,在去西安的路上,被厉从周伏击,落荒而走,形势极其危急, 李岩的战马受了伤,跑了一段路,便倒毙于地,此时他身边的秦军士兵将马让给他,护着他又逃,身后是厉从周带着一百多人,紧追不舍, 秦军士兵也很有办法,他们一边跑,一边分兵,将厉从周的人马分去不少,直到最后,李岩身边剩下了五个秦军,而追兵也只有十余个人跟在后面, 一名秦军道:“小朱,你护着李公子先走吧,我们几个截住追兵,大家西安见,” 那个叫小朱的秦军点头:“好吧,你们小心,”说着他陪着李岩,打马急奔, 四名秦军拦住道路,四条枪,四匹马,准备厮杀, 小朱带着李岩,两匹马飞速狂奔,又跑出二十里,那马实在跑不动了,瘫倒于地,此时居然下起了小雨,小朱看了看四周,只见不远处有一片农庄,已经荒芜了,无人耕种,而田地边上有一间茅棚,尚可避雨, 小朱扶着李岩进了茅棚,一看顶子还沒有全坏,大部分地方不受雨淋,还是干的,便长长松了口气,对李岩道:“李公子,马跑不动了,咱们在这里歇歇吧,” 正文 第318章,相见欢3 李岩躺下喘了口气,说道:“好吧,你出去,将马赶走,” 小朱一惊:“什么,将马赶走,李公子,沒有了马,咱们还能逃得掉吗,”李岩苦笑:“有马在这里,官军就会知道,咱们躲在其内,更加危险,不要犹豫,去做就是了,”小朱只得出來,每匹马给了几鞭子,那两匹马撒开四蹄,沿着大路跑下去, 李岩与小朱将身子掩蔽在柴草堆里,借着木栅的缝隙,向外看着, 天地间一片迷蒙的水气,此时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雨滴打在茅草上的细微声响,如同一曲寂寥的歌, 李岩看着烟雨迷茫的天地,突然从心中生起一股悲悲凉凉,他躺在干草堆中,不觉地回忆起这几年以來,自己的一番离奇遭遇, 一切都源于那次探亲,他与两个家仆出行,半路住进黑店,家仆被杀,自己侥幸逃得性命,却失去记忆,被秦军中的李敢所救,醒來之后,居然见到了两千年以前的人物,秦始皇,白起,张仪,范雎,王翦…… 此时想想,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半点也不会奇怪, 在秦军中住了两年,然后秦军取得了华阴与潼关,可不久又被官军偷袭,自己重伤之下,被红娘子所救,之后再遇李敢,夺回华阴,本想迎回秦王,可自己却又被范雎子义陷害追杀,险些丧命, 好容易秦王归來,范雎出逃,秦军终于安定下來,不久之后又夺取了西安和眉县等地,不想自己又被一枝梅诱出,落入官军之手,受尽苦楚,险些死掉,好不容易又被白起等人救出,此时却又被官军追杀, 李岩想想真是好笑,自己这几年以來,除了被官兵追杀,就是被流贼追杀,除了被男人救,就是被女人救,沒完沒了,为何自己的命运如此多舛, 他想來想去,开始恨自己,怎么这么沒出息,回回都让人救才得以活命,自己吃的亏已经不少,怎么还会有杀身之险呢, 李岩正想着,忽听门外大路上传來一阵马蹄声,他急忙定睛一瞧,不禁皱起眉头,原來是七八个官军士兵, 看來情形很明白,为自己断后的那四个秦军士兵,已经身亡, 小朱也看到了这几个官军,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刀柄,李岩轻声道:“不要冲动,看看再说,” 那几个官军冒着雨在大路上看了看,只有这一座茅屋,四外并沒有人影,于是纷纷跳下马來,有人在大路上一边看一边走,还有几个人径直向茅屋走來,手里都握着刀,十分小心, 小朱的刀越握越紧,二人将身子完全缩进干草里,在草缝中露出眼睛,看着茅屋的门, 两名官军走到茅屋前,一左一右,使个眼色,突然一齐抬腿,砰的一下,将两扇破门板踢飞,然后跳进屋子里, 但是他们看到,屋子里沒有人,只是些干草, 二人还想往里走,此时一个官军走到路边的一棵大树下,突然停住,叫道:“你们看……” 众官军齐齐回头,茅屋里的官军也掉头走出去,來到树下一瞧,只见树下的土地稍稍干燥一点,因为有树叶遮挡着雨滴,所以看得清楚,树下有几排马蹄印子,还沒有被雨水冲平,蹄印中蓄着些雨水,十分显眼, 那个官军起身道:“他们经过的时间不长,可以追得上,” 于是一行官军跳上马背,快马加鞭,沿着大路追了下去, 这些人走了,小朱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对李岩挑挑大指:“李公子,你果然料事如神,如果马在这里,咱们一定被发现,” 李岩苦笑道:“这也是沒有办法的办法,但眼下官军虽然走了,一旦追上咱们那两匹马,看到沒有人,肯定还会回來的,因此这个地方,咱们还是不能久留,快走吧,” 二人冒着小雨出了茅屋,看了一下方向,小朱问道:“李公子,咱们向哪里走啊,”李岩道:“自然是西安方向,” 小朱道:“可是那些官军肯定会在路上等咱们的,” 李岩轻轻一笑:“不会的,这些官军知道追杀的是我,也知道我喜欢出奇招,因此他们不会在西安方向上等我,反倒会在别的方向上等,他们认为我不会走西安方向,可这次,我不会再让他们猜中了,” 上一次被史可法捉到,就是这个道理,史可法料定他的行走路线,而这次,李岩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二人向西安而來,不走大路,也不走小路,而是钻进了原野,在灌木和蒿草中前行,走得十分小心,尽量不惊动任何人, 他们走了一天,到了夜里,也沒见一个村子,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得采些野果來充饥,幸好小朱是个见多识广的,身手又灵活,不管多高多难爬的果树,总能爬上去,摘下果子來, 二人在草丛中胡乱睡了一夜,第二天又走,他们沒有马,体力又不济,因此行走得很慢,一天也只能走三十里, 李岩看了看四周,还是一片原野,沒有人烟,便对小朱道:“这样走下去不行啊,迟早得饿倒,咱们还得找路走,有了路,就可以遇到人,才有吃的,” 小朱道:“李公子,这地方的人,不是逃荒,就是被咱们秦军收到西安城去了,哪里还有剩下的人,” 李岩道:“碰碰运气吧,” 二人找了半天,才找到一条小路,穿沟过谷的极不好走,但总归是有了路, 他们顺着这条小路,走了一个时辰,小朱突然一指前面:“李公子,你看,有炊烟……” 李岩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升起一缕炊烟來, 二人相视一眼,却沒有多少喜悦之色,因为他们都知道,做饭的,不一定是百姓,也可能是官军,或者是盗贼, 他们一前一后,伏下身子,隐藏在灌木后面,小心地接近,终于看清楚,那里是一个村子,炊烟就是从村口一家院子里的冒出來的, 李岩看看四周,沒有战马,看來不是官军,而且周围静悄悄的,也不像是盗贼,他刚要起身,小朱将他按住,轻声道:“李公子,你在这里等,我前去探探,” 李岩点头,小朱又道:“如果我被抓住,公子就绕路走,千万不要來救我,” 他明白,李岩沒有武艺,上來也是送死, 李岩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小心点,” 小朱点头,拔出单刀,为了避免反射日光,他将刀隐在肘后,悄悄向那所小院子潜去, 李岩看着小朱的身影,沒有直奔小院,而是绕了一个圈子,进了对面街道的一所宅子,然后悄悄來到这所小院的墙外, 小朱探出头去,看了几眼,便跑了回來,李岩一看他的步子,就知道沒什么危险, 果然,小朱走到李岩近前,说道:“是老百姓,有男有女,还有孩子,” 李岩这才松了口气,站起身來,与小朱并肩走向院子, 他们推开半扇将要倒掉的大门,來到院子里,李岩看去,只见院子里聚集着一伙老百姓,一个个面黄肌瘦,满脸菜色,衣衫褴褛,仅可遮体,男人还好一点,有个裤头就可以,一些女人坐在屋子里,都不敢起身,身上哪有衣服,只是些破布片,幸好这时候天气已经暖了,不然光冻也要冻死, 还有几个孩子,更是连衣服也沒有,身上一块黑一块灰,脏得要命,身上全都沒有四两肉,骨头都可以数得出來, 这些人围坐在一起,眼睛都盯着一口灶台,灶台上有口破了边的铁锅,里面汁水翻腾,却不见一粒米,尽是些野菜, 可是这些人看着野菜的眼神,就像恶狼见了绵羊一般, 李岩一看便知,这些人已经饿得快死了,而且近日以來,多半便是以野菜充饥的, 他们一进院子,这些百姓便听到了,齐齐回头看去,一眼瞧见小朱手里的单刀,百姓们大吃一惊,有几个甚至被吓得瘫痪于地, 再看那些女人们,更是吓得缩成一团,连头也不敢抬, 众百姓也顾不得锅里的野菜了,跌跌撞撞地四下奔逃,有人翻墙而出,有人钻进屋子里, 李岩急忙叫道:“大家不要怕,我不是官军,也不是强盗,我只是过路的,” 这声喝起到了效果,众百姓一听,将信将疑,但终于收住了脚,他们回过头來仔细看,果然李岩他们只有两个人, 众百姓这才不怕了,有几个大着胆子來到李岩跟前,看了一眼小朱的单刀,提起声音问道:“客人,你是哪里來的,” 李岩还沒有回答,突然从人群之中挤出來一人,來到李岩面前,上下打量了十几眼,这才颤巍巍地说:“这位公子,你是不是姓李,”李岩一愣,看了看说话的,见是个陌生的中年人,便一拱手:“这位兄台,在下正是姓李,兄台认得在下么,” 那中年人一听,突然满脸狂喜:“你是李岩,你是李岩公子……” 正文 第319章,相见欢4 众百姓一听,面露惊喜之色,纷纷围上來,上下打量李岩, 李岩有点不解:“这位兄台,你何以认识在下,” 那中年人忙不迭地说:“我叫吕良,以前在华阴城中做过挑夫,曾经不止一次地见过公子,” 李岩一听,笑道:“原來是华阴城中的挑夫大哥,怪不得认识我,请问吕大哥,你们怎么來到这里,” 吕良叹息了一声:“公子,别提了,自从官军占了华阴城之后,说满城尽是乱民,在城中烧杀掠夺,祸害我们,我们实在呆不下去,就都跑出城來,和我一起出來的,有四五十人,可是一路上饿死的饿死,跑掉的跑掉,只剩下十几个人,到了这里,再也跑不动,幸好村子里有些百姓,我们就在这落了户,结果两年以來,不停地打仗,我们也是饥一天,饱一天,凑合过活,幸好这里很偏僻,官军和义军都來不到此,可是眼下,粮食一点也沒有了,只有挖野菜,估计也熬不过几天了,不知公子从哪里來,” 李岩看着骨瘦如柴的这些人,心里难过:“我刚从华阴城出來,准备回西安去,结果路上被官军伏击,追赶至此,”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官军,有官军來了么,” 李岩忙道:“官军已经被我二人甩掉了,不会到这里來,大家放心好了,” 吕良道:“公子这是要回西安啊,我看您就带上我们吧,要不然,大家早晚饿死,只要能活,我们给公子您当牛做马,也心甘情愿啊,” 说着跪倒在地, 身后众人听了,也跪倒一片,哀求之声四起, 李岩急忙将吕良扶起:“吕大哥,众位乡亲,多蒙你们信得过李岩,我就带上大家,一同去西安,可是我告诉你们,官军就要來打西安了,到时候会有一场恶战,你们和我去西安,就是加入秦军造反,不害怕吗,” 吕良道:“不怕,这年月,造反最多战死,不造反就是饿死,左右是死,不如拼它一拼,或许我们跟着秦军和公子,还能造反得了天下呢,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一齐应声, 饥饿的折磨,远远大于杀头的恐惧, 李岩与小朱都很高兴,首先來讲,人一多,路上有照应,小股官军來时,便不怕了,其次,这些人肯定有认路的,如此回到西安便不难了, 此时野菜早已煮熟,吕良盛了一碗,首先端给李岩,李岩连连摇手:“我不饿,你们先吃吧,” 吕良让了几次,李岩不吃,于是众人便狼吞虎咽,将野菜吃光了, 等大家吃完之后,李岩才问:“吕大哥,你们认得去西安的路么,”吕良一拍胸膛:“我做挑夫之时,哪里沒去过,自然认得,只不过……” 李岩道:“有什么难处么,” 吕良道:“从这里到西安,走路要走七八天,眼下沒有了粮食,很难挨得到那里,” 李岩皱起眉头:“不错,看你们的身子骨,一天走二十里都困难,” 一个少年说道:“这左近只有一个地方有粮食,就是白羊滩,” 李岩道:“白羊滩是什么地方,”吕良道:“那是一座山,离这里不到四十里,山里有一座野寨,以前荒废了,去年來了一伙强人,占了白羊滩的野寨,”李岩点头:“原來如此,” 他想起了太白山里的唐赛儿姐弟,看來这个乱世,这样的人并不少, 李岩问道:“这股强贼有多少人,來骚扰过你们吗,”吕良道:“约莫三五百人,倒是沒來骚扰过我们,唉,我们这地方太小,鸟都不拉屎,外人自然不会來,” 李岩道:“他们与官军的关系怎么样,” 吕良忙道:“听说他们与官军打过仗,估计是很小的仗,所以官军也沒把他们当回事,” 李岩心里有了底,于是便道:“吕大哥,一会儿麻烦你给我带一带路,我去会会那伙强人,” 吕良一惊:“公子,您要进白羊滩么,”李岩点头:“是啊,不进白羊滩,怎么要到粮食,沒有粮食,怎么去西安,” 小朱轻轻一拉李岩的衣角:“公子,咱们人太少,去了会吃亏的,” 李岩看了看眼前这些人,一个个满面惧意,于是笑道:“大家不用怕,我去白羊滩,又不是去厮杀打仗,只是去借粮,他们最多不借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如果大家害怕,就不用跟我去,” 众人听了,这才稍稍平定了脸色, 吕良有点不忍心:“公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是别去吧,大家多挖些野菜,我看……我看也许能坚持到西安……” 李岩轻轻摇手:“我意已决,吕大哥只管带路,你们就在这里安心等候,最多明天,我便回來,” 吕良见李岩一意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站起身道:“既然公子决定了,那咱们事不宜迟,这就动身吧,” 李岩向众人拱了拱手,带着小朱随吕良出了村子,向西南方向而來, 一路上,李岩问吕良:“吕大哥,这白羊滩野寨的寨主,你知道是什么人么,”吕良道:“沒见过,只知道姓金,” 李岩点头:“这位金大王的人品如何,”吕良道:“也和别的强盗沒什么两样,经常出去抢钱抢粮,不过他们有几百人,不抢怎么活下去啊,是吧,” 两个人谈谈说说,不多时便上了大路,正走之间,突然从前面传來一阵马蹄声,小朱一皱眉:“李公子,可能是官军,咱们先避一避吧,” 三个人看看四周,沒有树林和高坡,路两边只有半人高的蒿草,于是三个人便跑下大路,伏在草丛间, 他们刚刚藏好身子,就见从大路上跑來七八匹战马,马上果然就是那一伙官军, 这几个人顺着马蹄印追下去之后,很快便追上了那两匹马,一见马上无人,就知道上当了,立刻沿路返回,回到茅屋仔细搜索,发现干草上有人躺卧过的痕迹,马上明白过來,为首的说道:“他们沒有了马,一定跑不远,咱们追,” 于是这伙人分为两个方向,追了下來,但是追了一天之后,沒有发现李岩,这地方偏僻得很,实在难以寻找,于是两伙人会合了,想回去见厉从周交令, 由于他们穿的是官军服色,因此李岩将他们误认为官军,这也是厉从周的安排,好让李岩怀疑不到子义身上, 此时这几个人从大路上驰过,其中一个人眼尖,四下一扫,赫然发现草丛中有一块土黄色的东西,他以为是野鹿什么的,这些人跑了几天,干粮早吃光了,此时也饿得发慌,于是这个人叫了一声:“大哥,草丛里可能有鹿,” 为首的那人一听,勒住马:“哪里,看我來射它,” “就在路下边的草丛里……” 为首的人张弓搭箭,催马向草丛里奔來, 李岩吃了一惊,他透过草丛一瞧,官军正向他这里而來,再转头看看,原來吕良的衣服是土黄色的,于是他轻轻对吕良道:“吕大哥,你被发现了,快站起來跟他们说一声,不然官军就要过來了……” 吕良急忙站起向來,双手上举,大叫一声:“不要射我……” 为首的那人一愣,见是一个百姓,不由得啐了一口:“妈的,还以为是鹿呢,你是干什么的,为何藏在草里,” 吕良结结巴巴地回答道:“我是过路的……我怕你们……是……是强盗……” 为首那人冷笑:“过路的,那好,你走吧,” 吕良战战兢兢的转过身,向草丛深处走去,不想为首那人对着他的背影,慢慢拉开了弓,轻声道:“沒有野味,只好吃两脚羊了……” 两脚羊,就是人,敢情他要射杀吕良,将之吃掉, 眼看吕良就要命丧箭下,李岩大急,他大叫一声:“吕大哥,快趴下,” 吕良闻听,猛一回头,此时箭也离弦了,幸好李岩这一声喊,吓了那人一跳,箭便歪了一歪,擦着吕良的脸射了过去,带出一道血痕, 小朱差点气得吐血,心说这李公子怎么如此鲁莽,一声喊,暴露了位置,其实他不知道,李岩自然知道不该喊,但是看看吕良走的方向,如果这一箭将吕良射杀,那么敌兵过來搬尸体的时候,肯定也会发现自己,与其如此,倒不如救下吕良,让他回去找人來帮忙, 但是吕良为人胆小,这一箭几乎将他的胆吓破了,立时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般,动弹不得, 那伙“官军”一见是李岩,大喜过望,沒想到得來全不费功夫,为首的那人刚想再搭上一枝,将李岩射死,沒等他拉开弓,小朱已经跳过來,手起一刀,将那人夹头带脑,砍翻在地, 几个官军纷纷纵马跑下大路,将李岩二人围住, 四五匹马围着二人团团转,刀光映日,随时都可以砍下, 李岩大叫道:“吕大哥,你快回去找人來……” 吕良那里连站都站不起來,哪里还能走路,一名官军哈哈大笑:“姓李的,看你还跑哪里去,认命吧……” 说着他举刀就剁, 正文 第320章,相见欢5 小朱挥刀一封,大喝一声,一刀将马脚断下,那马惨嘶而倒,将那官军摔下地來,但还沒等小朱补上一刀,另外两把刀已经挂着风声砍下,小朱只得回手抵挡, 他一边打,一边护着李岩,但是五个官军围定二人,乱刀齐下,哪容一丝宽松,小朱沒打几下,腿上就中了一刀,血流如注, 李岩大叫一声:“不想我李岩,今日死在这里……” 一名官军狞笑道:“知道就好……”他举刀一挥,想将李岩的头砍落, 哪知便在此时,嗖的一声,不知从哪里飞來一枝劲箭,从那官军的咽喉上钉了进去, 那官军如遭雷击,一个身子从马背上倒撞下來,摔在草地上,立时毙命, 其余的官军大吃一惊,回头一瞧,只见不知何时,大路上站了一排人马,为首的是一男一女,此时那女子手中握着一张弓,正冷眼瞧着这些官军, 李岩被人围住,看不到外面,只觉得气氛有异,那几个官军一齐住了手,都向外看,小朱一瞧是个机会,急忙拉着李岩一矮身,从马腹下钻过,跑出圈外, 此时那几个官军还不死心,到手的肥肉,岂可放过,催马便追,哪知刚跑出几步,又有一箭飞來,冲得最快的官军前心中箭,掼下马去, 而大路上的女子,已经搭上了第三支箭, 两名官军一看追赶不上李岩,便也执弓在手,想要干脆将李岩射杀,不料还未开弓,只听连珠箭响,二人接连中箭, 剩下两个官军,不敢再放箭,急忙撒马便逃, 那女子也不追赶,而是策马來到李岩跟前,微然一笑:“李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李岩一听这个声音便头大,因为來的不是别人,正是唐赛儿, 但是人家救了自己一命,怎么也不能冷脸相对,于是只好一拱手:“原來是唐姑娘,多谢救命之恩,” 唐赛儿媚然一笑:“不用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因为你离开眉县到华阴來,说到底,是我的过错,” 李岩一愣:“这话怎么说,” 唐赛儿道:“还记得在眉县城中,我那天夜里去找你的事吗,” 李岩道:“自然记得,”唐赛儿道:“那是我的疏忽,中了别人的计,”李岩想了想,有点不解:“你中了别人的计,” 唐赛儿道:“当时我对你说,华阴城有一股私兵,是子义招募的,不但要灭了高迎祥,还要骗开西安城门,消灭秦军,” 李岩道:“正是,眼下看來,高迎祥的事是真的,但骗开西安城的事,尚不知真假,” 唐赛儿道:“当时我也觉得事关重大,所以就告诉了你,但是回去之后,想來想去,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这件事情,太巧了,” 李岩道:“太巧了,” 唐赛儿点头:“不错,你正好來剿我的太白山,而杨五在这个时候正好回來,又正好是从华阴回來的,好像是专为这件事而來,因此我不能不加了注意,结果派人将杨五找來,拷问了一番,他这才交代,是子义派他來的,故意这么说,为的就是将你骗回西安,因为你与白起在眉县,一文一武,太过厉害,把你们分开之后,好对付一些,” 李岩一惊,暗想:“如果这是真的,子义回到西安,岂不大事不妙,” 唐赛儿继续道:“于是我想再去找你,结果你已经走了,而且白起在城中盘查极严,我有几个兄弟被抓住,因此我想,不能在眉县呆了,最好赶上你,说明情况,但是你跑得太快,我來不及跟上,等到了西安,你又來了华阴,等我刚到了华阴,你又带人撤出來,于是我在后面跟着,就在这个时候,你被官军伏击,我带兄弟想救你,却不知你跑到了哪里,因此只有四下寻找,一路行來这里,万幸公子无恙,” 此时吕良也终于能站起來,走到李岩身前,看了看唐赛儿:“李公子,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吧,來得太好了……” 李岩问唐赛儿道:“既然如此,我想烦姑娘一件事,借两匹马一用,” 唐赛儿一笑:“你要急着赶回西安么,”李岩道:“正是,子义居心叵测,秦王当有危险,我不能不赶回去,”唐赛儿道:“恐怕已经來不及了,我已经得到消息,孙传庭的数万大军已经兼程赶路,杀奔西安去了,此地离西安尚有数百里,你就算赶到,也将被阻在城外,进不了城的,不光进不了城,还要落入敌手,那个时候,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了你啦,” 李岩一跺脚:“如此,秦军休矣,可恶的子义……” 唐赛儿一笑:“你也不用急,我得到的消息,也只是杨五的一面之辞,也许他是孙传庭派來,离间秦军的啊,” 李岩一愣,想了想:“这也有可能,毕竟子义已经不受信任,这个时候再加上一把火,子义不死,也要被逼得反叛,对,你说得对,” 唐赛儿看了看兄弟:“來,拉两匹好马,” 有人给送过两匹马來,李岩与小朱骑上,对吕良道:“吕大哥,你把路径指给我,回去等吧,我这就去白羊滩,不用你送了,你回去之后,把附近的乡民都招呼过來,有了唐姑娘的帮助,我一定可以借到粮食,到时候,大家一齐去西安,” 吕良有点羞愧,于是便指了路,自顾回村去了, 唐赛儿道:“你去白羊滩干什么,”李岩道:“那里有一伙强人,我去看看,如果可以,就收编了他们,一起回西安,也顺便弄些粮食,” 唐赛儿想了想:“也好,咱们一起去,唐虎,你发响箭,把咱们的人都招來,” 唐虎应了一声,向天空射出三枝响箭,声闻十里, 不一会儿,只听四下里有马蹄声响,一伙伙的人从四面八方向这里集结过來,看起來都是唐赛儿的人马, 一个时辰之后,集结在唐赛儿身边的人马,已经有四五百人,其中有三百多骑兵,李岩问道:“你们哪里來的这么多马,” 唐赛儿得意地一笑:“当然是抢的了,放心,不是抢秦军的,” 李岩道:“你们不用和我去,这么多人马,他们会以为我是去打仗的,”唐赛儿一撇小嘴:“你要不带人马去,人家怎么会听你的,沒有实力,光棍一个,不被打出來才怪,”李岩一笑:“倒也不错,千年以前张仪先生凭一张利口,说动天下,就是因为有秦国为后盾,你们做我的后盾,倒也不错,只不过,不用上山,在山下等我就是了,” 唐赛儿心领神会:“好吧,我们就在山下扎营,摆开阵势,吓他们一下,” 大队人马开始向白羊滩进发,四十里路程,很快便到, 站到这座山前,李岩看了看,只见山势并不险峻,看來这里非常偏僻,官军又被秦军吓走,因此无人看重此地, 人马进山之后,走了不长的路,就看到远远一条溪河,而在溪河对岸,果然有一座小寨子, 李岩道:“你们就在这里扎营吧,他们可以看到,” 唐赛儿突然一把握住了李岩的手,满脸关切的神色:“你要小心,这伙强人可不像我……像我那么喜欢你……” 李岩急忙拂开她的手:“姑娘,众人在此,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唐赛儿嘻嘻一笑,对着后面喊道:“你们都看到什么,都听到什么了吗,”众人异口同声:“什么也沒看到听到……”唐赛儿扬着眉毛看李岩,李岩轻轻摇头,叹息一声,对小朱道:“咱们走,” 二人打马向前,淌过了溪河,來到白羊滩下,此时寨上的人早看到了他们,急忙报给寨主,那位金大王急忙跑上寨墙,向远处一瞧,只见无数人马,正在远处扎营,而有两匹马,向寨子走來, 金大王急忙吩咐准备厮杀,寨墙上的人拉弓搭箭,对准了李岩与小朱,大叫道:“站住,再向前來,开弓放箭了,” 李岩二人拉马而立,小朱大喝一声:“寨上的人听着,我们是秦军,有话要说,”金大王一听是秦军,头有点大,叫道:“你是什么人,” 李岩报了名字,金大王一听,有点不相信,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李岩,可是大名鼎鼎,北方数省知闻,自从秦军起事以來,李岩的名字也不径而走,成为官军与众百姓口中的传奇人物, 金大王道:“哪位是李岩公子,请上前來说话,” 李岩上前几步,站到寨门下,向上一拱手:“在下便是李岩,请问哪位是金寨主,”金大王忙道:“我便是金寨主,姓金名七,” 李岩道:“原來是金七大哥,失敬失敬,不知可否让我进去,咱们面谈一番啊,” 金七连忙吩咐开门,将李岩与小朱放进寨來, 李岩与小朱刚一进寨,金七便上前施礼:“原來是李公子驾到,有失远迎,望乞恕罪,且请寨中少坐,” 正文 第321章,相见欢6 李岩一听此人讲话,不像是草莽中人,便问道:“金寨主谈吐非俗,想必不是草泽中人吧,”金七不好意思地笑笑:“哪里,只念过几年书,长大以后,给富户老爷家里做佣人,这些话都是听他们说过,自己学來的,见笑见笑,” 一行人來到聚义厅上落座,李岩一打量这座聚义厅,心中也是好笑,原來就是一间破庙,里面打扫得倒是干净,摆了几把椅子,桌子上放着香炉,神衾里还供奉着关圣的像, 金七心头不安,因此一落座便问:“李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李岩也是开门见山:“我秦军要争夺天下,首先要拿下整个关中,如今要与官军决战,因此让我出來,广收贤良,金寨主,我看你这座小寨,山势不险,人马不多,一旦官军前來清剿,势必破灭,不如归顺了我秦军,***天下,” 金七尚未开口表态,手下一个人跳了出來,叫道:“你们秦军只有一座西安城,眼下我听说孙巡抚率领着十万雄兵,已经在攻城了,秦军能支持多久还不好说,你是來拉我们堑背的吧,” 金七见说话的是自己的副寨主,名叫段威,这话倒也正是他内心想说的,只是自己不好开口,此时副寨主说出來,正合他的心思,因此并沒有叱责段威,反而用眼睛斜瞟着李岩, 李岩知道,自己初來乍到,金七是不相信自己的,如果不是山下有数百人马,金七绝不会答应自己的要求,而此时如果把话说僵,这一趟就白來了,于是他淡然一笑:“想当初,秦军初逢大败,人马散失,只有两三千人,随着我重占华阴,而官军派來重兵,华阴城小粮缺,准备不足,但就是这样,我李岩仍旧带领秦军残存之兵,大败官军,眼下秦军人马不下两万,占据坚城,城中粮草足可以支用两年,官军再凶,也攻不下西安城,况且又有白起在外策应,时间一长,官军久困城下,军心必丧,那时白起攻其背,秦军击其腹,必可一战而胜,关中大局,可以定矣,金寨主,真到了那个时候,你又当如何选择呢,今日你拒绝了李岩,便是与秦军决裂,除非你投了官军,不然合寨上下,沒有人可以幸免,白起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这一番话,连唬带吓,还真镇住了金七和段威, 李岩率破败之军,重占华阴,大败史可法的事,整个关中无人不知,也正因为如此,老百姓们才将李岩视为奇人,而此时听李岩一说,秦军如此厉害,整个聚义厅中便有些骚动,一些人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金七这才瞪了段威一眼:“段副寨主,胡乱插嘴,成何体统,本寨主未让你开口,不许多言,”段威悻悻退下,金七陪出一副笑脸:“李公子此言极是,只是事关全寨上下三百多条人命,还请公子宽限几日,容我和部下们商议一下,” 李岩起身道:“也好,明日一早,我听金寨主的回信,” 说完了,带着小朱便要走,段威上前拦住,小朱一瞪眼,便要拔刀,金七忙陪笑道:“此时晚了,还请两位在山寨安歇,小寨当备薄酒,为李公子洗尘,” 李岩看了金七一眼,心想如果急着走,要被他怀疑,不如大大方方的住下來,以示镇定,于是道:“小朱,你回去送个信,告诉唐千总,我明天下山,” 他故意说是唐千总,好让金七他们知道,山下至少來了一千人马, 金七不好再阻拦小朱,只得放他下山, 李岩道:“我送送他,有几句话要交代,”段威道:“公子有什么话,还是在这里当面交代吧,”李岩冷笑:“事关我秦军安危,岂能泄露于外人,你这样一力阻挠,难道是官军的奸细不成,” 段威吓了一跳,正要分辩,金七喝道:“我让你别插嘴,你沒听到是不是,” 然后对李岩陪笑道:“李公子尽管交代,尽管交代……” 看着李岩陪小朱走出去,段威來到金七面前,低声道:“大哥,这姓李的莫不是虚张声势,我看咱们还是先观望一段时间,别一步走错了,踩进山涧里,” 金七点头:“这个我自然清楚,眼下秦军就要和官军决战了,咱们这个时候掺和进去,肯定是个死,等他们打完了,咱们再投靠胜的一方,才是万全之策,等明天,我找个理由,打发他下山,如果他非要咱们投靠秦军,我就把他扣在山寨里,谅那个什么唐千总也不敢轻举妄动,” 段威道:“以我看,还是投靠官军保险一些,洪承畴在河南,已经把李闯王杀得大败,八大王他们都归顺了官府,高迎祥那么厉害,还不是被孙传庭给灭了,依我看,用不了多久,天下就会太平,秦军早晚全军覆沒,” 金七道:“若真如此,咱们就把姓李的抓了,献给官府,还不是一件大大的功劳么,” 二人相视而笑, 李岩送小朱來到寨门口,一路上并沒有人跟着,于是李岩轻声对小朱说道:“回去告诉唐姑娘,晚上前來劫寨,” 小朱吓了一大跳:“公子,这样干不妥吧,你还在寨子里呢,万一姓金的狗急跳墙,公子性命不保啊,” 李岩道:“无妨,你就这样给唐姑娘说,她会有万全之策的,记住,金七给我安排住处,肯定不会派人和我同住,我会在屋子里尽可能多点蜡烛,不要忘了,” 小朱还是不放心:“公子,为什么不等姓金的明天决定,今夜就要下手呢,” 李岩冷笑道:“金七如果真想降我秦军,今天就决定了,用不着等到明天,他之所以要这样说,本心之中就是不想投靠我们,他既然不想投靠秦军,再等多少天,也是无用,而且今天晚上我住在山寨中,他们一定很放心,不会戒备,因此正是劫寨的最好机会,” 小朱恍然大悟:“原來是这样,我记下了,” 李岩道:“告诉唐姑娘,金七与那个段副寨主,是这些人的首领,若是不除去这二人,山寨中人马不会跟我们走的,” 说这话时,李岩表情十分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件不相干的事, 轻描淡写之间,杀机已经充满语锋,李岩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悲惨变故之后,心肠也越发刚硬起來,他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有妇人之仁,当机立断,杀伐果断才是成事的根本, 这些转变,也有一多半,是受白起的影响, 他曾经问过白起,杀了那么多人,会不会有什么心理上的阴影,白起的回答十分干脆:沒有,战场之中,你不杀人,人便杀你,只要上了战场,就需要把一切思想完全抛弃,只存一个念头,杀死面前的敌人,这样你才能完完整整地活下來, 不知不觉间,李岩已经慢慢接受了这种想法, 小朱记下了李岩的话,出了寨门,骑上马回去见唐赛儿, 李岩自顾走回聚义厅,此时天色也不早了,金七吩咐设下酒席,给李岩洗尘,等吃喝完毕,亲自安排了一间僻静屋子,给李岩休息,李岩按照自己的计划,讨了十几根蜡烛点上,弄得一屋子灯火通明,金七不解,于是李岩解释道,这是自己的习惯,睡觉时怕黑,因此必须要多点灯, 金七内心好笑,吩咐人在外面保护李岩,实则是监视他,不让李岩逃走, 李岩倒是沒有逃走的意思,方才可能也喝多了一点,将蜡烛点起之后,倒头便睡, 再说小朱,回到新扎起的营盘之后,立刻來找唐赛儿, 唐赛儿一听小朱回來,马上请他來见,小朱将李岩的吩咐说了一遍,唐赛儿连连点头,笑道:“李公子终于有长进了,说实话,我來的时候,就想灭了这寨子,既然公子有令,我们照令而行吧,” 小朱道:“可是咱们要是一打,姓金的肯定觉察,李公子就有危险了,” 唐赛儿一笑:“这个不用你管,我自会安排的,晚上我派人來叫你,”然后对兄弟唐虎道:“今夜你带着人马,准备好劫寨,等我的信号,只要看到山寨中有三根火把一起摇动,就杀将起來,” 唐虎一向唯姐姐之命是从,并无二话,姐弟商议好了,吩咐全军开饭, 很快天便黑了,唐赛儿挑选了二十名精锐手下,带上小朱,全副武装,尽穿黑衣,用黑布蒙了脸,带上绳子钩索等物,悄悄出了大营,绕了一个圈子,向白羊滩山寨的后山而去, 这座山并不险峻,因此后山并不难爬,二十多人到了山下,派一个爬山的好手,带着绳钩上去,然后大家顺着绳子,依次而上,很快就到了山寨的上头, 山寨依着这座后山而建,因此这里不用看守, 唐赛儿等人将绳子绑在大树上,顺着绳子溜进寨内,此时已经过了二更天,寨子里一片寂静,除了寨门那里有些守卫以外,寨子里连巡逻的人也沒有, 正文 第322章,相见欢7 毕竟这只是个不起眼的野寨,金七段威等人又沒有什么管理才能,而且根本想不到李岩尚在寨中时,山下的秦军会打上來,因此毫无防备, 二十多人进了寨内,摸到前院來,唐赛儿伏在暗中看了一遍,发现果然有一间屋子灯光明亮,在几乎所有人都睡下的时候,除了李岩,沒有人点这么亮的灯, 唐赛儿一挥手,二十多人便朝着这间屋子而來,到了屋子侧面,发现有两个人在外面守着,更加肯定,李岩就在屋子里, 唐赛儿与小朱两个张弓搭箭,对准了这两个守卫,嗖嗖两声,正中二人的脑袋,那两个守卫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二十多人一涌而上,围在屋门前,唐赛儿与小朱闯进屋子里,此时李岩并沒有睡着,只是在床上假寐,一听到动静,翻身而起,果然看到是唐赛儿來了, 此时用不着废话,大家护着李岩,又來到后山,唐赛儿让两名手下陪着李岩先爬上山去,李岩道:“你不走吗,”唐赛儿晃了晃手中的弓:“你们去山上发信号,我去结果了那寨主,” 然后对小朱道:“你认得那姓金的,咱们伏在暗处,一箭射杀了他,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小朱十分兴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于是两下分手,唐赛儿则带领小朱,还有十八名部下,悄悄潜回寨内, 李岩与两名手下爬上后山,那二人点起了三根火把,三个人一齐摇动, 唐虎早已率兵埋伏在离寨子不远的地方,一看山头上有三根火把齐摇,知道是信号,于是一挥手,五百人淌过河滩,攻到寨子下面, 此时寨子上值守的人已经看到了,纷纷大叫:“有人劫寨了,有人劫寨了,” 寨门上的警钟立时响了起來,暗夜中听來,十分响亮, 随着钟声,整个寨子都骚动起來,唐虎一声令下,众人喊杀声震天,开始攻击, 这里一响钟,杀声一起,早有人连滚带爬地跑去报给金七,金七与段威等人正在聚义厅中安歇,一听來人禀报,立时觉得不好,此时能够來劫寨的,只有山下的秦军,难道他们不顾李岩的死活了, 段威眼珠一转:“大哥,快去看李岩……” 金七道:“不错,你带人去把姓李的小子抓到这里來……” 段威带着几个人冲向李岩的住处, 此时唐赛儿等人就埋伏在聚义厅附近,看着段威跑出去,小朱轻声道:“这个是副寨主,”唐赛儿道:“肯定是去抓李公子了,先不管他,” 金七派走了段威,然后穿好衣服,跑出聚义厅,早有人來向他禀报:“敌兵攻得很猛,咱们快要顶不住啦,”金七大吼一声:“慌什么,给我顶住,所有人都上寨门去……” 唐赛儿在暗中看得清楚,就算沒有小朱在此,她也可以断定,这个人就是寨主,于是她拉满了弓,对准金七的前心,一箭射出, 金七正带着人跑向寨门,一片嘈杂的喊声之中,哪里还能听得到弓弦响,更想不到有人会在这里暗算他,刚跑几步,那枝箭已经钉进他的心窝, 金七大叫一声,仰面倒下, 身边的人尚不知道怎么回事,仔细一瞧,看到金寨主的心窝里多了一枝箭,箭尾还在轻颤,不由得全体大哗, “不好了……寨主被杀啦……” “寨主死啦,寨主死啦……” 一片喊声之中,唐赛儿站上一块大石,高声叫道:“你等听着,我们是秦军,寨主已被我射杀,不想死的,立刻放下武器归降,有敢顽抗者,立斩,” 她的声音如同一块定海神针,立时将一片噪音的海洋镇住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瞧着她,忘记了动作, 小朱和十八名部下也站出來,每个人都拉开了弓,羽箭对准了这些人,大喝道:“放下武器,放下武器……” 有一个金七的心腹,突然叫了一声:“跟他们拼了,大伙儿上啊……” 小朱一抬手,将那人射翻在地, 此时段威气极败坏地带着人又跑回來,一边跑一边喊:“大哥,姓李的小子跑啦……” 來到近前一瞧,不对劲,金七倒在地上不动,心窝里插了一枝箭,看样子已经死去,而不远处的一块大石上站着一个女子,此人身边,站了一排弓箭手,正拉满了弓,对着自己的人, 他立时明白过來,秦军已经派人摸进寨子,救走李岩,又射杀了金七, 段威大吼一声:“给我杀了他们……”他拔刀在手,抢过一面盾牌,扑了过來,小朱当头拦住:“姓段的,给你活路你不走,小爷就送你去鬼门关……” 两个人刀來刀往,打在一起, 剩下的人得了段威的令,一涌而上,唐赛儿与十八名部下箭无虚发,一连射倒了二十余人,剩下的人就沒有敢再向上闯的了,纷纷缩着头向后退, 段威虽然是副寨主,但平时沒打过什么仗,更沒杀过几个人,哪里是身经百战的小朱的对手,沒过三招,盾牌就被小朱踢飞,然后跟进一刀,将段威的一只手剁了下來, 段威惨叫一声,还想举刀拼命,被小朱抢进身來,一刀捅进小腹去, 惨叫声立止,段威睁大眼睛,死死盯住小朱,小朱为人也极是狠辣,手腕一翻,那刀在段威肚子里搅了一搅,段威疼得全身一震,咽喉里发出一声阉猪一样的低吼,小朱抬腿一脚,将他踢了出去, 再看段威,在地上挺了几挺,便一命呜呼了, 段威一死,那些贼众更无战心,纷纷抛动兵器,抱头一蹲,不敢动了, 此时寨门也已被唐虎攻开,五百人杀了进來,寨中的贼众全部投降, 这一仗十净利落,杀死了两个寨主,还有三十多名喽罗,全下的三百多人,全部俘虏, 李岩由后山上爬下來,小朱迎上去:“公子,咱们拿下这个寨子了,”李岩拍拍小朱的肩膀:“干得不错,杀了多少人,”小朱道:“除了两个寨主以外,还杀了二三十人吧,不多,”李岩点头,走到唐赛儿身边,向她道谢, 唐赛儿一笑:“这点小事,用不着道谢了,如果为你干点事情就要你谢,那以后还有得完吗,” 李岩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但当着这么多人,也无法解释,只好道:“清点山寨,准备下山,” 然后他走到俘虏们面前,看了看这些人,只见这些人吓得魂不附体,李岩安慰了一下他们,然后道:“眼下陕西灾荒,各个地方,都沒有多余的粮食,你们在这里,能挨得几时,就算不被官军灭掉,自己也要饿死,与其如此,不如跟着我去西安,参加秦军,那里粮食丰足,至少两年以内,你们会吃饱穿暖,谁愿意去,” 一听这个,所有人都举起了手,表示愿意跟着李岩, 不多时,山寨清点完毕,将所有粮食钱物都拉上车,能带走的尽可能带走,然后李岩吩咐放一把火,将山寒烧了, 大队人马下山之后,來到吕良的那个村子, 吕良昨天回村之后,果然按照李岩所说的,将附近的乡民都集中过來,大家一听有粮食可吃,立刻疯了一样跑來,一传十,十传百,结果附近百里之内的乡民,全都來了,足有一千多人, 大家都聚集在村口,眼巴巴地瞧着白羊滩方向,因为李岩说过,今天便可以借到粮食回來, 好容易等到了下午,终于远远地來了一支人马, 众乡民一瞧,以为是强盗下山,吓得要跑,吕良急忙拦住,说那可能是李公子的人马,大家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等走到近前,吕良一眼就看到了为首的李岩,不禁大喜:“是李公子,是李公子……” 这些人全都跑上前來,围住李岩的马头,问长问短,往李岩身后一瞧,大队人马当中还赶着很多马车,马车上装满了一袋袋的东西,想來必是粮食,大家欢呼雀跃, 李岩吩咐,将粮食拿出來,先给乡民们吃个饱, 于是在一片欢呼当中,村子里垒起了无数锅灶,炊烟四起, 这些乡民几个月以來,都是以野菜果腹,哪里见过这么多粮食,饭刚熟,一个个就狼吞虎咽起來, 等这些人吃完了,李岩这才下令,要所有人跟他回西安,西安城中粮食很多,到了那里,就不用担心挨饿了, 乡民们刚刚吃过一顿饱饭,自然不肯舍去以后吃饱饭的机会,因此沒有人愿意留下,都想跟着李岩, 眼见乡民们都愿意跟随自己,李岩心里安定了下來,将唐赛儿叫到一边,再次向她道谢:“唐姑娘,这次真的多亏你,你的恩情,我永世不忘,可是眼下,我却要与你分开了,” 唐赛儿并不奇怪,好像早料到了一般:“李公子要带着这些人回西安去,可是却不带上我,”李岩迟疑了一下,才道:“红姑娘或许已经在西安城中了,我要去见她,以后就不能再见你了,因此,请你见谅,”唐赛儿一笑:“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她,但你知道不知道,我的心里,也只有你……” 正文 第323章,相见欢8 李岩干咳几声:“这个……这个……我知道,知道的……” 唐赛儿见他尴尬起來,便叹息一声:“沒关系,我们两个的缘份还沒有來,不过我会等的,只是眼下,我不能离开你,” 李岩一愣:“唐姑娘……” 唐赛儿截住他的话:“不是我死死纠缠你,而是这一路上,你还需要我的帮助,”她看看那些乡民:“这些人都是百姓,沒有操练过,一遇上官军,立刻会四散奔逃,到时候,你又是光棍一条了,因此我想,不如我护送你到西安城下,看你平安进了城,我再离开,” 李岩一想也对,自己率领的乡民,虽然人数不少,但都沒打过仗,一遇官军,那真像鸡群碰上狼,不散才怪,于是便向唐赛儿拱拱手:“如此,多谢唐姑娘了,” 于是大队人马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便启程,赶奔西安, 由于队伍中有老有少,而且这些人身体大都不好,因此走得很慢,三四百里的路程,直走了二十來天方到, 幸好李岩他们带的粮食还算丰足,一路上也是省吃俭用,每天只吃一餐,将就能赶路就可以, 这一天,他们走到西安以北五十里外,李岩吩咐扎营,然后派出探马前去西安打探, 大家刚刚扎好营盘,探马就回來了,对李岩道:“禀报公子,西安城已经官军团团围住,四门紧闭,官军的大营连成一片,足有数十里,” 李岩一惊:“可曾厮杀,” 探马摇头:“沒有,而且看起來,近日也不像有厮杀的迹象,官军大营很是安静,城头上守卫很严,可也沒有什么动静,而且城墙完好,可能官军并沒有攻城,” 唐赛儿道:“孙传庭不攻城,看來是想长期围困下去了,这一招很厉害,城中粮食再多,可是人也多,坐吃山空,只怕用不了一年,粮食就尽了,那时不攻自破啊,” 李岩冷笑:“孙传庭坐得住,朝庭不一定坐得住,时间一长,必有变故,这个且不去管它,眼下要紧的是,咱们如何进城,” 唐赛儿道:“咱们进不了城的,孙传庭据说带來了十万人马,将西安围得铁桶相似,城里的人出不來,咱们自然也进不去,” 李岩道:“不错,况且我带的还不是兵,只是些百姓,” 他向唐赛儿道:“姑娘已经送我到城下了,可以走了,至于如何进城,我再想办法,” 唐赛儿道:“不行,我说过,要看着你进了城,才可以离开,这个时候官军重兵在前,你更需要人马,我不会走的,” 李岩道:“算我求了你好吧,我会小心的,”唐赛儿嘻嘻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喂,你是不是怕和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会喜欢上我啊,”李岩无可奈何地摇头:“请姑娘以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红姑娘救过我的性命,为此她失去了自己的家人和一切,我是不会辜负她的,唐姑娘,天下好男儿不少,为何非要喜欢李岩呢,” 唐赛儿哦了一声,故意瞪起眼睛:“她救过你的命,你就不会辜负她,那我也救过你的命啊,不光救过你,还帮你招來人马,这个恩情怎么还我,” 李岩语塞,一脸窘相, 唐赛儿看着他的样子,卟的又笑了:“人家只是随口说一句,你就窘成这样,不过我很满意,至少你心里知道,欠我的情,” 说着她催马回自己的营帐去了, 李岩呆呆地独立,他想起了白起对他说过的话:你这一生,总要与情字,纠缠不清了…… 既然进不得城,李岩只好将人马向东撤去,唐赛儿不解:“李公子,咱们要离开西安,也应该去西边的眉县啊,白起将军在那里,”李岩摇头:“西安被围,白起不会坐视不理,一定已经率兵前來解围了,不会留在眉县,咱们去了也是白去,况且孙传庭是何等奸滑的人,他围困西安,岂能放过眉县,此时眉县那边,一定也有官军在围攻的,” 唐赛儿点头:“你说得不错,眼下咱们去哪里呢,” 李岩道:“我也不清楚,最好先找个地方,将这些百姓们安置下來,而最好的地方,就是华阴,” 唐赛儿道:“华阴,现在已被官军占了,”李岩道:“官军攻击的重点是西安,华阴不会有太多人马,我们不进城去,将百姓们安置在城外,可以在华阴城中搞到粮食,这样才不会饿死,” 大队人马到了华阴城附近,李岩在离华阴城数十里的地方,找了几个废弃的村子住下,继续打探军情, 不过几天,探子便回报说,白起将军已经來了西安,还偷袭了官军大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李岩明白,这是白起的骚敌之计,白起手下人马不多,要想击败孙传庭的十万官军,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采取袭击的方法,不断骚扰官军,乱其军心,等候时机, 于是李岩派出更多的人,四下寻找白起, 但是白起手下都是骑兵,來去如风,而且行踪不定,官军那么多人都摸不准他在哪里,李岩就更找不到了,于是一來二去,直找了一个多月,也沒弄清楚白起到底在哪里, 幸好这个时候,探子打听到一个消息,范雎奉了熊文灿之令,前去守卫潼关,李岩立刻判断出,这是一个引诱白起的计策,但李岩也同样想到,白起明知是计,会不会上当, 无论如何,他都要派人去潼关附近打探一番, 又过了几天,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探马回报,潼关方向有战事发生,可能有人在攻城, 李岩一惊,他立刻明白,原來白起真的來了,于是李岩集合人马,凡是青壮年,全部上阵, 这些天李岩在这一带收集流民,因此一个多月的功夫,又來了一千多人,于是手下便有了三千來人,其中大多半是可以上阵的,李岩就带着这两千四五百人,向潼关进发, 出发前,他特意做了一面秦军大旗,让唐虎做旗官,以威吓敌军, 等李岩的前锋骑兵來到潼关时,见关下无人,原來白起他们早就离开了,李岩不放心,立刻寻迹而追,就这样,一路追下來,终于在危急时刻,救下了白起的人马, 这便是李岩到此的经过, 白起看了看李岩的人马,不由得好笑,原來这两千多人中,最多只有四五百可以称得上士兵,其他人全是未经训练的百姓,这样的人马岂能打仗,于是便道:“李公子,咱们还是快离开,贺人龙虽然逃走,但是难免不派人前來查探,一旦发现内情,大事便不妙了,” 李岩笑道:“我也是这个主意,不过咱们去哪里呢,” 白起想了想:“咱们去华山,凭山而战,便不怕官军围攻了,” 唐赛儿点头:“这样最好,若在平地作战,官军骑兵正可以发挥所长,咱们不是对手,” 白起道:“去华山也只是暂时之计,先在那里整顿人马,养养精神,然后再计划下一步的动作,” 李岩道:“只好如此了,” 两军会合一处,向华山而來,李岩派出人去,让留下的那些老弱人等前去华山, 白起与李岩并马而行,李岩问道:“大将军,西安城和眉县的情况如何,”白起道:“熊文灿已经开始攻城了,他一改孙传庭的策略,虽然不是上策,可是猛攻之下,谁也不敢保西安无恙,因此我还是很担心,” 李岩道:“更可怕的是,西安城中还有内奸,” 白起一皱眉:“你是说子义,”李岩点头,将唐赛儿的话重复了一遍,白起仍旧摇头:“一个奸细的话,不能全信,况且西安城已经被围两个多月,如果子义要骗城,早该得手了,就算孙传庭不攻城,沒有机会,眼下熊文灿已经开始攻城,子义有了机会,为何还不见他动作呢,” 李岩道:“也许是子义沒有机会,要骗开城门,需要有秦王手令,或者说,子义独守一门才可以,”白起点头:“不错,大王已经不信任子义,绝不可能让他独守一门,他一直沒有机会,因此无法骗城,” 李岩道:“可是我们的消息也送不进城去,秦王还是不知道子义的事,” 白起冷笑:“这个不用担心,你我二人联手,近期之内,必破官军,官军一破,子义是不是内奸,便可查知,” 李岩想了想,也只得如此了, 人马从潼关与华阴之间穿过,白起远望潼关方向,说了一句:“范雎就在那里,”李岩道:“不错,他在那里,引咱们上钩,”白起道:“眼下贺人龙他们一定进了潼关,所以我们还是不能攻,”李岩道:“早晚,我们会拿下它的,”白起道:“可我总觉得,范雎來守潼关,绝不仅仅是诱我上钩这么简单,此人心机深沉,一定有后招,”李岩道:“至少他來了潼关,西安城下便少了一个劲敌,” 白起抬头看天,天色阴瞑晦暗,仿佛有了雨意,远处隐隐传來雷声,那是西安方向,也不知是天公震怒,还是战场上的鼓声,他与李岩虽然合军,但西安城仍旧被十万官军团团围困,关中的局势更加混沌难明,而秦军复夺天下的道路,也甚是艰难,一切尚在未定之天, 白起与李岩立马在秦字大旗下,看着眼前的万里江山,心头浪涌潮兴,久久难平, 正文 第324章,兄弟情义1 明崇祯八年,秋七月, 峰峦如聚,松涛如怒,山河表里中原路, 李自成独自挺立在一棵孤松之下,面色沉静, 此时天热,他穿了一件旧布袍,沒有戴帽子,只用头巾挽住了发髻,腰下挂着花马剑,剑鞘亦是陈旧得很, 这里是嵩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子,名叫赵集,只有十几户人家,挨着一条溪流,村子里的人靠着捉鱼打猎为生,清苦得很, 李自成自从被洪承畴逼进嵩山之后,在山中转了一个多月,才來到这里,由于此地在深山之中,官军怕苦,更怕中埋伏,因此沒有跟进來,农民军才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 但是数千人马的粮食,已经不足了,李自成下令,精兵每日两餐,一般士兵每日一餐,他与手下的将领们,也只是每日吃一顿,由于太苦,不少人心灰意冷,当着他的面不说什么,可是背地里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这一点,李自成是清楚的,因此他不时地鼓励着手下士兵:“大家不要急,只要挨过一段时间,官军的防守就会松懈下來,那时候咱们就冲出去,只要占领一座县城,粮食就不愁啦,” 于是这些日子以來,李自成不住派人出去打探官军的动静,但是报回來的,都不是好消息,因为洪承畴严令手下三军密切注意农民军,一定要将李自成困死在嵩山里, 这样一來,手下那些新近投靠过來的农民军,心思便开始动摇了, 李自成也知道,光靠鼓励已经不管用了,他开始派人出去搞粮食,不时地偷袭下官军的大营,但是成果不大,李自成的心中,一片愁云惨淡, 田见秀远远看到了他,急匆匆赶过來,站在李自成身后,轻声道:“李哥,戚总管带人反水了……” 李自成一惊,回头瞧着田见秀:“秀才,你说什么,戚总管反水,” 田见秀啐了一口:“这小子也是咱们老八队出來的,却怎么这么沒骨气,昨天夜里,他带人去换防,守卫岔路口,沒想到早晨就不见了人影,八百兄弟啊,全带走了,一个沒剩,” 李自成心里一阵愤恨,戚总管算是他的心腹,跟了他好几年,一直忠心耿耿,怎么今天就投降了官军,于是他沉声问道:“你打听清楚了,他真是投官军去了吗,” 田见秀点头:“他在临走的时候,留了一封信,钉在树上,说什么手下兄弟们饿得受不住啦,要去吃顿饱饭,他也是沒法子,” 李自成哼了一声:“扰乱军心,可恶,”田见秀道:“这话不错,戚总管一逃,别的兄弟们也有不少闲话,很多人心里也都活动起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只怕反水的人会越來越多,万一老洪再优待戚总管,给个大官当,后果更不堪设想,” 李自成点头:“这种事老洪做得出來,看來眼下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再不想办法冲出去,咱们不死在官军手里,也得死在自己人手里,” 他走向林子里:“把刘爷和几位大将都请來,咱们好好议议,” 林子里是李自成的老营,他的妻子高夫人在这里统领着,高夫人正给一个伤员换药布,看到他走过來,便将药布交给别人,迎着李自成走过去:“闯王,听说戚总管反水了,是不是真的,大家都在议论这回事,” 李自成沉重地点头:“戚总管带走了八百兄弟,难怪军心动摇,这几天粮食快要断了,再不冲出去,就是饿死,” 高夫人道:“可是老洪把得很严,四面八方跟铁桶一样,怎么冲,”李自成道:“沒办法,只能硬闯了,老营里有多少伤号,”高夫人道:“五百多轻伤的,二百多重伤的,轻伤号可以骑马,重伤号就……” 说着她轻轻摇头,脸上满是忧郁之色, 李自成道:“咱们老八队,一向不丢下自己兄弟,你尽量把这二百多兄弟安排好,有车坐车,沒有车,就把他们绑在马上,总之一定要带走,不能留下,” 不多时,李过,田见秀,袁宗弟,郝摇旗,刘芳亮,高一功等大将都到了,最后來的是刘宗敏,他一直在最外围布置防线,因此來得最晚, 大家坐在林子里的几块石头上,李自成道:“戚总管反水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李过恨恨连声,咬牙切齿:“以后要让我抓到这小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这个时候反水,明摆着是在咱们老八队的要害上捅刀子,” 田见秀道:“以后抓到他再说吧,先说眼下怎么办,” 袁宗弟粗声粗气地道:“有什么怎么办,眼下军中沒有了粮食,与其饿死,倒不如拼它一场,” 李自成道:“不错,再这样躲下去不是办法,眼下八大王,曹操他们已经投降了官军,整个义军里,就剩下咱们和西安的秦军啦,听说秦军那边虽然被困得紧,可是熊文灿攻了半个月,也沒捞下几块城砖,如果咱们被老洪灭了,明朝全部的人马,都要去围剿西安,秦军也支持不住,那时候,天下的老百姓,还得受朝庭和那些士绅的鸟气,所以我说,为了天下的百姓,咱们也得冲出去,活下去,” 郝摇旗一拍大腿:“闯王的话最有道理,你就下令吧,咱们向哪里冲,” 李自成笑着瞧瞧刘宗敏:“捷轩,你说呢,” 刘宗敏满不在乎地笑笑:“闯王,我这几天已经探得差不多明白啦,老洪把他的大营设在了汝州,把左良玉放在偃师,曹变蛟放在新郑,这是一个三角的阵法,咱们无论向哪个方向冲,都有劲敌在前啊,好像唯一的退路,就是北上渡黄河,去山西,” 李自成笑笑:“这也是老洪的如意算盘,眼下正是雨季,黄河水位猛涨,如果咱们去渡黄河,只怕还沒找到合适的渡河地点,老洪已经率着左良玉他们压过來了,那时候前有黄河,后有老洪,咱们真的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众人听了,都纷纷点头, 刘宗敏道:“我也是这么想,所以咱们不能去北方,必须要打一场硬仗,恶仗,冲破老洪的包围圈子,”郝摇旗早來了精神:“刘爷,不管向哪里冲,我打先锋,咱们闯王的人马,从來就是横冲直撞的,不怕他刀山火海,” 李自成道:“不错,从高闯王到我,就是因为这个闯字,才闯到今天,他老洪就是有十万雄兵,咱们也闯得过去,以我看,咱们去会会左良玉,听说这个人的手下军纪不好,老百姓不会帮着他,或许会帮着咱们,” 刘宗敏道:“向洛阳方向突围吗,” 李自成道:“洛阳有重兵把守,眼下不是进攻的时候,所以咱们冲开左良玉的堵截之后,就掉头向南,绕过洛阳,去潼关附近,如果有可能,就打开潼关,去关中和秦军会合,” 田见秀皱起眉头:“李哥,老洪为人狡猾,一定想得到咱们会去潼关,所以这个方向上的人马,肯定不少,” 李自成哈哈一笑:“我知道,不过老洪有绝户计,咱们也有过墙梯,我想派出一股疑兵,先向北面突一下子,然后马上掉头,老洪得到消息,估计会上当,把注意力放在北方,这个时候,咱们就集中所有人马,猛攻左良玉,我想冲开包围的把握很大,” 刘宗敏道:“这个办法不错,我带着两千人去突北面,” 李自成轻轻摇头:“不成,主力方面受到的压力会大一些,不能少了你,”袁宗弟道:“那就我去吧,”李自成道:“好吧,正需要你这员猛将,你突一下之后,看情况再说,如果能冲开,就冲过去,然后掉头去偃师找我们,如果觉得突不出去,也不要硬拼,马上原路返回,在我们后面跟上來,” 袁宗弟连连点头:“李哥,我记下了,” 李自成吩咐众人:“今天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大家尽量吃饱,所有不需要的东西都扔了,准备厮杀,” 众人起身告辞,各自回营准备去了, 李自成拦住刘宗敏,问道:“咱们总共有多少人,多少战马,” 刘宗敏道:“我已经清点过了,人有八千四五百,战马有三千多匹,” 李自成点头:“分出一千匹马给老营,让他们尽可能把伤号都带上,这样一來,咱们就只有两千骑兵了,” 刘宗敏道:“沒事的,听说左良玉也不过几千人,”李自成道:“可左良玉的人都是骑兵,而且周围还布满了当地的官军,像个马蜂窝一下,咱们捅一下子,可能会飞出一群來,”刘宗敏道:“这些本地的官军,不用担心,战斗力差得多,一个冲锋就能打散了,我就是担心老洪那边,” 李自成道:“咱们一打左良玉,老洪肯定会得到消息,赶來增援的,这个我已经料到了,所以咱们要一鼓作气,以最短的功夫,冲开左良玉部,摇旗当先锋,我是放心的,但是侧翼的安全是重点,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正文 第325章,兄弟情义2 刘宗敏一拍胸脯:“交给我好了,老洪要是赶过來,我能把他挡住,你把一只虎给我就行了,” 他说的是李过,这些大将当中,刘宗敏比较欣赏李过,认为这小子虽然足够勇猛,可是也有点小诡计,可以独当一面,因此刘宗敏在多次战斗中,都要历练一下李过, 李自成点点头,他看看四下里的群山,苍翠巍峨,气势雄伟,他的人马散布其间,此时都已经得到命令,开始收拾行装,一片繁忙,看着这些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李自成有点眼酸,他知道,明天的这个时候,八千兄弟,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忽听一阵猎猎作响,李自成转头看去,只见山峰上的那面闯字大旗,正在迎风飘扬, 熊文灿围攻西安,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以來,他亲自督战,猛力攻扑,可是收效甚微,西安城经过了洪承畴和秦军的修筑之后,十分坚固,熊文灿虽然从关中各地调來了八门大炮,连续轰击,但也只是打碎了不少青砖条石,西安城墙稳如泰山,根本轰不塌, 此时又是雨季,若在前几年,关中一直大旱,雨季无雨,可是这个夏秋却是不同,经常是大雨滂沱,这给攻城带來了不少困难,首先來讲,护城河中水深过丈,泅渡困难,架桥又被秦军用石头砸塌,因此官军攻城时,只能踩着云梯过河,不少人失足掉进河里, 再有,雨水一大,大炮无法使用,失去了最厉害的武器, 另外白起和李岩已经合军,二人将人马带进了华山,不时出來骚扰一番,抢劫官军的运粮人马,弄得官军的粮饷常经接济不上,士气一落千丈, 熊文灿十分头痛,他也知道,自己代替孙传庭前來督军,如果不能攻下西安,那么下一个进诏狱的,就会是他了,连杨嗣昌也不一定能保住他, 十万人马围攻西安一个多月,不能取得寸土,换了谁,也说不过去,熊文灿的脾气越來越大,他真想杀几个将军來提提士气,但是又怕闹出兵变,只好忍气吞声,另想办法, 他身边的谋士出主意,让他上一份奏折,就说关中地区秋雨连绵,不利于攻城,乞请崇祯恩准,等过了雨季再进攻, 熊文灿也只好如此,反正秦军也不敢出城,而且各地的农民军大都已经受抚,不怕他们來增援关中, 这道奏折送到了京城,崇祯看了之后,心中生气,立刻将杨嗣昌召來,杨嗣昌也看了一遍奏折,才道:“关中地区近日普降大雨,此系实情,圣上不必忧心,最多再过一月,雨季过去,秋高气燥之时,必可以一鼓而下西安,” 崇祯点点头:“真是天时不正,以前关中大旱,数月无雨,眼下盼着无雨,反倒大雨连绵,”杨嗣昌眼珠一转,忙道:“这乃是圣上洪福所致啊,关中大雨,官军不好过,贼兵也不好过,我官军还可以四处樵采,贼兵在城中,哪有那么多干柴,时间一长,恐怕连熟饭也难吃到,”崇祯道:“虽是如此,可也无关大局,下旨给熊文灿,让他雨季过后,立刻猛攻,” 杨嗣昌领旨,又道:“圣上,臣倒有一个主意,可以一举两得,” 崇祯來了兴趣:“什么好主意,”杨嗣昌道:“目前流贼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等人都已归降,但是人马尚未解散,如果强行解散之,这些人心下不安,必会复叛,可是若放在他们在当地,又需要大批人马监视,以我看,不如调他们一半人去关中,围攻秦军,另一半人去河南,攻杀李自成部,以贼剿贼,此乃宋代收宋江以剿方腊之计,” 听了这话,崇祯沒有回答,而是背着手在殿内走了几趟,缓缓道:“此计好是好,可风险很大,” 杨嗣昌道:“圣上何意,”崇祯道:“如果这些人一心报国赎罪,倒也还好,万一他们临阵倒戈,与秦军和李自成联手,那么必坏了大局,因此,不可以这么做,” 杨嗣昌急忙跪倒:“圣上英明,臣下愚钝,险些铸成大错,请圣上恕罪,” 崇祯让他平身:“哪里哪里,杨卿也是一片好心,只是这伙流贼刚刚安抚,其心莫测,还是等一等得好,况且我想,熊文灿十万雄兵,洪承畴老谋深算,取胜应该不难,” 杨嗣昌连连点头:“正是正是,臣这就去着兵部下旨,” 圣旨到了熊文灿手里,熊文灿这才松了口气,他下令先不要进攻了,整治人马与火药器械,等雨季过了再说, 他不攻西安城了,把注意力放到白起和李岩身上,万幸的是,华阴与潼关这两个地方倒沒有受到攻击,还在官军手中,于是熊文灿派贺人龙与高杰二人带了一万五千人马,前去华山附近,清剿白起与李岩, 此时的西安城内,也并非十分平静, 熊文灿攻城一个多月,城内的秦军顽强抵抗,损失也不小,阵亡了一千余人,更为忧心的是城内居民的情绪,自从攻城以來,城内百姓中便弥漫着一股极为恐惧的气氛,家家囤积粮食,绝不外出,以免被流箭所伤, 秦王多日以來,也是忧心如焚,他已经知道白起來了这里,但是人马太少,不能解围,只能扰敌,长此下去,一旦白起有个闪失,西安城沒了外援,早晚被官军困死, 他连日找來几位重臣商议对策,但是大家也都沒有好办法,城外围得铁桶相似,根本突不出去,况且就算秦军突出去,丢了西安,也就成了无根之水,无本之木,要再來一次华阴时的惨败,那可就真的再无翻身之日, 这天,大家又在一起商议,眼下最需要的是外援,但是,到哪里去找援军呢, 李敢站了起來,向秦王一拱手:“大王,我有一个办法,不知您应不应,” 秦王道:“你说吧,” 李敢道:“我想带几个人混出城去,找我的结义大哥张献忠,找他來帮忙,” 王翦摇头:“张献忠已经受了招抚,听说在谷城附近过得很安乐,岂会再反叛呢,”李敢道:“我想他不会真心投降,只是在等待机会,如果我可以说动他,前來关中助战,那么再会合了白起将军,咱们两面夹击,一定可以打败官军,” 秦王道:“张献忠为人狡诈,他的投降,多半是假,但是这个时候你去策反他,只恐不成,要知道,他虽然降了官军,但是熊文灿对他的防范也是很严密的,据说在他周围的县城布下了重兵,官军之所以抽不出更多的人马前來关中,也正是这个原因,” 李敢胸有成竹:“大王,我与张献忠是患难之交,只要见了我,他绝对会反出谷城,前來关中,我有这个把握,” 张仪也是摇头:“张献忠是个聪明人,虽然他外表看起來粗豪,可是内心的算盘打得极精明,眼下他正要给官军一个假象,用來迷惑官军,好使朝庭信任他,不怀疑他,因此你一旦去了,很可能会被他出卖给官军,那样的话,你可就白死了,我秦军也失去了一员大将,” 李敢连连摆手:“断无可能,我救过他的命,他就算再背信弃义,也不可能这么做,大王,眼下如果不联合张献忠,还有谁可以联合,” 子义在一边点头:“大王,李敢将军说得对,眼下各部农民军不是被消灭,就是被招降,还有极少数的躲进深山之中,苟延残喘,时局不利啊,我们只有张献忠这一支援军了,” 秦王似是被说动了,皱着眉,不说话, 王翦看了看秦王的脸色,好像明白秦王有难言之隐,于是便道:“就算可以试一试,但是官军围困得紧,如何出得城去呢,” 李敢道:“这个我已经打算好了,咱们可以用假偷营的办法,让我混出去,” 王翦道:“怎么个假偷营,”李敢道:“咱们夜里派出一支人马,前去偷营,我和几个人身穿官军服色,混在队伍中,一旦冲进敌营打起來,等乱成一团之后,我们便趁机混出敌营去,应当不难,” 秦王点点头:“这个办法不错,不过你要千万小心,就算见了张献忠之后,也不可大意,时刻提防着,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回來,” 见秦王答应了,李敢十分兴奋,起身一礼:“多谢大王,我这就去准备,夜里便可以出城,” 王翦道:“我派一千骑兵随你去偷营,等进了敌营,你可要小心了,” 商议定了,秦王派张仪代替李敢的位置,守住城门,仍旧沒有派子义, 这天夜里,李敢与四个亲兵换了官军的衣服,夹杂在那一千骑兵之中,于三更时分,悄悄开了南门,潜出城去,等接近官军大营了,早被巡营的官军发现,立时敲起锣來, 那一千秦军并不慌乱,因为他们來的目的就是送人,不是偷营,因此李敢一声令下,秦军骑兵向前便闯,來到营前,挑开鹿柴,踏倒围栏,杀进营中, 正文 第326章,兄弟情义3 此时营中早有了准备,无数官军骑兵也冲上來,双方开始混战, 李敢与那四个亲兵混杂在队伍中,阵营一乱时,便投入了官军这一边,官军在夜里当然看不清楚,只看到穿着自己的服色,便是自己人了,李敢带着四个人沒有恋战,假装打了几下,便翻身而走, 混战之中,谁也沒有注意这五个人,因此李敢等人顺利地混进官军大营來, 此时官军的营中也一片骚动,无数人马向这里涌來,乱军之中,李敢带着四名亲兵,穿营而过,居然毫发未伤, 那一千秦军见李敢混进营中,便不再缠斗,且战且退,退向西安城中, 官军一见秦军退了,跟上來追了一段路,离西安城墙不远了,怕城上放箭开炮,便不再追赶,也收兵回营, 此时李敢已经带着四个亲兵,來到了后营门,后营门有四个士兵在看守,一看來了五名官军骑兵,便喝道:“你们哪里去,” 李敢大叫一声:“奉熊大人将令,出营公干,快快开门,” 一名士兵道:“请出示熊大人手令,不然不敢开门,”李敢等五人到了近前,跳下马來,李敢一边用手在怀里掏着,一边缓步上前:“手令在此,你看吧……” 他左手在怀里掏,右手却暗中从腰下拔出短刀,突然一刀,捅进这士兵的心窝里,余下几人还沒反应过來,那四名秦军上前,举刀就砍, 四名官军尽被杀死在地, 李敢一挥手,几个亲兵上前,开了辕门,五匹马如一阵风般,刮出大营, 两边营帐中有官军听到动静,出來查看,一看辕门大开,远处有几匹马跑了,急忙去报告守将,那守将一听,知道有人混出自己的营盘,这件事如果报给熊文灿,自己必然要受到责罚,于是守将严令军中,不可将此事上报,几名士兵的尸体埋了,装做什么事也沒有发生,蒙混过关了事, 李敢带人出了官军包围,快马加鞭,向南而來,他知道张献忠受抚之后,驻扎在湖广的谷城,离西安比较远,而且有秦岭相阻,想在短时间内赶到,必须马不停蹄,于是他与四个亲兵赶往商洛,由这里进入湖广,再赶往谷城, 一路上,李敢等五人几乎不眠不休,饿了吃口干粮,渴了喝几口泉水,几乎是人不离鞍,他们翻过了商洛山,终于在七天之后,进入了湖广, 到了湖广之后,李敢等人换了老百姓的衣服,扮做行路之人,赶奔谷城,此时的湖广并沒有农民军前來,因此比较太平,李敢他们到了郧县之后,在县城里整顿休息了一下,打起精神,前往谷城, 一路上,李敢等人便不住地打听谷城的情况,老百姓们都知道,造反的八大王归顺了朝庭,就住在谷城,近几个月以來,倒是很像个安顺良民,他手下的人也都分散开了,在县城和周边的村镇中,娶妻的娶妻,买房的买房,置地的置地,不但他手下人如此,张献忠也托人说媒,娶了一位当地生员的女儿为妻,安安生生地过起小日子來, 而张献忠的农民军也一改往日的不良喜好,沒有人jianyin抢掠,杀人放火,看样子真的是要在谷城长住下去了, 听了这些,一名亲兵道:“将军,看來情况不太妙啊,您这位义兄真的可能不想反叛了,”李敢喝道:“你知道什么,这是他用的迷惑之计,越是这样,越表明他在骗朝庭,不用多想,跟我來,” 一行人來到了谷城,李敢仔细看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发现谷城赫然竟是一片世外桃源似的地方, 这里一片平和,沒有杀伐,百姓们都做着自己的事,大街上的买卖铺户都开门营业,很多小贩挑着挑子沿街叫卖,什么镜子木梳,针头线脑,切糕栗子,剃头修脚,十分热闹, 唯一令人感觉到诧异的,是很多当街的小贩身边,都带着刀,就亮在明面上,丝毫不遮掩着, 李敢是身经百战的人,他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带刀的小贩,都是杀人无数的战士,虽然这些人身穿普通百姓的服饰,可是脸上和眼神里那股杀气,是遮掩不住的, 不用问,这些人都是张献忠的部下,而且这些人时刻都在提防着,手边的家伙,就是明证, 李敢心里更有底了,看來张献忠很不放心朝庭,所以才刀不离身,人不遣散, 他一边走,一边心里暗想:熊文灿,你要快完蛋了, 熊文灿是极力主张招抚的,只要张献忠复叛,什么罗汝才,老回回等人,立刻也会群起响应,整个招抚局面就会完全败坏,崇祯盛怒,熊文灿绝沒好果子吃, 到那个时候,关中的官军,就会抽调出去剿杀农民军,秦军杀出重围,占领整个陕西的日子,绝不会远了, 李敢越想越高兴,抬头一瞧,已经來到了县衙门前, 按他的意思,张献忠归降朝庭之后,朝庭肯定要委他一个官职,估计可能得是县令,把这一个谷城县交给他,于是便想打马上前,去问一问那两个门子, 他刚一催马,手下的亲兵将他拉住了:“将军,不可心急啊,”李敢一愣:“为什么,” 那亲兵向县衙边上努努嘴,李敢侧目一瞧,只见县衙墙跟下有一排茶棚,里面正坐了十几个官军,在那里歇着,有人斜着眼睛,向他们几个张望,其中一个军官样子的人,放下了手中的茶碗,侧头向他们几个打量着, 毕竟,來了五个骑马的人,而且身形彪悍,相貌威武,到哪里都要引人注意, 李敢心里一惊,暗想,最好不要被官军识破,不然不但自己性命不保,还要连累了张献忠大哥,于是他跳下马來,为了打消那些官军的疑惑,直接走进了茶棚,叫茶博士上茶, 几个亲兵不知他要干什么,也只好随着他,围着一张桌子坐下, 李敢看了几个手下一眼,唉了一声:“这趟贩马,真他娘的晦气,这买卖以后干不得了,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要不是咱们跑得快,不光丢了马,连脑袋都得被马贼割了去,” 几个亲兵这才明白,连忙随声附和:“大哥,以后咱们还是回乡,找个安生点的营生吧,像人家这样,开个茶棚也是好的,” “对啊,再不就开个酒馆,一边卖一边喝,那多好啊……” “滚你娘的吧,就你那酒桶肚子,不用卖,你自己就全喝光了……” “哈哈哈……” 几个人开怀大笑,茶博士端上茶來,几个人喝了起來, 那些官军听了他们的对话,觉得靠谱,因为他们言谈当中,对贩马的事十分在行,因此便不再注意他们,自顾喝茶去了, 李敢等人喝了一会儿茶,觉得差不多了,便结帐离开,直走出两条街,这才松了口气,他们向人打听了张献忠的住处,原來张献忠沒有当谷城县令,朝庭委认了他一个武职,眼下住在南城外五里处的一个田庄里, 原來张献忠不住在城里,反而住在城外, 李敢心头暗笑,这位义兄当真很小心,城里有官军驻军,因此他不住城里,城外还是安全的, 于是他们穿城而过,出了南门,沿着大路而來, 走了不远,果然看到一片田园,而围着这片田园,有很多新建起不久的房子,在这些房子当中,有一间最大的宅院,宅院中还有一座小楼,远远就可以看到, 李敢向路上的过往行人打听,果然,这里就是张献忠的住处, 几个人催马到了近前,还沒接近那所宅院,只见从周围的房子里走出百十余人,这些人虽然也是穿的百姓衣服,可一看便知,都是打过仗,杀过人的, 这些人來到大路上,当头拦住李敢,为首的一个问道:“你们是谁,” 李敢跳下马來,也不客气,大咧咧地回答:“我來找八大王,”那人道:“这里沒什么八大王,九大王,”李敢哈哈一笑:“你是他的部下吧,快去与我通报,”那人冷笑:“你是什么东西,來这里胡搅蛮缠,” 说着他迎面一拳就打过來, 这一拳极是突然,换了一般人,脸上早中了,李敢的身手岂是一般人可比的,那人的拳头刚打到一半,李敢突然一伸手,扣住了他的腕子,轻轻一拧,已经将那人的身子扳了过來,另一只手已经箍住了他的脖子, 后面的人啊了一声,只见自己首领已经被人家给制住了,发一声喊,便要冲上來,李敢的手中闪电般多了一把匕首,轻轻压在那人眼睛上, 那人立刻不敢动了,李敢道:“你们再向前一步,我就废了他这对招子,”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李敢呵呵一笑,收起匕首,将那人推回到人群中,然后若无其事地拍拍手:“快去禀报八大王,就说他的结义兄弟來了,” 那人此时才收起嚣张的脸色,恭敬地道:“敢问您尊姓大名,”李敢报了名,这些人虽然沒有见过李敢,可是却听说过他,急忙卟嗵卟嗵地跪下:“原來是李将军,失敬失敬,我们这就去禀报……” 正文 第327章,兄弟情义4 有人撒脚如飞,前去报信,余下的人陪着李敢,一同走向那所大宅, 还沒到门前,就见黑色的大门打开了,从里面涌出一群人來,当先一个,正是张献忠, 他一边走一边拍手,哈哈大笑:“原來是我兄弟到了,你们看看,是不是龙精虎猛,好汉一条,” 张献忠抢到李敢面前,一把搂住,用力擂了他两下胸膛:“兄弟,可想煞哥哥了,”李敢也抱紧了他:“大哥,别來无恙吧,兄弟也想你啊,” 两个人勾肩搭背,一起向里走,张献忠拍了拍那个与李敢动手的人的脸:“听说你还想和我兄弟过两招,结果怎么样,服不服,”那人笑道:“服了,凭李将军的武艺,就算我们一块上,也不够他打的,” 张献忠突然一瞪眼:“他娘的,你们就这么怂包,丢老子的人,” 那人见怪不怪,也熟悉张献忠的脾气,看來是久久跟随他的,被他骂也不害怕,陪笑道:“大帅,我们的武艺也不低啊,除了李将军,您满天下挑去,咱们谁都不怕,对不对,” 周围的人都轰笑起來, 张献忠很满意这个回答:“他娘的,这还差不多,以后记着,越是在自己人面前,越不能丢了威风,” 一行人來到宅子里,李敢四下一瞧,这地方挺宽敞,布置得也不太讲究,看來张献忠不是什么精细人,也住不惯太精致的地方, 等进了院子,张献忠瞧了瞧那些部下,挥了挥手:“去去去,都他娘的该干啥干啥去,來的又不是皇后娘娘,眼巴巴地看什么看,” 这些人一哄而散, 眼前只剩下张献忠和他的两个养子,李定国和孙可望,还有几个亲信将领,这些人陪着李敢与四名秦军,走进了小楼, 一进楼,张献忠就喊道:“娘子,出來出來,我义弟來了,你赶紧张罗着,让那些小丫环老娘们赶紧准备酒菜,我要和兄弟一醉方休,” 只见从楼上下來一个妇人,年纪也就不到二十岁,生得挺俊俏,走到李敢面前,向他做了一个万福:“是叔叔來了,快请坐……”她虽然沒有生孩子,可也得指着孩子叫,这是当时的规矩, 李敢一拱手:“嫂夫人好,” 张献忠不耐烦的挥挥手:“快去备酒,我这里陪着兄弟说话就行了,” 那妇人便是张献忠新近娶的老婆,出身书香门弟,较识大体,因此离了小楼,指挥着下人们准备酒菜去了, 李敢知道,张献忠虽然住在这里,但是左右的人里,说不定会有官军的奸细,因此要紧的话,此时还不能说, 二人说了会子闲话,都是回忆几年以前,二人初见面时的场景,十分欢快,不多时,酒菜便摆上來, 那四个亲兵也很懂事,立刻起身拱手:“张大帅,您与李将军谈吧,我们在外面伺候,”张献忠也不客气,对李定国道:“定国啊,你带人,好好招待这几位兄弟,酒肉管够,足吃足喝,到了我这,就是到了家,” 李定国点头,让着四个亲兵出了小楼,來到西院的一所屋子,在这里请他们入席吃喝, 小楼这边,张献忠与养子孙可望,还有两个最亲信的将领,陪着李敢喝酒,大家说说笑笑,这酒喝得十分痛快, 仿佛心照不宣似的,李敢与张献忠谁也不说要紧话,李敢既不说自己的來意,张献忠也不问, 这场酒直喝到掌灯,两名亲信将领起身告辞,孙可望也说自己喝多了,怕失礼,先回去休息了,张献忠也不挽留,让他们自去,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李敢与张献忠了, 张献忠原本已经喝得有点迷糊了,但这个时候,眼睛却恢复了清明,变得通亮,他看看房内房外,都沒有人,这才一把扯住李敢的手臂,嘻嘻笑道:“兄弟,大老远地从关中跑到谷城,有什么要事啊,” 李敢也笑道:“那要让大哥猜一猜了,” 张献忠眯起眼睛:“熊文灿十万人马围攻西安,秦军吃紧,却沒有援军,因此兄弟便想到了哥哥我,于是便杀出重围,前來求我相助,” 李敢一挑大指:“哥哥果然料事如神,小弟正为此事前來,” 他将声音压低了:“哥哥,朝庭对义军,终究不放心,此时有秦军在前面撑着,朝庭还不敢对哥哥和曹操他们下手,一旦秦军灭了,天下太平,官军便可以腾出手來对付你们,说句心里话,哥哥与高闯王,李闯王他们一起,挖了明朝的祖坟,你真认为崇祯会将这奇耻大辱扔在脑后么,” 张献忠点头:“兄弟说得对,这事换了谁,也不肯善罢干休,更何况是皇上,一国之君,” 李敢道:“因此,哥哥助秦军,便是助自己,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懂的,” 张献忠道:“可是我在这里起兵,也进不了关中,解不了秦军之困啊,我要进关中,必须经过潼关,但是潼关有范雎在把守,想必难以攻下,更何况,只要我一起兵,周围所有的官军,都会闻风而动,也不容我去关中啊,” 李敢道:“哥哥不必去关中,只要进了河南,接应了李闯王的人马,进逼潼关,熊文灿就坐不住啦,他必定派人马增援潼关,那时白起将军的人马,就可以与秦军里应外合,击败官军了,” 李敢越说越兴奋:“只要熊文灿一败,潼关便唾手而得,到时候咱们三部人马合起來,退可以平定关中,进可以逐鹿中原,何乐而不为,” 张献忠连连点头:“兄弟,你说得对,说得好,哥哥决心已下,你在我这里安心等几天,我吩咐手下兄弟暗中准备,最多半个月之内,便可以万事俱备,重新起事了,” 李敢大喜:“如果说來,我要谢谢哥哥了,” 张献忠连连摇手:“应当哥哥谢你才是,來來來,咱们干了这一碗,” 两个人又开了一小坛酒,你一碗我一碗,直到喝得大醉,这才由亲信人等将二人送回房间休息, 李敢被安排在后院的一间房子里,那四个亲兵与他同睡,李敢睡在里间,那四人睡在外间, 由于喝得太多,李敢是被人扶着上床的,脑袋一沾床铺,立刻呼声大作,睡得十分深沉,那四个亲兵倒是沒有醉,但是连日以來,人不离鞍,兼程赶路,早累坏了,因此也睡得很香甜, 到了三更时分,猛听得房门一声大震,被人踢开了,那四个亲兵刚刚睁开睡眼,就被一伙人冲进房來,按在床头,闪亮的大刀架在脖子上, 另有七八个人直奔里间,进了屋子不由分说,扑到床前,将李敢七手八脚地压住, 其实这个时候,李敢还是醉意十足,沒有醒过來,因此省了这些人的事,几个人将李敢拖下地來,用两根麻绳,紧紧地绑了, 那四个亲兵也同样,被人绑作一团, 到了现在,李敢还是沒有醒,其中一人取过一碗凉水來,喷在李敢脸上,看看仍旧沒什么效果,索性抬过一盆水來,从头到脚浇了下去, 李敢这才悠悠转醒,他睁眼一瞧,还沒有看清楚,努力摇摇脑袋,这才清醒了一点,刚一挣扎,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绑了起來,他登时酒醒了一半, 此时李敢连同四个亲兵已经被推出门外,借着门外的灯光一瞧,前來捉拿他们的那为首的人,正是孙可望, 李敢大怒:“孙可望,你搞什么鬼,” 孙可望也不动气,笑嘻嘻地说道:“李将军,别急别恼,咱们一会儿见了大帅,自有说话处,來人,带走,” 几个人被推着,走向前院, 仍旧是那座小楼,但是这个时候,楼里楼外点着火把,而且站了不少人,李敢冷眼一瞧,心中立时吃了一惊,原來这些人里有不少人是官军打扮,一个个横眉立目,气焰嚣张, 官军什么时候來的这里, 走过这些官军时,李敢无意间一扫,赫然发现,白天在县衙门口,一起在茶棚喝茶的那个军官也在其中, 那个军官见李敢被推过來,冷然一笑,用手在咽喉上一划,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李敢哼了一声,被人推进小楼, 进了小楼,李敢等五人抬头一瞧,只见楼中灯光不算明亮,火把忽明忽暗,但也看得清楚,正中放着两把大椅,张献忠坐在右手边,而左手的主位上,坐了一个官军的总兵官, 李敢此时终于明白,自己被张献忠出卖了,这位义兄把自己灌醉之后擒住,就是要在这位总兵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忠心,此人居然做出这样可耻之事,当真猪狗不如, 那个总兵官看了一眼李敢与四个亲兵,对张献忠道:“这就是秦军的奸细,” 张献忠陪起笑脸:“正是正是,此人叫李敢,是秦军中一员虎将,在下未降顺之前,曾经与此人结为兄弟,” 李敢恨恨地啐了一口, 那总兵道:“既是兄弟,就应当好好招待,为何要报与我知道,” 正文 第328章,兄弟情义5 张献忠一脸正色,回答道:“自从兄弟我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之后,已经与以前的反贼一刀两断,势不两立,今日见了反贼,岂能不捉,就算以前我们八拜结交,可私情归私情,公事归公事,兄弟我不敢以私废公啊,不要说是一个结义兄弟,就算是我的亲老子,只要他继续造反,我也容不下他,” 那总兵听了,连连点头赞许:“张将军果然是忠心耿耿,我一定上奉熊大人,好好给你美言几句,” 张献忠满面春风,一挥手,有人托上两个大盘子來,上面放的尽是黄金锭子,他对总兵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留给大人您喝杯茶吧,手下兄弟也辛苦了,我也给这些兄弟准备了一些,” 说着,孙可望带着人,给楼里楼外的官军每人五两银子, 所有人都眉花眼笑,一个劲地赞扬张献忠, 总兵官也开心得不得了,但是看看李敢等人,问道:“这些反贼如何处置,要不然我带回去,交给朝庭,” 张献忠轻轻摆手:“大人不可,这五个人都是武艺精湛的亡命之徒,更何况,我也不敢断定,他们只來了五个人,一旦还有别的人埋伏着,大人出门上路,只恐那些同党会來劫人,” 总兵官连连点头:“张将军说得对,那怎么办,” 张献忠扫了一下李敢,脸上露出一丝诡笑:“大人,带活人回去不方便,不过要是光带着人头回去,应该省事得多了,以我看,不如在这里杀了,将人头献上就可以,” 总兵官一听,想了一想:“很好,很好啊,那张将军就下令吧,” 他自己并不杀李敢等人,而是要张献忠下手,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看看张献忠狠不狠得下心,只要他杀了李敢,就算彻底与秦军撕破了脸,以后就不怕双方联手了, 张献忠听了,一挥手:“定国,可望,你们两个监斩,把这五个人推出田庄以外,人头砍下,” 李定国和孙可望应了一声,带人将李敢便向外推, 李敢破口大骂:“张献忠,你算个狗屁英雄,到底是个卖友求荣的小人,笑里藏刀的伪君子,我李敢看错了你,死不足惜,你给我记着,秦军一定会给我们报仇的,你的人头,最后也终究会摆在我的坟前……张献忠,你不得好死……卑鄙小人,无耻之极……” 他的声音越來越远,人已经被推出了大门外, 不多时,李定国与孙可望回來了,手下五个人托着五个托盘,上面有五颗血淋淋的人头, 张献忠看了看总兵官:“大人,还请笑纳,” 那总兵官大笑站起:“好,张将军不愧是忠于朝庭的,我这就上书给熊大人,张将军杀了秦军的大将,熊大人定有重赏啊,” 张献忠笑道:“兄弟我不敢领赏,如果有赏,那也是大人的,只要我这片忠心让熊大人知道,就足够了,” 那总兵也不久留,吩咐将人头包了,然后告辞, 一行人马出了田庄,奔上大路而去, 张献忠看看天色,快到四更天了,他看着官军远去,突然一变脸色,问李定国道:“都安排妥了,”李定国道:“妥了,”张献忠点头,然后回到小楼里,吩咐所有人都回去睡觉, 等这些人都走了,张献忠这才吩咐李定国:“把人带上,跟我走,” 张献忠与孙可望带了十几个亲兵,骑马來到庄子东面的一条小路口上,在这里等着,不多时,只听马蹄声响,李定国率领着一伙人跟了上來,到了张献忠面前,向他一拱手:“义父,人带來了,” 此时李定国的人向两边一分,让出中间的五匹马, 五匹马上五个人,赫然竟是李敢与四个亲兵, 原來他们沒有死在张献忠的刀下,这些人一被推出去,便有很多人围上來,将他们五个一涌,带到了暗处,而另外推出五个人來,被李定国和孙可望斩了, 由于楼里火光昏暗,那总兵官对李敢等人的相貌并沒有多大印象,又加上斩下來的人头吡牙咧嘴,满是血污,火光下瞧來,不甚清楚,因此骗过了官军, 当李敢等人被涌到暗处时,他们便有些明白了,因此谁也不吭声,一直等到官军走了,李定国这才将他们松了绑,扶上马,來见张献忠, 李敢到了张献忠面前,轻轻摇摇头:“哥哥,你这是唱得哪一出,” 张献忠这才给他言明:“兄弟,我也是沒有办法,你们在县衙门前,曾经和几个官军照过面,那些官军已经怀疑你们了,你们一离开,那些官军便禀报了总兵官,于是那总兵便派人远远地跟着你们,一直见你们进了我的庄园,这才回去报信,幸好我在县城和这一路上,都伏有眼线,及时禀报了我,这才让我有所准备,” 李敢一惊:“原來是我给兄长惹了麻烦,” 张献忠叹息一声:“自从我被逼无奈,降了官军,驻扎在这里,其实如同住在老虎嘴边上一样,只要有丝毫异动,周围的官军立刻会杀过來,我听手下人一报,立刻就知道,那总兵官会集结人马,前來兴师问罪,到那个时候,我就太被动了,因此我只好假意留你吃酒,然后派出人去与那总兵军报信,说我这里來了秦军奸细,我要在晚上捉拿你们,总兵官还有点不信,他已经在田庄周围埋伏下大批官军,只要发现情形不对,立刻围攻我,于是他带了人來我庄里,要亲眼瞧着我将你拿下,我也只好做给他看,但我绝不可以让官军带走你,那样的话,兄弟你就真活不成啦,哈哈,老哥这一招偷天换日,干得不坏吧,” 李敢也笑道:“不坏不坏,当时连我都信了,” 张献忠道:“你若不信,岂能骗过那总兵官,他看你大骂我的样子,就知道我们不是串通好的,这才打消了疑虑,我已经派人看过,周围埋伏的官军都撤了,所以我这才敢放你走,” 李敢道:“哥哥要放我去哪里,” 张献忠瞧着远处的天空:“你去找李自成吧,他现在号称闯王了,他是个绝不肯投降的人,虽然眼下被洪承畴困在山里,但肯定会闯出來的,你到河南去找他,他肯定可以和秦军联手的,我知道,你们曾经共同杀死过曹文诏,这样的人,信得过,” 李敢拍拍张献忠的肩膀:“大哥这样的人,我也信得过,” 张献忠哈哈一笑:“兄弟去吧,只是我不能帮上什么忙了,你也看到了,我周围的狗太多,要不是哥哥我拿银子当骨头喂着,早扑上來了,不过请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会腾出手來,做一番让所有人都吃惊的事,杨嗣昌和熊文灿这两个龟孙子,哥哥早晚灭了他们,” 李敢点头:“好吧,我就去找李闯王,咱们在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李敢刚要走,张献忠吩咐取过两盘金子來,包成一个大包,让李敢带着,李敢不收:“哥哥,你要贿赂朝庭官员,金子还是留着吧,我也用不着这么多,” 张献忠一笑:“兄弟放心,哥哥身边,有的是金银,眼下给了那些狗官,用不了几天,老子还要向他们讨回來的,” 李敢听了哈哈大笑,于是便不推辞,将金子分成几个小包,交给手下亲兵背了,这才向张献忠告辞, 二人拱手而别,李敢跑了几步,勒住马回头问道:“哥哥,那几个替我死的,是些什么人,” 张献忠淡淡一笑:“都是该死的人,” 李敢便不再问,扬鞭催马,带着四名亲兵,飞驰而去,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五匹马溶进无边的黑暗之中,连马蹄声也听不到了,张献忠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吩咐道:“今天的事,你们谁也不准透露半个字,” 李定国和孙可望齐声道:“义父放心,这些人都是心腹兄弟,与大帅一条心的,” 一行人慢慢向回走,孙可望道:“义父真的想尽快起事,” 张献忠摇头:“绝不可以,眼下官军对咱们防范得紧,咱们还需要一段时间來迷惑他们,告诉手下兄弟,多多和官军亲近,同时暗中打听一些官军内部的情况,另外派可靠的兄弟去找曹操,看看他那边怎么样,” 李定国道:“李闯王那边呢,要不要派人去,” 张献忠笑道:“不是已经派了人了吗,我这位义弟,就是最好的人选,咱们就安心听消息吧,用不了多久,河南就会有消息传來,自成闯出去最好,若是闯不出去……咱们就只能联合秦军了,” 孙可望道:“义父还是不太相信秦军,” 张献忠道:“我那次被姓范的骗去,你们不是不知道,他是想杀我的,眼下范雎不在了,换了秦王,这个秦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刻,不要与他们这伙人接近,我总觉得,这个秦王野心太大,一出手,就占了华阴,又占了西安,接下來,就是整个关中了,我看他就算占了关中,也不会消停的,那个时候,咱们与秦军的关系,就不太好说了,” 正文 第329章,红颜有泪1 孙可望道:“义父想得极是,” 一行人谈谈说说,自回庄中不提,再说李敢,离了谷城地面,不敢停留,飞马加鞭,直奔河南, 谷城离河南不远,快马只需要一天功夫,就可以进入河南地界, 他们來到河南之后,便多方打听农民军的情况,因为李自成是现今仅存的唯一大股的农民军力量,因此很容易得到他的消息,老百姓们纷纷传说,李闯王在偃师附近与左良玉干了一仗,打得很惨烈,好不容易冲开左良玉的堵截,又被洪承畴追上,一场大战,李闯王损兵折将,只剩下一两千人,一路逃进了卢氏县境内的玉皇山,这才甩掉了官军,如今李自成已经失去了踪迹,有人说李闯王在战斗中死去,有人说受了重伤,纷纷扬扬的消息,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 但无论怎么说,李自成部正在玉皇山,大概是不会错的,因此李敢决定,直奔玉皇山, 玉皇山在南阳西北,这里将近一年沒有农民军前來骚扰过,因此还算太平,李敢等人身上有金银,可以随时换马,打尖,因此这一路上,倒沒有什么波折, 这一天下午,李敢五人终于看到了玉皇山那远远的山峰, 进山之间,李敢吩咐亲兵多备干粮,以免进山之后短时间找不到农民军,几个人在一个小镇子里买了很多干粮,米酒,还买了些衣服,以备山中露宿,然后他们便沿着小路,进了玉皇山, 他们穿的是百姓的衣服,但也是小心翼翼,因为洪承畴带领着官军已经在玉皇山附近布下了防线,并且派出小股巡逻队,四下侦察闯王人马, 李敢等人进山之时,已是黄昏,路上沒有了官军盘查,因此很顺利,他们进山之后,走到天黑,找了一个山洞,草草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们已经身在玉皇山中,不再害怕有官军出沒,大着胆子直奔玉皇山深处, 这个时候,李自成的人马正在深山之中休整, 十几天以前,李自成带领着自己的八千人马,与左良玉迎面撞上,这一场好杀,当真是十分惨烈,左良玉知道自己的三四千人挡不住李自成,早已派人飞报洪承畴,洪承畴接报之后,立刻率全军來援, 李自成冲开左良玉部之后,向着洛阳以南疾走,但是仍旧被洪承畴追及,在嵩县境内,双方展开决战, 洪承畴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刻,他督军猛攻,手下的洪兵在他的重赏之下,拼了性命地冲杀,与农民军杀得昏天黑地,农民军这边也不示弱,李自成一向带兵有法,训练有方,因此双方棋逢对手,难解难分, 但是李自成明白,他的处境非常不利,洛阳的官军随时都可以來增援,因此他不可久战,所以打了一天之后,农民军于当天夜里,悄悄地撤军, 洪承畴早已料到这一招,率军星夜追击,在嵩县以西,大败李自成, 李自成带着残兵败将,一路西逃,人马散失无数,他与几员大将,都带了箭伤,好不容易在天色未明之时,终于甩脱了官军,可是再一瞧自己身边的人马,只剩下一千余人, 过不多久,高夫人带着老营终于赶來,老营也受了损失,还剩下六七百人,那些伤员大都沒有逃出來, 李自成久经挫折,自然不会灰心,更何况他已经冲出了官军的包围,损失再大,也是值得的,于是他与几位大将一商量,西走玉皇山,此地山深林密,地形复杂,容易防守,可以在这里休整人马,以图再振, 两千人马,在李自成的率领下,进入了玉皇山,开始了静静地蜇伏, 这天上午,李自成早早起來,在一棵树下练了一会剑术,感觉到全身出了一层细汗,便收了剑,向老营走去 走不多远,迎面走來了李过,他的一条腿还有点跛,那是在突围时中箭所伤,还沒有好,但是他的神色却是十分兴奋,李自成一瞧,便知道有喜事,于是问道:“过儿,有什么事吗,” 李过道:“袁宗弟回來了,” 袁宗弟是他们突围嵩山之时,派出去的一支疑兵,自从突围以來,一直沒有消息,李自成十分担心,此时一听袁宗弟回來了,十分高兴:“他还好吗,带回來多少人马,” 李过道:“袁宗弟沒有受伤,好得很,可是人马不太多,他带出去两千人,回來也就是四五百,” 李自成点点头:“能回來就不错了,说起來,比我们损失还小得多呢,” 二人回到老营,袁宗弟正在这里休息,高夫人给他准备了饭菜,袁宗弟正在狼吞虎咽,看上去已经好久沒有吃过饱饭了, 看到李自成回來,袁宗弟站起來:“李哥,我回來了,能见到你真好,你的伤沒什么事吧,” 他注意到李自成的胳膊上缠着白布,里面还渗着血迹, 李自成拍拍他肩膀:“我的伤不碍事,你能回來就好,不要多说,吃完了赶紧下去休息,” 袁宗弟道:“我不累,就是饿了点,嘿嘿,这一场好杀,倒是过瘾,以后有这样的差事,你还派给我,” 李自成笑了,他知道袁宗弟是员悍将,平素就喜欢厮杀,于是点头,问道:“说说外面的情况吧,你一路过來,肯定听到不少,” 袁宗弟咽了口玉米饼子:“老洪就在这一带窝着,我听说他已经像在嵩山的时候一样,派人四面围住了玉皇山,另外还听说,他派人送信给关中的熊文灿,让他小心潼关,以免被我们突进去,和秦军里应外合,” 李自成点头:“老洪很鬼啊,这个机会,被他猜到了,不过沒关系,咱们先在这里窝上一阵子,把人马练好,然后给他來个出其不意,” 正说着,刘宗敏等几员大将都到了,围住袁宗弟,问这问那,十分亲热, 李自成的人马是非常团结的,这与李自成的领导之术有很大关系,在他的队伍里,上下级关系并不明显,很多士兵也敢与大将谈笑风生,因为这些士兵有很多是大将的亲戚朋友,这种以亲情为纽带的关系,把整支人马紧紧联系在一起,往往死一个人,就能使一群人愤怒起來, 几员大将之间的关系也很好,李自成为主,刘宗敏为副,这二人是整支人马的主心骨,而李自成在初时起义时,曾奋不顾身救过刘宗敏的性命,因此刘宗敏对李自成,那是死心塌地, 在很多时候,李自成不在,大家便以刘宗敏为主帅,而刘宗敏也从來沒有让李自成失望过,因此这二人的关系胜过手足兄弟, 主将与副帅关系好,底下的关系便好处理,因此在所有农民军中,李自成的人马,是最团结的, 因此他们这些年东征西杀,胜多于败, 李自成知道,几员大将都沒吃早饭,于是让高夫人准备早餐,高夫人笑了,她早有准备,不多时,一大筐玉米饼子,两大碗咸菜,还有一锅野菜汤便送了上來, 这便是整支人马的粮食标准, 李自成等大将,与士兵们一样,都吃这个, 大家也不客气,各自用手抓着饼子吃,不时地开几句玩笑,气氛十分轻松,正吃着,突然跑进來一个刘芳亮的亲兵,在刘芳亮耳朵边上嘀咕了几句, 刘芳亮听着听着,卟的笑了起來,用手里的饼子敲了那亲兵脑袋一下:“你们这群小子,怎么这么怂包,行了,我知道啦,” 那亲兵走了,刘宗敏问:“怎么了,芳亮,” 刘芳亮笑道:“我的一个打粮队,昨天发现了山中一个小寨子,好像粮食还不少,方才去那里打粮,沒想到那小寨子里全是些女人,还把我的这支打粮队给抓了起來,幸好听说是闯王的人马,才沒有难为他们,给放了回來,” 郝摇旗笑道:“这群娘们儿,还有点脾气啊,让我去,都给她们抓回來,也让她们知道咱闯王的人马,不是好惹的,” 李自成急忙摇头:“这可不行,摇旗啊,咱们老八队可是从來不欺负女人的,记得以前,我有一个远房侄子叫文顺的,打仗很猛,可就因为奸**女,坏了咱老八队的名声,所以让我给斩了,你的人刚过來不久,火候不好拿捏,万一出了事,我对不起死去的高闯王,因此还是我去,” 刘宗敏问刘芳亮:“这群女娘们有多少人,” 刘芳亮道:“听手下人说,大概有二百來人吧,看起來都是些寡妇,可怜人,我也认为,不要难为她们,” 李自成问高夫人:“桂英啊,咱们的老营里,还有多少女人,” 高夫人唉了一声:“沒有多少啦,这次突围,老营损失不小,有很多女孩子都沒跑出來,她们落到官军手里,可就……”说着她几乎落下泪來, 李自成的老营中一直有很多女人,这些女人们帮着做饭,洗衣,打理马匹,照顾孩子,看护伤员,用处很大, 正文 第330章,红颜有泪2 这些人有的是将领的家属,有的是无家可归的孤儿,高夫人对待她们,都像自己的亲人一样,因此失去她们之后,高夫人才如此伤心, 听了这话,李自成也有些难过,对高夫人道:“一会儿吃过饭,你陪我去吧,带上些女娃子,这样好说话,” 高夫人点头:“我这就去准备,” 李自成草草吃了几口,喝了碗菜汤,然后出了老营,此时高夫人已经带了三百人在外面等着了,这三百人里有五六十名女子,年长的有三十來岁,年少的仅仅十五六岁, 夫妻二人带着人马,由刘芳亮的亲兵引路,开往那个寨子,高夫人问丈夫:“你是想把这伙人收过來吧,” 李自成笑道:“我想这伙女孩子也是死了男人的,沒有了家的苦命人,咱们给苦命人打天下,就要把所有苦命人都招过來,更何况老营中很缺少妇女,她们來了,能帮上大忙呢,” 高夫人道:“如果人家不來怎么办,总不能杀进去吧,” 李自成道:“我心里也沒有底,所以到时候再说吧,你我见机行事,” 走了二三十里山路之后,果然看到一座小寨,就在一座山峰之上,寨门很破败,可是却很险要,只有一条细细的山路,约莫几百级台阶,通向寨内, 寨子里看上去沒有人,可当他们來到离寨门几十步的距离时,突然一声锣响,从寨门两侧的山石后面,露出几十个人來,每人手中都握着弓箭,有人高声喊道:“哪里來的人马,不要再向前來了,要不然别怪我们开弓放箭,” 喊声尖细,是个女子, 李自成笑了,让人马扎住别动,自己与高夫人催马上前几步,叫道:“不要放箭,我是李闯王,前來见你们寨主的,” 李自成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那女子一听是李闯王亲自驾到,也有点紧张,叫道:“你等着啊,我去禀报寨主,” 只见一个苗条的身形上了小路,直奔寨中而去, 不多时,从山上寨子里出來七八个人,看上去都是女子,顺着小路下得山來,到了寨门,其中的两名女子仔细看了看寨门外的李自成,然后吩咐开门, 随着寨门的打开,七八名女子从里面走出來,直到李自成马前, 李自成猛一见那为首的女子,便吃了一惊,还有点不敢相信,可等那女子走到近前时,他再仔细一瞧,立刻翻身下马,几步走上前來,向那女子一拱手:“恕我眼拙,敢问姑娘可是红娘子,” 为首那人正是红娘子,她身边左侧的是小青,右侧的正是一枝梅, 红娘子与小青以前在秦军中时,曾经不止一次见过李自成,因此自然认得,此时她抱拳一笑:“李闯王,咱们可很多日子不见了,” 李自成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自从西安一别,直到今天,万幸姑娘一切安好,” 然后他看了看红娘子身边左右,皱了皱眉:“李岩公子呢,沒和你在一起吗,” 一听这个,红娘子的神色立时黯淡下來,岔开话題道:“李闯王大驾光临,还请寨中一叙吧,请,” 李自成是个精细人,一看人家不愿意回答,也就不再问了,陪笑道:“请,哦对了,这是我的夫人,是高闯王的侄女,” 高夫人拉住红娘子的手:“我叫高桂英,以前自成可是常常提起你呢,说红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令我好生佩服,” 红娘子见高夫人慈眉善目,和蔼可亲,平添了几分亲近,十分欢喜:“那我就叫您大姐了,大姐,你和闯王一起來吧,还有众位兄弟,” 高夫人对身后的几个贴身女子点点头,让她们跟着,然后对另外的男兵道:“你们在寨外扎营,沒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踏进寨内一步,” 这些士兵异口同声:“遵令,” 红娘子见高夫人想得周到,也很高兴,大家进了寨子,分宾主落座,叙谈起來, 李自成十分纳闷,因为他知道红娘子与李岩两情相悦,是大家公认的一对金童玉女,怎么红娘子如今独个一人,而且远离关中來到了这里,但是此时大家相见,不好提起这等事,所以也沒有深问, 高夫人是女人,心思细密,打量几眼红娘子,就发现了她眉宇间的愁云,再加上沒有李岩,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首先李岩并沒有死,因为如果李岩死了,朝庭方面会大张其事,因为李岩是秦军的重要人物,杀了李岩是件大功劳,眼下官军方面沒有任何这方面的消息,可见李岩还活着, 既是如此,那么只有一个原因了,李岩与红娘子已经分开, 于是高夫人便不提李岩,单问红娘子如何來到河南,又怎么进了玉皇山, 红娘子长叹一声,将这几个月以來的情况,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高夫人,当然,她也沒有提及李岩的事,只是说和李岩失散了, 原來红娘子自从发现李岩与唐赛儿亲热之后,一气之下,离了眉县,与小青二人扬长而去,她们本沒有故居家乡,因此不知道去哪里,最后决定去找一枝梅,因为这是她们认识的,唯一不是秦军中人的生死之交, 一枝梅走的时候,曾与红娘子说过自己的去向,因此二人一路向着一枝梅所说的方向而來,还真的找到了一枝梅, 红娘子本想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等李岩的消息,如果李岩像疯了一样找自己,她们一定会听到消息,那个时候,她与小青再回去,面子上也好看,可是等了一个月,也沒听到李岩派人來找, 其实这个时候,李岩已经自顾不暇,连自己的性命都还顾不上呢,要不是唐赛儿一路追着他,李岩早被官军活捉了, 又等了半个月,还是沒有任何消息,红娘子有点心灰意冷了,看來李岩已经忘记了自己,与那个女人好上了,沒想到男人竟然如此薄幸, 小青看出了红娘子的心思,也陪着她生气,后來开始劝她:“红娘,咱们为什么要像傻瓜一样等那个负心人呢,人家说不定早和那个妖女成亲了呢,依我看,咱们还是走吧,” 红娘子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于是问道:“走,去哪里,” 小青道:“离开关中,免得在这里碰上他,更加生气,” 红娘子也觉得是个办法,便道:“好吧,咱们去中原,那里有很多义军,可以容身,” 二人与一枝梅一商议,一枝梅也很看不起李岩的为人,而且近日有消息说,官军将和秦军在西安决战,官军十万雄兵,秦军不是对手,要想离开关中,还是趁早走的好, 三个人打定主意,一起离开关中,前往中原, 走的时候,红娘子仍旧不舍,她望着西安方向,对小青道:“李……他说不定就在那里,正和官军打仗哩……” 小青哼了一声:“打死才好呢,红姐,人家已经甩了你,咱们江湖儿女,要的是脸面,还能死皮赖脸向上贴吗,” 一枝梅也道:“就是嘛,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就不救他,让他被官军捉了去,砍了脑袋……” 红娘子长叹一声:“别说了,咱们走吧……” 于是三个人绕过了华山,经商洛进入了河南,不久便到了玉皇山, 來到这里之后,她们便听说,李自成被洪承畴围困在了嵩山,而另外几部农民军都已受抚,投降了官军, 这下子,三个人进退两难,去嵩山怕被官军捉住,留在这里又不是长久之计,正在为难之时,碰上了一伙山贼, 这伙贼人原來的首领叫飞天龙,在农民军中是一支比较小的营,飞天龙在不久前被官军杀死,他的人马溃散,于是有几十个人便逃进了玉皇山,这里有一座已经废弃的小寨子,这些人占了寨子,不时出來打家劫舍,掠夺女人上山, 红娘子她们碰到这伙贼人时,这些贼人正绑了三十多个女人,向寨里走,红娘子数了数这些贼人,见有十三四个,便与一枝梅想了个办法,两个人化妆成村姑,正好她们随身带了一坛酒,把蒙汗药下在里面,然后假装和这群贼人遭遇, 那些贼人一瞧是两个女子,便要捉拿,红娘子与一枝梅放下酒坛子,掉头就跑,很快沒了踪影,贼人们沒捉到人,十分扫兴,互相埋怨了一阵,但一看有酒,立刻來了精神,你一碗我一碗,登时喝个精光, 喝完沒半刻时辰,这些贼人一个个脚软体酥,都软倒在地,动弹不得, 红娘子等三个人在远处瞧着,等到这些人全都倒下之后,这才來到近前,放开了那些女人,红娘子本想劝她们回家,但是那些女人被松绑之后,突然像疯了一样,有的搬起石头便砸那些贼人脑袋,有的从贼人身边抽出刀來,在他们身上乱搠,拉都拉不开, 红娘子她们好不容易才救下一个贼人,沒让这些女人全部杀死,因为她还有话要问, 正文 第331章,红颜有泪3 等那些女人镇静下來之后,红娘子一问,这才知道,这些女人都是附近山村里的,而村子里的人已经被这些贼人们杀得干干净净,村子放火烧成白地,眼下只剩下这些女人,她们已经沒有家了, 小青咬牙切齿地骂道:“看这些人的样子,就不是好人,红姐,咱们挑了这寨子,给老百姓们报仇,” 那些女人一听有人给她们报仇,都跪在地上,恳求红娘子, 红娘子却是另一番想法,她知道,眼下算上自己,只有三个人,在乱世之中寸步难行,如果能灭了这山寨,然后在此招兵买马,有一股自己的势力,那便好得多了,于是她看看这些女人:“你们都肯跟我去打山贼吗,怕不怕死,” 这些女人纷纷说道:“我们不怕死,我们早就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红娘子点头:“好,眼下咱们都是女人,不能力敌,只可智取,我问问你们,谁知道那山寨里的情况,” 一个二十余岁的寡妇道:“我听人家说过,山寨里好像有四十多个贼人,除去咱们今天杀的十几个,大概还有三十个吧,” 红娘子点头,让小青将那个沒死的贼人绑好,然后用水喷醒, 那贼人一瞧,周围一片杀气腾腾的女人,几乎要吃了自己,也吓得要死,红娘子问道:“你跟我说实话,我就不杀你,”那贼人连连点头:“女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都说……” 红娘子问了寨中的情况,果然还剩下三十个人,还有两匹战马,刀枪倒是不少, 问明白了这些,红娘子一笑:“好吧,我不杀你,” 那贼人连连道谢:“那就请……侠女放了我吧……”红娘子拍拍他的脸:“我只说我不杀你,可我管不得别人……” 说完了,起身走到一边,微笑着看着那些女人, 那些女人们一涌而上,只是眨眼功夫,这位山贼兄弟就不成人形了, 小青道:“红姐,你有主意了,” 红娘子点头:“如果沒想出主意,我也不会这么快就让他死,”一枝梅凑上來问道:“什么主意,对方可有三十个人呢,而且都是亡命之徒,咱们只有三十多个半疯的女人……” 红娘子笑道:“咱们用不着这些女人上阵,只用老法子,” 一枝梅一皱眉:“还用蒙汗药,” 红娘子摇头道:“这次我们用毒药,”一枝梅吃了一惊:“真的用毒药啊,那可是几十个人呢,都毒杀了,”红娘子冷笑:“这些人屠灭了整个村子,早该死了,用毒药还算便宜他们的,” 一枝梅看了看那些苦命的女人,心里叹息一声:“好吧,我身上有剧毒的药,可是一次也沒用过,这次就拿这些山贼开刀,” 商议定了,红娘子让这些女人们藏在了一个山洞里,以防剩下的贼人赶來发现她们,然后自己与小青,一枝梅换了黑色夜行衣,悄悄接近了那座小寨子,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凭着三个人的身手,当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來到寨子边上,她们一直等到定更天,等到寨子里的灯火差不多完全熄灭了,这才行动, 一枝梅带着毒药,顺着寨墙爬上去,看看沒有人注意,轻手轻脚地跳进寨内,四下查看一下,直奔仓库,她在每一坛酒里都下了毒,然后溜出寨去, 她并沒有在水中下毒,因为寨子里还关着很多掠來的女人,万一连她们也毒死,那就是罪过了, 三个人回到山洞中,找到那些女人,见她们都很安静,也放了心, 第二天一大早,红娘子与小青,一枝梅带领女人们來到了寨子边的一个山头上,隐住身形,看着寨子里的动静, 沒过一会儿,寨子里开饭了,她们亲眼看着,几个贼人将几坛酒搬进厅中, 不多时,大厅中开始传出惨叫声,开始是一个人,然后便是一片惨叫,令人心悸,最后只听砰的一声响,一个人撞破厅门,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双手捂住咽喉,只见鲜血不住地从嘴里涌出來, 这个人还沒跑几步,就栽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此时的山寨里,只剩下看守寨门的几个贼人,一看这种情形,也吓傻了, 趁着这个机会,红娘子带领众女人开始冲向寨子, 那几个贼人已经顾不得看守寨门了,纷纷去厅中看出了什么事,就在这个时候,红娘子她们冲了上來,砸开寨门,冲进寨内, 剩下的贼人一看來的是些女人,沒放在眼里,可是还沒等交手,就被红娘子的飞刀放倒了两个,还有三个贼人,被小青用石灰粉迷了眼睛,疼的在地上打滚,被那些愤怒的女人们冲上去,结果了性命, 不到一刻钟,红娘子便占领了这个寨子, 她们來到厅中一瞧,地上躺了一片尸体,个个眼珠子突出,嘴巴大张,满是鲜血,死状极为痛苦,连小青也吓了一跳:“梅姐姐,你用的是什么毒啊,这么厉害,” 一枝梅也连连摇头:“我这是祖上传下來的,叫黑蛛胆,一次也沒用过,谁知道这么霸道,看來份量用多了,下次再用的时候,得省着点……” 小青听了,翻了翻白眼…… 红娘子指挥着大家,将被关押的女人们放了出來,这些女人对红娘子视如神明,一致认为,这是上天派下來的仙女,前來搭救她们的, 由于周围的很多村子已经被山贼们毁去,这些女人都无家可归,除了极少数的人下山去投奔亲友之外,约莫一百多人愿意留下,跟随红娘子, 红娘子便以这个山寨为基本,当起了山大王,她下令,不招收任何男人,只收留女人,于是这座寨子里便是一片莺莺燕燕,鸟语花香, 沒过多久,寨子里的女人便增加到了将近三百人,最老的女人有将近四十岁,最年轻的,只有十二三岁, 红娘子一有空闲,便教这些女人练武,她有招练娘子军的经验,因此练上兵之后,得心应手,二百多女人沒用一个月,便训练得有了点军队的样子,红娘子将这些人分派开來,有的守寨,有的管后勤,整个小寨子热火朝天,一片生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自成到了, 当红娘子捉到那支打粮队后,一听是李闯王的人马,心头便是一动,她知道,这样的小寨,这样的一支女兵,是沒有战斗力的,如果不加入别的人马,用不着多久,便会被官军或其他贼兵灭掉,于是她这才放了打粮队,为的就是让他们回去报给李自成, 眼下李自成亲自來了,还带來了夫人,红娘子立刻明白对方的用意,十分高兴,说实话,李自成部是李岩和红娘子非常看重的一支人马,二人觉得,这支人马军纪严明,作战勇猛,很有前途,李自成又很得人心,队伍中非常团结,这一切都是成就大事的根本,因此红娘子想,不如带人投入闯王人马,先寻个立足之地,也好过在这乱世中东飘西奔, 当然,这话她自己不可能提出來,幸好,高夫人给她解了围, 高夫人原來跟随高迎祥,在军中多年,脾气也很豪爽,说话直來直去,她与红娘子一见如故,打心眼里喜欢这位姑娘,于是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说道:“红姑娘,我有一句话,可不知当不当讲,” 红娘子道:“大姐有话直说吧,” 高夫人道:“我看你这寨子很小,寨里又全是女子,战斗力不强,一旦官军打进來,寨子里的姐妹们要遭凶险,因此不如加入闯王的人马,大家一起,都有个照应,红姑娘不要多想,你带着人入了伙,你的人还是你的人,什么时候想走了,我们都不拦着,大家喝顿酒,欢送你们,红姑娘你看怎么样,” 红娘子不像别的有城府的人,心里明明愿意得不得了,还要假装思索片刻,才可以答应,红娘子早就等着这话,一看高夫人十分爽快,自己也实话实说了:“太好了,我一早就想入伙了,我手下这些都是女人,打仗可指望不上,但是照顾伤病,洗衣烧饭,管理马匹还是可以的,那就多谢夫人啦……” 高夫人也十分兴奋,这样一來,她手下多了两百多个帮手,军中好多麻烦事就可以迎刃而解, 红娘子立刻吩咐寨中开饭,招待李自成等人, 大家在寨中吃了一顿,然后一道下山,将寨子烧了,共同回到李自成军中, 而就在红娘子投入李自成军中的几天之后,李敢便到了玉皇山, 玉皇山不算太大,李敢他们用了两天的功夫,就找到了农民军,李自成一听是李敢前來,十分高兴,这个时候秦军來人,肯定有要事相商, 整个军中都传开了这个消息,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红娘子的表现,她刚一听说李敢到了,也很兴奋,毕竟这是很熟悉的人,一起共过生死的,然而她又不想去见李敢,并且告诉李自成和高夫人,不要提起自己在这里, 正文 第332章,红颜有泪4 李自成不明白,但也不好问,只得答应,自己与营中大将一起來见李敢, 李敢说明來意,李自成等人十分兴奋,大家一致认为,进攻潼关,打进关中,是唯一的生路,但是眼下农民军刚刚经过大战,元气未复,短时间内还不能出山,需要在山中休养一段功夫,李敢也知道他们说的是实话,因此只好耐下性子,住在李自成军中,等候时机, 第二天,李自成找來李敢,对他道:“李将军,我有一件事情,想求你去办一办,”李敢道:“什么事啊,” 李自成道:“我的人马经过大败,损失巨大,要攻潼关,只有请秦军帮忙,我听说白起将军并未在西安城中,而是一直在关中流动作战,我想请你潜回关中,找到白起将军,咱们双方约好时间,一起动手,里外夹击,把握会大得多,” 李敢听了十分兴奋:“好办法,我这就去,” 李自成道:“我再给你派些人马吧,”李敢摇头:“我要从禁谷过潼关,那里地形太险,人多了走不开,也容易暴露,我还是带着我的人去,等见到白起将军,我再带着口信回來,大家***潼关,” 事不宜迟,李敢立刻动身,带着亲兵化妆成百姓,出了玉皇山,直奔潼关, 此时再说说关中的局势,白起与李岩一文一武,手下有近万人马,这些人中有五六千骑兵,在白起的手下,当真是如鬼如魅,來去如风,打得官军头疼不已,这也是白起的策略,他在尽最大的可能消耗官军,打击官军, 雨季一來,官军停止了进攻西安,转过头來对付他,于是白起便率兵缩进华山,凭险据守,官军沒有机会,只得退回,此时雨季已经渐渐过去,晴天越來越多,而且天气也越发干燥,白起知道,用不了多久,熊文灿就会重新进攻了, 官军围困西安已经三个多月了,城里的情况如何,李岩和白起都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在一天天减少,他们必须要有重大行动了, 这天,探马前來禀报,熊文灿为了运粮安全,派了重兵看护粮道,十里一屯,五里一哨,只要有丝毫风吹草动,大队骑兵立刻会赶來, 看來袭击运粮车马,以后也沒有机会了, 白起这几天一直对着地图盘算,与李岩商议对策,唐赛儿也在边上参与讨论,一个月以來的军事行动,都是他们三个人做主, 白起用手指敲着桌上的地图,说道:“眼下潼关有范雎镇守,人马已经增加到了七八千,硬攻是攻不下來的,华阴的人马也差不多这个数目,熊文灿是看准了咱们攻击的方向,先守住这两个地方,免除了后顾之忧,以便专心攻打西安,” 李岩点头:“西安城下,尚有八万官军,熊文灿虽然沒有什么将略之才,可是手中有尚方宝剑,那些将领们也只好听令,如果官军不顾一切地猛攻,西安城还真危险了,” 白起道:“眼下咱们好像成了一颗闲置的棋子,远离战场,使不上力,官军的重要据点,又打不下來,看來这是熊文灿的苦心安排了,” 唐赛儿道:“他手下人马多了,安排起來自然省事,咱们要打,就得打疼了他,要不然他不会顾及的,” 李岩皱着眉头:“可是,哪里才是他的痛处呢,” 白起微然一笑:“只有一个地方,”他用手在地图上一指,李岩与唐赛儿一瞧,都愣了一下,李岩道:“可这地方,打不得啊……” 正说到这里,有一个白起的亲兵跑进來,满脸兴奋,气喘吁吁:“大将军,李敢将军來了……” 这句话如同一声春雷,三个人一齐回头,又惊又喜,李岩道:“我大哥來了,” 白起道:“快请……” 唐赛儿道:“他一定是从西安來的……” 此时李敢已经到了门外,呵呵笑道:“不错,我正是从西安來的,红姑娘……”他一脚踢进门來,抬头一瞧,不禁吃了一惊, 他原以为和李岩在一起的女子,自然是红娘子,可是进门一瞧,那女人并非红娘子,而是个陌生女人,如何不愣住, 李岩上前,抱住李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大哥,不见数月,你可安好,” 李敢皱着眉头,说了几个好字,然后见过白起,又看了看唐赛儿,李岩心中好生为难,但也得介绍:“大哥,这是我的江湖朋友,曾救过我,也帮过秦军的忙,她叫唐赛儿,” 李岩以前和李敢说起过红娘子失踪的事,李敢当时还安慰兄弟,说红娘子可能去办私事,不久便会回來,眼下见了唐赛儿,只见这女人生得花容月貌,心头暗自叹息:这个兄弟,怎么总是这么讨漂亮女人喜欢,这下子,红娘子的地位,可能要受到威胁, 李敢是两千年前的人物,土生土长在秦国,那时候的男人,多数视女人为生育工具,或是伺候家庭,看护老人的,女人地位不高,这种思想不可能转变,因此也并未过多为红娘子的地位担忧,在他心里,兄弟是个大才子,就算娶七八十个妻子,也是应该的, 于是他向唐赛儿点点头:“唐姑娘,你好,” 唐赛儿一看李敢对她并未表现出敌视,鄙视的神色,心里好生欢喜,向李敢拜了一拜:“大哥好,” 白起在心里暗笑,看來唐赛儿尚未和李岩成亲,便已经把李敢当成自己亲人了,这样的礼节,应该是已婚妇女见叔伯大哥的意思, 李岩岂会不明白,但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便马上岔开话題,吩咐人去给李敢倒茶,拿食物來, 李敢的四个亲兵已经有人招呼,于是李敢便坐下來,一边吃喝一边与白起等人说着西安城的情况, 听完李敢的叙述,白起与李岩稍稍松了口气,看來西安城里还支撑得住, 李敢马上将话題转到农民军方面來,说起自己见到李自成的情况, 李岩一听大喜:“李闯王就在潼关不远处吗,这下好了,”白起道:“他有多少人马,”李敢道:“只有两千多人,而且其中还有很多伤号,” 白起皱起眉头:“只有两千余人,太少了,不行,就算我们一起动手,短时间内,也拿不下潼关,” 李岩道:“而且时间一长,关外的洪承畴会來夹击李闯王,而华阴之敌,也会來夹击我们,那时候,不光农民军,连我们都有全军覆沒的危险,” 唐赛儿道:“可是不打潼关,李闯王的人马就沒有用了,一点忙也帮不上,” 白起笑道:“别着急,会帮上的,” 他又用手指指地图上的那个地方:“我们佯攻潼关,实攻这里,” 李岩连连摇头:“西安……西安……大将军,西安可有八万官军,咱们只有一万人,而且佯攻潼关,还要分出一些人去,就这点兵马,能够敌过八万官军吗,” 白起道:“我们是不能,不过加上城里的秦军,估计可以,” 李敢也有点怀疑:“城里只有两万余人,怎么击败八万官军,” 白起道:“八万官军,并非驻扎在一处啊,四门分下來,每个方向上,最多只有两万官军而已,”李岩道:“可是咱们只要打任何一门,其余三门的官军都会來支援,”白起淡然一笑:“我会派出疑兵,拖住另外三门,全力猛攻一门,到时候城里的人马出來接应,里外夹攻,必可取胜,” 李敢道:“就算打败了一个门的官军,另三门也无法全部击败啊,” 白起道:“用不着都击败,我只要知道熊文灿在哪个门,就可以了,” 李岩眼睛一亮:“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白起冷笑:“熊文灿取代孙传庭,本就人心不服,这些官军各怀鬼胎,劲不会使到一块的,只要我们杀死熊文灿,或是打得他落荒而逃,另外的官军一定作鸟兽散,西安之围,应手而解,” 另外三人都來了精神,一致说道:“大将军此计甚好,一定可以成功,” 白起却沒有一点轻松的表情:“只是在此之前,我们要好好计划一番,最好能使熊文灿派出一部分人马去增援潼关,我们的压力会小得多,” 李岩道:“潼关离西安太远,熊文灿万一不增援,可怎么办,” 白起道:“不错,我们要调虎离山,就必须看准官军的要害,以我看,不如攻击渭南,” 渭南是整个西安官军的后勤基地,那里囤积着大量粮草,军器,火药, 李岩还是摇头:“熊文灿在渭南附近安排了两万人马,而且渭南离西安太近了,万一咱们被官军缠住,可有全军被困的危险,” 白起满不在乎:“我们派的还是疑兵,冲击一下子,等熊文灿派兵增援,咱们马上掉头,直扑西安,到时候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看了看另外三人,见他们再无意见,便道:“就这么定了,” 正文 第333章,红颜有泪5 然后白起吩咐李敢:“李将军,你立刻返回玉皇山,去见李自成,告诉他,今天是七月二十一,再过九天,是八月初一,就在那天晚上,我们联合攻击潼关,当然,潼关是攻不下來的,李自成的农民军也不可能入关,你告诉他,要他尽可能拖住官军,造的声势大一点,这样我们可以吸引华阴的人马前來增援,” 李敢点头:“沒问題,我这就去,” 白起道:“路上千万小心,此计关系到整个大战的成败,务必要见到李自成,也务必说服他前去攻击潼关,如果他那边不动,咱们孤军攻击潼关,华阴之敌很可能按兵不动,或只派小股人马增援,到那时,咱们去攻渭南,很可能受到西安与华阴之敌的两面夹攻,一时就难以甩脱了,切记切记,” 李敢一拱手:“末将领命,一定将消息送达,也一定会说服李闯王的,大将军就放心吧,” 李岩一皱眉:“大将军,李自成那边,还有洪承畴的官军,要他突然出山,攻打潼关,也是冒了大险啊,要不要我去和他说,” 他怕李敢嘴笨,说不到点子上, 白起一笑:“不用,李自成是明白人,他会考虑到这一点,而且我也相信,他有办法甩开洪承畴,况且,我们也用不着让李自成真打潼关,等洪承畴赶來时,李自成大可以提前撤退,不会有什么危险,” 李岩这才放心, 白起的声音变得低沉了:“接下來,才是我们最要紧的行动,我们全军去打渭南,渭南是关中的咽喉要道,但是城池却很破旧,城墙早已毁去,适合骑兵冲击,官军将囤粮处设在那里,周围沒有城墙,于是便部署重兵,我们在黑夜之中去攻打,可以占很大便宜,只要渭南一起火,熊文灿必然派兵增援,借着这个当口,我们全军撤离,猛扑西安的官军,这需要连续作战,对官兵的体力要求很高,因此这几日,我们要好好休息,告诉三军,我们所要面临的,是一场空前的大决战,对手便是西安城下的八万官军,” 他顿了顿,继续道:“这一战,并非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生死存亡之战,打胜了,秦军便可以完全占据关中,将官军逼出潼关以外,打败了,秦军再无翻身之日,” 话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不用多言了,所有人都了解这一战的重要性, 李敢辞别了白起,只休息了半天,就在夜间带着自己的四名亲兵,多带干粮和清水,飞马离了华山,返回河南玉皇山, 而白起与李岩便开始着手准备进攻,命令已经下达到了每一个士兵,所有人都知道这道命令的份量,于是可以作战的人开始准备兵器,磨刀霍霍,整个营地里一片杀气腾腾, 为了尽可能拖住西安另外三门的人马,白起派人快马飞奔眉县,让雷生前來助战,在这几个月当中,雷生在眉县挡住了甘肃來的官军,因为甘肃沒有什么名将,士兵们远离故土,作战也不卖力,因此击败这些乌合之众,并不费什么力气,雷生的人马并沒有多大损失, 接到白起的命令,雷生不敢耽搁,第二天夜里便率领五千人出了城,他怕城池失守,百姓受苦,于是事先留了一些人,让他们将百姓带进山中,先躲上一段时间,同时他将李香君带在身边,以免她落入官军之手, 雷生按着白起的命令,率军在夜间行进,白天宿营,悄悄地接近了西安,在城西六十里,安下营寨,只等着白起下一步的命令, 却说李敢,与几个亲兵再一次通过禁谷,进入河南,回到玉皇山,很快便见到了李自成, 李自成见李敢回來,十分高兴,便问起情况,李敢实言相告,将白起的话转达了一遍,李自成听了,半晌无言,然后对李敢道:“李将军先去休息,我与诸位将领商议一下,” 他找來各位大将,将白起的计划说了,李过第一个跳起來:“这可不成,李叔,咱们人马不足,再大张旗鼓地去打潼关,老洪听说了,一定从后面抄上來,咱们再被潼关挡住,那不成了风箱里的老鼠,” 高一功,袁宗弟,刘芳亮等人,也不同意, 他们的意见与李过差不多,就是怕官军两面夹击,到时候损失会很大,弄不好全军覆沒,也有可能,眼下他们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招集人马,而不是冒冒失失地去打官军重兵防守的潼关, 田见秀轻轻摇摇手:“大家先别急,听我说一句,白起的这个计划,确实风险很大,不过秦军的风险更大啊,你们想过沒有,” 这句话,让大家都闭了嘴,李过几个人面面相觑, 田见秀道:“咱们只有两千人马,打潼关肯定打不下來,白起也说得明白,只让咱们当疑兵,这就是说,只要看着情形不对,咱们就可以撤,但是白起那边,压力可大得多,要知道,咱们撤了,他要独自面对潼关,华阴,甚至西安的官军,那可是十万人马啊,比老洪厉害多了,” 李自成点头:“接着说,” 田见秀道:“我想白起这一招,是准备决战了,他带着几千人马,在关中打游击,打了两个多月,始终沒有办法解西安之围,再这样拖下去,西安的情况就很危险了,万一被官军攻破,秦军就全完了,眼下白起和李岩合军,据李敢讲,人马约有一万余众,白起用兵既狠又奸,而说到底,西安城下必然要有一场大决战,白起佯攻潼关,看來就是要调虎离山,然后去西安与熊文灿决战,” 刘宗敏想了想:“西安城下有七八万官军,白起一万人,敢与人家硬碰硬,” 李自成笑道:“别忘了,西安城中,还有两三万秦军呢,一旦打起來,秦军必然从城中杀出,支援白起,” 刘宗敏道:“这样算起來,秦军或许还有点胜算,” 李自成道:“人数的多少,不是最重要的,打仗最重要的,是出奇制胜,如果白起能打熊文灿一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或许可以将官军一举打垮,” 田见秀道:“不错,只要熊文灿败了,整个关中,就是秦军的天下,什么华县,华阴,潼关,官军根本守不住,恐怕不用秦军來攻,官军自己就会逃走,” 李自成长吸口气:“这将是一场空前的决战,关中的局势,就看这一仗了,” 刘宗敏道:“咱们怎么办,” 李自成道:“沒说的,按白起的计划行事,八月初一,进攻潼关,” 李过道:“那老洪那边,得也防着啊,”李自成看了看高一功:“一功,你是个精细人,我就派你带着两百骑兵,监视洪承畴,一旦他向潼关扑來,立刻报给我知道,” 高一功点头:“闯王,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不让老洪抄了咱的后路,” 田见秀道:“李敢怎么办,让他回去还是留下來,” 李自成道:“白起那边也缺少将领,还是让他回去帮助白起,咱们这边,自己干就可以,” 于是李自成请來李敢,对他道:“李将军,不是我不想留你,而是大战在即,秦军那边更缺将领,白起将军的计划,我非常赞成,八月初一那晚,我会亲自率军,进攻潼关,你回去给他说,就请他放心好了,” 李敢听了也十分欢喜,毕竟在人家军中,自己是客人,久住也不是道理,能够回去最好,于是一拱手:“闯王,我替秦军谢谢你,等这一仗打胜了,西安之围解了,我一定请你去关中作客,那时候,咱们两军再次联手,对抗明军,” 李自成道:“如此最好,请你回复白起将军,这一仗不但关系秦军生死,也关系到我农民军的存亡,如果秦军败了,官军立刻会集中全部人马,剿杀农民军的,因此,秦军生死,便是我之生死,咱们同气连枝,不用客气,” 李敢向李自成一抱拳:“闯王,后会有期,” 李自成也抱拳道:“后会有期,” 李敢别了李自成,再一次返回华山,來來回回,共用了七天, 这个时候,白起的人马已经整装待发了,每个人都带着三天的干粮,除了兵器以外,其余的一概抛下,交给留在华山的人看管,唐赛儿姐弟也随军出征,唐赛儿吩咐手下的几百人,也听从白起的指挥, 看到李敢回來,带來李自成的回复,白起终于放了心,他知道,剩下的,就是拼命了, 在这几天里,白起已经做了充分的打算,将一切可能的情况都算了进去,战场上一旦出现变故,他可以做到有备无患,随机应变, 按着计划,白起派人给雷生下令,让他在八月初三的夜间起,开始袭击西安城下的官军,因为自己最快可以在八月初三的夜里,赶到西安,到时候听他的命令,再一起动手, 一切准备就绪了,就只等八月初一的到來, 正文 第334章,空前决战1 第二天的晚上,唐赛儿敲响了李岩的房门, 李岩一看到她就有点头疼,但又不敢让她在门口站着,怕被别人看到,赶紧请进來,然后关上门, 唐赛儿吃吃地笑道:“你那么猴急,让人看到,沒事也会有事的,” 李岩连连摇头叹气:“大姐啊,你就放过我好吧,不要再总纠缠我了,” 唐赛儿往椅子上一坐,双手抱胸:“我怎么纠缠你了,不就是和你见见面,说说话吗,”李岩道:“你看不出來吗,军中对于你我,已经议论纷纷了,你的人见了我,都是那种眼神……”唐赛儿扬扬眉毛:“什么眼神,” 李岩道:“唉……这个……就是那种啦……” 唐赛儿笑道:“我听不懂,”李岩摆摆手:“好啦,听不懂就听不懂吧,我们不谈这个,我只求你,这次的决战,你不要参加了,太危险,你的人马犯不上和秦军一起去和官军拼命,”唐赛儿哼了一声:“我偏要去,我喜欢秦军,我就要帮着秦军,” 李岩急了:“我不想让你跟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对不起你的救命之恩,” 唐赛儿哟了一声,喜上眉梢:“看看,我就知道你关心我,就为了这个,我也要帮着你拼命……” 李岩急得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儿:“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呢,我讨厌你跟着,” 最后这话,是他咬牙说出來的, 唐赛儿站了起來,哈了一声:“我放过你的命,又救过你的命,你却讨厌我,” 李岩道:“我也救过别人的命,可从沒想从别人那里得到什么,可你不同,你敢说不是吗,”唐赛儿见他真有点急了,自己也觉得有点唐突,又重新坐下,温言说道:“我知道,是不该这样,你是君子嘛,施恩不望报,可我只是个小女子,心眼又小,喜欢上一个人,就不想其他的啦,我是真想在这个人身边,不管他是造反也好,杀人也好,我都陪着他,帮着他……” 听了这柔声细语的述说,李岩也压了一下心头的火气:“唐姑娘,人生有命,我李岩未离家之时,从未想到会有今天,即使到了秦军之中,也从未想到会成为秦军的将领,我到了今天,是因为沒的选,时事所迫,时局所逼,沒有办法,我只希望你在这个时候,安下心來想一想,为自己的前途想想,跟着一个不喜欢你的男人,你会幸福吗,” 唐赛儿悠悠地瞟了他一眼:“我只知道,跟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才真的不幸福,” 二人一下子都沉默下去,良久,李岩才道:“这次决战,以寡敌众,胜负难测,必将会是一场空前血战,不知道谁还能活下來,因此我希望你留在华山,况且这里也需要一个领头人,至于冲锋陷阵,有李敢大哥和白起将军,已经足够了,我们秦军,不习惯让女人上阵的,” 唐赛儿轻轻摇头:“无论你怎么说,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李岩抬头,二人的目光一碰,唐赛儿的脸一红,居然害起羞來,李岩也转开目光,说道:“你心里清楚,我是喜欢红姑娘的,除了她,我不会娶别的女人,” 唐赛儿低下头去,**着手指:“我何尝不清楚,你为了红姑娘,可以跳崖自尽,这份痴情,自不多见,可是我还想再试试,因为人心,或许会变的,” 李岩道:“这样的话,你会失望的,空费了大好青春,” 唐赛儿道:“那要看为了谁,如果是你,就不算空费,”她顿了顿,又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吗,” 李岩道:“我也正想问你,” 唐赛儿道:“我一见你时,只是喜欢,但是自从你在崖边,为了红姑娘纵身一跳之后,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你,我知道,一个肯为女人轻生的男人,是个可以托负终生的男人,我是多么希望,那个女人是我……” 李岩心头剧震,不敢再抬头瞧她,唐赛儿站起身來告辞,李岩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也沒有相送, 转过天來,便是八月初一,全军出山的日子,白起已经吩咐了,让王豹手下的一名副将,带一千人马,于夜间去攻打潼关,一定要大造声势,让范雎以为白起全军倾巢而出, 这是第一支疑兵, 在这之前,白起已经派王豹带了两千人马为前锋,直取渭南,也要在今夜攻击,王豹已经在夜里率兵走了, 这是第二支疑兵, 然后白起下令,全军出山,跟在王豹后面,绕过渭南城,直扑西安,分出去三千人马之后,军中可以作战的还有六千余人,一个不留,华山之中只留下些老弱伤病, 六千人马都是骑兵,器械齐整,士气高昂,李岩与唐赛儿姐弟在后,白起在中军,李敢为前部,这支人马如同一把出鞘的秦剑,锋芒毕露,杀气腾腾,直奔西安而來, 此时西安城下的官军营中,也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前些日子得到圣旨之后,熊文灿松了口气,全力备战,准备等雨季一过,便猛攻西安,这次如果再旷日持久,久攻不下,不用说皇帝愤怒,自己也说不过去,于是熊文灿也下了功夫,亲自督促全军,准备攻城器具, 八月初一这天夜里,熊文灿召集重要将领,在自己的大帐中开会,贺人龙与高杰二人,已经由潼关调回,听候指令, 熊文灿看了看诸将,沉声道:“经过半个多月的准备,眼下军中一切齐备,只等天气放晴之后,便开始猛攻,前段时日,我官军的攻击,已经让城中的秦军伤亡惨重,只要咱们再加把力,必可攻破,诸军听我号令,到攻城的那一天,咱们轮番攻扑,轮番休息,器械不休息,我就不信,城中的秦军是铜浇铁铸的,看他们还能不眠不休,顶上几天,” 一名偏将道:“大人,如此一个攻法,咱们也很累啊,前面的人攻击,后面的人岂能睡得安稳,” 熊文灿冷笑:“吴将军,如此说來,你是想第一个攻城了,” 这位吴将军把头一缩,再也不敢答话了,因为谁都知道,第一个攻城的,肯定攻不上去, 熊文灿问后勤官:“军中还有多少火药,炮弹,”后勤官道:“回大人,还有火药五千斤,炮弹两千余颗,”熊文灿道:“等攻城开始之前,把所有炮弹全部打出去,” 诸将听得出來,熊文灿这是要拼命了,做全力一搏, 等大家快商议完了,熊文灿刚要摆手说散帐,突然有中军官急匆匆地跑进來回禀:“启禀大帅,有飞鸽传书來,是潼关紧急战报,” 熊文灿一听是潼关,急忙道:“快拿來我看,”中军官将手中的字条递给熊文灿,熊文灿借着烛光一瞧,立时变了脸色, 贺人龙沉不住气,问道:“什么事啊大帅,” 熊文灿道:“李自成部和白起部夹击潼关,”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知道,潼关虽然人马不少,可是受到两面夹击,也是非常危险的,更何况攻打潼关的,是李自成和白起, 高杰问道:“有多少贼兵,” 熊文灿道:“范先生报说,李自成在关外,白起在关内,各有人马不下四五千之众,”贺人龙忙道:“华阴离着潼关不是很近吗,赶紧命他们增援吧,”熊文灿点头,吩咐中军官:“立刻飞鸽传书给华阴守将,让他率一万人马,立刻增援潼关,只要打退了白起,关外的李自成,便无能为力了,” 这个中军刚刚出去,又有一个中军跑进來,这个人跑得比方才那个中军还惶急,來到帐中报道:“大帅,渭南有敌來犯,已经起火了,” 熊文灿大吃一惊,他最害怕渭南有个闪失,因为那里是他数万大军的囤粮之所,一旦粮食被烧,自己的人马如何还能作战,势必溃散, 他不等中军说完,亲自跑出大帐,向着东边一瞧,果然,那里一片火光乱闪,隐隐映红了半边天, 诸将也都跑出來,站到他的身边,高杰道:“一定是白起,他不在潼关,攻打潼关肯定是诡计,” 左襄点头:“不错,明攻潼关,实攻渭南,他要端咱们的囤粮之所,” 贺人龙道:“赶紧发兵,救援渭南,迟了就全完蛋啦,” 几个人七嘴八舌一嚷嚷,熊文灿也沒了主张:“不错,正该救援渭南,诸位将军,你们哪个愿意前往,”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吱声,大家都清楚,这是一个苦差事,谁知道白起带了多少人马,会不会在中途埋伏,准备打援,万一救不下粮草,这个罪过就大了,就算能救下粮草,也必是一场苦战,因此大家都不吭声, 熊文灿知道眼下拖延不得,渭南重地,不可不救,要救的话,必须派勇将前往,于是他吩咐道:“贺将军高将军,你们二人率两万人马,速去救援渭南,” 正文 第335章,空前决战2 高贺二人暗叫一声倒霉,又不敢违令,只得说声遵令,下去点兵了, 他们点起两万人马,其中一万骑兵,快马加鞭杀奔渭南去了, 熊文灿派走了高贺二将,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于是回帐中去压惊,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山坡上,白起与李岩,唐赛儿等人正在向官军大营眺望着,他们亲眼看着,高贺二人带走了两万人马,气势汹汹杀奔渭南, 等这两万人马走远了,连火把的光亮也不见,白起看了看连成一片的官军大营,对李敢道:“李将军,就看你的了,你带着三千骑兵,一定要冲破官军大营,直到城下,告诉守城秦军,出城夹击,” 李敢一脸兴奋:“大将军,您就瞧好吧,我什么时候出击,” 白起道:“不忙,我已经派人去给雷生送信,让他袭击官军的西营,只要西营一骚动,熊文灿必然惊恐万分,他不知道这是哪里的人马,因此官军的注意力,就会集中到西营那边,到了那时,咱们再以雷霆万钧之势,猛冲熊文灿的中军,” 李敢赞道:“将军妙计,” 眼看将近过了半个时辰,猛然间西安的西门外飞起无数火鸦,白起抬头看去,只见无数带火的箭射进官军大营,很多帐篷立时起火,烧了起來, 紧接着就是一阵震动天地的呐喊之声,借着火光,无数军马向官军大营开始冲锋,眨眼之间,就闯进了营门,营内的官军在起火的时候,就已经纷纷跳起,准备厮杀,此时只见偷袭之军冲进來,立刻迎了上去,两军开始在黑夜中混战起來, 熊文灿立刻便接到了禀报,他心里又是一惊,暗想秦军人马怎么到处都是,眼下袭击西门的又会是谁,由于暗夜之中,不知敌人來了多少,因此熊文灿只得下令另外两门立刻增援西门,务必将进犯之敌杀退, 此时熊文灿看看左右,都是一些普通将领,那些能打的,几乎都派出去了,谋臣也不在,他此时有点后悔了,后悔不该将范雎派出去,如果范雎在的话,还可以商量商量, 但让熊文灿放心的是,自己在西安城下统率八万人马,虽然去了两万人,可还有六万之众,足以应付來犯之敌,而且渭南离西安不远,只要高杰与贺人龙杀退那边的秦军,回过头來,照样可以全歼这股贼人, 想到这里,熊文灿又有了胆气, 他穿戴整齐,挎着宝剑站在帐外,遥望西门,听着那里的喊杀之声,同时他传下一令,各门紧守大营,以防城里的秦军出來接应, 应该说,熊文灿在一片纷乱的局势之下,还是比较冷静的,所有的命令,也都是正确的,怎么说也比三国官渡之战时的袁绍高明得多, 官渡之战,曹操偷袭囤粮之所乌巢,袁绍不听张合之计,以重兵攻官渡,用轻兵救乌巢,结果官渡攻不下,乌巢沒救成,终于大败,熊文灿熟读三国,自然知道囤粮之地的重要,可以说,他吸取了袁绍失败的教训, 但是他终究沒有料到,当时曹操是一心一意火烧乌巢,而今天的白起,则是一心一意,攻击他的大本营,以上所有的攻击,比如潼关,比如渭南,比如西门,全是疑兵, 这个时候,白起已经使出了他重生以來,最锋利的一剑, 他立马高坡,对着不远处官军那连营的灯火,淡淡地说了一句:“两千年前,我杀人无数,两千年后,人们已经忘却我在疆场上做过的一切,今天,就让你们重新记起吧……” 他拔出重剑,轻轻一指,李敢大喝一声,猛踹马蹬,那马仰天惊嘶,人立而起,从高坡上一跃而下,如同一道黑色闪电,直扑官军主营, 在他身后,三千骑兵如同开了闸门的洪峰一般,狂泄而下,这支人马形如一柄尖矛的矛头,直直朝着熊文灿的中军刺了过去, 白起与李岩,唐赛儿姐弟统领着其余三千人马,紧随其后,前后两军相隔一箭之地,可以呼应, 李敢的人马刚刚接近官军大营,便被刁斗上的守门军士发觉,这些军兵立刻疯了一般地敲起钟來,刚敲得几下,对面李敢军中便飞起一阵箭雨,将这些明军一个个射下刁斗來, 熊文灿听到身后有钟声响起,还沒回过神來,中军连滚带爬地跑过來:“报,报大帅……” 声音已经撕裂了, 熊文灿急道:“出了什么事,”那中军官叫道:“数千敌军骑兵冲击我中军大营,已经杀进营门了……” 熊文灿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白起的最终意图,他急忙下令:“所有人马冲上去,给我挡住,挡住……” 营中人马得令,急忙向后营而來,与李敢带的三千骑兵杀在一起,熊文灿又命令中军,点起号火,要各营立刻前來增援中军大营, 熊文灿已经慌了手脚,这一点,他远远不如孙传庭, 要知道,他刚刚派别营官军去增援西门,眼下又升起号火告急,弄得南门与北门的两处人马顾此失彼,不知道该去哪里增援,等他们考虑清楚,还是应该救援中军大营的时候,李敢已经闯过一半营寨了, 官军大营厚有数里,李敢纵马狂奔,身后跟着三千铁骑,如一股洪流般,无可阻挡,这支人马冲开鹿柴,踏翻大帐,横冲直撞,勇不可当,官军上前迎战,不是被冲在两边,便是被裹挟在内,踏倒在地, 熊文灿连接回报,说是这支人马太过凶猛,后军已经挡不住了,眼看着就要冲到中军大营,不少官军士兵狼狈逃散,从他身边涌过,熊文灿红了眼睛,拔出宝剑,一连砍翻了七八个,大叫道:“哪个再敢逃走,就地斩首,” 他的亲兵卫队人人手握大刀,排成一字阵线,有敢逃过者,大刀一挥,人头落地, 官军的败逃之兵终于止住了退势,他们明白,熊文灿急红了眼,再退一步,就是死,不如返身与秦军厮杀,或可活命,于是官军们呐声喊,就地扎住阵角,大家硬着头皮,乍着胆子,长枪大刀挺在手里,组成了一座枪林,想要把秦军阻在中军大营前, 李敢冲着冲着,眼前赫然一清,周围几十步以内,沒有了敌军的阻挡,抬眼一瞧,对面扎住一座枪林,明晃晃的枪尖,正对着自己的人马,在这些官军的后面不远处,中军帅旗高高飘扬,帅旗上一个大字,熊, 沒错,这里就是熊文灿的中军, 李敢大叫一声:“冲上去,活捉熊文灿,” 他身先士卒,用刀猛拍马的后胯,那马惊嘶一声,猛冲过去,就快要冲到枪尖上时,李敢猛一提丝缰,战马四蹄跃起,硬生生从前排的官军头上跃了过去,下落之时,将后面的官军踏倒了三四个, 此时李敢孤身闯阵,后面的人尚未跟上來,他丝毫不惧,拍马舞刀,向着中军大旗扑去,周围的官军刀枪齐举,想要将他搠下马來,李敢将大刀抡开了,身边三四尺之内,无人敢近,官军的兵器搠进來时,都被他大刀磕飞, 后面的秦军见主将如此英勇,也呐喊着冲进官军阵中, 李敢一马当先,接近了中军帅旗,熊文灿身边密密层层地围了上百骑,都是他的亲军虎卫,熊文灿见李敢來势太猛,吓得脸上变色,连声叫喊:“挡住他,杀了他,快啊……” 熊文灿原本是个武官,在兵部任职,但是这种亲临一线的厮杀场面,他是沒有见过的,他本來认为,打仗就是像诸葛亮周瑜那样,羽扇纶巾,谈笑风生之间,强虏灰飞烟灭,那是何等的潇洒自如,当真是指点江山,英雄气概, 即使是以前攻打西安时,他也曾在后面观阵,见过两军在城墙上相斗的情况,可这与眼下不同, 这一次,他离得太近了,而且敌军随时可以冲到面前來, 放眼望去,只见到处都是一片混战,杀声震天,不少营帐被烧着了,有的人全身起火,在那里打着滚惨叫,地下倒的全是伤兵,很多人被马蹄踏倒,头破血流,正在混战的人也一样,全身浴血,刀來枪往之间,人头乱滚,肚破肠流,四肢断落,血如涌泉,惨叫声惊天动地,不忍听闻, 这哪里是人间,分明是地狱,是修罗场, 熊文灿的耳朵都快被惨叫声刺破了,他的眼睛里全是红的,那是无边的鲜血, 更要命的是,李敢已经冲到近前來了, 他身边的卫士们大叫着熊文灿的名字,但此时熊文灿已经有点吓呆了,不知所措,这些卫士们倒是很有血性,知道熊文灿已经不可能指挥战斗了,眼下必须先远离这些拼了性命的秦军, 于是一伙卫士冲上來,与李敢战在一处,另一伙人拥着熊文灿,向南门跑去, 李敢手下的秦军也扑上來,与卫士们展开混战. 李敢砍倒一个挡路的官军,跑到帅旗前,中军掌旗官还沒有跑,他不敢跑,护卫帅字旗是他唯一的使命,如果帅旗丢失,而他活着,回去也是要砍头的,因此他大喝一声,挥刀就砍, 正文 第336章,空前决战3 李敢一抬头,掌旗官的刀已经落下來,李敢横刀将对方的刀封出去,然后大叫一声,如同晴天霹雳,大刀斜肩带背,砍了下來,掌旗官也不示弱,用刀杆去封,只听一声大震,掌旗官的刀杆被李敢一刀两断,而李敢的大刀也砍崩了口, 掌旗官一愣的功夫,李敢的刀余势未歇,硬生生剁在旗掌官的脖子根上,掌旗官一声惨叫,撒手扔刀,去抓李敢的刀头,李敢手腕一翻,大刀横出,掌旗官的人头便飞了出去, 杀了此人,帅旗前已无人把守,李敢使尽全身力气,卡卡两刀,将大腿粗的旗杆砍断,帅旗便嘎吱吱地倒了下去, 帅旗一倒,官军军心大丧,竟然抵挡不住秦军的铁骑猛冲,整个东门大营开始乱了, 白起与李岩等人带着另外三千骑兵冲进來时,官军已经不成队形, 李敢杀得性起,远远瞧着熊文灿向南门逃去,还想要追杀过去,身边的人提醒他:“李将军,不要忘记大将军吩咐咱们的……”李敢这才省起,他在蹬中一跺脚,恨恨地骂一声:“先便宜你一会儿,等爷爷杀回來,再取你狗命,” 说完了,他带着手下铁骑,向官军营门处杀去, 此时官军失了指挥,整个大营乱成一团,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因此李敢率领着二百多骑兵,很快便冲出了官军营寨,直奔西安城下, 官军营中这一番折腾,西安城内早就看到了,在东门防守的是张仪,他代替李敢的,入夜之后不久,首先听到西门外隐隐有喊杀之声,亦有火光升起,张仪立刻吩咐人打探,不久有人回报,说西门那边有人偷袭官军大营,看样子是从外面偷袭的,可能是白起将军的人马, 张仪起初以为还是白起的疑兵,用來骚扰官军的,也沒太在意,刚过一会儿,就听到东门外不远处的官军大营也乱了起來,他登城一望,只见整个大营中乱成一团,火光冲天,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无数人马正在里面横冲直撞,看这样的阵势,前來偷营的人马,应当不会少于四五千人, 看着远处杀成一团的人马,张仪隐隐觉得,今天晚上或许会有大事要发生,他立刻派人去飞报秦王, 秦王得报之后,立刻穿戴整齐,由众人陪同,亲自來到东门,他登城远望,脸上沉静如水,一言不发, 子义道:“大王,这会不会是官军用的诡计,诱咱们出城,” 王翦轻轻摇头:“看这样的阵势,应该是真的偷营,不像是假的,” 子义道:“咱们离得远,怎么看得清楚,大王,不如我带一支人马,出城去看看,” 秦王不答,却吩咐道:“命令城中骑兵,整装待发,集结在瓮城之内,随时准备出击,” 涉怀得了令,下去准备了, 张仪道:“我想这定是白起要与官军决战了,前些日子雨水很大,官军无法攻城,只得休息,这个时候,雨季过了,官军要开始攻城,白起将军选在此时进攻,正是一个空当,” 王翦道:“西安被围数月之久,白起将军一定心急,前來与官军决战,也是有可能的,” 正说着,突然众人看到官军营中有一支骑兵,如同一条铁龙一般,冲开敌阵,向城下而來,这支人马冲得极猛,官军纷纷退避,不敢直面相对, 离得近了,众人看清楚,这支人马都是秦军打扮,为首一人看起來很有点眼熟,等到再近一些,张仪突然叫了一声:“那是李敢,是李敢将军,” 果然,众人也看清楚,來人正是李敢, 城头上一片欢呼之声,李敢到了城下,向城上叫道:“秦军听着,我是李敢,前來传白起将军之令,请上复秦王,白起将军与李岩公子大军已到,正与官军决战,请大王速派城中援军,出城夹击,一鼓作气,大败官军,” 秦王在城头上听着,脸上仍旧不动声色,说道:“李敢将军,人马已经备齐,这便出城,” 李敢一听,乃是秦王的声音,急忙滚鞍下马,跪倒于地:“大王,臣等解围來迟,还请恕罪,”他身后二百余人一齐下马,拜伏于地, 秦王叫他们平身:“先退敌军,再行臣礼,”李敢道:“遵旨,”他与手下飞身上马,此时城内秦军开了城门,涉怀带领着五千骑兵,紧随着李敢,翻身又杀回敌营, 派出了涉怀的骑兵,秦王看看王翦:“王将军,你再率一万人出城,城中各门留一千人就够了,” 王翦皱眉道:“大王,会不会少了一点,您的安危……” 秦王道:“只要城下打得狠,官军是无暇前來攻城的,只管去,”他看看众将,又道:“你等都随着王将军出城,只留张仪先生在我身边,” 众将一起拱手得令,奔下城去, 王翦早点起一万步兵,准备出东门进攻官军, 子义道:“将军,东门已经有涉怀带了五千骑兵出去,咱们是不是将人马分开,分头攻打各门,” 王翦摇头:“各门的官军,都不下一两万人,如果咱们分开人马,都是以寡敌众,讨不了便宜,东门外是熊文灿的中军大营,咱们集中人马,一鼓将之荡平,然后顺着敌人的败军追杀各门,会顺利得多,这样的话,敌人败兵在前,咱们精兵在后,官军营寨都要被他们自己人冲垮了,” 姬梦蝶连连点头:“王将军此计最好,”子义道:“好,那就冲吧,” 不多时,西安城东门大开,一万步兵从中冲出,冲向官军乱成一团的大营, 秦王在城头上看得清楚,他吩咐:“取鼓來,”张仪连忙将两个鼓槌递到秦王手中,城头上推來一面大鼓,秦王亲自挥动鼓槌,敲起战鼓,他清楚,西安解围,在此一战,只要能击败城下的数万官军,关中从此尽入秦军之手,他的故国便可有望恢复, 出城的秦军步兵听到鼓声,回头一瞧,只见城头火光大盛,火光中秦王正在亲自擂鼓,这个做法使得秦军将士勇气倍增,要知道,那可是千古一帝,秦始皇在为自己助威, 一万秦军红着眼睛,挺起长矛,舞动钢刀,杀进了官军营中, 东门外的官军早已被李敢冲破阵营,李敢冲过去之后,这些人想组织起有效的战阵,但是还沒集结,白起与李岩又冲了过來,将他们再次冲散,东门的官军开始崩溃,四处乱跑,不成阵型了, 此时熊文灿已经逃到南门,吩咐这里的守将,全力增援东门,这个时候,南门的守将已经将人马从西门撤了回來,一万多官军杀向东门而來,与此同时,北门的官军也得到消息,说东门中军大营吃紧,急忙率军赶來, 两路官军,约莫三万人,向着秦军杀去, 此时秦军在东门处的人马,约有两万余人,其中白起的六千骑兵,涉怀的五千骑兵,还有王翦的一万步兵,与官军人马相当,并不吃亏,但是在临阵指挥上,就比官军强得太多了, 战国四大名将,同时到了两位,而官军这边,却是些无名小卒,有点名气的贺人龙和高杰等人都不在,加上官军的军心斗志已经有些丧失,熊文灿威望不足,因此沒有人为他死战, 白起与几位大将已经会师,还沒來得及叙旧,就看到南北两个方向涌來无数官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冲了过來,白起冷眼一瞧,便是一阵冷笑,他看到这些官军人多而不整,势众而斗志不旺,这么多人,杀声却远不如秦军这边响亮,单看气势,这一仗便可以打胜, 于是白起下令,命王翦带领涉怀的五千骑兵,再加上五千步兵,挡住北门來的官军,自己亲率李岩,姬梦蝶,子义,唐赛儿等人,迎击南门的官军,仍由李敢做先锋,因为白起已经得知,熊文灿逃到了南门,他要一鼓作气,干掉熊文灿, 此时熊文灿身边聚集了一万余人,胆气也壮了,他知道,自己的兵力分散在四门,很容易被秦军各个击破,于是下令,所有人马,都向东门集结,他要在西安东门以外,和秦军决战, 其实雷生在西门,也快支持不住了,他只有几千人马,冲进官军大营之后,开始打得官军晕头转向,可是渐渐官军发现,來偷袭的人并不太多,因此呼喊着向上包围,幸好雷生率领的这些人,在白起的严格训练之下,斗志昂扬,结阵厮杀,拼命的人多,怕死的人少,官军的两万來人,围着几千人打,竟然不能将这几千人吃掉, 打了将近一个时辰,熊文灿的命令传了过來,让守将全力支援东门,与秦军决战,守将很是气愤,心想再打一个时辰,自己就可以把这股偷袭之敌全歼了,这个时候让去东门,这里怎么办, 他于是留下一员偏将,带着五千人,与雷生的人马缠斗,自己亲自带着一万來人,前往东门, 正文 第337章,空前决战4 守将一走,雷生这边的压力顿时减轻了许多,雷生瞧出便宜,吩咐手下人马猛烈攻击,一定要突破官军包围, 此时雷生的人马还剩下三千多人,而官军只有五千,再也围不住他们,雷生只一个突击,就冲破了官军包围,他突到那员副将马前,大喝一声,挥锤就砸, 雷生天生力大,在跟了白起,占了眉县之后,他觉得什么刀啊,枪啊此类的兵器,都不趁手,于是找铁匠为自己特意打造了一条长柄金瓜锤,通体熟铁铸成,重有二十七斤,长有四尺,锤头有海碗大小,外表镀了一层黄铜,看起來金灿灿的,因此叫金瓜锤, 这个时候,他的金瓜锤,早变成了红瓜锤,锤头已被鲜血染红,看起來更加怕人,那副将身边有亲兵,一见雷生來势凶猛,两个亲兵举起长枪一架,当的一声,双枪一齐落地,那两个亲兵虎口震裂,胳膊发麻,差点被震下马去, 副将拔出长剑,当胸便刺,雷生锤头一起,正撞在剑身上,那剑立刻飞上半空,副将一瞧不妙,打不过这个大汉,于是一拨马头,回身就跑,雷生拍马猛追,赶到身后,金瓜锤搂头盖顶,砸了下去, 那副将听脑后风声不善,急忙一抱头,伏在马背上,这一锤沒有砸到他的脑袋,而是结结实实落在他后背上, 喀喇喇一声闷响,那副将被这雷霆万钧的一锤砸碎了脊骨,并同十余根肋骨一齐碎裂,连哼也沒哼,一口鲜血猛喷出來,洒上马头,只听胯下马一声惊嘶,两条后腿一起折断, 雷生这一锤,将这副将连人带马,砸翻在地, 周围的官军都惊呆了,他们半生吃粮当兵,不见有如此神力,吓得发一声喊,躲开雷生远远的, 趁此机会,雷生带着三千多名步兵,闯开包围,直奔东门, 这个时候,东门已经杀得昏天黑地,鬼神皆惊, 王翦与涉怀,带领一万秦军,挡住了北面的官军,王翦命令骑兵在前,步兵在后,扎住阵角,那些步兵每人背后插三枝标枪,用铁盾护在身前,形成屏障,骑兵冲进官军队中,与官军混战,只要有官军骑兵冲过來,步兵就飞出标枪,射倒战马,一连有三十多匹官军战马被射倒在秦军军阵前,官军冲不过來,只能与秦军骑兵厮杀,涉怀本就是骑将,骑术高明,他手下的骑兵也精于骑射,在官军阵中左冲右突,十分勇猛, 这边的官军被王翦与涉怀挡住,前进不得,而另一边,白起等人已经与南面的官军交上了手, 熊文灿命令重新竖起帅旗,这多少让混战中的官军心头安定了一点,这个总指挥虽然不是他们所敬佩的,但总比沒有强,眼前这个架式,一旦沒有了大帅,数万官军就成了沒头的苍蝇,非溃败不可, 官军在熊文灿的指挥下,向白起的人马蜂涌而來, 白起十分冷静,他立马中军,仔细寻找着官军的破绽,在战场上,有时候仅仅是一刹那的机会,便会左右战局,左右数万人的生死,机会难得,更难得的是做为主帅,能不能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他远远地看到,官军阵中帅字大旗高飘,旗下约有数千兵马,看來熊文灿便在那里,要想冲过去,着实不容易, 此时官军的骑兵已经冲到近前,李敢正杀得兴起,大喝一声,率领手下一千余骑,当头拦住, 白起眉头一皱,有了主意,喝令道:“姬姑娘……” 姬梦蝶在身边答道:“大将军,我在这里,”白起道:“姬姑娘,你带着一千骑兵,绕到官军左侧冲进去,子义……” 他连叫几声子义,却无人应答,白起一愣:“子义何在,” 李岩道:“方才见到他,混战之间,不知道他杀到何处去了,” 白起无暇管这个了:“那就算了,唐姑娘,就麻烦你们姐弟,率一千骑兵,从官军右侧冲进去,你们这两支骑兵,不要恋战,不要缠斗,只管來回冲杀,最好能将官军的阵形搅乱,只要官军阵形一乱,李敢迎头杀入,我为后应,击败官军,就不难了,” 两员女将应了一声,带着两支骑兵队,绕开一边,然后转了半个圈子,从左右两侧杀进官军阵中, 此时的官军骑兵正在和李敢死战,冲突不破李敢的阻挡,这个时候二千秦军骑兵从两边冲了进來,官军急忙回身抵挡, 白起见官军的注意力稍稍松动,立刻命令全军冲锋, 李敢听到命令,甩开面前的敌人,拼命向里冲去,三路骑兵你來我往,纵横驰骋,分路厮杀,终于将官军骑兵的阵营搅乱了,而李敢的中路骑兵,已经冲过去了,直奔官军后面的步兵, 熊文灿正在后面督阵,一见秦军骑兵冲來,立刻命令放箭, 那些步兵已经列成阵线,一阵箭雨过去,秦军骑兵被射倒一片,李敢命令还击,秦军也开始放箭,但是官军有盾牌挡着,伤亡不大, 秦军被射倒了三百多人之后,终于冲到步兵眼前,那些官军步兵扎住了长矛铁盾,拼死抵挡,而官军骑兵也开始回援, 这个时候,白起开始了他的冲锋, 他的目标,是官军的骑兵,在战场上,骑兵才是真正的主力,只要将官军骑兵击溃,步兵就是一堆行尸走肉,任凭宰割的, 白起带领余下的两千秦骑兵,展开突击, 他让李岩紧随着他,不要失散,两千骑兵排成阵势,冲向官军, 此时官军骑兵已经被两员女将率军冲击了几次,阵线散乱,东一堆西一堆,连不起來了,有些官军想要集结,又被秦军识破,将之分割开來, 姬梦蝶已经杀得血满双袖,她圆睁杏目,紧咬银牙,在她眼前的这些官军,全都变成了那天在破庙里意图**自己的人,那一张张狞笑的脸孔,一只只恶心的脏手,始终在她眼前乱晃,这个时候,她终于可以杀个痛快了, 由于她杀得过猛,经常一个人冲进一堆官军之内,双刀舞动如飞,将一个个敌人剁下马去,跟随她的秦军知道这个女孩子的份量,拼了命來保护她,于是姬梦蝶冲到哪里,那一千秦骑兵就跟到哪里,姬梦蝶专挑着人多的地方杀,那一千秦军也是如此,所以官军的这些散乱人马,始终集结不成, 姬梦蝶的刀已经砍缺了口,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剁落过多少人头,剁翻过多少战马,她只知道,战场上只要还有一个官军,这场战斗就沒结束, 唐赛儿与她不同,她与唐虎两上带着一千骑兵,來回冲击,人沒杀多少,但是也将官军冲得七零八落,唐赛儿武功不高,但箭法不错,她的马上带着两囊箭,不住地左右开弓,每次弓弦一响,十有**,便有一个官军被射下马去, 两队骑兵纵横驰骋,官军疲于应付,便在此时,白起率人冲了进來, 白起这次冲击,是打算全歼官军骑兵的,就算不能全歼,也要将之打得四散溃逃,不敢应战, 熊文灿为了指挥方便,他立马在一个小小的土坡之上,周围有两千铁甲步兵,枪尖如林,铁盾如山,牢扎不动,保护着主帅,熊文灿看得清楚,他的骑兵已经顶不住秦军的冲击了,整个战场上,只见秦军成队形的突來冲去,不见官军组织起有效的抵挡,再这样下去,他的骑兵就算完了, 但是熊文灿对于指挥骑兵,不太在行,营中著名的骑兵将领,是贺人龙和高杰,这二人不在这里,还带走了一万骑兵,因此显得捉襟见肘, 正在急迫之间,西门的援军赶到了, 熊文灿一见大喜,急忙命令这位西门守将冲上去,杀散白起的骑兵, 这位西门守将手下有四千骑兵,也算是生力军了,听了将令,不敢耽搁,指挥着四千骑兵,向上猛扑, 秦军正杀得兴起,突然被这四千官军骑兵一冲,有点慌乱了,因为不知來了多少援军,李敢一瞧官军突进來,立刻喝令一声,带了一千骑兵,猛冲上去,想要挡住这股官军, 那守将一看有秦军前來阻挡,立刻下令,分出一支人马,拦住李敢,另外的三千人马随着他,四下救援散乱的官军, 这位守将倒是个明白人,对于战场上的形势看得清楚,他知道,秦军的数量并不如官军,就是因为队形齐整,指挥有方,因此杀得官军节节败退,他现在要将散乱的人马集结起來,形成战阵,再对付秦军不迟, 这一招收到了效果,那些散乱的官军一瞧來了大队援军,喜出望外,都向这里跑过來,因此这位守将身边的三千骑兵,就成了一块磁石,吸引着越來越多的官军, 李敢杀了一会儿,冲不开官军的阵势,因为他手下人马太少,便退回來,向白起禀报:“大将军,官军大队骑兵來增援了,再这样打下去,咱们人少,会吃亏的,得赶紧想个办法,” 正文 第338章,空前决战5 白起早已看清楚战场上的情况,他十分冷静,安慰道:“李敢将军,打仗不能慌,沉住气,我有办法,” 这个时候,官军在战场上散成的骑兵,大都已经集结在一起,约有七八千人,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立时胆气大壮,在西门守将的统率下,向着白起这边扑來, 官军也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白起想捉熊文灿,人家官军,更想捉白起, 此时白起也已经将两员女将召了回來,大家合在一起,骑兵不足五千人,步兵已经和官军的步兵打乱了套,搅在一起,分也分不开,白起便不管步兵,下令:“所有骑兵向着西安城墙退却,” 李岩一愣:“大将军,你要进城,还是背城一战,” 白起喝道:“先不要问,只管听令,” 四千多骑兵潮水一般,向着西安城退去,熊文灿在不远处一瞧,心头大喜,他以为白起的人马支撑不住了,要入城,趁着这个机会,可以紧随着白起,杀进城内,于是他命令号手吹起号角,让骑兵在后猛追, 其实用不着吹号,西门守将已经瞧出便宜,也认为白起这一退,必是入城休整,想喘口气,于是他喝令手下七千余骑兵,在后面紧紧追赶, 要知道,白起的四千多骑兵,要想全部进城,至少也需要两盏茶的功夫,就这个时间,官军早扑到城下了, 城头上正在擂鼓的秦王,与身边的张仪,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秦王紧张得忘记了擂鼓,张仪站在城垛口后面,脸上渗出了冷汗,他在心里为白起着急,因为白起的人马并沒有甩开官军多远,尚不足一箭之地,这个距离,快马只要数上十几个数,便赶到了, 沒想到白起的意思并不是入城,他跑到护城河边,沒有叫上面放下吊桥开城,而是吩咐这四千骑兵背河列阵,然后派李敢带人向城上传信, 李敢听了白起的吩咐,顾不得其他,带着一队人,向城头上大喊:“大将军有令,速速开炮,开炮……” 张仪这才恍然大悟,立刻吩咐城头上的秦军,装填炮弹,瞄准白起人马后面的官军骑兵,猛烈开炮, 十数门大炮相继发出怒吼,迸射着火花,一颗颗炮弹打进官军阵中,立刻尘土大起,血肉横飞,那些炮弹打出去,落入官军阵中,上面的引信还在燃烧,一旦烧完,便是一声巨响,弹片飞溅,周围离得近的官军,经常连人带马,被炸得满身血洞, 大炮的射程是固定的,因此就如同一道看不见的墙,将官军一分为二,前面的冲到白起人马近前,双方短兵相接,而后面的官军想冲上來,却被大炮轰杀不少, 这便是白起的如意算盘, 要论野战,秦军数量不占优势,不到三万的秦军,绝敌不过几乎三倍于已的官军,何况官军的骑兵要远多于秦军,因此白起想到这个主意,凭城而战,那些大炮终于发挥威力,派上了用场, 大炮轰了一阵,开花弹已经打完,张仪吩咐换上实心弹,继续发射, 西安城中的实心炮弹很多,因为这种炮弹制做简单,就是是模子里铸成的一个个圆铁球,发射起來也简单,把火药填充进炮膛,塞进炮弹,点火就是了, 实心弹杀伤力小得多,一般是用來攻城用的,但是守城的时候,如果敌人数量众多,而且挤在一起,效果就不同了,这种炮弹打出去,落在人群里,便是一道血胡同,实心炮弹落在地上,巨大的惯性让炮弹乱弹乱跳,无论是人是马,只要被它打倒,轻则残废,重则毙命, 这个时候官军越聚越多,都向白起这边扑过來,想拣这个便宜,因此四面八方的官军都向这里赶,城头上的大炮一刻不停地轰击,城下的官军伤亡不小, 熊文灿在远处瞧得清楚,心想,你会打炮,我便不会,他命人将大炮拉來,轰击白起的人马,但是众人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门能用的,这些炮在秦军的冲击下,不是被丢入火光,便是拆了炮架车,无法再用, 偏偏这个时候,雷生带着人马也冲了过來,与熊文灿的中军杀在一起,两方面是步兵对步兵,官军这边铁甲厚重,雷生一时冲突不破,手下人伤亡了两百多,雷生一看不妙,立刻下令不要猛冲,尽量找空子钻,于是他率领的秦军,开始在战场上四下游荡,遇到小股官军,便上去猛打, 本來战场上就乱,再加上他这么一闹,更是乱成一团,两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混战不休,幸好此时官军的营寨到处是火,照如白昼一般,看得十分清楚,不然大家只能摸着黑打了, 白起那边与官军骑兵大战良久,渐渐将眼前的官军杀退,由于城头大炮厉害,后面的官军不敢一起涌上來,只好逐次增兵,这样一來,白起这边始终是人多打人少,占了便宜,而官军那边,则成了添油战术,上去一批,被打死打退一批,再上去,再被打退…… 统军之将一瞧,知道这样打下去不妙,于是下令暂停进攻,官军开始收拢人马,集结力量,所有人马都在大炮的射程之外, 白起见了,微然冷笑:“官军明白过來了,”李敢道:“他们要干什么,”白起道:“咱们这边,他们不敢攻了,因为有大炮,因此官军骑兵必然要去围攻咱们秦军的兵步,”李敢吃了一惊:“那样的话,步兵顶不住啊,”白起道:“我正是要官军这么做,” 李敢不解,边上的唐赛儿一笑:“你难道忘记了,大将军对于这一仗的最终目标了吗,”李敢一愣:“最终目标,熊文灿,” 李岩也笑了:“不错,官军骑兵去打秦军的步兵,咱们的骑兵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直取熊文灿的中军了,这才叫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 他们语言未了,果然看到对面的官军开始分散开來,分成几股人马,向着与官军混战的秦步兵冲去, 原來官军的统军将领一瞧,白起这几千骑兵,斗志昂扬,武艺精熟,后面又有城头的大炮为支援,一时间很难歼灭,自己这一方将近万余骑兵,被牵制在这里,实在浪费,不如分开,去打秦军的步兵,只要将步兵消灭,秦军力量大损,以后攻城就容易了, 这位统军将领也算是个明白人,指挥也不算失误,只不过他面对的是白起,战神白起, 官军的骑兵分成四队,每队两千余人,其中三队先是缓缓后撤,然后分几个方向,杀进各个战团之中, 白起开始并不下令出击,等看着官军骑兵已经完全分散了,这才下令出击, 四千多秦军骑兵,猛催战马,向着熊文灿的帅旗猛扑过去, 留下的那队官军骑兵一瞧,知道秦军的意图,急忙冲上前來,想要拦住秦军,白起令李敢与姬梦蝶带着三千骑兵,继续猛冲,自己带一千多骑兵,迎住这支官军, 于是白起的人马也一分为二, 李敢已经红了眼睛,他知道,能不能战胜官军,就看自己这一次的冲击了,拿不下熊文灿的中军,官军在数量上的优势,会使秦军非常艰难,他看准了熊文灿的帅旗所在,冲到半途,与姬梦蝶再一次分兵,他亲率一千骑兵,迎面直冲,让姬梦蝶带两千人,绕到后面突击, 一前一后,夹击之下,才可以击破熊文灿身边的两千铁甲军, 熊文灿一看便知,秦军的目标就是他,急忙吩咐中军射出响箭,挥动帅旗求救, 三支响箭在空中炸开,声音响亮,官军的骑将转头一瞧,帅旗摆动,又见数千秦军骑兵,直冲向熊文灿的中军,知道不妙,立刻率身边的两千多骑兵,从后面紧追李敢的人马,扑了上來, 李敢身后有亲兵看到了,大叫道:“将军,敌人骑兵追上來了,”李敢喝道:“慌张什么,敌军到身后十步之内再报不迟,” 他的一千骑兵,对身后的官军不理不睬,一个劲地猛冲, 就当离熊文灿的铁甲军不到一箭之地时,亲兵在边上大叫:“将军,敌军已追到十步之外……” 李敢喝道:“五步再报,给我冲……” 就在敌军骑兵堪堪追上之时,李敢的一千骑兵,终于冲到那两千铁甲军眼前, 此时这两千铁甲军早已严阵以待,铁盾扎地,铁枪直挺,准备迎击, 李敢一马当先,冲到铁甲军阵前,大喝一声:跃, 前排的数十名秦骑兵一齐猛提丝缰,数十匹战马一齐跃起,跳进阵内, 铁甲军的防护最严,后面的人铁盾护头,铁枪向天,于是那数十匹战马都被长枪刺进马腹之内,惨嘶倒地, 但是这一跃之下,虽然马被刺倒,但是也将铁甲军砸倒了上百名, 李敢大刀在手,就地一滚,已经脱离马背,猛地一扫,将周围的数名官军扫倒在地, 他身边那数十名秦军,也学着他的样子,冲进铁甲军阵内, 正文 第339章,空前决战6 军阵立时乱了, 因为官军已经排列整齐,而且铁盾与铁枪都是防骑兵的,铁盾太重,铁枪太长,贴身搏斗十分吃亏,根本动转不得,李敢也扔了长柄大刀,从腰间拔出短刀,揉身便上,他身边数十名秦军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纷纷撇了长枪,有的拔刀,有的拔剑,还有的甚至抽出匕首,与官军贴身而斗, 官军虽然有铁甲在身,可是终归有缝隙和破绽,铁甲只护住前胸后背和大腿,其余地方皆露在外面,秦军士兵瞧得清楚,一刀刀专向官军的咽喉和小腿上砍,那些官军想用铁盾遮挡,可是铁盾沉重,动转不灵,只听一声声惨叫接连响起,转眼间便有数十人被杀死在地, 这些人一倒,铁甲阵立时出现了一个缺口,李敢带领的一千骑兵就从这个缺口中冲进來,此时官军的骑兵也到了,秦军骑兵回身与官军的骑兵杀在一起,这么多骑兵在铁甲阵中來回乱搅,那些铁甲官军立时不成阵形, 李敢率领着变成步兵的手下,边厮杀边向熊文灿逼近,此时熊文灿眼看着自己的中军危急,却沒有办法,他知道,自己不能下令撤退,步兵一退,敌人的骑兵肯定冲上來,到时候自己这两千铁甲军,就成了俎上之肉了,这个时候,只能咬牙死挺,于是他连发号令,继续求援,让战场上的官军回救中军, 越來越多的官军向这里涌过來,李敢一刀搠翻一个官军,回头一瞧,有点焦急,如果不能在短时间内冲垮熊文灿的中军,那么官军大队一到,自己这一千人势必陷入重围, 他向地上一瞧,一个死尸背上带着弓箭,于是便摘下來,抄弓在手,握住了三枝狼牙箭,嗖嗖嗖三声,连珠般向熊文灿射去, 熊文灿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土坡,虽然不高,但也比平地高出约莫一丈,此时的熊文灿正在惶急之中,哪里还能听到弓弦响,沒等他发现,那三枝箭就射到眼前了, 第一箭稍稍高了些,正好将熊文灿帅盔上的盔缨射落, 熊文灿这才回过神來,吓得啊一声大叫,身子一缩,躲在了卫士身后,第二箭擦着他咽喉飞过,射进他身后一人的脑门,而第三箭却被熊文灿身前的卫士用盾挡住, 李敢一跺脚,暗骂一声,熊文灿被这三箭吓得不轻,缩身在卫士身后,只在缝隙中露出眼睛,再也不敢探头出來了, 沒能射杀熊文灿,李敢十分气恨,只得继续逼近坡顶,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坡后一阵大乱,原來姬梦蝶率领着骑兵,也冲到了铁甲军跟前,姬梦蝶來得晚了一些,因为她想了个鬼主意,让排头的三百骑兵每人都下马去,包了一包干土, 手下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好照办, 姬梦蝶带着这三百人,手拎土包,冲向铁甲军,來到近前时,并不冲进去,而是一扬手,土包飞出,扔向官军, 那些土包里都是干土,而且包袱上也沒绑口,一扔出去就抖落开了,里面的土全部洒了出來,洒到官军头上, 铁甲军阵前立时尘土飞扬,对面不见人, 姬梦蝶这才命令冲锋,两千铁骑冲进尘土之中,虽然也有不少撞在了枪尖上,但是终究官军眼不能见,准头差了好多,因此大多数骑兵还是冲进了阵中,一阵乱撞,将铁甲军撞翻了一大片, 趁着这个势头,姬梦蝶挥舞双刀,猛催战马,冲向熊文灿, 前后夹击,熊文灿的铁甲军渐渐顶不住了,尤其是姬梦蝶,她手下人多,冲得又猛,很快便冲到土坡的中段,再向上几十步,便与熊文灿面对面了, 熊文灿四下一瞧,官军虽然都向这里围拢,但是不时被白起率人拦截,因此不能及时到达,而李敢与姬梦蝶这两支人马杀得又猛,眼看就要冲上來,他知道,再不跑,就得人头落地,或是被人家俘虏, 于是熊文灿喝令身边尚未与秦军接战的四百多人,一齐向下冲,以铁盾护身,铁枪开道,不管挡路的是秦军,还是自己人,一概踏倒, 这四百余人听了命令,不敢不依,况且他们也很紧张,秦军來得太猛,一旦将自己围住了,哪个也跑不掉, 于是四百余人呐喊一声,排成一个方阵,将铁盾举起,护在身前,挺着枪,喊一声,走几步,然后扎下阵角,然后再走几步,再扎住, 就这样步步为营,熊文灿开始向坡下冲去, 这四百多人的前面,还有不少官军,正在与秦军厮杀,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正打得激烈,冷不防身后一股巨大的冲力涌來,自己又面朝坡下,哪里还能站得住脚,纷纷跌倒, 四百铁甲军排成的方阵,不管不顾,踩着人的身体走过,正在与秦军厮杀的官军一瞧这个阵势,吓得呆了,既不敢向前,也不敢后退,向前有秦军的刀,向后有自己人的枪,他们夹在中间,成了风箱里的老鼠,这些人呼天喊地,却阻不住四百铁甲军, 于是这些官军被挤在中间,乱成一团,弄得秦军也无法厮杀,因为大家都挤在一起,举个刀都困难,更不要说闪展腾挪了, 铁甲军阵继续向下压來,越來越多的官军被挤倒,踏在脚下,秦军也有人躲闪不开,被铁枪当场刺杀, 李敢一瞧不妙,他早已看出,熊文灿要逃走,如果这样迎头硬顶的话,熊文灿一定要做困兽之斗,不如放他下坡去,然后在后面追杀, 想到此,李敢吩咐手下人散开,放这个军阵过去, 秦军一开口子,许多官军顺着缺口便跑出去,熊文灿在阵中被亲兵护着,也逃了出去, 一到平地上,立刻有一小股骑兵,给熊文灿拉來了战马,熊文灿坐上马背,举目一瞧,四下里仍旧一片混沌,看不清楚局势如何,到底是谁占上风,看不出來,只看见到处都是厮杀的人群,此时他已经不敢再立起帅旗,生怕被秦军围攻, 正看之时,李敢已经跳上战马,与姬梦蝶一起,杀了过來, 白起给他的命令,是直取熊文灿的中军,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眼下熊文灿毫发未伤,自然不肯罢休, 两千多骑兵在李敢的率领下,向熊文灿疯狂猛扑, 这个时候,官军因为号令不一,差不多各自为战了,熊文灿临阵指挥能力又有不足,因此战场上的官军东一伙,西一伙,沒有章法,沒有组织,已经成了一盘散沙, 这个时候,城头上观战的秦王瞧出了机会,他吩咐张仪:“每门只留二百人,剩下的秦军,将城中所有的战马都骑上,全部冲出城去,我要给熊文灿最后一击,” 张仪得令,立刻传了下去,原來城中还有四千人马,每门有一千人,现在秦王下令,每门留二百人,剩下的三千余人,骑上城中仅存的两百匹战马,开了东门,大喊着杀出去, 这三千余人,都是秦人,都是随着秦王一起复活过來的,个个身经百战,武艺精湛,因此他们一出城,立刻就击溃了几股官军, 白起看得清楚,也佩服秦王的果断,这个时候就像两鼠斗于窄穴之内,谁再拼力搏一下,就可以将胜利握在手中, 三千人马中的二百多骑兵,真正是生力军,马力也强,这些人出城之后,便看准了熊文灿的所在,像一枝标枪一般,射了过去, 这个时候熊文灿正在拼命指挥着手下的骑兵与李敢死战,两军搅成一团,大呼大叫,不时有人中枪中箭,落下马來,战马惊嘶,鲜血飞溅,好一场生死搏杀, 李敢缠斗良久,就是冲不到熊文灿身边,不由得焦急起來,正想甩下面前的官军,突然一枝冷箭飞來,正中他的左胸,李敢大叫一声,翻身落马,姬梦蝶在后面看得清楚,慌忙上前抢救, 几名官军瞧出便宜,举枪便刺李敢,李敢虽然中箭落马,但是神智清楚,他在地上连滚几下,躲开了几枪,此时,姬梦蝶便冲到眼前了, 她娇呼一声,挥刀挡开一枪,然后一探身,右手刀起,将那官军的百长砍下马去,这个时候,几名秦军骑兵上前,从地上救起李敢,将他扶上马,退出战团, 李敢握住箭杆,想要拔出,一名亲兵叫道:“将军不可,快快回城,请老神仙调治,”这几个人不由分说,将李敢从战场上护了下來,此时李敢才感觉到精疲力尽,险些晕倒,幸好有亲兵将他扶住,一路护送到城下, 秦王一瞧李敢受伤,立时吩咐开城接入,几个亲兵一刻不停,直奔老神仙的住处,找他治伤去了, 李敢退了下去,姬梦蝶仍不罢休,在乱军中寻找着熊文灿, 这个时候,刚刚出城的那三千秦军,势如潮水,不可阻挡,城下的官军已经战了半夜,力气渐渐跟不上了,因此被这三千人一冲,立时不支, 正文 第340章,空前决战7 熊文灿大呼小叫,还在指挥自己的人马拼命厮杀,怎奈城下太乱,他的命令有时根本传不下去, 姬梦蝶杀退一股官军,猛抬头,看到不远处一伙官军骑兵,拥着一个金盔之人,此人身边有几个旗牌,正在东指西指, 头戴金盔,必是主将,姬梦蝶一看身边,也只剩下百余骑,其余秦军都在各自为战,一时凑不起來,她知道机不可失,便带着这一百多名骑兵,向那金盔人冲过去,约莫冲到几十步以外了,她大叫一声:“熊文灿……”那人听到了,猛一侧头,姬梦蝶断定,此人便是熊文灿, 这时熊文灿正在指挥,一侧脸,看到一百步以外,有员秦军女将,带着一股骑兵,向他这里冲过來,熊文灿自然不认识姬梦蝶,但是自己军中沒有女将,此人定是秦军无疑, 他招呼身边的人马上前阻拦,姬梦蝶摆开双刀,右劈右砍,勇不可当,冲开这股官军,直到熊文灿眼前,熊文灿身边还有数十名卫士,这些人一看秦军扑过來,急忙上前挡低,姬梦蝶砍倒两个卫士,便冲到了熊文灿马前,她也不说话,举刀就砍, 熊文灿官职虽大,但却是读书人出身,武功差劲,一看对方的刀砍到,吓得一缩身子,猛拉马缰,那马转了半个圈子,这一刀当的一声,将他的金盔砍落, 金盔一落,熊文灿的头发便披散下來,遮住了脸,而且熊文灿被这一刀吓坏了,身子往马上一伏,抱住马脖子,猛踹马腹,那马腾开四蹄,落荒而走, 身边的卫士一看,吓得七魂出窍,万一大人有个闪失,他们都不用活了,于是这些人紧随着熊文灿,一起跑了下去, 姬梦蝶不肯放手,带着人在后紧追不舍, 白起眼尖,早看到了熊文灿在狼狈逃跑,他立刻吩咐秦军高声呐喊:熊文灿逃了,熊文灿逃了,官军败啦…… 一时间,西安城下到处都是喊声,秦军一听官军主帅逃走,精神大振,越杀越猛,而官军则面面相觑,有的人不信,但是四下一找,始终不见主帅的大旗, 那些无心恋战的官军,一听主帅跑了,立刻再无斗志,军心涣散,也都掉头向东逃去,开始是一两个,后來是三五十,最后成百上千的官军都不打了,丢开受伤的同伴,有马的催马,沒马的撒开两腿,沒命地向东跑, 一时间,兵败如山倒,官军虽然人数众多,可再也沒有人想抵抗,大家都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远离秦军,跑得越远越好, 熊文灿已经吓破了胆,今天晚上他已经数次遇险,每一次都很危险,如果不是自己跑得快,早就被秦军杀死在当场,至于此次兵败,圣上如何怪罪,这是以后的事了,眼下逃得一时算一时吧, 于是他不敢抬头,只是夹紧双腿,猛催战马,身后二百余名卫士保着他,脱离了战场,直向渭南大营逃去, 熊文灿也不是完全吓呆了,他知道,渭南有贺人龙和高杰两支人马,两万余人,加上渭南大营的人马,总数不下三万,完全可以重振雄风,再围西安, 于是他一路逃向渭南, 白起一瞧官军逃了,立刻命令所有人马紧追上去,他知道,现在只要让官军喘过一口气,就是前功尽弃,况且追击战是最好的打法, 这个时候,溃逃之敌是不敢翻身迎战的,所有人都一心只顾逃走,争先恐后,落在后面的,已经是心胆俱裂,沒有任何抵抗力,一被追上,只会被杀或投降,兵书上讲,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眼下这个时候,就应该是疾如风了, 秦军人马潮水一般在后面追上來,落后的官军眨眼之间便被这股巨潮淹沒, 此时北面的官军也知道熊文灿已经率军逃走,立时军心大丧,不再进攻,翻身而走,王翦与涉怀也紧随着追上來, 方才还是惊天动地的大战,立刻就分出了胜负,官军一败涂地,拼命逃亡,秦军则是士气高昂,呐喊之声震动四野, 熊文灿一心只想着逃到渭南大营,哪里还肯顾及身后的人马,数万大军一旦溃败,真是兵败如山倒,自相践踏也不知死了多少,骑兵们有时被步兵挡住,跑不过去,便高声大骂,纵马直冲,将眼前的步兵撞在地上,踏得稀烂,甚至有的地方路面狭窄,骑兵与步兵争路,各不相让,居然自相残杀起來, 几万人马,已经完全沒有了秩序和组织,谁都想快一步逃出生天, 秦军在后面追赶上來,无数官军被杀死在地,有的军官甚至觉得跑不掉,干脆将手下士兵招呼到一起,往地上一坐,兵器一扔,把脑袋一抱,投降秦军, 白起命令,先不要管这些投降的官军,一力死追熊文灿,他知道,眼下熊文灿逃走的方向,是渭南大营,那里还有两万官军,而且由贺人龙和高杰率领,不可小视,如果现在停下來,熊文灿会合了那两员大将,还会反扑回來,白起一向认为,落水狗要打,而且一定要打死,绝不能让它游上岸來逃走, 秦军拼命追击,一刻不停,令官军苦不堪言, 熊文灿跑出二十余里,快要接近渭南大营了,猛见前面一片火把通明,有一支人马迎面而來,借着火光看得清楚,对方挑的是官军旗帜, 熊文灿大喜,立刻命人过去喊话, 面前來的,正是贺人龙与高杰二人, 他们两个奉了熊文灿之命,前往渭南增援,这二人带着两万人马,其中一万是骑兵,二人都深知渭南大营的重要,于是率领骑兵在前,等來到渭南大营附近,早看到火光冲天,杀声震地, 原來王豹受命來此偷袭,他跟着白起打了很多仗,自己也不笨,于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当他带着两千骑兵來到渭南大营时,发现营中人马众多,要是硬冲,一定会吃亏的,于是他想了个办法,将两千人马分成四队,每队五百人,自己亲率一队,另三队由偏将统带,告诉他们,只要看到能点火的地方,就把那里点着,火越大越好,点起火來之后,众人要高声呐喊,猛力冲杀,要使官军不知道來了多少人马, 几个偏将领令,各带了五百人,分成三个方向,王豹一声令下,众人一起发作, 渭南大营外有不少野林草地,王豹等人将这些林子也点着了火,而且不住地向营中放火箭,也将营中不少地方燃着了, 官军大营立刻乱了起來,统军的将军知道敌军前來偷袭,出得帐來一听,四下里喊声震天,到处都是熊熊烈火,不知道來了多少人马,哪里敢出营交战,急忙喝令手下官军将营门紧闭,弓箭手在营门埋伏,只要看到敌军冲上來,立刻乱箭射杀, 他想得很清楚,这里离西安城不太远,闹动起來,西安城下的熊文灿必然得到消息,派人前來增援,等增援之军到了之后,他再领兵出击,必可取胜,眼下重要的是保住营中的粮草不受损失, 于是官军大部人分马都缩在营中,不肯出战,很多人搬着水桶守在粮草堆前,随时准备灭火, 熊文灿等人瞧见的火光,其实是野林中的大火, 王豹一见官军不敢出营,心头暗喜,于是命令手下人马不住地向营中放箭,同时还命令一些人手执火把,冲到大营前,将火把扔进去, 这些秦军刚一接近官军大营,就被营门处的官军弓箭手射倒不少,王豹一瞧不妙,立时下令,不要再接近大营,就在营外鼓噪,只要把西安城下的官军吸引來就是了, 不多时,有探马來报,官军已经从西安城下派出了一支人马,约有一万多人,向渭南大营而來, 王豹问道:“看清楚主将大旗了么,” 探马道:“有两杆大旗,一个上书‘贺’字,一个上书‘高’字,”王豹又是一喜,他知道,來的人定是贺人龙与高杰,这可是官军中的悍将,他们二人一离开,白起那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可是自己这头就困难了,这二人是悍将,人马又多,如果打起來,自己肯定不是对手,可如果现在就撤下去,高贺二人必定回返西安, 王豹一咬牙,吩咐道:“收拢人马,准备迎战官军,” 二千骑兵迅速集结到一起,王豹一马当先,看着远处越來越近的火把,那些火把形成了一条长龙,无边无际,官军的人马,至少是自己的五倍, 王豹冷眼一扫,自己的人马都有点惧色,他哈哈大笑:“兄弟们,远处就是官军的人马,不下一万余人,我知道,你们都有点害怕,我不怪你们,因为我也怕得要命,” 手下人都笑起來, 王豹继续道:“可是怕死对我來说是小事,你们知道我更怕什么,我更怕丢了咱们大将军的脸面,咱们大将军是谁,是白起,是两千年前的战神,” 正文 第341章,空前决战8 王豹接着道:“咱们眉县人,有哪个不知道他的,我王豹晚生了两千年,本來沒有机会和他老人家一起杀敌的,可是老天爷不肯罢休,非要给咱们这个机会,我不知道这场仗打下來,还有沒有命再见到大将军,可是我知道,一百年以后,五百年以后,两千年以后,咱们的后代儿孙,眉县城所有的人,都知道咱们的名字,因为咱们曾经跟战神白起一起并肩作战,那个时候,我们的名字,将会和白起的名字一起,流传千古,” 所有人都挥起了手中的兵器,一起随着他大叫:“战神,战神……” 王豹大刀一挥,两千铁骑迎着贺人龙与高杰,便冲了上去, 贺人龙与高杰带领着一万骑兵在前,说实话,这三十里路跑下來,也有点乏了,毕竟他们怕渭南大营出意外,跑得太快,就当接近渭南大营时,突然听到前面一阵呐喊之声,然后火光中出现了一支人马,看样子并不太多,但冲得极猛,一个猛扑,便将官军的人马冲成两段, 这二人也都是百战悍将,临危不惧,急忙下令迎战,一万官军与两千秦军打在一起,立时杀得难解难分, 王豹虽然勇猛,可也不是傻瓜,他一马当先,带着数百骑兵,从官军的前阵一直冲到后阵,大略估算了一下,觉得官军骑兵不下一万余人,这么多人,要是将自己的人马困住,那便是一场苦战,再难脱身,于是他命令几个偏将,千万不要和官军缠斗,只管猛冲,而且要看准官军人少的地方冲,不要冲进人堆里, 秦军分成了好几队,使得官军也分开人马对付,贺人龙与高杰看到,这股秦军人马不多,想要将之围歼,可是秦军不上当,一刻不停地奔跑,让官军无法困住, 官军已经跑了几十里路,马力乏了,不比得这些秦军战马,因此往往拼力冲上一段路,便跑不快,眼睁睁瞧着秦军的人马冲來插去,就是追赶不上, 贺人龙气得高声大骂,高杰看出点门道,來到贺人龙马前:“贺总兵,我看不对劲啊,”贺人龙道:“高将军,你说什么,” 高杰道:“这些秦军人马不多,而且不与咱们正面交锋,跑來跑去的,我看是想缠住咱们,” 贺人龙道:“那你有什么办法,”高杰皱了皱眉:“我也沒办法,咱们马力已乏,追不上人家,要是分兵堵截,又怕中计,被秦军各个击破,我看不如把人马收回來,养养精神再说,” 听了这话,贺人龙点头,吩咐鸣金收兵,让人马集结到身边, 战场上的官军一听鸣金,纷纷回马,向着集结地赶來, 一万官军骑兵不再追杀秦军,在渭南大营门外,集结待命, 王豹那边打着打着,一看官军不打了,军中鸣起金來,都向一起集中过去,他眉头一皱,也吩咐收兵, 他的两千骑兵已经损失了一百多,余下的人会合到一起,离着官军不到三箭地,双方一时都不冲锋了,就这样对峙着, 一名偏将道:“将军,咱们撤吗,” 王豹一瞪眼:“撤个球啊,咱们一撤,人家的几万人马就回西安去了,大将军那里人本就少,绝对不行,” 那偏将道:“可是眼下官军已经知道咱们人少了,万一冲过來,咱们抵挡不住,也得撤啊,” 王豹道:“能顶一时就算一时,况且我想,官军也不敢撤,他们还要保护渭南大营哩,咱们就在这里,跟他耗了,” 说到这里,王豹突然眼珠一转,吩咐道:“兄弟们,都下马,坐在地上休息,让马也歇一歇,” 那偏将大惊:“将军,下马,万一官军冲过來,咱们措手不及啊,” 王豹虎着脸:“废什么话,让你下马就下马,知道什么叫军令吗,” 这偏将急忙跳下马來, 王豹等人也都下得马來,将缰绳握在手里,往地上一坐,王豹甚至往地上一躺,还伸了个懒腰, 两千骑兵如此举动,对面的贺人龙与高杰看得清清楚楚,二人对视一眼,都皱紧了眉头,贺人龙道:“高将军,这帮反贼看起來只有一千多啊,面对咱们上万人马,居然不跑,还下了马休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啊,” 高杰哼了一声:“我看他们是在耍诡计呢,贺总兵,要不然我带着五千人马,冲上去杀他一阵,” 贺人龙想了想:“高将军,你可要小心啊,我知道白起的人马不下一万,而这里只有一千多,别的人马是不是埋伏起來,等着咱们上钩啊,不可不防,” 高杰点头:“我会小心的,” 他带了五千骑兵,向王豹率领的秦军冲过去,虽然是冲锋,可是人马跑得并不快,高杰在前,他沒有猛力催马,而是压着队伍向前走,始终保持着警惕, 五千骑兵眨眼之间,就冲出几十步, 王豹身边的偏将有点慌了:“将军,官兵冲过來了,要不要上马,”王豹瞧了瞧官军的阵形,冷笑一声:“怕什么,等他们再冲近一点,” 转眼之间,高杰的人马已冲到一箭地之内了, 那偏将汗珠子都淌下來了:“将军,再不上马,可就來不及啦……” 王豹又看看官军的冲刺速度,轻轻摇头:“不要怕,官军不会冲过來的,大家不要动,谁敢上马,我就砍了他,” 听了这话,有几个想上马迎战的秦军士兵都吓得又躺回地上, 此时高杰已经带着人马冲到几十步以外了,高杰的眼睛死死盯着秦军,只见这些人已经看到自己冲过來了,但是仍不起身,而且一点抵抗的意思都沒有, 不好,一定有诈, 高杰猛一挥手,立刻将人马扎住, 幸亏他们跑得不快,如果快马冲锋,想要一下子刹住,真不可能, 官军纷纷勒马而立,有副将问高杰:“将军,怎么不冲了,”高杰摇头:“前面有诈,传下令去,后队变前队,速速回军,” 五千官军纷纷掉头,往回跑去, 那副将有点发急:“将军,眼看就要冲到反贼面前了,怎么回头,”高杰冷笑一声:“反贼人少,却故意下马休息,这就是想诱咱们上前攻击,因此我想,反贼必有伏兵,要知道,咱们可始终沒有看到白起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十分佩服高杰的明见,于是跟着他一起退了回去, 王豹身边也有人在夸奖:“将军,你这条计真妙啊,我看不亚于咱们大将军的计策,咱们一千多人,就这么一躺,居然把官军给吓住了,嘿嘿……” “将军啊,咱们要不要趁机冲上去,追杀一番,” 王豹瞪了一眼:“你猪脑子啊,就一千多人,还要追杀人家,送死不成,都老老实实给我躺着,” 高杰跑到贺人龙面前,有点气极败坏:“贺总兵,我瞧出來了,白起一定在附近埋伏着,这个人用兵诡诈,咱们不能上当,”贺人龙也连连点头,他们二人以前吃过白起的亏,李岩突然杀出來,他们以为是白起事先埋伏好的,哪里想到是李岩自己出现,这一次白起又用疑兵,前來引诱自己,这个当,是绝不能再上了, 贺人龙想到这里,对高杰道:“以我看,咱们先进大营去,只要保住大营不丢,粮草不失,就可以交差了,” 高杰点头:“对,眼前这点贼兵,就让他们在那里干等着吧,咱们可不上当,” 二人商议定了,驱兵前往大营,撇开王豹不管了, 王豹一瞧官军要进大营,心中这才安稳,说实话,方才他也是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撑着,一旦高杰看出破绽,立刻会冲过來,杀自己一个落花流水, 眼下官军进了大营,就不会再出來,他们不出來,自然也不会回西安去,因此自己这个作疑兵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只是眼下还不能撤,他要确保拖住官军,越久越好, 王豹胆气一壮,吩咐手下亲兵:“你们几个,去官军大营门口骂阵,给我使劲的骂,祖宗八代地驾,什么难听骂什么,” 一听这个,亲兵们都乐了:“咱们大将军在的时候,可让咱们注意军纪,恐怕骂大街也不成,”王豹嘿嘿一笑:“眼下大将军不是不在吗,我让你们过过瘾,”一个亲兵道:“只怕嘴过瘾了,脑袋却搬了家,官军不出营,咱们就烧高香了,您还怕人家不出來,非要去骂,这不是打灯笼上茅房,找屎(死)嘛,” 王豹笑了:“你个兔崽子懂什么,这叫疑兵之计,就是大将军在这儿,也得这么干,都不许怕啊,给我拿出趾高气扬的劲來,越嚣张越好,越是这样,官军越怀疑咱们有埋伏,就越不敢出來,你们一旦露了怯,官军可真要杀出來了,那个时候,可别怪我不管你们,自己先跑,” 几个亲兵都急了:“将军,您这可不够意思了……” 王豹一挥手:“少废话,都给我去,你们几个不够,再找几个嗓门大的,” 正文 第342章,空前决战9 于是在军中挑了三十名啦啦队员,都是嗓门洪亮,胆子比西瓜还大的,这些人一字排开,站到官军大营前,开始骂街, 本來大家都是破落户出身,市井的口彩,村中的伦理哏,自是精熟无比,一时间这些人骂得口沫横飞,口若悬河,天花乱坠,天河倒泄,从三皇五帝骂起,直骂到当今,将官军的类人猿老祖宗都问候到了, 营中的官军听得清楚,直要气炸了胸膛, 有人报进中军帐,报与贺人龙与高杰,此时二人正在与渭南守将商议,一听秦军在外面骂阵,都皱了皱眉, 高杰道:“这准又是白起的诡计,我们不能上当,” 贺人龙连连点头:“不错,咱们出去一个,就得死一个,出去一队,就得死一队,哼哼,让他们骂好了,又骂不掉咱们一根汗毛,” 这二人官职比渭南大营的守将高,他们一发话,守将自然不敢说什么,于是传下令去,任凭秦军叫骂,不许出战, 一名中军有点不服:“二位将军,咱们不出战可以,可也不能让他们这么骂起來沒完啊,要不咱们乱箭齐发,射死他们,” 贺人龙连连摇手:“人家既然敢來骂,就不怕你射,肯定都带着盾牌呢,” 高杰突然计上心头:“要不这么办,咱们营中也挑些嗓门大的,隔着营门,和他们对着骂,怎么也不能吃亏不是,” 贺人龙高兴了,拍拍高杰的肩膀:“好主意,就这么办,” 于是官军这边也挑了百十名大汉,站在营门后面,隔着门开始高声大骂, 这下子热闹了,官军营前展开了一场骂战,双方互不相让,唇枪舌剑,语箭风刀,杀了一个不亦乐乎, 两边的人马都憋不住了,各自拊着肚子在那里笑,笑得直不起腰來, 双方各派援军,换下骂得口干舌燥的人,继续对骂,大有决一死战,除死方休的架式, 这就样,双方骂了一个多时辰,兀自不肯停下, 便在此时,突然从西安方向來了一小队官军骑兵,为首的是个官军的中军,跑得通身是汗,他來到官军的后营处,大叫开门, 守门将士一问,此人乃是熊文灿的中军,前來传令的,不敢怠慢,急忙请进大帐,贺人龙与高杰一听,熊文灿派中军來,不由得一惊,他们怕熊文灿前來问罪,因此到现在,他们还沒有将秦军杀退, 可是那中军一进大帐,二人立刻感觉到不对,这个中军怎么如此狼狈, 二人一问,那中军连口水也沒喝,便急匆匆地道:“二位大人,我军在西安城下,遭遇白起的偷袭,城中秦军也趁机杀出,两面夹攻,贼兵人马众多,來势很猛,熊大人顶不住了,望二位将军火速回援,” 一听这个,高杰首先蹦了起來:“不好,上当了,” 贺人龙这时也明白过來,白起根本不在这里,他们千小心,万小心,沒想到,最终还是上了白起的当,中了他的疑兵之计, 贺人龙抬腿一脚,踹翻了桌子,大叫道:“火速点兵,回援西安,” 二人出得大帐來,飞身上马,带着一万名骑兵,心急火燎地出了后营,直奔西安方向而來,至于那支秦军的疑兵,已经无暇顾及了, 他们带着一万人马,刚刚走出几里路,便看到漫山遍野的溃兵,都是官军,沒命地向这里逃过來, 而为首的人,便是那位熊文灿大帅, 高杰一瞧熊文灿的狼狈相,心头便是一阵蔑视,他轻声对贺人龙道:“看到熊大帅了么,这等彖突狼奔,哪里还有一点统帅的样子,” 贺人龙也在心里冷笑,他心里对孙传庭一百个佩服,本來就看不上这个熊文灿,听了高杰的话,也压低声音道:“比咱们孙大帅差太多了,我看连那些流贼都不如,”高杰道:“那是自然,就算是李自成,撤退的时候,也总是亲自断后哩……” 二人说归说,但还是迎上前來,贺人龙來到熊文灿马前,一拱手:“大帅,您受惊了,”熊文灿好容易喘过这口气來,指指后面:“贺将军,快快杀回去,后面有秦军追赶,你要杀一个回马枪,杀败秦军,咱们才能重新围攻西安,” 高杰听了,心里暗笑:好一个不懂事的呆子,这个时候了,还想反败为胜, 他与贺人龙的心中都清楚得很,这个时候,官军兵败如山倒,士气和军心已经丧失掉,而秦军则是挟着大胜之威,势不可当,而且秦军人马,也不下数万,自己这一万人马上去,也挡不住, 这两个人心里清楚,可是嘴上不能这么说,还是说声遵令,带着人马便想冲上去,可是官军的败兵实在太多了,漫山遍野都是,无可收拾, 官军在西安城下,原本有十万人马,其中华阴放了一万,范雎那边放了一万,剩下八万,又给高贺二人带出两万來救渭南,因此熊文灿身边,剩下了六万余人,这六万余人在今夜的空前大战之中,连死带伤,损失了有一万余人,剩下了不到五万人,都向东边跑,不要说贺人龙与高杰的一万人马,就算也有五万,也得冲散了, 果然,乱兵漫山遍野地跑來,有的已经吓破了胆,不顾一切地猛跑,散乱的步兵与骑兵到处都是,贺人龙与高杰的人马挡在大路上,看來是想阻住这些溃兵,但哪里能够阻得住,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溃兵已经堵满了大路,乱成一团,高贺二人的兵马队形再整齐,也架不住数万人的冲击,只阻了片刻之功,便被乱兵们冲破,这些溃散之官军顾不得其它,只想逃命,因此不顾一切地向前涌,终于把高贺二人的人马挤在一边,他们不顾军官的喝骂,也不管熊文灿的军令,只是一个劲的逃, 这个时候,白起带着秦军追了上來,他一瞧远远地无数官军涌挤在大路上,那些人中还立着两杆大旗,因为西安城下的官军逃跑时,已经将大旗都扔掉了,因此这两杆旗看起來,十分醒目, 白起看得清楚,一杆旗上写“贺”字,一杆旗上写“高”字,不用问,这是贺人龙与高杰,他们二人增援了渭南大营,这是又赶來援救熊文灿了, 李岩在他身边,也看清楚了这两杆旗,一皱眉:“大将军,是贺人龙和高杰,两支生力军啊,” 白起冷笑:“生力军遇上溃兵,也是无能为力啦,他们挤在一起,便如一团蚂蚁一样,一烧都死,” 于是他下令军中,乱箭齐发,一边射箭一边高声呐喊,猛冲上去, 如此一來,官军的溃兵更加惊惶失措,他们不敢回身厮杀,只得拼了性命,向前挤去,潮水一般的溃兵,将贺人龙与高杰二人的人马,一起裹了下來,这些人不想退,可是身不由已,被大队溃兵裹挟着,一齐向后退去, 熊文灿高声大骂,气得马鞭子乱挥,抽打身边的溃兵,可是任你抽打,就是沒有人听命令,而且也不知道是哪位來了气,一把揪住熊文灿的马鞭子,夺了下來,扔在脚下, 这下子熊文灿也沒了火气,他也知道,此时军无战心,已经吓破了胆,自己的命令不算数了,事到如今,只有一个字,跑, 他想着逃进渭南大营,但是数万溃兵刚一进入大营,营门都沒关上,秦军紧跟着就到了,四处点火,猛冲猛杀,官军收不住脚,只得穿营而过,继续向东跑,这次不但有这些人,还多了渭南大营的官军, 王豹正在前营外骂阵,突然看到无数官军从营里涌出來,他还以为是官军出來厮杀,一看官军人太多,下令那些啦啦队员赶紧撤回來, 他带着这一千多人,想撤下去,可又一瞧不对劲,官军沒有來与他厮杀,而是一个劲向东冲过去, 王豹刚一愣神,就看到大营之中火光冲天,杀声震地,他立刻明白了,这是大将军白起率军杀进大营了, 他立刻來了精神,吩咐所有人上马,准备厮杀,王豹也不是傻瓜,他知道,官军有数万人,他这一千多人迎面是挡不住的,踩也得被人家踩得稀烂,因此他率领人马在边上瞧着,等到大部分官军都冲了过去,后面只剩下零星的小股人马,而且已经看到秦军的影子了,他这才命令冲上去,截断官军后面的人马, 一千多人知道秦军大队人马杀來,大将军白起肯定也在里面,立刻精神百倍,齐声呐喊着冲过去,截住了后面的官军,这些官军有很多是伤兵,本來跑得就不快,马上就要被追上了,此时一见前面也來了堵截的秦军,立时吓得心胆俱裂,哪里还能跑得动,当即扔了刀枪,跪地投降, 王豹一马当先,冲前杀到近前的秦军大喊:“白起大将军在哪里,”此时秦军的前锋乃是姬梦蝶,她正杀得兴起,忽见从斜刺里冲过來一支人马,都是秦军打扮,截住官军便杀,不禁大喜,知道这是接应人马, 正文 第343章,空前决战10 此时听到有人大叫白起的名字,便上前來,一见是王豹,便叫道:“王将军么,大将军在后面,” 看到是姬梦蝶,王豹不敢怠慢,立刻在马上施礼:“原來是姬姑娘,幸会幸会,” 此时白起率人也到了,见了王豹,便问:“你做得不错,眼下随我们一起追杀,将一些步兵留下,渭南大营的东西不少,尽量全部搬回西安城去,” 他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李岩,至于追杀官军,有悍将就够了,李岩可以在这里收拾残局, 李岩率领五千步兵,开始一路接收俘虏,清点渭南大营的粮草,军器,马匹,钱财,衣甲等等,十万大军的后勤基地,粮食等物资堆积如山,把秦军将士喜得手舞足蹈,有了这些粮食,吃上两年都不成问題, 还有一路上成群的俘虏,这些人早泄了气,而且都累得瘫了,秦军沒管他们,继续往前追击,这些人有的趁机向别的方向溜掉了,而有的人或是受了伤,或是累得跑不动,或是干脆对朝庭灰心丧气,不打算跑了,就坐在大路上,等着秦军前來俘虏他们, 因为这些人从百姓嘴里得知,秦军军纪严明,从不欺压百姓,而且官兵很团结,长官也不欺负士兵, 至少比官兵强多了,于是有些人便想留下來看看,因此秦军前來接收他们的时候,非常顺利,这些人自动排成了队,跟着秦军回城, 李岩分出两千五百步兵,前去接收俘虏,另外两千五百人,开始在渭南大营之中搬运物资,大营中有无数车辆,都是运送粮草的,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于是大路上的车子便排成了长龙,一辆接一辆,满载着粮草器械,向西安城中运去, 不提李岩这边,再说白起,他下令一刻不停,猛追官军, 再追不到一个时辰,天光已经大亮,涉怀跑过來,对白起道:“大将军,我军厮杀半夜,又追击了半夜,人困马乏,还是休息一下吧,” 白起与王翦异口同声:“不行,” 白起看了一眼王翦,心头暗自赞许,他并不清楚王翦的作战风格,但从这两个字里可以听出,此人算得上一员出色的统帅, 战国四大名将,赵国有两位,廉颇李牧,另外两位,便是白起王翦,白起自不必说了,战神一般的人物,而王翦则是平灭六国的主要统帅,他灭楚之时,先是与楚军僵持了一年,从不出战,然后抓住楚军移防时的一个破绽,猛冲猛打,而且连续作战,一刻不停, 这才叫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而且绝不给敌人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 对于这一点,两位名将看法相同, 王翦也看了看白起,心中同样佩服, 白起道:“眼下官军丧胆,一泄千里,可要知道,他们的人马仍是咱们的两倍,只要让熊文灿站住脚跟,喘过一口气,秦军就再也杀不败官军了,传我的命令,猛冲猛打,绝不能让官军逃进华阴城,必须一直将他们赶到潼关,” 乖乖,要知道,西安离着华阴,将近三百里,秦军要不眠不休,一连赶路,这可是很要命的, 幸好秦军此时追到这里的,都是骑兵,步兵大部分落在后面,白起吩咐一个偏将留下,收住后面的步兵,让他们回去帮助李岩,而所有的骑兵,都跟着他紧追官军,不得停留, 这下子可苦了官军,这些人逃出了几十里,本想站住脚,喘上口气,结果刚一休息,后面便是尘土飞扬,马蹄声急,大队秦军骑兵杀了过來,沒办法,只好上马又逃, 越來越多的官军开始掉队,被秦军俘虏或杀死,越來越多的战马,也成了秦军的战利品, 直追到了正午时分,无论秦军还是官军,都累坏了,秦军还好一点,毕竟是胜兵,心理上高兴,而官军已经无力再跑,很多马匹被活生生累死在半路上,这些人沒有了马,步行根本跑不动,于是便漫山遍野的溃散而逃,白起下令不要管他们,只顾追熊文灿, 从昨夜到今天中午,双方人马已经跑了将近二百里,此时还是热天,一个个全都是汗流浃背,汗透衣衫,于是大家都扔了衣服,脱了盔甲,赤膊奔跑, 远远地看到了华阴城,熊文灿轻轻松了口气,他认为,自己只要进了华阴,便可以收拾败军,重整旗鼓,反击白起, 沒想到他还沒到华阴城下,后面喊杀声震天,秦军又杀到了, 熊文灿向身后左右看了看,他的人马连死带逃带投降,已经剩下不足一半了,原來跟着他逃跑的,差不多有五万人,跑了一夜,又跑过半天之后,身边只剩下数千骑兵,其余的人都溃散了,不知逃到了哪里, 他算了算,自己身边数千人,加上华阴城中不到一万人,总共也不到两万,而且已经是惊弓之鸟,一旦被秦军围住,后果难以想象, 沒办法,华阴城是不能进了,眼下只有逃到潼关,与范雎会合,才是生路,毕竟潼关是关口,外面通着河南,秦军无法包围, 熊文灿想到这里,只好下令跟在身边的贺人龙与高杰等将,绕着华阴城而过,前往潼关, 这个时候,华阴的守将早上了城头,一瞧远远有无数秦军冲过來,而奔在前面的,是数千官军,为首的那人,不正是熊大帅么, 这员守将本想开城,将熊文灿接进來,沒想到熊文灿并不进城,而且绕着南面的护城河,向东逃去, 要说华阴的守将也真聪明,一看这个架式,便知道后面追來的秦军势大,熊文灿不敢入城,而自己在这里,多半也支撑不住,于是他立刻点齐人马,开出华阴, 守将昨夜派出五千人马去增援潼关的范雎,因此城中只剩下五千人, 这员守将沒有跟着熊文灿去潼关,因为秦军在后面紧紧追着熊文灿,守将把他的五千人马带出了北门,一溜烟地向北逃去, 在逃走的时候,这位守将还不忘记在城中抢劫了一番,弄得鸡飞狗跳, 熊文灿跑到离潼关将近二十里的时候,猛听得对面一阵鼓响,吓得他大惊失色,以为秦军在这里还有埋伏,等他抬头仔细一瞧,这才放了心,原來迎面來了一支人马,打的是官军旗号, 而为首之人,正是范雎, 话接前文,范雎在昨天夜里,受到了两面夹击,关外有李自成率兵猛攻,而这一头又有一支人马,看起來秦军,也攻得很猛,他立时觉得不妙,于是马上飞鸽传书,禀报熊文灿,同时他也清楚,熊文灿离此三百里,不可能派兵马上驰援,因此他也给华阴守将传了一封书,让他派兵救援, 守将接到传书,也听到探马的禀报,立刻派了一员副将,带五千人马,前往潼关救援, 这五千人还沒到潼关城下,秦军这支疑兵就撤了下來,和官军的五千人交手了一下,便向华山退下去,因为关外还有李自成的人马,因此这副将沒敢追赶秦军,而且带兵进了潼关,与范雎一同挡抗外面的农民军, 打了半夜,农民军也撤了,那副将沒敢回去,因为怕敌军再來进攻,于是这五千人,便住在了潼关, 打退了秦军与农民军的两面进攻,范雎产生了怀疑,因为这两支人马,虽然闹得很凶,但是攻击起來,并不十分拼命,经常是攻到城下,呐喊一番,向上爬几下,便退了下去,只是拼命射箭而已, 敌军绝不是真攻潼关,范雎暗想,他们是想夺取华阴吗,可是派出探马一瞧,华阴城十分平静,沒有任何人去攻击, 看來敌军也沒想攻城华阴,那么他们的目标是哪里呢, 范雎想來想去,赫然一惊,他想到了西安城,会不会白起想要一鼓作气,偷袭西安城的官军呢,但是他想到这里,又暗自冷笑,因为他知道,白起不是傻瓜,西安城下八万官军,比白起的人马多过数倍,白起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去碰的, 虽然如此,范雎也沒十分放心,毕竟白起的作风,他是最清楚的,此人最擅长打大仗,也最喜欢打大仗,说不定他真的去西安了, 于是范雎连夜派出探马,打探西安的情况, 潼关离西安三百里,探马去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将近午时,这才回來,一见范雎,气喘吁吁地差点说不上话來, 范雎一瞧,便知道不好,急问:“怎么回事,可探听清楚,” 那探马喝了口气,这才说出话來:“先生不好了,我还沒到西安城下,便看到官军大营之中,火光冲天,杀声震地,官军四散溃逃,秦军在后面紧紧追赶,死尸遍地啊……” 范雎急问:“熊文灿呢,” 探马道:“熊大人率先逃走,看样子是逃向渭南大营,我抄小路赶到渭南大营一看,渭南大营已经被秦军占了,而且还在追杀官军呢,熊文为一路向咱们这个方向逃过來了,我抄近路回來,就是向先生禀报……” 正文 第344章,以和为贵1 刚说到这里,有个中军进得帐來,一拱手:“先生,城下有一个人,在那里叫关呢,他自称是先生的知已,” 范雎一愣,急忙出得大帐,上得关城上,向下一瞧,不由得喜出望外, 城外果然有一个人,骑在马上,正扬着头,向关上看呢, 來人不是别个,正是子义, 子义自从昨夜跟随秦军杀出西安城之后,心头十分高兴,他知道,此时秦王已经不信任自己,而且秦军中有许多人,也对他沒有了尊敬之意,他在军中的威望在急速下降, 再这样下去,他最终的结果,必将被秦军所抛弃,而子义深知秦军的战法和底细,秦王绝不会放他去投别人,因此子义必死无疑,这一点,他十分清楚, 因此一出城,子义就一马当先,冲着最混乱的地方杀过去,身后的秦军虽然有些恼恨子义,但他毕竟是将军,一旦战死,自己这些人也有保护不利之责,因此一个个高声叫喊,冲上去保护子义, 但是子义一心想着脱离秦军的视线,因此哪里乱,他往哪里钻,打了一会儿,他钻进了暗影中,在一座马厩之后躲了一会儿,再看四下里,沒有人注意到这里,于是子义打马向南而去,等到离开官军大营,他这才转了方向,直奔潼关, 子义知道,他在华阴秘密招募的三千人马,也已经归了范雎指挥,只要到了潼关,就有了自己的人马, 于是他快马加鞭,终于在第二天中午,赶到了潼关, 范雎急忙吩咐开关,将子义接进來,子义一见范雎,二人相拥在一起,也算是难兄难弟,同心协力了, 子义也沒功夫说闲话了,忙道:“范相,熊文灿虽然有八万人马,但是必败无疑,而且白起与王翦都是名将,一旦官军败退,他们肯定在后面紧追,我想除了范相的潼关,他沒有别的地方可去,” 范雎点头,立即吩咐,点起两千骑兵,前去接应, 子义低声道:“范相,熊文灿已是惊弓之鸟,大人不如闭关不出,让其死在秦军之手,岂不是去了一个对头,” 范雎连连摇头:“不可不可,熊文灿率十万人马,围攻潼关数月,却大败而归,朝庭也放不过他,我想熊文灿轻则下狱,重则赐死,用不着咱们动手,而且如果咱们闭关不纳,朝庭会怎么想,” 子义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范雎派子义带领余下的人马守关,自己带着两千骑兵,出了潼关,上了大路,一路迎來,走不多远,正遇上熊文灿, 熊文灿一瞧范雎來迎,激动得差点哭出來,急忙纵马而前:“范雎先生,救我,” 范雎十分沉着,吩咐身后的两千骑兵:“挡住追兵,护送大人回关,” 两千骑兵让开大路,在路边扎住阵角,用强弓硬弩射住后面的秦军, 白起一瞧,此地已离潼关不远,而且前面有官军的生力军接应,便下令不再追杀,因为他知道,潼关是万万拿不下來的,他的人马已经太过疲劳,见好就收吧,要不然官军一个反扑,自己还会吃大亏, 于是白起下令,收军回去,大军得到这个命令,差点立时累趴下, 秦军就地休息了一阵子,发现军中沒有一口粮食,沒有半壶清水,此时他们已经疲累不堪,因此白起决定,先去华阴城休整, 在过华阴的时候,已经有人看到华阴守将弃城而逃,此时华阴已是一座空城, 秦军进了华阴,安顿了一下城中居民,然后这才休整, 这一夜好杀,秦军杀死杀伤官军,足有一万人,还俘虏了将近一万,其余的几万人马,都溃散了,而秦军这边一查点,损失也不小,骑兵损失了近四千人,步兵几乎也是这个数, 秦军城中两万人马,白起与李岩带來了一万,总共三万,死伤近一万人,损失也空前巨大, 白起深知,华阴离潼关太近,一旦官军休整过來,必然反扑,因此他在华阴休息了一天之后,吩咐全军拔营,连同整个华阴的百姓,一同迁往西安, 然而他还是有点多虑了, 熊文灿自从被范雎迎进潼关,好容易喘过气來,他并不死心,进了潼关之后,一看秦军不追了,胆子大了些,马上传令,派出人去,四下招揽溃散的败兵,同时在潼关立起帅旗,召告四方, 这个做法还真起到点作用,他派出去的人果然招到了不少人,而且别的溃兵听说,熊文灿已进了潼关,于是纷纷來投, 沒过几天,便有一万多人归來,潼关的人马增加到了两万多人, 但是人马多了,熊文灿却一脸丧气,他知道,如此大败,朝庭不可能不知道,而崇祯的脾气他是清楚的,自己的末日,多半只在眼前了,于是他只好上书朝庭,请求降罪,同时写一封信,给京中的杨嗣昌,让他给说些好话, 他猜得很对, 潼关大败的第三天,便有奏折送到了崇祯的龙案上, 上奏折的自然不是熊文灿,而是兵部,兵部在各省都设有观察使,为的是防止当地军官与封疆大吏们虚报军情,而且有的省还不止一个观察使,因此熊文灿兵败之后,马上就有观察使上书给兵部,将实情一五一十地报了上去, 兵部收到这个消息,不敢怠慢,立刻写成奏折,交给了皇帝, 杨嗣昌是内阁大臣,自然第一时间看到了这封奏折,他并未太吃惊,因为头天夜里,已经有快马送來了熊文灿的书信,他已经得知关中兵败的消息, 当看过熊文灿的书信之后,杨嗣昌就陷入了深深的惶恐之中,所有人都知道,熊文灿是他推荐的,不久以前,熊文灿收降刘国能,张献忠等人,声威大震,杨嗣昌着实兴奋了一阵,但是自从扳倒政敌孙传庭,将他下狱,而让熊文灿取而代之之后,熊文灿算是站了上风口浪尖,而他也一样, 熊文灿若胜了,会有一半的功劳归于他杨嗣昌,日后在朝中,将无人与自己匹敌,他的名声,或许可以直追以前的名相张居正, 然而熊文灿却败了,大败亏输, 自己怎么办,此时崇祯看到这封奏折,一定气得暴跳如雷,自己如何保住熊文灿,让他再一次率军,反攻西安吗, 如果自己这么说,崇祯能不能听得进去,如果听不进去,那么连自己也将失去崇祯的信任, 杨嗣昌这一夜都沒有睡,他苦思了许久,这才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上朝,崇祯就看到了这封奏折,同时到达的,还有熊文灿自己的上书, 崇祯阴沉着脸,看完了两封奏折,先是啪的一声,将奏折扔在案上,沉默了片刻,这个时候大殿上的气氛压抑得要死, 过了良久,崇祯这才猛然起身,双手一起,哗啦一声,将整个龙书案都掀翻了,龙书案上的朱笔,奏折,龙砚,灯台,镇尺,御扇等物,滚了一地, 群臣纷纷不寒而栗, 崇祯从牙缝里挤出几句:“熊文灿无能,丧师辱国,十万雄兵,一朝溃败,他做为主将,不能抵敌,却率先逃命,这等无耻之将,要來何用,要不是范雎在潼关死守,吓退秦军,还招降一员大将,连潼关都要丢失,传旨锦衣卫,速速将熊文灿押來京师,论罪治处,” 他转头看看杨嗣昌:“杨嗣昌,熊文灿是你举荐的,当初你说他有平复天下之才,眼下如何,你说,” 这算是质问了,所有人都觉得,杨嗣昌这一次悬了, 杨嗣昌却是不慌不忙,出班启奏:“陛下且息雷霆之怒,微臣有一言,敢请上奏,” 崇祯道:“你说吧,” 杨嗣昌道:“陛下,熊文灿其人,确有过人之能,善于料敌心机,施以对策,他招降刘国能,张献忠等人,即是其能力的体现……” 崇祯怒道:“你还敢为他开解罪责……” 杨嗣昌道:“微臣不敢,请容微臣把话说完,” 崇祯压下怒气:“说下去,” 杨嗣昌道:“熊文灿之能力,在于参透人心,度其短长,而非是临敌对阵,统帅千军,他在招降几员贼首之后,自恃功高,居然不思自己的短处,只想立下军功,以便封爵,实属贪心不足,如今关中大败,其责任全在熊某,微臣又岂敢与他开解微臣请启陛下,将其押还京师治罪,微臣有荐举不利之罪,也请陛下降旨,微臣愿领责罚,” 这番话,使得殿中群臣都是一愣,沒想到他会这么说. 熊文灿是杨嗣昌一力保举的,这件事满朝上下都清楚,大家看到杨嗣昌出班启奏,都以为他是替熊文灿辩解,也是为自己辩解,他与熊文灿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这也是情有可原, 沒想到杨嗣昌一开口,便将罪责全部推在熊文灿身上,他自己呢,轻描淡写地挂上一句,荐举不利之罪,可大可小,这摆明了,是把熊文灿做挡箭牌,也是丢卒保车之计, 正文 第345章,以和为贵2 朝中有明白人,听了杨嗣昌这几句话,都有点不寒而栗,这杨嗣昌看起來既忠且孝,沒想到也是一个狠角色,大难当头,给他立下汗马功劳的人,都可以丢弃,熊文灿这次,是绝无好下场了, 果然,崇祯听了他这番话,脸色稍稍平定了些,重新归座,一边的太监早把翻倒的龙书案整理好,崇祯道:“既是如此,杨嗣昌,你说该怎么办,这个局面如何收拾,” 杨嗣昌道:“陛下,关中一败,事关重大,然而微臣之担心,却并不在关中,” 崇祯一愣:“哦,这话怎么讲,” 杨嗣昌道:“熊文灿败给秦军,关中之局势,主动权已经不在我朝庭手中,这且不提,我担心的,是刚刚受抚的几支人马,刘国能其人刚正,好像不会反叛,而张献忠与罗汝才,就不好说了,这二人太过阴险狡诈,熊文灿未败之时,他们害怕我官军势大,倒不敢如何,此时关中一败,潼关危急,河南的洪承畴又要对付李自成这个反贼,因此势必要调动人马,增援潼关与河南,这样一來,张罗二人,便有了机会,因此我料定,这二人必定复叛,” 此话一出,朝中很多大臣都连连摇头,不少人站了出來,为张献忠做保:“陛下,张献忠投诚之后,甚是安稳,听说他在谷城又买田宅,又娶妻子,还与当地的官员关系甚好,这样看來,他是想在谷城长住了,因此绝不会反,” “对啊,陛下,张献忠为人老成持重,在群贼之中,一向有清名,他造反也是因饥饿贫困所致,如今他手中有了银钱,可以天天大鱼大肉,岂肯再反呢,” 一时间为张献忠说情的大臣,嚷成一片,杨嗣昌粗粗一数,约有二三十位, 杨嗣昌心头冷笑,他知道,这些人都受了张献忠的银钱孝敬,而且张献忠也曾派人给自己送來巨额银两,只是被他拒绝了, 张献忠如此做法,在一般人看來,是想巴结朝中重臣,以保安身,可是在杨嗣昌看來,这便是障眼法,是张献忠在反叛之前,使用的稳军之计, 只要这些人为他说好话,朝庭对其放松警惕,张献忠一定复叛, 见朝臣议论纷纷,都为张献忠说好话,崇祯也沒了主意,他问杨嗣昌:“你有把握,张献忠罗汝才必定复叛,” 杨嗣昌道:“臣无此把握,只是对张罗二人信不过,” 崇祯听了这许多议论,自己也觉得沒有把握,于是下旨散朝,自己一个人回到了后宫的清心殿,想安静一下, 皇后送上來清茶,崇祯喝了一口,觉得甚是清香,身体里的燥气稍稍消散了一些,他斜倚在软椅上,闭目养神, 这时皇后抱着一个年方三岁的孩子走了过來,崇祯睁开眼睛,看了看皇后与那个孩子,微然一笑:“來,给我抱抱……” 皇后沒有将孩子递过去:“皇上,您连日來很是操劳,还是臣妾來吧,” 崇祯笑道:“哪里话來,朕正当壮年,若是连爱儿都抱不了,那可还做什么皇帝,岂非连普通百姓也不如,”说着,他从皇后手中接过孩子,在臂上掂了掂,哈哈笑道:“慈炯啊,你可都长这么重了……” 这个孩子便是他的三儿子,朱慈炯,除了太子以外,崇祯最喜欢这个儿子,这孩子长得相貌很好,天庭饱满,双目有神,惹人怜爱, 朱慈炯在父亲的臂上坐着,摸弄着崇祯的胡须,惹得崇祯不住大笑,终于可以暂时将国家里的那些烂事忘却片刻, 父子二人正在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忽有小太监來报:“湖广巡抚有紧急公文送到,” 崇祯一听,笑容僵在脸上,一时间,觉得臂上的儿子又重了一倍,他急忙将孩子交给皇后,吩咐道:“呈上來,” 秉笔太监将公文呈上,崇祯打开一瞧,脸色顿时一片阴云密布,他啪的将公文一摔,命人速召杨嗣昌來见, 这个时候,杨嗣昌刚刚下朝回到家里,连朝服还沒脱,太监就到了,杨嗣昌急忙乘上马车,來到清心殿见驾, 一见到崇祯,崇祯便将那封公文给他看,沒等他看完,崇祯便气恨地道:“果然被你猜中了,张献忠罗汝才相约反叛,围攻谷城,谷城县令不屈身死,张罗二人的人马号称十万,闹动了整个湖广,你说说,该怎么办,” 公文上所说,皆是实情, 原來张献忠送走了李敢之后,便在谷城外安安稳稳地住着,他住可是住,却一刻也沒停止活动, 一方面,他送上巨额钱财给朝中大臣,要他们在皇帝面前为自己说好话,另一方面,他暗中不断派人联络罗汝才,二人密信不断,都是相约起义的事, 这两个人算是情投意合,一门心思地造反,无论朝庭给什么样的官职,都不满意,在他们眼里,肆无忌惮地杀人放火抢劫,才是生活的全部意义,纵横天下,冲州撞府,才是最大的快乐, 因此,受抚投降仅仅是一时的权益之计,熊文灿看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必定失败,而这一招,秦军和李自成,都料到了, 杨嗣昌看完了公文,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他是说对了,这样一來,崇祯对自己,会更加信任, 果然,崇祯就在问他的主意, 杨嗣昌想了想:“陛下,张罗二人反叛,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论战斗力來讲,张献忠罗汝才,仅仅算是三流,流贼之中,以李自成为最强,算是二流,真正一流的军队,是咱们大明官军,因此,陛下不必多虑,” 崇祯冷笑道:“可实情是,官军一流的人马,对付二三流的反贼,却是只有小胜,而无大功,今天也报捷,明天也报捷,可是贼兵却是越打越多,哼哼,那些将军真将朕当成聋子不成,” 杨嗣昌道:“报捷也沒有错,只是贼兵善于抓壮丁,每到一地,都将当地的青年抓进队中,如果有人不从,立时杀死,不但杀了,还要全家皆斩,因此那些青年百姓不敢不从,” 崇祯道:“眼下形势,以你來看,如何是好,” 杨嗣昌显得胸有成竹:“陛下,臣已有计较,前次臣所献的,四正六隅十面网的围剿之策,甚有成效,不妨还可以照行,而这一次,微臣不才,愿意督军进剿,先平灭张罗反贼,再进剿关中的秦军,” 崇祯一听,脸色终于开晴了:“杨卿若是亲自督军,自是最好,不过朕要听听你的进剿之策,” 杨嗣昌在昨天夜里,便已经想好了一切,因此听到崇祯问他,更是理直气壮,侃侃而谈:“陛下,张罗二人,虽然人马众多,却多是乌合之众,击败他们,最是容易,俗话说,吃柿子捡软的捏,眼下的张罗二人,便是软柿子,必须要趁他们的翅膀变硬之前,消灭他们,因此我想,必须先打这两股流贼,眼下关中大败,如果咱们去打关中的秦军,又是旷日持久,不易取胜,而借着这个机会,张献忠罗汝才,必会拼命发展自己的人马,因此,臣想先击败张罗反贼,最好将这二人活捉或杀死,永绝后患,” 崇祯连连点头:“接着说,” 杨嗣昌道:“只要先击灭张罗反贼,然后陛下让洪承畴专一对付李自成,臣督军开进关中,去消灭秦军,双管齐下,必可成攻,” 崇祯道:“孙传庭率十万人马,却不敢开战,熊文灿接替孙传庭,然而大败亏输,秦军得此大胜,完全占有关中,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不尽快剿灭,将來必成大患,这一点,你想到了么,” 杨嗣昌道:“臣想过,不过以微臣來看,秦军就算占了关中,也沒什么太要紧的,” 崇祯一愣:“这话怎么说,” 杨嗣昌道:“秦军据说是从两千年前的秦始皇地宫之中,复活过來的,他们急欲恢复故国,因此一出世以來,注意力全在关中一地,就算那个什么秦王,真的是秦始皇复生,要想再一次统一天下,岂非是痴人说梦,他那个时代,七国分争,力量分散,而今日大明一统,官军的力量,比秦军大过百倍,因此,关中的秦军,并不足虑,臣有一个想法,不知陛下可不可以听从,” 崇祯道:“你说说看,” 杨嗣昌道:“既然咱们眼下灭不了秦军,不如招抚之,” 崇祯轻轻摇头:“这股反贼可不像张献忠等人,他们从攻占华阴开始,便是死硬到底的,哪里会接受朝庭的招抚,” 杨嗣昌道:“这个也不一定,秦军虽然胜了这一仗,但以我估计,损失也不在少数,他们也是元气大伤,如果咱们逼得过急,秦军一定挺起最后一口气,与朝庭拼一死战,那个时候,官军被拖在关中,而张献忠等人,则趁机坐大,纵横中原,这样看來,与秦军硬拼,实属下策,陛下不妨以重爵相赏,把秦军稳在关中,只要他们三五个月不闹腾,臣便可以平灭张罗反贼,这头抽出手來,再灭秦军不迟啊,” 正文 第346章,以和为贵3 崇祯想了片刻,微然点头,说道:“以你來看,给他们一个什么爵位才好呢,” 杨嗣昌道:“我大明朝自洪武太祖以來,便有祖训,异姓不王,因此不能封他们为王,除此之外,我看可以封他们一个公爵,并且把关中之地封给秦军,那个地方,本就是秦军控制之下,因此朝庭沒有丝毫损失,却去了一个大敌,何乐而不为,” 崇祯來來回回走了几趟,轻轻摇头:“这个主意好是好,但是一旦施行,便是开了先河,别的反贼会争相而起,如何是好,” 杨嗣昌微然一笑:“别的反贼根本沒这个实力,不等他们发展壮大,官军就可以灭了他们,至于秦军方面,只要朝庭灭了那些流贼,陛下随时可以撤去那个公爵的爵位,那时秦军沒有了援军,支撑不了许久,” 崇祯思索片刻,才道:“此计好是好,但是以朝庭之尊,刚打了一次败仗,就去招抚,是不是显得过于懦弱了,会被天下反贼耻笑,” 杨嗣昌道:“这一点不劳陛下担心,臣会让秦军先派人來,与朝庭和谈的,” 崇祯道:“如此甚好,但是秦军方面,会派人來吗,要知道,那个什么秦王,听说可是高傲得很呢,” 杨嗣昌道:“这个臣也有计较,有一个人,可以当此重任,” 崇祯问:“哪一个人,” 杨嗣昌道:“范雎,”崇祯一皱眉:“范雎是秦军方面投过來的人,那个秦王恨他入骨,他担此重任,只恐会坏事,”杨嗣昌笑道:“范雎足智多谋,这一次熊文灿兵败,多亏范雎在潼关,招集溃兵,重整人马,才不至于一败涂地,而且范雎还招降了秦军中一员重要将领,这在大败当中,算是小胜了,我想只要他用心,此事一定可以办成,” 崇祯还是有些担心:“那个秦王心高气傲,要他对朕称臣,只恐不易啊,” 杨嗣昌道:“只要那个秦王是个明白人,他一定会的,”崇祯想了良久,才一咬牙:“好吧,就这么办,你去拟旨,注意,要不卑不亢,别失了朝庭的威风,” 杨嗣昌连忙躬身:“遵旨,” 崇祯道:“另外,我封你为六省总督,所有山西,河南,湖广,四川,陕西,甘肃六省的剿贼之事,由你全权负责,圣旨明日下达,还有,加封范雎为兵部侍郎,兼陕西巡察使,让他紧守潼关,不得放秦军进入中原,” 杨嗣昌跪倒磕头:“多谢陛下信任,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陛下,” 果然第二天,朝庭便下了这几道旨意,首先是锦衣卫奏着圣旨到潼关,将熊文灿押解京师, 熊文灿自从给皇帝上书,又写信给杨嗣昌之后,心一直悬着,他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过得了这关,杨嗣昌将如何为自己讲情,他并不知道,而且杨嗣昌也沒有给自己回信,于是熊文灿坐卧不安, 这几日中,潼关的官军已经在范雎的安排下,开始休整,这次休整不光是救死扶伤,休养身体,范雎还对整个人马进行了整编, 大战之后,很多官军将领当场战死,其中尤其是偏将副将千总这样官职的人,死了足有几十个,于是这些人手下的兵,就成了孤军,只有一个主帅,那就是熊文灿了, 而等到大家坐下來,细细谈论起这场兵败,无一不对熊文灿恨之入骨, 熊文灿代替孙传庭,本來大家就不服气,而且孙传庭在的时候,军中沒有打仗,也不攻城,只是和白起碰了几次,白起都沒有硬拼,一打就走,因此官军沒有什么伤亡,而熊文灿一來,则不同了,他下令猛攻城池,西安城高墙厚,城头上的大炮威力不小,守军又极是强悍,攻了一个來月,伤兵损将,只捞了几块城砖,这些军兵如何不气愤, 再说这场大败,熊文灿在白起面前,就像泥捏纸糊的一样,手中空有七八万人马,却顾此失彼,方寸大乱,而秦军來袭的时候,熊文灿不敢死战,指挥又很不得当,极度缺乏临机应变的能力,始终被秦军占着上风,他自己又贪生怕死,一看势头不妙,先行逃跑,完全不顾自己的人马,这样的人如果还不严惩,谁还会卖命, 于是这些官军三十人一群,五十人一伙,坐谈立议,都是这个事, 渐渐的,士兵们的言论便传到了范雎的耳朵里,范雎听了手下人禀报,与子义相视一笑,二人觉得,他们的机会快來了,熊文灿已经犯了众怒,就算朝庭不治罪他,士兵们也不会再奏熊文灿为主帅, 至于他手下的将领,什么高杰,贺人龙,左襄等人,都是武将,沒有做一军之帅的能力,而且在早些时候,范雎已经与身在潼关的兵部观察使结成好友,因此在几天前送呈兵部的战报上,才有范雎吓退秦军,招降子义的说法,这便是那位观察使为范雎说的好话, 眼下看來,熊文灿必将被降职或革职,关中一地的军事大权,或由杨嗣昌亲任,或由朝庭另派人來,不过此时孙传庭还在狱中,洪承畴在河南围剿李自成,卢象升在山西与满人鞑子血战,这几位有能力,有声望的重臣,都脱不开身,杨嗣昌对于这么一个烂摊子,也不一定敢接手, 于是范雎断定,关中一地,朝庭必将委给自己,又加上自己在潼关,封住了陕西进入中原的要道,朝庭为了上次的教训,恐怕不会再换人來代替自己, 只要兵权在手,就大有可为, 果然这一天刚刚吃过早饭,便有京城的锦衣卫來传旨, 熊文灿一听锦衣卫到了,立时感觉到天塌地陷了一样,按规定來讲,如果是一般的旨意,朝庭会派传旨官來,而锦衣卫來传旨,那便不光是传旨,而是要拿人了,上次孙传庭被捕入京,就是锦衣卫前來传的旨, 果然,锦衣卫宣读圣旨之后,立刻将熊文灿拿下,而在一边的范雎,却是暗自心喜, 圣旨上说,委任他为兵部侍郎,兼陕西观察使,兵部侍郎是有兵权的,而陕西观察使,则可以直接向皇帝奏报事情,也就是说,在关中失守的情况下,朝庭已经把陕西的兵权和政权,都分给了自己一半, 而另一半,当然在杨嗣昌手中, 范雎刚刚领旨谢了恩,锦衣卫又取出另一份圣旨,这份圣旨是单独给他的,便是要范雎想办法,让秦军方面主动來和谈, 听完这道圣旨,范雎心头便是一惊,他暗想,朝庭怎么会和秦军和谈呢,这可不像崇祯的做法, 领完旨之后,范雎照例摆下酒席,款待锦衣卫來人, 此时熊文灿就沒有这个口福了,他已经坐上了专门的囚车,啃大饼咸菜去了, 范雎在席间频频劝酒,锦衣卫的人知道范雎有能耐,也很敬重,双方谈得非常高兴,酒过三巡了,范雎这才问:“下官有句话,想问问贵使,” 那锦衣卫首领一抱拳:“观察使大人有什么话只管讲,不要客气,”范雎道:“熊文灿大败,我听说张献忠等贼寇紧接着又再次反叛,声势比以前还要大上三分,不知朝庭对此,是如何计较的,我想杨嗣昌大人,定有平贼妙计吧,” 锦衣卫首领点头:“大人不知,那日圣上一共下了三道旨意,两道是下到潼关,还有一道就是给杨大人的,就算我不说,再过几天,公文便也到了,因此我这里先告诉大人也无妨,圣上命杨大人为六省总督,亲自出马,剿灭张罗贼寇,大人只要先稳住关中的秦军,等杨大人那边灭了张罗,再助洪大人灭了李自成,腾出手來,再一并对付秦军,听说这个主意,也是杨大人出的,圣上很是满意,因此才下旨给大人,与秦军接洽接洽,” 范雎立时便明白了,这是杨嗣昌给崇祯献的稳军之计,先与秦军和谈,然后腾出手來,集中兵力剿灭农民军,最后再收拾秦军,他一想也好,朝庭的这个方案,倒也符合自己的心思,只是如何与秦军接洽,还需要好好斟酌,于是便道:“这个嘛,我可以试试,但成与不成,我说了不算,还得看秦军方面,” 锦衣卫道:“这便不是小人的事了,在下只管回京复命,大人尽快行动,以免圣上担忧,” 喝完了酒,范雎留这几个锦衣卫住了一晚,第二天,锦衣卫便押着熊文灿上路,回京复命去了,熊文灿走的时候,全营将士列队欢送,士兵们很多人喜形于色,指指点点,而更多的人则是怒目而视,有人甚至想上前打他几拳,这与孙传庭走的时候,完全不同, 熊文灿心中苦笑,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就算是到了,杨嗣昌连封信也沒回,不用说,他是为了保自己,而把熊文灿抛弃了, 众人眼看着熊文灿上路,心中均是快意,且不说他们,单说范雎,范雎送走了锦衣卫,立刻将子义找來, 正文 第347章,以和为贵4 此时子义还沒有任何官职,范雎把他在华阴城招募的那三千來人交给了他,包括他的战将厉从周,这三千人明为范雎的部下,实际上则由子义指挥,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子义自从出得西安,來到潼关,心里这才轻松了,他的生命有了保证,不用再担心受怕,沒过几天,苏单亦从西安城中脱身,來到了潼关,就这样,他的两员得力手下,苏单和厉从周,又都回到他身边, 范雎将这三人都找來,因为在潼关虽然人马众多,战将如云,但是说到心腹,还是他们几个, 子义看了看圣旨,一皱眉头:“范相,与秦军和谈,有可能吗,据我所知,那秦王可不是一般人,在未平灭六国之前,便虎视天下,将所有人都视做仆丛,要他接受朝庭的任命,无论是公爵也好,王爵也罢,我认为他都不会答应的,” 范雎嘿嘿一笑:“这个却不一定了,秦军虽然大胜一仗,但总体实力比起官军來,还是差得多,况且经过这一战,秦军损失也一定不小,杀人一万,自损三千,秦军原來有两万人马,加上白起的,最多也就是三万,一战下來,连死带伤,恐怕损失当在一万人左右,这个时候,我相信,秦军也是想喘口气的,” 子义轻轻摇头:“秦王自成人以來,沒有向任何人低过头啊,虽然过去两千年,可这脾气一向未改,我看这招不灵,” 苏单道:“不妨先试试看,派个人去说说,听听秦王的口气如何,再做计较,” 范雎道:“不错,秦国一统天下,依仗的,可不光是勇猛善战,秦人最重实际,什么时候,采取什么样的策略,并不固执,该讲和的时候,秦人甚至献地求和,而这其中,以张仪为首的辩士,最明白这个道理,” 苏单笑道:“看來咱们得先派个人,去和张仪说说,” 范雎也笑了:“正是如此,只要张仪同意了,他会说服秦王的,就算他不同意,咱们也可以探探口风,” 子义叹息一声:“好吧,可是谁去呢,我可是光身一个出來的,秦人士兵,一个都沒带过來,范雎身边,也沒有这样的人,”范雎道:“不用秦人去,有一个人可以用一用,”子义道:“此人是谁,” 范雎道:“此人姓顾名童,是熊文灿的入幕之宾,” 子义一愣:“熊文灿的人,”范雎道:“就是此人,为熊文灿招降了射塌天,能说会道,还会见机行事,是个聪明人,”子义道:“熊文灿的人,能为咱们所用吗,” 范雎笑道:“熊文灿來到关中,也把他带來了,我一早就知道这个人聪明,因此也刻意接近了几次,彼此的印象还不错,熊文灿被革职拿问,顾童失了主人,也害怕被连坐,因此前几天便想卷铺盖走人,是我把他留住了,顾童一见我有挽留之意,立刻就把我当成了新主人,发誓效忠,” 子义哼了一声:“旧主刚刚失势,他立刻便投效别人,也是一个明哲保身,见利忘义之徒,” 范雎道:“不错,可是现在,咱们正用得上此人,” 子义沉吟一下:“您派他去关中,不怕他趁机投了秦军,” 范雎一笑:“他不会投秦军的,秦军的势力毕竟还很小,顾童这样的人总是投奔强者,如果哪天,秦军强大起來,他或许会一去不回,眼下嘛,不用担心,” 众人商议已定,范雎单独请來顾童相见, 顾童一见范雎,立刻跪倒施礼,极尽殷勤之能事,范雎请他坐了,说道:“顾先生,熊文灿被革职查办,这是皇帝的意思,而且圣上宽大为怀,全部罪责都由熊文灿一人领受,先生不必担心,” 顾童十分聪明,立刻拱手施礼:“这也是大人多方周全的结果,小人心知肚明,感恩不尽,以后但有用小人之处,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两个人相视一眼,大家都是聪明人,于是就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范雎也不隐瞒:“今天请先生來,有一件事想托付于先生,”顾童忙道:“小人洗耳恭听,”范雎便将皇帝下旨,要与秦军和谈的事说了,顾童听了一笑:“大人您是从秦军方面投过來的,秦军恨您入骨,因此这件事,绝不可以让大人出头,也不可让子义将军等人露面,因此小人去最合适,” 范雎点头:“秦王一向雄心勃勃,心高气傲,但是朝庭方面,也要面子,不能主动地去与秦军讲和,因此我先派你去接洽一下,探探秦军的口风,如果秦军也有意和谈,咱们再继续商议,” 顾童道:“小人沒有职位,如何见得那个秦王,” 范雎笑道:“你先不用见秦王,先见张仪,把话给他说清楚,如果张仪有心和谈,他必然会引你去见秦王,如果秦王也同意和谈了,这个时候,你再回來,我会上书朝庭,封你一个职位,然后再堂而皇之地去出使秦军,” 顾童连连点头:“如此,小人明日便动身,” 第二天,顾童收拾了一下,带了几个士兵,身穿便装,前往西安, 此时的西安城,一派战后余生的景象, 自从这场大战结束之后,白起回到了渭南大营,帮助李岩清点了所有粮食物资,尽数拉回西安,渭南大营的物资虽然有些损毁,可是有多一半还是保存下來,这里面的东西令人目不暇接,粗略算來,共有粮食近十万斛,号衣接近三万套,棉布两万匹,战马三千余匹,兵器数万件,另外还有火药一万斤,炮弹五千枚,这是刚运到不久的,也成了秦军的战利品, 等大家押送物资來到西安城外,这里的战场还沒有清点完毕, 死的人太多了,尸体几乎铺满了道路与原野,流的血几乎把所有地面都浸红了, 白起刚到,手下人便报來一个不幸的消息,雷生阵亡, 王豹一听,当时就惊呆了,他大叫一声:“这不可能的,”手下人将他们引到一个大帐边上,这里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王豹扑上去掀起一瞧,正是雷生, 雷生中了四箭,前心两箭,大腿一箭,脸上一箭, 原來那天晚上,厮杀正紧之时,雷生看准了熊文灿的所在,也想冲过去,但是他威势太猛,而且沒有带着盾牌,人高马大的他,立刻成了熊文灿身边卫士的目标,一通乱箭射过來,雷生连中数箭,落马而亡, 他的亲兵将他抢下來,想去医治,但是有一箭直射进心脏,已经无救了, 王豹一看真是雷生,悲痛欲绝,呼天抢地的大哭,白起纵使是铁石心肠,也闭目无言,黯然神伤, 李岩等人也非常难过,雷生为人极忠厚的,对部下也好,大家都把他当大哥一样看待,哪知这次破围之战,他竟然当场阵亡, 白起看了看李岩,李岩会意,上前拉起了王豹,劝住他,然后命人将雷生的尸体抬回城去,准备厚葬, 这个时候,秦王亲自出城來接白起, 白起一听,吃了一惊,急忙与李岩等人滚鞍下马,步行來到城门前, 秦王身穿黑色袍服,面色凝重,十分威严,令人立感天威难犯,众人來到秦王面前,一起跪倒行礼,秦王急忙将白起搀起:“大将军,此次破围,全仗你了,” 白起轻轻摇头:“哪里,我王言重了,这次全仗将士用命,三军效死,白起凭什么敢当此言,” 秦王命所有人平身,他已经得知,雷生阵亡,便來到王豹面前,叹息一声:“你兄雷生,是员虎将,不可多得,今日阵亡,实属痛心,我已吩咐下去,以上将军之礼厚葬,他还有什么亲人,你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來,” 王豹闻听,又哭了起來:“多谢大王,我替我亡兄感念大王厚恩,” 张仪在后面说道:“此地不是讲话之所,大王,咱们是不是府中叙话,” 秦王点头,一行人上马,涌着秦王來到王府之中, 此时府中已经大摆开了酒席,庆祝胜利, 西安被围数月,今日众人重新聚首,都有恍如隔世之感,席上觥筹交错,喝得十分痛快,所有人连同秦王在内,无不大醉, 众人第二天休息了一天,第三天一大早,秦王便召集大家,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此时秦军中的死者都已收葬,伤者已经得到救治,李敢也扶着伤体,前來参加会议, 那夜李敢被一箭射中左胸,伤得很重,幸亏离西安城很近,若是路程稍远,血流不止,人便沒救了,饶是如此,抬回城來的时候,李敢也已经奄奄一息,把个倩娘吓得半死, 他二人至今也沒有成婚,因为倩娘在守夫孝,这期间三年之内,她是不想再嫁的,本來要是沒有李敢那天突然闯进门來,二人也不会认识,更谈不到今日的感情,如果不是遇到李敢,倩娘这一辈子,不会再嫁人, 正文 第348章,以和为贵5 沒想到阴差阳错,倩娘居然与李敢的前世未婚妻生得很像,令李敢一见倾心,再难割舍, 李敢的为人,忠勇,仗义,痴情,专一,身材相貌都不差,简直是男人里的极品,倩娘也知道,李敢这样的好男人,现在又是秦军中的将军,只要想娶妻,那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们,还不得排着队向上贴,自己只是个寡妇,配不上人家, 幸好李敢沒有这种想法,秦人风俗,与明朝时候大不相同,根本不在乎女人失节,因此痴心不移, 此时倩娘正在城中,帮助父亲料理一些伤病,突然看到几个李敢的亲兵抬进一个人來,心中便是一惊,上前一瞧,立时吓得魂不附体, 只见担架上抬的,正是李敢,此时他已经面色惨白,紧咬牙关,人事不省,胸膛上插着一支羽箭,鲜血已经浸透了全身的衣服, 倩娘急忙唤來父亲,父女二人谁也不管了,立刻给李敢医治, 老神仙是医中圣手,对于外伤十分精通,上次孙传庭险些被李敢射死,伤得比这次的李敢还重,老神仙也是手到病除,起死回生,然而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孙传庭跟老神仙沒有交情,李敢却是不同,因此老神仙提起百倍精神,给李敢细心医治, 倩娘在一边协助,老神仙手快如风,起箭,止血,割去烂肉,上药,倩娘也豁出去了,不理会别人的眼光,亲自给李敢吸出脓血,吸一口,吐一口,直吸了将近两大碗, 老神仙终于上好了药,倩娘细细地给李敢包扎起來,此时李敢终于清醒过來,睁开了眼睛, 倩娘一见他醒过來,心头一松,险些瘫倒在地, 李敢是个悍勇汉子,一活过來,便将伤势忘记,挣扎着要起身,被老神仙按住了:“李将军,你伤得太重,三天之内,都不可以下床,也不可乱动,以防伤口迸裂,” 李敢听了十分感激:“李敢能有命在,全仗老伯……” 老神仙一笑:“李将军吉人天相,而且身强体壮,老朽只不过稍加调治,沒什么功劳,你好好将养身体吧,” 说完,知趣地离开了,去看别的伤员, 倩娘站到李敢身边,此时才注意到另外几个亲兵的眼色,只见这几个亲兵偷偷捂着嘴笑,李敢听到了,一瞪眼,这几个亲兵急忙跑了出去, 李敢对倩娘道:“多亏了你,不然我这条命……” 倩娘伸手将他的嘴捂住:“不要多话,伤气,你好好休息吧,先睡一觉再说,” 李敢也觉得支持不住了,这才昏昏睡去, 一连两天,倩娘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给他煮小米粥,换药,十分贴心,李敢关心战事,几个亲兵对他说了,秦军大胜,已经把官军赶到潼关去了,李敢也很兴奋,仗打胜了,又有心上人在身边伺候,李敢觉得自己像是沐浴着春风一般, 过了三天,李敢的伤好了一些,可以下床轻轻走动了,此时正赶上秦王大会诸将,他坐不住了,也來参加,秦王特许,给了他一张软床,让他半躺在上面,参加会议, 虽然已经过了几天,但大家仍旧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兴奋之情, 秦王反倒是一脸沉静,他高坐在案后,众人分坐两侧,秦人以右为尊,张仪,李岩,唐赛儿三人,算是文官,坐在右侧,白起,王翦,姬梦蝶,涉怀几人,坐在左侧,唐虎受了点伤,沒有出席, 看众人都到齐了,秦王这才道:“今天请诸位前來,就是要商议今后的计划,我秦军此次大胜,士气高昂,大家说说,咱们是该趁胜进击,还是先休养生息,好好恢复呢,” 白起一向是主张作战到底的,想当年,他在长平与赵军主力决战,取得大胜,射杀主帅赵括,活埋四十万赵军,然后他居然主张不要休整,继续进攻赵国都城邯郸,如果不是范雎怕他功劳太大,抢了自己的风头而从中阻挠的话,赵国恐怕提前几十年便沒有了, 从这里也可以看出,白起的作战风格, 于是他站起來,向着秦王一拱手:“大王,以微臣愚见,还是应当趁胜进击,趁着官军丧胆之时,攻下潼关,” 王翦也赞成白起的意见:“大王,潼关乃是陕西之门户,现在还在官军手中,如果拿不下潼关,西安就不会安全,官军随时都可以调兵进陕,围攻我们的,” 秦王微微点头,似乎觉得这二人的话不错,他问张仪:“右相以为如何,” 张仪嘻嘻一笑:“大将军与王将军所言极是,我也赞成,” 秦王又问李岩:“李公子,你觉得呢,” 李岩却轻轻摇头:“大王,我们这一仗下來,损失也不小,人马连死带伤,差不多折了有七八千之多,伤员要调养,需要时间,而且还有那么多俘虏,要将他们收进秦军之中,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安定下來的,这些人即使投了我秦军,心里也是沒底的,需要时间來观察了解,因此我觉得,短时间内,最好不要动兵,” 姬梦蝶插话道:“可是大将军和王将军说得也对,潼关在官军手中,对我不利,是一定要夺回的,” 李岩道:“我不是说不打,而是说需要缓一缓,恢复一下气力才好,” 白起听了,默然不语,看着秦王, 秦王却是一摆手:“李公子想得也是万全之策,不过战机不可失,而且我担心的是范雎,此人在潼关,诡计多端,一旦让他率领官军缓过这口气來,便再难攻打了,我意已决,尽快动兵,一鼓作气,拿下潼关,” 说完,秦王让各人回去准备,收拾人马军器,准备三日之后,攻打潼关, 李岩与张仪并肩出了秦王府,他不禁紧皱双眉,对张仪道:“先生,您怎么也同意大将军的意见呢,眼下的情况很明白,军中伤亡巨大,不宜动兵啊,” 张仪哈哈一笑,拍拍李岩的肩膀:“孩子,你虽然有智慧,但是心计却是很单纯,慢慢学着吧,大王绝不会动兵的,” 李岩一愣,想继续问,可是张仪却是大袖一摆,晃着身子走了, 军中得到将令,立刻开始准备了,沒有伤,或是只有轻伤的秦军,一个个磨拳擦掌,准备兵器马匹,一片热火朝天的备战景象, 到了第三天头上,顾童便來到了西安城中, 他一进城,就看到这里一片繁华,城中的秩序很好,买卖铺户都开张营业,贩夫走卒來往奔忙,市面上物资丰饶,价钱公道,真像一个盛世, 顾童暗自点头,觉得这伙秦军,确实不同凡响, 他进了城区,看了些街景,由于他是在秦军占领西安之后,第一次到这里,并不知道张仪住在哪里,于是便想先打听打听城中的事, 顾童找了一个茶摊坐下,伙计上來招呼,顾童要了一壶浓茶,一样点心,不多时,伙计便端了上來,顾童沒让他走:“伙计留步,我有点事想打问打问,” 伙计急忙站在桌边,笑道:“客爷有什么要打听的,只要是西安城里的事情,沒有我不知道的,您啊,算是问对了人,” 顾童一笑:“我听说这里刚刚打过大仗,是不是,” 伙计连连点头:“是啊,这才沒过十天呢,唉,官军围了西安城三四个月呢,” 顾童道:“既是官军围城,怎么我看城中也沒什么变化呢,你们心里不怕,” 那伙计苦笑:“客爷,这是打仗玩命啊,咱们老百姓,有几个不怕的,说实话,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一是怕困久了,沒有粮食吃,活活饿死,二是怕打仗的时候,飞进來炮弹弓箭什么的,不怕您笑话,上个月官军攻城的时候,有一天我正在街上,您猜怎么样,有一枝箭正射到我身边的门板上,把我吓了个半死,差点尿出來,” 顾童笑道:“眼下官军被打跑了,你们就放心了吧,” 伙计压低了声音:“放什么心啊,谁知道官军什么时候再來,我们小百姓,就想图个安生,我看您是外地人,奉劝您一句,千万别在这里长住,城里的有钱人,几乎都跑了,” 顾童话題一转:“你觉得秦军怎么样,比官军如何,” 伙计想了想,这才回答:“怎么说呢,这支秦军吧,军纪是非常好的,自从來了之后,沒听说过一件jianyin抢掠的事,而且这些人有时候还接济一下穷人,我老叔家就曾受过他们的救济,很感激呢,” 顾童一笑:“这样看來,比官军要好得多了,”伙计微笑不答, 看了看天色,顾童便问到了正題上:“我听说秦军里有一位张仪先生,是个非常好的人,你知道吗,” 一听这个,伙计立刻來了精神:“您说张仪先生啊,知道知道,他可是咱们西安城里的大名人,我见过几次呢,也沒什么架子,很和气的一个书生,” 顾童哦了一声:“那你知道他住在哪儿吗,我也想见见他,” 正文 第349章,以和为贵6 伙计笑道:“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住,不过您要想见他,我教您一招,肯定让您如愿以偿,”顾童道:“好啊,我洗耳恭听,”伙计道:“这条大街向北走,过一个路口,向东一拐,便是长安大街,街上有一座吴家老店,店主是个女人,姓吴,您到那里去等着,肯定可以见到张仪先生,” 顾童一愣:“张仪先生为何会在那里,” 伙计道:“您不知道,这位吴家老店的女主人,便是张仪先生的红颜知已啊,据说救过张仪先生的命,他们两个人是天生一对,大家猜想,用不了多久,两个人就要成亲了,” 顾童想了想,突然笑了:“你就和我胡说吧,” 伙计双手一摊:“客爷,小人可是实话实说,沒有一句瞎编的,” 顾童冷笑:“张仪先生是何等人物,是秦军中的重臣,每天泡在酒店里,不怕有什么危险吗,万一有仇人來刺杀他怎么办,所以你这是一派胡言,” 伙计哦了一声:“您是怕这个啊,实话告诉您吧,沒有人敢到吴家老店里去杀人的,您知道那位吴掌柜的是什么人吗,武林名家,手底下的功夫硬着呢,她手下有十几个伙计,也是个个好武艺,有这些人在,哪还有人能动得了张仪先生,” 顾童打听清楚了,这才起身出來,他按照伙计所说,果然找到了吴家老店, 此时已经下午了,午饭已过,晚饭尚早,因此吴家老店里沒有多少客人,只有两三个熟客,坐了一张桌子,要了茶水瓜子,在那里闲聊着, 张仪还与往常一样,搬把椅子坐在柜台前,与吴心蓝胡扯,其实顾童所说的事,还真发生过,那是在围城以前,孙传庭曾经派人潜进城中,刺杀过张仪,因为孙传庭受到李敢的暗杀之后,认为逢此乱世,大丈夫要建立功业,不能死守正道,有时候也必须用一点阴谋诡计,于是他便派了刺客进城,想要找机会刺杀秦军大将, 这刺客进城一打听,知道张仪总去吴家老店,身边又沒有卫士跟着,据说卫士们只是将他送进店门,便被打发走,刺客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便身怀利刃,到吴家老店等着, 果然不久,张仪便來了,坐在柜台前与吴心蓝聊天, 刺客坐了一会儿,见食客们沒有几个了,便要下手,他在袖子里揣了匕首,匕首都用毒药喂过,见血封喉,刺客假装会帐,走近了张仪, 沒想到他还亮出刀子,就被吴心蓝发觉了, 吴心蓝坐在柜台里,面朝大厅,店里客人的一举一动,她都尽收眼底,此时她就觉得这个客人有些不同,一边吃,眼睛总溜着自己这边,于是吴心蓝便注意上了,此时见客人走过來会帐,便抄起了算盘, 她眼睛一扫,心里便生警觉,此人的眼神与众不同,闪出一股杀气來,而且走路时声音很轻,右手缩在袖子里,握成了拳头, 不好,此人手中,定有利器,自己沒有仇家,此人定是冲着张仪來的, 想到此,吴心蓝也沒动声色,等到刺客走到离张仪背后三步远的时候,她冷不丁地将手中算盘甩了出去,迎面打向刺客, 那刺客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张仪身上,哪里会想到这个女掌柜的突然发难,一愣之下,算盘已经飞到眼前了,他下意识地举起双手一挡, 算盘挡住了,可是他的右手也伸了出來,亮出了手中的匕首, 吴心蓝此时心头雪亮,沒等刺客回过神來,已经从柜台里抄起了飞刀,她为了保护张仪,柜台里放着六口飞刀,对于暗器手法,她是精通的,与红娘子还不一样,红娘子的飞刀,多半是表演用的,虽然也有杀伤力,但是不太精通,吴心蓝可不同,她曾经在父亲的指导下苦练过,能够双手飞刀,而且可以同时射出三口, 一手三暗器,这是江湖上,便是高手了, 此时吴心蓝便射出了三口飞刀, 三口飞刀同时飞向刺客,那刺客到底不含糊,左躲右闪,避开了两把,但第三把刀避不过了,正插在大腿上,扎进两寸多深, 刺客惨叫而倒,匕首也撒了手, 几个伙计闻声过來,一看就明白了,一涌而上,将刺客擒住, 这件事一传开,吴心蓝名声大振,整个西安城里,无人不知,大家都知道,张仪有一位女保镖,十分厉害,从此之后,再也沒有刺客敢來打张仪的主意, 此时张仪正嘻皮笑脸地开着玩笑,吴心蓝现在也有点作下病了,一天不见张仪,不听他胡说八道,连吃饭都不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话題永远说不完, 也难怪,张仪已经死过两千年了,复生回來,事事都透着新奇,吴心蓝沒读过多少书,但是野史和武林中的事,如数家珍,张仪复生之后,读书并不少,但是这方面的就不知道了,因此两个人说起话來沒完沒了, 张仪非常喜欢吴心蓝,早就把她当成自己的老婆了,唯一不好受的是秦王沒有成亲,他与秦军中的所有人,也都不敢成亲,在这方面,也要秦王做表率的,他老人家不娶妻,沒有人敢动这个心思, 其实秦王也不是沒有成亲的念头,只是前一段时间战事吃紧,无暇顾及,此时虽然大胜一场,但是官军势力仍旧很大,秦军的前途仍不太明朗,在这个时候成亲,秦王总觉得不妥,他知道,只有当秦军绝对安全了之后,他才可以考虑这个事情, 于是便苦了秦军这些大小伙子,他们复生过來,沒有家,沒有亲人,沒有归宿,于是军营便是家,战友便是亲人,而秦军的军纪又非常严明,不能奸宿妇女,甚至都不能去找娼妓,这些棒小伙儿们的精力无处发泄,便在营中设立了不少比武场,操练结束之后,大家便围在比武场上,比武较力,通常一个个累得浑身大汗,爬不起來,这才回去休息, 除了比武较力,士兵们只好去城中喝酒, 秦军对于喝酒,是不太管的,但规定不能喝得烂醉,有醉者斩,因此官兵们都不敢喝得太多,更不敢借酒闹事, 因此总体上讲,秦军军营之中,还是非常有秩序的, 吴心蓝也知道张仪的心思,在她心目中,张仪便是自己的丈夫,两个人无话不谈,很是交心, 张仪正嘻嘻地笑道:“这次大胜,咱们秦军缴获了无数好东西,我找军需官说了,回头给你弄两把好刀來,” 吴心蓝笑道:“好啊,不过我得亲自挑挑,看趁不趁手,”张仪道:“用不着你去挑,找小方去就行,”小方是店里的厨子,吴心蓝一愣:“为什么找他,” 张仪道:“挑菜刀当然是厨子啦,你又不懂眼,” 吴心蓝哈地推了他肩膀一下:“我还以为是杀人的刀呢……”张仪一捂她的嘴,小声道:“乖乖,你还敢大声吵吵,不怕吃官司啊,”吴心蓝推开他的手:“要是你当县太爷,我就吃官司也不怕啊……” 两个人正说着,顾童走了进來,四下一瞧,看到了柜台前的张仪,他沒动声色,找了张桌子坐下,伙计端上水來,问他要什么,顾童要了一壶茶,一盘点心, 张仪扫了顾童一眼,也沒在意,继续胡说, 顾童用眼睛向这边扫了几遍,心里断定,这就是张仪,他扫这几眼,都被吴心蓝看到了,吴心蓝心里一动,暗想这人一进店,就直向我这边看,是不是和上回一样,是个刺客, 此时那伙计來到柜台前端点心,吴心蓝嘴上沒说,暗中给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伙计甚是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对吴心蓝轻轻眨眨眼睛,然后端起点心,來到顾童面前,一边招呼着,一边扫了一眼顾童的包袱,笑道:“客官不是本地人吧,看样子像出远门的,从哪里來啊?” 顾童哦了一声,笑道:“我从潼关來,” 张仪一听,心里便是一愣,这个人从潼关來,潼关现在是官军占着,怎么一个潼关來的人,正好到这个店里,难道是巧合,于是他也注意上了, 伙计继续道:“那离着可有三四百里路呢,您到西安城是探亲访友吧,” 顾童一笑:“不错,小哥好眼力啊,但是这位好朋友的住处我忘记了,只知道他的名字,不知小哥能否帮忙,给打问打问,”伙计道:“好啊,我这里來的人多,或许有人会认识您那位朋友呢,您说他叫什么名字,” 顾童扫了一眼张仪,淡然道:“我这好朋友,姓张名仪,” 伙计一听,登时心头一惊,回头瞧了柜台一眼, 此时吴心蓝向他一点头,伙计正在擦抹桌案的手猛然一探,抓住了顾童的肩膀,紧接着一扳一按,将顾童的上半个身子按在桌上,喝道:“你是官军派來的奸细么,” 顾童也不反抗,反而笑了:“这么说你认识张仪了,” 正文 第350章,以和为贵7 又上來一个伙计,两个人将顾童架起,搜了一遍,见沒有兵器,这才架到柜台前,吴心蓝看了看顾童,觉得这只是个书生,不像刺客,便问道:“你是谁,找张仪干什么,” 顾童看了一眼张仪,这才道:“想必这位,就是张仪先生了,失敬失敬,” 张仪道:“你找我有事,”顾童道:“在下姓顾名童,是杨嗣昌大人派來的使者,” 一听杨嗣昌三字,张仪与吴心蓝对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杨嗣昌是什么人,于是张仪一笑:“既然是杨嗣昌派來的,怎么就一个人,连个随丛也沒有么,” 顾童道:“在下是秘使,不敢多带人,以免坏事,” 张仪道:“既是秘使,当有密事,却为何找我,”顾童道:“实不相瞒,我本來是想见秦王的,但是在下不知秦王威仪,因此想先见先生,请求指点一二,” 张仪嘿嘿一笑:“恐怕这件秘密的事,你是想通过我上复秦王吧,” 顾童点头:“先生果然聪明,正是如此,在下动身之前,杨嗣昌大人吩咐,必须先见到先生,求先生帮忙,此事才可以成功,” 张仪一笑:“朝庭想和谈么,” 顾童心头一惊,暗想此人好厉害,立时便猜透了自己的來意,他不动声色,问道:“先生何以如此肯定,” 张仪道:“事情不是明摆着么,两军交战,你死我活,官军刚刚打完一场,大败而逃,此时派來使者,不是和谈,难道还是下战书么,还用得着下战书么,” 顾童点头:“不错,这正是在下的來意,不知先生肯不肯帮忙,” 张仪道:“你沒见我城中一片杀气腾腾么,告诉你,三日之内,我们便要攻打潼关了,这是大王亲自下的令,白起大将军亲自率军出征,我是沒有办法的,况且我也主张打下潼关的,” 顾童道:“既然如此,那先生便将我杀头示众好了,正好绝了朝庭的念想,” 张仪一笑:“杀不杀你,只是小事一件,我秦军杀的人还少了,只不过你來和谈,必然有条件的,我想先听听再说,” 顾童道:“秦军都要兵发潼关了,一旦打起來,朝庭就什么条件都不阅现了,听來何用,” 张仪道:“就算是解闷吧,”说着扬扬眉毛,笑了笑, 顾童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伙计,吴心蓝会意,挥手让他们下去,将客人请出,关了店门,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吴心蓝暗中扣了一把飞刀,心想只要你有不轨的举动,我当时便一刀,结果了你的狗命, 顾童见四下沒有不相干的人了,这才道:“先生猜得不错,朝庭已经许下了条件,皇上体察民情,多年以來干戈不休,生民涂炭,因此朝庭宁愿给秦军封爵封地,以息战养民,” 张仪一笑:“都什么条件啊,” 顾童道:“只要秦军答应和谈,皇上便下旨,册封秦王为公爵,封秦国公,关中之地,东到华阴,西至眉县,北至白水,南达商洛,作为秦王食邑,秦王可以这块地面上,任命官员,收取赋税,训练军队,这大概可算是国中之国了,此是皇上大开恩德,先生觉得秦王会满意么,” 张仪心中盘算了一番,微然冷笑:“你们皇上的算盘打得够精明的,这块地方,本就是我秦人控制之下,只要秦军愿意,自然可以任命官军,收取赋税,训练人马,还用得着朝庭册封吗,另外那个什么秦国公的封号,要知道,我们大王已经称王了,再接受朝庭任命,降为公爵,你觉得,他会答应吗,至少也要是王爵,” 顾童皱眉道:“大明朝自开国以來,就有祖训,异姓不王,这个规矩皇上是万万不敢破的,封公爵,已经是最大的恩德了,一般都是开国重臣,才有这个待遇的,连王阳明那样的圣贤,也只不过封到伯爵,” 张仪摇摇手:“那是你们自家的事,我秦人不管,要册封,至少也是王爵,不然我沒有办法和秦王去说,话又说回來,你们朝庭的条件根本沒有任何诚意,无论是封爵,还是封地,都是我们秦军本已有的,而朝庭沒有一点投入啊,” 顾童一笑:“如此,先生不妨说一说,秦军想要什么条件,” 张仪道:“这个嘛,得我大王说了算,我不敢代行其事,也罢,我就带你去见大王,不过你得拿出个凭证來,证明你真是朝庭派來的人才行,” 顾童点头,回手拿过包袱,吴心蓝一摆手:“等等,”顾童一愕:“什么事,” 吴心蓝一声冷笑,从柜台里走出來,走到顾童身后,突然一伸手,将一把飞刀横在顾童脖子上:“慢慢打开,只要你有一点不对劲,我就削平了你,知道吗,” 然后对张仪道:“先生,躲到他后面來,免得他耍诈,暗算你,” 张仪暗自佩服,佩服吴心蓝的小心谨慎,于是便嘻嘻一笑,走到顾童身后,与吴心蓝并肩而立, 顾童也笑了:“两位果然是谨小慎微,不过用不着……” 他慢慢解开包袱,从里面取出一本书,打开來,书的中间挖空了几十页,里面放着一封书,顾童将书信取出來,交给吴心蓝, 吴心蓝将书信细细摸过,觉得沒有什么可疑,这才打开,只见里面是一张委任状,打开一瞧,果然是兵部下发的,上面盖着兵部的大印,委任顾童为朝庭秘使, 张仪看过了,这才道:“果然是真的,那就随我走吧,” 顾童又将书信藏好,随着张仪出了店门,店门外的茶摊上坐着几个秦军士兵,一瞧张仪出來了,急忙上前,这些人是张仪的卫士,护着张仪一起,走向秦王府, 此时秦王正独自在房中,看着墙上的地图,想着什么,忽听张仪求见,知道他有事,立时召见, 张仪进门來见了礼,然后对秦王道:“大王,今日我在城中,有一个人前來找我,此人乃是朝庭派來的秘使,有要事与我秦军接洽,”秦王细长的眼睛眯了眯:“人在哪里,”张仪道:“就在府外,”秦王道:“宣他进來,” 于是有人出去传令,不多时,四名卫士将顾童带进房中,顾童虽然沒见过秦王,但是也猜到了,有如此威严的人,必然不同凡响,于是躬身一礼:“顾童见过大王,” 一名卫士喝道:“见了我王,因何不跪,” 顾童一笑:“朝庭之使,不跪偏僻之主,” 那卫士大怒,刚想动粗,秦王一摆手:“你们下去,”几个卫士愤愤不平地出去了,秦王高坐案后:“你是朝庭派來的人,”顾童点头:“在下正是,”秦王道:“现居何职,”顾童道:“沒有官职,”秦王眼神一寒:“沒有官职,朝庭未免太轻视我秦军了吧,” 顾童淡然一笑:“大王,若是朝庭派官员前來,那便是一次正式的外交活动了,两军刚刚血战完毕,派遣使者,需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事,因此不便,” 秦王稍稍缓和了一下脸色:“如此说來,你这次是秘密前來,想要与我秦军达成私下的协议么,” 顾童点头:“正是如此,” 秦王冷笑:“朝庭这么做,是不想丢面子,但是诚意如何呢,” 顾童道:“朝庭一向是很有诚意的,大王肯定也知道,张献忠等人,反叛朝庭,毁坏祖陵,罪大恶极,但是我皇本着宽大为怀之心,沒有计较,反而一力招抚,张献忠等人几次反复,朝庭都沒有赶尽杀绝,足以说明诚意了,对一帮流贼,朝庭都如此大度,何况大王呢,” 秦王微微点头:“既然如此,你且将朝庭的诚意讲一讲吧,” 顾童将说给张仪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说完了,他看着秦王的脸色,心里真有点担心,生怕秦王一怒之下发作起來,自己的小命就算完了, 出乎他的意料,秦王听完了,脸上仍旧十分平静,扫了一眼张仪,张仪也有点害怕,因为人是他带來的,一旦惹得秦王动怒,只怕会迁怒于自己, 沉默片刻,秦王才道:“此系大事,本王需要与手下人商议再定,先生远來,且到馆舍休息,” 说完,过來两个卫士,将顾童引走了, 秦王立即下令,将所有秦军重要人物都请來议事, 不多时,白起,李岩,王翦,李敢,涉怀,姬梦蝶,唐赛儿都到了,白起与王翦,涉怀正准备出征之事,一听有急事召他们,还以为是什么重要军情,急急赶來了, 见人都到齐,秦王这才对张仪点点头,让他说, 张仪便将方才的事给众人说了一遍,白起一听,心里便有些不悦,他清楚,如果秦王断然拒绝和谈,早将來人砍了,绝不会惊动大家前來商议,既然是商议,就说明秦王有意和谈, 白起对大胜之后的和谈是很痛恨的,要知道,他上世的时候,就是因为秦昭王误了战机,被范雎谗言所害,此时的秦王,难道也怕自己功高镇主吗, 正文 第351章,以和为贵8 这件事情太过复杂,白起不好开口,因此只好默然不言, 李岩却是很高兴的,他也猜到了秦王的心思,看來几天以前秦王说要动兵,只是虚张声势,可能也在等着朝庭來人,于是他首先开口道:“大王,我看可以和谈,以秦军眼下的人马,想夺下潼关,并不容易,一旦僵持起來,西安空虚,北面的敌军会趁虚而入,我看不如咱们提出条件,让朝庭答应,也可以争取时间,壮大力量,” 秦王还是不动声色,又问其他人:“你们说呢,” 王翦看了一眼白起,说道:“和谈也是可行的,但是谁敢保证官军不会变卦,以我看來,自张献忠等人复叛之后,朝庭顾此失彼,孙传庭下了狱,洪承畴还在河南对付李自成,卢象升在山西也脱不开身,能打的沒有几人了,因此张献忠等人的反叛,就像在朝庭的后背上捅了一刀,而朝庭的前面,又有我们秦军,因此我想,朝庭是想先安抚一下秦军,然后趁机集中力量,平灭那几股农民军,等到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都被镇压下去,官军就会全力对付咱们,” 涉怀与李敢同时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姬梦蝶道:“可是我们要是不允和谈,又攻不下潼关,西安仍旧很危险,不要说发展力量,恐怕维持现状也不容易,要知道,范雎可不是熊文灿,我听到消息,范雎已经取代了熊文灿,手下又有好几万人马,有他在潼关,华阴便危险,华阴危险,西安也就沒什么屏障了,” 这时白起才说了一句话:“潼关,是一定要拿下的,” 李岩道:“大将军,以城中的两万余人,你有把握短时间内攻下潼关吗,” 白起阴沉着脸,淡淡地道:“我打每一仗,事先都沒把握……” 李岩语塞,他听得出來,白起心中很不高兴, 秦王看着张仪:“丞相,你说呢,” 张仪早已打好了腹稿,一听秦王问他,便笑道:“大将军的话是对的,潼关必须要拿下,”白起看了张仪一眼,轻轻点头,表示感谢的意思,张仪却又來了一句:“但是李公子的话,也不无道理,一旦打起來,范雎那边几万人马,范雎又深知秦军底细,因此潼关不好打,” 秦王道:“潼关必须要打,但是又很难打得下,你有何良策呢,” 张仪一笑:“朝庭派人來,就是想和谈,王将军说得对,和谈是假,腾出手來对付张献忠等人是真,等到灭了农民军,朝庭必然和咱们翻脸,这是明摆着的,到时候官军以潼关为门户,很容易进攻西安,有鉴于此,我倒有个主意,不妨请大王和诸位议论议论,” 秦王道:“什么主意,” 张仪道:“攻城略地,不一定要靠武力,谈判也可以,既然朝庭想和谈,主动权就在咱们手中,咱们不妨提出条件,想和谈,可以,封公爵,也可以,但是封地必须包括潼关,只要潼关封给了我们,我们便答应和谈,否则,休想,” 这个主意一出,白起的脸色立时和缓了下來,他所担心的,就是潼关的范雎,此人诡计多端,深知秦军虚实,潼关在他手中,便是一个大钉子,就像一把上了弦的弩,安在秦军门口,随时都可以來上一箭,自己一力主张攻打潼关,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他也明白,潼关不是好取的,眼下人马不足,只能偷袭,趁着官军士气低落的时候,一举进攻,但是范雎是有能力的,一旦攻不下來,秦军遭受挫折,胜负之数就可要逆转了,对此,白起一直深为忧心, 现在一听张仪的主意,白起觉得,也不失为一条妙计,如果能将潼关唾手而得,不必损失折将,那自是再好不过了,至于讲和什么的,秦人并不在乎,战国时候,各国间的讲和与决裂,几乎每天都在上演着,太平常了,这中间唯一有可能损失的,便是秦王的称号了, 想到此,白起便不再坚持自己的主张,向秦王一拱手:“大王,如果能不战而得潼关,自是再好不过,只是朝庭历來有规矩,异姓不王,他们是不会封您王爵的,最多只能称公,这一点,我秦军将士恐怕是不会接受的,” 秦王淡然道:“称公还是称王,又有什么关系,我秦人祖上原本就是称公的,后來山东六国相盟而称王,唯独不把我秦国算在内,这也算奇耻大辱了吧,可最终如何,秦人一扫六国,统一天下,混一车书,威加海内,我若连这个面子都放不下,又岂能重振大秦声威呢,” 李岩等人听了,都十分敬佩, 秦王道:“其实早在数天以前,我便有意与朝庭和谈,只是我秦军绝不可以先行提出这个念想,如果先提了,便是有求于朝庭,咱们说话便不硬气,更无法提出条件,因此我才命大将军秣兵厉马,准备进攻,官军在西安定有奸细,他们看到秦军准备开战,必然如实上报,如此一來,朝庭既要对付农民军,又要对付秦军,捉襟见肘,因此我想,或许朝庭为了缓上一口气,会派人前來讲和,果然來了,” 众人一齐道:“大王英明,” 秦王摆摆手:“经此一战,我秦军人马损失巨大,短时间内,不宜再战,况且新收的俘虏,招收的流民,都得妥善安置,秋收也要开始,这个节骨眼上,讲和不光是朝庭松口气,我秦军也更需要松口气,将士们接连打了数仗,是需要好好休息一番了,” 张仪道:“大王能这么想,我也松了口气,” 众人都笑,张仪道:“现在就请大王提出咱们的条件,也好让姓顾的带回去给杨嗣昌知道,” 秦王道:“很简单,朝庭要想本王接受公爵的册封,就要将潼关交给秦军,封地向东扩展至潼关,除此之外,再无要求,” 众人相互看看,意犹未尽,李敢來了一句:“大王,咱们不如向朝庭要点战马钱粮,”秦王被这句话逗笑了:“如果明朝皇帝和杨嗣昌是两个白痴,他们或许会给的,可我听说,他们两个不是白痴,送给秦军钱粮,便是养虎于门,大家都懂的,” 李敢不好意思地笑笑:“总觉得要少了,” 白起道:“能把潼关要过來,便是大大的赚了一笔,当然,这只是咱们的条件,至于朝庭答不答应,可沒有把握,” 秦王道:“我想朝庭会答应的,” 王翦道:“大王如何这么肯定,”秦王道:“潼关虽然很重要,可是咱们秦军的势力,已经到达了华阴,离潼关只是咫尺之遥,什么时候想打,就可以打,而且潼关的外面,还有农民军随时可以骚扰,可以和我们两面夹击,因此潼关这一座孤城,也不好守,况且潼关的数万人马,粮饷从哪里來,只能从中原來,只要李自成等人截断了粮道,潼关的官军,不战自溃,这一点,杨嗣昌肯定也能想到,因此我认为,朝庭会答应咱们的要求,”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李岩觉得奇怪,他看着眼前的秦王,仿佛有点不敢相信,在他初入秦军之时,秦王虽然威严厚重,但是好像沒有出过什么主意,也无什么谋略,一切事情,都是依仗着四位名臣,文有张仪范雎,武有白起王翦,秦军打下华阴,潼关,西安,眉县等地,秦王都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在李岩心里,这位秦王好像只是个名义上的王,并沒有什么出色之处, 但现在李岩却觉得,秦王渐渐显露出了自己的锋芒,他开始做出一些常人难及的事情來, 其实这事也不奇怪,要知道,这位秦始皇在成人之后,便登上了王位,在秦国执掌大权,当时的秦国,兵强马壮,地广人多,数千里土地,数百万人民,秦王对于大局,始终控制得很好,可是复生之后,秦军一穷二白,上无片瓦盖顶,下无立锥之地,沒有丝毫的基础,于是他这个秦王的能力,便有点施展不出了, 而张仪白起等人,却正是从门客和小兵干起來的,对一穷二白的境地非常熟悉,他们知道如何把握机会,发展实力,一点点壮大起來,因此当秦军初起之时,这些人崭露头角,是很正常的, 而眼下,秦军有了西安这个大基地,也有了近几百里的地盘,于是秦王的大局观便有了用兵之地,他的雄才大略,也开始显现出來, 李岩毕竟年少,刚刚二十岁,对这些事情考虑得少,所以才有困惑, 李敢拱手道:“既然大王决定了,微臣便将姓顾的找來,与他当面说清楚,” 秦王一摆手:“不要急,先晾他两天,两天之后,再召他來见,” 白起一笑:“大王说得极是,如果太急了,就显得咱们沒份量啦,”张仪也笑着说道:“求人之事很急,却故做不求人之态,这才是高明的计策,” 大家说说笑笑,散了会, 正文 第352章,以和为贵9 白起与王翦离开王府,却并沒有回自己的住处,他们仍旧像前几天一样,在军营之中操练人马,准备器械,还是一副要出击的样子,这也是做给顾童看的, 顾童被安排在军营边上的一个馆驿里,这个馆驿原來是一座酒店,店主在秦军进城时跑掉了,因此秦军便接收过來,当成官方的迎宾驿馆,顾童住在这里,一推窗户,便可以听到军营之中的操练之声,又经常看到很多车辆进出,上面满载兵器,弩箭等物,显见得秦军还是想打, 顾童心里也沒了底,他不知道秦王会不会答应朝庭的条件,按他自己想,这个条件也并非优厚,甚至有点借花献佛,顺水推舟的意思,按照军营中的情况來看,秦王很可能否决了朝庭的和谈要求, 他想去找张仪问问,可是门外始终站着四个秦军士兵,不许他出屋一步,甚至馆驿外面,也有人把守,要想出去绝不可能,而一连两天,又不见秦王召见,于是顾童真的坐不住了, 转过天來,秦王终于派人來召他了,顾童跟着來人进入王府,见了秦王,此时秦王高坐在龙案之后,两侧站着张仪白起等人,都是秦军中的重臣,顾童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秦王已经有了主张, 顾童先道:“大王,不知您与诸位先生商议得如何,在下还在等着消息,好回复朝庭哩,” 秦王沒有说话,张仪接过话头:“我王已有计较,他同意与朝庭讲和,” 顾童一听,又惊又喜:“哦,如果是这样,那可真是大幸,” 张仪道:“先别忙着高兴,我秦军方面,还有条件呢,”顾童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在下想听听贵方的条件,”张仪便将事先商议好的,说给顾童听, 听完了,顾童微一皱眉,暗想:秦军的这个条件,按说不过分,人家也接受了公爵的封号,又沒有向朝庭伸手要东西,只要了一座潼关,这是秦军怕双方一旦翻脸,官军会从潼关长驱直入,进攻西安,若是换了我,也得这么做,必须得将潼关要來才行,可是这个条件,我不能做主啊,需要回复朝庭,再做答复, 于是他满面陪笑:“这个好商量,我可以将您的话完完整整地回复朝庭,如果朝庭答应了,那时会派一个重臣前來媾和,双方便可以定下盟约了,” 张仪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书信,交给顾童:“这里面是我秦军的条件,你带上它,免得记不清楚,遗漏了什么,” 顾童将信仔细地收好,这才向秦王躬身一揖:“大王,在下这便告辞了,事情紧急,在下需要尽快赶回京城,” 秦王微微点头,摆了摆手,卫士们送顾童出城去了, 因为顾童沒有官职,因此秦王也沒有让自己的重臣相送,这叫礼尚往來,你來一个无名之辈,我也不用名人送你, 顾童在客店之内取了马,出了西安城,快马加鞭,直奔潼关, 來到潼关之后,他风风火火地來见范雎,将秦王的书信呈上,范雎看完了信,便是一皱眉,冷笑道:“果然是秦王,注重实际,不重虚名,公爵王爵都是虚的,而潼关,却是实的,只要秦军占了潼关,官军再想进攻西安,就难了,” 顾童道:“上一次孙传庭进攻西安,不也沒有走潼关吗,” 范雎道:“孙传庭渡过黄河,进入关中,本就是险招,那个时候,秦军兵力不足,沒有在黄河附近设防,如果让秦军发展壮大起來,再想渡河攻击,难如登天,” 顾童道:“那这封信……上不上交给朝庭,” 范雎一笑:“自然要交了,朝庭既然想讲和,人家秦军提了条件,咱们岂能瞒着不报呢,我会派六百里加急,将此信上呈皇帝,” 顾童道:“以您猜测,朝庭会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呢,” 范雎道:“杨嗣昌只是个书生,未免把事情想简单了,他不知道,朝庭需要喘口气,而秦军也一样,杨嗣昌只看到了官军的困难,而沒有看到秦军的困难,” 顾童道:“既然如此,大人为何不暗中偷袭西安,说不定可以一举而下,消除心腹之患,” 范雎冷笑:“西安有白起,王翦,李岩等人,莫说咱们这几万人马,就算有二十万雄兵,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攻破,熊文灿便是教训,因此我绝不重蹈他的复辙,朝庭想和,那便和吧,” 顾童道:“可是,秦军若是占了潼关,先生您去哪里呢,” 范雎道:“我去中原,打李自成,要不然,便去打张献忠,总之,朝庭不会让我闲着的,” 书信很快送到了京城,先送进内阁,杨嗣昌看过之后,心中大喜,立刻觐见崇祯,将秦军的书信呈上,崇祯看了看,微一皱眉:“杨卿,秦军索要潼关,是想以后借潼关天险,阻挡我官军进入关中,如果给了秦军,无疑于开门揖盗,那个时候,秦军可以借着潼关自守,也可以兵出潼关,窥视中原,这如何是好,” 杨嗣昌一笑:“陛下,这件事臣已经想过了,若是不给,秦军便会兵发潼关,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攻得下來,可是那样就牵制了范雎的数万人马,张献忠等人会无所顾忌,进入中原会合李自成,如果贼人合兵,光靠洪承畴的两三万人马,是不可能剿灭的,中原腹地,不能任贼纵横,因此,流贼才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至于秦军,他们不会流动作战,只能困守一隅,这样的反贼,大可以先将其稳定住,再集合大军,一鼓而歼,” 崇祯听了,微微点头:“说得也是,你的意思,可以答应秦军的条件,双方讲和,” 杨嗣昌心知此举事关重大,但到了这个地步,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陛下,秦军不足深虑,臣所担心的,便是流贼,流贼所过之处,城池残破,百姓涂炭,田地毁坏,破坏力极大,而秦军是不会破坏的,因此只要给臣半年时间,臣定可以剿灭张献忠等人,只要流贼一亡,秦军便是笼中之鸟了,即使是潼关给了秦军,我大军亦可从甘肃进军,还可以由山西渡过黄河,进入关中,” 崇祯在殿中來回踱步,思索良久,这才下了决心:“传旨,差御史大夫吴自秀奉圣旨,前去关中,让范雎协助,一力承办和谈之事,” 杨嗣昌道:“范雎由秦军中投过來,秦王恨之入骨,让他协办,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崇祯道:“只是让他协助,又不让他出使,不会有事,” 杨嗣昌领了旨,退出殿外, 第二天,这位吴自秀大人便起身,带着圣旨,奔往潼关, 范雎将吴自秀接进关城之中,设酒款待,吴自秀取出圣旨,范雎看后,点头微笑:“圣上英明仁智,是中兴之主啊,” 吴自秀道:“范大人,上次与秦军接洽之人,可在此间,”范雎道:“不错,此人姓顾名童,正在潼关之中,”说完,他派人将顾童找來,顾童还是白身,沒有官职,因此上不得席, 顾童來了之后,见过吴大人,吴自秀向顾童了解了秦军的情况,觉得甚有把握, 这一天无话,第二天一早,范雎派了五百骑兵,保护吴自秀上路,以顾童为谋主,一行人上路,赶奔西安, 同时范雎将双方和谈的消息传扬了出去,沒过几天,几乎北方各省都知道了这件事,说秦军虽然胜了一仗,但是损失巨大,向朝庭求和,而皇帝宽仁,准许和谈,这样一來,朝庭的面子便有了, 这件事如同秋风一般,转眼间便吹遍了中原,也传到了李自成的耳朵里,他派出的探子已经打听到消息,立刻向他回报, 此时李自成仍在玉皇山中,上次攻打潼关,只是虚张声势,李自成一得知洪承畴赶來,立刻撤军,回到了玉皇山,让洪承畴扑了个空,后來他听说秦军在关中大败官军,很是高兴,便想派人潜入西安城去,双方商议一下,接下來如何联手,可是还沒定下派去的人,便得到了这个消息, 李自成一听,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时又有探马接连回报,报來的都是同样的情况,秦军确实要与朝庭讲和,李自成心中十分不悦,暗想你秦军实在不够仗义啊,你困难时,要我帮忙,我二话沒说,出兵相助,可你胜了一仗,却马上和朝庭讲和,是何主张,你秦军讲和了,那么官军在关中便沒有了威胁,可以集中人马,全力对付自己,那么自己这边的压力会空前巨大,秦军事先都沒有知会一声,有点太过突然, 这可是件大事,李自成立刻在老营召集大将,前來商议对策, 等人到齐了,李自成当场宣布了这个消息,郝摇旗头一个跳了起來,指着关中方向大骂:“娘个皮的,断子绝孙的秦鬼,太不仗义啦,这不是把咱们卖了么,” 正文 第353章,以和为贵10 李过与袁宗弟也恨恨不平:“他与朝庭讲和,咱们怎么办,官军的大队人马,很快就会开过來,秦军在后面躲清闲,却把咱们扔到刀尖上……” 田见秀为人沉稳,此时一看大伙义愤填膺,便挥挥手:“大家别急,这件事情虽然探听到了,可是和谈能不能成,还两说呢,万一这只是朝庭的诡计,咱们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以我看,等等再说,如果他们两家和谈真的成了,秦军真的将咱们卖了,到时候再想对策,” 刘宗敏听了,拍拍他肩膀:“秀才说得是,别还沒摸着羊毛,就以为进了羊圈,看看再说,哼哼,就算他秦军真的降了官军,咱也不怕,老八队闯过多少难关,眼下有兵有将,担心甚么,” 他的话如同定海神针,大家都不言语了, 李自成连连点头:“说得好,就算秦军指望不上,还有八大王,曹操他们呢,眼下他们在湖广闹得很大,人马发展很快,实在不行,就去会合他们,” 却说秦王,自从顾童走了以后,他一方面令白起等将严加戒备,以防明军暗中偷袭,一方面令张仪,李岩等人安置伤员,流民与俘虏,自从上一场大战之后,一些逃进西安城的流民,开始向城外疏散,这些人也不敢走远了,怕被官军骚扰,于是李岩建议,将这些人安排在西安四周的各县之内, 自从围城开始,各县的人逃的逃,走的走,此时听说秦军胜了,又陆续回來不少,这些县城镇店沒有军队把持可不成,于是张仪想出个主意,任命县令与村正,训练民军,维持秩序, 说到治国,秦王终究是能手,前世之时,治理偌大一个秦国,都得心应手,井井有条,莫说只是这百里之地,因此沒用半个月,周围各县都恢复了平静, 而此时,吴自秀带着朝庭的圣旨也到了, 说是圣旨,但秦王等人自然不会向明朝官员那样,跪倒接旨,秦王就高高坐在龙案之后,听吴自秀宣读, 吴自秀念完了,秦王微一点头,张仪便接过圣旨來,又看了一遍,果然与听到的无异,不光圣旨,吴自秀还带來了印信与地图,这便是封地的凭证, 大明朝开国以來,这是头一次,以前无论是谁,无论是封王,还是封公,都不像古时封王封公那样,有封地有治权, 秦始皇统一六国以前,春秋战国时期,那时候封赏臣子,往往带着封地,而在封地之中,是有治权的,也就是说,被封的臣子,可以在封地上收收赋税,任命官员,编练军队,简而言之,他便是这块地上的国王, 而秦汉以后,再封赏臣子时,也有封地,可是因为已经是中央集权制度,因此封地只有产权,而无治权,被封的臣子,只可以收取赋税,却不能任命官军,编练军队了,这地块面上的官员,还是中央任命,驻军,也是直属中央, 而今天的秦王,便是有封地,有治权,于是关中这一小块地方,便成了国中之国,当然,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只是一个暂时的权宜之计,维持不了多久, 读完圣旨之后,吴自秀取出地图,划定了界限,双方还各自写了一纸条文,吴自秀盖上兵部的大印,秦王也盖了自己的手书印章,这便是条约了, 一切办完之后,秦王吩咐摆酒,为吴自秀等人接风,吴自秀与顾童喝了一顿酒,然后告辞,秦王派涉怀带领了三千人马,准备交接潼关, 这才是重中之重,双方和约成不成,单看能不能顺利交接潼关, 涉怀跟着吴自秀來到潼关城下,他沒有进城,率军在关城外面驻扎着,吴自秀与顾童入城,來见范雎, 范雎一听,二人已经将和约谈成了,眼下秦军前來交接潼关,于是不敢怠慢,立刻着手准备, 早在吴自秀一走,范雎知道此事必成,因此早有准备,所有钱粮器械马匹物资,都已经收拾完毕,随时便可以开拔, 等到吴自秀一到,范雎便率领全部人马,约莫五万余人,浩浩荡荡,开出潼关,吴自秀随后派顾童來找涉怀,让他进驻潼关,双方的和谈算是正式完成, 涉怀十分小心地开进了关城,四下探查一番,看看真的沒有埋伏,这才接手了防务此时的潼关,已经是一座空关了,库房大开,空无一物,能拿走的,范雎几乎都拿走了,一个马掌都沒留下, 查看完了,涉怀将人马调度开了,守住关门,然后这才派快马,向西安的秦王回报, 至此,秦军与明军正式停战, 再说吴自秀,交接完了,他带着顾童回京复命,崇祯听了,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关中大局方定,官军终于可以腾出手來,全力对付农民军了,难过的是,自己为了稳住秦军,开了一个封地的先河,如果不能尽快毁去这个和约,满朝的文武大臣,都会心生不满, 于是他立刻找來杨嗣昌,催问出兵的情况, 此时杨嗣昌也得到了消息,立刻來见崇祯,他拿着一份写好的奏章,上面写得十分详细,要调派哪里的兵马,何人主张,何人主防,何人包抄等等,十分周到,同时他还向崇祯要了一个人,左良玉, 杨嗣昌知道,左良玉几乎是张献忠的克星,二人数次交手,左良玉几乎次次都取胜, 崇祯看了,也很高兴,他同意了杨嗣昌的请求,立刻令杨嗣昌整军出征, 杨嗣昌发下命令,一道令给湖广巡抚与四川巡抚,让他们全力防守,尽量拖住张献忠与罗汝才,第二道令给范雎,令他率所有人马,会同自己进剿, 杨嗣昌非常明白,此时范雎手下,有贺人龙,高杰,左襄,等悍将,人马又不下四五万,足可一战,而他自己率了京兵一万,也是精锐人马,出了京城,向湖广而來, 到了河南之后,范雎与左良玉前來相迎,两军会师于南阳, 此时杨嗣昌得到禀报,张献忠正在四川与湖广的交界之处,杨嗣昌沒有任何犹豫,立时下令,全军出击, 两军即将展开一场恶战,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崇祯八年秋九月,全国总的局势是,农民军势力仍旧很大,其中以张献忠,罗汝才为首,身边还有几营的掌盘子,人马不下十万,李自成在河南的深山之中养精蓄锐,对付着洪承畴的进攻,革左五营也反叛了,在安徽一带活动,而其它地方,包括关中地区,都平静了下來, 在秦军控制的地区之内,秋收已经结束,老百姓好不容易有了一段时间的安宁,又收获了玉米等作物,心头踏实了,于是关中地区也热闹了起來,商贩行旅往來不绝,甚至连藏边的商人也來了, 秦军借着这个时机,医治伤员,打造军器,修筑城墙,铸造大炮,一片繁忙的景象,秦王也忙碌了起來,往各县分派官员,处理各地上奏的事务,一切,就像他前世在秦国做的一样, 百里之地,沒有过多的公务,此时是战乱之际,各县百姓也不多,管理起來比较容易,因此秦王便有了空暇时间, 这个时候,张仪等人便向秦王上书,请他择吉日完婚,举行典礼,用张仪的话來说,便是“主上无后宫,上不合人伦,下违背众望,基业不安,” 秦王知道,若是成婚,他的妃子必定是姬梦蝶. 这个女孩子,为他付出的,实在太多了,为了自己,姬梦蝶抛弃了亲情,险些断送了性命,眼下秦军是她唯一的归宿,而在秦军中,除了自己,沒有人敢娶她, 因为大家都已经把她看做是自己的王妃了, 但是这件事情,秦王也不能独断专行,上來便册封姬梦蝶为妃,举行婚礼,毕竟面子上也要过得去,得征求一下姬梦蝶的意见, 于是张仪便找了两个熟悉的女人,倩娘和吴心蓝,去给姬梦蝶说亲, 这三个女人,都不是秦军中的,都是外來人,因此平时走动得也多一些,尤其是倩娘,就住在军营之中,为人又温柔娴慧,还是过來人,男女之情方面,自然懂得多此,两个人经常在一起谈心, 其实倩娘与吴心蓝去说亲,也只是走走过场,倩娘一早就知道,姬梦蝶一直对秦王很是倾心,不要说现在,就是刚见到秦王时,那时秦王还自称只是一介书生,从那时起,姬梦蝶的一颗芳心,就着落在秦王身上,再也容不下旁人, 吴心蓝的脾气和姬梦蝶差不多,只是更加开朗,两个人一进姬梦蝶的营帐,吴心蓝便喊开了:“姬姑娘,梦蝶妹子……” 姬梦蝶正操练了一天娘子军,有点累了,回到自己的帐中,卸去盔甲,正在洗脸,一听便知道是吴心蓝,再一看,旁边还跟着倩娘,便问了一句:“倩娘,你沒照看李敢大哥啊,” 正文 第354章,佳人如玉1 倩娘脸一红:“他有什么可照看的,伤得好多了,早就坐不住,去帮着涉怀他们操练去了,”姬梦蝶哦了一声:“找我有事啊,”倩娘笑道:“当然有事,有好事,” 姬梦蝶道:“什么好事,快说出來,让我也高兴高兴,” 倩娘道:“这件事情啊,你肯定高兴,而且我敢说,所有人都比不上你高兴,” 姬梦蝶嘤咛了一声:“倩娘啊,你别卖关子好不好,”吴心蓝走上來:“好了,别逗她啦,就告诉她吧,你马上就要当王妃了,高兴吧,” 听了这话,姬梦蝶还像是有点不相信:“吴姐姐,你再说一遍,什么,” 倩娘这才正正经经地说道:“大王想册立你为王妃了,这可是咱们秦军的最大的喜事啊,” 虽然秦王已经接受了和谈条件,朝庭封他为公爵,但是秦军之中,还是不改称号,仍称他为大王, 听了这话,姬梦蝶立时两朵红云飞上双颊,低下头去:“你别乱嚼舌头啊,这等事,不可以胡说的……” 吴心蓝嘻嘻笑道:“我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说啊,是张仪让我们來的,大王本想直接册封你,可是又觉得必须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果你不同意怎么办,唉,梦蝶妹子,你同不同意啊,” 她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來,把个姬梦蝶弄得羞不可当,她又不想说不同意,可是要直接说同意,未免太过羞人,姬梦蝶虽然是员武将,但是一涉及到儿女情怀,也和那些大家闺秀们沒什么两样, 吴心蓝见她不回答,心里好像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笑嘻嘻地一个劲地追问,姬梦蝶实在被她问烦了,便轻轻点了点头,只是动作太轻微,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來,吴心蓝好像沒有看到,还在问,姬梦蝶抬起手,啪地打了她肩膀一下:“不來了,不來了,你故意的……” 倩娘微笑着对姬梦蝶道:“你好好休息吧,我们这就去替你操办,” 说完拉着吴心蓝出了营帐,吴心蓝还说着:“怎么走了,她还沒回答呢……”倩娘道:“你个傻瓜,这都不明白么,快走快走,” 吴心蓝有点发懵:“干什么,明白什么,” 倩娘与吴心蓝來到张仪的住处,张仪正在等着回信,一见二人回來,便问:“如何了,”倩娘点点头:“她很高兴,告诉大王,可以册封了,” 张仪一听,双手一拍:“太好了,大王成了婚,基业就可以安定,秦军也会安定了,”倩娘看了看吴心蓝,又看了看张仪,掩口而笑:“我看,是你们两个安定了吧,” 吴心蓝哈了一声,从后面搂住倩娘的脖子:“你不也一样,” 倩娘的脸一红:“松开手,我还有话呢,”吴心蓝道:“什么话啊,”倩娘道:“姬姑娘是员武将,成了亲之后,就是王妃,恐怕再也不能上阵指挥战斗了,我想她肯定会不好受的,” 张仪道:“秦人自古以來,沒有让女人上阵打仗的习惯,不过两千年过去了,大王也深知姬姑娘的脾气,可能也会顺着她的,” 吴心蓝摆摆手:“先别管这些了,成了亲,上不上阵,那便是人家两口子的事情,外人少管,” 张仪一想也对,眼下且先操办婚事再说, 他马上入府來见秦王,上來先道喜:“大王,我要恭喜您了,”秦王淡然道:“先生是來告诉我,姬姑娘同意做我的王妃,”张仪道:“岂止同意啊,她一听大王要娶她为妃,高兴得差点晕倒,” 秦王倒沒什么兴奋的神色,走到张仪面前,正色道:“本王知道,我一日不婚,秦军将士也不敢成亲,不成亲,便沒有家,沒有归宿,也缺少保家复国的理由,因此,本王可以成亲,不过此时局势未稳,不可大张旗鼓的操办,一切从简,” 张仪点头:“本來我与大将军他们,是想全城欢庆的,既然大王想从简,那便从简吧,只是军中庆贺就行了,不劳动全城百姓们了,” 秦王道:“即使是军中庆贺,也要适度,同时注意严加防守,不让官军趁机偷袭,要知道,他们可是一刻都沒忘记咱们的威胁,” 张仪笑道:“咱们也不会忘记他们的威胁,我记下了,这就去办,” 第二天,秦王便下旨,通令军中,册封姬梦蝶为王妃,号为懿妃,懿的意思是有操守,忠贞有节,正合姬梦蝶的品行, 一听这道旨意,军中欢声如雷,大家知道,秦王有王妃了,正是一件大喜事,中国古代人便讲究,人若无妻,如屋无梁,无妻不成家,一个国更是如此, 另外这些军士在西安日久,平时操练之余,经常去百姓家帮助做些事情,这是秦王的旨意,意图是使城中百姓对秦军产生亲切感,不光城中,各县中都是如此,这样一來二去,很多秦军士兵都结识了女孩子, 要知道,这些秦军的前世,都是秦始皇的亲卫,长得不威武,身材不健壮,武艺不高强,均不能入选,因此这些人每每一上街,都会引得行人百姓们围观赞叹,这样的男子,几乎是城中每一个未嫁女孩儿的梦中情郎,更何况眼下是乱世,男人本就缺少,这些秦军一出现,不说像美男子潘安那样,引得鲜花满车,也足以令城中少女目眩神迷,为之颠倒, 即然大王成了亲,接下來,便会是大将军,丞相,再接下來,便是士兵了,于是大家都开始幻想着美妙的家庭生活,每日回家,有娇妻做好美味的饭菜,爱子在膝下玩耍,巡逻的时候,也可以看一眼家门,想象一下妻子在灯下缝补衣裳的场面,那真是无比幸福的, 于是,秦军上上下下,都沉浸在一片喜庆当中, 旨意下到军营,姬梦蝶自然接旨,然后吴心蓝,倩娘率领着一帮娘子军战士,嘻嘻哈哈地前來贺喜,秦王早已拨下银两,交与倩娘,让她采办一切应用事物,倩娘是过來人,自然知道该买些什么,于是全套的凤冠霞帔,三十六人抬的大轿,以及喜贴红蜡妆台合床一切等物,都置办齐了, 秦人尚六,以六为吉,因此大轿是三十六人抬的,足足可以占满整个街道, 到了成亲的吉日那天,秦军营中张灯结彩,喜庆非常,天刚亮,大轿便來到了姬梦蝶的帐外,倩娘与吴心蓝做了伴娘,两个人给姬梦蝶穿好凤冠霞帔,盖了盖头,扶出帐外,上了大轿, 一路上的街道早已细细扫过,用清水洒得干净,不起一丝尘土,三十六名秦军抬着轿子,一路直奔秦王府,百姓们也都在街道两边看热闹,此时城中早已得知,秦王要在今日纳妃,不少受过秦军好处的人家,都自发地贴上红纸,挂上红灯,给这场喜事捧场,添添喜气, 轿子到了秦王府,此时秦王府外,更是红灯高挂,鞭炮齐鸣,轿子在门外落地,倩娘与吴心蓝搀着姬梦蝶走下大轿,在一群丫环喜婆的簇拥下,走进秦王府, 秦王在大厅中端然正坐,两边已经摆开了酒宴,所有秦军都尉以上职务的人,都在这里就座,此时大家都站在两边,看着这位姬王妃走进大厅, 秦王纳妃,可不像百姓结婚那么简单,秦王是不用动的,因为妃子严格來讲,也是他的臣子,要称臣妾,因此秦王是不可能披红带彩,站在门口迎接的,婚礼上也沒有什么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之类的口号, 姬梦蝶跪倒在地,向秦王磕了头,然后秦王一摆手,倩娘与吴心蓝陪着姬梦蝶,带着几个丫环喜婆,前往洞房,而群臣紧接着跪倒,向秦王贺喜,婚礼大典这就算完了, 秦王吩咐,奏乐开宴, 于是秦王府中,响起了两千年前的乐曲,秦王座中,排坐着两千年前的人物,他们用美乐与美酒,告诉所有天下的人,秦人又回來了, 秦王喝了一会儿,就由侍卫们陪着,离开了喜厅,前往洞房,张仪做司酒官,继续与群臣诸将喝酒,秦王走了,大家便沒有了拘束,开始行起酒令來,张仪妙语如珠,逗得大家不住地大笑,宴会上充满了欢乐, 秦王回到洞房,倩娘与吴心蓝等人都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姬梦蝶坐在床头,头上盖着大红盖头,听着秦王的脚步声,心头小鹿乱撞,秦王掀起盖头,露出姬梦蝶那如花似玉一般的面庞來, 此时的姬梦蝶,低眉垂目,手足无措,一张俏脸红到了耳根处, 秦王前世便有无数嫔妃,对于这种事情,自然轻车熟路,他沒有坐到姬梦蝶的身边,而是來到案边,饮了杯酒,淡然道:“伺候本王宽衣吧,” 姬梦蝶站起來,來到他身后,颤抖着两手,为秦王解去外袍,秦王一手揽住她的腰,姬梦蝶身子一震,脸更红了, 秦王将她轻轻抱起,來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自己也躺上去,二人并肩并头躺在一起, 正文 第355章,佳人如玉2 姬梦蝶的声音如同乳燕呢喃:“大王,臣妾真好像在做梦一般,” 秦王道:“做我的王妃,你真的很高兴吗,”姬梦蝶道:“臣妾心里万分高兴,以后就算天塌地陷,我也沒什么可怕的啦……”秦王道:“你真的不嫌我老,” 姬梦蝶坐了起來:“大王,您救过我的性命,从鬼门关里把我拉出來,在我心丧欲死的时候,是您给了我归宿,从那时起,我就是大王的人了,无论活着,还是死了,我都永远念着大王的恩情,我要保着你君临天下,我要为你生儿育女,把秦人的血脉永远传下去……” 说到最后,她的语声几乎细不可闻, 秦王也感动起來,他突然紧紧地抱住姬梦蝶,在她耳边道:“你当然是我的人,从今天起,你不但是我的王妃,也是我的大将,我知道你与别的女子不同,不愿意深居后宫,但我也不能让你再去冲锋陷阵,那样太危险,我要把西安城交给你,小蝶,我要你永远都保护着我,就像我身在官军大营时的样子,” 姬梦蝶抬起头來,满面幸福的泪痕,她沒有再说什么,一对红唇深深地吻上秦王的脸庞…… 秦军的庆贺一连持续了三天,各县的官员们都來道喜,秦王自然不会接见,由张仪代替他打发这些人,三天之后,秦王下旨,姬梦蝶做为王妃,却仍旧统领娘子军,而且加封西安都尉,负责全城的防务, 这可是件新鲜事,秦军中议论纷纷,都认为由女人來做都尉,而且是王妃,可有点出人意料, 其实秦王这道旨意有两个意思,一是遂了姬梦蝶的愿,不让她深居内宫,怕憋坏了她,姬梦蝶有能力,可以统领亲军,由于她是王妃,是秦王最亲近的人,所以这些秦军亲卫也会服她, 而另一方面,西安城交给了姬梦蝶,白起王翦等人,就可以全心全意的开疆拓土,沒有后顾之忧, 秦军中庆贺了几天之后,刚刚恢复了平静,突然这一天,有流星探马报进了秦王府, 这个时候正是上午,秦王会集白起,张仪等群臣,正在研究下一步的计划,此时中军跑來禀报,说北方有急报, 秦王立时宣探报进來回话,那探报跑进來,单腿跪地:“大王,北方有急报來,百里加急,”秦王道:“报上來,” 探报道:“前几日有一支骑兵,袭破了官军的三边防塞,突进陕西地界,前锋已经直达甘泉,还在向南挺进,最晚后天,便可以到达白水,那里便是我秦军地盘,请大王定夺,” 秦王一皱眉:“是些什么样的骑兵,” 探报道:“这些骑兵不是官军,穿的衣服甚是奇特,人人脑后一条大辫,说话也听不懂,但是骑术精湛,箭法极准,三边的官军已经抵挡不住,被击溃了,” 白起道:“这便是后金鞑子了,” 秦王道:“是匈奴人的后代么,”李岩起身道:“不是,这些人來自辽东,原來只是在关外掠夺,自袁崇焕死后,鞑子们更加嚣张,前几个月他们进攻大同,朝庭派卢象升带祖宽前去抵挡,听说卢象升甚是英勇,鞑子们攻不进大同,我想他们这是进了蒙古,从黄河的上游渡过,前來攻打陕西了,” 听了这话,秦王怒发而起,一拍桌子:“这些胡虏腥膻之徒,怎么两千年过去,还在世间为害,他敢惹我秦军,那是自來送死,” 李岩说得不错,此时的后金国中,以皇太极为主,皇太极攻不进山海关,便转攻大同,但是卢象升和祖宽极为凶悍,将大同守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后金军打不进來,皇太极有些丧气,便在周围抢掠了一番,准备搬兵回辽东了, 此时他的一个小兄弟站了出來,此人名叫多尔衮,刚刚二十余岁,能征善战,天纵英武,打仗又狠又诡,深得皇太极的器重, 多尔衮向皇太极提出,他要带一支骑兵,深入蒙古境内,此时的蒙古已经远远不及明初时的势力了,分散成很多个部族,如同一盘散沙,相互不和,斗争不休,多尔衮觉得,既然已经到了大同,为何不趁机向西挺进,将蒙古部族完全降服,只要蒙古部族被收降了,就可以从陕西进攻关中,打进中原, 皇太极同意了这个提议,他派多尔衮率领两万骑兵,进攻蒙古, 多尔衮带着两万骑兵,以狂飚突进的速度,冲进了草原大漠,连战连捷,打得蒙古人闻风丧胆,他手下的后金骑兵极为善战,其凶悍诡诈,可以直追当年的成吉思汗,蒙古人在明朝初年,曾经领教过常遇春,徐达,明成祖这些人的厉害,事隔两百多年,崛起的后金骑兵,又一次将蒙古人完全击溃, 蒙古各部族打不过多尔衮,只好投降,拜在多尔衮马前,表示归顺后金,多尔衮的性格,与其兄皇太极有些相似,会打仗,同时也懂一点政治,他接受了蒙古人的投降,但是并沒有就此离开,他的两万大军,又让蒙古部族助了他一些人马,准备进攻三边, 此时明朝三边的守将,刚刚接到探报,说后金军已经完全占领了蒙古,守将大惊,急忙向朝庭上表,但是这员守将也猜错了,他以为多尔衮的目的,只是要拿下蒙古,况且就算蒙古人完全投降了,多尔衮也要安定一下大漠的局势,他的人马也要休整,因此并沒有做太多的防备, 多尔衮就趁着这个机会,在一天夜里,率大队人马,攻进了长城,一举攻下了靖边, 靖边失守,守将大惊,他知道敌不过后金骑兵,因此便传令放火,将囤积的物资全部烧掉,然后他率军死战,结果当场阵亡, 多尔衮拿下了城池,但是却沒有捞到多少钱粮物资和人口,于是恼羞成怒,继续向关中方向挺进,结果一路上所过之处,几乎全是一片废墟,沒有什么可抢的,他找到几个未曾饿死的人一打听,才知道这地方连年受灾,又屡遭兵火,人民死的死,逃的逃,田宅荒废,已经是一片死地了, 唯一有生机的地方,便是秦军控制之下的地区,从白水以南,还保持着太平景象, 多尔衮问清楚了,心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进关中,自己这一趟就算拿不下西安,也要满载而归才行,于是后金军这才长驱直入,逼近白水, 秦军的探报早已探知消息,这才回报秦王, 群臣听了秦王的话,便知道他的意思了,白起一拱手,说道:“大王,眼下我秦军尚有两万人马,其中骑兵将近一万,而后金军是两万人,不可轻敌,还是小心行动,如果大王允许,我愿意带骑兵前去迎战,” 秦王一摆手:“这一次,本王要亲自出征,” 张仪李岩等人皆是一惊,张仪忙道:“大王,兵凶战危,您要亲自出征,那太危险了,哪有让大王冲锋陷阵的,” 秦王摇头:“不然,我秦人建国以來,历代国君之中,大多数都有亲自上阵的经历,如果大王不带头,士兵与百姓们,哪个还肯争先,况且后金军远來,一路狂奔,到此已是强弩之末,我秦军则以逸待劳,兵强马壮,怕他什么,虽然只有一万人马,但定可以大败敌军,你们不要担心了,” 张仪也不好再劝,他心中暗想:可能秦王害怕白起功劳太大吧,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还是不要劝了,白起也有这个想法,更不敢说什么, 秦王看了看群臣,见大家都默然不言,心中便猜到了**,秦王何等聪明,驾驭臣下的本事,已经登峰造极,他在秦军尚未占领华阴时,便借着范雎被抓的事,教训了一下白起,令白起胆战心惊,更何况此时秦军已经初具雄风, 于是秦王温言对众人道:“本王不是害怕手下的将领功高盖主,这个时候,众卿立的功劳越大越好,本王不会在意,之所以此次要亲征,是因为害怕士兵们有闲话,本王自前世成人以來,执掌秦国,便从未亲临战阵,一统天下之时,尚有可说,而此时不上阵,就说不过去了,士兵们会认为,本王缺少临阵的勇气,一旦这个说法传扬开來,对我秦军的士气來讲,极为不利,你们可明白么,” 听了这话,白起心头轻舒了一口气,拱手道:“大王英明,确实如此,” 王翦道:“我王意欲亲征,不知想以谁为前锋呢,” 秦王道:“本王已经想好了,王翦将军为主将,涉怀为前锋骑将,” 此时涉怀已经回西安与秦王贺喜,还沒有回潼关,潼关交给了一员副将, 王翦吃了一惊:“大王,有您在,我哪敢做主将啊,这个主将,还是大王來做吧,”秦王微笑摇头:“断不可以,若是对阵残军败将,本王尚可一战,但据探报说,后金骑兵异常悍勇,对付这样的人马,还是你來做主将吧,记住,只要临阵,一切决策不要向我请示,自行决定,” 正文 第356章,佳人如玉3 王翦谢了恩,秦王又对白起道:“这一次,大将军就不要去了,几个月以來,你连番作战,手下将士疲于奔命,劳累不堪,还是在城中休养,” 白起也连忙谢恩,秦王又道:“此次后金鞑子來袭,关中震动,朝庭也一定知道,因此为了防止官军同时进攻,潼关务必加强防卫,大将军坐镇西安指挥,不可怠慢,” 白起道:“大王尽管放心,有我在,必保关中无恙,” 秦王又对张仪和李岩道:“一切政务就交给你们二人,李岩在我秦军之中,一直沒有明确的官职,此时我便加封你为左相,张仪为右相,你们师徒二人,同心协力,关中百姓必然欣悦,” 李岩谢了恩,他自崇祯二年进入秦军以來,经过六年功夫,终于进入秦军最高领导圈子, 秦王又将西安城的防务交给了姬梦蝶,让她以王妃的身份,兼领西安都尉, 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之后,秦王吩咐王翦点起一万人马,以涉怀为先锋,开往白水县城, 一万骑兵浩浩荡荡,出了西安城,向东北方向而來, 涉怀率领着三千骑兵为先锋,马不停蹄,直奔白水县城, 此时的白水县城虽然属于秦军控制之下,但是秦军并沒有在县城驻军,因为这里离西安城较远,秦军不愿意分散兵力,况且白水县城经过官军,农民军的连番洗劫,几乎已是一片废墟,城墙塌圯,无法防守,因此秦军便弃了这个地方,将百姓们都迁到了西安城附近, 涉怀的三千人马來到白水城外,扎住阵角,涉怀派出探马,打探了一番,回报说,方圆二十里之内,还沒有发现后金军的影子,于是涉怀便吩咐扎营,待候秦王与后面的人马, 将近黄昏时分,大队人马开到了,王翦带着七千骑兵,护着秦王,在大路边上扎营,与涉怀的营寨呈犄角之势, 秦王下令,晚上严阵以待,以防后金军前來偷袭, 可是秦军盯了整整一夜,也沒见到一个后金骑兵前來,未免泄气, 第二天一大早,秦王走出大帐,吩咐王翦涉怀,带着两千骑兵,与自己一起去前方查看一番, 王翦与涉怀不敢违令,便领着两千精锐骑兵,陪同秦王出了大营,向北而行, 此时正是十月间天气,北方天气寒得早,早上已经下了霜,因此大家穿得衣服也厚,跨下战马嗅着初冬的寒凉之风,极是精神,不住地喷着响鼻,一路上只见草色半黄,树叶半凋,原野上一片寂静, 人马來到县城东北的一片地方,这里有片野林,野林后面是高岗,荒凉得很,秦王看了看地势,微微点头,对王翦道:“如果开战,可以在此埋伏人马,同时也要防备敌军在此埋伏,” 王翦也看了地势,他一辈子打仗,岂能轻视地形,尤其是骑兵作战,更是讲究地势的高低,平坦,他看了看四周,点头道:“大王说得极是,这四外一片原野,沒有高耸之处,野林后面的高岗,便是最高处,只要骑兵占了野林和高坡,进可以攻,退可以守,一千人足可以挡住三千人的进攻,” 正说着,突然跑來一个哨探,來到秦王近前,拱手道:“大王,高岗后面有人马奔來,” 王翦急问:“有多少人,” 那哨探道:“不多,看上去也就一百多骑,”涉怀道:“是不是后金鞑子,”哨探道:“应该是,服色与中原不同,” 秦王道:“可能是后金军的斥候或是先锋队,我们对后金人不熟悉,不知其虚实,更不知其战法,涉怀,你是骑将,两千年前的本事,究竟还留下几分,我可要看看,带一千人,将这一百余骑消灭掉,最好捉到头领,” 涉怀听了,心头热血沸腾:“大王,您就放心吧,老秦人不管再过几千年,宰这些草原蛮牛,也费不了什么吹灰之力,末将不要一千人,三百人足够了,” 王翦道:“不要大意,老秦人战无不胜,那是因为从不轻敌,你带五百人去吧,” 涉怀不敢犟嘴,便带了五百骑兵,先驰进野林里,再小心上了高岗,只露出脑袋,向北方看去, 只见不远处腾起一阵烟尘,來了一百多骑人马,这些人头上戴着圆帽,样式奇特,身穿布甲,背上都背着弓,人人腰下悬着两壶羽箭,驰得近了,涉怀发现这些骑兵脑门光秃,每人脑后,都飞扬着一条大辫子, 果然是后金军, 涉怀不愧是骑将,心思周密,他怕自己的人马一出现,后金军发现寡不敌众,会一哄而散,为了防止此等情况发生,涉怀将五百名秦军分成三队,自己带了二百骑兵,在高岗后埋伏,派两名百长各带一百五十骑,悄悄下了高岗,分布在两侧,只要自己一冲锋,这两支人马便左右驰出,呈现出一个扇子面形,包抄过去,切断后金军的退路,那时候五百人围住一百人,关门打狗,不使一人逃脱, 五百秦军骑兵在涉怀的吩咐之下,拉开了架子,等着后金军前來送死, 那伙后金骑兵好像沒有发现什么异样,仍旧呈散兵阵线,向高岗处跑过來,但是跑到离高岗一箭地之外的时候,为首的一人突然一扬手,所有骑兵都勒住了马,站立不动了, 涉怀在高岗后面看得清楚,暗自一皱眉,心想莫非他们发现了秦军不成, 但是细看之下,又觉得不像,只见那伙后金军并沒有拉弓搭箭,准备厮杀,而是左看右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为首的那个骑士,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出头,生得很彪悍,一对细长的眼睛,闪着细碎的寒光,看來他是首领,这人仔细看着四周的原野,鼻孔不住地深嗅,好像狼群中的头狼一样,好像已经隐约觉察到了危险的存在, 此人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沒有动,涉怀觉得有两行汗珠淌了下來,这伙后金军停留的地方十分尴尬,正好在弓箭射程之外,即使在高岗上发箭,也射不到人家,而要是此时冲出去,后金军会立刻逃走,让秦军空手而归, 涉怀在前世曾经跟随大将蒙恬驻守长城,也和匈奴人打过几仗,虽然规模都不大,但也积累了很多经验,他知道,这种草原游牧民族最善长流动作战和偷袭,打起仗來,马不停蹄,一边跑一边射箭,让你追不上,只能挨打,这些人箭法极准,几乎箭无虚发,因此如果不是以骑射对骑射,根本沒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当然,秦军还可以用强弩來对付草原民族的骑兵,但是此时沒有强弩部队,因此涉怀决定,继续埋伏,不要暴露, 他将右手背在身后,轻轻下压,示意自己的五百骑兵,不要动,不要出声, 五百秦军自不必说,而那些战马,也是久经训练,在这种气氛之下,主人轻轻抚摸马头,沒有一匹马打响鼻,踢土,弄出声响的, 只见岗下那伙后金骑兵,还是沒有前进,为首的骑士目光如狼,左右看了许久,这才一挥手,招过身后一名骑兵,耳语了几句,那骑兵点头,带着十名后金军,一字排开,向着高岗上走來, 原來,这个为首的骑士,已经感觉到了杀气,或者说觉得四周不对劲了,草原民族的人,都有狼一样的嗅觉和预感,因此他沒有前进,而是令一小队人马,先进探路,周围十余里的制高点,就是这座高岗,因此只要站在岗上,四周的地形地势,就可一望而知, 涉怀暗骂此人狡猾,但是眼看那十一个后金骑兵,已经快到岗下了,此时他若出击,是可以干掉这十一个后金骑兵,但是后面那一百多人,可就要逃了, 情急之下,涉怀急中生智,轻声吩咐一个十长,带了二十多个人,脱下外衣,跳下战马,装成百姓的样子,逃下高岗去,跑进野林中, 那十长会意,带了二十多人,脱下秦军号衣,也不拿兵器,突然发一声喊,跑下岗來,暴露在那十一个后金骑兵眼前, 那些后金兵开始吃了一惊,但当他们看清楚只是些百姓时,便放了心,那十长拉弓搭箭,想要射时,但是那二十几个人已经逃进树林了, 后金军松了口气,那个十长跑回去,对为首的人说了几句,为首的骑士这才挥了挥手,率领着一百多人,继续前行,接近了高岗, 涉怀见自己的计策成功,已经骗过了这伙后金军,心里才踏实,他用手一比划,身边的二百骑兵一个个都握弓在手,搭上了箭,在那里等着, 一百多名后金骑兵越來越近了,已经走进射程内的一半了,正是最佳时机,涉怀将举着的手猛地一放, 二百名秦军骑兵一齐拉动弓弦,射出了第一拨羽箭, 为首的那个骑士正走着,猛然一抬头,只见高岗后面飞起了一层黑点,在空中划成一道道黑线,向自己这才飞过來, 他大叫了一声,叫的什么,谁也听不懂,不是汉话, 正文 第357章,佳人如玉4 与此同时,这个骑士闪电般从身后摘下盾牌,他沒有护住自己,却纵马跑向身边的一人,用盾牌将这个人的身子护住, 其余的后金骑兵都听到了这声喊,大多数人行动非常快,也摘下了盾牌,立在胸前,只听夺夺连响,箭中木盾,但是后面也有二三十人沒有这么快的反应,被箭射中,有的中在前胸,有的中在脸上,还有的战马被射中,立时人仰马翻, 涉怀知道,他只能射出一箭,如果再反应慢点,这伙后金军便要逃了,因此箭刚一离手,他便大吼一声,命令三支人马一齐出击,分左右中三路,直扑过去, 五百秦军一齐呐喊,扑向后金骑兵, 这是两千年前的秦军,与满人骑兵第一次相遇, 为首的那个骑士用盾牌护住了另外一人,自己沒有遮挡,有一箭正中他的肩窝,差点将他射下马去,此人骑术极精,在马上晃了两晃,用力一勒马缰,那马立蹄一起,马上骑士趁机猛蹬马蹬,身子终于平稳, 他向前一瞧,三支骑兵分成三路扑过來,看样子是想将自己人马的退路封死,來个关门打狗,此人临危不乱,吩咐身后的几个骑兵,记这几个人护着身边的人先走,然后自己带着余下的一百余人,列成阵线,挡住秦军, 他们居然不逃,涉怀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伙人知道逃不掉,要做困兽之斗了, 果然,为首的那骑士将盾牌立在胸前,高叫了一声,涉怀听到了,也听不懂,不知他在说什么,却见那一百余名后金军都摘弓在手,搭上了箭,向秦军射來, 秦军此时已经将到后金军五十步之内,只听弦声乱响,乱箭当头射來,十几名秦军前心中箭,被射下马去,涉怀大声发令,让众人伏在马背上,以免被射杀,同时打马加速,冲进后金骑兵队中, 后金军一连射出四箭,秦军已经冲到十步以内了,按理说这么短的距离,一般的骑兵,最多只能射出两箭,而这伙后金军却能射出四箭,而且箭法不失准头,的确是精兵,难以对付, 涉怀率领的二百骑兵迎面便冲进來,另外的三百骑兵分为两路,包抄后金军的后路,为首的那个后金军也不慌乱,左右吆喝,身边的一百余名后金军立刻也分散开了,这些人绝不与秦军正面缠斗,而是到处乱跑,一边跑一边射箭, 不断有秦军中箭落马,秦军纷纷还射,但是箭法不如人家,往往自己倒下三四个,才能射中对方一人, 涉怀方才看得清楚,为首的那个后金军猝遇突袭之时,不管自己,却要护住身边的人,因此身边的那个人,很可能才是主将,就算不是主将,肯定也是重要人物,此时他抬头一瞧,那个重要人物由几个后金军护着,已经跑出一百余步了,他吩咐一个百长,缠住这伙后金军,然后自己带着五十來人,拍马紧追, 那个为首的后金军一瞧,立刻有点慌乱起來,他大声呼喝着,让周围的后金军速去保护那人,自己也不再恋战,紧紧在后面追上來, 涉怀一看这个情况,心头冷笑,他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做对了,他暗下决心,绝不让此人逃走, 五十余人撒马紧追,涉怀看准了那个重要人物,拉开了弓,一箭射去,正中那人的马臀,那马惊嘶一声,人立而起,刚刚前蹄落地,涉怀的第二箭又到了,射在马的后腿之上, 这下子,那马再也跑不快了,努力跑出几十步,后腿支撑不住,终于倒下,将那个重要人物颠下马來, 周围的几个后金军一瞧,大吃一惊,有一人急忙跳下马來,想将自己的马让给他,结果还沒有拉过马來,便被涉怀一箭射中胸膛, 其余几个后金军,也被秦军一通乱箭,射杀在地,此时涉怀已经扑到那个重要人物的身边,那人刚刚起身,涉怀伸出手去,一把抓住此人后心的衣服,提将起來,在马鞍上一按,同时抽出腰刀,压在此人的后颈上,喝了一声:“不要挣扎,你敢动一动,老子就放光你的血,” 那人可能是听不懂他的话,身子乱扭,但是涉怀感觉到,这个人身子不重,也就一百來斤重量,因此在涉怀的手中,如同鹰爪下的小兔子,根本挣不动分毫, 此时后面那个首领冲上來,一看此人被擒,当时便红了眼睛,大呼大叫着扑过來,抽出长刀,想要拼命,涉怀冷笑一声,指挥着近五百名秦军,包围这伙后金军, 那个首领身边的人一瞧不妙,不顾一切地挡住他,呜哇乱叫,也不知说什么,直气得那个首领怒发如狂,竟然手起一刀,将身边一人砍下马去, 虽然他杀了一个同伙,但是别的人像是沒看到一样,一个个悍不畏死,冲上來都挡在那首领身前,不让他再冲过去,陷入秦军包围, 那首领举起刀來,想要再杀人,可是看了看同伙的脸色,又缓缓将刀放下了,突然一拨马头,向北方跑出一段路去,甩开了秦军的包围, 由于这伙人箭法太精,涉怀沒有让秦军紧紧追赶,只是保持着将近一箭地的距离,反正手中有了一个重要人物,也算大胜,用不着再折损人手, 那伙后金军跑出一段路來,突然停下,那个首领指派了一人,挺着盾牌,接近了秦军,此人一边跑,一边大叫道:“先不要放箭,我有话说……” 他说的是汉话,秦军听出來了,涉怀一挥手,止住人马,叫道:“你等后金鞑子,有什么要说的,” 那人來到五丈之外,停下了马,说道:“我家主人想要问一问,你们是哪里的人马,是明军么,” 涉怀冷笑一声:“我们不是明军,是秦军,” 那个后金军一愣:“秦军,哪里來的什么秦军,关中不是明军的么,” 涉怀大笑:“你们这伙塞外蛮子,孤陋寡闻,此时的关中,已经是我家秦王的了,以白水县城为界,你们若再敢进犯,我秦军必不轻饶,”那个后金军点头:“如此说來,请教秦王的大名,” 涉怀高声道:“我家秦王,便是两千年前的始皇帝,而今重临人世,你等无知鼠辈,冒犯天威,尚不知罪么,” 那个后金军吃了一惊:“始皇帝,你是说……秦始皇,” 涉怀冷笑:“世间难道还有第二个秦始皇么,” 那个后金军冷笑两声:“这个海口夸得却是很大,好吧,我知道了,” 说完了,这个人回到自己阵中,和那个首领说了几句,那首领也是一愣,然后轻轻摇头,又吩咐了一番,那个后金军又回來了,对涉怀道:“你们抓了我大金的人,若敢伤此人一根寒毛,我大金便拼了性命,也要将你秦军杀个鸡犬不留,” 涉怀冷笑:“我秦军纵横天下,每战必胜,匈奴人都不敢南下牧马,何况你小小的后金,再敢威胁,我便先杀了此人,” 说着他举起了刀,作势下斩,吓得此人慌忙道:“不要动怒,不要动怒,有话好说,人你可以先带走,我们随后便有重礼奉上,重金赎买,你看如何,” 涉怀道:“此事尚可商量,” 那个后金军听了,好像松了口气,回到那个首领身边,说了几句,那首领点点头,拨马而走,余下的后金军也都随着他去了, 涉怀看了看马背上按着的人,微然冷笑:“想不到第一战,只抓了一个俘虏,既然他们想拿重金赎买,想必不是一般人,” 他按着这个人,也不让他抬头起身,就在马背上趴着,來见王翦与秦王, 秦王在交战开始,便带着几百名亲卫,來到了高岗上看着,一见涉怀擒住了一个后金军,却放走了别的人,脸色微沉,等涉怀來到眼前,跳下马來跪倒施礼时,便哼了一声:“敌军兵少,反被逃走,你手下五百人马,却不敢追击,是何道理,难道说你怯战不成,” 涉怀急忙回答:“大王,并非涉怀怯战,实是因为后金军箭法极精,远在我军之上,马匹速度又很快,若是追击,必然伤兵损将,得不偿失,况且末将已经擒获后金军中一个重要人物,有此人在手中,后金军必不敢轻举妄动,” 秦王道:“此人是谁,你可曾问过,” 涉怀道:“未曾问过,不过人在手里,可以随时知道,”说着他从马上将那个后金军扯了下來,推到秦王眼前, 这个后金军身材不高,脸皮被磕了一下,红肿了两块,但仍可以看得出,此人面白如玉,五官端正,还是个美男子, 秦王微一点头,涉怀便问道:“我家大王想要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方才箭雨射到,那个首领不护自己,却护住你,难道你比他还重要么,” 那后金军也不回答,反而怒目而视,直勾勾地盯着秦王,一对大眼睛几乎喷出火來, 正文 第358章,佳人如玉5 王翦上前,马鞭一挥,啪的抽了他一鞭子:“大胆鼠辈,我家大王也是你敢看的,给我低头,” 这一鞭子将后金军的帽子打落在地,只见眼前乌光一闪,那个后金军的头发如同瀑水泄地一般披散下來,洒满了肩背, 此人并沒有辫子,而且脑门上,也不是光秃的, 王翦眼尖,一眼看到了此人耳朵上的小孔,吃了一惊:“你……你不是男人,你是个女子……” 其实匈奴人里不少男子也有人耳戴金环等物,但是男子的耳孔大,不像女子那么细小,王翦自然清楚的,因此他一瞧这后金军耳朵上细小的耳孔,便猜出來,这人是个女子, 周围的秦人都吃了一惊,暗想敌军的哨探队之中,怎么会有女人,难道后金的女人也会打仗,也拉得开弓, 在秦国中,女人是不可能上战场的,像后來花木兰那样冲锋陷阵的,在当时是不可想象的, 秦王也愣了一下,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人,在后金军中必有独特的地位,于是他一挥手:“带她下去,好生看管,”涉怀派几个秦军押着这后金女人走了,秦王立刻下令:“全军撤退,撤回大营,” 王翦道:“大王是怕后金军來抢人,” 秦王道:“后金兵多,咱们人少,野战不利,回营再说,” 两千秦兵随着秦王,回到大营,刚到营门,就见身后尘头大起,蹄声如雷,也不知有多少骑兵向这里猛扑过來,王翦道:“好险,咱们再晚走一刻,沒准就被围在半路上啦,” 秦军进了营门,将辕门紧闭,弓箭手严阵以待, 沒过片刻,就见远处出现了无数人马,后金军服色多为深蓝或浅黑,远远望去,如同一片阴云相似,不多时,便刮到了营门前, 距离营门一箭之地时,后金军人马停下了,秦王在自己的锦帐之内,端然而坐,面色沉静,仿佛营门外的事与他沒有任何关系, 王翦站在营中了望台上,向北看去,只见营外黑压压无边无际的后金军,粗粗一算,也有近两万余人, 看來后金军为了这个女人,已经是倾巢而出了, 王翦心中暗笑:果然是草原蛮子,根本不知道诡计变通,以前说的好,要重金來赎,眼下却发重兵前來,明摆着是告诉敌人,这个女人的重要性,他吩咐秦军,关紧营门,只要对方敢冲锋,便乱箭齐发, 三千弓箭手,在营门处密密层层地排布好,前面是一排盾牌兵,挺着长枪,挡住营门,以防后金军冲进营來,冲散弓箭手,后面的弓箭手分为三排,可以保持弓箭的连续发射,而且每个弓箭手身边,都有一个盾牌兵,以防敌军放箭,这样的阵势,就算敌人有十万雄兵,轻易也冲不进來, 后金军停在营外,此时人马向两边一分,中间驰出一队精骑,为首的正是那个受伤的首领,此时他换了装扮,身穿一身黄色的衣甲,头戴铁盔,手中握着长刀,在阵前立马横刀,威风凛凛, 他看了看秦军的营寨,这里是秦王的大帐,有七千人马,涉怀的营寨在另一边,相隔约六七百步远,这个首领皱了皱眉,吩咐身边一员偏将,带了一部分人马,去涉怀营外监视,看來他也怕秦军來个前后夹击, 等这员偏将带人马去了之后,这个首领才把长刀一挥,只听乱马惊嘶,人声鼎沸,数千后金骑兵发一声大吼,打马前冲,直奔营门冲过來, 王翦不住地冷笑,此时用不着他发令了,守在辕门后的将领已经大叫一声放箭,一排又一排的羽箭射了出去,飞进后金军队中, 后金人马立时便倒下了一片, 这些后金骑兵也不含糊,极为悍勇,虽然处于不利地位,可是毫不惧怕,踏过死人死马,继续前冲,一边冲一边还射, 后金军的箭法很准,几乎所有的羽箭,都飞进了秦营,飞进秦军的弓弩队中, 幸好这些弓弩手身边都有盾牌兵护着,一看敌箭飞來,纷纷立起盾牌,护住自身与身边的弓弩手们, 夺夺夺连声响,盾牌面上密密麻麻排了无数箭枝, 弓箭手们继续发箭,但是终究挡不住上万铁骑,第三支箭射出去之后,后金骑兵已经冲到营门前, 前排的几十名骑兵,并不像明军或秦军那样,纵马踹营,而是跳下马來,从身边掏出绳钩,钩在了辕门的木栅上, 这种绳钩的绳子粗如拇指,顶端系着尖如鹰爪的铁钩,钩进木栅之后,抓得死紧,这些骑兵钩好木栅之后,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战马的肚带上,这种肚带上有专门的铁环,可以用來系绳子, 绑好之后,这些骑兵飞身上马,掉转马头,用刀背猛抽马臀,那些战马狂嘶乱叫,前蹄猛抬,向后飞奔, 数十条绳子刹那间绷得笔直,铁钩深深地钩进木头之中,深入近寸, 营门边的秦军一看不妙,立刻上前來,抽刀便剁,但是铁钩有中指粗细,单刀岂能剁断,想剁绳子,却又够不到,而且不少后金军就在辕门两边,用枪乱捅,根本不容秦军剁断绳子, 辕门前战马惊嘶,人声鼎沸,乱成一团,最后只听卡喇喇一声巨响,紧接着轰隆一声,秦军的辕门被拉塌下來,由绳钩扯着,飞出好远, 辕门两边的后金军一齐杀入, 秦军的长枪手们堵住营门,长枪乱刺,不少战马中枪,滚倒在地,但是后金军异常凶悍,不顾死伤,拼命地向里冲,战马前蹄扬起,向下猛砸,这些后金骑兵手中都握着单刀,这种刀如同苇叶一般,比一般的单刀长,刀头加重,利于下劈,只见营门前枪尖如林,刀光如练,伴随着血光与惨叫,声闻十里, 这个时候,涉怀那边也差不多,数千后金骑兵开始冲击涉怀的大营,涉怀指挥三千秦军,拼力抵挡,不让后金军冲进营來, 两个战场都杀得难解难分, 王翦正在后面指挥,突然身后來了一伙人,回头一瞧,正是秦王,王翦大惊,忙道:“大王,此时冷箭极多,您要立刻回帐,不能在此,” 秦王恍如不闻,看了看营门处的战场,微然冷笑,吩咐一声:“将那后金女子带到了望台上,” 不多时,那后金女子被几个秦军押到了望台上,一名秦军士兵用刀压着她的脖子,另外两人挺起盾牌相护,以防后金军狗急跳墙,不顾一切地乱射, 秦王吩咐吹起号角,十几支牛角号一起吹起,战场上听得清清楚楚,双方都不觉一愣,很多士兵都向这边看來, 秦军并不觉得奇怪,但是后金军立刻就看到了望台上的后金女子, 后金军的攻势立刻停滞下來, 战场上很快地寂静下去,秦王吩咐一个嗓门高的士兵,站在了望台上高声喊话,那士兵知道秦王的意思,跑上了望台,王翦说一句,那秦军复述一句:“后金鞑子听着,你们再敢进攻,我便斩了这女子的头……” 后金军的首领由几十名亲兵挺起盾牌护着,來到营门前,他身边左右,密密麻麻排满了卫队,足有几百人,一个个形神凶恶,怒目横眉, 那首领也叫过一个会汉话的士兵,吩咐了几句,那士兵大叫道:“秦军蛮子听着,你们若再不放回我们的人,立刻叫你们全都死无葬身之地,我大金数万铁骑,转眼间便可以踏平你们的营寨,速速放人,免得后悔……” 秦军这方面叫道:“休得大话欺人,你若不信,再放一箭试试,” 只见那后金女子身后的秦军轻轻一刀,将那女子的一绺头发割了下來,随风一吹,飘散开去,这个意思很清楚,这一刀先断发,再若相攻,下一刀断的,就是头了, 那后金首领大急,怒骂几声,但是却沒再敢指挥部下进攻,他知道,这支秦军可是强硬的对手,从方才进攻时便可以看得出來,秦军的战斗力,远在那些官军之上,他带着人马打进长城,攻城克县之时,领教过官军的抵抗,说实话,与秦军相比,差得远了, 书中交代,这个首领,便是后金四小贝勒中最厉害的一位,多尔衮,而那位后金女子,却是多尔衮的嫂子,皇太极的侧福晋,乃是蒙古科尔沁部族贝勒寨桑的次女,叫做博尔济吉特·布木布泰,这个名字很多人觉得陌生,但是若提到她死后的谥号,可是大名鼎鼎,她便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孝庄皇太后,崇祯八年的时候,她刚刚二十二岁,嫁给皇太极已经九年了, 这位侧福晋是草原部族,自小就性格开朗,而且天资聪颖,尤其厉害的,此女子非常识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交往,必然知其善恶优劣, 按理说,皇太极的妻子,怎么会跟着多尔衮來到中原,多尔衮是她的小叔子,叔嫂在一起,难道不怕闲话么, 正文 第359章,佳人如玉6 其实这件事情,事出有因, 皇太极已经掌握了后金的政权,但是他的为人十分猜忌,对于部族中的元老大臣们,不太信任,因此上他的心思,便有大部分放在了对付这些人上,对于后宫的事,无形中就疏忽了许多,尤其对于这位有政治才能,政治眼光的侧福晋,心底里是不喜欢的,所以便冷落了她, 布木布泰也知道皇太极不喜欢她,但是却毫无办法,皇太极最讨厌后宫干政,她空有一肚子的才能,却无可施展,更何况皇太极也是后金部族中少有的明君,这样一來,她更是无所事事, 草原上长大的布木布泰,进入后金深宫之后,便成了笼中之鸟,出宫都受到限制,因此极不舒服,这一次皇太极率军攻打大同,她死求活赖非要跟着出來,皇太极被她磨得烦了,也觉得不妨带着她,让她出去散散心,省得日后闲出事非,这才带着她出征, 沒想到大同有卢象升带着祖宽,一力死守,皇太极攻打不下,伤兵损将,十分恼怒,最后沒有办法,只得退兵,他想走,这位侧福晋不想走,正好这时多尔衮提出带兵攻打蒙古,想要将蒙古草原彻底征服,皇太极觉得此次师出无功,对族人不好交代,如果能打下蒙古,也是一件大大的好事,于是便答应了, 这位侧福晋听到这个消息,來找皇太极,说是跟着多尔衮去草原,正好可以探一探亲,也可以从侧面帮着后金军,对付别的蒙古部族, 皇太极本來就懒得见她,听到她主动提出这个建议,便也采纳了,可是他哪里知道,多尔衮比他还高兴, 事实上,二人早就对彼此有了好感,多尔衮天生勇武,侧福晋美貌聪慧,二人又都是青春年少,皇太极冷落了侧福晋,令多尔衮生心不满,他觉得侧福晋是整个后宫之中最好的女人,而哥哥居然让她独守空房,实在不知珍惜, 一來二去,两个人暗中便心生情愫,只是侧福晋身在后宫,不得自主, 如今好了,侧福晋离开了皇太极,名正言顺地跟随多尔衮进入草原,正是天赐良机,于是在多尔衮率军打进蒙古部落之后,二人便天天在一起,当然,这个时候周围人多眼杂,光是侧福晋身边的侍女奴才,便有几十个,随时服侍着,两个人不可能有亲密举动,他们谈的话,更多则是军中的战事, 饶是如此,他们二人也感觉到无比的快活,等多尔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征服了所有蒙古部族之后,按理说应该班师回辽东了,可是他们二人谁也不想回去,因为两个人都知道,一回辽东,就要继续过那相思缱绻,寂寞难当的日子了,正好这个时候,有蒙古人相助,多尔衮陡生雄心,暗想: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打进长城,好好的捞上一把,多抓些汉人,多抢些财宝,如此回去,脸上有光, 侧福晋也同意这个主意,因为她早想进入中原看看,她听说中原的汉人非常富有,很多人都知书答礼,与蒙古人和后金人不同,强烈的念头,使二人一拍即合, 多尔衮率军偷袭三边,一举攻克明军的军事重镇,然后进入长城,明军看起來不堪一击,纷纷溃逃,这让多尔衮产生了轻敌之心,他不知道关中地区已是秦军的地盘,因此长驱直入, 这一天,多尔衮与侧福晋二人想幽会,但是人多眼杂,如何使得,于是侧福晋想出个主意,他们两个都化了装,扮成普通的后金士兵,夹在多尔衮的亲兵之中,假充斥候哨探队伍,出了大营,别人都不知道,只听说二人在大帐内商议军情,却哪知道他们已经出了大营, 一路上他们纵马奔驰,有说有笑,十分快意,跟出來的亲兵,都是多尔衮的心腹人,不会对别人讲起此事,因此这是一次非常快乐的出巡, 但是,快乐在刹那间便化做灾祸,他们撞上了秦军,侧福晋落入秦军之手,多尔衮几乎要急疯了,不顾一切地前來救人, 此时眼见自己的嫂子,心目中的情人在了望台上,性命只在呼吸之间,他哪能不急, 秦王见后金军不再进攻,便吩咐人喊道:“后金鞑子听着,立刻退出五里,派人前來交涉,若敢迟疑,后悔便晚了,” 多尔衮本想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垮秦军的营寨,然后擒住秦军首领,以便交换嫂子,可是一冲之下发现,秦军战阵齐整,士气高昂,配合严谨,风雨不透,根本冲不动,看來自己的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如果再不撤下,秦军一怒之下,也许真的会斩了嫂子,那样一來,自己就算打下了关中,抢到再多的人口和财宝,也无法向皇太极交代, 于是他一咬牙,将手中战刀一挥:“撤后五里,” 后金军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等约莫离着秦军大营有五里路了,多尔衮这才派了两名会讲汉话的士兵,前往交涉,临走时,他向这二人交代了一番,令他们好生说话,切莫惹怒了秦军, 这二人催马來到秦军大营前,秦军一看只有两个人,便让开一条路,让这二人进去,当然,兵器马匹,都留在了营门处, 秦王此时已经与王翦等将领回到中军大帐,那位侧福晋也收押在别营,两名后金士兵入见之后,向秦王施礼,一个劲地道歉,连称冒犯, 王翦喝道:“你等后金鞑子好不知趣,区区这点人马,便敢进犯关中,要不是我主心怀宽仁,早将尔等围歼,一个不留了,” 那两个后金军看來也见过些世面,居然不为所动,还不卑不亢:“将军,我们是來交涉赎人事宜的,大话就不必说了吧,如果不是贵军暗中埋伏,以多胜寡,我二人也断來不了此处,” 王翦冷笑一声:“果然是一军之使,齿锋颇利啊,你道我秦军怕了你们不成,” 一个后金军道:“怕与不怕,这是另外的一回事,眼下我主有令,为了赎人,情愿交出五千匹战马,一万斤黄金,不成敬意,还望阁下允诺,” 秦王道:“一个普通女人,便值这么多,看來她并非普通女子,既然并非普通女子,那么这点赎金,只恐不够吧,” 那后金军早有说辞:“我主已经料到,阁下定会如此认为,实话告诉你们,我大金数万铁骑,打进关中,明军丧胆,但是我军并不想在关中久驻,不久便要开拔,回师辽东,这些战马黄金,便是全军的资财,换句话说,只有这么多了,如果阁下嫌少,那我主再沒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交换事宜,只好作废,还请阁下三思,” 秦王冷笑:“同不同意交换,我尚未拿定主意,请你们二位先下去休息,我与诸将商议之后,再回复你,” 那后金军道:“可以,不过在此之前,可否让我们见一见人质,” 秦王点头:“不过,你们要在这大帐中见面,不得私下会谈,”那两个后金军同意了,于是秦王吩咐,将侧福晋带來大帐, 侧福晋一被推进大帐,那两个后金军立刻上前见礼,侧福晋用蒙古话与他们对答了几句,突然怒容满面,训斥起來,说的是什么,秦王等人谁也听不懂, 训斥完了,那两个后金军满面难色,侧福晋突然转成了汉话:“怕甚么……主子问起,便是我主意……”她的汉话说得非常不流利,勉强可以听懂, 两个后金军哪里肯依,又用蒙古话说了几句,侧福晋突然发作起來,因为她是女流,所以也沒有捆绑,她突然一把从身边一个秦军腰下,将单刀拔了出來,架在自己脖子上,满面怒气,说了几句话,吓得那两个后金军立刻跪倒在地, 秦王与帐中的秦军都吃了一惊,看样子她要自刎,这如何使得,一旦她死了,后金军两万铁骑,势必疯狂猛攻,秦军人少,很可能挡不住对方的冲击,王翦急忙示意帐中士兵,夺下刀來, 几个秦军一涌而上,扳住她的腕子,制住她的胳膊,这才将刀夺下來,再看时,一缕鲜血,从她的粉颈之上流下, 这个时候,秦军不敢大意,取出绳子,将这位刚烈的女子双手缚住,以防她再次轻生自杀, 侧福晋又叫了几句,那两个后金军不敢再说,只得向秦王一拱手:“大王,我们需要立刻回复主子,战马黄金,立刻准备好,如果贵军觉得不够,咱们可以再商量,” 秦王觉得此事有点可疑,但是不放这两个后金军回去,便无法得到战马黄金,说实话,秦王也并非贪图这些,只是觉得这位女子绝不是一般人,奇货可居,不能如此放走,于是他摆摆手:“你等可以回去,但休得耍什么花招,” 两个后金军走了,秦王令人将这位侧福晋带下去,侧福晋临出帐时,甩了秦王一眼,这一眼中所含的神色,居然极其复杂, 正文 第360章,佳人如玉7 秦王问王翦:“方才她要自杀,是不是觉得咱们秦军即使得到战马黄金,也不会放她,因此才警告这二人,” 王翦道:“草原蛮人,其心莫测,但总归是腥膻之辈,沒什么大计,我觉得不必担心,有此女在营中,他们不敢乱來,” 秦王道:“我还是有些担心,吩咐下去,全军严阵以待,以防敌军有变,” 再说那两个后金军,骑马离了秦营,來见多尔衮,來到多尔衮马前,翻身下马跪伏在地,口称死罪, 多尔衮用本族语当头便问:“侧福晋可有什么危险,” 一个后金军道:“她很好,只是……只是……”多尔衮急道:“只是什么,”另一名后金军道:“小人们见过侧福晋了,她有话要我们带给主子,” 多尔衮一惊:“什么话,快讲,” 那后金军道:“侧福晋她说……她说要主子……要主子不要赎她,赶紧带人马离开,回奔草原,然后回辽东去,” 多尔衮大怒:“你胡说,她怎么会这般讲话,” 那后金军道:“侧福晋就是这么说的,小人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说,她说明军失了三边,一定不会善罢干休,此时估计已经调兵去复夺长城了,再若不走,只怕被困在关中,那时候,前有秦军,后有明军,咱们这两万人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多尔衮骂道:“我若这么回去,如何见得皇太极,” 那后金军道:“侧福晋也说到了这个,她要小人告诉主子,在皇太极面前,就说侧福晋在科尔沁部族探亲,一时回不了辽东,以后的事,只推不知道就是了,一切有她担代,” 多尔衮哪里肯听:“放屁放屁,都是放屁,我绝不可能把她留在敌营之中,自己逃走,就算两万人马拼光死绝,我马革裹尸,也不做此无情无义之事……” 他吩咐部下:“将五千匹马,一万两黄金取來,我这便赎人……” 那后金军道:“主子,侧福晋说了,战马黄金万不可以送给秦军,秦军一旦得了这些东西,实力大增,就更不肯送出侧福晋了,他们会以侧福晋为人质,再次索要重金,贪得无厌,就像喂不饱的野狼,相反,如果主子可以弃她而去,侧福晋反而安全些,她还说,就算身在敌营,她一样可以保全自身……” 正说着,身后跑來两个斥候,來到多尔衮身边,喘着粗气道:“主子不好了,明军知道长城失守,我军攻进关中,已经在甘肃山西等地调遣重兵,复夺三边,人马日行百里,就快要逼近长城了,” 多尔衮听了,暗吃一惊,他知道,自己的两万铁骑虽然厉害,可却是孤军深入,并沒有后应,一旦被围在关中,军粮无法接济,后果不堪设想,但是要想让他弃了侧福晋不管,自顾逃走,那更是万万不能, 一时间,多尔衮进退失措, 此时他的一名重要将领,名叫鳌拜的走上前來,低声说道:“主子,眼下不是犹豫的时候,汉人有句话,叫做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要以大局为重,立下决心,不能在此拖宕时间,” 多尔衮也是雄才,他岂不明白眼下的军情如火,耽搁一刻,全军都有覆灭的危险,思索良久,他在镫中跺脚,吩咐全军:“变后队为前队,悄悄撤下,不要让秦军发觉,鳌拜,你带前队,我來断后,” 这道令一出,便表明了多尔衮的意思,他已决定听从侧福晋的主张,先行撤军, 多尔衮遥望秦军军营,心头大愤,他拔出一枝羽箭,啪地折为两段,指天立誓道:“我多尔衮若不能击灭秦军,夺回爱人,有何面目生于天地之间,等我先去了后顾之忧,再來找你秦军算帐,” 走的时候,他让人在抓來的百姓中留下一个女子,带了自己写的书信,这封信由会写汉字的人代写,留给秦军,两万后金骑兵悄悄地撤走,向北而去, 秦军的哨探也不是吃干饭的,后金军人马一动,他们就发觉了,立刻抵近观察,发现后金军正在撤退,急忙飞报秦王, 秦王听了此报,沉思不语,王翦道:“大王,看样子,他们是不打算要这个女人了,其实草原鞑子都是如此,区区一个女子,怎能换得那么多的赎金,” 王翦这话也沒错,自从两千年前和匈奴人打交道起,秦人对于草原部族的生活习惯是很了解的,在这些草原部族眼里,女子只是财产,沒有什么地位,匈奴人甚至有“父死,妻其后母”的习俗,就是父亲死了,儿子可以娶自己的后母为妻,他们并不知道,女真族中也有此习俗, 秦王道:“全军不动,严阵以待,多派斥候探查,以防后金鞑子杀一个回马枪,” 到底是秦王,思索得周详, 等了一个时辰,几批探马接连來报,说后金鞑子确实撤净了,一路向北,连头也沒回, 王翦皱了皱眉头:“大王,是不是他们的后面出事了,”秦王道:“本王也这样想,后金军攻破三边,深入关中,朝庭岂会不知,三边乃是关中防御北方鞑子的门户,明军不可能弃之不顾,我想朝庭肯定派兵前來复夺三边,后金鞑子怕后路被截,这才匆忙撤军的,” 王翦连连点头:“大王,既然后金鞑子撤了,咱们怎么办,不如回去,” 秦王道:“好吧,传令班师,将那个后金女子放在车中,好生看管,不许任何人碰她,”王翦愣了一下:“后金军既然已经弃她不顾,还用得着这般客气么,”秦王冷冷一笑:“我总觉得,这个女人,不比寻常,等回到西安城中,找一个会鞑子话的人,好生问问,” 于是秦军开始撤军,王翦派涉怀护着秦王先走,自己断后,大军撤回西安, 回到城中,秦王吩咐先将侧福晋看管在王府侧院一处小屋中,派了几个侍女伺候,外面有重兵看守,以防有后金鞑子前來劫人,然后他找來李岩,让他在城中寻几个会讲鞑子话的人來, 西安城几十万人口,找几个会女真话的,实在不难,不多时,李岩便找到了两个,都是商人,曾经多次前往辽东贩卖珠宝,因此会讲女真话, 这二人一听秦王召见,不知何事,随着李岩便到了王府, 秦王的身份,自然不会亲自见他们,便由李岩与他们讲明白此事,二人一听,只是做通译,小事一桩,便连连答应, 此时的李岩,已经是接近二十岁的小伙子了,又是一表人才,因此他觉得自己问话,太不方便,便向秦王请示,是否可以换一个女人來问,最好让王妃代劳, 秦王一想也对,女人和女人讲话,双方的戒心都会小一些,他又怕姬梦蝶语言太硬,冲撞了这个后金女子,便找來倩娘做陪,两个女人一起去见那后金女人, 姬梦蝶与倩娘听说了这件事,也觉得好奇,因为她们还从未见过草原來的女人,便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二人带着那两个通译,走进了侧福晋的房间, 这位侧福晋毕竟见过世面,在辽东盛京之中,什么好东西沒见过,什么显要权贵沒会过,來到西安,自然不会怯场,侍女们端來净面水,她就净面,端來食物,她就吃喝,还真沒把自己当外人, 此时她已经吃饱喝足,正坐在床头养神,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走进四个人來,前面是两个俊俏的女子,一看装扮,都是已经成了亲的,后面还带着两个男人,满面精明之色,细皮白肉,保养得好,一看便知,不是官员,便是商贾, 侧福晋坐起身來,并沒有下床,只是歪着头看他们, 姬梦蝶不会讲女真话,自然无法先开口,于是她看了看那两位通译,其中一位鲁掌柜向侧福晋一拱手,用女真话说道:“这位大嫂,小弟有礼了,” 一听对方说得是家乡话,侧福晋便站了起來,随手一挥:“免了,坐吧,” 好家伙,一派主子接见下人的礼数, 那位鲁掌柜也是一愣,他去过很多次辽东,还有蒙古,也见过一些达官贵人,可是他觉得那些人的派头,谁也不及眼前这个女人, 派头这东西,可不是装出來的,是真王孙,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贵气,而若是贩夫走卒,就算穿着龙袍,也半点不像主子, 边上的一位孙掌柜也吃了一惊,他也是老江湖了,心中暗自想道,此人绝非一般人物, 这二位掌柜哪敢坐啊,边上还有王妃呢,他们向姬梦蝶说了侧福晋的意思,姬梦蝶与倩娘相视一笑,暗想这个女人虽然是俘虏,可是好大的气派,就像到了自己的家里一般, 她们也沒和对方计较,便一边一个,拉把椅子坐到侧福晋眼前, 倩娘心细,首先道:“你是辽东來的吧,沒到过关中,这里的一切可还习惯么,如果有什么要求,只管讲出來,我们能办到的,一定不难为你,” 正文 第361章,佳人如玉8 孙掌柜给通译了,讲给侧福晋听, 其实侧福晋也会几句汉话,但是要达到与汉人对答的程度,还差许多,因此,她并沒有自己与倩娘回话,而是通过通译道:“你们这里的伺候太简慢了,可也以将就,不过日子长了,我会不习惯,” 姬梦蝶听通译说了之后,暗吃一惊,心想她是什么人物,在王府里还嫌待遇简慢,因此便问道:“你需要什么样的伺候,” 侧福晋淡然一笑:“怎么着也得十八个奴婢贴身伺候着,从早上起來,两个奴婢给穿衣,两个奴婢给穿鞋,两个奴婢给打净面水,两个奴婢给梳头化妆,还有四个给奉呈早餐,剩下六个嘛,站门开道收拾东西,勉强也刚够,” 听完通译的话,姬梦蝶与倩娘有点傻了,这真不是一般的女人,这是后宫皇娘啊, 姬梦蝶冷笑一声:“你要的这些,我秦军这里沒有,就连我们秦王,平时也只有两个侍女伺候,” 侧福晋听完了,也冷笑一声:“你们秦军只有关中区区百里的地方,哪能和我们大金相比呢,不过也不错了,我听说你们这位秦王,便是两千年前的秦始皇,这个玩笑开得大了点吧,我可不信,野兔发了痴,想当雄鹰么,” 听了通译所转述的,姬梦蝶也不气恼:“我家秦王有起死回生的法力,连我都是死后被他救回阳间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在你们辽东,你就算真是皇妃娘娘,來到西安,也只不过是个俘虏,这些奴婢是不会有的,也不会有人给你梳头化妆,如果你们后金国还惦记着你,就拿些东西來赎人,要不然的话,我们秦军之中,有的是杂活给你干,” 侧福晋听了,突然垂下泪來,哭得抽抽搭搭,十分伤心,这下子,倩娘与姬梦蝶倒愣住了,二人对视一眼,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哭得如此悲伤, 倩娘便问起來,侧福晋便把自己的身世,合盘托出, 这下子不光姬梦蝶与倩娘两个女人吃惊,连一边的两位掌柜都惊呆了,四个人都沒有想到,原來这个女子真的是后金的王妃,而且不光是后金王妃,出身还是蒙古部落的公主, 其实侧福晋也不是沒有想过,如果自己将自己说得无足轻重,那么这些汉人或许将自己卖为奴隶,或许充做苦力,更有甚者,将自己卖入青楼,因此为了自己的未來着想,最好还是实话实说,秦军只要听说自己是王妃,必然重视,起码少吃点苦头,也不会有人敢碰自己, 因此她不光将自己的身世说了,还将如何随多尔衮征服蒙古部族,又如何打进关中的事说了,只是她沒说自己与多尔衮的私情,也沒说皇太极冷落自己的事, 听完了通译的话,姬梦蝶与倩娘的心像被沉雷击中一般,都为秦军高兴,有这样一个人质在手里,后金军便不敢进攻关中了,实在是一件大好事, 姬梦蝶再次问了她的姓名,听完通译之后,一皱眉:“你这名字太长,太难记了,这样吧,我去请问一下大王,让他给你起了汉人名字,以后你在我们这里住着,就用汉人的名字,叫起來多方便,” 问完了这些,姬梦蝶与倩娘觉得差不多了,况且人家侧福晋刚到西安,逼问得太紧了也不好,会使这位王妃娘娘感觉到自己是个囚徒,二人不忍,于是便向侧福晋告辞,出了小院, 回到王府正厅,秦王与李岩正在这里,还多了白起与张仪二人, 姬梦蝶一回來,李岩便笑着问道:“王妃,问出什么來沒有,”姬梦蝶抿嘴一笑,看了看秦王:“大王,我们问出來好多呢,倩娘,你说说吧,” 倩娘便将方才的问话合盘托出,听完这些话,连秦王都悚然动容, 白起站了起來:“大王,此女子绝不能放走,有她在,后金军便不敢对我关中用兵,而我们亦可利用她的关系,在蒙古与后金之间,做些文章,” 张仪也道:“正是,大王,后金如果提出重金來赎,最好不管他给多少,咱们就是说少,给他來个闭门羹,让他们自己想去……” 秦王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后金如果退出长城之外,以后再想打进來,或许不那么容易,这位王妃,可能一时半会儿,派不上什么用场,” 李岩道:“三边被官军占据,对我关中也不利,迟早咱们要拿下三边,巩固北边防线,等那个时候,秦军就要与后金军面对面的交锋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啦,” 姬梦蝶点头,对秦王道:“我给那位王妃讲了,请大王赐她一个汉人名字,以后称呼起來,也较为方便,” 秦王一笑:“起个汉人名字,哈哈,爱妃果然想得周到,好吧,本王便给她起一个,” 他站起來,在厅中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此女身材健壮,大手大脚,大脸大耳,却又面白如玉,风姿独特,自有一种风韵,我看,不如就叫她大玉儿好啦,” “大玉儿……” 张仪首先叫好:“这个名字很贴切,很适合她,”众人都笑起來,于是从此,秦军之中便称侧福晋为大玉儿, 第二天,大玉儿突然让侍女來请秦王,说有重要的事相求,由于她的汉话说得太不流利,侍女也只是传达了大概的意思, 秦王一皱眉,不知她有什么事,于是便让姬梦蝶请來了鲁掌柜做通译,自己带着这二人,來到大玉儿房里, 大玉儿一见有鲁掌柜跟着,十分高兴,她用女真人的礼节,向秦王请了安,这种礼节让大家觉得很奇特,双膝微曲,右手握着手帕,向肩头上一扬,就算见礼, 秦王问她有什么事,大玉儿用蒙古话讲了一通,鲁掌柜听完了,向秦王一拱手,说道:“大王,她想写一封信,派一个人去送给科尔沁部落的家人,”秦王道:“是封什么样的信,” 鲁掌柜道:“只是一封报平安的信,她想告诉家人,自己在关中很好,秦王待她如同上宾,同时她还要告诉家人,如果有女真人去科尔沁部落接她,就说她已经带着人回辽东了,其余的事一概不许多讲,” 秦王微一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鲁掌柜道:“她是偷偷跑出來,随多尔衮进中原的,恐怕被俘的事传到后金主子皇太极那里,因此才这么安排,” 秦王点头,对姬梦蝶道:“也好,如果后金的那个皇太极知道自己的妃子被俘了,拼了性命也要打到关中,眼下秦军还不宜于打大仗,咱们的力量恢复得还不够,能稳住后金军,也是好的,” 姬梦蝶想了想:“大王,可是咱们要留她到什么时候呢,”秦王一笑,将她拉到一边:“等咱们秦军兵强马壮,人手充足,打下三边,便可以和后金人翻脸了,但是这位妃子,绝不可以放走,她是后金王妃,知道很多事情,留着有用,” 姬梦蝶看着秦王:“大王说怎样,就怎样,我听你的,” 于是秦王吩咐鲁掌柜拿來纸笔,大玉儿便写了一封女真文字的信,交给鲁掌柜,又说了几句,鲁掌柜对秦王道:“大王,这封信还需要一个会讲蒙古话的人,专程送去,请您安排,” 秦王笑了:“你就很合适,我听说你曾经几次去过蒙古,对那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此事就由你去办,路上多备金银,一切由我秦军负担,我另派几名军士保护你,送信回來,还有重赏,” 鲁掌柜连连称谢,姬梦蝶带他下去准备马匹,挑选士兵, 秦王也要走,大玉儿却走到他身前,横臂一挡, 这下子,秦王愣住,他不明白这个女子要干什么,便后退了一步:“你有什么事么,” 大玉儿这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你……是,秦始皇,” 这几个字是汉话,秦王听了,微然一笑:“本王正是,你是不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大玉儿道:“不怪……彭祖寿八百……陈抟睡……八百年,不怪不怪,” 秦王道:“本王服食不死之仙药,在地陵中沉睡两千年,方今破土而出,重夺天下,你乃是番邦女子,不问也罢,” 说完了,他转身出屋,大玉儿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痴痴出神,良久,才轻叹了一口气, 却说姬梦蝶,挑了十名身强力壮的武士,由一个秦王身边的亲兵带领,带足了路费盘缠,跨骑好马,与鲁掌柜一同起身,前往蒙古,不几天便到了三边地区,此时多尔衮已经率军退出长城以北,明军重夺三边,加固边防,严查过往人等,鲁掌柜等人到了边关,一看盘查得紧,几个秦军士兵有些紧张,幸亏鲁掌柜过往几次,知道门道,这里也有认识的人,于是花钱疏通了一番,在边关住了两日,这才被官军放出, 一行十二人化妆成商人,直奔科尔沁部落,鲁掌柜來过几次,知道这些草原民族的性格习惯,因此一路上并沒有遇到危险,很快便到了科尔沁部族之中, 正文 第362章,祸不单行1 鲁掌柜打听到了部族首领的驻地,來到之后,才知道这位大玉儿的父亲已经故去,此时掌权的是她的哥哥乌兰台, 等见到了乌兰台之后,奉上书信,乌兰台自从妹妹与多尔衮一同去了中原之后,也很是挂念,这种打仗的事,一向很少有女人跟随,妹妹执意要去,一旦出了什么事,如何向皇太极交代,正急的时候,听说多尔衮已经率军退回草原,不知何故,竟未曾向自己透露过一丝一毫, 正在纳闷之时,鲁掌柜带人到了,乌兰台一听有妹子的信使到了,急忙请进來相见,鲁掌柜呈上大玉儿的亲笔书信, 乌兰台看了信之后,吓得魂不附体, 他已经猜到,妹子必然被官军俘虏去了,让他不要声张,就是怕皇太极一气之下,废掉侧福晋的称号,那个时候,妹子真就一文不值了,看信上说的,妹子在关中并沒有受苦,而且來信的意思,是将自己部族保护起來,显得与此事无关,皇太极一旦知道了内情,也是侧福晋自己的意思,与科尔沁部族扯不上关联, 乌兰台知道,自己的力量,远远比不上后金国,皇太极要是迁怒于自己,整个科尔沁部族非被斩尽杀绝不可,于是他也只好按照信上所说,守口如瓶,一问三不知, 他热情地招待了鲁掌柜等人,又赠好马,又赠金银,留他们住了两天,鲁掌柜等人急着回关中复命,不肯多住,因此乌兰台也沒有挽留,第三天便送他们一行,回奔关中, 等一行十二人回到西安,鲁掌柜领了赏,欢天喜地,回家去了,秦王的亲兵前來见秦王交令,一进府中大厅,便看到所有秦军将领,谋臣都在厅中,一个个面色凝重,正在商议着什么, 秦王见他回來,问了几句,这亲兵一一讲了,秦王见沒什么变故,便挥挥手,让这亲兵回去休息了, 他此时已经顾不上多理会蒙古人的反应,因为中原有更重要的事情,令关中的局势骤然紧张起來, 秦王刚刚接到潼关传來的六百里加急飞报,此时涉怀已经回了潼关,他探得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立刻飞报秦王, 这个消息是关于李自成的,当然,不是一个好消息, 洪承畴一直在中原围剿李自成,而这一次,他终于咬住了李自成, 李自成的部队里又出了一个奸细,外号叫做大天王,此人感觉到李自成的人马很快便要覆灭,再打下去沒有前途,于是便反了水,而且供出了一个重要情报, 李自成要带着人马,前去河南与湖广交界之处,与张献忠,罗汝才会合, 于是洪承畴当机立断,率全部人马,星夜奔驰五百里,抢先一步赶到了南阳以南的邓州,在这里布下重兵,专等李自成前來送死, 沒过两天,李自成带着全部人马,三千余人,到达了邓州, 在这里,李自成遭遇到了自从起义以來,最重大的挫折, 他的三千人马,一头扎进了官军的埋伏圈子,洪承畴亲自督战,务求此战必生擒李自成,他手下约莫三万余人,十倍于农民军,因此战斗一开始,便呈现出一边倒的气势, 官军以逸待劳,又在人数上占绝对优势,所以李自成的人马抵挡不住,开始崩溃,李自成险些被擒,部将何松将自己的马让给他,这才保住性命,但何松却被官军乱刀剁成肉泥, 这一场仗下來,李自成的人马几乎被全歼,他本人带着十八骑逃走,连他的夫人,也在战斗中失散,不知死活了, 外人并不知这十八骑都有谁,书中交代,包括刘宗敏,李过,高一功,李双喜,田见秀,袁宗弟,党守素,郝摇旗,李锦,张鼐等人,李自成和他的高级将领们,并沒有损失多少,红娘子,小青与一枝梅随着高夫人一起,不知下落, 洪承畴在战场上沒有发现李自成的尸体,甚至连那些大将的尸体都沒有找到,他便知道,这些人都逃走了,于是下令四面追击,务必将这些人除去, 李自成带着十八骑部下,一直逃进了伏牛山中, 秦王得到这个消息,立时觉得事关重大,因此将所有将领谋臣请來商议对策,他知道,李自成的人马被全歼,洪承畴在河南就腾出手來了,这可是支劲敌,会不会趁机偷袭潼关,也未可知, 大家听了秦王的话,都暗自吃惊,李自成一向是农民军中最能打的一支,连他的人马都覆灭了,看來中原的局势已经接近稳定,朝庭这口气快要缓过來了, 李岩站了起來:“大王,李自成还沒有死,这是肯定的,如果死了,洪承畴必然传首京师报捷,朝庭必定弹冠而庆,天下都会知道,眼下沒有这个消息,因此李自成还活着,只是不知逃去了哪里,” 张仪也道:“只要李自成不死,他一定会东山再起的,这个人是天生反骨,不会罢休的,” 秦王点头:“唯今之计,我们要找到李自成,帮助他,必要时,可以助之以兵,让他继续在中原拖住官军,” 张仪道:“大王之言极是,只要中原乱起,官军就沒有精力前來进攻关中,因此中原的局势对于我们,十分重要,” 李岩道:“大王,让我去吧,我一定会找到李自成,帮他重新招集人马,” 秦王看了看白起:“大将军,眉县的事怎么样了,”白起站起來:“大王,王豹已经收回了三县,县里的百姓,也都陆续回來,一切都很正常,”秦王点头:“很好,让他严防甘肃等地的官军,多派探马,时刻打探,不得有一丝大意,” 白起点头领命, 秦王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看张献忠与罗汝才的十万人马了,如果他们可以战败杨嗣昌,洪承畴必然会被调去助剿,李自成部便可复振,可如果张罗二人也败了,咱们秦军所要面临的,便是所有官军精锐人马,” 王翦道:“那样一來,就太不利了,大王,咱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李自成,让他重整旗鼓,”秦王道:“此时我秦军的北面,应该不会有什么压力,后金鞑子刚刚退走,三边地区还需要加强防卫,沒有多余的力量來打关中,西面有王豹紧守眉县,也不会有事,南面崇山峻岭,大军无法行进,唯一危险的,只是潼关了,传旨,明日一早,众卿都随本王去潼关,城中就留下王妃镇守,张仪先生总领政务,” 张仪一愣:“大王,你们都去潼关,”秦王点头:“再带上五千人马,”张仪道:“为何要去潼关,”秦王道:“李自成的人马已经覆灭,他本人就算逃出生天,身边也不会有多少人了,要找他,一定十分困难,因此必须派出多路人马,多方打探才可,另外陕西与中原之间的咽喉要道,就是潼关,我要坐镇在那边,作为你们的后应,潼关便是咱们前进的基地,” 李岩道:“大王还是在西安吧,潼关那边,派一员大将就可以了,” 秦王摇手:“不可,潼关到西安,还有几百里的路程,消息來往不太方便,此时军情如火,能省一时便省一时,诸位不要劝了,我意已决,” 众人一听,只得遵令而行,当下便开始准备,秦王到后宅,与姬梦蝶说了一遍,姬梦蝶也觉得不放心:“大王,潼关乃是险地,你在那边要多加小心,五千人马少了一点,带上一万吧,” 秦王道:“用不着,多带人马,还需要多带粮食,路上运送不便,五千人马,加上原有的三千人马,已经足够了,”他停了停,又道:“你在城中也要时刻提防,这些重臣都不在,凡事要多与张仪先生商议,” 姬梦蝶点头应允,下去替秦王准备出行的东西, 这天夜里,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秦王带着五千人马,以李敢为前锋,向潼关进发,他与李岩,白起,唐赛儿,唐虎等人在中军,王翦为后军,趁夜而行,大队人马静悄悄地出了东门, 五千人马都是骑兵,两日之内便赶到了潼关,涉怀早已得到消息,出关迎接,将众人接进关内, 秦王安顿下來,立刻吩咐李岩白起等人,派秦军出关去中原,探听李自成的消息,如果有可能,最好将他带來潼关, 于是秦军中派出十数支队伍,每支队伍约莫二三十人,身带着秦王与李岩的书信,前去寻找李自成, 除了这些人马之外,秦王还派出细作,打听杨嗣昌那边的消息,秦王知道,范雎与杨嗣昌勾结到了一处,正在湖广与四川等地,围剿张献忠与罗汝才,他急切地想知道战果, 这个时候,已经是崇祯八年的十一月了,张献忠与罗汝才二人,正在四川的巫溪县城,他们刚刚打下这里,正在庆功,杨嗣昌便到了,探报立刻报进大帐,此外还捎带了一张告示, 正文 第363章,祸不单行2 这是一张悬赏告示,上面是杨嗣昌写的一首《西江月》 不作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 往來楚蜀肆猖狂,弄兵潢池无状, 云屯雨骤师集,蛇豕奔突何藏, 许尔军民绑來降,爵赏酬功上上, 告示的末尾着道:能擒张献忠,罗汝才者,赏万金,爵通候, 张献忠看完了,冷冷一笑,对罗汝才道:“曹操,看到沒有,咱们两个的人头,值黄金万两哩,” 罗汝才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张献忠眼珠转了转,大手一拍桌子,挥舞着手中的告示,吩咐手下人:“你们也去,给老子写张告示,不要什么诗词歌赋,就写,有擒获杨嗣昌者,赏银三钱,快去,” 手下亲兵纷纷大笑,跑着去写告示了, 张献忠问探报:“姓杨的带了多少人马,” 探道答道:“大概有五六万人,”张献忠冷笑一声,对边上的罗汝才道:“只是咱们一半的人马,我看是來送死的,”又问:“战将都有谁,”探道回答:“主将是杨嗣昌,他在出兵的时候,自知自己不能亲临前线指挥打仗,于是带來了几员悍将,有左良玉,贺人龙,高杰,左襄,另外还有一个叫范雎的,是他的军师,” 张献忠一听左良玉三字,便吃了一惊,酒就有点喝不下去了,再听到范雎,忽地将酒杯一顿:“他也來了,哼哼,我正要找这姓范的算帐哩,” 罗汝才皱起眉头:“八大王,这左良玉和贺人龙,都不是好惹的,咱们可得加上小心,不然……” 张献忠哼了一声:“曹操,你怎么越混胆子越小啦,咱们有十万人马,还怕什么,只要咱们先占了有利地势,不怕打不败官军,” 罗汝才道:“先占有利地势,这里哪里的地势好啊,” 张献忠嘿嘿一笑:“我早看过了,巫溪西边的太平境内,有座玛瑙山,是个好地方,易守难攻,杨嗣昌火烧屁股似的从京城赶过來,就是想把咱二人干掉,如果知道咱们在那边,一定不顾一切地扑上來,咱们就在玛瑙山,和官军决战,” 二人商议好了,当即离开巫溪县城,率军前往太平县, 这个时候,杨嗣昌已经到了湖广的房县,刚刚驻扎下來,探马來报,说张罗联军已经攻下巫溪县城,杨嗣昌传令,让左良玉为前部,立即复夺巫溪,结果左良玉的人马还沒有动,又有探马來报,说张罗二人已经带着人马,去往太平县境,还听说张献忠放出话來,要在玛瑙山,与官军决一死战,杨嗣昌不敢怠慢,急忙将所有重要将领找來,商议对策, 不多时,范雎,顾童,左良玉,贺人龙,子义,高杰,左襄等人都到了,杨嗣昌向他们通报了情况,然后看了看众人:“各位,张罗联军有十余万人马,我军只有六万,而且一路远來,劳师远征,士兵已显疲乏之态,况且我听说玛瑙山地势艰险,易守难攻,贼兵先行占据有利地形,且又人马众多,我看不宜进攻,” 他看看范雎:“先生以为如何,” 范雎并不答话,却看着左良玉,他知道左良玉曾经数次击败张献忠,对其战法,虚实十分了解,因此只是瞧着左良玉,沒有说话, 杨嗣昌明白了,便问:“左将军,本督师这次专程将你调來,参加围剿,就是看在你以前屡败张献忠的事上,据你认为,这场决战,我们该不该打,” 左良玉站了起來,一拱手:“督师,小将感激您的器重,推荐我作平贼将军,以小将來看,咱们数万大军一路直到湖广,就是前來剿贼,如果张罗联军不与我战,天天拖着咱们绕圈子,非把咱们拖垮不可,眼下他既然想与咱们决战,我是求之不得,因此以小将來看,这一仗,咱们必须要打,” 杨嗣昌低着头,捋着自己的胡须,轻轻说道:“将军主张决战,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他也沒说同意,也沒有说反对, 贺人龙起身:“督师,我看这仗不能打,就像您说的,玛瑙山的地形对咱们不利,这不是明摆着找亏吃么,咱们不如先在周围驻扎起來,等着张罗二人从山上下來,再打不迟,” 杨嗣昌微然而笑,看來这正合他的意思, 左良玉仍旧不服:“督师,战机不可错失啊,如果督师感觉此战不利,那么督师可以不动,左某愿意提一旅之师,与贼兵决战,也不让张罗二人耻笑我官军胆怯,” 杨嗣昌怫然不悦:“左将军以为,本督师是怯战么,” 左良玉道:“小将不敢,只是我军远來,利在速战,长久拖宕,只恐生变,” 杨嗣昌拂袖道:“兵书上说,五十里而逐利,必厥上将军,何况敌军以逸待劳,人马又多我一倍,不可妄动,” 左良玉还想说什么,可是被范雎拉了一下,轻轻摇头,左良玉只好不说了, 杨嗣昌道:“进兵巫溪县城,左将军仍为前部,进城之后,不可追击贼军,先安民再说,” 众人散去之后,左良玉回到自己的大帐,怒气难平,正在此时,有范雎來找他,左良玉将他请进來,用一种不信任的眼神盯着他:“先生此來,有何指教,” 范雎一笑:“将军,你对于督师的用兵有什么评判,” 左良玉沉吟一下,眼角里泛起一丝冷笑,淡然道:“督师用兵谨慎,当可立于不败之地,很是高明,”范雎仰天大笑,左良玉道:“先生不同意么,” 范雎道:“将军在与范某打哑谜啊,你心中明明一肚子怨气,怕我是來试探你的口风,所以才这么说吧,” 左良玉并不回答,只是面现微笑, 范雎道:“其实我认为,杨嗣昌只是个书生,就算看过几本兵书,也只是纸上谈兵,毫无见地,” 左良玉道:“哦,这话怎么说,” 范雎道:“将军说得对,我军远來,利在速战,一旦张罗联军改变战术,拖着我们在几省地面上乱转,等我军疲惫之时,再集中兵力猛攻,官军非败不可,张献忠放弃了这个计划,而要摆下战场,与官军决战,正是大好良机,督师却说什么五十里逐利,必厥上将军,不明实际,迂腐透顶,” 左良玉这才正色道:“先生看法,与某相同,但是督师有令,不得进攻,我空有一肚子怨气,又有什么办法,” 范雎一笑:“他命你为前部,便是一个可以钻的空子,” 左良玉一愣:“此话怎讲,”范雎道:“莫忘记,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左良玉倒吸一口气:“先生是要我违抗军令,独自攻击张献忠,” 范雎道:“将军是从中原调过來,加入剿贼军中的,一旦无功而返,岂不惹人耻笑,所有将官都在看着你呢,督师专门调你來,就是对付张献忠的,况且我知道,将军手下上万人马,兵强马壮,张献忠对将军,闻风丧胆,以将军的才能,只要率众猛攻,击败张献忠不是难事,” 左良玉傲然一笑:“不错,我打张献忠,毫无问題,只是这抗命行事……” 范雎道:“自古以來便是富贵险中求,洪承畴那边已经快要将李自成彻底消灭了,如果你再不图快速立功,而总是听督师号令,何日才可以出头,将军难道真的就想做一个总兵将军么,” 最后这句话很厉害,一下子点到了左良玉的心里, 左良玉志大才高,总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的良将,却总是不能独当一面,一直受着别人的管辖,心中并不服气,他觉得自己的才能在这些人手下,受到了限制,他的志向便是一军之帅,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在朝中无人,只能靠战功升迁,因此打仗就是他唯一的上升通道, 范雎说得沒错,自己若是不能出奇制胜,只是听这些人的命令,安安生生的打仗,只怕永远也不能出头, 他咬咬牙,对范雎道:“先生知道,抗命行事,罪可斩头,你在这里鼓动我一番,到头來冒风险的却是我,这一仗若是打败了,我二罪归一,必死无疑,就算打胜了,督师也可以说,违令在前,功过相抵,我不是白忙活一场么,” 范雎微笑摇头,他坐近左良玉,低声道:“将军还沒有弄懂皇帝的心思,” 左良玉一愣:“什么意思,” 范雎道:“眼下皇帝最关切的,就是剿贼,只要能打胜仗,他就是高兴的,农民军造反,已经六年多了,虽然干掉了王嘉胤,紫金梁,高迎祥等头头,可是贼人却屡剿不灭,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仍旧纵横天下,这个时候,谁能剿贼有功,谁就是皇帝眼中的红人,其他什么抗不抗命,皇帝是不管的,他只想看到报捷文书,只要将军可以击败张献忠,我即刻上奏朝庭,那个时候,督师也不能因为你打了胜仗而处罚你,皇帝那边也高兴,何乐不为,当然,如果将军觉得打不败张献忠,那就老老实实的听令吧,” 正文 第364章,祸不单行3 左良玉还在沉思,范雎接着说:“况且将军乃是百胜名将,手下兵精将勇,朝庭还要依仗你,断不敢拿你怎么样,” 这番话精辟入里,说得左良玉心花怒放,他忽地站了起來,向范雎一拱手,说道:“先生一席话,真如同拨云见日一般,左某佩服,况且与贼兵决战,正是我的本意,我这就起兵,先夺回巫县,然后再与张献忠决战,” 范雎笑着立起,拍拍左良玉肩膀,沒再说什么,只是道:“我这里先预祝将军,马到成功,” 范雎回到自己的营帐中,子义正在这里等他,一看他回來,便问:“与左良玉说得怎样了,”范雎一笑:“我虽然沒有张仪那张利口,可也不差,只三言五语,便说动了他的心思,” 子义点头,却问道:“先生一心想要鼓动左良玉与张献忠决战,究竟是何意思呢,此时该与我明说了吧,” 范雎坐下,倒了杯酒喝下去,悠然道:“可以,我这么做,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除去左良玉,” 子义道:“为什么,他有什么可怕的么,” 范雎轻轻摇头:“子义将军,你不知道,左良玉乃是一员良将,不比你差,官军若重用此人,农民军很快就会被消灭,农民军如果被消灭,我们的机会也就沒有了,因此必除此人,” 子义点头:“先生所言极是,那第二呢,” 范雎道:“只要左良玉败于张献忠,杨嗣昌必定治他个二罪归一,左良玉轻则丢官,重则丧命,此时杨嗣昌失了良将,军中丧胆,必定无法削平张罗二人的叛乱,那时杨嗣昌也不会好过的,皇帝对他的信任,也就到头了,那个时候,就轮到我与你,统率全军,” 子义恍然大悟,一挑大指:“先生果然高见,可是万一……” 范雎一笑:“你怕左良玉击败了张献忠么,”子义点头,范雎道:“左良玉只有一万人,张罗联军众逾十万,而且占了有利地势,我想左良玉再厉害,也不可能击败十倍于已的农民军吧,” 且说左良玉,他送走范雎之后,又呆呆地想了一会儿,猛然站起身來,吩咐前营立刻开拔, 前营都是他自己的人马,这些昌平兵跟随他南征北战,直到现在,这支部队几乎已经成了左良玉的家兵,除了他,谁也指挥不动,左良玉并不注意军纪,因此他的人马在百姓中的口碑极差,但是这些人对左良玉,都是敬若神明,只要左良玉发话,刀山敢上,火海敢钻,战斗力极强, 命令下达之后,前营立刻收拾人马,赶奔巫溪,左良玉为了甩开杨嗣昌,亲自率军为前锋,他的儿子左梦庚尚未成年,也随军进发, 左良玉知道,此时的巫溪已是一座空城,张罗联军已经放弃这里,因此他赶到巫溪时,只见城门大开,城中一片狼籍,显然农民军退走的时候,在这里曾经大肆抢掠烧杀过, 左良玉进了城,吩咐手下人张贴告示,晓谕全城及城外的百姓,然后传下令來,立刻囤积十天的粮草, 这个时候,左良玉军中的粮食,只剩下两天的了,于是他的人马分散开來,四处打粮,巫溪城中沒有什么人了,便到城外抢粮,一时间闹得方圆几十里之内,鸡飞狗跳,怨声大起, 立刻有农民军的细作报给了张献忠,此时的张献忠已经到了玛瑙山,凭险固守,他与罗汝才听到细作传來的消息之后,张献忠哈哈大笑,拍着罗汝才的肩膀:“曹操,怎么样,咱们这个举动,就像黄鼠狼等鸡,左良玉哪还敢來,” 罗汝才道:“不可大意啊,左良玉传下令去,要囤积粮草,看來早晚会打过來,咱们军中虽然有将近一个月的粮食,可也得防着杨嗣昌在后面捣鬼,” 张献忠呸地吐了一口:“杨嗣昌,他就值个鸡毛,在老子眼里,除了左良玉是只老狐狸,其余的人,不在话下,來來來,把你的鼓乐班子叫上來,咱们好好乐乐,” 这罗汝才喜好酒色,每打下一座县城,他都要在城中搜掠一番,把一些有姿色的女人抓來,以充他的后宫,时间长点之后,看着有不顺眼的女人,就赏给部下,这些部下将那些女子淫辱之后,或是杀死,或是卖掉,甚至还有时烹煮了,当做军粮,甚是残忍,罗汝才除了好色,还喜欢乐曲,搜罗了许多会吹拉弹唱的乐伎,养在军中,每次与部下喝酒时,都让她们奏乐助兴, 但是他们做梦也沒想到,就在二人喝着美酒,搂着美女,听着美乐的时候,左良玉于进驻巫溪县城当夜,便下了一道急令,全军集结,直扑玛瑙山, 这便是左良玉的奸狡之处, 他知道左近乡镇必然有农民军的细作,于是才下令囤积军粮,做出一个要在巫溪县城驻扎几天的样子,等到了夜里,却突然集合人马,猛扑玛瑙山的农民军, 左良玉仍旧亲自带领五千骑兵为前锋,他让一个张献忠的老熟人打头阵,这个老熟人,便是过天星惠登相, 惠登相是以前的过天星,他投降之后,他的部队有一部分沒有投降,而是由张天琳带领,于是张天琳便自称过天星,不再承认惠登相, 惠登相自投降之后,分派到左良玉手下,他对左良玉死心塌地的效忠,心甘情愿为其卖命,只是沒有好的机会,这次听说让他为前锋,前去偷袭张献忠,内心大喜,他带了三十多名部下,都是精兵,以前跟随他造反的,直奔玛瑙山, 左良玉知道,张献忠已经在玛瑙山修筑好了防御堡垒,硬攻的话,伤亡会很大,而且短时间内不可能奏功,因此他才派惠登相前去偷营,只要能赚开营门,农民军虽然人数众多,可是也无能为力了, 一万昌平兵分为两部分,前面五千人由左良玉亲自统领,后面五千人紧随其后,双方相隔约莫三里路,可以前后呼应,一旦遇到埋伏,也有个接应, 惠登相带着三十余人,策马狂奔,走在全军的最前面,左良玉沒有紧跟,而是甩开了一段距离,这次是偷袭,主要看惠登相能否赚开大门了, 天色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惠登相率人便來到了玛瑙山, 刚刚进山,惠登相就遇到了一小队农民军的哨探,约有十二三个,这队人正在路边的林子里休息,忽然看到來了一队人,急匆匆的骑马跑來,约莫有二三十人,看服色都是农民军的人,不知要到哪里去, 为首的一个小队长唿哨一声,这些人跑出林子,当头挡住去路,那小队长挺起火枪,别人拉开弓箭,大叫道:“來人停下,” 惠登相很狡猾,他沒在最前面,而是让手下一个亲兵在前面带队,以防农民军中有人认识自己,这个亲兵勒住马,喝道:“你们是八大王的人吗,” 那小队长道:“是啊,你是哪个山头的,” 那亲兵回答:“我是罗帅手下的,奉了他的命令前去巫溪打探官军消息,眼下有重要情况,需要立刻回报,” 小队长一惊:“有什么重要情况,”那亲兵不耐烦地道:“我沒功夫和你掰扯,赶紧闪开,我要进山,面见罗帅,”小队长不依不饶:“不行,你说你是罗帅的人,我怎么沒见过,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见八大王和罗帅,” 那亲兵大怒:“你到底是八大王的人,还是官军在这里假扮的,兄弟们,给我拉家伙,” 三十多人便要动手厮杀,小队长急忙摆手:“别怒别怒,兄弟我真是八大王手下的,只是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罗帅身边的人,这才要问一问,你给我说说, 有什么重要的情况,我听了就放你们过去,” 那亲兵白了他一眼,看样子也沒办法了,便道:“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左良玉已经带着人马直扑过來,离这里只有二十里了,你说这个情况,要不要马上报与两位掌盘子啊,” 这回那小队长吃了一惊,忙道:“当然,当然,不过我有更好的主意,”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长长的纸筒,说道:“我只要一放这个,全山都会戒备起來,不比你的马还要快么,” 那亲兵笑着跳下马來,他身后的人也下了马,都围上來,那亲兵道:“原來你有信炮啊,太好了,太好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接近了这小队长,突然手腕子一翻,白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攮子已经捅进这小队长的心窝, 沒等小队长明白过來,他又是一刀,划断了小队长的喉咙, 与此同时,身边的三十多人也冲过來,一通乱刀乱枪,将那十余个农民军都搠死在地,有一个受了伤,还挣扎着向回跑,被惠登相一箭飞出,正中大腿,捉了一个活的, 惠登相问清楚了张献忠所在的位置,然后一刀将这农民军杀了,然后他吩咐趁着天色未明,猛扑张献忠的老营, 正文 第365章,祸不单行4 惠登相留下一个亲兵在此等候左良玉,指引方向,这才率领着三十多人,向大石堡而來, 大石堡是玛瑙山中的一座石头宅子,也不知是哪家的财主修建的,此时已经荒废了,不过大体上结构还是完好的,张献忠便将这里做为自己的老营,他和妻妾们还有十几个重要将领谋士都住在这里, 惠登相按着方位,又走了一阵,接近了大石堡,他吩咐下马步行,悄悄向堡门摸去,到了门前,惠登相看看地形,吩咐十几个人拿着飞抓绳钩,在两边爬上去石墙,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人,在那里叫门, 这个时候,农民军的防卫十分松懈,自从张献忠得到左良玉在巫溪囤积粮食的消息之后,断定近十天之内,左良玉是不会來的,更何况杨嗣昌大兵未到,以左良玉的一部前军,根本不敢前來进攻,于是军中一片安闲,喝酒的喝酒,游玩的游玩,张献忠昨天与罗汝才喝到很晚,几个重要将领陪着他,也都快到四更天才睡下,这个时候,都睡得香哩,防守大门的几十个士兵也都在打着盹儿,无精打采地烤着火, 忽听门外有人在叫门,一个农民军探出头去看了看下面,站了十來个人,都是自己人的打扮,便问:“你们干什么,” 惠登相在下边和他穷对付:“有点事情,想见李定国将军,”那农民军道:“将军还在睡呢,要沒什么重要的事,还是等到天亮吧,”惠登相道:“有一小伙人哗变了,想跑到官军那边,我们追到了几个,拿在这里,要等他处置,这事嘛,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看该不该吵醒他啊,” 那农民军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嘛,就等等吧,天亮以后再说,”惠登相道:“也好,不过兄弟,这里山风太凉,冻得受不住啦,开开门让我们进去,弄个火堆烤烤也行,”那农民军沒下答应,看了看他们这些人,见也就十來个,料想不会出什么事,于是便道:“好吧,我去开门,” 这个人跑下墙來,开了石门,放惠登相等人进來,惠登相带着十余人进了堡,看到门边果然有火堆,便围在这里烤火, 那个农民军左右看了看,问道:“你不是说捉到了几个哗变的么,哪儿呢,” 惠登相一笑,指指门外的林子:“都在那里押着哩,有我的人看着,” 那个农民军顺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沒发现有什么人,便有点疑心,翻着眼睛,冲着惠登相一个劲地瞧,瞧了十几眼,突然一皱眉:“我怎么瞧着你,有点眼熟呢,”惠登相道:“都在一个山头混饭吃,能不眼熟吗,说实话,我也看你眼熟,”那个农民军一摇头:“不对,你好像……好像不是咱们这个山头的……” 他猛然眉毛一扬,身子一震:“你是过天星,,过……过天……” 惠登相一乐:“不错,我就是过天星,惠登相,” 那个农民军大惊:“你不是……不是已经……” 惠登相笑笑,沒有回答,已经用不着回答了,一名亲兵手起刀落,从后面一刀砍掉了这个农民军的脑袋, 门边的动静惊动了墙上的人,一个哨总迷糊着眼睛,向下一瞧,还沒等他看明白呢,下边飞來一箭,从他的左眼穿了进去,立刻把他射死在墙头, 这个时候,那些爬上石墙的人一齐发作,刀枪齐下,将毫无准备的农民军杀得措手不及,许多人死在了刀枪之下,有一个尚且清醒的,急忙掏出信炮,在火堆上点着了,向上一举, 信炮就类似于当今的二踢脚,砰的一声巨响,炸开了第一响,然后一声尖啸,飞上半空,炸开第二响,声震四野, 一个官军跳上來,一刀将这人的手臂剁了下來,再一刀,人头落地, 可是已经晚了,石堡内的人都听到了信炮之声,几个亲兵正在屋子里当值,沒有睡觉,一听信炮响,就知道不妙,可能有官军前來偷袭,立刻跑进张献忠的屋子,來不及呼喊,踢门而入, 此时院子里已经响起了喊杀之声,惠登相一瞧信炮响起,知道行踪已经暴露了,干脆就杀起來吧,于是他与手下人扒下外衣,露出里面的官军衣服,开始向堡里冲, 这个时候,漫山遍野响起了官军的喊杀之声,左良玉带着五千人马,已经接近了大石堡, 张献忠睡得很沉,鼾声如雷,而且昨天晚上喝得太多,因此几个亲兵连呼带叫,摇晃了几下,他还沒有醒,一个亲兵急了,从门外的水桶里舀过一大瓢冷水,劈面浇在脸上, 终于,张献忠被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努力坐起身子,一个亲兵大喊:“大帅,官军打进來了……” 张献忠腾地跳下地來,回手在床头摘下大刀,便向外闯,几个亲兵护着他,一同奔出屋子,來到外面, 此时院子里已经杀成一团,惠登相带着三十余人,见人便杀,遇人就砍,石堡里的人也纷纷冲出來迎战,双方打乱了套,惠登相提着一杆长刀,带着几个精兵,向屋子里正闯,猛地发现从里面冲出一伙人來,为首的一人只穿着单衣,敞着怀,露出黑黑的胸毛,披头散发,看样子酒醉未醒, 此人正是张献忠, 惠登相心中大喜,也不搭话,冲到近前,当头便是一刀, 张献忠身边的亲兵急忙挡住,惠登相大吼道:“姓张的,俺过天星在此,你跑不了啦……”张献忠一听过天星三个字,抬眼仔细一瞧,正是惠登相,立时气得须眉皆乍,瞪起一对金眼珠:“好你个混蛋王八羔子,降了便降了,还带着人來偷袭老子,给我上,宰了他……” 身边的亲兵齐声呐喊,截住官军便打,此时从边上冲过一群人來,为首的正是孙可望和李定国,这两个人一边跑一边喊:“快备马,备马,官军大队人马來啦……” 张献忠定晴向堡外一看,黑压压的满坑满谷,尽是官军,此时天已大亮,官军的头盔在太阳下反着光,耀眼夺神,军中挑着一面黑色大旗,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左字, 來人正是左良玉,张献忠一见这杆旗,立时吓得心胆俱裂,此时已经有亲兵将他的马拉过來,张献忠不顾一切,翻身上马,向堡后而逃, 堡子后面有道石门,门外有路,通向山里,张献忠不敢迎敌,带着他的两个干儿子,还有数十名亲兵,夺路而逃, 至于堡子里的妻妾,孩子,谋臣,武将,他全都顾不上了, 惠登相一看张献忠逃走,哪里肯放,他带着几个手下,找到几匹马,从后面追了下來,可是他的人少,张献忠人多,加上李定国与孙可望实在太猛,惠登相知道这二人的厉害,因此不敢死追,只是在后面缀着,不肯放松, 李定国回头瞧了一会儿,骂道:“阴魂不散,”他从一个亲兵手中夺过弓來,抄了几枝箭,吩咐这些亲兵先护着张献忠逃走,自己独自一人,挡在路中心, 惠登相追到五十步以内了,一看李定国独自立马在前面挡着,张弓搭箭,心中便是一惊,再看李定国,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惠登相不敢近前,高声喝道:“贤侄,你不要再跟着张献忠了,他已经完蛋啦,左将军大兵在后面,他还能逃上天去,听我的良言相劝,与我一起报效朝庭,凭贤侄的人才武艺,当个总兵,不成问題啊,” 话音方落,只听弓弦响处,吓得惠登相一缩身子,伏在马上,就听到身后一声惨叫,一名亲兵被这一箭钉入脑袋,贯下马去, 另外的几个士兵一见,纷纷摘弓,想要还射,却只听连珠箭响,一连三箭,有三人被李定国射下马去, 惠登相看看身边,只剩下了两名士兵,暗想再不逃走,李定国必定要我的性命,算啦,留你一条小命,日后再算帐,总之你们也逃不出左良玉的手心,于是他带着剩余的两名士兵,一溜烟地逃回石堡去了, 此时玛瑙山中,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左良玉的一万人马都扑进山里,原本张献忠已经将人马安排妥当,只等左良玉前來厮杀,可是由于大意,张献忠老营被袭,他本人也失踪,一时之间军心大乱,左良玉又吩咐部下在尸体当中找到一个与张献忠类似的,砍下头來挑在长矛之上,四处乱喊:张献忠已经授首,张献忠已被左将军杀了…… 听到这种喊声,农民军更是阵角大乱,而且也找不到李定国,孙可望等人,连谋士徐以显等人,也被官军擒获,绑在马上,四处展示,同时左良玉还抓住了张献忠的妻妾十余人,还有他一个刚满三岁的儿子, 这样一來,农民军都相信,张献忠确是死了,保不定孙可望等人,也死在乱军当中,于是农民军的阵线终于崩溃, 正文 第366章,祸不单行5 罗汝才那边倒沒受到损失,但是这个人最不愿意打恶仗,也从不打沒把握的仗,只要觉得势头不对,他立刻就跑,这一次也不例外,张献忠的大营一乱起來,罗汝才就得到禀报,他以为是两军对垒,真刀明枪地干上了,于是派人前去探听,结果派出去的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回來,说不是官军攻山,而是偷袭张献忠的老营,此时据说张献忠的人头,已被左良玉挑在长矛上示众哩,张献忠手下的人马,也已经四散溃逃, 一听这个,罗汝才立刻下令,全军撤退,撤出玛瑙山,向四川腹地而走, 他知道左良玉不是好惹的,这次攻山,肯定是杨嗣昌的大队人马,自己的人马不如张献忠的多,连张献忠都玩完了,自己不走,更待何时, 罗汝才不愧是曹操,跑得还真快,只不到一个时辰,他就率全军,退出山去,急急忙忙向西南而去, 这一仗,左良玉真是露足了脸, 他以一万人马,力克张献忠六万之众,其中杀死数千人,俘虏万余,其余的农民军都溃散逃去,官军抓获张献忠帐下重要将领十三人,谋士四人,妻子爱妾十余人,不光如此,左良玉还在农民军的老营中找到了金刀,龙袍等谮越之物, 此外,缴获的粮草金银马匹器械,堆积如山,左良玉结结实实地发了一次大财, 捷报传來,不光杨嗣昌目瞪口呆,连范雎都大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自己一番鼓动,左良玉利令智昏,不顾一切地进攻农民军,会吃一个大亏,兵败身死,沒想到左良玉居然打了一个大大的胜仗,一举击溃张献忠所部, 子义也吃惊非小,他恨恨地道:“这个左良玉,居然给他打胜了,张献忠不也是很狡猾的么,这下子黄鼠狼碰到老狐狸,败得窝囊,” 范雎平静一下心情,在帐中走了几圈儿,最后一跺脚:“左良玉这一仗打赢,升官是肯定的了,连杨嗣昌也脸上有光,因为是他专门将左良玉从中原调來的,左良玉一胜,显得他慧眼识人,” 子义道:“如果左良玉和杨嗣昌二人亲密合作,一文一武,那农民军就断断活不下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范雎冷笑一声:“他们不会亲密合作的,我要上书朝庭,给左良玉请功,大大地夸奖一番他的功劳,” 子义道:“这样一來,左良玉岂不是如虎添翼,越发地春风得意么,” 范雎负手而笑,并不回答, 果然,范雎的奏折一到朝庭,崇祯大喜,立时亲口加封左良玉为太子少保,虽然这只是个虚职,并沒什么实权,可是却表明左良玉已经在朝中有了靠山,这个靠山便是崇祯, 圣旨一下到杨嗣昌大营,杨嗣昌便是一皱眉,他心里清楚得很,左良玉的这一仗,是违抗自己命令的,可偏偏却取了大胜,这让杨嗣昌在军中的威望有所下降,无异于打自己的脸,但是眼下左良玉成了皇帝眼中的红人,又不可以加罪,他只能把抗命的事丢在一边,也对左良玉部进行嘉奖, 这一仗之后,张献忠虽然逃走,可是却惧怕左良玉入骨,战后他收拾人马,结果一切家当全部丢尽,身边只剩下了五千余人,他带着这五千人,东奔西跑,甩脱着左良玉的追击, 张献忠的大败,对于秦军來讲,更是雪上加霜, 农民军最能打的两支人马,李自成部几乎被全歼,张献忠部元气大伤,不敢再战,一时间,官军气焰嚣张,连崇祯也有了少有的豪气,他下令要在三个月之内,彻底消灭农民军, 于是关中的空气越发紧张起來, 秦王率领众将在潼关驻扎,派出去的多支搜索人马,都沒有回报,偌大一座伏牛山,要想找到几十个人,实在太难,况且官军也在搜捕李自成等人,形势所迫,李自成等人必须要不时的变换地方,躲开官军的搜捕, 这回洪承畴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李自成捉获,他将人马分成几十队,每队数百人,携带信鸽,深入伏牛山中,四处搜索,又下令给山中各处的村庄集镇,让他们组织民兵,就地防范,只要看到农民军,立刻拿住,绑來领赏,洪承畴给出的赏额很高,足以见得他捉拿李自成的决心, 秦军派出的搜索人马,探得了这个消息,立刻回报给秦王,秦王感觉到事态严重,立刻找來群臣商议,李岩出了一个主意,他道:“大王,如今我秦军出去搜索,很可能会遇上官军,太过危险,我看咱们的人,也要换上官军服色,” 张仪皱眉道:“咱们也换上官军服色,就算李自成等人看到秦军,也不会上前招呼,多半会远远逃去,如何找得到,”秦王道:“只能看天意了,找得到最好,若找不到,咱们另想办法,” 李岩实在坐不住了,他向秦王请旨:“大王,我带一队人去吧,河南是我的老家,对于地形地势,我还是了解的,” 秦王道:“不可,你是我秦军中的重臣,是官军眼中的肥肉,一旦遇上官军,将你认出來,后果不堪设想,找不到李自成便罢,又将你搭进去,得不偿失,” 李岩道:“我会小心的,况且那些官军也分成了小队,据说每队也不过一二百人,我可以多带些人马,不会被他们捉住,而且我去的话,可以和当地人沟通,这一点上,秦军中的人,可不如我,” 秦王沉吟起來,此时唐赛儿道:“我陪李公子一起去吧,相信不会有事,” 李敢也道:“大王,我与他们在一起,如果被官军发觉,我可以保证,将他们都平安无事地护回潼关,” 听了这二人的话,秦王才缓缓点头:“也好,你们带上三百人,要挑选精壮人马,带上信鸽,随时回报,” 李岩得了令,与唐赛儿,李敢开始点兵,李敢挑了三百名秦军,都是好武艺的,带上五只信鸽,里面穿着自己的衣服,外面则是官军的号衣,三百人连夜出了潼关,直奔伏牛山中, 三天之后的一个夜里,李自成等人來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这里是一片高岗密林,座落在群山之中,岗下几十里之外,有一处市镇,远远望去,尚有灯烛亮着,有的人家烟囱里还冒起炊烟來, 李自成带着十八骑到了密林之内,他吩咐大家跳下马來休息, 这半个來月,李自成带着身边仅有的十八骑人马,钻山窜岭,越溪过河,在群山之中游荡,摆脱着官军的追击,他们也不知道看到过多少股官军,正在四处搜捕他们,最近的时候,双方只隔着一条河,官军只要过河搜索,便可以看到他们,但是鬼使神差一般的,官军居然沒有过來,而是沿着河水向下游搜索去了, 李自成自起义以來,从來沒有受到过如此大的挫折,以前虽然打过很多次败仗,但是身边总会有几千人马,可是这一次,他只有十八个人了,不要说打仗,就连偷袭一个村子的力量都不够,于是他只能东躲西藏,在崇山峻岭之间与官军周旋, 连日以來,他与手下的十八个人都沒有睡过一个好觉,更多的时候是睡过一两个时辰,便起身转移,改变地方,有几次是放哨的人发现了官军,而匆忙离开的, 來到这片密林之后,大家都已经累坏了,也困得不行,身子疲乏的几乎坐不住马,李自成知道,再不好好休息一阵,大家都得累趴下,于是他下令,在这片密林之中,好好休息,睡上一觉, 刘宗敏走过來,低声道:“闯王,点不点火,”李自成看了看山岗下几十里外的村镇,说道:“我们能看到村子里的火,村子里的人也可以看到这边,不可点火,” 李过凑过來道:“李叔,他们看不到的,咱们把火生在林子里,这么多树挡着,不会有事,况且咱们只剩下些红薯了,冻得像石头,不烤熟沒法吃啊,” 李自成想了想,吩咐刘芳亮:“芳亮,你和谷可成点火,李过,你去林子外面看着,看能不能看到火光,” 三个人答应一声,刘芳亮和谷可成翻出火石,大家找來枯枝,点起了一堆火,李过跑到林子外面,观察了好一阵子,这才跑进來对李自成道:“李叔,看不到火光,林子太密了,连这里都看不到,村子里更看不到了,” 李自成这才放心,吩咐大家将马匹拴在树上,让它们去啃荒草,他与众人围着火堆而坐,李双喜将马背上的包袱解下來,里面是几十个红薯,众人用剑插起,在火上烤着, 郝摇旗往火上添了一根树枝,骂道:“这个该死的大天王,要不是他小子反水,洪承畴连咱们的毛也摸不到一根,这小子,老子要捉到他,先扒了他的皮,然后给他大开膛……” 正文 第367章,祸不单行6 田见秀笑道:“急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早晚会和他小子碰面的,” 刘芳亮道:“眼下粮食就这么点了,咱们得四下寻摸寻摸,要不然就得饿肚子,沒办法和官军打啦,” 刘宗敏道:“最重要的,是收集一些溃散下來的人马,只咱们这十几号人,遇到官军的搜索队,就是麻烦事,” 李自成却是一脸沉着:“我看,咱们可以弄些官军的号衣來,这样保险一些,就算遇到官军,多半也可以对付过去,”刘宗敏摇头:“可是要招集人马,就得竖起大旗,把闯旗一竖,官军也就知道了,这太危险了,”李自成道:“先保证自己的安全,然后再谈论招集人马的事,眼下都太疲了,先休息吧,李过,你來守夜,” 吩咐完了,众人草草吃了几个烤红薯,就各自合衣睡下,那十几匹战马都拴在树下,为了防止鸣叫,都戴上了嚼子,大家将兵器都拥在怀里,将火堆的火弄小一些,围在边上,马上就睡着了, 这些人太累了,脑袋刚一沾地,就呼呼睡过去, 李过努力睁着眼睛,四下扫视,冬天的山中只有寒风呼啸,刮过山石缝隙与林子,发出呜呜的声音,除此之外,别无声响,李过守了一个更次,终于支撑不住,双眼一合,也睡着了, 过了沒有多久,林子外面,摸上一伙人來, 这些人不是官军,而是岗下村子里的民兵,也是合该倒霉,李自成他们本來离着村子很远,又在林子里,本來不会被发现,谁想这天夜里,正好有一对男女跑出來偷情,他们也怕冷,就在山岗的半山腰处,钻进了一个小洞,这二人已经不是头一次來了,因此轻车熟路,这个男的,便是民兵中一个小队正, 两个男女正在鬼混,突然听到岗上有动静,那男的仗着胆子,把女人留在洞里,自己轻轻摸上岗來,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藏起,探着一瞧,看到一伙人,都骑着战马,腰带刀剑,看样子不是官军,这个队正心里便是一惊,他预感到,这是一伙农民军,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这群人中有闯王李自成,只知道官府发了悬赏,抓到农民军,便有重赏,于是这队正满心欢喜地下得岗來,叫上那个女人,二人也不鬼混了,回到村子里, 这个村子名叫茅草屿,队正报给了民兵首领,首领大喜,带上所有的人,前往捉拿,由于这些人不敢点火把,因此行进不快,约莫到了三更时分,才來到林子外面, 那首领问队正:“你小子看清楚了,就在这里面,” 队正点头:“沒错,看清楚了,一共有将近二十人,每个人都有兵器,”首领看了看不远处的林子,沒有动静,但是隐隐可以看到一些光亮,仿佛是火焰发出的,于是他一挥手,六十多个民兵,手中握着棍棒,绳子,有十余人带着刀,悄悄摸了上來, 这个时候,李自成等人犹自熟睡未醒,连日以來的劳累,让他们躺下便睡得十分深沉,李过也是一样,不多时,民兵已经扑到林子外面,再有二三十步,就要闯到眼前了, 便在此时,林子里的马感觉到了动静, 李自成骑的那匹秋草黄,是一匹良马,久经战阵,十分机灵,它听到了林子外面的脚步声,立时竖起耳朵來,四下一瞧,有很多黑影向这边围过來,于是它开始感觉到了不安, 秋草黄由于被拴着,不能跑动,嘴上戴着嚼子,也不能叫,因此它便用蹄铁在身边的石头上踢踏, 啪啪,啪啪…… 蹄铁在石头上,甚至擦出了火花, 这个时候,民兵已经扑到十余步之外了, 李自成虽然睡着,但还是听到了啪啪的声音,他侧头一瞧,秋草黄正在不住地踢石头,而且鬃尾乱乍,李自成一跃而起,拔出花马剑,大叫一声:“有人,上马,” 十八个人一齐惊醒,跳起來四下一瞧,敌人已经扑到十步内了, 李自成手起一剑,斩断了缰绳,飞身上马,其余人也与他一样的动作,跨上马背,向外便闯, 那首领与队正当头拦住,手中的刀刚刚扬起,被郝摇旗与袁宗弟一剑一个,捅穿了前心,余人大惊,这些人都是农民出身,沒打过仗,哪见过这个,刚一愣神,刘芳亮与李过便冲过來,手起刀落,砍掉了三四个脑袋, 李自成知道,自己这伙人的形迹已暴露,不可恋战,于是招呼着大家冲下岗去, 民兵死了首领,又沒有马匹,眼睁睁地瞧着这伙人冲开人群,跑进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官军就得到了消息,说有一伙农民军就在茅草屿附近,仓皇逃走,于是大批的官军开始向这里搜索而來, 再说李岩,他与李敢,唐赛儿,唐虎一行人,带了三百骑兵,进了伏牛山中,他们都是官军打扮,因此一路上畅行无阻,很快便深入了山里, 走了两天,也沒发现一点农民军的痕迹,李岩开始有点担心了, 这天上午,一行人正走之间,突然发现从侧面的一条谷道里,走出來一队官军,两支人马离得很近,等到互相发现时,已离着不到五十步了, 双方开始都是一惊,各拉兵器准备厮杀,但看了一看,又松了口气, 李敢立马队前,大声叫道:“你们是谁的人马,”对方答道:“我们是左光先将军的部下,你们呢,”李岩道:“我们是牛成虎将军的部下,” 这二人都是洪承畴帐下的勇将,但是双方有点不合睦,因此李岩才这么说, 对面的将领应了一下,也不再问,便继续前行,李岩叫道:“你们要去哪里搜索啊,咱们别搜得重复了,费力不讨好,”对面的将领道:“我们去茅草屿,那里发现了闯贼的人马,” 李岩与李敢对视一眼,都是又惊又喜,于是吩咐这三百骑兵,从后面跟着,也去茅草屿, 双方一前一后,隔着一里多地,向茅草屿进发,走了约莫三个时辰,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李岩突然听到远处传來一阵骚动,隐隐地还有喊杀之声, 不好,一定是闯王的人马,正在与官军死战, 这个时候,前面那支左光先的人马,已经亮出兵器,呐喊着冲上去了,李岩下令,紧随其后,见机行事, 果然,冲过一个山坡,就发现不远处有一块战场,正打得激烈,一伙农民军被围在一道矮岭上,岭上有些树林,遮蔽了农民军的人数,因此看不出來到底有多少人,而岭下围着的官军有好几百,正在向上面不住地放箭,一边放箭,一边向上冲, 这些官军都下了马,挺着盾牌,握着刀枪,向上进攻,而岭下还有一些官军,手中端着鸟铳,堵住下岭的通路,不让农民军冲破包围圈, 李敢眼尖,一扫之下,发现岭上的树林中闪现出一杆大旗,上面正是一个闯字,于是对兄弟李岩道:“果然是闯王人马,说不定闯王本人,也在其中,咱们來得正是时候,” 李岩看了看围在岭下的官军,轻声道:“敌众我寡,需要攻其不备,大哥,你去看准了这些官军的首领,出其不意将其斩首,然后再冲,” 李敢点头:“好嘞,”他立马观察了一阵,说道:“这是两队官军,先來的一队,首领就在那棵树下,后來的那队,是咱们前面的左光先的人马,在咱们左侧,这两队人马,两个首领,要杀的话,需要一起动手,谁跟我去,” 唐虎接道:“李将军,我跟你去,一人宰一个,” 李岩道:“好吧,你们听我的将令,只要我这里大喊一声杀,人马一向前冲,你们就动手,” 二人答应了,各带一百骑兵,分路驰向两个首领,那两个首领早发现了李岩的人马,只是沒有在意,因为都穿着官军服色,只道是又一阵搜索人马, 李敢勒马,來到左光先人马的面前,凑近那个首领,问道:“贼兵有多少人,”那个首领道:“还不清楚,不过看起來,最多也就是一两百人,” 此时唐虎也來到了另一个首领身边,那个首领是杨文岳手下的一个千总,一问唐虎,说是牛成虎的人马,也沒有怀疑,继续指挥进攻, 李岩看在眼里,见二人都沒有引起官军的怀疑,便拔出宝剑,向空中一挥,吩咐身边的一百人马:“大声喊杀,冲上去,” 一百骑兵齐声呐喊,向上便闯, 李敢与唐虎听到叫声,回头一瞧,只见李岩已经挥军进攻了,二人沒有任何犹豫,拔刀出鞘,反手一刀,砍向身边的官军首领, 这两个首领万万沒有想到,來的会是秦军,丝毫沒有防备,只见刀光过处,二人咽喉里喷出血泉,倒栽下马, 二人身边的亲兵刚一愣神,被秦军闯上前來,乱刀齐舞,杀了个丢盔弃甲,四散奔逃, 正文 第368章,祸不单行7 那些手执鸟枪的官军听得身后一阵大乱,刚刚回头,还沒有來得及开上一枪,便被秦军冲进队伍之中,一阵乱砍,杀得人头乱滚,肢断臂残,鸟枪本來就是战阵上用的,不适合贴身厮杀,因此秦军得了便宜,将这些鸟枪兵杀死大半,余下的也都丢了鸟枪,拔出刀來,与秦军混战, 此时李岩率领着一百骑兵也冲上來,加入战团, 由于官军沒有了首领,无人指挥,立时散乱,秦军占尽上风, 此时山上的农民军也发现了官军中的混乱,立时也杀了下來,与冲上山去的官军厮杀在一起, 官军已经阵角大乱,再也禁不住两面夹击,沒打几下,便四处奔逃,战场上留下了一百余具尸体, 等到官军溃去,李岩吩咐不过追赶,他來到山下,对着上面喊话:“上面是闯王么,在下是秦军中的李岩,特地前來援助你的,请现身一见,” 喊声未落,从树林中飞出一匹枣红马來,马上端坐一人,身穿红衣,看上去似一团烈火,居然还是个女子, 这个女子听到李岩的叫声,又惊又喜,策马跑出林子,看似前來相见,可是跑了十几步,猛地又勒住马,突然一甩头,调转战马,又回到林子里了, 只是这一來一回,李岩已经看清楚,这个女孩子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红娘子, 红娘子回去了,从山上又跑下來一彪人马,为首的是个中年女子,正是李自成的夫人,高桂英, 自从上一次中了洪承畴的伏击,李自成的人马大败之后,高夫人带领着老营,也陷入了苦战,老营之中壮年男子不多,大部分都是些随军家属和孩儿兵,高夫人努力将人拢到一起,猛力突围, 老营里最能打的,是一员叫做贺金龙的小将,挺着一杆银枪,左右冲突,带着人马打头阵,护住老营,经过一番浴血奋战,终于冲出包围,由于官军主要是对付李自成,想擒住闯王,因此老营这边受到的阻力小一些,很多官军误以为这是一帮老百姓,因此沒有全力堵截,等到发现这是农民军的老营,连高夫人也在其中的时候,再想追杀已是不及, 高夫人已经带着老营中的人跑出十几里了, 此一番血战,老营也是损失惨重,特别是女眷们,丢了多一半,很多被官军杀死或掳去,孩儿兵们也伤了大部, 幸好红娘子与小青,一枝梅三个都安然无恙,她们随着高夫人一路疾奔,跑到了泌阳附近,这才甩脱了官军, 细一查点,老营中原來有七百多人,现在只剩下二百人,他们不敢再打起闯王旗号,四处寻妥落脚之地,在躲过了多股官军的搜索之后,高夫人听到一个消息,说闯王进了伏牛山,于是便带着这二百人,來到伏牛山中,想找到李自成, 不久,高夫人便听说,李自成等人在茅草屿附近出现过,于是便急匆匆地赶來,沒想到官军也到了这里,双方遭遇,立刻展开了激战, 农民军战斗人员不多,因此形势不利,高夫人当机立断,带着人占领了一座矮岭,然而看着官军越聚越多,她很是担忧, 正在这时,李岩的出现,终于将他们救出重围, 方才红娘子听到李岩的声音时,第一反应便是大喜,纵马出林,要去相见,但是走了几步,却又打马而回,高夫人看在眼里,就知道二人之间有什么事情,于是她这才带着贺金龙等人,來见李岩, 李岩见是高夫人,便下马见礼,然后问闯王的下落,高夫人道:“我也是闻讯赶來的,听说自成在这里出现过,哪知道官军也知道这个消息,要不是你带兵赶來相救,我们这些人,一个也活不成啦,这要多谢你……” 李岩摇摇手,他的心思一直在红娘子身上,便道:“方才出來的,是不是红姑娘,”高夫人一笑:“是她,我得问问,你们两个怎么了,” 李敢走过來,对李岩道:“兄弟,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肯定还有官军向这里赶,我们得快走,” 高夫人点头:“我已经吩咐下去,让手下人换上官军衣服,咱们这就离开,边走边说,” 不多时,老营里的人都换过了官军服色,红娘子三个女孩子也不例外,大家一起向回走,李岩早按捺不住了,将人马交给李敢,纵马來到红娘子面前,叫了一声:“红姑娘,我可找到你啦……” 红娘子冷然道:“你找我干什么,” 李岩语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当着这么多人,总不能说想人家吧,便干咳几声道:“我是……我是担心……担心你的安全,这兵荒马乱的……” 红娘子沒说话,一边的小青不阴不阳地來了一句:“对啊,兵荒马乱的,大家都拼了命,想活下去,沒想到偏偏就有人,在这个乱世道,还有闲心谈情说爱,拈花惹草……” 李岩是聪明人,一听这话,便知道红娘子怀疑自己有了外心,此时便顾不得别人在边上了,忙道:“红姑娘,你肯定是误会了,李岩绝不是那种人……” 小青哼了一声,指指一边的唐赛儿:“这位姑娘好面熟啊,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李岩一惊:“你们见过,”小青扬扬马鞭:“当然啦,好像在一座庙里,有两个人躲在佛像的后面,至于做什么事,我就不明说啦,想起來都恶心,” 李岩这才恍然大悟,他暗中叫苦,沒想到那天在庙中的事,被红娘子二人看到了,怪不得她不辞而别,连自己赠她的宝剑兵器都不要了, 他偷眼看看边上的唐赛儿,出人意料,这位唐姑娘眼角眉梢还带着笑容,一边走一边轻甩着马鞭,悠闲得很, 这个时候,高夫人暗中示意,自己的人马走得缓慢一些,给他们几个人拉开一点空间,不要在边上围着, 李岩有口难辩,他既要为唐赛儿想,也不能让红娘子继续误会下去,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于是只好低声对唐赛儿道:“唐姑娘,你给解释解释吧,要不然红姑娘会恨我一辈子的,” 唐赛儿低声笑道:“我巴不得她恨你一辈子呢,”李岩急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不想让她有任何对我的误会,”唐赛儿道:“她沒有误会啊,你和我本來就很亲密的,” 她说这话时的声音大了点,红娘子与小青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红娘子的脸立刻青了,小青狠狠用眼睛剜着李岩, 李岩知道,要想唐赛儿來帮自己,肯定是不可能了,于是便轻轻叹口气:“既然如此,唐姑娘,你别怪我,我不会隐瞒自己的真情,从我见到红姑娘起,我的心就属于她,永远也不会改变,如果有一天我会死去,那么我敢说,我最后呼唤的,一定是她的名字,我心中最后闪现的,一定是她的脸庞……” 红娘子听着,脸色渐渐和缓了下來,小青的眼神也不那么危险了, 李岩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喜欢我,可是我的心分不成两个,我们两个人大概就像月亮与太阳,永远也到不了一起,而我和红姑娘,就像是月亮和那颗伴月的星星,拆也拆不开,分也分不散,爱情的事,不可以强求,第一眼认定了的人,一辈子都会是她,你的这份情义,我无可报答,也不能给你,因此,请你原谅,” 红娘子听着听着,两行泪珠挂下眼角,嘴边却带上了幸福的微笑,小青凑上前,轻轻捅捅她的胳膊,两个女孩子相视而笑, 唐赛儿的脸色却变得铁青,她听得出來,李岩这番话,出自肺腑,说得斩钉截铁,断无更改,虽然她很佩服李岩的这份痴情,可是终究不是给自己的,她知道,在李岩的心里,自己始终只是个外人,只怕永远也无法在他心中立足, 她的眼中,也淌下了泪水, 但是唐赛儿心性刚硬,她低下头去,擦拭了眼泪,昂着头笑道:“好,李公子,你的话说得很清楚了,我若再不松手,再纠缠下去,会让别人说我是个下贱女人,沒有任何尊严,人家明明看不上我,我却死求白赖,硬往上贴,好不要脸……” 李岩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这么想……” 唐赛儿咬紧牙关,不让眼泪流下:“你不用解释,我在秦军当中,已经听到类似的言语了,我之所以还硬撑着,沒有离开,就是想听你说句真心话,哼哼,我还曾经痴心妄想,觉得时间一长,你会接受我,喜欢我,看來这个想法,确实是痴人说梦,可笑之极,” 李岩心头大震,但又不知如何回答,红娘子与小青二人也皱起眉头,静静地听着, 唐赛儿苦笑道:“你今天终于说了真心话,我很敬佩你,你当着一个女人的面,撕碎了另一个女人的心,好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正文 第369章,祸不单行8 李岩道:“唐姑娘,你……” 唐赛儿冷笑:“不用解释,我还沒那么脆弱,本姑娘生死的事见得多了,还不至于被几句话给埋了,李公子,你我相识一场,虽然以前救过你,你也不用放在心上,那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不过我有一句话要留给你,” 李岩道:“请姑娘示下,” 唐赛儿两眼紧盯着李岩:“还是那句话,你今天羞辱了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在我脚下,苦苦地求我……” 说完了,她也不管别人,向兄弟唐虎一摆手:“我们走……” 唐虎这次和姐姐出來,还带了三十名手下,一听唐赛儿说这话,便招呼那三十人,随着姐姐打马而走,经过李岩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李岩干咳两声:“唐姑娘,你要去哪里,到处都是官军……”唐赛儿冷笑:“用不着你管,早晚我们还会见面的……” 一行三十余人离了大队,斜剌里拐进了一条山谷,不见了踪影, 李岩叹了口气,望着那条山谷,轻轻摇头叹息, 小青凑过來,嘿嘿一笑:“李公子,怎么,人家走了,你舍不得啊,”李岩苦笑道:“哪里,只不过她救过我的命,如果半路上遇到官军,丧了性命,可是我的过错,” 李敢在前面开道,不明白这里发生的事,一见唐赛儿带人走了,忙过來探问李岩:“兄弟,怎么回事,唐姑娘怎么走了,” 沒等李岩回答,小青道:“李大哥,你很喜欢这个女人吗,” 李敢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喜欢她,怎么可能呢,”小青道:“那李公子喜不喜欢她啊,”李敢摇头:“我这个兄弟,一门心思都在红姑娘身上,怎么会喜欢别人,” 红娘子在一边听到,脸腾地红了,娇羞地低下头去, 小青满面笑容:“这还差不多,也不枉了我们红姐一片痴情……”红娘子举手便打:“你又乱嚼舌头了……” 一番嘻笑之下,李岩与红娘子重归于好,红娘子很懂事,沒有问那天在庙里的事,她知道,李岩是个正人君子,那天的事,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隐情, 高夫人见红娘子与李岩合好,也十分高兴,这才走过來,这些人相互都认识,也不用客套,于是说起了战事, 李岩问道:“闯王的人马损失很大么,” 高夫人叹息一声:“我们在玉皇山时,总共就只剩下不到三千人马,再经过这次大败,只怕剩下不到一千人了,而且也散落在四面八方,眼下要紧的,是重新招集人马,” 李岩道:“可是只要一竖起闯王大旗,官军也会知道,就像今天的事一样,” 高夫人道:“不错,所以只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竖起大旗,招集流散人马,我想來想去,八大王那边是指望不上了,他也被左良玉追得东躲西藏,所以只有你们秦军能够帮忙了,” 李敢道:“这个容易,我家秦王下令,要我们无论如何,找到李闯王,请他到潼关,此时我家大王便在潼关,在那里,李闯王可以亮出旗号,只要失散的人听说了,必定会來潼关找你们,” 高夫人大喜:“原來秦王也有这个打算,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去潼关,” 大家说说笑笑,奔着潼关方向而來,李岩脸上虽然欢喜,可是心头却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这个不安來自于唐赛儿,李岩觉得唐赛儿临走的那句话,太过沉重,她清楚唐赛儿的能力,一旦要与自己为仇做对,可是大大不妙, 书中暗表,李岩今天气走唐赛儿,确实惹下了泼天大祸,日后唐赛儿由爱生恨,给秦军制造了巨大的麻烦, 一行人在山中疾行,由于穿的都是官军服色,因此并无阻碍,路上遇到了两支官军的搜索队伍,也沒有发生战斗,蒙混过关, 不一日,出了伏牛山,來到平地之处,大家加快脚程,终于在第三天中午时分,赶回潼关, 李敢早已用飞鸽传书,报到关内,听说找到了李闯王的夫人,秦王令张仪出迎,也算给足了面子,将高夫人接进來之后,秦王设宴与她接风,一看又找到了红娘子等人,大家甚是高兴, 席间,李岩请求秦王,让高夫人在潼关立起闯字大旗,以招集散兵,同时也可以散布消息,以便让李闯王得知,前來会师, 秦王准了,他知道,随着李自成,张献忠的失败,官军与秦军之间的协约,已经沒有任何作用了,就算自己不站在李自成一边,官军也要前來剿杀秦军的, 因此第二天,潼关城中便立起了两杆大旗,一是秦军的,另一杆便是闯字大旗, 同时秦军派人四处散布消息,说高夫人在潼关,与秦军联手,这个消息如同一阵风似的,沒几天便刮到了中原各地, 半个月之中,來了不少的农民军,前來投靠高夫人,这些人自从被打散之后,终于探知了老营的所在,于是纷纷赶來, 此时已是崇祯八年的十二月,眼看就要新年了, 秦王见既然接到了高夫人,潼关也成了农民军的会合点,自己便离开潼关,留下李岩,红娘子,李敢,涉怀等人,与高夫人一起,他与张仪,白起,王翦回到西安城中, 回到王府,秦王來看姬梦蝶,姬梦蝶见大王回來,满面欢喜,笑着跳进怀里,一副小儿女之态,真个是小别胜新婚,她吩咐在府中摆宴,给秦王洗尘, 二人一边吃,姬梦蝶向秦王说起这半个多月以來的情况,西安城中一切安堵,倒是那位大玉儿,有点不同以往, 秦王一愣:“她怎么了,在这里住不下去吧,” 姬梦蝶笑道:“不是啊,她很喜欢西安城呢,我看,她是不想走了,” 秦王闻言,不觉一愣:“不想走了,这可要麻烦,”姬梦蝶疑道:“有什么麻烦的,”秦王道:“她是后金皇帝的妃子,如果整日哭泣,思念故国,咱们还可以用她來做做文章,可是如果她不想走,情愿留在我秦军当中,那么后金皇帝一定会废了她,那样一來,她就是个无用之人,岂不麻烦,” 姬梦蝶点头:“大王说得是,我看她是喜欢上关中了,前几天一个劲地央求我陪她去街市上转,还说不答应的话,她会憋疯的,我只好答应了,带着一班女兵,陪着她上街观赏,采买,还吃了好多关中的小吃,这丫头人个子大,也很能吃呢……” 秦王一愣:“她不是不太会说我们的话么,”姬梦蝶道:“这丫头非常机灵,跟着侍女们学了这些天,很多话都会说了,以前她也会说几句,现在差不多可以和我们对话啦,” 秦王点头:“后金那方面,还沒有什么消息吧,” 姬梦蝶道:“沒听说,至少沒传到关中來,我看大玉儿也不想家了,草原上的女人就是生猛,丝毫沒有咱们汉人大家闺秀那样的气质,” 秦王微笑:“是吗,与你比起來,差得远吧,” 姬梦蝶娇笑道:“大王,她要是真不想走,你会把她怎么安置啊,” 秦王一皱眉:“这个……还真不好说……”姬梦蝶道:“我听她的话里话外,对大王可以佩服得五体投地呢,”秦王道:“她听说过我么,”姬梦蝶抿嘴而笑道:“大王说笑话吧,您是三皇五帝以來,开天辟地的头一位始皇帝,只要是我华夏子民,哪一个不知道啊,大玉儿虽然是草原上的游牧女子,可也读过书,听过史,您带着秦人,打得匈奴人不敢南下牧马,蒙古人都知道的,” 听了这话,秦王傲然一笑:“想不到当今的草原蛮子,还知道我的事情,” 姬梦蝶闪着大眼睛,满是笑意:“大王,她要真的不想回去,您就娶了她,” 这姬梦蝶可不是红娘子,她是孙传庭的女儿,在家时也读过很多书,知道三纲五常,男子为尊,她的父亲孙传庭共有一妻六妾,家风很好,等级分明,沒有什么妻妾争宠之事,纲常稳妥,妻妾不同房,举家吃饭之时,妾不可上主桌,家资用度,全是正妻掌握等等,因此姬梦蝶自小耳闻目睹,便知道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何况堂堂的秦王,沒有诸多后宫佳丽,又怎称得上王, 关于这些,红娘子是万万比不上的,红娘子出身便是江湖草莽,父亲沒有娶过妾氏,因此她的心灵中,便是一夫一妻,才是正统,与姬梦蝶绝不相同, 秦王扬起脸來看她:“你认为本王会娶这个草原蛮女么,” 姬梦蝶嘻嘻一笑:“大王就算娶尽了天下的女子,也是应当,娶个草原部族的女子,那是她的福份哩,” 秦王哈哈大笑:“小蝶,你真的是很好很好……只是本王沒有这个心思,你也知道,眼下的时局不利我秦军,这个大玉儿,说不定会起到大用,你要好生看待她,最好与她相处亲密些,” 姬梦蝶一本正经地点头:“我明白大王的意思,我会的,” 正文 第370章,烈烈西风1 饭后,秦王找來张仪,白起与王翦,吩咐他们开始备战,马匹兵器,粮草银钱要准备齐全,此时秦军已经恢复了元气,人马比围城之前又增加了数千人,这些都是从流民之中招募而來的,现今西安城中的秦军增加到了三万余人,加上潼关的五千人马,眉县还有不下五千,总数超过了四万, 沒过几天,潼关的李岩送來了一份急报,里面是一份朝庭的问责书, 秦王展开一瞧,里面大概的意思,是朝庭对于秦军收纳闯王的人马甚为不满,严令秦军十日内将高夫人等罪首械送京师,否则便是通匪,必将讨伐云云, 看书中的口气,极是强硬,秦王冷然一笑,对张仪道:“农民军吃了大败,朝庭的腰杆硬了不少啊,” 张仪接过书來看过,又给了白起王翦,对秦王道:“朝庭看來要向我们下手了,” 白起看了一遍,淡淡一笑:“短时间内,官军不会动手的,” 张仪一愣:“这却为何,书中语气极是嚣张,恐怕官军已经开始集结人马了,”白起笑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兵者,诡道也,如果朝庭真的已经集结人马,准备攻击我秦军,断不会先來一封书,让我们有所准备的,因此书中的语气越强硬,气焰越嚣张,就说明他们还沒有准备进攻,” 王翦点头:“大将军说得是,眼下洪承畴还在中原剿杀李自成,杨嗣昌虽然在四川取了大胜,可是张献忠尚有余勇,在沒有抓到或杀掉张献忠以前,杨嗣昌也不能离开那里,况且还有罗汝才的数万人马,因此朝庭还沒有足够的力量來进攻秦军,” 秦王道:“脸面迟早是要撕破的,我们不能等着官军首先进攻,秦军要先发制人,本王日思夜想,认为当下秦军的顾虑,不在东方,也不在北方和南方,而在西方,不如趁着这个空当,先将西方平定,” 白起连连点头:“不错,东方有潼关之险,李岩与李敢涉怀在那里,不会有事,北方的三边虽有敌军,但是长城之外的后金军,才是三边重点防范之对象,南方崇山峻岭,除了子午谷之外,无路可通,而官军在那里擒杀的高迎祥,因此他们是断不敢走子午谷的,所以只有西方的甘肃,才是我秦军的后顾之忧,” 张仪道:“甘肃一地,是有不少官军,可是大都在很远的地方,比如兰州,酒泉一带,如果我军去征讨甘肃,劳师远征,万一失败,大局不妙啊,” 白起胸有成竹:“正因为甘肃偏远,官军才不会有所防备,我想提一支骑兵,日夜兼程,十天内,就可以赶到兰州,出其不意将官军击溃,只要甘肃的官军被歼,我大秦后顾无忧了,” 其实甘肃一地,在元朝时曾设立行省,明朝撤消了甘肃省,将其并入陕西,不过民间私下里仍称甘肃,嘉靖年间,由于吐鲁番不断进犯,明朝的势力范围仅在嘉峪关一带,当时天水和兰州是甘肃的重要驻军之所, 秦王沉吟道:“十天之内,突袭兰州,大将军有几成把握,” 白起想了想,才道:“八成,”秦王点头:“好,有八成把握,足可一战,这次我要亲自出马,”白起大吃一惊:“大王不可,劳师远征,途中太多变数,此时天气苦寒,说句诛心之论,一旦大王染上风寒,可不是小事,” 张仪也道:“是啊,大王用不着亲自出征,只要派大将军去,足以破敌了,大王在军中,诸多不便,一來就像大将军说的,大王需为自己的龙体着想,二來您在军中,大将军指挥起來,便有掣肘之虑,还望我王三思而后行,” 秦王微然一笑,走到众人面前:“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还有一层意思,你们沒有想到,这次远征,途中无疑是很劳苦的,士兵的士气也容易低落,如果兰州只是几百里路程,一两日便可以驰到,我无需坐镇军中,可是一连十天,都在路上苦行,不但士气容易消沉,而且士兵的信心与体力,都会大大消耗,万一不能立刻攻城得手,被阻在城下,那便非败不可,有我在军中,士兵们无疑会士气大振,拼死向前,大将军放心,我只在军中坐镇,绝不干预指挥,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必报我,” 一听这话,众人都不敢再劝了,秦王说得也很有道理,这么远的路,如果单凭军令,是无法提振士气,但是有秦王在军中,就会大大不同, 白起还是有点担心:“可是您的身体……” 秦王道:“不必担心,本王服食仙药,身强体健,百病不生,况且前世之时,我也曾多次巡游,走遍天下,当时江南尚是瘴疠之地,都不能害我分毫,怕他什么,” 众人闻听,也只得听从, 军机大事,不可迟缓,白起当即着手准备,他亲自在秦军当中选了一万名身体强健的士兵,全部骑马,带了十五天的干粮食水,准备出发, 秦王将此事告诉姬梦蝶,姬梦蝶开始是死活不同意,后來听秦王反复陈说利害,也不敢强辩,最后只得同意,不过她非要跟着,以便伺候左右,秦王思索前后,便答应了, 姬梦蝶为秦王准备了马车,衣服,还带了一些应急药物,同时吩咐手下娘子军,看紧了大玉儿,可不能让她出什么意外, 第二天又准备了一天,到了夜里,全部准备妥当,大军开出西门,趁着夜色,向眉县进发, 白起想要让王豹打先锋,因此先到眉县,会合了他,再一起出征, 两天之后到了眉县,见了王豹,此时的眉县风平浪静,沒有什么异常,王豹正憋得难受,因为雷生一死,王豹失了兄长,对官军恨得咬牙切齿,总想与官军见仗,但是秦军与官军休战,让他无法上阵,着实气恨,此时一听说要去打甘肃的官军,王豹立刻來了精神, 白起将眉县城交给王豹的一个副将,叫做沈冲,这个人也是当年与白起,雷生王豹一起攻打过石堡的,算是白起的老部下了,十分忠心,王豹交代了几句,便随着大军一起出征, 一万秦军骑兵如同一阵狂风似的,刮进了甘肃境内, 白起下令,经城不攻,过县不打,一个劲地向西猛跑,路上遇见有官军的斥候探马,一概擒下斩首,不允许他们报进兰州, 秦军士兵因为看到秦王在军中,与他们一同行进,果然军心大振, 要知道,秦始皇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可以见的,秦军中的老秦人,曾经是秦始皇的侍卫,倒也不必说了,而那些后來招募的人,大多数人从來沒有见过秦王的面,只听说这人是千年以前的秦始皇,而长什么样子,根本见不着,更不要说与自己同甘共苦,齐上战场了, 精神的力量是无穷的,军中始终奋扬着一股冲天杀气,西安到兰州大概一千三百里路程,秦军只用了八天,便赶到了兰州城外三十里的马兰坡, 秦军的前锋可以远远地望见高耸的兰州城墙了,这时白起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王豹不解,他马上來见白起,一进帐就迫不及待地道:“大将军,我们千里奔袭兰州,利在速战,怎么眼看到了城下,反而倒不急着攻城了,” 白起一笑,请他坐下:“先喝口水,别着急,” 说着亲兵给送上水袋來,王豹喝了几口,将嗓子里的雷烟火炮压了下去,这才又道:“大将军,您倒给我说说啊,我看您的意思,是不想马上攻城的,” 白起点头:“我确实不想马上攻城,咱们连日以來奔驰了一千多里路,到了这里人困马乏,得好好休息一下,” 王豹道:“可是军中只有七日之粮了,再耽搁下去,一旦粮尽,咱们连退路都沒有了,而且兰州城中得知咱们到了,必然严守城池,再想打就困难了,” 两边的亲兵也很赞成王豹的说法,于是一个个瞪着大眼,望着白起, 白起还是不急不徐地道:“你说得很对,本來就是这么个理儿,长途奔袭,一定要速战速决,绝不能迟疑,拖泥带水,必败无疑,” 王豹道:“着啊,那咱们还不攻城,” 白起道:“王将军,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只考虑了咱们秦军的想法,而沒有考虑官军的想法,” 王豹一愣:“官军会有什么想法,他看到咱们秦军神兵天降,必然吓得要死,一定紧守城池,”白起轻轻摇头:“兰州的镇抚使,名叫丁启睿,这个人有些谋略,不是碌碌之辈,但要说他有多么多么厉害,却也不是,对付这样的人,必然先使其误入岐途,然后才可以趁隙下手,” 王豹还是不解,白起却不说了,只是吩咐他下去好好休息,过不多久,自然会有分晓, 正文 第371章,烈烈西风2 打发走了王豹,白起亲自來见秦王, 秦王正在刚刚扎起的营帐之中休息,姬梦蝶在边上与他轻轻捶着腿,二人正在说着闲话, 白起进帐,姬梦蝶便退了下去,秦王的规矩便是,后宫不得干政,除非是秦王照准,见到白起,秦王正襟而坐,白起见了礼,然后才道:“大王,微臣有一个请求,必须向您讲明,” 秦王道:“讲吧,” 白起道:“我想请大王带着七千人马,离开此地,向后撤出十五里,那里有一道天然壑谷,可以伏兵,大王与王妃率领人马埋伏在谷中,只等我这里两道狼烟点起,再请王妃率军冲杀,必可全胜,” 秦王连想都沒想,毫不犹豫:“准奏,” 白起也十分干脆,二话沒说,退了下去, 秦王找來姬梦蝶,让她带领七千人马,护着自己,后撤十五里,到壑谷中埋伏,姬梦蝶不解:“大王,白大将军这是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攻城,反而倒让我率七千人马后撤,他只带着三千人,能打得下兰州城么,” 秦王一笑:“大将军用兵,自有妙处,不要多疑,只等狼烟升起,依计而行吧,” 秦军一到马兰坡,城中的官军便得到了消息,立时报给镇抚使丁启睿,丁启睿一听,果然吓得不轻,他不知道这支秦军如何会从西安,奔驰千里來到他的兰州,不过他可以肯定,秦军大兵压境,绝不是來送礼的, 丁启睿立刻找來身边的两员大将,一个叫杨起凤,一个叫吴横,这二人也算百战悍将,以前在玉门关附近与吐鲁番作战有功,升任将军, 杨起凤早已得知秦军到來,一见到丁启睿,便嚷嚷道:“大人,贼兵突然犯境,为何不迎头痛击,趁他们立足未稳,杀他个片甲不回,” 吴横却不是这个意思,杨起凤是勇将,打仗有点一根筋,吴横却有点诡狡的心思, 丁启睿微笑道:“用先不忙,秦军突然杀到,我们不知虚实,不能冒失出击,我已派人出去打探了,等一等再说,”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探马回报:“禀镇抚使大人,秦军正在城外三十里处的马兰坡扎营,小人探看过了,秦军人马大概在两千到四千人左右,都是骑兵,” 杨起凤哈哈大笑:“才这点人马,就想打兰州城,不是笑话么,” 丁启睿皱起眉头想了想,才道:“按理说,秦军从西安,千里奔袭,利在速战,如果换了我,一定要在夜间赶到,趁夜攻城,这样的话,守军沒有防备,打破城池的把握要大一些,可是这支秦军虽然远來,到了城下,却匆忙扎营,并不來进攻,这其中一定有鬼,” 吴横道:“有什么鬼,大人的意思是,他们不是來打兰州的,” 丁启睿摇头:“肯定是來打兰州的,不过以我看來,这支秦军,更像是先锋营,两三千人马的数量,也正是先锋的样子,依我看,大队人马,一定紧随其后,多半是重装步兵,” 吴横道:“既然如此,咱们要不要四门紧闭,严加防守,” 丁启睿冷笑:“我认为杨将军的话有道理,咱们先一鼓作气,击溃这股秦军,然后等到秦军大队人到來,士气已丧,那时候咱们再凭借坚城固守,同时四下调兵來援,定可以围歼秦军于兰州城下,” 杨起凤一拍大腿,跳了起來,拱手道:“小将愿为前部,率虎狼之师,出城死战,”丁启睿准了,兰州城中一共有八千人马,都是骑兵,丁启睿令杨起凤率五千骑兵出城,全力猛攻, 得了命令,杨起凤像吃了火药的蚂蚱,上蹿下跳,不多时便点齐了五千骑兵,配备清一色的长枪,身后背着弓箭,一声鼓响,开了东门,箭一般冲了出去, 杨起凤身披铁甲,头戴铁盔,战马也披了甲胄,当先而进,手下的五千骑兵个个争先,想要趁着秦军立足未稳,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刚出城不远,便被秦军的探马看到,立刻报回白起营中, 白起问道:“出城有多少人马,”探报道:“不下四五千骑,”白起点点头,说道:“再探,”探报出去了,王豹这才道:“怎么咱们还沒打他们,官军反倒先发制人,前來进攻咱们了,”白起一笑:“很简单,丁启睿一看咱们來的人不多,只有三千骑兵,肯定认为咱们是先锋,大队人马在后面,因此他要先击败咱们这支先锋,杀一杀秦军的气焰,然后再守城,底气就足得多了,” 王豹笑道:“大将军等的,就是这个吧,怪不得传令先要扎营,与其咱们再跑上三十里去进攻官军,不如等在这里,喘口气,等着他们送上门來,” 白起道:“这只是其一,还有一点,兰州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城中人马将近一万,并不比咱们少,一旦丁启睿将主力人马全部龟缩于城中,凭城死守,打起來会非常困难,数日攻不下,粮食便尽了,秦军不战自败,因此我想,如要取胜,必然要在野战中,歼其主力,官军主力被歼,城中丧胆,再不敢守,那个时候,兰州城,可以不攻自下,” 王豹听了,竖起大指称赞, 不过白起知道,眼下的形势也非常紧张,甘肃一向是战马产地,骑兵数量众多,兰州城中也不少,因此一出城,便是四五千骑兵,要想击败这四五千骑兵,谈何容易,幸亏自己留了很厉害的后招, 白起立刻下令,人马收缩于营中,多备弓箭与盾牌长枪,准备迎战, 三千人马开始集结,分为四队,每队七百人,剩下二百骑在中心大帐,护住白起,只等着官军來攻, 杨起凤自是信心十足,他认为这支秦军远路而來,早已十分疲惫,此时立足未稳,多半又饥又渴,一旦遇到他的猛烈进攻,必然大败, 想到此,他是兴头大起,一个劲地催促人马急行,三十里的路程,他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赶到了秦军大营之外, 來到营外一瞧,秦军已经有了准备,可以看得出來,大营尚未完全扎好,营前甚至还沒有來得及设置挡马,鹿柴等物,更沒有挖濠沟,对于骑兵來讲,可说是一马平川, 杨起凤大喜过望,他看了看身后的人马,吩咐重整阵线, 五千骑兵迅速集结,杨起凤下令分为四队,令三个副将各带一千人马,从另三个方向,攻进秦军大营,自己带着两千人马为主力,迎头直进, 分派好了,另三支人马分头驰去,杨起凤等了片刻,估计着最后一支人马也已经完成了包围,这才一声令下,军中吹起号角,战鼓齐敲,两千骑兵向秦军发起了冲击, 与此同时,另三支人马听到这里的号角声,也开始进攻, 白起已经将自己的三千骑兵集结在一起,四外扎住了长枪,中间是弓箭手,而且中间夹杂着盾牌手与短刀手,形成了一个极为有效的防御阵营,便如同一只蜷起身子的刺猬,纵使被数只猛虎包围,也让它们无处下嘴, 此时官军开始进攻,很快便冲进营门來,这里并沒有人防守,于是四支官军骑兵便开始向中央大营冲來, 白起选择地势时十分细心,他的大营中央,是块高地,三千人马全部站在高地上,这样一來,官军进攻时,便是仰攻,马也跑不起速度來,而秦军则是居高临下,占了有利地形, 杨起凤率人杀到中央大营外,远远一瞧,便明白了秦军的意图,他冷笑一声,下令进攻,五千骑兵一边放箭,一边冲向秦军, 秦军用盾牌遮挡箭枝,然后不住地回射,秦军的箭法很准,不少官军被射下马去, 官军冲到高地之下,杨起凤看了看地势,吩咐四队人马,同时向上猛扑,此时离得近了,弓箭已经不起作用,官军全部挺起长枪,向上便冲, 秦军也不示弱,舞起刀枪,与冲上來的官军战成一团,双方盾牌相撞,刀枪互击,阳光下数千柄兵器闪着寒光,杀得十分激烈, 由于秦军防守严密,又久经大敌,经验丰富,因此官军虽然人多,可一时也杀不进去,冲不乱秦军的阵营,一连三次冲锋,都被秦军挡了下來,官军冲不上高地,只好退下來, 杨起凤气得哇哇暴叫,在镫中一个劲地跺脚,最后他也气极了,抄起大刀,带着一千名精锐士兵,向秦军猛扑上來,这些官军是五千人马中最强的士兵,装备好,身披铁甲,因此气势汹汹,來势甚猛, 秦军有些抵挡不住了,眼看圆阵就要被突破,王豹跑到白起马前,叫道:“大将军,新上來的官军都是铁甲军,兄弟们有点撑不住啦,点狼烟吧,” 白起看了看脚下的官军,只见这些人冲锋很猛,力气不减,便哼了一声:“你就这么点能耐,要是雷生将军在的话,他才不会这么脓包……” 正文 第372章,烈烈西风3 王豹听了,心头大忿,本來他和雷生乃是生死之交,雷生战死之后,王豹如丧兄长,此时又被白起一激,立时脸红脖子粗,回头看了看官军,大吼一声:“有不怕死的,都跟着我來……” 他集结起三百陷阵之士,一率弃了长枪,改用铁锤,有的还在锤柄上加了铁链,成了流星锤, 王豹带领这三百人,狂吼大叫,让面前的秦军闪开,这支人马从高地上猛冲下來,当头迎住杨起凤, 杨起凤正杀得兴起,眼前的秦军军阵已经快被他冲开口子,他心里清楚,只要口子一开,他的五千人马便可以一齐杀入,将秦军的圆阵成为数块,然后分而歼之, 可是正高兴时,忽见眼前的秦军一齐闪在两边,迎面冲过來数百名骑兵,一个个手抡铁锤,狂呼大喝着扑上來,与他的一千人马当头撞在一起, 战马长嘶,双方对撞的沉闷声响惊天动地,这些人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死活,有的甚至将自己与战马,变成了破城槌一般的东西,马对马,人对人的猛撞,人仰马翻之下,连地面都被砸起了腾腾尘灰,夹杂着兵器相碰,人喊马嘶,乱成一团, 王豹看准了杨起凤,他早发现这是敌人的主将,擒贼擒王,只要将此人杀死,官军不战自乱,因此他挥起铁锤,接连砸倒了几个官军,便冲到杨起凤附近, 杨起凤身边还有十几名亲兵护卫,这些人挡在杨起凤身前,用战马与铁甲,形成了一道铁屏风,护住主将,一看王豹冲过來,两名亲兵挺起长枪,迎面拦住, 双枪齐出,刺向王豹的前心, 王豹叫了声:“來得好,”铁锤一挥,正打在两枝长枪的枪头上,他的力气虽然比不上李敢与雷生,可也非同小可,手中那柄铁锤有二十斤重,抡起來呼呼挂风,因此这两名官军只觉得手掌剧震,长枪拿捏不住,一齐落地, 这二人惊叫一声,知道不妙,想勒马回身而逃,但是由于人多,后面的路被挤住,根本转不过身子,胯下战马刚刚打横过來,便被挡住,此时王豹的铁锤已经第二次挥起,从右向左,反手便是一锤, 只听啪啪连声,这一锤砸碎了一名官军的脑袋,势头不减,又砸在第二人后背上,这二人一个**迸裂,一个口喷鲜血,一齐倒撞下马, 眼看王豹如同杀神一般,一个照面便砸死两名官军,杨起凤也急了眼,他大喝一声:“孩儿们给我闪开,让我來会会此人,” 说着他一提战马,冲开人群,直到王豹面前,更不答话,举起手中铁杆刀,搂头便剁, 他这柄大刀,通体铁制,重有三十斤,一般人还真使不动,足以见得杨起凤的力气极大,着实是一员猛将, 王豹自然不会害怕,用手中铁锤向上便封,当的一声大震,二人都手臂酸麻,战马各自退开两步,王豹撤回铁锤一瞧,锤头上居然被砍出一条裂口,而杨起凤也看看大刀,刀头的锋刃也被崩掉小指大的一块, 二人都暗自心惊,可这不是发愣的时候,两个人各自挺起兵器,又杀在一起,只见铁锤生风,大刀映日,一來一往,杀得十分激烈, 三百陷阵死士也搅进官军队中,拼力死战,立刻又将缺口堵住了, 官军仍旧被阻在半途,冲不进秦军阵中, 五千官军与三千秦军杀得两眼血红,但是白起却稳稳地立马在高地顶上,冷眼观瞧,好像这场厮杀与他全无关系,但是他的两眼,却紧紧地盯着官军的阵形, 这个时候,官军四路人马,仍旧保持着较为完整的队形,东西南北,分得十分清楚,每队有一个主将,指挥官军,尚有条理,而且官军的冲锋之势,犹自猛烈, 白起知道,这个时候官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强,他需要再等待一段时间, 此时王豹已经与杨起凤打了数十个回合,两个人的兵器都无法再用了,王豹的铁锤已经几乎裂成了两半,杨起凤大刀的刀刃也完全崩掉,二人都从身边亲兵手中换了兵器,都是一般的长枪,两条枪又复搅在一起, 这下子王豹便有点吃亏了,因为杨起凤的身上披着铁甲,可以遮护身体,而王豹只是布衣,沒有盔甲,因此打起來便有顾虑,他一枪扎过去,人家可以不闪,而对方一枪刺过來,他非躲不可, 王豹气得哇哇怪叫,便挺起长枪,枪枪不离杨起凤的面门,枪头之下的红缨抖起碗大的枪花,令人望之目眩, 白起的前世,指挥秦国大军时,便很注重戈戟的用法,那时候还沒有长枪这样的兵器,因此他便寻求高手,练习了一套戟法,复生之后,他看到长枪这样的兵器十分厉害,于是在占领西安和眉县之后,在各地寻访名师,教习枪法,手下的军官更是首当其冲,必须先要练好枪法,才可以率领军队,因此他手下的军官,个个都有一手好枪法,王豹更不例外,他的枪法在白起眉县的军中,是最好的, 枪这种兵器,在那个冷兵器时代极为重要,有句俗话,叫做枪乃百兵之祖,棍乃百兵之王,自从宋代以來,枪变成军队中的制式兵器,因为其制造简单,成本低廉,因此得以大规矩装备部队,所以宋朝的使枪名家极多,著名的有杨家枪,呼家枪,高家枪,岳家枪等等,而关中一带流传较为广泛的,是岳家枪法,因为岳飞是河南人,离着陕西不远,所以岳家枪法在关中甚是流行, 因此白起军中教习的,便是岳家枪法,岳家枪法正名叫做六合枪,分外六合与内六合,十分厉害,王豹此时便施展出岳家枪法,把手中这条长枪使发了,如同一条灵活的怪蛇,枪法便如灵信一般,吞吐不定, 如果杨起凤沒有身披铁甲,此时身上早已多了十几个血洞,只是因为他铁甲坚硬,刺不透罢了,杨起凤心头暗想,只要我护住面门,你便不能伤我,再打一阵,我终究能把你刺下马去, 二人翻翻滚滚,又打了十几个回合,猛然间杨起凤大吼一声,长枪分心便刺,王豹身子一扭,一枪反刺对方面门, 这两个人谁也沒刺到对方,却同时空出一只手,握住了对方的枪杆,二人四只手握着两条枪,同时运力,僵持不下, 到底杨起凤力气大一些,虎吼一声,双臂猛地向前一挺,王豹吃力不过,对方的枪尖刺进软肋,擦破了皮肉,而自己的枪尾正撞在左胸上, 王豹险些被撞下马去,只得撒手扔枪,杨起凤想要再刺,王豹已被手下亲兵护起,杨起凤哈哈大笑:“原來也只是个孬种,孩儿们,给我冲上……” 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一道寒光,直扑面门,杨起凤反应稍稍慢了一点,等见到寒光时,再想闪避已经不及,他百忙中一甩脸,卟的一声,脸上血光迸现, 原來这是白起射过來的一箭, 白起一直盯着王豹,见他失利,便搭弓射出一箭,直射杨起凤的面门, 杨起凤只觉得脸上剧痛,吓得魂不附体,往面上一摸,发现那支箭沒有射中要害,而是从他的颧骨上穿了过去,虽然沒有伤到骨头,可是也伤得不轻,脸皮裂开了一条大口子,骨头露了出來,白森森的好不吓人, 脸上血流如注,杨起凤大叫一声,扔了兵器,捂脸而退,一边的亲兵急忙将他护到阵后,摘去头盔,给他包扎伤口, 官军见主将受伤,士气立时一沮,便纷纷退了下去, 白起趁着这个机会,吩咐手下亲兵:“点起狼烟,” 他的马后堆着两堆柴草,还有不少的马粪,马粪湿湿的,燃烧不易,专门为了生烟用的,听了他的吩咐,两名亲兵立刻用火把点燃了柴草,柴草一着火,又将马粪盖了上去, 立时之间,两道浓烟直冲天空, 这个时候,姬梦蝶率领着七千秦军骑兵,正在十里外的那道谷中静静地埋伏,她听白起说得清楚,只要狼烟一起,她就可以率军冲杀,可是自从听到远处的喊杀之声已经很久了,一直不见狼烟升起,她暗自有点着急,不知道白起那边怎么样了,而秦王却是一副安闲的神态,他坐在逍遥伞下,闭目养神,身前的一块石头上还着放茶碗, 姬梦蝶暗自佩服,远处杀得你死我活,秦王这边仍旧像沒听见一般,其实她哪里清楚,秦王前世做了几十年人王皇帝,早已是心如铁石,他金口一言,便可以决定数十万将士的生死,与一个国家,或是整个天下的兴亡,那是何等的气概,眼前区区一场小仗,又怎能撼动他的心绪, 秦王自是胸有成竹,他十分清楚白起的能力,甘肃这里的官军,说起來只是无名之辈,虽然人马不少,根本不够白起一顿吃的,他足以相信,自己的一万秦军,必可以完全击溃甘肃的官军, 正文 第373章,烈烈西风4 姬梦蝶正在凝视着秦王,突然听到身边亲兵喝道:“王妃你看,狼烟,” 姬梦蝶抬眼一瞧,只见远处腾起了两道浓烟,直上天宇,这便是暗号,姬梦蝶将双刀一挥:“出击,” 七千人马,留下一千护着秦王,另外六千骑兵,随着姬梦蝶涌出了谷道,直奔战场,无数铁蹄踏碎了日光,汹汹杀气遮地而來, 十里路,只是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姬梦蝶远远地瞧见了官军,粗略一算,约莫数千人马,正围着白起的三千骑兵死战, 她瞧瞧距离,感觉差不多了,便吩咐:“放箭,” 一拨箭雨射出,对面的官军倒下一片,这个时候官军也发现了后面扑上來的秦军,急忙报与杨起凤, 杨起凤刚刚将脸上的伤口包好,正在指挥着再次进攻,猛然听到后面传來隐隐的雷声,就知道不妙,回头一瞧,无数秦军骑兵正从背后杀來,一望无际,比自己的人马只多不少, 用不着听别人禀报,杨起凤就知道,自己中了埋伏,高坡上的白起人马,只是诱饵,将自己的五千骑兵牢牢吸引在这里,而秦军主力则是从后袭击,看样子是要來个反包围,将官军全歼于此, 杨起凤到底是员悍将,居然毫不慌乱,他吩咐人马甩开白起,翻回身來,迎战姬梦蝶的人马, 他也清楚,自己已被包围,若想歼灭秦军已不可能,眼下只能保住这几千人马不受大损,安全撤回城去,为了撤回城中,他不能下令撤退,那样一來,势必军心大溃,变成一场溃败,因此必须有秩序地回撤, 于是杨起凤大声呼喝,吩咐三员副将,每人带领自己的人马,分成几路,冲击秦军,如果能够冲开最好,若冲不开,便向自己这里集结, 一望无边的原野上,一万多骑兵分成数队,如同两股怒涛,逐步接近,喊杀之声一似天风海雨,震荡耳鼓,最后终于交汇在一起, 姬梦蝶的六千铁骑,如同一把巨大的铁钳,从三个方向似扇形包围而來,剩下的西方,则有白起挡住,因此事实上已经将官军包围,九千秦军围住了五千官军,形势立刻逆转, 杨起凤眼看着自己的人马搅进秦军队中,立刻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漩涡,秦军在外面将一队队官军围住,四面兜杀,而官军则是拼命突围, 白起见了,心中暗笑,他看出來了,这个受了伤的官军主将,也有点鬼点子,一般情况下,要想突围,必然朝着兰州城方向,但是杨起凤却不然,他是背对着兰州城突围, 一闪念间,白起便明白了杨起凤的小心思,他一声冷笑,吩咐王豹:“随我來,”他带着三千人马,从高坡上一泄而下,从后面兜着官军杀上來,杨起凤一瞧秦军好像展开了总攻,立时下令,人马集结一处,向南面拼死突围, 于是官军开始集结人马,杨起凤带着一千名精锐骑兵为前部,仗着铁甲长枪,杀开血路,想要突围而出, 白起也随即下令,闪开一条路,让官军逃走,然后命王豹带着三千人马,尾随着杨起凤追杀,而他与姬梦蝶则率领六千秦军,返攻兰州城, 王豹得令,率兵追了下去, 姬梦蝶则有些不解,问道:“大将军,敌军主力在外面,我们不如先击溃其主力,然后兰州城不攻自破,” 白起摇头:“王妃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敌军都是骑兵,虽然混战一场,杀伤却不大,眼下虽然官军向南逃走,真实目的,却是想绕到南面,撤回兰州城内,这几千人马一进城,防卫力量大增,再想攻城,难如登天,而我军此时攻城,堵住四门,不让敌军主力进城,又有王豹在后追杀,官军前不能进城,后又有重兵围攻,必然四散溃逃,主力既溃,兰州城唾手可得耳,” 姬梦蝶对白起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做出正确判断并不太困难,可是在这样的战场中,双方如此惨烈的搏杀之时,做出及时而准确的判断,可就太难了,而白起,就是一个这样的天才, 姬梦蝶终于明白,长平之战中四十万赵军,是如何被白起装进肚子的,不要说一个赵括,就算是一百个纸上谈兵的主帅,也只是白起的口中之食, 于是姬梦蝶带领着六千秦军,撇了杨起凤的五千人不管,一路向兰州城扑來, 兰州的镇抚使丁启睿自从派杨起凤率兵出城之后,自己也有点担心,不敢在府中静坐,來到了城头上,虽然看不到三十里外的战场,可是也不敢大意,吩咐所有士兵严阵以待, 过了良久,突然看到远处升起了狼烟,他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更加小心谨慎起來,可是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到远处像洪水一般涌來的秦军骑兵,直向城下扑來, 丁启睿大喝一声:“有敌來犯,全城戒备,” 随着喊声,城头上的官军都动了起來,有的准备弓箭,有的挥起刀枪,准备厮杀,兰州城头沒有大炮,灰瓶滚木万人敌等物也很少,因为这里很多年沒有打过仗,沒有遭受到攻击,因此准备不足,这些东西现做,也來不及, 此时丁启睿心中打起了鼓,他不知道杨起凤率领的五千骑兵是不是被全歼了,再向城下望去,无边无际的秦军,至少有六七千人,他开始担心起來,因为城中只剩下三千來人了,若是分开四门,则每门不足一千人, 白起指挥着秦军赶到城下,立刻吩咐分做四队,围住四门, 由于來的人马都是骑兵,战马是跑不上城墙的,因此白起命令诸军立刻砍木头,造云梯攻城, 兰州城外有不少野林,因此造云梯并不费事,此时正是隆冬,护城河水早冻得比铁还硬,人马可以不费力气便接近城边, 数千秦军,造起云梯來甚是快捷,不到一个时辰,每门便造好了几十架云梯,开始攻城,后面有骑兵不往地向城头放箭,其余的秦军爬着云梯,向上死攻,每门还有几十个嗓门大的秦军,在围着城墙跑马,一边跑一边大喊,说出城的五千人马已经被全歼,剩下你们这点残兵,毫不济事,降者免死…… 城头的官军在丁启睿的指挥之下,拼力抵挡,可是丁启睿一个人,不能兼顾四门,他在东门督战,另外三门只能派别人,吴横负责北门,另两员副将负责西南二门, 只听四下里呼声震天,烟火大起,有不少带火的箭射进城中,烧着了民房,城里也乱了起來, 秦军进攻十分凶猛,士兵们爬上云梯,接近城头,与官军刀对刀,枪对枪,厮杀在一处,不时有人跳上城头,却很快被官军围住,或杀死在城头,或被逼下城墙,摔个粉身碎骨,但余下的秦军,仍旧不断地爬上來, 正在这时,只听身后鼓声响亮,秦军回头一瞧,远处來了一千秦军骑兵,挑着秦字大旗,为首的有一把逍遥伞,伞下逍遥马上坐定一人,正是秦王, 原來秦王得知,白起已经将官军杀退,直接攻城去了,他吩咐这一千骑兵,也到兰州城下,协助进攻, 秦王明白,只要攻下兰州,整个甘肃便唾手可得了,因为此地是官军驻军最多的城池,拿下兰州,官军丧胆,其它的地方可以不攻自破, 于是一千骑兵护着秦王,直到兰州城下,秦王一看秦军攻城正酣,便吩咐擂鼓助威,同时命人将他的逍遥伞高高张起,竖在最为显眼的地方,让所有人都能瞧见, 这样一來,秦军军心大振,秦王在后面亲自督战,能不拼命,于是众军不顾一切地向城头猛攻,云梯上一个挨着一个,越來越多的秦军士兵逼近了城头, 官军在丁启睿的指挥下,死命抵挡,但是毕竟人少,伤亡一多,渐渐便顾此失彼,有的城垛口边上,只有三四个人了,更讨厌的是秦军的弓箭,飞蝗一般射上城头,城墙上的官军稍不注意,便会被射中,或死或伤,这些人一边闪躲着羽箭,一边与云梯上的秦军厮杀, 便在此时,杨起凤率领着歼余的三千六七百骑兵,绕了一个大圈子,跑向南门而來,身后几十步外,王豹带领着秦军紧追不舍,虽然此时双方的人数差不多,可是官军已经丧胆,也不知道后面追來了多少秦军,因此不敢回头应战,一门心思,只想回到兰州城中固守, 杨起凤跑在最前面,还沒有接近兰州城,便看到了烟火,他心头大惊,暗想不好,秦军一定在诱他出城之后,他包围了兰州城, 再跑了一段路,离着城墙近了一些,他果然发现秦军正在攻城,看城下的秦军人马,约莫也就一千多人,因为秦军的六千人马,也分成了四门,因此每个门的外面也就一千多人,虽然才一千多人,但是也将城门封得严严实实. 正文 第374章,烈烈西风5 杨起凤想杀进城去,谈何容易,更何况身后还追着无数秦军,杨起凤明白,自己只要冲到城下,立刻会被正在攻城的秦军挡住,进城不得,身后的秦军再追上來,自己仍旧得陷入重围, 他见势不好,又绕到了西门,一看这里的情形,与南门差不多,也沒敢冲上去厮杀, 杨起凤沒有了主张,他的手下三千多骑兵,立时军心大乱,这些人一瞧兰州城根本进不去了,身后又有重兵紧追,哪里还敢停留,纷纷漫山遍野地溃散而去,杨起凤想收拢人马,已经不可能了, 王豹已经带着秦军扑了上來, 杨起凤在镫中一跺脚,拼了性命,带领着围在身边的几百名骑兵,迎着王豹冲上去,想要杀开条路,王豹已经受了伤,知道他力大,自己此时不是对手,也不上前,指挥着三千骑兵包围上去, 双方杀在一起,由于众寡县殊,官军几百人马立时散乱, 杨起凤陷入包围,十几名秦军士兵围着他,一通乱枪,将他搠翻在地,由于杨起凤身上还披着铁甲,枪刺不入,这些秦军便纵马扬蹄,从他身上踏过, 几百匹马连番踩踏之下,杨起凤连人带马,被踏成一滩血泥, 杀了杨起凤,赶散官军之后,王豹率领着三千骑兵,也参与到攻城战中來,秦军力量增加,攻得更猛, 东门由于有丁启睿亲自坐镇,尚可以顶得住一时,然而西门与南门却撑不住了,两员副将都被射死,余下的军兵死走逃亡,再无人拼命守城,于是秦军终于爬上城头, 西南二门一破,逃走的士兵报给丁启睿,丁启睿知道,兰州城保不住了,他由亲兵护着,奔下城头,连府也來不及回了,上马便跑, 跑到中心大街时,吴横也赶到了,大叫道:“北门已经失守,大人快出城,兰州城不要了,” 于是吴横带领着一千人马,保着丁启睿,拼了死命突出南门,夺路而逃, 王豹立时來见白起:“大将军,城关已被攻破,可是丁启睿方才突出南门,向东南方向逃了,请大将军定夺,” 白起立时下令:“王豹,你带着三千人马,护秦王与王妃入城休息,等我的将令,先在城中安民,我带着剩下的人马,追赶丁启睿,” 王豹得了令,带着三千骑兵,來见秦王与姬梦蝶,将白起的将令一说,秦王点头应允,与姬梦蝶一起入城, 而白起则马不停蹄,带领着六千秦军骑兵,在后紧追不舍, 丁启睿冲出南门之后,吴横粗略一查点,身边只剩下五百余骑,眼下丢了兰州,只得先去天水暂驻,那里还有五六千人马,可以保得性命,于是一行人疾奔天水方向,跑了下來, 沒跑多久,就听到身后蹄声如雷,回头一看,尘头大起,无数人马追赶过來,丁启睿立时吓得魂飞天外,一个劲地猛抽战马,只恨那马沒长翅膀, 这五百多人一路奔逃,途中不少人偷偷离了大队,溃散于山野之中,丁启睿此时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只是一个心思,逃到天水,便可以活命, 兰州到天水,约莫六百里,丁启睿行旬逃进了定西,结果立足未稳,白起的人马便到了,丁启睿无法抵抗,定西城中仅有数百官军,不值秦军一扫,于是丁启睿又一次出城而逃, 白起带着六千秦军,一连攻克定西,陇西诸县,赶得丁启睿狼狈不堪,曾经一日一夜疾逃二百八十里,终于在第三天,逃进了天水城, 天水城中有数千官军,因此丁启睿得以喘息,白起将六千秦军驻扎在城外,立即派人去请秦王, 派去的人刚走出几十里,远远看到秦王已经带领着人马來了, 原來秦王进城之后,立时吩咐秦军清点府库,收取钱粮,王豹不解:“大王,咱们占了兰州城,不先安民,为何要着急清查这些,” 秦王道:“我秦军虽然占了兰州,但是绝不可能在此驻军,甘肃这个地方,咱们眼下顾不过來,因此杀伤官军主力,乃是根本,只要秦军在关中,后顾无忧,甘肃这个地方,仍旧交给朝庭,你不要迟疑,清点之后,立刻装车,运回关中去,” 秦王派姬梦蝶辅助,只用了一天功夫,便将城中的府库清点完毕,兰州城中还有两三千匹好马,秦军无不大喜, 第二天,秦王便率领着三千秦军,押着无数钱粮军器物资马匹,开始班师回关中, 姬梦蝶也有点不明白,私下问秦王:“大王,兰州乃是甘肃的心腹之地,我们为何不留兵在那里,也好控制甘肃全境,” 秦王道:“在兰州留兵,有三不易,第一,兵少了守城不易,第二,兵多了,粮草供应不易,第三,离关中太远,援救不易,有此三不易,断不可留兵,” 姬梦蝶点头:“可是沒有大将军的将令,我们匆忙离开,会不会生变,” 秦王笑道:“无妨,大将军就是在这里,一定也会下这样的命令,他是个有远见的人,也不会在此留兵的,” 于是三千秦军一路向东南而來,很快便到达了天水境内, 白起一听说秦王率领全军,押着物资粮草而來,十分高兴,几天以前他沒有顾及到这些,只顾着追赶丁启睿,沒想到秦王与他想到一起去了,白起也不想在兰州驻军,因为地处偏远,而且甘肃的人民对于秦军,并不了解,要想得到民心,实在不容易, 白起将秦王接进大帐,行了臣礼,秦王吩咐设宴上來,君臣一起吃酒, 此次在兰州城中,秦军缴获了大量的牛羊肉,羊奶马奶,还有许多好酒,此时一并摆上來,众人开怀畅饮, 一边饮酒,秦王问白起:“大将军,这天水城,应当如何一个打法呢,” 白起一笑,拱手道:“回大王,末将不准备攻打天水,只想与丁启睿谈判,”秦王捋须微笑:“谈判,大将军想要达成什么目的呢,”白起道:“甘肃一地,多是山地丘陵,地形复杂,不利于进攻,而且人民稀少,粮食鲜薄,官军对此地都不甚重视,咱们也不能在此驻军,因此我想,不妨通过这一战,与丁启睿达成一个私下的协议,只要他能够按时给秦军交纳贡品,秦军可以不攻甘肃,” 秦王看了看姬梦蝶与王豹:“你们觉得这个主意如何,” 姬梦蝶笑道:“只怕丁启睿不敢答应吧,这样的协议,如果让朝庭知道了,必然办他一个通敌之罪,要满门抄斩,” 王豹也道:“就算丁启睿敢答应,他如何与部下交代呢,毕竟他只是一个镇抚使,不是割据一省的人物,” 白起淡然一笑:“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也知道他不敢作主,因此我会给他提出一个无法拒绝的建议,” 秦王道:“让他自立为王么,” 白起道:“是的,不过这个自立为王的,不一定非要是丁启睿,我已经查过了,丁启睿的家小都在京城居住,恐怕他是沒这个胆子,除非他是禽兽之徒,连家人都不顾了,” 秦王道:“以大将军所知,谁有这个条件呢,”白起道:“如今丁启睿身边只有一员大将,叫做吴横,这个人祖居便是天水,又长时间在甘肃为将,有很大的威望,丁启睿很多时候都是借重吴横,來弹压甘肃的人马,如果吴横可以听我秦军的指派,在甘肃自立为王,咱们便多了一个后方基地,别的不说,单只战马,就受益非小,” 王豹听了,十分兴奋:“这样太好了,如果甘肃归顺了秦军,咱们后方便沒有顾虑了,” 姬梦蝶皱起眉头:“这样的事,万一吴横不答应,不是白白空欢喜一场么,起码來讲,如何将此事告诉吴横,便是一个麻烦,” 白起显得胸有成竹:“这件事情好办,我可以写成书信,直接将书信射进城中,吴横必然知晓,” 王豹一愣:“直接射进城中,那么丁启睿也会知道的,” 秦王点头道:“正是要他知道,” 白起与秦王对视一眼,露出会心一笑, 第二天一大早,白起便已命人写好了数十封书信,着一百名骑兵弓箭手,围着四门射进城去, 有的书信落在城头,有的书信落于街道上,被很多兵士拾起,送给丁启睿,然而这些人中也有不少是吴横的心腹,拾到箭后展开书信一瞧,上面写着“付吴横将军亲启”的字样,于是便直接送给了吴横, 且说丁启睿,刚刚在府衙之中歇过了精神,他认为兰州之败,主要在于中了秦军的诡计,派遣主力人马出城,结果主力被歼,弄得城中防守之兵不足,因此只要在天水城中死守,必可以将秦军阻于城下, 哪知刚刚吃过早饭,便有心腹军校,送进几封信來,放在他的案头,丁启睿一瞧,封皮上都是一样的,写的是“付吴横将军亲启”, 正文 第375章,烈烈西风6 原來这些信都是送给吴横的,丁启睿心中纳闷,一问军校,那些人回答道,这是城外的秦军射进城中的, 丁启睿心中当时便起了疑,他打开封皮,抽出信來一瞧,上面写道:秦王赢政,大将军白起书呈吴横将军麾下,自古顺逆有道,存亡有理,方今天下,播乱无穷,民无宁日,乃明庭昏聩所至,将军起自甘凉,足智广义,威名著于陇西,信义达于玉门,英才出世,盖压戎狄,奈何久立于矮檐之下,缩首于朽木之间,受庸碌之气,听凡俗之言,不亦悲乎,若能干将发硎,猛虎啸谷,秦人不才,愿助微末之力,成君裂土之愿,幸勿观望,速赐回音, 再拆开几封信,内容都是一样的, 这封信大概意思是,朝庭已经失去了对于天下的管控力,将军有很大的才能和威望,连那些外族蛮人都十分敬服,为什么要寄人篱下,受人指使,让一些庸碌之辈在自己头上颐指气使,如果能够奋起神威,举兵响应,秦军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让你裂土为王,不要犹豫了,赶紧回信, 丁启睿看完之后,心头一凛,他在甘肃几年,也知道吴横的身世,这员将在甘肃一带甚有影响,而且他的家族一直是此地的旺族大户,如果真有裂土为王,叛反朝庭的意思,加上秦军助一把力,甘肃这个地方,还真就保不住了, 他将书信放在桌上,吩咐亲兵,去找來天水守将, 天水的守将是一员年轻的将军,姓吕名儒,别看这个名字挺文雅,此人却很是骁勇,使一枝画杆方天戟,军中送了一个美称,赛温候, 这吕儒是陇西人,平时还喜欢读书,有点文武双全的意思,此时听大人相请,急忙來到府中, 丁启睿将书信给他看过,吕儒看完了,淡然一笑:“大人,招小人來,有何吩咐,”丁启睿道:“吕将军,以你看來,这些书信会不会是反间之计,” 吕儒点头:“正是反间之计,”丁启睿道:“那好,你带人先到吴将军那里,请他來见,如果他有什么异动,立时捕获,”吕儒道:“遵命,不知我要带多少人去,” 丁启睿道:“先带上五百人,以防万一,” 吕儒更不答话,出府之后点齐五百人马,浩浩荡荡地來找吴横, 丁启睿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因为秦王的这封信写得太有鼓动性了,谁不想裂土封王,过一把土皇帝的瘾,更何况甘肃地处偏远,朝庭在这里的掌控力,本就不强,再有秦军在前面挡着,就算独立为王,朝庭也是鞭长莫及,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此丁启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无论如何,先将吴横看管起來,等打退了秦军再说,到时候如果吴横沒有这个心思,再跟他解释一番,也不为晚, 丁启睿自以为得计,可是他万万沒有想到的是,此时此刻,吴横的案头上,也早已摆上了同样的书信, 吴横的亲兵拾到了书信,悄悄送了给他,吴横看完了,便是一皱眉,暗想,这是反间之计,要离间丁大人与我的关系,按亲兵所说,这样的信有很多封,此时一定有人已经送到丁大人案头上,丁大人不知会怎么想,事到如今,为了自明心计,我还是赶紧去解释解释, 于是吴横吩咐备马,他只带了两个亲兵,准备去找丁启睿,谁知刚一出门,便看到迎面走來一队人马,约莫有数百骑,为首的正是吕儒,看他身后的官军,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 吴横立时便明白了,跳下马來,等着吕儒到了面前,这才一拱手:“吕将军,”吕儒在马上还礼:“吴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吴横一笑:“城外的秦军施用反间计,妄图离间我与丁大人的关系,我要亲自往丁大人面前解释,” 吕儒一笑:“且不忙,吴将军,在下想进你的帐去说话,”吴横一愣:“吕将军此來,到底何事,”吕儒道:“进去再说,” 二人又回到吴横的军帐之内,吕儒压低声音道:“吴大哥,丁启睿已经对你起了疑心,因此派我前來拿你,他虽然沒有证据表明你必将叛反大明,可是也想做到万无一失,先将你捉起,免得出事,” 吴横一愣:“丁大人如此草率么,只随随便便一封信,他就信了,” 吕儒道:“他并不相信,可是这封信上写得条件,太过诱人,他怕你受不了诱惑,投靠秦军,你我都是甘肃人,自然知道,朝庭对甘肃的掌控十分疏松,玉门关一带,居然平白弃了,让与吐鲁番的蛮子,眼下秦军占了半个陕西,正好挡在官军与甘肃之间,这个时候,甘肃如果有人分茅裂土,朝庭根本管不了,所以丁大人才害怕,” 吴横冷笑:“可我姓吴的对大明忠心耿耿,丁大人就算把我抓起來,日后自明,也会放我的,” 吕儒睁着一对寒光闪闪的凤目,微然冷笑:“将军觉得,这座天水城,能守得住么,” 吴横道:“兰州之失,主要在于杨起凤不明大局,率主力出城野战,中了人家的诡计,全军覆灭,兰州城中失了主力,兵力太少,挡不住秦军的进攻,而天水则不然,五六千人马,只要死守城池,一定会打退秦军的,” 吕儒哈哈大笑:“将军太天真了,眼下丁启睿对你已不信任,要将你扣起,这样做的后果,便是军心大沮,将军在天水乃至甘肃,都是很有威望的,你一被扣押,天水城中自然人人自危,秦军有白起为主将,攻下兰州,也只用了不到一天,天水的城防,远不如兰州坚固,此战的胜负,还有悬念么,” 吴横心头大震,他觉得吕儒说得实在有理,自从兰州一战,他便看出來,丁启睿不是一个良帅,想要守住天水,也是难上加难,于是问道:“若真如此,将军有什么妙计教我,” 吕儒淡淡一笑:“将军为何不听从秦军的建议,裂土封王,” 吴横霍地站了起來,怒目圆睁:“吕儒,你要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么,我吴家世受大明之恩,岂可做反复小人,”吕儒也不恼怒:“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秦军势力越发壮大,早晚会和朝庭分庭抗礼,甘肃在秦军后方,秦军寝食不安,必然要除之而后快,所谓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甘肃早晚必然归于秦军,之所以秦军不想占领兰州,是因为甘肃地少民稀,驻军太少,不足以控制局面,驻军太多,粮食又成问題,因此秦军才突袭甘肃,就是要消灭官军主力,因此这一仗,秦军不在略地,而在于杀人,官军杀得差不多了,自然也就安宁了,而之后的局面,更需要甘肃本地的旺族來维持,这也就是秦军想要让将军裂土封王的真实目的,就算将军不同意,秦军还会找别人的,而别人,可不会像将军这样忠于大明,” 吴横冷笑:“比如说你,” 吕儒也不否认:“明朝二百五十余年了,此时天下大乱,以我看來,是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我劝将军认清形势,不要自误,降了秦军,可以裂土为王,不降秦军,到时候天水一破,将军举家族灭,后悔可就迟了,” 吴横慢慢坐了下去,眉头紧锁, 吕儒继续道:“就算你不降,秦军也不杀你,可是丢了甘肃,丁启睿罢职丢官自不必说,将军也会跟着倒霉,多半会降职,分派到别人的旗下听用,那个滋味,比起裂土封王來,哪个更香甜一些呢,” 吴横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來,思索良久,他这才一拳砸在桌子上,哗啦一声,桌上的茶杯跳起老高:“老弟的金石良言,让吴某顿开茅塞,我意决了,这就杀了丁启睿,投降秦军,” 吕儒摇头:“丁启睿绝不可杀,抓起到便是,到时候献给秦军,让他们去处置,免得将军落下弑主的恶名,” 吴横恍然大悟,连拍吕儒的肩膀:“还是老弟想得周到,就听你的,” 事不宜迟,说干就干,吴横与吕儒并肩出得帐來,吴横带上数十名亲兵,连同吕儒的五百人马,一齐到府衙來捉拿丁启睿, 丁启睿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正在府衙中静待回音,突然有几个亲兵连滚带爬地跑进來,高叫一声:“大人不好了……”丁启睿吓了一跳:“何事惊慌,”一个亲兵道:“吴横与吕儒带着人马,一起向府衙來了,看架式是要对付大人您的,” 一听这话,丁启睿立刻跳了起來:“你说什么,吕儒沒有将吴横擒來,”那亲兵道:“哪里还擒來啊,这二人并马而行,都是一脸杀气,还不时交头结耳,” 丁启睿心中如同倒了泰山一般,急忙下令:“快……快备马……” 他跑出门外,骑上战马,还沒跑出府门,迎头正遇上吴横与吕儒二人, 正文 第376章,烈烈西风7 只见吴横与吕儒带着数十名士兵,杀气腾腾地进來,一见丁启睿,吴横嘿嘿笑道:“丁大人,这么急是去哪里啊,” 丁启睿满头冒汗,指着吕儒道:“你……你不听我的号令……你们想干什么,”吕儒一笑:“大人,吴将军想请你走一趟,”丁启睿道:“去哪里,”吕儒道:“出城,去见见秦军和那个秦王,”丁启睿道:“见他干什么,” 吴横冷笑:“干脆和你明说了吧,我也看到信了,只是我从來沒有想过背叛大明,是你不仁,命吕将军前來抓我,我平白受冤,此恨难消,你将我抓了,且不要紧,但一定会军心大乱,无人再卖命守城,你抓我,便是与全城军民为敌,天水弹丸之城,挡不住秦军猛攻,全城百姓的性命,都会被你断送,我不忍看到这个结果,因此在吕将军的劝说下,决定按信上所说的办,不过你且放心,我不会杀你,只将你送与秦军便是,” 说着他一摆手,身后十几名士兵向上一闯,立刻将丁启睿扯下马來,绑成一团, 丁启睿大叫:“吴横,你个乱臣贼子,不得好死……”一名士兵从他怀中掏出丝帕,堵上他的嘴,让他叫骂不出, 吴横与吕儒一商议,干脆现在就出城纳降,丁启睿从兰州逃到天水,身边只有几名亲兵,一起绑起來交与秦军,城中沒有丁启睿的人,不会有什么变故,吕儒想了想:“吴将军,干脆连天水的县令也一并捉起献出去,日后您当了王,再任命自己的人,不是更稳妥么,”吴横大喜,听了吕儒的,派人将天水县令也一起拿下,与丁启睿一同装上车子,开城出降, 等到县令也一并被抓起,吴横哈哈大笑,对吕儒道:“如今万事俱备了,咱们这就开城,向秦军投降,但愿他们不会失信,” 吕儒却轻蔑地一笑:“我猜他们一定会失信的,因为这本就是一条反间计,秦军与吴将军你,并沒有什么交情,保不定会翻脸,” 吴横一惊:“若真如此,如何是好,” 他知道,自己已经将丁启睿与县令抓了起來,这就明摆着已经造了反,万一秦军再反悔,占了天水却将自己挤出去,那么天下之大,再无自己立足之地了,因此他如何不惊, 吕儒看着他那急切的样子,轻轻拍拍他的肩头:“吴将军不必着急,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保证他们不会反悔,” 吴横大喜:“什么办法,快说说,” 吕儒看看四周:“外面不是讲话之所,咱们屋里去,屏退左右,只你我二人,密谈此事,” 吴横点头,吩咐自己的几个亲兵,都在府衙之外的大街上等候,吕儒也吩咐自己的五百人马,都去大街上列队,看好了丁启睿与县令,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府衙的厢房,关上了门密谈起來, 再说秦军方面,将箭射进去之后,也不知道内情,还是做着攻城的准备,云梯准备了不少,秦军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厮杀,他们知道,只要将天水城拿下,整个甘肃一带,就沒有多少官军了,这里便成了秦军的后院, 秦王与白起,王豹,姬梦蝶正在中军大帐休息,王豹满面担忧之色:“大王,万一城中的官军不上当,识破了这出反间计,会不会更团结,”白起道:“也有可能,不过这一计对于咱们,沒有任何损失,用一用也沒什么不好,况且信上所开列的条件,最是诱人,就算吴横是忠臣,城中保不住还有别人会动心思,无论如何,只要对方内乱一起,大功可成,” 正说着,突然跑进來一个中军,单腿点地向下一跪:“报大王,天水城西门大开,鼓乐喧天,出來一支人马,” 白起道:“有多少人,是來厮杀的么,” 中军道:“回大将军,这支人马约莫二三百人,不像是來厮杀的,为首的打着降旗,” 白起面现微笑,看着秦王,秦王也看看白起:“大将军,你带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将为首之人,带來见我,” 白起拱手允命,出了大帐,点起两千骑兵,以王豹为前部,一阵风似的刮出大营, 王豹带着一千人马列开队伍,摆成阵势,冷眼瞧着來的那支人马,一看果然只有二三百人,挑着降旗,而且这些人手中都沒有兵器,绝不是來打仗的,王豹经验丰富,怕对方耍诈,站在原地沒动,吩咐手下秦军,弓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那队官军到了近前,停住不动,从中驰出一匹马來,马上坐着一名中军官打扮的官军,來到秦军几丈以外,高叫道:“请秦军主将出來答话,” 王豹都沒理他,身边一名副将叫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出來投降,还敢大言不惭,叫你们主将过來,若有迟疑,老子先一箭射穿了你,” 那个中军道:“我家主将便在身后,你们不要放箭,他有话要说,” 说着向后招招手,只见从官军阵中跑出來三人,左边的人举着降旗,右边的人手中捧着一个大大的木盒子,中间那人,正是吕儒, 吕儒來到秦军阵前,向阵上一拱手,说道:“哪位是秦军主帅,在下吕儒,天水守将,有几句话想说,” 王豹这才一提丝缰,带着三名亲兵,出了秦军阵线,向前走了几步,傲然说道:“你有什么话想说,”吕儒道:“敢问将军,您可是白起,”王豹摇头:“我是他的先锋官,姓王名豹,大将军在后面,你有什么话,可以和我说,” 吕儒摇头:“这些话必须要和白起将军说,” 王豹道:“好啊,那你就下马來,随我去见他,” 吕儒也很干脆,翻身下马,让那中军回去,自己带着那个打降旗的,还有那个捧盒子的亲兵,向秦军大营走去,王豹派了二十名秦军押送,以防万一, 一行人走不多远,便到了营门,白起正在这里,一看王豹回來,还带着三名官军,其中一人是个军官,就明白了大半,他端坐于马上沒有动,等吕儒來到面前,王豹道:“这便是我们大将军,你有什么说的,” 吕儒看了看白起,一拱手:“在下吕儒,官拜天水参将,今日前來,有件礼物要呈送大将军面前,” 说着他指了指那个木盒子, 白起微然点头:“打开,”那个官军刚要打开盒子,王豹喝道:“且慢,将盒子放在地上,轻轻打开,敢有异动,立时便宰了你,” 他怕盒子里有火雷,弓弩等物,因此十分小心,十几名秦军催马站到白起身前,用身子挡住白起,以防不测, 吕儒很从容,亲自从亲兵手中接过盒子,放到地上,然后打开盒盖,向里一指,笑道:“请大将军观看,” 白起分开前面的秦军,立马在盒子前一瞧,只见里面装着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下面是沙土,以防有血漏出來, 这两颗人头吡牙咧嘴,十分恐怖,白起淡然问道:“这是什么人,丁启睿么,”吕儒道:“非也,其中一颗是天水县令,另一颗则是你们意图收买的人,” 白起一皱眉:“吴横,” 吕儒微笑点头, 原來吕儒自从看到秦军射进城中的信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吕儒的本领不小,野心更大,但是因为朝中沒有硬靠山,只能屈就在天水,当一个小小的参将,这与他的志向相去甚远, 想要向上爬,只有立功,就像曹文诏,左良玉那样, 可是甘肃一地,沒有什么叛乱,自从秦军占了陕西大部之后,农民军也不來了,他更沒有立功的机会,如今却不同了,秦军居然一天之内便占了兰州,阵斩杨起凤,还把丁启睿和吴横赶到了天水城中,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好不狼狈,再一打听,秦军主帅正是白起,他更加相信,这个白起与秦王一样,确实是千年以前的人物,如今重生于世上, 吕儒饱读史书,自然知道这二人的厉害,更何况还听说秦军中尚有张仪,王翦等人,如今占了东起潼关,西至眉县的广大地方,英雄有了用武之地,迟早会与明庭一争短长,自己的天水离眉县不远,秦军早晚会打过來,灭了自己, 如今事情果然像自己预想的那样,本來他也是彷徨无计,害怕秦军攻进城來,自己的远大志向在沒有施展时,便被秦军扑杀,不想秦军并沒有攻城,而是射进许多信來,信是写给吴横的,一看便是反间计,这一计并不高明,但是吕儒心头却是一阵狂喜,他终于看到了机会, 因此吕儒才趁着捉拿吴横的机会,策反了他,等到吴横完全相信了自己,将丁启睿与天水县令都抓起來之后,自己又将吴横骗进厢房当中密谈, 二人关上门之后,吴横自然不知道吕儒的想法,还紧着问哩:“吕将军,你有何妙计,” 正文 第377章,烈烈西风8 吕儒道:“其实说來,也很简单,要想不使秦军反悔,只需要两颗人头,” 吴横一愣:“两颗人头,哪两颗,”吕儒道:“一颗便是县令的人头,杀了县令,就是造反,与朝庭彻底决裂,向秦军表明心计,”吴横点头,心想连丁启睿都抓起來了,杀个县令,也不是大事,便问:“第二颗人头呢,” 吕儒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第二颗人头便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皱眉,转脸向着窗外,侧耳细听,吴横听他说到紧要关头,却不说了,不由得一愣,顺着吕儒的目光向外看去:“吕将军,你在听什么,” 吕儒道:“秦军是不是进城了,怎么那么乱,” 吴横站了起來,走到窗前,推开窗子侧耳细听,城中根本沒有什么动静, 与此同时,吕儒已经走到他身后,从腰下拔出佩剑,冷不丁一剑刺出,从吴横的左肋下捅进去,右腰上便露出剑尖來, 吴横惨叫一声,回头望着吕儒:“你……你……” 吕儒微然冷笑,手腕一拧,鲜血激射,疼得吴横再也站立不往,向下便倒,他摔在地上,双手捂住伤口,眼睛瞪得像牛铃:“姓吕的,你狼子野心……好狠的手段……”吕儒不急不徐地掏出一块丝巾,擦着剑上的血迹,淡然道:“你也沒有什么雄才大略,就算分茅裂土,早晚也得被人夺去,何如直接让给我呢,” 吴横脸色惨变,满口流血,已经说不出话來, 吕儒擦净了剑,插回鞘内,蹲下身子,盯着吴横:“我吕家虽然不如你吴家势大,但是只要有兵权在手,就不怕吴家翻出天去,一会儿你死了,我就会下令将你吴家满门抄斩,你可以先去鬼门关等他们了……” 吴横大叫一声:“老子做鬼,也要掐死你……” 他伸出手去,真的掐住了吕儒的脖子,但是再也沒有力气了,瞪着那双牛眼,一命呜呼, 吕儒出得门來,往府衙门前一站,喝令自己的士兵:“将吴横的人拿下,” 他手下的士兵立刻一涌而上,将吴横的几个亲兵都抓起來,按在地上,吕儒高声说道:“吴横其人,狼子野心,他背叛了朝庭,更背叛了天水的父老乡亲,方才他在屋中,说要将天水城的百姓,都卖给秦军做奴隶,以此來换取秦军的信任,让他自立凉州王,这样的奸贼,我岂能容他,他见我反驳,便恼羞成怒,欲杀我而除去后患,但是天理昭昭,凶奸自灭,此人不是我的对手,已被我诛杀,我定当全力维护天水城中百姓,不使一人遭殃,” 说完了,他吩咐:“将此乱贼近卫,一并斩首,” 几刀下去,吴横的几个亲兵,身首两分,血流满街,吕儒又吩咐一个千总,带着二百骑兵,各处搜捕,将吴横家族不分男女,一并抄斩, 吕儒久在天水为将,带兵有方,部下对他都十分忠诚,况且吕家在天水,也有些势力,算是地头蛇,人脉也广,加上他本人极有能力,因此部下军兵对他言听计从,那千总带了二百骑兵,一阵风似的去了, 这一番变故,丁启睿完全瞧在眼里,他心头大喜,叫道:“吕将军,快快将我放了,”吕儒來到他的身边,看了看绑成一团的丁大人,嘿嘿一笑:“大人,我还要用你來换取全城百姓的性命,因此不能放你,先委屈你一会儿吧,” 说着他吩咐人将丁启睿的嘴堵上,免得他乱叫, 不一时,那名千总带人回來了,数十根长矛上挑着人头,男女老少都有,不用问,吴横的一家都被斩尽杀绝, 吕儒这才命人将吴横的人头砍下,与那县令一并宰了,人头装进盒子里,然后吩咐带着丁启睿,打起降旗,出城投降秦军, 白起看着人头,冷笑一声:“我又怎知,这是真的吴横与县令,” 吕儒道:“大将军尽可以找來认识吴横和县令的人,前來辨认,如果有假,在下愿意献出自己的人头,” 白起微微点头:“这么说,你想代替吴横,裂土为王了,” 吕儒道:“正是,吴横沒有什么才干,只是凭着世代为官的家族资历罢了,而且吴家在甘肃一向欺男霸女,横行不法,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这样的人做了王候,治下的百姓,必然倒了大霉,” 白起道:“言下之意,你比吴横要强得多,” 吕儒也不客气:“正是,在下家世清白,家风敦厚,历來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百姓们对于吕家,十分敬服,只要在下管理甘肃,必定风平浪静,不需要秦军担心,” 白起冷笑:“你已经将吴横杀了,又杀了县令,就算秦军想不立你为王,也不可能了,只是你想过沒有,百姓们都服你,对你言听计从,说明你是个有大才的人,秦军背后有你这样的大能人,我能放心么,” 吕儒一愕,额头上渐渐冒出了冷汗, 白起呛的一声,在肋下拔出重剑,吓得吕儒大惊失色,刚一抬头,白起的剑已经落了下來,吕儒一闭眼,可是却沒有后退半步,白起的重剑却只是轻轻压在他脖子根上,吩咐身边的亲兵:“将他拿下,” 几个秦军上前便绑, 那两个官军一看,眼睛都红了,因为沒有兵器,便冲上來想赤手空拳地玩命,被吕儒喝止:“你们退下,都不许妄动,” 吕儒沒有挣扎,任由秦军绑起, 白起吩咐王豹:“你带着两千人马,占领天水城池,如果沒有抵抗,便不要杀人,” 王豹点头,带了两千骑兵,奋马当先,冲向天水城, 城外那二三百官军骑兵,也不惊慌,也不溃逃,而是向两边一闪,让出大路,任秦军冲进城去, 王豹带兵进城之后,先接管了城门,然后带兵进奔府衙,进去一瞧,府衙是空的,沒有官员,因为县令确实被杀了,衙中的人早已逃散,他又率兵杀到驻军的营房,一看这里有三四千人,都排好队形,坐在校场上,个个手中都沒有兵器,这些官军看到秦军冲进來,也不害怕,还是端坐不动,看來吕儒已经对他们下过令,让他们在此等候的, 转了一圈之后,王豹可以肯定,天水城的确是不准备抵抗了,这才派人出城,向白起送信, 白起得到消息,这才命令人马进城,一万秦军在攻打兰州时,死伤近五百多人,白起命五千人护着秦王与王妃进城,另外四千多人驻扎在城外,以防有变, 秦王等入城了,进了府衙,在堂上端然而坐,白起与王豹在两侧站立,周围立着数十名秦军护卫,秦王吩咐将吕儒唤上來,吕儒到了堂上,见秦王跪倒施礼,口称万岁, 秦王看了看吕儒,令他站起身來讲话,问过姓名,然后道:“吕儒,你斩了吴横,杀了县令,已经反了朝庭,投靠我秦军,不会反悔么,” 吕儒拱手答道:“大王,朝庭昏聩,百姓从贼,天下靡烂,明朝的江山已经朝不保夕,大王自从占据关中之后,得行仁政,收纳饥馁流民,万民称颂,有口皆碑,早晚必成大事,末将也是应天顺人,甘愿为大王守住甘肃,使秦军后顾无忧,” 秦王听吕儒说得头头是道,知道此人不光有手段,口才也不错,对于这样的人,自然不能轻视,便道:“你说得不错,但是人心难测,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本王安心呢,” 吕儒自然明白,他早已想好了:“大王,我吕家祖居便是天水,虽然人丁不旺,但也有些根基,为了使大王安民,我家的人,可以随着秦军入居关中,大王自行指定,末将沒有二话,” 秦王一听,吕儒这是要奉献人质,正合自己心意,本來在秦秋战国时代,各国之间相互质子,已成惯例,国君将自己的儿子送到邻国,邻国也将国君的儿子送來,司空见惯,便道:“吕将军有儿女么,” 吕儒道:“末将年轻,前年刚刚成亲,眼下正有一个儿子,刚刚满岁,如果大王相信末将,末将可以质子,” 秦王点头:“如此甚好,大将军,这件事你去办,” 白起允命,派手下人跟着吕儒的仆丛,前去吕家接取孩子,不多时,孩子接來了,还跟着两个乳娘,白起來到秦王身边,低声道:“末将已经探听多人,这个孩子确实是吕儒的亲子,而且只有这一个儿子,” 秦王面现微笑:“吕儒,你很诚实,也很识时务,本王十分高兴,这就加封你为凉王,甘肃一地,都由你掌管,只要忠于我秦军,可保你世代为王,” 吕儒急忙跪倒:“大王,末将不敢称凉王,” 秦王道:“为何,”吕儒道:“您是秦王,我若称凉王,便有与大王并肩的意思,末将万万不敢,若要称王,但求凉州王的名号,”秦王点头:“好,就叫凉州王,” 正文 第378章,余勇可贾1 吕儒急忙谢恩,然后道:“大王恩德,末将沒齿难忘,秦军在关中,如果有什么需要,只要甘肃有的,尽可能献上,不知大王想要些什么,”秦王道:“甘凉一带,多产好马,秦军只要马匹,”吕儒向上磕头:“末将可以每年向关中进献良马三千匹,”秦王点头:“好,有劳将军了,” 此时吕儒一挥手,命亲兵将丁启睿带了进來, 丁启睿看到吕儒杀了县令和吴横一家,早吓得魂不附体,生怕自己也做了刀下之鬼,连站也站不起來了,此时被架到堂上,一瞧上面坐着一个黑袍之人,头戴王冠,面色威严,边上还站着几员将官,威风凛凛,就知道是秦军,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盯着吕儒, 吕儒笑道:“大王,这便是甘肃的镇抚使丁启睿,末将已经将他拿下,听候大王发落,” 丁启睿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必死,无论如何在死前也不能让他们小瞧了自己,丢了朝庭的人,于是挺起胸膛骂道:“吕儒,你这叛国之贼,擅杀大将与朝庭命官,罪大恶极,还敢投降贼人,献城出降,真真十恶不赦……我便做了厉鬼,也不放过你,” 吕儒一笑:“丁大人,死到临头,还嘴硬什么,” 秦王沉吟一下:“丁启睿,你降不降,如果降我秦军,可以保住性命,如果不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丁启睿咬着后槽牙:“我乃朝庭大员,就是死,也不能降贼,你就动手吧,” 秦王微微点头,向着白起一使眼色,白起自然明白,喝令王豹:“将他推出去砍了,”说着挤挤眼睛,王豹轻轻点头,嘴边泛起一丝笑意,然后带着几个中军,推着丁启睿向外便走, 丁启睿一听说砍头,早吓得面无人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來,但是还沒有求饶,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家人都在京师,如果自己降贼,那么家人肯定会被下狱或杀死,为了自己的名声,与家人的安全,他只好咬牙不松口,就是不说软话,只是身子不与自己做主了, 王豹将他拖到外面,亲自取过刀來,在丁启睿的脖子上压了两压,丁启睿的魂都飞了,汗如雨下,全身抖动成一团,王豹喝了一声:“开斩,”说着刀身一翻,用刀背砍在丁启睿后脑上, 丁启睿当时便晕了过去, 王豹命人将丁启睿绑好,塞进一辆马车,命人严加看守, 此时秦王已经不想在天水城住下去了,他既然加封了吕儒做甘凉王,又将他的儿子做为人质,后顾无忧,于是便传旨,收拾人马与器械,准备回师关中, 吕儒很是积极,命人选了一千匹好马,送给秦军做见面礼,秦王出城的时候,吕儒命众百姓夹道相送,气氛很是热烈, 秦军这次出师甘肃,如同迅雷闪电,短短半个月,便平定了整个甘凉, 回到西安,张仪等人听说了,出城迎接,将秦王接进府中,王府之内早已备下了盛宴,为秦王与王妃接风, 秦王吩咐将丁启睿先押起來,不要亏待他,日后还有用处, 席间,秦王问张仪:“潼关可有什么消息,”张仪笑道:“正要向大王禀报,沒想到您先问起了,潼关已经有消息传來,李岩与闯王夫人在潼关招集农民军残部,已有成效,节至四天以前,已经有三千余人归來,都是闯王的人马,如今这些人都在潼关休养,治伤治病,准备东山再起,只是还沒有李自成的消息,据这些农民军讲,李自成好像还在伏牛山中,未被官军发现,” 秦王点点头:“这次回來,从甘肃带來了数千匹好马,传令下去,分出一千匹给农民军,” 白起道:“大王,若是李自成死了,该当如何,”秦王道:“李自成若亡,就在他的人马中另立一个人,承续闯王的名号,”白起道:“为何不将他们收入秦军呢,” 秦王道:“这伙农民军虽然也造反,但与我秦军不同,这些人流民习气很重,不会在一个地方安生地住下去,将他们收进來,会有很多麻烦,况且李自成的人马,是不会服从我秦军的,虽然同属义军,却不可与为伍,” 白起敬服:“还是大王深思熟虑,” 秦王道:“这件事情尽快去办,另外告诉李岩,多派人马前去寻找,一定要将李自成寻到,” 几乎与此同时,李自成与他手下的十八骑仍旧在伏牛山中辗转奔走,躲避着官军的搜捕,很多天以來,这些人都十分疲惫,已经与小股官军遭遇过两次,幸亏仗着马快,这才甩脱了官军,此时他们已经不知道具体的方位了,在山中乱转,粮食也早就沒了,只是在山中射些野兽,勉强充饥, 幸亏这些人箭法极准,尤其是李自成,开得强弓,每每看到一些野鹿山獐,总是箭无虚发,因此大家还能填饱肚子, 但是李自成却越发地消瘦了,而且他的心志已经开始动摇, 起义六年以來,大仗小仗沒完沒了,他带着老八队,东冲西撞,南征北战,已经不知道打过多少仗,占领过多少州县,杀过多少人,可是农民军的势头终究还是被压了下去, 自从高迎祥死后,群龙无首,农民军从最鼎盛时的四五十万人马,锐减到如今的不足几万人,他与张献忠都经过大败,人马所剩无几,现在最强大的,竟然是曹操罗汝才,手下也只有二三万人,而且不敢与官军对阵,李自成知道,罗汝才是个精灵猴子,保不定什么时候,又会投降官军,难道轰轰烈烈的大起义,竟然烟消云散了不成, 李自成不甘心,可是也觉得天意不佑,因此斗志越发消沉了, 刘宗敏发现了这个细微的变化,他知道,以前不管面对多少强敌,李自成都非常沉稳,眼睛里总是闪着希望的光彩,可是最近以來,那股光彩在李自成眼中消失了,他第一次看到李自成表现出茫然颓废的神色, 这也难怪,自从起义以來,李自成身边,从沒有少于两三千人马,眼下只剩了十八个人,这种失败谁都难以接受, 这一天时值中午,他们站到一座山岗上,看到了一个小村子,既然有村子,就说明此地靠近伏牛山的边缘了,不能再向前走,若出了山,官军会成倍增加,以他们这几个人的力量,绝难逃走, 李自成看了看那个村子,沒有发现炊烟,也无鸡鸣狗叫之声,细看之下,村子的屋顶很多都成了大洞,看來这里很有可能遭过抢劫毁坏,于是李自成派李过和谷可成二人,前去探看一下, 二人去了不久,便跑回來,李过道:“李叔,村子是空的,沒有人,以兵火烧过的痕迹來看,至少已经荒废了几个月啦,” 李自成点头,吩咐道:“大家去村子里休息吧,好好睡上一觉,” 这些人连日以來都是露宿山林,这个季节,天气苦寒,那滋味真的很难受,不少人夜间都被冻醒,他们为了躲避官军,又不敢点火取暖,因此大家都是挤在一起,寻个背风的地方草草睡上一觉,现在能有一个村子可以落脚,起码可以在房子里睡上一个安稳觉,因此都十分兴奋, 李自成率人进了村子,找了两间尚且完好的房子,四处寻了一些干柴,在屋子里点起火來,马背上有昨天打來的几只山鸡,半只野鹿,众人用火烤起,开始围着火堆吃起來, 山鸡与野鹿上滴下的油脂,落在火堆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屋子里散发出无比的肉香,静谧的山村终于有了一点生机, 众人吃着吃着,突然都停了下來,因为刘宗敏第一个停下了,抹着嘴巴,盯着每个人看,大家开始不知道,后來都注意到了,也纷纷不吃了,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刘宗敏什么意思, 刘宗敏看罢多时,突然哈哈笑了起來,用手指着除了李自成以外的每一个人,笑得十分欢快,众人受了他的感染,也纷纷咧嘴而笑,沒有笑的,只有李自成, 他淡淡地问了一句:“捷轩,你笑什么,” 刘宗敏止住笑声,这才道:“闯王,我笑官军哩,这些人满世界的搜捕我们,恨不得把山都翻过來,可是咱们却暖暖和和地在这里,烤着火,吃着肉,可比他们强多啦,” 郝摇旗接过话來:“刘爷说得对,闯王福大命大,连同咱们都跟着沾光,任他官军有百万人马,仍旧摸不到咱们的一根毛哩,让他们在山里吹西北风去吧,” 众人纷纷应和,气氛立时活跃起來, 李自成仍是一脸落寞的神色,吃了一块鹿肉,对刘宗敏道:“捷轩,我们二人出去看看,看附近有沒有官军的人马,” 刘宗敏应了一声,与李自成并肩走出屋子,到了外面解下战马,飞身骑上,一同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 正文 第379章,余勇可贾2 他们二人在村里村外看了一遍,又上了一架小山,沒有发现一个官军,李自成立马在小山上,突然叹息道:“捷轩,你说我们还能东山再起么,” 刘宗敏好像知道他必然有此一问,沒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闯王,您注定是坐江山的人,眼下的境地算什么,我听说光武帝刘秀,在沒当皇帝时,也曾经带着一伙人东奔西逃,好几次差点被抓住,可是后來却当了天下的主子,开创了东汉二百年,闯王,只要咱们不死,一定会卷土重來的,” 李自成长叹一声:“话是这么说,可是自从起义以來,咱们东挡西杀,却始终沒有一个大的计划,总是哪里官军薄弱,就往哪里打,活一天算一天,这样不行啊,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咱们就是这样的情况,” 刘宗敏点头:“闯王,论势力,官军比咱们大得多,就算咱们义军最强大的时候,也不过几十万,人家官军加在一起,怕是有几百万吧,以前的神一魁,王嘉胤,紫金梁,高闯王,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可是都沒能活下來,如今剩下的,我想都是老天爷喜欢的,因此咱们不会死,” 李自成道:“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咱们拉起一支人马,还会被官军剿平,说实话,我有点倦了……” 说到这里,李自成长吁一声, 刘宗敏正想再劝几句,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敲了一声锣,虽然声音不太响亮,可是也将二人的思绪打断, 他们久在军中,自然听得出來,这不是军队的锣声,于是回头望去,只见从身后的一片密林之内,走出來一个人, 此人身材矮小,形如孩童,可是下巴上的胡子已经挺长了,满面风霜之色,看岁数大概三四十岁,长得甚是丑陋,此人一手执着一条长杆,杆子上挂着旗,上写布衣神算四字,右手拿着一面小小的铜锣,方才敲锣的,便是此人了, 刘宗敏下意识地握紧了腰下的单刀,冷眼盯着此人,这个形如孩童的人走到二人马前,看了看刘宗敏,然后再看李自成,看罢多时,突然眼睛一亮,将手一拱,说道:“二位将军请了,” 李自成也加强了警惕,看了看四周,发现沒有别人,才问:“先生乃是相士么,敢问尊姓大名,为何到得此处,” 那人一笑:“在下确是会几手相人之法,行走乡间州县,与人相面为生,敝姓宋,双名献策,” 刘宗敏哦了一声:“宋献策……宋献策,,”他赫然一惊:“你便是宋孩儿么,”宋献策捋须而笑:“正是在下,”刘宗敏立时跳下马來,向宋献策一拱手:“久闻先生大名,不想今天在这里见到了,哈哈,三生有幸啊,” 农民军冲州撞府,在江湖上闯荡,自然知道这位神相,军中也流传着他的故事,加上人们的夸大,越说越神了,有人说他是唐时的袁天罡转世,也有人说他是开国时刘伯温复生,总之,在江湖上此人的名气甚大,却不知因何到得这里, 李自成沒有下马,这是他与刘宗敏的默契,万一都下了马,这个自称宋献策的人,若是突施毒手,将马毙掉,然后伏兵四起,二人想逃都逃不掉,因此他端坐马鞍,冷然一笑:“原來是宋先生,久仰大名,” 宋献策看着李自成,眼睛里闪着光:“这位将军,敢问可是李闯王么,” 刘宗敏摇头:“我们是他部下的军将,李闯王与我们失散了,我们也在找他,”宋献策哈哈大笑,对刘宗敏道:“阁下广额大口,虎目豹头,乃是王佐之相,确实不是闯王,而马上的这位么,隆鼻高颧,凤目方口,乃龙凤之相,如若不是闯王,在下从此便不吃这碗饭了,” 李自成端详了宋献策一会儿,这才嘿嘿一笑:“不错,先生果然好眼力,只不过什么龙凤之相,终究是虚妄,我李自成起义数年,却落得如此狼狈,岂非天数,” 宋献策一听他承认是闯王,高兴得拍手而笑,将铜锣,算命的招牌一扔,双膝一跪:“献策参见皇王陛下……” 这一下子,不光李自成愣住,连刘宗敏也目瞪口呆,过了良久才道:“你说什么,皇王陛下,” 宋献策站起身來,面露喜色:“正是,李闯王终究要坐江山,这是天意,我岂敢妄言,” 李自成不动声色:“先生这话,有点过于夸大了吧,眼下我东奔西躲,自顾尚且不及,还谈什么坐江山,当皇帝,”宋献策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圣人之言,岂是虚妄,” 李自成还是摇头,刘宗敏正愁无法鼓励闯王,正巧遇到宋献策,而且说出这一番话來,岂肯放过,便追问道:“先生说是天意,有什么征兆么,” 宋献策道:“近年以來,中原数省都有童谣,谣云,九重门,午时闭,十八孩儿主神器,十八孩儿者,便是十八子,乃是一个李字,我以前曾经识得一人,以为当应在他身上,可是后來观之,天意并不属此人,因为前面尚有九重门,午时闭六个字,午者,马也,门内有马,便是一个闯字,因此这才四方走访,遍观天下李姓名人,今日见到闯王,才知道闯王正是上天选定之人,” 刘宗敏大喜:“闯王,您听到了吧,江山最终一定是你坐,你一定可以推倒明庭,让百姓都过上好光景,” 李自成还是神情冷峻:“先生看错了,我不是上天选定之人,” 宋献策道:“闯王不要疑虑,就让我來为您卜上一卦如何,”李自成冷笑:“在下从不看相,也不信相士之言,”宋献策眼珠转了转,笑道:“既然闯王不信卜卦,也不打紧,我就请您自己为自己算一卦,” 刘宗敏疑道:“自己为自己算封,怎么个算法,” 宋献策从怀中取出六枚铜板,这六枚铜板是特制的,是算卜用的,交给刘宗敏道:“这六枚铜板,一面写着吉,一面写着凶,可以找一处平地,将其一并洒下,然后看其反正,如果六枚铜板中有三吉三凶,就说明一切照旧,沒什么变化,如果吉多凶少,明说吉大于凶,主人必定有上升之势,如果凶多于吉,那么主人或有灾祸,如果六枚全是凶,那必然有大灾降临,如果六枚都是吉,自然是贵不可言了,” 刘宗敏看看手中六枚铜板,心想,最好闯王一算,上上大吉,可是太难了,因此道:“闯王,要不咱们也算上一封,” 李自成见宋献策沒有什么恶意,于是也缓和了脸色,跳下马來,接过铜板,看了看身边左近,都是山石,便问:“先生,去哪里卜卦最好,”宋献策道:“这个村子东边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去那里的神案上卜一卦如何,” 李自成方才进村时见过这座小庙,因此便点头,二人拉着马,与宋献策一起來到庙中, 这座小庙已经破败不堪,神像都缺了头与手臂,神案也早已空空如也,上面铺满了灰尘和鸟粪,十分污秽, 宋献策站到神案前,从地上拾起块破布,将神案擦了一擦,勉强干净了一些,这才对着李自成一笑:“闯王,您卜卦吧,” 李自成看着那个山神像,突然悲从中來,他觉得这个山神的境遇与自己殊为相似,便向上一拱手,说道:“山神爷,您本是神仙,可也落到了凡间,还赶上这样的一个世道,沒有人來续香火,终于落得尘灰满身,缺头少臂,还不如一个凡人,今日我李自成也流落到此,同病相怜,无以为敬……” 他从地上拾起三枝枯草棍,摆在案上,用火折子点着了做香:“在下插草为香,也算为您添些香火,增些生气,愿山神爷保佑我李自成,他日若真能龙归大海,做一番大事,必定回來,为您重修庙宇,再塑金身,如若食言,死于刀剑之下,小贼之手,” 说完了,他这才接过那六枚铜板,合在手里,晃了几晃,向桌上一洒, 哗啦啦一声响,六枚铜板落于神案上,三个人的六只眼睛,凝神望去,只见那六枚铜板齐刷刷地都是一面向上,现出六个吉字來, 刘宗敏大喜过望,他叫了起來:“大吉,大吉啊,闯王,我说什么來着,您一定会坐江山的,” 宋献策也甚是欣喜,捋须微笑:“看來预言不虚,天意昭昭啊……” 李自成却淡然一笑:“只是手气好罢了,若再试一次,定然不会如此,” 说着将六枚铜板拾起,合在手中,又一次洒下, 这一次居然与上次相同,仍是六个吉字,李自成皱起眉头,默默向天祷告:“如果天意真的应在我身上,第三次再掷,还当如此,” 他第三次洒下了铜板,奇迹发生了,仍旧是六个吉字, 正文 第380章,余勇可贾3 这一次,连李自成也喜出望外,毕竟这样的事,一次都不太可能,别说连着三次了,把个刘宗敏喜得两只大手都拍不到一起了,搂着宋献策哈哈大笑:“先生,你真是神仙,算得太准了,太准了……” 李自成终于对宋献策笑了笑:“先生,如果卜卦是真,我想求先生与我***天下,您就是我的军师,我的诸葛亮,” 宋献策也笑了:“不瞒闯王,在下此來,就是找您的,不光为了告诉您上天的旨意,还有一个消息,” 李自成道:“想來定是一个好消息,” 宋献策道:“不错,俗话说否极泰來,闯王最最倒霉的时候,已经将要过去,很快就会迎來新的转机,我近日听说,高夫人还活着,不单活着,还与秦军一起,在潼关竖起闯字大旗,招收流散的人马,据说已经有几千之众了,” 一听这话,李自成与刘宗敏又一次喜出望外,这些天以來,李自成一直惦记着高夫人,眼下听说她还活着,自然高兴, 李自成道:“既然如此,咱们也不能在山里转了,得赶紧去潼关,” 三个人出了小庙,回到众人烤火的屋子,田见秀一瞧,多了一个侏儒样的人,正要发问,李自成先介绍了:“诸位,看我给你们领來了谁,这位先生便是大名鼎鼎的宋孩儿,献策先生,” 众人都知道他的名号,急忙跳起來见礼, 刘宗敏心急,立刻将宋献策带來的童谣预言讲了,还说起方才在山神庙卜卦的事,讲得神乎其神,大家一听,群情激奋,欢呼万岁, 李自成示意大家噤声,然后道:“卜卦之事,不要太放在心上,宋先生得知,高夫人还活着,而且在潼关竖起大旗,招兵买马,咱们需要快点赶去,” 众人大喜,在山中转了将近一个月了,这份苦楚着实难熬,于是一个个抖擞精神,出门上马,宋献策指点了方向,田见秀让宋献策坐在李双喜身前,他二人骑一匹马,李双喜还是个半大孩子,身子轻,因此一匹马驮了二人,也不见负重, 一行二十人,抄小路,直奔潼关,路上非常小心,田见秀在前面哨探,避免遭遇到官军,他们走了两天,这才出了伏牛山,然后白天休息,夜间赶路,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往潼关而去, 五天之后,他们來到了灵宝,灵宝境内有一条河,虽是冬天,沒有上冻,由于河水不宽,因此沒有摆渡的船只,只有两座石桥,与两岸來往相通, 但是这两座桥的边上,都各有一座军营,驻扎着约莫百余名官军, 原來此地靠近潼关,秦军收纳了高夫人之后,朝庭立刻便知道了,崇祯也知道,秦军不会真的归降,双方只是和谈而已,眼下秦军恢复了元气,自然要有所举动,因此也不敢怠慢,吩咐洪承畴严阵以待,小心戒备,只等着杨嗣昌那边将张献忠完全剿灭之后,再班师回河南,二人一同对付秦军, 洪承畴知道秦军的厉害,便吩咐靠近潼关的各处关卡县城,加强防御,在每一处咽喉要路上,都设立哨卡,对于來往人等,都要盘查, 李自成他们已经绕过了多处关卡,这也多亏了有宋献策在队中,他对于中原的地理,十分熟悉,因此才平安到了灵宝境内, 但是宋献策知道,这条河,是无法绕过去的,越向两边走,关卡越多,因此这两座桥,便成了唯一的通道,无论如何,也要冲过去,只要过了河,前方五十里外便是潼关, 此时天已放亮,李自成吩咐所有人都躲藏在远离大路的密林中,静静等着天黑,大家知道,今天夜里,将会有一场凶杀恶战,因此都抓紧时间,换着班睡觉,李自成问过宋献策,对这两座桥有了初步的印象,但是还必须去亲眼看一看, 于是他与刘宗敏二人换了农民的衣服,怀中揣了一些铜钱,扮成闲散的农夫,并肩向石桥方向走去,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果然看到了一座石桥,另一座石桥在南边二十里处,离着太远,空耗马力,因此李自成决定,就在这里过河, 二人來到桥的附近,细细一瞧,果然看到了一座军营, 这座营寨有十几间大帐,营中不时地來往着官军,再看桥头上,也围着一伙官军,一个百总坐在桥墩子上,百无聊赖地向河里扔着石头,另有几名官军,正在盘查过往的行人,搜得还真仔细, 二人來到桥头,被官军士兵喝住,然后问了问他们的住处,过桥的去处,二人用河南方言回答了,士兵见沒有什么破绽,照例搜了搜身上,沒有兵器,于是便放他们过去了, 李自成走过桥头,仔细看了桥的长度和宽度,心中有了底,与刘宗敏闲溜了一会儿,便按着原路返回, 只这一趟,李自成已经胸有成竹,他认定,自己这一行人,必可以闯过河去, 好容易挨到了天黑,大家都跳起身來,一个个精力充沛,斗志昂扬,李自成吩咐众人整理战马,这些人将自己的马紧肚带,勒嚼子,整马鞍,一切都收拾妥当,战马不会嘶鸣,暴露目标,众人这才上马,小跑着向河边扑去, 夜间桥头的守备居然更严了,加了一班岗,约莫三十來个官军,守在桥头,一个个冻得手足冰冷,不住地跺脚哈气,低声咒骂,不光士兵,连军官也不住嘴地埋怨上司,后來实在冷得受不住,一个百总让军兵从营中搬來几坛子烈酒,大家围着火堆,轮番灌酒喝, 便在这个时候,李自成他们接近了桥头, 一个官军士兵听到了马蹄声,不由得一愣,转头一瞧,远处黑影里好像有一队人马,向这里而來,他叫了一声:“卢头儿,好像有人……” 那个姓卢的百总一愣,站起身來瞧了瞧,叫了一声:“不好,是马队,大家戒备,”然后他向着黑暗中大喝一声:“哪里的人马,不要前进,再若向前,开弓放箭了,” 两名官军拉开了弓,对着那支人马, 李自成看看刘宗敏,刘宗敏会意,大叫道:“不要误会,我们是洪大人派來的,看看你们这里的守卫如何,”那名百总并不吃这套,叫道:“立刻停步,等我派人验过飞签火票,再近前來,不然就不客气了……” 原來此人十分精细,他看这队人马來时,不点火把,因此生疑, 刘宗敏回答道:“好吧,飞签火票就在这里……” 说着他张弓搭箭,一箭飞出,正中那百总的脑门,那百总惨叫一声,向后便倒,沒等身后的弓箭手明白过來,李自成与田见秀,李过,高一功的箭便到了,将那两名弓箭手射杀在地, 然后李自成一声呼喝,拔出花马剑,带着众人便扑上來, 一名哨总见势不妙,立刻从怀中取出旗花信炮,在火上点着了,扔上半空, 只见一道亮光飞起十余丈高,然后在空中炸响,迸射出流星一般的焰火,照得大地一亮,此时李自成已经到了他的近前,手起一剑,将他的脑盖削飞出去, 余下的三十余名官军在这一刹那间,看清楚了李自成的装束,他们军中早有投降过來的戚总管和大天王高见二人,将李自成的身形相貌,衣着兵器做了详细的介绍,因此几乎所有官军都知道李自成穿成什么样子,白天时他扮成百姓,可以瞒过官军,但是穿上自己的战衣时,却逃不过官军的眼睛,尤其是那个朱漆描金的箭囊,火光下更是显眼, 这些官军纷纷大叫:“闯贼來了,闯贼來了,为首的便是李闯本人,不要让他逃了,抓住李闯,官升三级……” 信炮一响,边上的军营中立刻传來了吆喝之声,眨眼间,便冲出了一队官军,这些人刚到营门外,便听到前面乱喊,说是李闯本人在此,这些官军大喜,一个个跨马挥刀,不要命似的冲上來,想要活捉李自成, 此时李自成等一行人,已经冲开桥头的官军,奔上桥來, 李自成与刘宗敏两个人留在最后面,两张弓,不住地向官军射來,营里冲出來的官军为了抓活的,便不放箭,一个个挺着盾牌,护住身子,呐喊着扑上來, 李自成接连射倒了几匹马,使得官军的攻势一缓,然后他喝道:“捷轩,快走,” 二人打马便走,向着潼关方向疾奔,后面约莫一百余名官军,其中七八十个骑兵,紧追不舍,此时怕他们逃走,也顾不得许多了,一个个纷纷开弓放箭, 幸好这时候天黑,官军描得不准,许多箭枝都在众人身边飞过,李双喜与谷可成,高一功中了箭,却沒有伤在要害,这三个人也不拔箭,咬牙催马狂奔, 李自成与刘宗敏亲自断后,他的强弓太过厉害,使得官军不敢太靠近,但是这些人知道前面便是李自成,岂肯干休, 正文 第381章,余勇可贾4 领兵的千总吩咐一声,人马散开,呈现出一个扇面形,三面包抄过來, 官军越追越近了,箭也越來越多,从三个方向射來,忽听一声惊嘶,李过的马中了一箭,立时仆倒,幸亏李过身子灵便,沒等落地,便一个空翻站在地上,他身后的郝摇旗及时赶到,一把抓住李过的手臂,硬生生将他提了起來,放到自己的马上, 李自成回身一箭,正中那带兵的千总肩膀,将他射伤,这名千总极是勇悍,咬断箭杆,仍旧挥军猛追, 双方越來越近了,包抄另两面的官军几乎已经与李自成等人持平了, 李自成吩咐:“准备厮杀,” 众人纷纷将刀剑握在手里,只等官军扑到身后,便短兵相接,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前面一棒锣响,闪出一支人马來,看样子约莫一二百人,高挑着一面大旗,旗上正是一个闯字,旗下之人是个年轻将领,跑在前面的田见秀立刻认了出來,喜出望外,高叫道:“体纯,我是你玉峰哥,” 这员将领是闯王手下的一名副将,名叫刘体纯,本來是负责保护老营的,与高夫人一起突出重围,一起來到潼关,这半个多月以來,高夫人每天晚上都派人前去官军营地附近探查消息,看能不能打探到闯王的下落,今夜正是刘体纯奉命而來, 刘体纯一听,正是田见秀的声音,高兴得欢呼大叫:“玉峰哥,真的是你,闯王呢,”田见秀道:“正在身后,有官军追赶哩,” 刘体纯拔刀一挥:“兄弟们,闯王就在这里,跟着我冲上去,杀退官军,迎接闯王,” 他身后的一百五十余人听了,齐声呐喊,随着刘体纯冲上來,让过田见秀这一干人,迎上官军,刘宗敏看到來了援军,纵声大笑,与李自成翻身,也加入战团, 那官军千总一瞧对方來了一百多名骑兵,自己这点人马,不是对手,也害怕被歼,于是交手沒几个回合,便吩咐全军撤回,他不敢说自己这里逃了李自成,因此便将今夜的事压了下來,若有上司问起,只说是一伙农民军,并无重要人物, 李自成见了刘体纯,把个刘体纯喜得手舞足蹈,跳下马來相见,大家自有一番悲喜,刘体纯道:“闯王快快回潼关吧,高夫人和所有人都在那里,望眼欲穿呢,” 一行人直向潼关而來,到了关前,刘体纯叫开关城,大家一听闯王回來了,都不再睡觉,一起跑上大道,迎接闯王,李岩与李敢,涉怀,红娘子,小青,一枝梅也都來了, 闯王一路上与手下的人相见,大家热泪盈眶,围住闯王问这问那,李自成好不容易才來到李岩等人的驻地, 高夫人早在外面接着,二人见面,执手相对,恍如隔世一般,李岩将众人迎进帅府,立刻摆酒为闯王洗尘, 席间各诉离别之情,大家十分开心,李岩看到宋献策,心头一愣,因为他以前在眉县时见过此人,还听他说起什么童谣,好像知道天意,于是便笑道:“先生也來了,敢问如今是在闯王麾下效力么,” 宋献策笑容可掬:“正是,李公子一向可好,”二人寒喧了几句,郝摇旗憋不住话,叫道:“这次宋先生來,可是帮了闯王的大忙,他说……” 刘宗敏挨着他坐,在桌子底下用力捏了他大腿一下,郝摇旗疼得嗷了一声,当时便醒悟过來,李岩与李敢,涉怀等人,都是秦军,当着人家的面说闯王要坐江山,当皇帝,岂非太不妥当, 于是他这才改口:“宋先生说,闯王福大命大,官军抓不到他,果然如此,我们在山里转了近一个月,官军连根毛也沒捞到,宋先生还说到潼关和高夫人,我们这才过來,” 大家都笑起來, 李岩知道李自成等人一路劳苦,宴会结束,便早安排了住处,让他们休息,自己回到房中,看到李敢与涉怀二人候在这里,等着自己回來,好像有事要商议, 于是李岩问道:“二位哥哥,深夜还不休息,是不是有重要的事啊,” 李敢一笑:“兄弟,也沒什么大事,我已经与涉怀将军,将闯王來到之事,上报给秦王了,相信不几天便有回信,只是我想告诉你,不管大王如何回信,都不可以让闯王和农民军知道,只我们三人知晓便可,”李岩一沉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笑道:“大哥以为,秦王会对闯王等人不利么,”涉怀道:“这伙农民军战斗力极强,与官军打过多年的仗了,深知官军的战法,如果能收过來加入秦军,对我们极为有利,但是闯王若活着,这些人断不可以投靠我们,因此我与李将军才有这个担心,” 李岩道:“用不着担心,大王是个明白人,一旦杀了李闯王,就摆明了与农民军为敌,日后非但失去了外援,还树立了强敌,这种傻事,大王是不会干的,就算要翻脸,也需要等到日后秦军兵强马壮之后,” 李敢道:“这便好,这便好,对了,红姑娘在闯王军中多时,你看能不能让他劝一下闯王,或者是高夫人,让他们加入秦军,” 李岩苦笑道:“他若肯加入秦军,也不叫闯王了,实话说吧,这干人都是英雄,既然是英雄,绝不肯久居人下的,他们有自己的理想,强求不得,对于李自成这样的人,我们只能与他联手,对抗官军,一旦自相残杀,那是官军最希望看到的事,想当初,如果高闯王部下不闹事,咱们双方仍旧合作,恐怕早已经打下整个关中,甚至整个河南了,” 李敢看看涉怀,二人一起点头, 潼关之中大庆贺了三天,第四天头上,秦王的回书到了,李岩与李敢,涉怀三人展开一瞧,果然不出李岩所料,秦王对于李自成平安回來的事,非常高兴,书中告诉李岩,西安城中派出一员副将,押送着一千匹好马,两千两白银,到潼关送给农民军,好让李自成东山再起, 此外,秦王告诉李岩,官军已经知道消息,必然有所动作,让他们紧守潼关,严阵以待,以防官军前來打关, 便在这天中午,战马与白银都送到了,一见秦军如此慷慨,李自成高兴万分,他的人马眼下最缺的,便是战马与钱粮,因此李自成拉住李岩的手,一个劲地表示感谢,请他回复秦王,农民军有秦军相助,必可以在中原重新壮大起來,与官军努力周旋,保证关中的安全, 连日以來,秦军与农民军合睦相处,双方结下了很深的友情,从高夫人以下,都对秦军感恩戴德,眼下又得到了战马与银钱,自然更是激动,整个潼关城内,欢呼之声不绝于耳,到处是双方士兵勾肩搭背,一起吃喝畅饮的场面, 因为他们都知道,闯王已经平安归來,农民军不可能久驻潼关,还要开到中原,与官军作战,农民军在潼关的日子,并不长了, 这一天,李自成觉得人马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久在潼关,也不是办法,毕竟这里是秦军的地盘,自己好几千人马,吃喝用度,非是小事,于是便向李岩提出告辞,李岩也不强留,因为他也知道,李自成是做大事的人,外面的广阔天地,才是他的立身之本, 这天晚上,李岩大排酒宴,为闯王送行,秦军方面所有头面人物都出席,包括红娘子,小青和一枝梅,她们几个和高夫人,还有几位农民军头领的夫人坐了一桌,莺声燕语,也很热闹, 众人一直喝了半夜,都有点醉意,席间气氛十分热烈,进行到gaochao的时候,李岩向身边的李自成道:“闯王,明日便要相别,好生不舍,可是时局如此,不可搀留,今夜良辰美景,我想送闯王一件礼物,” 李自成笑道:“李公子的礼物,必定贵重无比,在下愧领,”李岩一笑,说道:“这件礼物,既非金银,也非兵器战马,而是一首童谣,” 他们说话的时候,大家慢慢静了下來,听到李岩这么说,郝摇旗來了兴致:“又是一首童谣……”刘宗敏瞪了他一眼,吓得郝摇旗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李自成道:“哦,童谣,这倒是非常新奇,且來说说,” 李岩道:“闯王,你认为当今百姓,最怕什么,”李自成不假思索:“自然是怕兵灾了,无论是官军也好,农民军也好,大多抢掠百姓,四处烧杀,百姓们最怕这个,”李岩轻轻摇头:“非也,百姓最怕的,还不是兵灾,” 李自成愣道:“那是什么,” 李岩轻轻吐出两个字:“纳粮,” 李自成大悟:“对对对,朝庭纳粮,如虎如狼,百姓受罪,哭爹喊娘,这都是传遍中原的,” 李岩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片來,交给李自成:“这上面是一首童谣,只要闯王将它四处传唱,必可以一呼百应,中原百姓,必定望风來归,” 正文 第382章,余勇可贾5 李自成打开看了看,连连点头, 李岩站起身來:“既是童谣,必是能唱的,在下已经找乐师,将其谱曲,极易上口,今日欢宴,我就來歌此一曲,为大家助兴,” 众人一齐鼓掌, 李岩來到厅中,吩咐乐师们奏乐,然后引吭高唱起來: 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來时不纳粮,管教大小都欢悦, 朝求升,暮求合,近來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 这首歌谣果然极易传唱,李岩只唱过两遍,众人便都会唱了,于是大厅中一片迎闯王的歌声, 李敢与涉怀对视一眼,都微微皱眉,可是也沒说什么, 李岩唱罢,李自成站了直來,走到李岩跟前,拉住他的手,连连摇动:“李公子,你这首歌谣,可比百万雄兵,多谢了,多谢了……” 这场酒一直喝到将近三更天才散, 第二天中午,李自成等人已经收拾妥当,他率领人马,在潼关关门处列队,准备开赴中原,李岩等人來相送,李自成换了一套新衣服,更显得神采奕奕,他拉住李岩的手,十分感慨:“李公子,我们相聚不长,但是公子琴心剑胆,当世无双,愿将來,你我一起驰骋天下,与百姓造福,” 李岩点头:“相信会有那一天的,秦军与义军,必将福祸相依,永为唇齿,” 李自成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话说到此,便向李岩等人告辞,他手下的将领,全部换了新衣衫,一个接一个地來到李岩面前,与他拱手而别, 李岩觉得鼻子发酸,咽喉处有什么东西哽住,有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他知道,农民军这次再进中原,无论如何,绝不会再向秦军求助了,李自成是一个非常自傲的人,不会让秦军看不起他, 今天一别,这些人中不知谁还能活下來, 宋献策最后一个走到李岩身边,压低声音道:“李公子,我给你留了一封信,在你的枕头之下,回去之后,不可与别人同观,切记切记,”说完向李岩一拱手,就此别过, 李自成率领将领们出城而去,李岩与红娘子等人登上关城,远远目送着,闯王的人马浩浩荡荡,进入了中原腹地,他们将要面对的,是刚刚打了胜仗,将农民军杀得大败的洪承畴, 送走了闯王和农民军,李岩回到自己的住处,关上房门,果然在枕头下面发现了一封书信, 他打开一瞧,正是宋献策的亲笔,上写:书呈李公子足下,吾夜观天象,圣王应在中原,而非秦地,闯王其人,上应天纬,下顺人心,必成大业,童谣有云,九重门,午时闭,十八孩儿主神器,便是李闯二字,足下大才,英伟盖世,有王佐之相,不可自误,若能一并归闯,幸甚大焉,献策翘首以盼,与君共成大事, 李岩微一皱眉,将书封起,又想了一想,觉得不稳妥,便点亮蜡烛,将信烧了, 第二天,李岩又接到秦王之旨,让他带着红娘子,李敢等人回到西安,潼关交与涉怀镇守,于是李岩领令,带着诸人一起回西安面见秦王, 秦王一看他们回來,十分高兴,设宴款待,席间说起闯王之事,秦王道:“有李自成在中原,我秦军暂时无忧了,我已传下令去,扩招人马,打造军器,此时已经平定甘肃,去了后顾之忧,今后将专一进取,恢复故国,先夺下整个陕西,然后再向山西进军,” 众人听了,无不振奋,经过数年的苦战,秦军终于稳固了关中之地,可以向东方发展,一争天下了, 秦王命涉怀紧守潼关,挡住中原的官军,再命白起为大将军,操练人马,广收钱粮,准备向北攻击三边, 这个时候,一直在狼狈逃跑的张献忠,也迎來了自己的转机, 他带着手下的五千多人,东奔西跑,一直不能立足,无论跑到哪里,过不了两天,左良玉便会出现在附近,吓得他只得再次逃走,左良玉有的是骑兵,因此不急不慢地在后面尾随,左良玉的如意算盘是将张献忠累垮,在这样的攻击尾随之下,张献忠部下一定会崩溃,到时候说不定用不着自己动手,农民军自己便会将张献忠杀死,前來投降, 这一天,张献忠逃到了湖广的竹山境内,好不容易暂时摆脱了左良玉的追击,他吩咐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农民军漫山遍野地躺倒,个个都累得不轻,那些马也很疲惫,啃些荒草充饥, 张献忠与李定国等人围坐在一棵大树下,有人煮好了一盆菜粥,端上來,大家围着喝起來, 一边喝粥,大家一边商议,李定国道:“父帅,军中粮食不多了,这样下去不行啊,人马会溃散的,我们需要打下一座县城,补充些军资,”张献忠一瞪眼:“混小子,你以为老爹不清楚么,只不过左良玉像狗皮膏药似的,粘在腿上,始终甩不脱,哪有功夫打城,最怕城还沒打下來,左良玉追着屁股兜上來,两头夹击,咱们非吃大亏不可,” 孙可望道:“父帅,自从徐先生被官军抓住,凌迟而死之后,军中沒有了军师,光凭我们几员将官,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眼下咱们算是刘关张,可沒有诸葛亮,难办啊,” 张献忠哼了一声:“不光沒有诸葛亮,连曹操也不济事,这个家伙不知跑到了哪里,也不來接应一下,他有几万人马,真要是來了,左良玉就不敢死追啦,” 孙可望点头:“要不咱们派出人去四下找找,” 张献忠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曹操是个精灵猴子,这个时候,一定离官军越远越好,他肯定跑得很远,找也找不到,咱们还是先想办法,甩了左良玉再说,” 正商议着,突然听到远处一阵大乱,张献忠以为又有官军追來,跳起身便骑上了马,他的几员大将也纷纷上马,喝道:“出了什么事,” 此时有一员副将跑來,大叫道:“前面出现一队人马,正向咱们这边而來,” 张献忠问道:“是不是官军,是不是左良玉的人马,”这时又跑來一个中军,叫道:“不是官军,不是官军,好像是一股山贼……”张献忠问:“有多少人,”那中军道:“约莫三四百,” 李定国骂了一句:“才几百人,就这样大惊小怪,你们是被官军吓破了胆,” 张献忠道:“不可轻视,也许是官军化装前來偷袭,定国,你去看看,” 李定国带了三百骑兵,箭一般地冲下去,直來到那支人马面前,仔细一瞧,也不禁愣住,这伙人有骑兵,也有步兵,手中武器倒也精良,只是为首的是一个女人, 这女人生得十分艳丽,眼角眉梢带着万种风情,看上去有些冶荡,但此时却绷着脸,不言不语,她身边还有一匹马,马上坐着一条大汉,威风凛凛, 不用问,这二人便是唐赛儿与唐虎姐弟了, 他们自从离了李岩与秦军,便带走了自己的人马,唐虎问姐姐去投奔哪里,唐赛儿想了想,说道:“官军那里是不能去的,就算去投靠,也得打先锋,当炮灰,以我看,咱们去找张献忠,” 唐虎一愣:“去找张献忠,姐姐,他可是刚刚大败,这样的人,我们去投,岂不是送死,听说官军追他追得很紧呢,”唐赛儿一笑:“越是这样的人,我们就越应该去投奔,你知道诸葛亮吧,他在出山的时候,不选曹操和孙权,偏偏选了一个最弱的刘备,这就是大智慧,你想诸葛亮若去投奔曹操和孙权,一定不会得到重用,相反刘备最弱,身边沒有谋士,因此才能重用,眼下也是一样,秦军方面有张仪,李岩这样的智谋之士,容不下我们,罗汝才不是个成大事的,去了也沒用,唯有张献忠,此人野心极大,身边却沒有谋主,我们去了,正合他心意,岂有不重用之理,” 唐虎一向听姐姐的,因此点头答应,所以他们带着人马便一路向南而來,刚刚进入湖广,便探听到了张献忠的消息,于是便在竹山附近等候着, 李定国高叫一声:“你们是哪里的人马,前來做什么,” 唐赛儿更不客气,回答道:“我们是來救你们性命的,快快给我引见八大王,若是晚了,官军可就要追到了,” 李定国气得乐了,他心想就你们这点人马,居然还说救我们性命,要知道,我们手下五千余人,还被追得狼狈逃窜,就算加上你们这几百人,顶什么用,于是便冷笑道:“你说话大言不惭,我岂能上当,你们怕是官军派來的,想偷袭我军吧,” 唐赛儿一笑:“信不信由你,八大王若是不见,自有左良玉收拾他,死到临头的时候,不要后悔,我可是來给你们解围的……” 说罢,吩咐手下人马:“人家起了疑心,宁可全军覆沒,也不听我的妙计,咱们走吧,” 正文 第383章,余勇可贾6 说着拨转马头要走,李定国虽是武将,可也心地精细,一见此情,急忙道:“姑娘不要走,在下鲁莽了些,怎奈是时局所逼,沒有办法,你们想见大帅也行,我自当引见,只是你们都去不行,只过來三五人,去了兵器,我这才放心,” 唐赛儿依言,跳下马來,与兄弟一起,将刀剑交给部下,一个随从也不带,跟着李定国來见张献忠, 张献忠坐在树下,看着李定国带來姐弟二人,也微微一愣,李定国上前,将方才的事说了,张献忠哈哈大笑,站到唐赛儿面前,居然还拱了拱手:“这位姑娘,尊姓大名啊,” 唐赛儿报了名字,又道:“我的姐弟是无名小卒,大帅自然沒有听说过,我们是刚刚从秦军那边过來的,” 张献忠一惊:“你们从秦军那边过來的,秦军不是与官军讲和了么,你们是不是要帮着官军前來剿杀我,” 唐赛儿一笑:“并非如此,我们姐弟在秦军当中,倍受白眼,遭人抛弃,因此才离了关中,前來投奔大帅,如果大帅不疑,我愿做你的军师,” 张献忠沒说什么,身后的孙可望等人哈哈大笑起來,各人心中都暗想,这女孩子好大口气,一來就要做军师,你才念过几天书,懂不懂兵法,徐以显那么有才,都被官军捉去杀了,你们要是奉你为军师,只怕用不了三天,就全军覆沒了, 这些人只是笑,沒有人敢插话, 张献忠眼珠转了转,突然也哈哈大笑起來,但是当他收住笑声之后,立刻一本正经地道:“好,我的军师刚刚战死,姑娘來顶替,最好不过,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军师了,” 孙可望等人目瞪口呆,心想父帅,你不是吃错药了吧, 唐赛儿也不客气,向张献忠一拱手:“如此,参见大帅,” 张献忠一摆手:“免礼,唐姑娘,你既然是新任军师,我就要与你商议一下,当前如何才能摆脱左良玉这个冤家对头,”唐赛儿看了看四周,说道:“我早有计了,不过这里人多口杂,我怕会泄露机密,能不能请这些人走开,” 张献忠回头,向孙可望等人一摆手:“你们都走,离得远远的,” 孙可望与李定国对视一眼,心想父帅怎么如此大意,若此人真是官军的刺客,我们一走,您的性命岂不危险,因此这些人谁也沒动地方,站在那里张着大眼瞧着张献忠, 张献忠一瞪眼:“军令如山,都给我滚开,” 其实张献忠心里有底,唐赛儿姐弟已经搜过身,沒有兵器,况且官军已经处处占上风,用不着再行此计策,因此他断定,这二人不是官军派來的,因此才放心大胆地让卫士们离开, 李定国等人不敢不听,只得退出几十步,李定国与孙可望暗中摘下弓,搭上狼牙箭,藏在身后,如果唐赛儿姐弟有异动,他们立刻发箭,结果了这二人性命, 唐赛儿见张献忠坦然不疑,心中也佩服,认为此人果然有胆气,于是也不再有所保留,问道:“大帅觉得,左良玉为何这般死追你呢,” 张献忠不假思索:“这还用问,他想拿老子的脑袋去请功嘛,” 唐赛儿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想要左良玉不追你,也要从请功这二字上做文章,”张献忠苦笑:“他要的是我的脑袋,除了把脑袋送给他,我想不出什么法子,让他不追我,”唐赛儿微然一笑:“左良玉为人,十分贪功爱爵,这样的人,最好对付,大帅不必给他脑袋,更不必给他金银,只留给他一番话,左良主自然卷甲而退,” 张献忠瞪大眼睛:“只需要一番话,唐姑娘,军中无戏言,你可不要拿我开心哟,”唐赛儿道:“此时军情如火,我绝不是戏言,”张献忠看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便问:“什么样的话,竟有如此功效,” 唐赛儿笑道:“大帅只要左良玉这样说,左将军能升官授爵,大发横财,无非是因为有我张献忠,今日将军若将我灭了,便再无这样的好机会了,所谓养寇自重,自古都是如此,将军虽然有战功,可是也得罪了不少人,一旦沒有了战事,将军以为那些人能放过你么,朝庭之所以重用将军,就是用來对付我张献忠的,俗话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将军是明白人,岂不明白这个道理,” 张献忠听了,恍然大悟,哈哈大笑着拍起了大腿:“军师好计策,好计策,我一时被官军追得蒙了,竟然忘记了这样的招数,好好好,等左良玉再次追來,我便这么对他说,” 唐赛儿道:“只要左良玉有意放你,大帅便可以趁机攻下几座县城,招兵买马,收取钱粮,东山再起,指日可待,目下闯王那边,高夫人已经到了潼关,与秦军联手,李自成虽然还沒有消息,但官军也沒有捉到他,只要李自成也去了潼关,中原一地,立刻又会大乱,到那时,关中有秦军,咱们与闯王联手,再加上曹操,三部人马对抗官军,官军一定顾此失彼,中原之地,可以得矣,” 张献忠听得兴高采烈,连连点头,最后招呼李定国等人:“拿酒來,拿酒來,” 李定国从马鞍上取下最后一袋酒,交给张献忠,张献忠满了两碗,一碗交与唐赛儿,一碗自己端起,对天盟誓:“今日我张献忠任命唐姑娘为军师,以后言听计从,若有怠慢,天诛地灭,”说完了一口饮干,然后啪的一声,将碗摔得粉碎, 唐赛儿也不示弱,照样饮干了酒,将碗摔碎,张献忠将人马召集起來,当着所有人的面,任命唐赛儿为军师,还加了码,许给唐赛儿兵权,在张献忠营中,唐赛儿说话,就如同他说话一样,有人敢不听,可以先斩后奏, 全军听了,尽皆肃然,谁也想不到,张献忠竟然会将军中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刚刚到來的女孩子手中,但是八大王做事,一向出人意表,因此大家除了有些吃惊以外,倒也不太奇怪, 张献忠吩咐完了,命人去探听官军的消息,余下的人马好好休息, 这天晚间,探马回报,左良玉已经向竹山杀來,此时正在四十里外宿营,营火无数,也不知道有多少官军, 唐赛儿一笑,对张献忠道:“大帅,左良玉原來有多少人马,”张献忠道:“最初时他也就有五七千人马,但都是他在昌平地区招募的,极有战斗力,这几年以來,左良玉东征西战,胜仗打了不少,人马也越來越多了,如今他手下差不多有五万余人,其中很多人都是农民军投降过去的,左良玉这兔崽子有点鬼门道,对这些人极好,从不把他们当做外人,更不当成降卒,得了金银财宝,都分给他们,所以这干人也乐意为他卖命,往往一个农民军过去,很快就会带过去一串,左良玉军纪不好,走到哪里抢到哪里,但是士兵们对他很服气,” 唐赛儿道:“这就是左良玉的聪明之处了,他深知,在这个乱世上,兵马才是他唯一的依靠,他已经把这支人马,经营成自己的私家军了,据说他儿子左梦庚也在军中,已经崭露头角,看來左良玉就算死了,这支人马仍旧是左家军,” 李定国道:“几万人的部队,粮食是个大问題,据说左良玉和杨嗣昌,洪承畴等人都不和,他自恃军功,谁都不放在眼里,咱们是不是可以在这上面做做文章,” 唐赛儿笑道:“说起來,还是大帅帮了左良玉的忙呢,沒有上次的玛瑙山大败,左良玉不会如此受到崇祯的看重,既然成了皇帝眼中的红人,自然就不会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只要杨嗣昌指挥不动他,一切都好办,” 张献忠道:“明日左良玉必定追上來,我亲自断后,就用一番话,稳住左良玉,然后咱们就可以逃出生天,” 到了第二天,果然有探马來报,左良玉带着无数人马,杀气腾腾地向竹山而來,左良玉也已派出暗探,四下打探张献忠的去向,很快便知道他在竹山,于是便率领全军追了上來, 张献忠这次显得胸有成竹,他命令唐赛儿与孙可望,带着大队人马先走,自己留下李定国在身边,带着五百多骑,留在后面, 过不多时,左良玉的人马便到了,张献忠命人在一条溪河边上列阵,溪河并不宽,也不深,河上沒有桥,骑马可以涉渡, 左良玉的前锋很快便到了,正是惠登相,他上次在玛瑙山之战中立下大功,朝庭也加封了他,左良玉更不吝啬,赏了他很多财物,因此惠登相感恩戴德,追杀农民军十分卖力,这一次他追到河边,忽然看到对面一支农民军人马已经列好阵势,虎视眈眈,再看看四周,谷深林密,地形复杂,他怕中埋伏,因此便扎住人马,飞报左良玉, 正文 第384章,余勇可贾7 听了惠登相的禀报,左良玉觉得张献忠这次不同于以前,便亲率中军人马,前來观看,他立马于高坡上,远远看去,只见张献忠的人马只有几百人,为首的人高挑着张字大旗,而旗下立马横刀站着一人,居然正是张献忠, 左良玉微一皱眉,不知道张献忠要干什么,再看张献忠身后的密林,也不敢冒进,便让惠登相先过去答话, 惠登相來到阵前,有几名卫士挺起盾牌,遮护住他,向前來到河边,高声叫道:“对面可是八大王么,”张献忠见了惠登相,便知道左良玉就在附近,于是也带着两名卫士,用盾牌护住,來到河岸边,笑道:“原來是过天星,最近可是大发横财啊,恭喜恭喜,”惠登相一笑:“这也是托了八大王的福,今日你带着这点人马,在此等候我,是不是也要归顺朝庭,” 张献忠哈哈大笑:“要说归顺朝庭,我张献忠也不是干过一次两次了,以前是沒办法,你也知道,被逼上绝路,临时假投降一下,也是死中求活的计策,然而这一次却不然,实话告诉你过天星,老子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投降了,” 惠登相心头大怒,喝道:“那你在此列阵,所为何事,” 张献忠道:“只是有一番话,想对左良玉说说,你回去,叫左良玉來,告诉他,如果不听,他会非常后悔,” 惠登相冷笑:“你无论耍什么诡计,我也不会上当,想让左将军亲自來,除非你投降,” 便在这时,忽听远处一阵马蹄声急,跑來一支人马,为首一杆大旗,上书左字,正是左良玉到了, 原來左良玉听着二人的对答,觉得张献忠定有要事与自己说,惠登相如果将张献忠吓走,可能会误了大事,这才带着中军,跑到阵前, 左良玉身边围着二三十名铁甲军,到了河边,向张献忠一笑:“八大王,我左某來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张献忠道:“你让过天星离得远一些,我这话,不想让他听到,” 左良玉转头对惠登相道:“你回归本阵,不要过來,”惠登相领令,退了下去,这边只剩下左良玉和几十个亲兵, 张献忠与左良玉之间,只隔着一丈來宽的一条河,张献忠便将唐赛儿说给他的那一番话,原原本本的学了一遍,然后对左良玉笑道:“这是我的肺腑之言,不光是为了我的性命,也为了将军的前程,请将军三思,” 左良玉沉吟不语, 他虽然沒有读过书,但也知道一些典故,张献忠所说的兔死狗烹之事,历史上发生得太多了,不由得他不想,况且左良玉也明白,眼下李自成部已经几乎被洪承畴剿灭,他这边如果再将张献忠擒杀,天下便安定了,到时候,他的人马烧杀抢掠的“壮举”必然被朝中的言官们弹劾,那个时候,皇帝也不一定护着自己,因为天下安定,无贼可剿,自然也就用不着他了, 张献忠见左良玉沉吟不答,心头高兴,他知道,左良玉已经被他的言语打动,此时也用不着听他回话,因此向左良玉一抱拳:“将军好好想想吧,张某先走了,” 说着,他带着人马步步后撤,转过密林,消失于山谷中, 左良玉兀自思索,原地未动,惠登相跑过來,急迫地道:“将军,张献忠逃了,为何不追,”左良玉哼了一声:“此人一向狡诈,他带着几百人前來诱阵,必然有埋伏,我们不可上当,吩咐全军,退出山去,在平地扎营,沒有我的命令,不许一人出战,” 惠登相不敢不从,只得率领人马,缓缓后退, 再说张献忠,带着人跑出一段路,发现沒有官军前來追赶,不由得在马上哈哈大笑,对李定国道:“军师果然好计策,只一席话,左良玉再也不会拼命地剿杀我们了,” 他带着人马,赶上大队,快速向东而去, 果然不出唐赛儿所料,左良玉从此便消极怠慢了下來,他将人马囤在竹山,自己高卧不出,杨嗣昌多次下令催促,他就是不听,推说身体有病,或是军饷欠缺,士兵忿恨,影响士气,总之就是不出战, 这下子将杨嗣昌气得半死,却毫无办法,左良玉加封了太子少保,正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况且他人马众多,实力雄厚,也不敢动他,一旦怪罪左良玉,再把他逼反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因此杨嗣昌只得忍气吞声,自己带着人马去追赶张献忠, 张献忠除了怕左良玉,别人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他只有五千余人,多是骑兵,因此行动如风,便牵着杨嗣昌的鼻子转起了圈子,把官军拖得疲于奔命,而农民军的士气,却渐渐高涨了起來, 范雎将这些事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高兴,他知道,杨嗣昌调动不了左良玉,那么就剿灭不了张献忠,而张献忠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旦有机会,必然会狠狠地捅明军一刀,那个时候,杨嗣昌的末日,就要到了, 因此范雎十分重视与左良玉的关系,多次写信给他,称颂左良玉的功劳,大有将其捧为大明第一名将之意,左良玉一向尊敬文人,何况是范雎这样的,因此也着意接纳,二人的关系一时十分密切, 张献忠得到了喘息之机,他的人马,也慢慢多了起來,被打散的人逐渐又回到了他身边,张献忠知道,他送杨嗣昌去鬼门关的日子,不远了, 便在此时,河南的洪承畴已经得知李自成重整人马,杀回中原的消息,正要布置剿杀任务,突然朝庭來了一道急令,崇祯改任他为山西巡抚,立刻赶往大同,前去阻挡后金人的进攻, 洪承畴大吃一惊,他知道,大同有卢象升在镇守,此时调他过去,显然卢象升是顶不住了, 他接了旨仔细一问,不由得吃惊更甚, 原來卢象升已经战死, 后金人马在皇太极的率领下,已经撤走,本來卢象升已经松了口气,但是多尔衮平定了蒙古之后,挺进关中,结果在关中大败一场,还把个侧福晋给丢了,他恼羞成怒,回师的时候,对天发誓一定要发泄一下怒气, 于是多尔衮一日一夜间,疾驰三百余里,带着一万多后金骑兵,突到了大同城下,卢象升本來也有准备,多尔衮沒有讨得多少便宜,但是多尔衮人多势众,死攻不退,卢象升手下只有三千人马,其余的被监军高起潜调走,这高起潜与卢象升不和,便从中作梗,拒不发兵救援,卢象升驰书五道,都被高起潜扣住,始终不肯发兵, 这样一來,卢象升与后金军作战五日天夜,终于寡不敌众,城中官军死伤殆尽,卢象升誓死报国,他带着最后的二百骑兵,冲进敌阵,杀敌数百,自己身中十余创,血流不止而死,他的一名亲兵为了保护他的尸体,伏在尸身上,被射中二十四箭, 卢象升一死,高起潜等人闻风而逃,多尔衮杀进山西,大大的抢掠了一番之后,这才撤走,而杨嗣昌与卢象升不和,指使高起潜等人污蔑卢象升,说他是丢城弃逃,被后金追杀而死,不应厚恤,后來三军与百姓看不下去,纷纷传扬卢象升的美名,朝庭这才恢复了卢象升的名誉, 但是山西成了烂摊子,总得有人收拾,此时孙传庭还在狱中,除了洪承畴,再无人可以督师山西,抵挡后金,因此崇祯下旨,调洪承畴入晋, 至于河南剿贼一事,崇祯令御史傅宗龙为河南巡抚,总督中原剿匪之事, 这傅宗龙也是一员名将,他靠着镇压云南,广西,贵州等地的苗人叛乱起家,用兵有些韬略,崇祯对他寄与厚望,亲赐御酒,为其壮行, 可是洪承畴有些担心,他知道李自成的厉害,认为除了自己与孙传庭之外,再沒有人可以对付李自成,傅宗龙一旦镇不住,李自成闹将起來,中原从此,再无宁日,但是圣旨已下,山西的局面又亟须收拾,因此他也沒有办法,只好奉命启程, 走的时候,洪承畴只带着自己的三万洪兵,所有将领全部留下,交给傅宗龙指挥,因为山西那边还有祖宽,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洪承畴一直认为,后金军虽然厉害,可终究不是心腹大患,只要大明朝内部稳固,后金军是打不进來的,就算打进來,也不敢久驻,但是农民军就不同了,这此人土生土长,与当地百姓之间关系密切,打断骨头连着筋,实在不容易剿灭,因此洪承畴一惯的办做法便是全部杀光, 他向傅宗龙详细讲了农民军的特点,因为傅宗龙并沒有与农民军打过交道,他怕傅宗龙上当,毕竟以前已经有多个京师派來的人,中了农民军的诡计,傅宗龙对这位洪大人十分尊崇,听得很认真,不住地连连点头, 讲得差不多了,洪承畴这才放心,他带着自己的人马,渡过黄河,进入了山西,将中原大地,彻头彻尾地留给了李自成, 正文 第385章,余勇可贾8 李自成那边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他高兴得直拍大腿,对刘宗敏道:“捷轩,这次出师,真个是旗开得胜,老天保佑,老洪居然被调走了,朝庭找來傅宗龙代替他,这个傅宗龙听说是个南蛮子,我看只能与南人交交手,碰上咱们,先给他点颜色看看,” 刘宗敏哈哈大笑:“宋先生所说过的,圣王应在中原,不就是指闯王么,看來咱们老八队的运气來了,我敢说,用不了几个月,咱们就会有十万雄兵,” 李自成很有信心,他率人马突进了中原腹地,四处招兵买马,准备大干一场, 此时年关将近,关中处处洋溢着一片喜气,秦军平定关中之后,与朝庭讲和,然后息兵劝农,老百姓们有了一段难得的太平日子,多日以來,西安城中商贾云集,买卖开张,十分热闹, 快过年了,秦军中最兴奋的,不是秦王与手下的群臣,却是那位大玉儿, 她从小生在蒙古,长在草原,十二岁便嫁到了辽东,一辈子沒进过长城,这是头一次來,这里的一切,都令她很感兴趣,尤其是市面上的一些首饰,机巧的家用品,各式各样的街头小吃,甚至一些江湖艺人,着实令她眼花缭乱,因此只要有时间,她总要在姬梦蝶的陪同之下,上街去玩, 几个月以來,大玉儿的汉话讲得很流利了,完全不用通译,她的性格很豪爽,这是草原民族所共有的特性,这一点与姬梦蝶有点相似,因此两个人极为投缘,私下里都以姐妹相称,大玉儿比姬梦蝶大一岁,因此是姐姐,这两个女人成了最好的朋友, 姬梦蝶开玩笑似地说过:“姐姐,你别回辽东了,留在关中吧,” 大玉儿一笑:“这里又不是我的家,怎么能留下呢,”姬梦蝶嘻嘻一笑:“那还不容易么,我给你说说,你嫁了大王,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大玉儿脸一板:“妹子,这可不能胡说,我是皇太极的妃子,一个女人,怎么能同时嫁两个王呢,” 姬梦蝶想想也是:“那姐姐还是想回去了,” 大玉儿轻轻叹息一声:“和你说实话,妹子,我是不想回到皇太极身边,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的后宫就是一个监牢……” 姬梦蝶点头:“我明白啦,你不想回去,可是在这里又怕别人知道了说闲话,对不对,”大玉儿道:“对啊,如果皇太极知道我在这里,一定大为恼怒,堂堂一国之君的女人被敌人捉去,换了谁,都要抢回來的,所以那个时候,秦军就危险了,”姬梦蝶道:“不光秦军危险,恐怕你也有危险,”大王儿道:“是啊,皇太极绝不会要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还被敌人抢去,在敌人的地盘里住了好几个月的女人,”姬梦蝶一皱眉:“那怎么办,” 大玉儿看她愁眉不展的样子,莞尔一笑,抚摸着她的小脸:“傻妹子,我早有了主意啦,要不知也不会让你们给我的部族送信,” 姬梦蝶高兴起來:“什么好主意,” 大玉儿双手一摊:“这还不简单,就说我已经死了,造出一个假死的消息,不就得了,” 姬梦蝶一惊:“假死,这可怎么说,” 大玉儿道:“我留在科尔沁部族里,住过一段时间,就启程回辽东,不想在路上遭遇到官军,官军一看是蒙古人,不由分说,上來便杀,连我带所有随丛,都死于非命,尸体被抛入河中,哈哈,任谁也无从调查,” 姬梦蝶连连皱眉:“这么说,不太吉利啊,” 大玉儿大笑:“你们汉人信这个,我可不信,人的命生來便已注定,说几句丧气话就改了命么,”姬梦蝶一想也是,便又问道:“可是所有人都死了,消息怎么传回皇太极那里,怎么让他知道你已经死了呢,” 大玉儿道:“这个也极容易,派一个人扮成草原牧民,到辽东去告诉皇太极,就说自己远远地看到了,认得我的车仗,因此前來报信,” 姬梦蝶缓缓点头:“倒也不错,不过皇太极若是精细人,一定会派人去出事地点查看的,你最好在那里留下点什么东西,可以让他相信,那地方确实发生过厮杀恶战,” 大玉儿道:“这个自然,我已经想好了,就将我的衣服碎片或是头饰碎片留几片在那里,不怕他查,” 姬梦蝶嘻嘻而笑,搂着大玉儿的脖子:“看來你是想好了,不回辽东啦,” 大玉儿看着满街诉热闹景象,微微叹息一声:“是不想回去,难怪蒙古人和女真人做梦都想进中原,这里实在是太好太好了,” 回府之后,姬梦蝶将此事禀报给秦王,秦王听了一皱眉:“这条计倒是不错,只不过皇太极一旦认定大玉儿已死,咱们就沒有了人质筹码,就算再将她搬出來,那边大概也不会相信的,” 姬梦蝶道:“大王,话说回來,皇太极并不喜欢这个妃子,我怕咱们一旦把她握为人质,反而倒坏了事,” 秦王笑道:“你这丫头,想得到多,你且说说,怎么能坏事,” 姬梦蝶得意地一笑:“我是这么想的,皇太极不喜欢她,她也沒有给皇太极生儿子,咱们一旦用大玉儿來要胁皇太极,我怕会适得其反,皇太极对大玉儿的性命,自然不会看重,反而会逼着咱们杀了她,那时候皇太极再用这件事,來激励部下,咱们非但捞不到好处,反而还会面对一群气疯了的后金军,您想是不是,” 秦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确实如此,” 姬梦蝶道:“故此,咱们就先暗中将大玉儿收下,日后用得着更好,若用不着,咱们秦人也不吃亏嘛,大王可以娶了她做妃子,我看大玉儿挺好的,不光漂亮,还有主见,其实我是个武将,领兵带队还可以,若是掌管后宫,就不那么灵光了,我相信如果让大玉儿來主持后宫,一定很合适,” 秦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秀发,轻轻叹息道:“小蝶,你果然是个好女人,要知道,后宫争宠,司空见惯,你能主动让人,难能可贵,” 其实秦始皇前世之时,后宫争宠的事并不常见,因为秦始皇的生母赵太后,出身青楼舞姬,生活十分**,在做了太后之后还是如此,最为秦始皇所痛恨,因此他对于后宫之事,不太重视,绝不允许出现干政,结党等事,后來朝代中屡见不鲜的后宫杀机,步步惊心,在秦始皇的时代,是沒有的,秦始皇知道这些事,都是复生之后,从史书上看來的, 秦王下令,派出得力人手,按照大玉儿的主意,潜出草原,在去辽东的路上布置假现场,然后再挑选精明强干之人,扮作牧民,前去告知皇太极,不光如此,还让人在现场附近散布假消息,使得大玉儿被袭一事,更加可信, 这一路人马,由鲁掌柜统领,带了十几个人,连夜去了, 秦王明白,只要这个消息一送到辽东,皇太极必然大怒,说不定还会兵发三边,那个时候,秦军便有了机会,只要后金军能够拖住官军大部人马,秦军便可以趁虚而进,打到靖边,榆林地区,从而占领整个陕西, 一时间,关中地区在过年的喜庆之中,透出冲天杀气, 如今的天下大势,农民军其势复振,余勇可贾,李自成率领整顿后的人马,士气高昂,杀进中原,张献忠虽然刚刚经历大败,但在唐赛儿的出谋划策之下,已经恢复了元气,此时正在寻找战机,反败为胜,其他的农民军,罗汝才率领人马,进入了四川北部,在那里驻扎下來,沒有什么举动,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张献忠的成败,看样子,如果张献忠被灭,他便投降官军,如果张献忠咸鱼翻生,他便再次合军,好精明的算盘, 朝庭方面也不敢怠慢,杨嗣昌专一追剿张献忠,洪承畴调往山西,与后金军对峙,紧守大同防线,新任的河南巡抚傅宗龙踌躇满志,一心要将李自成的人马斩尽杀绝,另外对于秦军,朝庭下令不要首先进攻,因为从名义上说,秦军与官军已经谈和,一旦进攻,有些理亏,就算秦军收留了李自成,有通敌之罪,可是眼下沒有良将可以对付秦军,只得先按兵不动, 崇祯在等待着杨嗣昌的战报,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杨嗣昌的十万大军,只要能够剿灭张献忠,便可以将这十万雄兵投入到关中,对付秦军,杨嗣昌腾不出手來,总是捉襟见肘, 战争的阴云始终笼罩在大明的北方天空,崇祯走到后花园,只见万木凋谢,落叶满阶,随风而舞,他这才想起,京城已经有两个月不下雪了,据报,河南与山东等地,也是久不见飞雪,难道明年,又是一个大旱之年, 他默然长叹,仰头看天,仿佛在喃喃自语,又仿佛在寻找着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好让他保佑大明朝,能够安然度过这次大劫, 正文 第386章,霜天晓1 明崇祯九年,正月十三日, 寒夜漫漫,紫禁城一片静谧,只有不时响起的更声,体现着时光的流逝,勤政殿中的灯火仍旧通明,连日以來,这座大殿总是如此,直到将近三更天时,灯火才会熄灭, 崇祯坐在暖榻上,正在灯下看奏折,殿中四角放着炭火炉,使得殿内温暖如春,但是崇祯的心里,却始终笼罩着一片寒意,消失不去, 他在看各地的塘报,有安徽的,辽东的,关中的,河南的,湖广的,四川的,山西的,厚厚地叠起一摞,崇祯挨个看过,不禁大皱眉头,轻轻摇头叹息, 所有的战报,几乎沒有一个好消息, 安徽有流贼骚扰,是老回回,革左五营,众约二十万,辽东的皇太极正在准备建国,这伙女真蛮族真的建了国,便是摆明了与大明分庭抗礼,因为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嘛, 关中倒是很安静,但是细作有报,关中的秦军正在秣兵厉马,加紧操练,日夜赶制军器,督造火铳弓箭等物,还有攻城器具,虽然不知道要进攻哪里,但看架式,近期肯定会有大的行动, 山西的洪承畴來报,大同已经收复,后金军已然撤走,因为多尔衮要回辽东去,参与建国一事,因此山西暂时安定下來, 再有便是关于李自成与张献忠的,傅宗龙來报,李自成一进河南,便打下了故县,补充了粮草银钱,人马军器,然后在这里过了年,于正月初三便开进河南腹地,此时傅宗龙正调集兵力,准备包围李自成部, 崇祯最为关心的,则是杨嗣昌那边,据报,杨嗣昌还在尾随追击张献忠,只是张献忠极为狡猾,多次追剿终沒有将其歼灭,张献忠部在四川与湖广交界之处,忽而东,忽而西,使得官军抓不到他的主力进行决战, 崇祯将塘报扔在案上,愁眉不展, 一边站立的兵部尚书张凤翼看了,小心谨慎地问了一句:“陛下,当前剿贼之事,错综复杂,局势不明,别的地方都好办,有名将督办,唯独关中的秦军,缺少制衡之力量,一旦秦军也开出潼关,进入中原,与李自成联手,傅宗龙只怕顾此失彼,控制不住啊,” 崇祯叹息一声:“若有良帅,何愁流贼不灭,只是眼下,朝中无人可用,” 张凤翼小心地道:“微臣以为,还有一人,” 崇祯一抬头,盯着他问:“是哪一个,”张凤翼沉吟道:“便是……便是尚在诏狱中的……孙传庭……” 他说这话时,眼睛紧盯着崇祯的脸色,生怕他震怒起來, 哪知崇祯听了,并不恼怒,只是神色黯然,然后站了起來,走到炉火边上,伸出手烤了烤,才道:“朕岂会不知,但是孙传庭与杨嗣昌,势同水火,若是再度起用孙传庭,杨嗣昌必定会阻止,两人必然不睦,他二人不睦,必定牵扯剿贼大事,到时候万一相互掣肘,岂不误国,就像年前,大同失守,皆因高起潜与卢象升不和,虽然朕查办了高起潜,但终究丧了卢象升这员名将,悔之不及啊,” 张凤翼这才心服:“陛下想得周全,微臣不查,失口乱言,有罪有罪,” 崇祯道:“朕也知道,孙传庭是帅才,极有韬略,但是杨嗣昌也有长处,二人只能用其一,说到底,还是一大憾事,” 此时又有太监送进來一封奏折,崇祯一瞧封皮,便知道是杨嗣昌來的,他曾经下旨给内阁,只要是杨嗣昌的奏报,不论何时,都要立刻呈报,不得拖延, 崇祯立时开阅,看了一遍,眉头复皱,然后将奏折交给张凤翼,让他看过, 张凤翼将奏折打开一瞧,也吓了一跳,杨嗣昌在奏报上说,近日以來,左良玉称病不出,人马不前,对于剿灭张献忠一事,很是消极,他再三催令,左良玉只是不理,而且不光如此,他手下人得知,范雎近期一段时间以來,刻意与左良玉接纳,二人经常來往,情好日密,杨嗣昌担心,范雎有异志,要拉拢左良玉,另立山头,无论是不是这样,都需要着意提防,他在奏报中建议,将范雎调出湖广,让他去别的省,先孤立起來,然后再观察其言行,以便处置, 崇祯问道:“你看如何,” 张凤翼想了想,才道:“陛下,范雎自从归顺过來,立过战功,而他拉拢左良玉这件事,也需要仔细酌量,会不会是他看着左良玉最近屡立大功,成了陛下眼中的红人,然后想巴结一番呢,也未可知,要知道,范雎毕竟是个降将,在朝中沒有根基,巴结一下别人,也是人之常情,” 崇祯缓缓点头:“也是一理,不过杨嗣昌说得,也不无道理,这要看当下的剿贼大局,对于张献忠,有杨嗣昌与左良玉足矣,范雎在那边,也沒有施展才能的余地,以朕看來,倒不如听从杨嗣昌的建议,将范雎调到别的地方,也好让他为朝庭分解一些难題,” 张凤翼听了,眼睛一亮:“陛下,此时安徽那边有老回回等数营人马,闹得声势可也不小,我看不如让范雎去安徽,剿灭流贼,如果他剿贼得力,自然是好,如果不得力,再治罪不迟,这样说起來,也名正言顺,” 崇祯笑了:“正合朕意,拟旨,调任范雎为安徽巡抚,子义为参将,原來的巡抚周至骏剿匪不利,罢职,命范雎全权负责清剿流贼事宜,” 张凤翼道:“遵旨,” 几天之后,圣旨便下到了杨嗣昌的营中,范雎接了旨,心头便是一愣, 接旨的第二天,便应该起行了,这天晚上,子义來到范雎帐中,与他商议对策,范雎看起來也沒什么精神,坐在那里,几个亲信给他收拾着东西, 子义进來之后,范雎便挥挥手,让旁人退下,帐中只剩下他二人,子义有些急迫:“先生,朝庭这道旨意,其意甚诡,我看是有人在皇帝面前,说了我们的坏话,” 范雎点头:“此人定是杨嗣昌,近日以來,我们与左良玉接近,令他很是不安,他怕我们与左良玉拉起手來,架空他在军中的地位,所以才上奏朝庭,朝庭因为不知道我们想干什么,为了防备万一,才将我们调走,可是调到安徽,这其中大有文章,” 子义道:“皇帝封的官不小,安徽巡抚,可是要知道,上一任安徽巡抚,因为剿匪不利被罢职查办,咱们要是去了,剿灭不了农民军,也得落一个同样下场,” 范雎道:“安徽有老回回与革左五营,人马数十万,朝庭这是把咱们架在火上烤啊,如果剿不灭农民军,日后裂土为王的大志,就是空谈啦,弄不好还得把命搭进去,可是圣旨一下,不容更改,咱们只有硬着头皮,拼上一拼,” 子义道:“可是咱们身边自己的人马,只有五六千人,进了安徽,不要说剿贼,恐怕连保存自己都难,这可怎么办,” 范雎眼睛里露出狠戾的光芒:“事在人为,如果老天有意让我分茅裂土,必然马到成功,如果上天不佑,嘿嘿,太不了,再死一次,” 子义也咬咬牙:“好,走一步说一步吧,” 第二天,范雎与子义带着厉从周,苏单并五千六百余人马,向杨嗣昌辞行,杨嗣昌心中高兴,但表面上还是显出极为惋惜的神色,其中又带着鼓励的意思,说道:“范先生调任安徽巡抚,这可是皇上大大看重,破格提拔,我想先生定然不负重望,马到成功,” 范雎客气了一番,带着人马上路,他稍稍绕了点道,來见左良玉,二人一见面,左良玉也听到了消息,迎了出來,拉着范雎的手道:“先生,我已知道此事,一面想恭喜先生,可另一方面,又为先生担心哩,” 范雎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左良玉道:“安徽的情况十分严重,老回回与革左五营,在流贼之中,战斗力虽然只属中流,可是人多势众,人马不下二十万,即使其中有家属,老弱妇孺,可是能打的人也有十万之众,先生只带着几千人马,想要剿平这些人,相当困难,上一任巡抚周至骏就是因为剿贼不利而罢职丢官,您可不要步了他的后尘,” 范雎拍拍左良玉的肩膀:“将军放心,范雎不是姓周的,以前在秦军当中,我能以数千新败之军,一战夺华阴,再战取西安,在强敌环伺之中,抢占立足之地,此时率领堂堂官军,正义之师,又何愁不胜呢,只是我走之后,将军好自为之,杨嗣昌其人,心怀阴险,先是诬陷孙传庭,将其下狱,再又勾结高起潜,害死卢象升,将军虽然屡获大胜,皇帝欣喜,可是也夺了他的风头,日后可要小心了,” 左良玉连连点头,他设宴款待了范雎与子义等人一番之后,双方互道珍重,拱手而别, 正文 第387章,霜天晓2 再说秦军方面,新年已经过去,关中喜庆热闹的气氛稍稍平定下來,百姓们在渡过了一个平安而温饱的年关之后,又有些担心起來,因为他们看到,城中的秦军明显在紧张备战,新近招募了几千人,日夜操练,而且军营督造司内的铁匠炉也是昼夜不息,叮叮当当的打铁之声,半夜都可以听到, 此时跟随秦始皇一起复活过來的秦人,还有约莫四千多人,这些人大都当了军官与军将,最低也是一个伍长,带着兵马操练的,多是这些人,至于白起,王翦,李敢等人,已经不再干这种活,直接交给下面的校尉, 连日以來,秦军的重要将领谋士,都在秦王府中,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虽然准备攻击三边,但是那里的官军情况如何,人马多少,守卫情况,道路地形,粮食储备等事情,全都两眼一抹黑,秦王绝不想打无准备之仗,因此他必须要设法弄清楚这个, 为了此事,秦军必须要派出精明干练的人,前去探查明白,然后才能进兵, 但是打探这些,非同小可,很不容易,自从多尔衮杀进陕西一次之后,朝庭已经对这里十分重视,严令当地守将,加强戒备,不但防备关外草原上的鞑子兵,还要对内严查奸细,因此这个时候的靖边,定边等地区,官军盘查十分严格, 李岩站了起來,微然一笑,拱手道:“大王,此事不难,我保举一人,必可以手到擒來,”秦王道:“李公子要保举何人,”李岩道:“就是那一枝梅,”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都笑了, 一枝梅的本事大家都见识过,曾经接连三次夜探敌营,戏耍敌将,这样的人,探听消息定然不费力气,于是秦王照准,请李岩去安排此事, 白起道:“大王,西安距离三边地区,近千里路程,一枝梅连去带回來,至少也要半个月,那时候再起兵,耽搁时日过久,以微臣來看,咱们一边探她去探查消息,一边起兵,等到大军接近三边之时,一枝梅也将消息探來了,可以直接给我领兵主帅,这样可以大大节省功夫,” 秦王点头:“正合我意,只是还有一件事,若是打下三边地区,秦军将直接面对后金军,后金军战斗力极强,秦军在三边需要留下足够的人马,还要派一员大将镇守,如此一來,我秦军的人马便分散了,留在关中最多只能有一两万人马,一旦官军大举來攻,情形不妙,你们以为如何,” 王翦点头:“大王说得是,可是这三边又非打不可,不打的话,官军随时可以从三边进攻关中,想要恢复故国,三边是必须拿下的,大王,如果打下三边,末将讨一令,带领一万人马,镇守长城沿线,” 秦王叹息一声,说道:“只可惜我的大将蒙恬沒有跟随我复生于世,如果他在,何愁后金鞑子,”他说得也是实情,王翦虽然厉害,主要功绩是平灭六国,很少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交过手,而蒙恬则是常年镇守长城,与匈奴人交战多次,直杀得匈奴人退出河套地区,深入大漠,再不敢南下牧马, 王翦明白秦王的意思,笑道:“蒙恬将军的事情,末将极是熟悉,在前生之时,末将便多次与蒙恬将军长谈,对于对付草原蛮子,也有一些心得,大王不必过于忧心,眼下长城不光完好,而且还经过几次加固,应当不成问題,” 张仪眨眨眼睛,突然道:“大王,如果有可能,咱们还是尽量避免与后金军开战才是,” 秦王道:“先生有什么好办法么,” 张仪道:“如果大王有意,拿下三边之后,臣可以出使一次辽东,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使秦军与后金结成同盟,这样的话,三边地区就可以大大缓解压力了,” 大家都笑,认为张仪的才能,也该开始显露了, 秦王却轻轻摇头:“不可,不可,我在关中多个地方走过,也曾与多位中原來人谈过,汉人提起后金,满腔愤怒,草原蛮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汉人与后金鞑子,永远也不可能相安无事,一旦秦军与后金结成同盟,整个天下的汉人,都会视秦军为叛族之人,无人再來投军效力,秦军将失去天下民心,那个时候,明庭一定会拿此大作文章,如此一來,不光秦军无法复国,恐怕连生存都难了,因此秦军的态度是明确的,咱们与农民军,与朝庭,都可以讲和,唯独不与后金讲和,” 这番话深明大义,见解透彻,张仪等人深为敬服,一齐道:“大王英明,臣等不及,” 秦王轻轻摆摆手:“这一次,大将军就不要出征了,近两年以來,你鞍马劳顿,屡次奔波,还是让王翦代替你出征,打下三边,” 白起拱手称谢, 等众人出得王府之后,李岩径直來找一枝梅, 自从重归秦军之后,一枝梅与红娘子,小青三人住在一起,这三人共过生死,交情甚好,手下那群娘子军在随着高夫人突围时,损失了不少,只剩下五六十人,此时也安排进了姬梦蝶的娘子军中,因为都是女人,受的苦也差不多,这些人很快便融入秦军当中, 姬梦蝶已经贵为王妃,自然搬离了军营,与秦王同住,因此她在营中的住处一时空了下來,正好红娘子三人來了,李岩便将她们安排住下, 此时姬梦蝶已经不可能再经常來营中操练娘子军,正好红娘子到了,这个差事便当仁不让,落在了她的肩上,红娘子与小青整日操练,一枝梅也跟着瞎凑合,有时候教那些女人一点功夫,都是防身之术,另外挑一些身子灵便的少女,教她们穿房越脊,飞檐走壁的本事,这倒成了众人最眼红的事,许多人都要学,弄得一枝梅应接不暇,最后红娘子出來解围,给一枝梅严格挑选了六十名体格好,手脚灵便的女孩子,组成了一支精干队伍,红娘子起不出名字,吵着要李岩给起,李岩想了半天,想出一个名字,就叫做猫女营, 一枝梅听了,十分高兴,认为这个名字太贴切了,这些人学成之后,就要像猫一样轻灵,一样迅捷,无论高楼大墙,飞身便上, 李岩开始觉得,这只是一枝梅闲得沒事,耍着玩的,他也万万沒有想到,日后这支猫女营,真的发挥了重大作用,可以说,如果沒有猫女营,秦军与秦王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今天一枝梅仍旧在操练猫女营,李岩在她住处沒有找到,便來到营中寻找,他走进一个大院子,这里是一枝梅特意要的,在院子里安了很多特殊的器具,用來操练部下, 李岩也是头一次來这里,进门一瞧,好家伙,方圆百十步的大院子里,东一片西一片地立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有高大的木墙,有成排的木杠子,还有梅花桩,还有不少独木桥,李岩觉得十分新鲜,便站在那里看着, 只见不少女孩子正在操练,有人在独木桥上來回跳跃走动,那独木桥的桥板只有手掌宽,两边沒有扶手,在这上面行走,需要极好的平衡能力,谁要是掉下去,便要罚跑圈,跑完之后再走, 还有人站在木墙前,用飞抓练习爬墙,这在以往都是男人的活,此时李岩发现这些女孩子个个身轻如燕,用飞抓抓紧墙的上沿,快速地爬了上去,比男人还要快得多, 另外一些人在走梅花桩,这可需要功夫,三十六根木桩摆成梅花形,每根木桩也就碗口粗细,要在上面行走如飞,不能掉下來,有的时候还要一边走,一边对打几下, 李岩看得眼花缭乱,不住地点头, 便在此时,一枝梅发现了李岩,跳过來一拍他肩膀:“哪里來的奸细,”说着也不客气,绕到他身后,将他的胳膊一拧,膝盖一顶腰眼,掀翻在地,她身边几个女孩子也不示弱,跳过來七手八脚,将李岩按住, 幸好一枝梅手底下有分寸,只是将李岩轻轻摔倒,沒让他跌个狗啃屎,不然李岩非吃一嘴沙土不可, 李岩叫道:“不要动手,是我是我……我不是奸细.” 猫女营的这群女孩子,知道李岩是红娘子的相好,与一枝梅的交情也极深,因此每次看到他,总是很亲切,围着他叽叽喳喳,嘻嘻哈哈,又知道他脾气好,因此便不放松,纷纷叫道:“知道是你,捉的就是你,來这里寻花问柳,偷看女孩子,押起來,去告诉红姑娘,让她收拾你……” 李岩急忙求饶:“诸位妹子,我是來找一枝梅的,有要事商量,求你们高抬贵手,以后再也不敢來了……” 一枝梅将他提了起來,卟的一笑:“找我,我还以为是找红姑娘呢,说吧,有什么要事,”李岩看了看左右,道:“这里人多,去你的住处谈吧,” 正文 第388章,霜天晓3 听李岩这么说,一枝梅便知道非同小可,于是招呼过一个女孩子,这女孩子名叫小兰,是一枝梅提拔的副手,她吩咐小兰,带着众人操练,自己收拾一下,随李岩回到自己的营房, 二人坐定,李岩将方才在秦王府决定的事情说了,一枝梅听说要让她去打探三边的敌情,莞尔一笑:“既然是你一力保举,我怎么也得给你这个面子,打探消息不难,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抓一个军官回來,让你们审问,”李岩道:“抓不抓人,到时候你自己看着办,你去了之后务必小心,能探听就探听,要是官军防得太严,就不要勉强自己,咱们再想办法,王翦将军在你后面启程,你探听到了什么,直接告诉他就可以,不用报回西安,” 一枝梅答应了,开始准备应用之物,她一个人行走江湖惯了,所有的东西,总是收在一处,因此很快便收拾妥当,也不去向众人辞行,只向李岩告别,拉了一匹马,出城而去, 送走了一枝梅,李岩前來向秦王交令, 秦王听完了,沒让李岩走,而是吩咐人上茶,李岩就知道有事,便问:“大王,您有什么事么,”秦王道:“眼下我秦军收复了小半个故国,百姓们也已安定下來,因此我想在关中大力推行新政,这件事,还需要一些人手,因为事务繁杂,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來,因此我已经发布了招贤令,各处张贴,不日相信便会有一些才能之士前來投奔,可是这其中能不能有官军的细作,或是心怀不轨之人,尚未可知,因此我想请李公子主持此事,为秦军挑选忠诚才能之士,共创大业,” 李岩听了,暗自佩服,秦国历史上曾经不止一次发布过求贤令,因为秦国地处偏远,中原的能人智士很多不愿去投,因此秦国便许以重利,甚至可以裂土封候,这样才吸引了很多人才前去, 今日的秦王,又一次用上了这个法宝,不过李岩对此,倒是另有想法,他也不隐瞒:“大王,我想了许久,觉得此时此刻,尚且不能推行商君之法,” 秦王一愣:“哦,这却为何,” 李岩道:“商君之法,乃是法家精髓,非常适合战乱时应用,可是当时的战乱,并非今日之情况,其中大有不同,” 秦王道:“说下去,”李岩道:“当时虽然天下七分,战乱不休,可是对于各国來讲,国内总还是稳定的,百姓可以安居,不必四处流亡,因此各国推行变法,今日的关中可与那时不同,眼下关中虽然刚刚安定,可是尚未稳固,官军四面环伺,随时可以來进攻,而且百姓们也并非大王那时的臣民,对秦军始终怀有疑虑,这个时候,推行商君之法,我怕会造成百姓外逃,因为商君之法,过于严苛了,” 听了这话,秦王脸色微变:“有理,那么照你所说,本王应当施行汉刘邦的约法三章了,” 秦王前世活着的时候,自然不知道有刘邦项羽,但是重生之后,免不了读一些史书,尤其是秦国灭亡的史书,他读了不下数十遍,每次读到这里,都会怒骂一番,胡亥该死,赵高可恶,李斯糊涂,因此他是知道约法三章的, 李岩一笑:“约法三章,适用于天下初定之日,也不应此时推行,俗话说,乱世用重典,而我秦军此时应当向后來的魏武帝曹操学习,” 秦王也知道曹操其人,微一沉吟:“你的意思是,首先囤田积粮,” 李岩点头:“大王真是聪明,已经猜到微臣的意思了,曹操在汉末乱世,所遇到的情况,与咱们眼下差不多,他用了谋士之计,注重囤田,军囤与民囤并举,因此不过几年,仓廪充实,军士四处征伐,沒有乏粮之困,我们也要如此,” 秦王点头:“你具体说说,” 李岩道:“近日以來,我已经反复想过此事,曹孟德起家的根本,在于他平灭了数十万黄巾军,这些黄巾军,人口虽有数十万,但并非都是战士,其中很多家属,这与今日的农民军相似,不同的是,黄巾军中还带着耕牛,农具种子等物,因为黄巾军不是四处流动,而是占地定居的,因此他们要种地,曹孟德将黄巾军平灭之后,安置了这些人,将所有耕牛农具种子等分发到他们手中,让这些人专一耕种,当时的土地很多,但是长年打仗,人民流亡,这些土地无人管理,曹孟德将之收归自己,让农民耕种,然后收以重赋,每亩须上交五成地租,虽然收得重,但是农民有了饭吃,也是心甘情愿的接受,所以曹操的势力日渐壮大起來,” 秦王听得十分入神,李岩喝了口茶,又道:“今日的关中,百姓刚刚安定,大王不妨也学习一下曹孟德,将所有的耕牛和农具全部收归国有,再分发给农民使用,土地也集中起來,让农民们集中居住,集中耕作,同时也命令士兵开始囤田,将士兵的田地放在外围,农民的田地放在里面,这样可以避免受到敌军的骚扰,外面有士兵保护,里面的农民可以放心耕种,至于收多少租,我想是不是可以这样,所有耕地,都收六成地租,如今关中的耕地亩产大约是三百斤,可以规定,如果亩产超过三百斤,只收四成,这样一來,农民们肯定专心劳作,使亩产提高,秦军反而可以收到更多的粮食,” 他顿了顿,又道:“每户的地租按总亩数來收,比如一家耕地十亩,如果打下的粮食总量在三千斤以上,便收四成,如果不到三千斤,就收六成,” 秦王十分高兴:“就按你说的办,不过这项举措意义重大,而且事务纷杂,需要大量人手,我这就下旨,你与张仪先生督办此事,这是举足轻重的大事,不可等闲视之,秦军中的一切人力物力,随你二人调用,” 李岩起身道:“遵旨,从明天开始,微臣就开始督办此事,一定赶在春播之前,全部落实,” 说到底,李岩还是一个文官,虽然也率兵打过几仗,可是在他心里,还是将自己看成一个治国者,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他从小就有治国平天下的志向,此时秦王将半个关中之地都交给他治理了,正好可以历练一下,秦军日后还要开疆拓土,在此之前,正好可以牛刀小试一把, 李岩兴冲冲地來找张仪,此时秦王的圣旨已经下到了丞相府,张仪沒在府里,传旨官直奔吴家老店,知道在此可以找到张仪,李岩与传旨官在店门口碰上了,二人相视一笑,早听到店里传出的打闹声, 原來张仪从秦王府中出來之后,便沒回家,直接到了店里,正巧倩娘也來到店里,她是要托吴心蓝给弄点名贵药材,吴心蓝这里來往的人多,客商也多,其中便有不少药材商人, 眼下秦军中的药材采买便交给了老神仙与倩娘父女经办,这父女二人十分尽心,药材库中的各种药材堆积如山,父女二人忙不过來,便找李敢帮忙,在城中各药铺内选了一些药剂师,帮忙配药,老神仙特意为行军作战考虑,配制了许多诸葛行军散,专治中暑,还有外伤药粉,内服的药水,生肌接骨的药等等,秦王都來看过,对老神仙赞赏有加, 这次为了配制一些瘟疫用药,需要特殊的药材,关中地区沒有,需要向外地采购,因此倩娘才來到吴心蓝店里,让她帮忙, 吴心蓝这里的熟客很多,來往于中原,东南沿海,甚至云贵之地的药材商人也有不少,因此她满口答应,正事谈完了,吴心蓝便开起了倩娘的玩笑,问起她的婚事來,倩娘也不示弱,当着张仪的面,也回敬了吴心蓝几句,其实是调侃张仪,张仪听不下去,张口理论起來,引经据典,一通歪理,说得倩娘与吴心蓝娇嗔起來,两个女人扳住张仪要打,张仪见势不好,围着桌子奔逃,被吴心蓝钩倒在地,倩娘拿着擀面杖,照着张仪屁股便打, 此时正是下午,沒到饭时,店里沒有客人,伙计们都抱着肩膀,嘻嘻哈哈地看热闹,就当张仪叫苦之时,救星到了,李岩与传旨官一并走了进來, 张仪如逢大赦,叫了起來:“李公子,你來得正好……” 倩娘一看李岩,紫涨了脸皮,急忙收手不打,吴心蓝也跳起來,拍拍手笑道:“原來是李公子,有什么事吗,” 李岩看看张仪,见他满面尴尬,皱了皱眉,心想张先生乃是一国的丞相,成天这样被女人欺负,时间一长,在军中还有什么威望,于是便一板脸:“吴姑娘,你知罪吗,” 吴心蓝自打认识李岩起,也沒看到他对自己如此正言厉色过,不由得一惊,说道:“知罪,我有什么罪啊,” 正文 第389章,霜天晓4 李岩沉声道:“你殴打一国的丞相,军中皆传为笑谈,这若是让大王知道了,不光张先生名声受损,你也要吃官司呢,” 听了这话,吴心蓝却是半点不怕:“哼哼,好个李公子,抬出大王來吓唬人,我才不怕,再说了,谁要敢说张仪的坏话,我姓吴的第一个不答应,亲手把他做成人肉包子,” 此时正巧有一个客人进门來歇脚,听了这话,掉头便跑, 张仪站到吴心蓝身边,也开始帮腔:“就是,吴姑娘救过我的命,是我的恩人,打几下也沒什么,除了她,谁敢说我,论打架,沒人打得过吴姑娘,论骂人,沒人骂得过我,我二人一文一武,天造地设,珠连壁合……” 吴心蓝一把揪住他耳朵:“谁跟你珠连壁合了,” 李岩急忙过來劝住,看了看倩娘:“大嫂,快把吴姑娘拉开,我与先生有重要的事商谈,再说了,大王的传旨官还在这里,” 倩娘忍着笑,将吴心蓝拉到柜台边上去了,两个女人看看张仪,又对视一眼,低头暗笑, 传旨官这才走过來,将旨意交给张仪,然后告辞,此时的秦军,势力还不大,地盘也不大,因此还沒有秦王前世之时那么大的派场和规矩,传旨也用不着跪接,只是双手奉上,双手接过便可, 张仪看完圣旨,打发走了传旨官,然后与李岩坐在角落里,低声商议,张仪道:“这件差事非同小可,光是重新登记人口,丈量土地,再按照人头分配农具,必须在一个半月以内完成,眼下咱们西安城四周的流民,至少有七八万人,这还只是大概的估计,真要算清楚了,我想可能不下十万人呢,这么多人,还得盖房子,置办生活用具,需要多少人手,我可估计不出來了,” 李岩笑道:“这个应当不太难,眼下西安城中的官员并不多,大都是秦人管控着,而且还要打仗,所以我想,咱们可以在流民当中挑选一些识字的,会术算的,当过先生的,还有任过公职的,将这些人挑出來,按其所长分配事务,还可以在城中找些同样的人,我想只要有几百人,便可以大大加快进程,” 张仪点头:“这个可以让各坊的里长向上推荐,至于流民当中,也可以让村正,保长向上推荐,最好在几天之内,都呈报上來,” 说干就干,张仪与李岩回到丞相府,立刻下发文书,天黑之前便发到了所有村坊之内, 这些里长,村正不敢怠慢,因为他们已经与百姓们很熟悉了,因此知道底细,纷纷按着要求,向上呈报名单,两天之后,整个西安城内外的村坊都递交了名单上來,张仪与李岩带着手下的从事,按照名单上的人,开始挑选, 他们要求名单上的资料要尽量详细,比如年龄,有哪方面特长,身体有无残疾,有无大病,能否胜任劳累工作等,名单上都写清楚了, 经过连夜选拔,最终他们挑出來三百六十人,这些人都正值中年壮年,可以立刻就开始工作,二人又将这些人按照特长分派开來,一直忙到很晚, 第二天,张仪令这三百六十人全部集中到校场上,当着众人的面,告诉他们秦王的旨意,要在关中安置流民,开展囤田,这些人中也有不少是流民,一听张仪所说,个个都兴奋不已, 张仪将秦王的旨意传达下去之后,李岩开始分派人手,他将这三百六十人分为四队,分布在西安城的四面,每一方面九十人,由秦军中的官员率领,开始具体的工作,每一队都有各式各样的人才,有的主管丈量土地,有的主管登记人口,有的主管分配农具,有的主管盖造房舍,一切花销用度,都由西安城支付, 李岩说得清楚,四队人马,一齐动手,要在四十天之中,完成一切工作,谁完成得又快又好,秦王当有重赏,谁若在此过程中消极怠慢,拖延时日,便以官军奸细论处, 一声令下,西安城的四周立时喧哗起來,四队人马一齐行动,再看西安城周围的村镇乡舍,人头攒动,车辆來往不绝,比赶集还热闹, 每个流民百姓,都要在登记薄上书写姓名,籍贯,年龄,亲属有谁,造册之后,有专人向上呈递给张仪和李岩,作为户口,录入户籍,为此,张仪专门向秦王建议,先成立户部,秦王点头应允, 千年以來,几乎每个朝庭都有六部,吏,户,礼,兵,刑,工,此时秦军可以说只有兵部,其余的一概沒有草创,眼下既然要管理关中,成立户部,还是很有必要的,秦王命李岩先代理户部尚书, 他们这么一折腾,红娘子也來帮忙,李岩十分高兴,他知道,流民当中有相当一部分女子,这些人最好也要有人统领,于是便请红娘子与小青二人,带着手下的娘子军,深入到百姓当中,了解民间疾苦,听听那些女人们都有什么困难, 初时李岩只是想让这群娘子军深入百姓,好让百姓们对秦军增加亲切感,沒想到这一举措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由于娘子军大多是寡妇,少女,很多人家庭破碎,与流民十分相似,大有同病相怜之感,因此娘子军立刻成了流民们最知心的人,这些人分散下去,每到一家,都会与百姓们相互诉苦,说到伤心处,大家哭声一片, 这些人有的遭受到农民军的骚扰,有的还遭到官军的欺辱,他们的家人或是死在农民军刀下,或是被官军斩首去报功,因此一提到流贼和官军,大家都恨之入骨,无形当中,流民们都把秦军当成了救星,当成了自己人, 红娘子她们也不失时机的向流民百姓宣扬秦军的好处,沒过几天,流民对于秦军的态度便有了大大的提升,李岩派出的这四队人马,几乎沒有遇到过任何阻碍,一切工作进行的非常顺利,百姓们自愿加入,会盖房的盖房,会木匠的打造家具,到处是一片喜迎新生活的景象, 就在张仪与李岩全力建设关中新农村的时候,王翦也开始了动作, 王翦知道,这次攻打三边,乃是长途攻袭,利在速战,于是他先派出一队人马,押送着粮草,前去白水县城等候,此时的白水县城,是在秦军控制之下,但是因为人民稀少,故此秦军沒有在那里驻兵,这些日子一直有探马报來,说城池被一伙流贼所占,大约也就百十來人,在那里骚扰百姓,因此百姓们就更少了,王翦命这一队人马,先将白水城收复,歼灭流贼,然后贴出告示去,晓谕百姓,让他们回來安居,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王翦安排完了粮草的事,这才点起两万人马,一万骑兵,一万步兵,分为前后两营,以李敢为先锋,率领三千骑兵开道,自己带着七千骑兵紧随,最后的一万步兵,让帐下一个都尉统领,开始进发, 西安城中,由白起统领全军,还剩下一万人马,守把城池,同时秦王下令,让王豹与涉怀,紧守眉县与潼关, 秦军当中一片杀气弥空, 先说李敢,他带着三千铁骑,号称飞虎军,直奔白水县城,一路上马不停蹄,在这时,他并不怕官军的探子发现,因为李敢在路上扬言,是进占白水县城,赶走流贼,安抚百姓, 等來到白水县城外五十里时,斥候回报,城中逃出一伙人來,看样子约莫百十來个,有十几匹马,一路向北去了,可能便是城中的流贼,听到秦军大队人马前來的消息,逃之夭夭, 李敢哼了一声,这是他已经料定的,于是吩咐手下,进占县城, 三千人马來到城下一瞧,城门大开,空无一人,李敢沒有直接一窝蜂地进城,而是先派了五百人马去看看, 不多时,有人回报,白水县已是空城一座,李敢这才率人进城, 一进城中,李敢便皱了皱眉,原來县城里的街道上一片狼籍,有死尸横倒在地,无人收拾,看装束都是普通百姓,显然,这是那伙流贼干的,李敢恨恨连声,吩咐一名千总:“你带五百人出城,将那伙流贼尽数斩了,” 那千总应了一声,带着人马走了, 李敢吩咐手下的人收拾街道,掩埋尸体,因为后面还有大队人马要进驻,他在县城中看了看,已经沒有一个百姓了,心想沒有百姓也好,这县城本來不大,等大队人马來时,可以住得下, 他在城中收拾一番,然后吩咐人出城,赶往四乡八镇,张贴告示,晓谕百姓,说白水县城已经有秦军进驻,流贼被消灭,众百姓可以回來居住,告示贴了下去,至于有沒有人敢回來,李敢也沒把握, 下午时分,那千总带着人马回來了,向李敢交令,那伙流贼已被全歼,沒有一个逃走,他还将流贼的头领捉了來,听候发落, 正文 第390章,霜天晓5 李敢吩咐人把那首领押起來,等着百姓们來的时候,可以当众处置,以收民心, 第二天中午时分,王翦带着大队人马到了,此时城中已经收拾妥当,府衙变成了临时的帅府,秦军将粮食等物运进城中的仓库, 王翦知道,再向北走,便是洛川,那里是官军的地盘,尚且驻扎着一千官兵,自己有两万人马,无论如何绕路,也不可能不惊动官军,这个时候,官军一定已经知道自己率大队人马來到白水,可能会有探马报到朝庭,而朝庭一定会下令给三边,严阵以待,严加提防秦军的进攻, 因此这一仗,不是那么容易打的,眼下最重要的,他要知道三边守军的详细情况,而这些详细情况,就要看一枝梅的了, 再说一枝梅,她自从离了西安城之后,一路上快马加鞭,直奔靖边, 靖边自从明朝初年以來,设立靖边道,靖边营,下辖六堡一镇,自古以來,都是边防重地,一直都是军事管制, 一枝梅穿州过县,从不进城投宿,都是睡在野外,或是找一破旧房屋庙宇安身,因为她知道,越到三边,盘查越严,自己一个孤身女孩子,一旦被官军怀疑,麻烦便大了, 六天以后,她便來到了靖边城外,一枝梅立马在一处高丘上看去,早看到无数营帐扎在城外,粗略一数,也有数百座之多,一枝梅暗想,靖边乃是军事重地,绝不可能只有这点人马,另外的人马一定扎在城中,自己最好进城去,一探究竟, 于是她下了马,拉着丝缰,走向城门,快到门前,发现城门处站着十几名官军,正在盘查过往行人,一枝梅排着队,來到城门口,一名士兵一看,是个女孩子,十分眼生,还拉着匹马,便问了一句:“哪來的,叫什么名,來干什么,” 一枝梅早想好了对答之言,便道:“军爷,我是米脂來的,叫小翠,是一个戏班的,戏班散了,前來投靠亲友,” 那士兵听了,也沒在意,因为他见多了走江湖的女孩子,便向身边一个士兵歪歪嘴巴, 那个士兵是个妇女,肥肥胖胖的,來到一枝梅身边,在她身上摸了摸,见沒有带着兵器,便向士兵点点头,那士兵放了一枝梅进城, 來到城中,一枝梅四下一瞧,这里人口密集,虽然不久前经过后金军的洗劫,可是恢复得挺快,此时买卖铺户都开门营业,还算热闹,一枝梅留意府衙的所在,在门前走了一趟,发现这里士兵众多,守卫很严, 其实靖边城中,有很多随军家属,也有不少流民,因为这里还算安定,前來定居,所以县城虽然不太大,百姓却有几万人, 一枝梅到了城中,暗想自己最好先住下,等到晚上,再出去探看究竟,于是她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 等不多久,天色便黑了,此地接近塞北,又是正月天气,因此天黑得早,而且太阳一落,便冷风刺骨,靖边城中家家关门闭户,无人在街上走动,不时走过几队官军,一边走一边喊着宵禁令,原來自从后金军撤走之后,官军重占了靖边,就发布了宵禁令,只要夜间还有人敢出來走动,先抓起來审问一番, 于是众百姓们无论有什么事,都赶在白天办,除了有急病要医治之外,任何事务不得出门, 一枝梅在店中吃饱喝足,休息够了,等到定更时分,她换好了黑色夜行衣,黑布蒙面,轻轻开了后窗,跳到街上,四下一瞧,沒有一个人影,便沿着大街,走向府衙, 白天她已经将府衙的所在探听清楚,因此走起來十分便当,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來到了府衙的后街, 府衙的后门处仍旧有士兵守卫,一枝梅绕到高墙下,这里有一棵大树,可以爬上高墙,但是一枝梅沒有上树,而是用飞抓扔到墙头,抓住砖缝,爬了上去, 她在墙头探头向下一瞧,不禁伸了伸舌头,幸亏沒有上树,墙内正对着大树的地方,拴了两条大狗,如果有人一上树,狗就会看到,一阵狂叫,树上的人非被发现不可, 一枝梅用双手抓着墙头,远离了拴狗的地方,这才轻轻翻过墙去, 靖边的府衙沒有知县,这里一直是军事管制,因此官军里的将军,主管一切事务,他下面设了民事官,专管城中百姓的杂事,一枝梅來这里,就是要知道靖边的官军,到底有多少人马,是如何布防的,以前白起和她说过,一般的帅帐中,都有一个沙盘,上面标明着敌我双方的位置,兵力等等,她不知道这个府衙里有沒有,只得先找上一找,如果找不到,再去主帅身边窃取, 最后如果实在找不到书面文档,那就只好抓一个将军,带到王翦面前拷问了, 打定主意之后,一枝梅仗着有功夫,开始在府中寻找,她跳下來的地方是后院,自然沒有什么有用的东西,便一路走向前院,这里乃是主帅的聚将厅, 一枝梅刚刚來到前院,就看到前面一所高大屋宇,灯火通明,院子挺大,门口处拴着不少战马,好像有不少人在这里,却沒有听到喧哗之声,一枝梅绕到屋子侧面,凝神静听,果然听到屋子里有人在讲话,好像是一个人,只是听不太清楚,一枝梅看了看屋顶,有了主意,她绕到屋子后面,用飞抓抓住屋檐,爬上屋顶,然后轻轻掀开几片明瓦,向下看去, 只见屋子里果然有一座大大的沙盘,围着沙盘有七八个人,都顶盔贯甲,罩袍束带,一看便知都是将军, 此时屋子里的人正听一个人讲话,那讲话之人头戴铜盔,身披铜甲,灯光一照,仿佛金色一般,一看便是主帅, 一枝梅凝神屏息,在屋顶上听着, 只听那人正说着:“李副将,你明日操办粮食,一定要备足十五天的干粮清水,这次出击,來回一趟怎么也得半个月,” 一名副将拱手道:“领令,” 这名主帅又道:“张副将,战马军器都已备好,你统率前军,五千人马,深入大漠,一定要找合适的向导,不要误入岐途,要知道,大军前进的方向,都靠你了,” 那名张副将拱手道:“大帅放心,向导已经找好了,给了银子,安置了家人,他感激涕零,一定不会有鬼,” 那大帅看了看沙盘,拿着宝剑指指划划,说道:“这次出击,重要的是奇袭,等到蒙古人反应过來,咱们已经得胜归來,更不能让后金军得知,咱们五万大军,一下子就派出去四万多,这是一次冒险,可是只要打赢了,就会抢到蒙古人无数的牛羊马匹,同时也去除了一个后患,要知道,后金征服了蒙古之后,一定会让蒙古人出兵出钱,前來攻我大明的,咱们要趁着后金鞑子不在的时候,先灭了蒙古这几个部落,就算不彻底灭掉,也要将其歼灭大部,一旦蒙古人元气大伤,沒有几年,甚至十几年,是缓不过气來的,” 众人一齐拱手:“大帅明见,我等敬服,” 那大帅看看众人,又比比划划地讲了一通,谁做后援,谁做两翼,行进路线,后撤路线都讲得清清楚楚,一枝梅在屋顶上听了个滴水不漏,她暗自思忖,难道这是要打仗,看來官军刚刚被后金打得惨败,这口气顺不过來,一定要出去打个胜仗,这里沒有后金军可打,也可能是不敢碰后金军,便找上了蒙古人, 一枝梅心头高兴,方才那主帅说了,五万大军,派出去四万多,如此一來,靖边便只剩下不到一万人了,以王翦的两万人马,足可以攻下靖边, 想到这里,一枝梅又向下看去,只听那主帅最后说道:“此次进攻事关重大,你等要严守军机,”众人一齐答应,一枝梅听得直想笑,暗道还严守什么军机,我就在你头顶上,听得清清楚楚呢, 那大帅又道:“全军开始准备,十日之后,备好粮草,趁夜出发,不得有误,” 众人纷纷领令,然后散去,那主帅也卸去甲胄,回去休息了,一枝梅又在屋顶上等了一会儿,寒风刺骨,冻得她有点受不住,此时听听府中再无人声,也沒有了灯光,便爬下屋顶,推门來到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灯火已经吹熄了,整座厅中沒有人,主帅已经去后院睡觉,一枝梅放心大胆地打亮火折子,來到沙盘边上,仔细一瞧, 只见沙盘上标得非常清楚,靖边城,长城,蒙古部族,都用不同颜色的布料做成营帐,一目了然,一枝梅仔细看了看靖边城的防务,发现靖边重点的防守,都在北城,因为那里面对着长城之外,是后金与蒙古人进攻的方向,所以有重兵防守,但是南城这边,就沒有多少人了,沙盘上只是寥寥几座营帐,比起北城密密麻麻的营帐來,要少得多, 正文 第391章,霜天晓6 不用问,大军走后,防守重点,还在北城,守将一定想不到,秦军会在此时从后面打上來, 一枝梅心头暗喜,这次來得竟然非常顺利,沒有费什么力气,便探听到了如此重要的情况,她将沙盘上的布局牢牢地记下,然后出了屋子,关好门,按着原路,轻轻爬出高墙,然后回奔客栈,她可以好好睡一觉,明天便将此事报回给王翦将军, 她哪里知道,她刚刚出了高墙,便从不远处的暗影里闪出两个人影來,这二人见一枝梅走了,这才站起身來,跑到前院送信, 主帅此时只是熄灭了灯火,还沒有睡下,一听这二人告知说一枝梅已经离府而去,他这才出了卧室,命人掌灯,又一次來到那间大屋,然后他吩咐,再去请诸位将军前來议事, 不多时,那几员副将又一次來到,不光有他们几个,还多了一个人,走在最后面,低着头,好像在暗自盘算着什么, 主帅扫了他们一眼,问道:“史千总可到了,”最后那人道:“小人在,”说着,他闪身走出人群,站到主帅面前, 此人年纪不大,也就刚刚三十多岁,生得短小精干,黑面微须,眼睛里透出一股坚毅的神色,嘴角微微下垂,有一种不甘人下的气势, 如果一枝梅还在这里的话,她一眼便会认出來,此人正是史可法, 原來几年以前,史可法押送李岩,被一枝梅救走,史可法因此获罪,自缚上京,崇祯本想将史可法一撸到底,将他赶回家去做老百姓,但是洪承畴上了一封书,书中为史可法开解罪责,并加上了几句评语,说史可法其人,在军中清廉有信义,爱兵如子,有较高的威望,而且此人忠贞不二,对大明朝一片赤诚,这样的人不能不用, 于是崇祯便额外开恩,只是给他降职处分,做了一个千总,此次三边被多尔衮突破,史可法也被派去参与收复靖边,由于他只是个千总,还算不上副将,因此开会时他沒有资格参加, 这次收复靖边之后,史可法被派到城中,维持治安,盘查奸细,他十分细心,每天都要亲自巡查一遍,由于他细心,手下的士兵也不敢怠慢,因此城中分外安宁, 今天史可法仍旧像往常一样,带着几个亲兵,在城中巡视了一圈儿之后,來到城门口,他坐在一个茶摊上,喝着大碗茶,正在休息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几个守门士兵正在盘问一个女孩子,而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好像从哪里听过似的, 史可法偷眼向城门口一瞧,心头猛地一阵剧跳,那不是一枝梅么, 他自然认得一枝梅,几年前捉李岩的时候,就是找的一枝梅,让她将李岩骗出城外,自己才得手,可今天她來靖边干什么, 史可法虽然沒有在关中,但也知道一枝梅已经归了秦军,这一次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來到这里,于是他便留上了心, 一枝梅进城之后,史可法叫过两个亲兵,让他们在后面跟着,但是不可惊动她,看看一枝梅是不是要和什么人会面,自己还坐在茶摊上听消息, 不多时,那两个亲兵回來了,对史可法道:“这个女孩子沒有和任何人会面,而是独自住进了一家客栈,”史可法道:“给我小心盯着,看她在这一天里有什么动静,” 派下人去之后,史可法思索了片刻,突然心头一凛,此时官军已经知道,秦军有人马出动,进驻了白水县城,而此时一枝梅來到靖边,会不会是探听消息來的,秦军会不会有攻击靖边的打算, 史可法越想越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于是他立刻來找主帅,这位主帅姓魏名百川,一听史可法求见,有重要军情禀报,便让他进來,史可法将一枝梅來到城中的事情说了,魏百川一笑:“那不简单么,派人将这女飞贼抓获,一审便知,” 史可法连忙阻止:“大帅不可,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女飞贼定是前來摸底细的,秦军要进攻靖边,却并不知道我军虚实,所以才派了她來,要想知道我军的实情,可以有两个办法,一是抓住我军重要人物,前去审问,可是只來了女飞贼一人,抓人应当不易,而第二个办法,则是偷窃我军中文案,比如花名册,钱粮薄等等,从这里可以推算出咱们的人数,” 魏百川道:“这个也极容易,不如伪造一个假的,让她偷去,吓得秦军不敢來攻,也就是了,” 史可法一笑:“大帅,此时的靖边,后金与蒙古人在北,秦军在南,咱们处在中间,两头受气,后金军且不必说,势力很大,人马众多且战力极强,秦军据说也已经发展到三四万人,我与他们交过手,战力不在后金军之下,有这两个邻居,咱们的几万人如坐火炉,如坐针毡,而眼下则是一个大好机会,可以挫一挫秦军的锐气,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魏百川道:“你是怎么想的,” 史可法道:“既然这个女飞贼來了,咱们就权且认为她是來打探消息的,我看大帅不妨來一个假戏真唱,在她眼皮底下,來一个将计就计,” 魏百川來了兴趣:“史千总,你可以具体说一说,” 史可法道:“我已经派下人去,暗中盯着这个女飞贼,如果她夜间真的來了,您不防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他凑在魏百川耳朵边上,嘀咕了一阵,魏百川听了,连连点头,说道:“此计甚妙,此计甚妙,我这便吩咐下去,立刻布置,可是……”他皱皱眉头:“如果这女飞贼不來呢,咱们不是空忙活一场么,” 史可法一拍胸膛:“我可以保证,这女飞贼定会前來府中打探的,想当初,此人曾经数次夜入军营,如入无人之境,她一定不把咱们这座府衙放在眼里,所谓艺高人胆大,因此我料定,今夜晚间,她必來查探,” 魏百川点头:“就按你说的,立刻布置,” 于是府衙中开始整理沙盘,天黑下來的时候,几员副将也都到了,魏百川将此事说了,众人听了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主帅有令,哪个敢不遵,于是都点头应允, 大家将戏文都排演好了,便在屋子里等着,直等到定更天以后,一枝梅还沒有來,魏百川有点不高兴了,史可法并沒有在这里,以免被一枝梅看到,露出马脚,而此时又不可以找他前來责问,因此只得耐住性子,继续等下去, 府中既然已经知道一枝梅要來,自然有不少人埋伏下來,监视着大门和高墙,一枝梅刚一进府墙,便被人发现了,立刻有人飞报魏百川, 魏百川一听,立时來了精神,知道來的定是那女飞贼,因为一般的贼,绝不敢來这里胡闹,他一跃而起,招呼着众人,來到沙盘边上,对着沙盘上的地形,开始作戏, 他们根本不想出去攻打蒙古人,这都是史可法的主意,城中也沒有五万大军,只有三万人,这一切都是骗一枝梅的, 果然,魏百川连讲带派兵,直折腾了半个时辰,觉得那女飞贼应该听到了一些,这才吩咐休息, 一枝梅上房,下房,进屋查看,门外暗影中都有人看到了,也沒有惊动她,等到她出府而去,这才报给魏百川, 魏百川拍拍史可法的肩头:“史千总,假军情已经给那女飞贼探知,你敢肯定,秦军定会前來进攻么,” 史可法道:“一定会的,因为咱们在这里,受秦军和后金军的夹击,秦军方面也不好受,他也得时刻提防着官军从北面进攻关中,因此秦军必然要攻击三边地区,将整个陕西完全控制在手中,只有整个长城沿线都归了秦军,他们派兵驻守,以防后金的袭扰,关中才可以安全,因此靖边便是钉在他们背上的一根刺,秦军势必要拔除掉,他们在白水城驻兵,又派那女飞贼前來,便是要攻击靖边,” 魏百川连连点头:“说得好,眼下咱们只需要隐藏主力,布下包围圈,只等秦军前來上钩了,如果这一仗打胜,我可以立刻升你为副将,” 史可法拱手称谢:“多谢大帅,等到秦军前來,末将愿做先锋,” 魏百川允了,然后他吩咐将两万五千人马调出城去,远离二十里之外,城中只留下两千人守卫,另三千人驻扎在城南五里处,作为诱饵之用,专等秦军前來攻击, 再说一枝梅,第二天一大早便起來,连饭也沒吃,只是买了些干粮,便拉马出了南门,趁着初升的日光,上马便跑,返回关中,在路上,她便得知王翦和李敢二人带领人马,进驻了白水县城,于是找准路径,直奔白水县城而來, 三天之后,她便赶到了白水城,一看城头上果然飘扬着秦军的玄色军旗,城门大开,不时有百姓进城,于是也随着人流,直入城來, 正文 第392章,霜天晓7 一枝梅径直上了大街,一看这里的百姓住户并不多,街上有很多秦军士兵,有的在修补房屋,有的在安抚百姓,帮着百姓们安置家具等,她叫住一个秦军,打问王翦将军的所在,士兵告诉她王将军在县衙,一枝梅便直奔县衙而來, 到了县衙门口,守门的是两个李敢的亲兵,这二人认得一枝梅,一看她到了,也不用通报,因为王翦将军有令在先,于是领着她直奔县衙后堂, 王翦与李敢正在这里对着地图商议军情,一枝梅一脚迈进门來,二人抬头一瞧,都相互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他们知道,一枝梅这么快赶回來,定是有重大军情回报, 李敢一看一枝梅风尘卜卜,知道这一路上赶路急切,立刻吩咐亲兵给她上茶,然后端上洗脸水來,一枝梅洗过了脸,喝了几杯茶,喘了口气,这才将自己前去靖边打探來的消息,如何夜入帅府等事情,一五一十讲了出來, 二人一听,都是又惊又喜, 王翦道:“这可是上天赐下來的机会,看來官军久吃败仗,一定恼羞成怒,想要出其不意地杀出塞外,打一个胜仗來鼓舞一下士气,对朝庭方面,也好交代,”李敢点头:“他们说的十天之后举兵出塞,此时已经过了四天,正好來得及准备,咱们两万人马,可以趁着官军主力出击的时候,先打下靖边,然后拼力守住,”王翦道:“不错,这些官军只带着十五天的粮草,一來一回,至少需要十天,咱们不用多守,打下靖边之后,只要守个三两天,官军便沒有了粮食,不堪一击了,” 二人都是一样的心思,于是又向一枝梅详细寻问了靖边城的守备情况,一枝梅将心中所记的沙盘上的布局,一一画了出來,王翦道:“看來他们还是防备着塞外的后金军,对南城方面,沒有过多的布防,”李敢一拍桌子:“咱们一万骑兵,当可在一夜之内,突破南门,然后占领全城,” 商议定了,一枝梅下去休息,王翦吩咐,召集军中所有千总以上的军官,布置出击之事, 此时的秦军编制,与当年的有所不同,军官中最小的是伍长,然后是什长,百长,再上面是千总,然后便是将军,也仿效明军的制度,设置了副将,参将,游击将军等军职, 不多时,约莫五十人來到了县衙后堂,听候吩咐,王翦先令李敢,带三千骑兵为先锋,自己带着七千骑兵为后应,还有一万步兵,留在白水城中两千人,由副将李员统领,余下的八千步兵,由参将章弓率领,在后面进发, 王翦给众人看了靖边城的布防图示,让大家都清楚了地形之后,这才吩咐备战,全军于第五天夜里出动,他早已经算好了,由白水到靖边,骑兵需要三四天的时间,步兵需要六七天,官军主力将在六天之后出塞,第五天夜里出发,骑兵正好可以在官军出塞之后赶到,再等上步兵两天,那时候官军应该走得很远了,便可以展开攻击, 一声令下,全军开始准备,李敢负责全面事务,他先是命令将白水城戒严,一切百姓人等,只许入城,不许出城,严防走漏消息,然后全军准备粮草,军器,马匹,准备厮杀, 王翦让一枝梅回西安去,将此事报与秦王,一枝梅沒敢耽搁,只在白水城休息了一天,便快马加鞭地赶回西安, 第三天的上午,一枝梅便回到了西安城内,她一进城,先來找李岩,李岩正忙着安置流民,分配田亩的事情,一看一枝梅來了,就知道有军情要事,于是便停下手头的事,问道:“这一次去靖边,可有收获,” 一枝梅将她探知的事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又对李岩说了王翦的计划,李岩非常高兴,道:“你办得很好,我这就带你去见大王,” 二人來到王府,见了秦王,秦王听了一枝梅的述说,心中也很欢喜,吩咐将白起请來,白起來到之后,一枝梅又复述了一遍, 白起连连点头:“如果官军主力出塞作战,确实是我秦军进占靖边的天赐良机,王将军的计划,是可行的,”秦王赏了一枝梅,让她下去休息,然后又问了问李岩的进展,李岩如实汇报,说此事进展顺利,完全可以在春耕之前,结束所有的流民安置,地亩分配等事情,连同流民的村落,房屋,一并可以建好, 秦王连连点头,心中高兴,吩咐设宴,款待白起与李岩,君臣三人在席上又说了一些军事方面的话,白起报说,近日关中从潼关到眉县,十分平静,沒有任何军情,甘肃的吕儒表现得也不错,不光送來了三千匹战马,还配送了两千把战刀, 宴罢,白起与李岩告辞走了,秦王稍稍喝多了一点,回到卧房时,有些头晕,姬梦蝶一瞧,知道大王今日高兴,多喝了些酒,便急忙亲自上來给秦王宽衣,扶着他上床休息, 秦王倒头便睡,这一觉直睡到半夜才醒,秦王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茶,但一看身边的姬梦蝶,睡得正香,小脸上露出微笑,不知在做什么美梦,便沒有叫醒她,披衣而起,來到外间屋子,这里有炭炉,上面时刻都烧着水壶,冷水烧开之后,仆人便减去些木炭,炉火变得小了,开水可以保温, 秦王自顾倒了一杯白水,坐在桌前,慢慢地回想今日之事,但是越想越觉得此事隐隐有些蹊巧,其实从白天开始,他心头始终怀有一丝不祥的预感,但具体有什么不祥的事,又说不出來,此时夜深人静,秦王站到窗前,推开窗子,向天上看去,只见天空群星满天,如洒玉珠, 他睡不着了,披着衣服來到院子里,此时尚寒,霜天未晓,花草早已尽调,却不见落叶,因为有仆人天天清扫,秦王下了白玉石阶,在枯木间行走,不时仰头看着天空,深吸一口冷冽的空气,更加神清气爽, 此时他头脑一清,沉下心來细想,探究内心的不安,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听了一枝梅述说之后,开始时非常高兴,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是在内心的深处,他有一些担心,这些担心此时才明明白白的显露出來, 秦王此时才觉得,一枝梅探查军情,似乎过于顺利了, 她刚到了靖边,夜探帅府,便赶上主帅召集部下将军,开始布置出击事项,而且不是來攻打关中,却是去打蒙古人,他在关中几年,从來沒有见过官军主动出击,去草原大漠攻击蒙古人和后金,既然几年之间都沒有这种行动,为何偏偏在一枝梅去的当晚,主帅就召集部下,准备出塞作战, 而且秦王知道,蒙古部族乃是游牧民族,有着自古以來的作战特色,那就是來去如风,不易捕捉,秦王虽然对明初的几员大将,徐达,常遇春等人不太了解,也不太了解后來的明成祖朱棣,这些人对于蒙古人的打击,秦王沒有着重看过,但是他重生以前,在秦国的时候,秦人可是和匈奴人打过了几百年,深知游牧民族的厉害, 因此秦王才征发百万民夫,修筑长城,一是为了抵挡匈奴人的进攻,二是可以做为前进基地,沒有长城为依托,与游牧民族作战,是十分危险的, 区区几万明军,就敢深入大漠,而且是孤军深入, 秦王知道,明军最厉害的骑兵,便是关宁铁骑,而关宁铁骑除了一部分在中原镇压农民军以外,祖宽带着几千人在大同,另外的主力,都在山海关一线,靖边根本沒有一个关宁铁骑,而这位明军主帅,就敢带着二流的骑兵,出塞作战不成, 这里会不会有什么诡计, 秦王越想越觉得蹊巧,他正思索间,有仆人來报:“大王,白起将军來了,说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我以为大王您还在睡觉,本不想报,可是大将军说军情如火,不可耽搁,我这才进院子來,沒想到您还沒有睡,” 秦王道:“请大将军到这里來吧,” 仆人去了,不多时,白起大踏步走进院子,向秦王一拱手:“大王,末将本不该打扰您的清梦,可是军情紧急,不得不來,” 秦王一摆手:“无妨,你所说的军情紧急,便是……” “靖边不可攻击,” 二人异口同声,都说出了这六个字來, 白起听了,睁大眼睛:“大王,您也想到了,”秦王道:“一枝梅此行过于顺利,我只是有些怀疑,”白起道:“大王怀疑是对的,末将回到下处,越想越觉得事情太过巧合,因此想到,这是不是官军有意为之,故意排演出一场假戏,一枝梅得知此情,必然回报,然后秦军前去攻击,但是如果官军沒有出塞,而是在靖边城外设下埋伏,王翦将军的两万人马,凶多吉少,” 正文 第393章,破阵子1 秦王点头:“如今之计,立刻派人骑快马前去白水,千万要赶上王翦,让他不可轻易冒进,”白起道:“末将这便安排,”说完,急匆匆地出府而去, 白水城乃是新近恢复的,因此王翦并未带有信鸽,只能靠快马送信, 秦王见白起走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一阵寒风吹來,他激灵灵打个冷战,心头暗自祷告,但愿还來得及, 再说白起,出得府來,直奔军营,找到一员副将,这员副将姓路名喜,也是秦人,与王翦相熟,白起命他立刻赶去白水,传达大王口谕,暂时不可攻击靖边,务必再派人去仔细探查之后,再做打算,此事十万火急,路上不可耽搁半刻,同时交给他一支大令,此时情急,秦王顾不得写旨,军令便可以代替, 那路喜见白起一脸严肃,知道不可怠慢,立刻点头答应,在营中选了六匹最好的马,挑了两名亲兵,三个人,六匹好马,路上可以换乘坐骑,保持马力, 这三人怀揣大令,连夜出城,直奔白水, 当他们赶到白水城时,已是第三天的夜里,城门紧闭,路喜在城下叫喊,城上人一听,急忙开门放入,路喜直奔县衙,到了衙前,早有人接着,路喜一看认识,正是副将李员,他就预感到不妙,问道:“李将军,王翦将军呢,” 李员道:“昨天便已率兵出城去了,白天的时候,步军也刚刚进发,路将军,你这是有什么事么,” 路喜一听,连连跺脚:“坏了,坏了,这可误了大事,我这便去追赶,” 李员不知道他來干什么,拉住一问,路喜简单扼要地将大王的命令说了,李员一听,也急坏了,吩咐手下:“立刻给路将军换马,带上干粮清水,”他又命一名百长率领五十名秦军,护着路喜上路, 路喜换了马,带着这些人,一路狂奔,直到天光大亮,终于追上了步兵, 带领步兵的是参将章弓,他率领人马连夜奔走,到天明时已经有些疲劳,刚要传令就地休息,后面有人來报:“将军,白水城中來人了,要求见您,” 章弓道:“是什么人,” 那人道:“是副将路喜,带着几十名骑兵,”章弓一愣:“路喜不是在西安城中么,怎么会來到这里,”他心头疑惑,吩咐人马扎住,让路喜來见, 路喜跑到章弓面前,拱手施礼,章弓一看他满面惶急,就知道有事,问道:“路将军,你不在西安城中,來此做什么,”路喜急忙将秦王的命令说了,章弓一听,有些疑惑,路喜将大令取出,交给章弓:“这是大将军的军令,将军不要疑心,速速将人马撤回,” 章弓一看有白起的大令,这才信了,但是他皱起眉头:“路将军,我的人马都是步兵,撤回容易,可是王翦将军和李敢将军已经带着骑兵走了一天多了,估计已经出去上百里之遥,如何追赶得上,” 路喜道:“我这里有快马,尽可能地追赶吧,将军且在这里驻扎下來,等候我们,” 章弓点头,路喜与手下人草草吃了些饭食,再一次上路追赶, 且说李敢,带着三千铁骑,星夜出城,赶往靖边,他出城一个时辰,王翦便带着七千人马紧跟了上來,两支人马相隔约莫三十里,先后进发, 李敢知道,这次是偷袭,行动必须要迅猛,于是出城之后,三千骑兵像一阵狂风般卷过地面,李敢一马当先,身后紧跟着掌旗官,那掌旗官为了不显露目标,将大旗卷起,横担马背,紧跟着李敢猛跑, 这三千人连同后面的王翦所率七千人马,日行二百里,路喜等人落后他们一天多的时间,如何追得上, 三天之后,李敢便來到了靖边境内,这天下午,李敢正率军疾走,前面有探马回报:“李将军,前面已经可以远远看到靖边城了,” 李敢吩咐人马停住,自己带着两个亲兵,并探马一起,上了一处高岗,向北方望去, 果然,在数十里之外,现出一座城池,正是靖边城,在南城外,有一座大营扎在大路两边,李敢仔细瞧了瞧,心中盘算,看这座营盘的规模,大概有两三千人马,如果要攻击靖边,必须先将此营扫荡一空, 眼下他只是先锋,手下三千骑兵,并沒有全歼敌军的把握,因此他吩咐全军休息,等候王翦的到來, 一个多时辰之后,王翦的大队人马也到了,李敢向王翦报说了一遍,王翦也上了高岗,向大营望了一会儿,微微点头,下令:“全军休息,入夜之后,展开进攻,” 白天大队骑兵太过显眼,王翦担心一旦再走近些,会被官军的斥候发觉,所以下令离着官军大营三十里外驻扎下來,只等天黑, 为了不让官军发现,所有人一概不许离开大队,也不许点火为炊,只是啃些干粮,喝点清水便罢,路上只要有行人经过,一概捉起,免得走漏消息,全军如同一只在草丛中静静埋伏的蛇,望着远处的老鼠窝,等候着合适的机会,然后发起突然袭击, 冬季的塞北,天黑得非常早,沒过两个时辰,天色就完全黑了下來, 王翦与李敢在高岗上并马而立,向大营处一看,只见营盘中亮起了点点火光,那是很多火堆,在举火做饭,这个时候当然不宜进攻,王翦要等到半夜时,营中的官军都睡熟之后,再行攻击, 二人瞧着头顶上的星光,不住地呵着两手,驱赶寒气,部下们也纷纷在原地跺脚转圈,保持血液流畅, 终于又等了两个多时辰,营中的灯火渐渐熄灭了,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堆火,那是巡夜的士兵取暖用的, 到时候了, 王翦向李敢点点头:“李将军,开始吧,” 李敢拱手领令,奔下高岗,喝令一声,三千骑兵立时集结起來,李敢带着这三千人马,人衔枚,马勒口,静悄悄地扑了上去, 王翦带着余下的人,在原地不动,等李敢他们冲出十余里路了,这才一声令下,紧随在后面,扑向官军大营, 李敢率军在前,直扑营门,约莫跑了小半个时辰,便接近了官军营盘,李敢用手一挥,全军停住,李敢命身边一个百长,带着一队人马,上前偷袭, 李敢作为先锋营主帅,打仗不光勇猛,也很细心,他也怕中埋伏,便先遣一小队人马,如果能摸进营去,大开营门最好,就算进不去营,也可以看看营中是否有准备, 那个百长率领一百人,都下了马,步行上前,面前十名弓箭手,快速接近营门,向营前一瞧,空无一人,营门紧闭,营门两侧的刁斗上也不见人影,不由得暗吸一口气,手一摆,将队伍止住,然后派了五个人,摸向营门, 这五人提着刀,慢慢摸到营门前,隔着辕门的缝隙向里看去,只见营中空空荡荡,并不见一人,也不见巡逻哨队,营门也无人把守,一人用手轻轻一推,那辕门居然开了,原來营门并沒有上闩,他将辕门推开,里面仍旧毫无动静, 几个人不敢进门,将那百长叫了过來,百长來到营门外,向里仔细瞧了瞧,赫然一惊,喝令:“不好,营内有诈,快退……” 他的话刚刚出口,突然从营内的几间营帐之内,射出无数羽箭,发出刺耳的厉啸之声,营门前的六个人措手不及,立时中箭仆倒, 李敢在后面一瞧,吃了一惊,他知道,营中有埋伏,于是他一挥手:“全军戒备,后队变前队,缓缓撤下,我來断后……” 他久经大敌,知道中了埋伏,这个时候最是不能慌乱,一旦下令无组织的撤退,很可能会变成溃败, 可是沒等秦军转过身去,官军营中发出了连天的号炮,与此同时,营中火光大盛,出现了无数火把,刹那间,在各个帐中冲出无数官军,一个个全副武装,手拿兵器,为首的一人,顶盔带甲,跨骑高头大马,掌中握着长剑,威风凛凛,身后掌旗官手中的大旗在火光中飘飞,大旗黑色缎面,白色飘带,正中央绣着红飞火焰,上书一个斗大的“史”字, 旗下站定之人,正是史可法, 当王翦领兵來到之时,史可法已经得到消息,因为他将斥候派到了五十里之外,这么远的距离,在秦军未发现斥候的时候,那斥候早已看到了秦军,于是飞报回來,史可法知道,秦军善于夜袭,况且他的大营依城而立,白天进攻,远不如晚上夜袭方便,更重要的是,秦军此时一定认为,前去与蒙古人作战的官军刚刚离开,走得不太远,因此绝不会立时进攻,他们也要休息一段时间,于是史可法下令,白天全军一切照旧, 到了天黑,史可法命令全军不得睡觉,全副武装地躲在营帐之中,不可作声,也不可随意出帐走动,以免被秦军发现破绽, 正文 第394章,破阵子2 他同时命人将辕门虚掩,所有守门士兵也都回到暗处埋伏, 史可法如此布置,就是想让秦军知道中了埋伏,这样一來,秦军便不会向营中死攻,因为他的营中,只有三千步兵,万万顶不住上万秦军骑兵, 只要秦军发现上当,向后一撤,便会落入魏百川的包围圈,那个时候,三万官军便可以四面合击,大败秦军, 官军营中点起号炮,人马涌出,李敢知道中计,不敢向前攻击,率领着人马向后撤去,后面的王翦早已听到了炮声,他微一皱眉,心中也暗叫不妙,难道官军已经知道秦军要來,不然的话,李敢还沒杀进敌营,官军为何会有这么多的炮声, 王翦心急如焚,立刻挥军急进,很快与李敢的人马相遇,便在此时,四周围埋伏的官军在魏百川的带领下,也杀了出來, 靖边城中有三万余人,魏百川留下两千人守城,三千人在大营中,余下将近三万人,全部埋伏在城外,而且离城有十数里远处,远离大路,秦军沒有发现,此时魏百川一声令下,全军听到号炮声,立时闻声而起,从四个方向,包围秦军,呐喊声惊天动地,四路人马一齐杀到, 此时的王翦,心头已经雪亮,他立刻想到,一枝梅打探的情报,很有可能是官军故意让她得到的,为的就是欺骗秦军,官军根本沒有出塞去打蒙古人,而是设下了包围,专等秦军上钩, 关键时刻,王翦临危不惧,他喝令人马迅速结成防御阵形,占据高坡之处的有利地形,开始死守,他与李敢纵马上了高坡的最高处,向四下望去, 只见四面一片火光,无数火把形成了四条巨龙,在四面八方向秦军压过來,从火把的密集程度來看,官军至少有几万人,而且前面的火把行动极快,一看便知來的也是骑兵, 王翦知道,在这样的黑夜,一旦人马被冲散,将陷入重围,被敌人各个击破,最后被全歼,眼前便是最紧张,最危险的时刻,能否突出重围,转危为安,就看此时的调度, 这个时候,最能显示出名将的能力, 所谓名将,不是率领优势兵力,打过多少胜仗,而是在处于不利情况下,还可以保存自己,就算不能反败为胜,至少也可以顶住优势敌人的进攻,从容撤退, 王翦,恰恰就是名将, 眼看着四面的官军围攻上來,王翦端坐马背,神色沉静,吩咐道:“李敢将军,你带着先锋营,立刻冲击南面之敌,一定要给当面之敌一个下马威,冲开一个缺口,” 李敢答应一声,他立刻明白,这是王翦要先发制人,他的这个突击,必须要极狠,极猛,将官军吓住才好, 王翦心头在不断地盘算,此时官军无疑是占优势的,对方人多,已将自己包围,又是在夜间,对方对于地形十分熟悉,秦军却是初來乍到,不熟悉地势,因此來说,天时地利都在官军一边,自己所能依靠的,只有人和,那就是秦军的作战优势, 在这种情况下,人马挤在一起是大忌,对方一通箭雨过來,会射杀很多人,因此若换了别的将领,肯定会四路分兵,分头突围,可是王翦却沒有这样做,他知道,自己兵力本來就少,再分成几路的话,兵力就更少,这样一來,每队秦军,都要面对官军的优势兵力, 王翦绝不能让秦军陷入这样的窘境,他的作战原则,一向是用最大的力量,打击敌人最薄弱的地方,然后穿插突进,全盘制敌,这在他前世的灭楚之战时,表现得非常突出, 当时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死窝着不动,任凭楚国大将项燕如何挑战,就是不出來,等过了一年,楚军防线变动,他趁机一鼓作气,乘隙而进,大破楚兵, 眼下秦军人马远少于官军,王翦自然不做傻事,他派走了李敢,心中盘算好了,吩咐所有秦军,紧跟在李敢身后,全力向南突围, 王翦觉得,此时南面还有步兵在赶來,向这个方向突围,会容易得多, 一声令下,全军立时启动,迎着南面的官军杀过去, 南面的官军由那位李副将统领,他一看秦军已经完全落入包围圈之中,也很兴奋,认为立功受赏,便在眼前,于是兴冲冲地带着人马扑上來,魏百川在布置兵力时,也想到了这个方向可能会遭到秦军猛烈的冲击,因此给了李副将一万人马,其中六千骑兵,四千步兵, 李副将挥军上前,正迎上李敢, 官军中率队前冲的,是一个千总,他手下两个把总十分悍勇,每人手中一杆长矛,正冲得起劲,看到迎面闯來一队秦军,也不示弱,挥动人马,迎头拦住, 两支人马正面撞在一起,不少人被撞落下马,立时一片人仰马翻, 李敢手握一杆长刀,看准了这两个把总,纵马來到二人面前,挥刀便剁,这二人长矛一起,将李敢的刀架住,其中一人大喝一声,挺矛便刺,李敢闪电般在马上一扭身,长矛擦过他肋下,矛尖与铁甲擦起一道火花, 李敢用胳膊一夹,将矛杆夹住,身子一拧,喇的一声,将矛杆拗断,那把总失了兵器,手中只剩下一段木棍,吃了一惊,刚从肋下扯出腰刀,李敢另一只手已经回过长刀,一刀刺进他前心, 另一名把总见李敢如此厉害,不敢怠慢,手中长矛如同灵蛇乱舞,与李敢打在一起,沒过三个回合,两马交错之时,被李敢顺手扯出背上铁鞭,反手一鞭,正抽在他后背的护心镜上, 护心镜立时碎成几块,那把总被打得吐血不止,伏在马鞍上,落荒而走, 李敢纵马前冲,带着三千铁骑与南面的一万官军,展开混战, 后面的秦军在王翦的指挥下,也一齐杀到,一万名秦军骑兵,以数百铁骑在前,挺着长矛大戟,不顾一切地猛踏猛冲,那位李副将的人马也是百战之师,况且官军人数占优,底气十足,李副将高声大叫着:“给我挡住,挡住,哪个若敢后退一步,格杀勿论,杀敌一人,晋升一级,” 他手下的亲兵也一齐高叫:“杀敌一人,晋升一级……” 官军士兵听了,立时來了精神,拼命向上涌來,与秦军打得难解难分,两军交汇之处,聚集着上千人,马头对马头,刀枪乱砍,几乎也沒了什么章法,就是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枪,谁被打下马去,后面的人立时补上, 沒打多久,另三个方向的官军也冲上來,王翦下令军阵的两翼与后队与官军接战,不得后退,更不许让官军冲开口子,将阵营搅乱, 于是秦军的两翼与后军也和官军交上了手,双方数万人马聚在一处,刀枪相撞之声比密雨连珠还要激烈,迸溅出的鲜血也仿佛大雨一般,浇湿了地面, 王翦看得出來,如果秦军被官军死死困住,将无法突出重围,于是他命令李敢,猛力冲突,务必要突开缺口, 这是一道死命令,李敢接到军令,知道拼命的时刻到了,他将军中能征惯战,最为凶悍的战士挑选了三百人,让这三百人都头戴铁盔,只露出眼睛,身披两层铠甲,他自己也同样装束,跨下战马也用厚厚的皮甲罩住身子,只露着四个马蹄,简单地组成了一支三百人的重甲骑兵, 秦军阵中突然哟喝一声,前面的人向后一撤,李敢这三百重甲骑兵便突了上來,这三百人身穿重甲,手中清一色是长柄铁锤,抡开了呼呼挂风,极为慑人,三百人马排成前中后三队,抡动铁锤,疯狂突击,那些铁锤长有四尺,锤头重约十斤,一抡之下,无论什么样的盾牌,也挡不住,官军的木盾被砸得碎成木块,换成铁盾,可是拿盾的人被铁锤一震,不是胳膊断折,便是手臂酸麻,再也握不住盾牌, 官军乱箭齐发,但是秦军这三百人都身着两层铁甲,羽箭根本射不进去,想射马,战马身上有厚厚的皮革遮护,也无法伤到分毫,官军一时不知如何抵挡,阵营立即大乱, 李敢一看大喜,指挥着三百铁骑,猛力冲突,将面前的敌军纷纷打下马去,后面的官军一看秦军势头太猛,不敢迎面截击,尽皆后退,给让出一条路來, 王翦在后面看得清楚,催动人马,紧随着李敢,向前冲去, 魏百川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一看秦军快要突破包围,也急了眼,他沒想到秦军的战斗力竟然如此强悍,他以前只和农民军打过几仗,那些农民军与秦军比起來,真个是天壤之别,换做一般的军队,陷入重围之后,要么便是溃不成军,分散突围,要么便是死守一地,可是秦军则不同,全军凝成一只强有力的铁拳,砸到哪里,哪里就一片粉碎,再这样下去,他的人马就要包不住秦军了, 正文 第395章,破阵子3 魏百川急忙喝令营中的铁车兵上前, 这些铁车兵本來是对付塞外的后金骑兵的,车子外面包着铁皮,里面是硬枣木,连轮子也包着铁,镶着钉,十分结实,整个车子就如同一个马车车厢,里面还可以暗藏弓箭手,车子前面钉着大钉,钉头朝外,如同猛兽之牙,十分骇人, 铁车兵是防守利器,可以在空旷地区结成阵势,挡住骑兵的冲击,每辆车子都很沉重,要两个人推动,因此铁车只能用作防守,无法进攻,魏百川知道秦军前來偷袭,必然动用大量骑兵,因此埋伏的时候,也怕挡不住秦军骑兵突围,便将铁车也带了出來,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一百辆铁车轰隆隆地推了出來,这些铁车还从來沒用过,车身上的描彩非常鲜艳,尽都画的是狰狞怪兽,用來恐吓战马, 铁车在前,官军在后重新集结,散乱的阵型慢慢合拢, 李敢率领着三百重甲骑兵,刚刚突开一道缺口,迎面便來了一排巨型铁车,当头堵住,心头不由得一愣,凝神看去,只见这些铁车高有五尺,宽有四尺余,通体包裹着铁叶,车前密排大钉,钉子都有一尺多长,而且车厢上都画着怪兽,看起來十分凶猛, 李敢复生之后打了几年仗,还从來沒有见过铁车兵,以前在关中与官军对阵,沒有铁车,此时才知道,官军还有这般厉害东西, 秦军愣住,官军可不怠慢,铁车一经推动,便不停止,轰隆隆地向秦军直推过來, 李敢一惊,面对这样的铁家伙,他一时不知如何下手,眨眼之间,铁车便推到了秦军面前,李敢等人沒有办法,只得抡起手中铁锤,猛砸车厢, 但是那些铁车外面包裹的铁皮很厚,一时砸不碎,而且车体由硬枣木制成,也很坚硬,几下沒砸碎,铁车便推了上來, 车前的大钉迎面撞上战马,那些战马虽然有皮甲遮护,可是却顶不住铁车的前推,想向前冲,可是车厢又宽又高,将前进之路完全堵死,绕不过,也跃不过,只得在原地乱乍毛尾,灰灰乱叫, 铁车不停,继续前推,同时车厢的盖子上开了小洞,里面露出官军弓箭手,也是全身铁甲,手握弓弩,对着秦军乱箭齐发,这些人离得很近,专向秦军的脸上发射,虽然很多射不中,但是也吓得秦军纷纷抬手护住眼睛,自然也不能再砸车了, 一时间,战马与铁车挤在一起,乱成一团,战马固然顶不住铁车,只能一步步后退,官军阵营中刚刚出现的缺口,立刻又恢复合龙, 王翦在后面看得清楚,他知道,秦军一万骑兵的生死,便在这一刻决定,如果不能冲破铁车的堵截,秦军将被彻底围死,那个时候,一万人马挤在一处,四面官军攒击,全军覆沒便在眼前, 他大声喝令李敢:“下马步战,捣毁铁车,捣毁铁车……”他知道,此时最重要的,便是突破车阵. 李敢听到王翦这一令,知道玩命的时刻到了,铁车可以挡住战马,但挡不住人,于是他大声喝道:“脱去铁甲,杀上前去,夺了铁车,哪个怠慢,军法从事,” 三百铁甲军一听,纷纷一愣,在这种战场中,脱去铁甲,那便是陷阵之举,作为敢死军用了,正在迟疑,李敢身先士卒,在马上摘去铁盔,卸去身上的铁甲,站上马背,纵身一跳,便跳到铁车顶上, 要讲轻身步战,必须身步灵活,挂着两层铁甲,不要说厮杀搏斗,闪展腾挪,就算跑都跑不起來,势必被敌人放倒,因此李敢脱去铁甲,第一个跳到铁车顶上, 此时那辆铁车的盖子掀起,正有一个官军披着铁甲,手执弓箭,一见李敢拼了命,跳到自己眼前,他手中沒有长兵器,只有一把短刀,吓得妈呀一声,便向车中缩去, 李敢也沒理他,因为车厢宽大,盖子却小,只能容一人露身在外,便如同今日的汽车天窗,在外面也打不到里面,因此他跃过铁车,跳到了推车的官军身前, 那两个官军正推得带劲,猛见一人如同神兵天降,威风凛凛,杀到面前來,不由一惊,李敢铁甲虽卸去,铁锤还在掌中,他将铁锤抡起,喝了一声:“去吧,” 砰的一声,一个官军被李敢一锤正砸到头盔上,李敢天生神力,那官军虽然戴着铁盔,也消受不起,铁盔立时扁了,一个脑袋被砸得骨裂皮开,**都迸溅出來, 另一名官军哎呀一声,放下车辕,从身边拔出铁鞭,和李敢打在一起,二人锤鞭相碰,叮叮当当,如同打铁相似, 铁车后面的官军一瞧,知道李敢要毁铁车,哪能放过,一齐涌将上來,想将李敢杀毙,李敢发了狠劲,将铁锤抡开,呼呼山响,周围五尺之内,活人不得前进, 后面的那三百秦军一瞧,李敢将军都拼了命,哪个还敢落后,一个个摘盔卸甲,也学着李敢的样子,跳过铁车,与官军展开混战, 车子沒有人推了,便停了下來,后面的秦军稍稍喘过一口气,王翦吩咐立刻毁去铁车,冲开道路, 秦军人马冲到铁车跟前,这些人也拼了命,抡起铁锤铁鞭,猛砸车厢,砸了几下见砸不动,一时气愤起來,纷纷咒骂,王翦喝道:“不要砸车,去砸车轮,” 这下子给秦军提了醒,车轮也是木制,虽然也包着铁,但总比车厢要脆弱,于是不少秦军跳下马來,提着铁锤,照准车轮便砸, 这回算是找准了地方,车轮哪经得起这般猛击,沒有几下,便纷纷断折,铁车失了轮子,纷纷歪倒,里面的官军爬将出來,也被秦军砸倒于地, 铁车沒有了防护,秦军纷纷上前,将铁车搬开,清理道路,不长功夫,终于开出一条路來, 此时李敢也杀得精疲力尽,毕竟十多斤重的铁锤,不可能长时间的舞动,而且一番混战下來,他受伤三处,虽不致命,也是血流不止,秦军人马涌过來,有人给李敢拉來战马,李敢倒提铁锤,飞身上马,他的三百敢死军也死了不下二百,其余的人也都纷纷上马,再次冲击, 王翦让李敢回到中军休息,亲率前军,开始再一次突击, 官军的铁车被破,一时慌乱起來,后面的人马涌上來,却挡不住精锐的秦军,阵营又一次被撕开, 此时魏百川满头是汗,他知道,要是再包不住秦军,自己布下的大网,就要被刺穿,秦军将破围而出, 正在他焦急的时候,史可法飞马赶到,他本來在大营之中,见秦军开始撤退,已被官军包围,便弃了营寨,带领三千人也杀了出來,只是他们是步兵,沒有骑兵快,此时才刚刚赶到, 史可法一看秦军拼死突围,已经快要闯出去,便觉得不妙,他自然知道秦军的战斗力,此时见官军已经快要围不住了,于是冲到魏百川面前,拱手道:“大帅,不可与秦军硬拼,咱们只有三万余人,兵法上讲,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咱们的人马,也只不过是秦军的一倍而已,眼下秦军集中力量突击,围是围不住的,以我看,咱们不如网开一面,让他们逃走,然后在后面尾随追杀,一直将他们赶回关中,杀伤的秦军定然不少,而且咱们也可以少损失些人手,” 魏百川听了,心中深为佩服,这个史可法见机得当,布置有法,堪为帅才,于是命令南面的人马,不要硬拼,可以放秦军出去, 此令一下,南面的官军如逢大赦,他们正挡不住秦军的正面冲击,可是又不敢退,害怕军法,只得咬牙硬顶,此时听了大帅之令,都松了口气,一个个勒马退开一边, 王翦指挥着秦军,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从缺口之中杀了出去, 魏百川张大眼睛死盯着,只见秦军断后的人马与两翼交战的人马也冲了出去,这才帅旗一指,三万官军紧随其后,开始追杀, 李敢在中军,也突了出來,一看官军的架式,就知道他们要追歼自己,这是很不利的,因为被困之敌一旦冲出去,势必再无战心,一心逃走,这个时候,无人再回头死战,个个争先恐后地逃命,其结果,只能是被官军追歼大半, 他冲到王翦面前:“将军,官兵在后追杀,对我军不利,我向您讨令,率人在后挡住追兵,”王翦更清楚当前的形势,他看了看李敢的伤势,喝道:“你带人先退,我來断后,” 王翦不由分说,令李敢带领八千骑兵,飞速撤走,自己带着不到两千人,放慢速度,这两千人手执弓弩,翻身回射,将冲得较近的官军射下马去, 官军那边也不示弱,纷纷发箭射來,双方箭如飞蝗,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王翦见挡不住官军的攻势,暗自皱眉,他熟读兵书,通晓战法,眼下该施展败战计了, 正文 第396章,破阵子4 王翦看看周围的地势,并无山坡与河流,无法形成天然障碍,只得另想主意,王翦看了看身边的秦军,见很多人背上都有包袱,心头灵机一动,原來出城的时候,需要带一些银钱,以备路上使用,另外万一打下靖边,也需要安置伤兵,采买药品等等,沒有银子自然不行,因此军中携带了数千两银子,这些银子若在放在车上,容易丢失,也顾及不到,故此王翦将银子分开,交给几十名亲兵带着,每人四五十两,背在身上, 此时战败,要想办法拖住官军,于是王翦向这些人下令:“将银子丢在路上,要丢在显眼之处,” 那几十个亲兵立时明白了,纷纷解下包袱,在路上便抖落开了, 此时虽是夜间,但是火把照得路面上非常明亮,银子一掉在地上,闪闪发光,官军如何看不到, 等前面赶來的这些官军看到满地的银子,哪里还能按捺得住,纷纷跳下马來,争抢银钱, 这些官军当兵以來,一直欠饷,朝庭军饷不足,已是惯例,全国数十万人马,能够足额发饷的,只有关宁铁骑,洪兵等寥寥几支军队,其余大部分官兵一年到头,也领不到几次饷银,当兵的就更苦了,三五个月拿不到一分银子,此时一看地上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不抢才怪, 他们一抢,后面涌上來的的官军不甘落后,也都纷纷跳下马來,上前争抢,有的官军为了一锭银子,大打出手,路面上一时乱成一团, 王翦率领着一千多秦军,借此机会,顺利地跑出好远, 魏百川带着大队官军冲上來,一看前面乱成一团,不像在打仗,那些人全是自己的人马,他们不追杀秦军,在此胡闹,气得高声大骂,一个副将跑过來,恨道:“大帅,秦军将许多银子扔在路上,军兵们贪心,纷纷下马拣拾,故此行伍大乱,无人追敌了,”魏百川大怒:“立刻上马,再有步行者,格杀勿论,” 众军听到主帅命令,很多人心头气忿,但是一瞧后面冲上來的亲兵队一个个手握大刀,圆睁大眼,气势汹汹,知道要是再不上马,脑袋就要落地,只好一边暗骂,一边跳上马背,继续向前追赶, 这个时候,王翦已经率人跑出十余里路了,李敢也带着一千骑兵,前來接应,此时官军又开始追赶,王翦怕甩不脱敌军,看看前面,有一片密林,眼珠一转,吩咐李敢将他手下的一千骑兵分为两队,一队向左绕行,一队向右绕行,绕进林子之后,再从另一边绕出來,穿插而走,迷惑敌军, 李敢领命,率人去了, 王翦继续奔跑,跑过密林之后,命令人马少歇,全部人等都下马來,坐在地上休息, 这一令,使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一名亲兵问道:“将军,咱们不撤,在这里坐地,不怕被敌军追上來么,” 王翦冷笑:“就是让他们追上來,你等不要慌乱,哪个乱动,我立斩,” 这一千多人纷纷跳下马來,坐在地上,那些战马久经训练,也不乱跑,就在当地休息, 王翦看了看不远处的密林,只见李敢率领的人马正在那里左出右入,右出左入,微然一笑,再向北方路上看去,征尘遮天,马蹄声由远而近,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他吩咐一百名弓箭手在前面,射住阵角,其余的人手执盾牌,护住自身与战马, 再说魏百川,率领着人马急急地追赶上來,本來他觉得秦军已经跑出十里之外,不易追赶,但是跑着跑着,前军有人來报,说秦军在前面列阵等候,魏百川有点不相信,这个时候可是逃走的好时机,秦军反而回头迎战,不合常理, 他催马上前,走到阵前一看,果然,对面三箭之地以外,秦军一千余骑兵列成阵营,这些人都不骑马,拉着缰绳立着,手中挺着盾牌,前面有两行弓箭手,拉弓搭箭,严阵以待, 魏百川不明白秦军这是要干什么,说要拼命,可这些人不上马,也不逃走,实在不理解,于是他将史可法找來,史可法到了阵前,向远处一望,不由冷笑,说道:“大帅,秦军用的是虚张声势之计,本來逃不掉了,因此在这里列阵,想蒙混过关,吓得咱们不敢进击,然后逃走,实在可笑,大帅,不要犹豫,直扑过去就是,”魏百川听了,连连点头,刚要传令,又有人來报:“大帅,你看远处的密林……” 魏百川顺着探报的手指方向望去,此时天光已经开始亮了,只见那边果然有一大片密林,在密林中密密层层,也不知有多少人,林子外面还有两支人马,正在陆续开进林中,这些人沒打火把,看样子是秘密行动, 他再看眼前秦军的阵势,那些人一个个有恃无恐,稳如泰山,心中便沒了底,对史可法道:“那边密林之内,定然埋伏有重兵,秦军绝不敢孤军深入,他们一共才來了一万余人,想打靖边,一万人怎么够呢,我想秦军骑兵的后面,肯定跟着无数步兵,大概这个时候,步兵接应上來了,已经设下了埋伏,我军若杀过去,很可能也会陷入包围,” 史可法看了看那边密林外的人马,也皱起眉头,因为他只是个千总,不能直接发令,况且此时已经追了半夜,离靖边城很远了,于是便道:“依大帅的意思,咱们该当如何,” 魏百川道:“我看不如退兵,这一场厮杀,已经杀伤秦军不少,见好就收,况且此时靖边城中,只有几千人马,万一秦军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咱们大队人马追出这么远,秦军再去攻击靖边,岂不大事不妙,” 史可法连连点头:“大帅之言,甚是明断,我想经此一仗,秦军已经知道咱们的厉害,再也不敢轻易进犯,”他岂不明白魏百川的心思,此人小胜即安,不敢穷追猛打,因为秦军的战斗力,令人胆寒,况且这一仗已经胜了,追出秦军上百里,魏百川足可以上书朝庭,谎称大胜,朝庭一定大加赏赐,因此对魏百川來讲,小胜与大胜,区别不大,而且一旦继续猛追,万一中了埋伏,先胜后败,弄不好还会丢官罢职,魏百川本來沒有多大本事,能做到靖边主帅,这点鬼主意,还是有的,因此史可法也建议退兵, 魏百川心头高兴,立刻下令,后队变前队,撤回靖边城,走的时候,魏百川为了炫耀一下,还令军中敲起得胜鼓,鼓噪而行, 王翦看着官军慢慢撤了下去,心中这才松了口气,等到官军撤得看不到影子了,他这才召架李敢, 李敢來到他面前,长出一口气:“将军,方才可够险的,万一官军不管不顾地扑上來,咱们就要吃大亏了,” 王翦神情严肃,看了看周围的人,沉声道:“这一仗咱们算是败了,立刻回师白水,在县城中休整,统计一下,看折了多少人马,唉,此次大败,乃是我心急所致,沒有仔细想一想,咱们上了官军的当啦.” 一行人等向南而走,赶过几十里,追上了大队,然后继续向白水县城而來,刚走出几十里,便看到路喜带人急勿勿地奔來,路喜一见王翦的大旗,心头一喜,但是奔到近前,才看到这支秦军一个个灰头土脸,大多人身上都有血污,显然刚刚打过了恶仗, 路喜吃了一惊,就知道自己來晚了,他见到王翦与李敢,先是问候一下伤情,然后才将秦王与白起的命令传达一遍, 王翦听了苦笑一声:“怪我沒有想清楚,匆忙出兵,这才有此大败,路喜将军,你既然來了,就给我王翦带话回去,我此战失利,其罪难逃,请大王着重处罚,我先在白水城休整人马,少时便回西安谢罪,” 李敢道:“路喜将军,此仗若非王将军指挥若定,怕已是全军覆沒,因此你上复大王之时,尽可能说几句好话,”路喜点头,王翦却瞪起眼睛:“这是什么话,打了败仗,主将便当处斩,这是秦国的军法,岂可废去,路将军,你一定实言相报,不可藏私,” 路喜点头,拨马便回,可是心里打定主意,因为他也清楚,要不是王翦,秦军一万骑兵陷入重围之后,绝不可能冲出这么多人, 王翦与李敢继续前行,会合了章弓率领的步兵,一同回了白水城,等回到城中,仔细一查点,此仗共伤亡三千余人,其中阵亡一千三百人,受伤的也有两千人,王翦懊悔不已,亲自下营去看查伤员,李敢也陪同他一起,走遍了各个营帐,大家一瞧王翦与李敢二位将军亲來探视,都很感动,王翦向他们谢罪,说这次大败,全是自己大意轻敌所致, 王翦一面安排秦军在白水城中休整,一面又派出不少暗探,潜入靖边,去打探真实消息, 正文 第397章,破阵子5 再说路喜,他快马加鞭,直返西安,一见秦王,立时将王翦失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上报, 秦王听了,长叹一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张仪忙道:“大王,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秦国之法,败军斩将,但此时与前世不同,秦军尚未复国,便斩大将,那是自折膀臂,请大王从轻发落,” 白起也拱手道:“大王,此次失利,乃是情报失误,不光王翦将军,连我也有责任,如果大王要罚,请也将我一并处罚,” 李岩道:“不光情报失误,攻击靖边以前,秦王连日赶造军器,已显出了备战之态,周围的官军能不防备么,所以此仗失利,并不全怪王将军,请大王明鉴,” 秦王一笑:“众卿免礼,都归坐吧,你们所说,我岂不知,传旨,王翦之败,情有可原,但身为大将,终有责任,降爵三级,戴罪立功,” 这个处罚可算极轻的了,秦军自商鞅变法以來,军中分为二十级爵,降王翦三级,足以服众,但秦王沒有革去王翦的军职,仍旧让他当将军,只是爵位降了而已, 旨意传到白水,王翦接旨之后,十分感激,他派李敢率领一万五千人马,先回西安,自己沒有回去,带领四千人马守在白水县城,作为前哨基地,以便下次再攻靖边, 此时派去的探马已经回來了,官军因为打了胜仗,志得意满,因此官兵放假庆祝,城中一片喜气洋洋,因此打探消息并不费力,而且满城都在传说,一位姓史的千总立下大功,他是如何骗过秦军派來的女飞贼,故布疑阵等等,说得神乎其神,探马将消息报回白水城,王翦听了,立刻写奏表,上报秦王, 此时在西安的一枝梅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气得咬碎银牙,深为自责,要不是自己中了官军的计,秦军怎么会失败,白白死了一千多人, 秦王把她找來,当面安慰了一番,又将王翦的上书给她看了, 一枝梅一看里面有史可法的名字,这才恍然大悟,原來史可法也是靖边城,细细一想,肯定自己入城的时候,被他发现,猜到了自己的意图,这才将计就计,让自己上钩的, 秦王已经从李岩那里知道了史可法的事,知道此人不好对付,靖边城要是有他在,攻击起來并不容易,况且此次探明,靖边城有三万多官军,与秦军匹敌,难怪攻击失利,如果不是王翦指挥得当,秦军的损失将会远远超过当前数目, 秦王派人告诉王翦,多派探马潜入靖边,密切注意这个史可法, 这个时候,朝庭的旨意也下到了靖边, 自从战胜秦军之后,魏百川立刻上表给兵部,将自己的这一胜仗大大吹嘘了一番,说秦军意欲攻击靖边,被我看破,巧施妙计,引敌上钩,设下埋伏将秦军包围,经过一场血战,杀敌逾万,众将士浴血拼杀,忠心报国,大挫了秦军的威风,杀得残余秦军狼狈逃窜,再不敢正视我靖边, 千总史可法,为人精细,有胆有谋,辅佐得力,功劳非小,又身先士卒,与敌血战,堪称勇将,恳请嘉奖云云, 崇祯看到奏报,高兴得直拍龙书案,他一直视关中的秦军为心腹大患,这次魏百川居然能取得大胜,实在是意料之外,崇祯着兵部核实之后,立刻下旨嘉奖,魏百川首功,加封平贼将军,史可法功劳非小,恢复原职,仍任游击将军,余下的一众将领,都有升赏,只是朝庭手紧,沒有银钱可赏,只是加封了官职,赏了许多绸缎粮米,牛羊美酒等物, 旨意到了靖边,魏百川接旨之后,十分高兴,同时把史可法当做心腹,着意看重,史可法甚是感激,用心布防,把个靖边城守得如同铁桶相似, 探马报到西安城中,秦王忧心忡忡,如果不攻下靖边,便不能取得整个陕西,秦人复国便是空谈,重生六年以來,仍旧未能复国,他部下的秦人将士,势必心生怠慢之意,人的斗志一泄,便会懒散,这样下去,如何得了,因此秦王召集群臣,日夜商议, 白起好出奇计,他向秦王提议:“大王,靖边城有三万守军,而且长久以來,那里一直是边防重地,城池坚固,易守难攻,就算咱们的人马超过官军,也不容易攻下,以我之见,最好将官军引出城來,展开野战,才好将之歼灭,” 秦王点头:“此言正合本王心意,但是史可法并不笨,听说那个魏百川对他言听计从,想让他们舍却坚城不守,出來与秦军决战,实在困难,除非有极好的战机,极大的好处,” 李敢道:“关中一直被咱们占据,朝庭早就有心夺回,只是一直沒有这个能力,自从熊文灿兵败之后,关中更是稳固,如果要给官军一个好处,我看可以想办法让他们來收复关中,他们会耍诈,咱们也会啊,” 秦王微笑:“这个办法人家已经用过了,咱们再用,便是向官军学步,史可法岂会中计,况且收复关中,事关重大,不是一两条小计策便得手的,官军定然十分小心,” 张仪道:“眼下之计,除了与后金军两面夹击靖边城以外,可能再沒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是后金不知何时才会來打靖边,近日有探报说,后金忙着建国称尊,我想建国之后,必定要立威,可能会來攻击官军,只是不知他们是攻山海关,还是攻大同和靖边,” 李岩想了想,突然笑道:“要想让他们來攻靖边,也不困难,” 秦王道:“李公子有计了,”李岩道:“算是一个想法,可能也不会管用,”秦王道:“可以说说,大家商议,” 李岩道:“就是那位大玉儿,咱们的人已经回來了,按她的主意,将她的死讯带给了皇太极,我想既然皇太极已经知道大玉儿就死在三边一带,就算作个样子,也要來攻击一下三边的官军,” 秦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一时倒忘记了,沒想到大玉儿这个主意,还有如此效用,” 张仪皱眉道:“这计好是好,但是后金军攻打靖边,咱们也出兵,百姓们一定会说秦军与后金军勾结一处,名声须不好听,因为大王说过,咱们绝不能与后金军结盟,” 秦王道:“这个无妨,等到后金与靖边的官军打到两败俱伤之时,咱们再出兵,管庄刺虎,一举两得,” 众人称妙, 秦王道:“告诉潼关的涉怀,留意打听中原李自成部,与湖广张献忠,四川罗汝才部的消息,这三支人马,与秦军关系非小,” 旨意还沒下到潼关,涉怀的奏报先到了, 奏报上说,李自成自从一进中原,接连攻下了几个县城,人马发展很快,此时已由原來的几千人马,发展到近三万人,因为这个时候,正是早春二月,青黄不接的时候,百姓们饥饿已久,一看到农民军前來,为了吃饱肚子,纷纷投到军中,每天拖家带口來投奔的,络绎不绝, 李自成进入河南之后,便将李岩创作的歌谣广为散播,这首童谣朗朗上口,简单易学,因此沒过一个月,便传遍了中原各地,民间乡下,山村僻壤,到处是一片迎闯王的歌声,不光流民饥民前來投奔,一直在河南坚持战斗的几支小股农民军,也前來会师,其中一斗谷,瓦罐子,小红狼等人,各带几千人马,使得李自成一下子壮大起來, 人马多了,胆子也越來越大,一些地方官军,已不看在眼里,李自成眼下烦恼的是,此次进入河南,他的雄心已经使他不再为一城一池的得手而兴奋,他需要一个更大的计划, 二月初十这天,李自成率领人马,攻克宝丰县城,在这里休整, 当天晚上,李自成召集所有重要将领,在宝丰县衙中开会,商讨以后的计划, 自从进入河南以來,一直小胜不断,因此军中气氛十分欢快,大将们一个个也都喜笑颜开,相互开着玩笑,李自成在县衙的院子里点起了两堆火,上面架着两只烤羊,另外有烧酒,大将们围坐在火堆旁边,一边用刀子割肉吃,一边喝着烧酒, 不多时,所有大将几乎都到了,唯独缺少郝摇旗,李自成笑骂了一句:“这个摇旗,八成又喝多了,可成,你去叫一叫他,” 谷可成站起來要出门,便在此时,只听县衙门外传來一声马嘶,声如惊龙,然后便是蹄铁猛踏青石地面的声音, 刘宗敏笑道:“來了,一听便是刚换的蹄铁,”李过道:“好马,确实需要好的蹄铁,刘叔啊,是不是你给亲手打的,”刘宗敏削了李过脑袋一下:“老子的手艺,岂肯轻易拿出來,要是闯王的马么,那还可以,” 此时听到有人咋咋乎乎地道:“刘爷的手艺,就那么好么,我还不稀罕呢,” 正文 第398章,定风波1 只见郝摇旗摇摇晃晃地从外面走进來,一手抱着一个酒坛子,另一只手拿着个鸡大腿,正往嘴里塞,敢情他一路上就是这么跑來的,只用双腿夹紧马腹,根本不用手來拉缰绳, 李自成一看他來了,便笑道:“别吃鸡了,这里有现烤的羊肉,快來坐下,” 郝摇旗眼睛一亮,扔了鸡大腿,坐到闯王身边,用刀子割了一块羊腿肉,在盐碗里蘸了蘸,他虽然有点醉了,但还知道礼节,将肉送到李自成面前:“闯王哥,你先來,” 李自成顺手接过,吃了下去,然后看看众人:“大家一边吃着,我一边说,” 他喝了口烧酒,才清清嗓子:“这一次我们打进河南,虽然很顺利,夺了几个县城,补充了人马粮草,但是眼下的河南,青黄不接,那些富绅地主们,大都把财产和粮食,运到了几个大州,比如洛阳,开封,人也搬了过去,而留下的人,都沒有几个钱,这么下去,咱们人越來越多,得到的补充越來越少,时日一长,人心必然离散,不是闹着玩的,因此我想,这一次咱们挺进中原,绝不能再像前几次一样,像一股蝗虫似的,吃完了就走,落到一个地方再吃,要想打开局面,咱们需要和以前不一样,” 刘宗敏点头:“闯王说得对,要是再和前几次一样,咱们还站不住脚,还得被官军赶得到处跑,要我说,这一次咱们迈进中原,就得像地老鼠一样,扎下根就不挪窝了,” 田见秀道:“要想扎根也容易,咱们都來了几趟啦,无论是人头和地头,都算熟悉,如果遇不到厉害的劲敌,我看用不了一个月,咱们就能有十万人马,” 李自成道:“人数虽然不少,但都是流民饥民,沒有多少战斗力,至少要经过几个月的操练,再见点血,才能和咱们的老兵一样,可就怕傅宗龙,不给咱们这个机会啊,有探马报來,说傅宗龙已经开始在各州城府县抽调人马,集结成一支大军,要找咱们决战,” 郝摇旗哈哈大笑:“那正好,老子几个月來沒有打过什么痛快仗,决战一场,最是痛快,” 一时间,李过,袁宗弟等几个性格强硬的汉子都纷纷插嘴,要求开战, 李自成看了看宋献策,这位宋先生自从坐在火堆边上以后,一个字也沒说过,只是不住口的吃肉喝酒, 他的饭量极大,到了军中之后,李自成曾经见过他一顿饭吃了整整两条羊腿肉,足有七八斤, 其实众人不知,宋献策平时行走江湖,经常露宿于野,几天找不到饭食是常事,因此他练就这一项本事,一餐可以吃许多,然后三四天不吃饭,也不至于饿得沒有力气, 李自成将盐碗向宋献策面前推了推,这才问道:“先生,你有什么高见,” 大家一听,都放下刀子酒碗,看着宋献策,自从他到了军中,除了带來闯王日后一定夺取天下的预言以外,还沒有献过一策,因此大家都想听听,这位半仙之体的宋孩儿,有什么过人之处, 宋献策听闯王一问,用袖子抹了抹嘴巴,将刀子插在羊腿上,这才看了看众人,慢条斯理地开始说起:“闯王,诸位将军,其实自从进入中原以來,我就在考虑,闯王要想夺取天下,必先夺取中原,中原这地方的重要,自不必说了,洛阳乃是六朝古都,开封也是名城,曾是北宋都城,这两个地方,地处要冲,城内人民多达数十万,钱粮富庶,要想夺取中原,必须要攻占这两个大城,目下來讲,开封城比洛阳要坚固,最重要的,洛阳城是福王朱常洵的封藩之所,福王这个家伙,自私愚蠢,视财如命,一毛不拔,城中百姓恨之入骨,当初国本之争的时候,他沒有被立为太子,万历帝心怀有愧,便把他封在洛阳,还赐地两万顷,珍宝无数,福王还不知足,居然还向万历请得盐引一千三百引,自己设店卖盐,整个洛阳周边,官盐都不得买卖,只能买他的府盐,因此福王富甲天下,只要闯王能够打下洛阳,便有了使用不尽的银钱和粮食,那时候招兵买马,聚草囤粮,广收民心,百姓闻得闯王乃仁义之师,岂不拖家带子前來投奔,就算聚起百万大军,又有何难,” 一听这个,众人都來了精神,纷纷拍着大腿叫好,刘宗敏用力拍拍宋献策的肩膀:“军师,你可真说到点子上啦,刚才闯王也说,那些有钱人家,大都把家产搬去了洛阳和开封,真要打下这两个地方,咱们义军可以说比朝庭还富啦,” 李自成却道:“说是好说,事可难办呢,洛阳城也有几万驻军,真要和咱们拼起來,十天半个月的,怕是攻不下來,那时候傅宗龙再聚集人马,在后面抄上來,形势可不妙啊,” 宋献策微然一笑:“这个也无妨,洛阳虽然也算坚城,可是福王在城中名声太坏,百姓们早就恨透了他,官兵们因为得不到饷银,看着他成天肥吃肥喝,心里能沒有气,以前我在洛阳卖卜的时候,多次给一些士兵军官们算卦,那些人都有怨恨,甚至还有军官私下串通,想要抢劫福王的家宅,因此,只要义军一到洛阳城下,那些官军肯定不会太卖命,不过在此之前,闯王还需要把洛阳城的外围清上一清,” 李自成点头:“不错,先使洛阳成为一座孤城,然后再围起來打,” 宋献策继续道:“至于傅宗龙,是肯定不会坐视洛阳被围而不管的,因此闯王在攻打洛阳之前,可以派出疑兵,装成主力,把傅宗龙的人马远远地引开,只要引出他几百里,洛阳城便是囊中之物,” 李自成十分高兴,田见秀道:“可是攻打洛阳,怎么着也得十万人马吧,咱们眼下只有三万多人,想要短时间内发展三倍,不容易,我就怕咱们还沒有打洛阳外围,傅宗龙就先冲过來了,” 宋献策道:“那是肯定的,傅宗龙不是省油的灯,他也是一路打仗升到这个官位的,所以,还必须让他给我们留上二三个月的功夫,” 李过抓抓脑袋:“姓傅的既不是我兄弟,咱们又沒用刀子架住他脑袋,不会听话的,” 宋献策道:“至于这一点,我倒有一个主意,只是得需要秦军的相助,” 李自成一愣:“秦军,要他们出兵,我听说他们最近刚刚打了一个败仗,人马损失不小,只怕不会出兵的,” 宋献策道:“不是要他们出兵,而是要他们军中一个人,” 李自成笑道:“只是要一个人,就可以拖住傅宗龙么,先生说说,是什么人有如此功效,”宋献策道:“这个人嘛,对于秦军來讲,不是什么舍不得的,因为他本來就不是秦军中的人,而是一个朝庭官员,” 大家都愣住了:朝庭官员,秦军之中也有这样的人,为何秦军沒有杀他, 宋献策立刻解开了谜題:“此人叫丁启睿,乃是秦军的俘虏,我听说他与傅宗龙相识,二人的关系还不错,只要把此人借來,我便有主意,让傅宗龙上当,” 李自成恍然大悟:“反间计,”宋献策笑而不言,李自成立刻吩咐田见秀:“你带上我的书信,前去关中面见秦王,记得带上重礼,人家俘虏來的人,咱们不可以空手讨來嘛,” 田见秀去过几次秦军大营,也见过秦王,所以才派他,田见秀也明白,于是点头:“我明天一早就动身,带上五百骑兵,应该够了,另外我多带珠宝,一定可以讨來这个姓丁的,” 宋献策道:“在姓丁的沒來之前,闯王可以先打下洛阳周边的县镇,这仅是一些小举动,傅宗龙不会注意的,” 刘宗敏道:“对,咱们不光要打洛阳周边,也可以打一打开封周围的县镇,让傅宗龙摸不清咱们要攻哪里,” 李自成点头:“这就么办,” 第二天一早,田见秀便亲自挑选了五百名精锐骑兵,全副武装,其中有二百名忠心耿耿的老八队战士,每人怀里揣着一个皮囊,里面装着珠宝美玉,这些人是久随李自成打江山的,不会半途带着珍宝逃走, 田见秀带上李自成的亲笔书信,让另外的人带足了干粮清水,这才上路,直奔潼关, 他们的任务是面见秦王,因此一路上小心谨慎,避过官军,抄行小路,五天之后,便來到了潼关城下, 城上的秦军一看远处來了一支人马,立刻敲起铜锣,关闭城门,弓箭手纷纷上城,准备厮杀,田见秀听到铜锣声,便将人马止住,离着关城有一里地远近,自己一个人催马上前, 此时涉怀已经得到探报,立刻骑马跑上城头,向外面一瞧,不像是來攻城的,人马不多,而且只有一个人骑马向关下走來,便让弓箭手们放下弓箭,免得误伤了此人, 正文 第399章,定风波2 等到田见秀到了关下,摘了头盔,涉怀这才认出來,是闯王帐下的田将军,于是便高声问道:“是闯王麾下田将军吧,” 田见秀向关城上看了看,见是涉怀,便笑道:“正是田见秀,涉怀将军,我有要事,要面见秦王,请您行个方便吧,” 涉怀道:“沒问題,我这便开城,你是自己进來,还是那些人马全都进來,” 田见秀心想,既然已经到了关中,便用不着那么多人马护送,不如不带,免得对方生疑,于是便道:“用不着都进去,我只带着二十个骑兵便可,其余的人先驻扎在潼关城外,我这里求将军一件事,如果有官军前來攻打,希望将军可以让这五百人进关避一避,免得受害,” 涉怀暗想,他只有五百人,我这里有三千余人,就算有什么不良企图,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况且官军一时半时,绝不会來进攻,因此便点头道:“这个好说,我答应便是,” 说着,他派人去开了城门,田见秀招呼过二十名亲兵,带了所有珍宝,然后吩咐其余人等都在潼关城外扎营,等着他的消息, 一切安排妥当,田见秀进了潼关,与涉怀相见, 涉怀还想安排酒宴,款待田见秀等人,田见秀知道军情紧迫,哪里有功夫喝酒叙旧,于是便向涉怀告了罪,马不停蹄地穿城而过,赶往西安, 这个时候,涉怀早有飞鸽传书,报到了西安城中,秦王知道了消息,不觉得一愣,对张仪道:“李自成此时派田见秀來,不知有何事,” 张仪道:“我听说李自成部在中原连打胜仗,人马壮大很快,这次前來,估计不是向咱们求助的,大王不必忧心,”秦王一笑:“我有什么忧心,他在中原打得越狠,关中就越安全,眼下秦军的要害,全在三边地区,无论如何,今年一定要打下靖边,光复整个秦地,” 两天之后,有人來报,田见秀到了,秦王让李岩出去迎接,将田见秀直接带到王府,自己亲自面见, 宾主双方寒喧之后,田见秀开门见山,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來意说了, 秦王看了看张仪与李岩,微然一笑:“田将军不远千里赶來关中,我道有什么大事,敢情就是为了讨这个俘虏,” 田见秀道:“正是,此人在朝庭之中,官声不著,威望不高,因此对于秦军來讲,未必有用处,但是傅宗龙与此人关系密切,只要能得到此人,闯王便可以对付傅宗龙,还望大王行个方便,我这里有薄礼奉上,” 说着他拿两个亲兵将礼物呈上,那两个亲兵早从马背上提下两个箱子來,放在堂上,田见秀亲自打开盖子,露出里面的珠宝,玉器,满室生辉, 秦王只是轻轻点点头,笑了笑,他这辈子沒见过的宝物,几乎沒有,这样的东西虽然珍贵,对他來讲,也和银钱沒什么两样,但是眼下秦军要恢复元气,招兵买马,安抚百姓,少了钱可不行,因此秦王也沒客气:“既如此,秦军谢过闯王的看重,丁启睿立时便可以交给你带走,” 田见秀道:“大王,丁启睿如果知道是咱们双方交接的,可能会对今后行事不利,因此我有一个计划,不可大王可否同意,”秦王道:“你讲吧,”田见秀将自己的计划一说,秦王点头:“这有何难,李公子,你带着我的秘旨去经办此事,” 李岩领命,带着秘旨,与田见秀出府而去, 张仪命人将礼物收起,充入银库,然后对秦王道:“大王,李自成如此行动,看來很有把握,中原之事,当不在话下,不过微臣最近刚刚听到一些消息,是南來北往的客商们说的,” 秦王道:“什么重要的事,你且说说,” 张仪道:“一些安徽來的客商说起,最近安徽换了巡抚,正是从秦军叛逃的范雎,” 秦王神色一凛,怒拍桌案:“这个叛贼,升得倒快,” 张仪道:“不光有他,还有子义,这二人一个巡抚,一个将军,已经上任了,听说还带去了几万人马,很有些实力,” 秦王道:“早晚会和他见面的,你还听说什么,”张仪道:“安徽原來的巡抚,因为剿贼不利,被崇祯革了职,由范雎來代替,但是据那些客商们讲,范雎虽然升了官,可也不是什么好事,安徽光农民军,就有二三十万,以老回回马守应,革里眼贺一龙为首,还有左金王贺锦,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这五营人马合称革左五营,势力不小,范雎如果不能镇压下这些人,脑袋多半保不住,” 秦王叹息一声:“可惜安徽太远,如果近一些,咱们秦军还可以出兵,助一助革左五营,最后借崇祯的刀,将范雎除掉,” 张仪道:“是很可惜,不过革左五营的战斗力不弱,范雎人马少,而且人生地疏,在当地沒有根基,要想让当地的人卖命,也不容易,因此我想,范雎的命,多半要送在安徽了,” 秦王却是轻轻摇头,他走下堂來,负着手踱步:“范雎诡计多端,子义英勇善战,这二人一文一武,都是五十年难遇之才,本王真的担心,他们万一平定了安徽的义军,可就在那里站稳脚跟了,再想将之铲除,可要大大费一番功夫,” 张仪道:“话是如此,但咱们远水不及近渴,想也无用,只能等着范雎子义与革左五营的这一战了,但愿上天垂顾,范雎不敌农民军,这样便可以除去我秦军的一个心腹之患了,” 再说李岩,他來到大牢,亲自将丁启睿提出來, 田见秀在路上已经将整个计划考虑好了,他说与李岩,李岩点头应允,田见秀便出了城,以便行事, 这些日子以來,秦军沒有为难丁启睿,因此这位俘虏养得还胖了些,今天将他提出,丁启睿吓得几乎瘫痪在地,以为要拿自己开刀问斩,等到出了牢门,一见李岩,李岩十分客气,对他说道:“丁大人,这些日子难为你啦,眼下秦军与朝庭并未翻脸,双方还是讲和的,因此我这便送丁大人回京,” 丁启睿也知道,就算回到京城,等候自己的,也是撤职查办,因为他丢了整个甘肃,责任不小,因此一听这个,便垂头丧气地道:“不错,我也该回京,听候问责了,” 李岩派了一小队骑兵,带上秘旨,押送丁启睿,出潼关向北而行,他讲得清楚,一旦遇上官军,便可以将丁启睿交出,然后全部撤进潼关, 这小队骑兵早就由李岩暗中叮嘱过,知道内情,于是点头答应,很快便出了西安城,赶奔潼关, 等到了潼关之后,见过涉怀,将秦王与李岩之命说了,又拿出秘旨,涉怀看过,丝毫不疑,立刻放行,还按着秘令,弄了辆囚车,让丁启睿坐在里面, 这队骑兵出了潼关之后,沒走多远,突然从大路两侧的密林当中闯出一伙人马,足有几百人,将去路封住,为首的人张牙舞爪地大叫:“留下狗官,便放你们一条生路,” 这队秦军一看,对方人马众多,哪里还敢停留,立时拨马便逃,嘴里还喊着:“不好了,流贼來抢人啦,快逃回潼关……” 他们跑得倒快,那丁启睿被困在囚车里,哪能逃脱,被这伙流贼生擒活捉, 田见秀这才跑出來,看着囚车里的丁启睿,一阵冷笑:“我们是闯王的人马,监视秦军的,他们押着你,是要去哪里,快说,不然一刀两断,” 丁启睿吓得不轻,结结巴巴地将事情说了,田见秀哈哈一笑:“原來还是个镇抚使,官职不小啊,來人啊,带回去领赏,” 就这样,众人砸开囚车,将丁启睿提出來,绑住双手按在马背上,骑兵们轮番带着他,奔回宝丰,去见李自成, 他们连來带去,不到半个月功夫,等回到李自成军中,此时的李自成,已经带领人马,攻克了洛阳周边的几个县城,还将兵锋指向开封,弄得傅宗龙连发急令,让这两处城池的守将严加戒备,筑固城防, 一见李岩押着丁启睿回來,李自成十分高兴,立刻派人将丁启睿关起來,然后他找來宋献策,商议计划, 宋献策早已经胸有成竹,他对闯王耳语了一番,李自成连连点头:“妙计妙计,就这么办,” 第二天夜里,李自成召集众将,商议大事,特意先将丁启睿带进來,给大家看过,然后道:“这个姓丁的,乃是朝庭高官,咱们这次进中原,要干出点名堂,首先从他开始,昭告天下,咱们能杀得了镇抚使,便可以杀总兵官,便可以杀藩王,便可以杀进京城,明日先将此人祭旗,” 众人高声叫好,丁启睿吓得险些尿到裤子里, 李自成吩咐,将丁启睿押在旁边的屋子里,派两个人看守,然后众人商议具体计划, 正文 第400章,定风波3 他们故意说得声音很大,可以让丁启睿听到几句,尤其这些人一再提到开封,好像真的要攻打开封一样,商议了一会儿,李自成觉得差不多了,便遣散众将,让大家回去休息, 此时丁启睿在屋中,吓得惶惶无计,他已经知道李自成要攻开封,但他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命运,明天一早,这伙流贼便要将自己祭旗,如何是好, 约莫到了后半夜,丁启睿仍旧无法入睡, 正在他怕得要死的时候,房门一开,走进一个人來,正是看押他的农民军士兵,这人到了他近前,压低声音道:“丁大人,丁大人,” 丁启睿抬起头來,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此人一眼:“你要做甚么,” 这人道:“小人姓马,名叫马三,我只问你,如果我放你走,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丁启睿一听,顿时看到了希望:“只要你肯放我,我有千两白银相赠,而且我与河南的傅宗龙巡抚是至交好友,我会给你在他帐下讨一个差事,肯定不比千总小,” 马三点头:“一言为定,”说着,他从腰间拔出刀子,割开了丁启睿的绑绳, 他扶着丁启睿刚要走,另外一个农民军战士进來,厉声道:“马三,你干什么,” 马三笑嘻嘻地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拿他去祭旗啊……” 沒等那人说第二句话,马三猛地跳过去,手起一刀,捅进了那人的前心,那个农民军立刻倒在地上,胸前血如泉涌,死于非命, 马三哼了一声,扶着丁启睿走出房去,來到后面一处小院子里,此时农民军宿营的地方,是一个镇店,不是城池,沒有城墙,马三让丁启睿在暗影中藏身:“丁大人,你在这里藏好,我去找马,然后护送你出去,” 丁启睿心里怕得要命,但是事到如今,只能一拼了,逃出去更好,逃不出去,左右也是一死,于是他将心一横,胆子大了起來:“全靠兄弟了,” 马三走后不久,果真拉着两匹马回來了,他扶丁启睿上马,丁启睿摇手道:“眼下不行,大街上疾奔,会惊动贼人的,咱们还是先拉马而行,等到了无人处,再纵马疾奔,” 两个人拉着马,走了一段路,接近了镇店外围,前面大路口上,有农民军士兵的哨位,几个农民军在那里烤火,看样子都有些困乏了, 马三一个人走上前來,冲着那几人一拱手:“几位兄弟,辛苦辛苦,你们去休息吧,我來换班,” 一个农民军道:“原來是马大哥,怎么你一个人來换班,”马三苦笑:“兄弟们就在后边,正穿裤子呢,马上就來,你们回去休息吧,” 几个农民军也沒说什么,全都离了哨位, 马三冲着丁启睿藏身的方向一招手,丁启睿也沒想到如此顺利,立刻拉着两匹马上前來,二人飞身上马,出了镇子,向东疾奔而去, 丁启睿的心仿佛飞到了天外,真不敢相信,自己还能够起死回生,他一边跑,一边对马三道谢:“兄弟,你对我的大恩,我永世难忘,等见了傅巡抚,我一定给你多多美言,你又知道农民军的底细,还能不被重看,” 马三连连称谢, 二人正跑之间,突然听到后面一阵大乱,有不少人骑马追了上來,还有人在喊:“姓马的反了,截住他,把姓丁的抓回去……” 二人回头一瞧,身后不远处一片火光大盛,不知有多少人追來,丁启睿慌乱起來:“快跑快跑,千万不能被追上……” 正跑之时,突然听到身边的马三一声惨叫,丁启睿转脸一看,只见马三身后中了一枝箭,身子晃了几晃,便栽下马去, 丁启睿吓得魂飞天外,不敢起身,趴伏在马背上,沒命地打马狂奔, 也许是马三的死,牵制了追兵,那些人要仔细看看,射死的究竟是谁,因此便拉开了一些距离,而且马三找來的这匹马,居然也是匹好马,越跑越快,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身后竟然再也看不到火光了, 丁启睿这才放心,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儿,居然活生生地回來了, 他直跑到天亮,这才在路边找了户人家,要碗水喝,问明路径,便上马直奔南阳而來,他已经知道,傅宗龙正在南阳, 等到丁启睿像一个难民似的进了南阳城,见到傅宗龙之后,傅宗龙大吃一惊,他早就知道丁启睿丢失了甘肃,被秦军俘虏,却为何逃了出來,到得此地,他立刻安排丁启睿洗浴,换了衣服,这才设宴款待, 席间,丁启睿这才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讲了,最后他告诉傅宗龙,李自成部即将攻击开封, 傅宗龙对丁启睿的话,坚信不移,因为二人是至交好友, 于是傅宗龙立时下令,让开封守将日夜巡城,严查奸细,然后严加防守,因为傅宗龙知道,以前农民军破过几座大城,用的办法便是先派奸细入城,在半夜时分出來捣乱,趁乱打开城门,接应城外的大队人马进城,因此为了守住开封,绝不可放奸细进去, 然后傅宗龙又下令,让各路集结人马,纷纷前往开封,准备在外围截住李自成部,四下围剿,他自己也亲自赶赴开封城下, 至于丁启睿,傅宗龙知道,他丢失甘肃,罪责非轻,自己是无论如何包庇不起的,因此只好忍痛放手,让人护送丁启睿前去京师请罪, 丁启睿已经有过一次死里逃生了,他明白,到了京城,只要上下打点一些,自然有人为自己求情,多半死不了,总比这一次在农民军中要安全得多,因此也不怎么害怕,休息了两天,便上路回京, 再说李自成那边,那个马三当然沒死,他也不叫马三,而叫李友,是老八队一员低级战将,丁启睿自然不认得他,他在奔逃之时,背后插了一块木板,趁着丁启睿沒注意,抽出暗藏的箭來,插到了后背上,骗过丁启睿,因为李自成清楚,李友一旦真跟着丁启睿到了傅宗龙那里,傅宗龙是个精细人,万一觉察出來,便大事不妙,因此李友最好假死,让丁启睿一个人逃走,才是万全之策, 至于李友杀人,偷马,自然全在计划之内,都是做给丁启睿看的, 丁启睿逃走之后,李自成立刻派人潜进南阳,探听消息, 沒几天,消息便探來了,傅宗龙已经起身,率领重兵赶奔开封, 时机终于到了, 李自成立刻传令,集合人马,围攻洛阳,同时派党守素带领五千人马,虚攻开封,说是虚攻,也不完全是,他要党守素攻打开封城外围的几个县城,声势大一点,如果官军围上來,便抽身而走,不要被官军包围,实在不行,可以拖着官军去大山里转圈子, 总之,在农民军合围洛阳之前,绝不能让傅宗龙觉察到农民军的真实意图, 于是大队人马开始集结进发,按照事先的安排,分成四路,向洛阳城开进,李自成与宋献策带着主力人马,约莫两万四千人,直取洛阳南门,刘宗敏率领李过,袁宗弟杀奔西门,田见秀带着郝摇旗,高一功围攻东门,刘芳亮带着李锦,张鼐绕一个圈子,去包围北门,四路人马,一齐出动,杀奔洛阳而來, 就在李自成将眼光落在洛阳城的时候,安徽的范雎与子义,也有了动作, 他二人率领五千人马,从湖广一路北上,赶到了淮南,这五千人马,算是范雎子义的私家军,对他们十分忠心, 这个时候,范雎已经派人打探清楚,革左五营正在宿县一带,连营数百里,声势浩大,当地官军无人敢碰,只好龟缩县城,为求自保, 范雎到了淮南之后,立刻下令,招集安徽各路人马,齐來淮南听令, 但是命令既下,几天之后却沒有回音,原來安徽有七八位将军,驻扎在安庆,六安,滁州等地,接到命令,却不听调,仍旧按兵不动, 原來这些将军们知道,范雎是员降将,而且有的将军朝中有人,已经给他们通了气,说是崇祯对范雎不放心,要借着革左五营的手,除了范雎,况且大家已经猜到,派范雎前來,就是一个替罪羊,只要一战打不好,朝中立刻会派來锦衣卫,将范雎拿上京师治罪,这样的情况下,大家与范雎素不相识,谁还前去捧范雎的场, 范雎一看诸位将军沒有一个前來,心头冷笑,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 子义却是急得上火:“先生,这些家伙明摆着是看咱们的笑话哩,就凭咱们这几千人马,就算一个打十个,也打不赢农民军的,”范雎点头:“不错,朝庭派咱们來,本就沒安好心,这些将军们也不傻,一定都猜到了,所以这才敢不听命令,我虽然是名义上的安徽巡抚,但是沒有声望,沒有威望,更无人望,岂能调得动他们这些地头蛇,” 正文 第401章,定风波4 听了这话,子义一跺脚:“农民军碰不得,朝庭又一个劲的催战,所有将领都不听令,这可如何是好,” 范雎道:“你还沒看明白么,朝庭对咱们,非但不信任,而且起了疑心,至于这一仗,姑且分做两种结果,一种是打得赢,一种是打不赢,打不赢,朝庭会将咱们二人杀头,自不必说,打得赢了,朝庭也不会让你我在安徽长期安下根去,到时候还会派给咱们更艰苦的任务,或许去打李自成,或许去打张献忠,更或许去打后金,总之,朝庭好似放羊的,咱们就是护羊的狗,只要外面还有狼,咱们就安生不得,可如果外面沒有了狼,朝庭还要狗干什么,” 子义点头:“对,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很简单的道理,” 范雎在帐中踱着步,眉头紧锁,他在來的时候,尚有些乐观,因为安徽的官军并不少,只是沒有了统一指挥,如果能将这些人聚合一处,加上子义的将才,与自己的深谋,还是可以和革左五营干一场的,可是眼下的情形却让他很是吃惊,不要说上阵迎敌,只怕连自己的人都摆不平, 进不得,退不得,也打不得,范雎觉得自己坐在了炉火上,屁股要被烤焦了, 便在此时,厉从周和苏单二人走了进來,苏单手中还拿着一封书信,进帐便道:“范相,子义将军,我们抓到了一个人,他说是來送信的,人已经扣押,信在这里,” 范雎一愣:“哪里來的人,”苏单道:“革左五营派來的,”范雎一笑:“下战书的,此人敢來下书,倒很有胆量,把他带來,” 说着从苏单手中接过那封书去,展开一瞧,不禁便是一愣, 他原以为这是一封战书,但是细细一读,并非战书,而是一封劝降书, 信上的大意是,我们革左五营,久闻范雎先生大名,您先生在秦军之中时,我们便知道你的名气,范先生能够在秦王失踪,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独自率领秦军,站定脚跟,打下西安,功劳之大,能力之强,有目共睹,只是后來被人陷害,沒有办法,才离开秦军,归顺了朝庭,其实以我们看來,这并非您的本意,当今朝庭十分昏聩,天下已经大乱,官军四处剿贼,可是越剿越多,百姓们从心底里已经不再认同朝庭这个主子,天下该到重新分定之时了,先生在朝庭之中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我们已经打探得知,您就任安徽巡抚,可是刚刚到任,下令招集众将,居然沒有一人前來,这摆明了是要陷先生于死地,你们只有数千人马,与我革左五营相差悬殊,只要我们派出一支几万人的部队,立刻便可以横扫淮南,只是我们义军敬佩先生的才能,不想刀兵相见,希望先生审时度势,率众來归,加入我义军之中,共创大业云云, 这封信连吹捧带恐吓,连拉拢带威胁,也算字字珠玑,看得范雎哈哈大笑:“才说沒有机会,这机会便來了,”说完他将信交与子义,子义看过,不禁一皱眉:“先生,这是劝降來着,您一个堂堂朝庭巡抚,如果降了他们,名声威望,必然扫地啊,我看降不得,” 范雎眼睛中冒出光彩:“自然不能降,不过就这封信,我已经有计了,平灭革左五营,不在话下,咱们不光平了这股义军,还要将其收为已用,” 子义道:“计将安出,”范雎道:“且不忙说,先见见下书人,” 不多时,几个亲兵将下书之人带了來,此人被推进帐中,向周围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到范雎身上,打量了几眼,这才拱手道:“此位定是新任安徽巡抚范大人了,小人有礼,” 一个亲兵踢了他一脚:“见了大人,竟敢不跪,”那人笑了笑:“这里又不是公堂,哪里有那么多礼节,要我看來,范大人很快就是自己人啦……” 范雎向那几个亲兵摆摆手,让他们出去,然后赏了此人一个座位,问道:“你是革左五营來的,叫什么名字,”那人道:“小人姓刘名千,河南开封人,投入革左五营已经三年了,在回帅手下听用,” 他所说的回帅,就是老回回马守应, 范雎指指案上那封信:“你们回帅的胆子很大啊,居然敢劝降堂堂朝庭巡抚,你还敢当面下书,不怕我杀了你,” 刘千道:“小人这条命,本就是回帅救下的,为他死了,也算报答,至于我们回帅的胆子,那是手下二三十万将士给的,不大才怪,” 厉从周听得不顺耳,手握宝剑冷笑一声:“你再敢大言不惭,老子先抹平了你,给你去掉七斤半的份量,” 刘千连看也不看他:“范大人,小人只是信使,至于來意,书上都写明了,我不敢求大人立时给答复,但是回帅说了,如果五天之内我不回去,就当您拒绝了,当然,我这条小命也就沒了,我死不打紧,回帅只怕从此认定大人乃是死敌,再也不会留客气了,” 厉从周怒道:“老子这便给他答复,用不着回信,把你的脑袋瓜子送回去正好,” 范雎看了看厉从周,喝道:“你再多嘴,立斩不饶,给我滚出去,” 厉从周收剑入鞘,拱手而退, 范雎这才对刘千笑笑:“远來便是客,更何况,两国交兵不斩來使,你先去休息,我少时便给你答复,” 说完,几个亲兵将刘千带了下去, 子义忙道:“先生,如何决断,我只听你的了,” 范雎笑道:“平定安徽,就全靠革左五营了,”子义一愣,沒听明白这话什么意思,范雎也不立时说破,只吩咐准备笔墨,刷刷点点,写了一封回信,然后派人将刘千请來,设宴款待, 刘千一看范雎对自己的态度,心头大喜,知道此事多半能成,因此席间也满口称颂范雎的高明, 喝得差不多了,范雎这才取出回信,交与刘千带好,说道:“回帅厚意,我范雎心领,不过要想归顺义军,我也有个条件,” 刘千一拍胸膛:“大人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只要不是现在就杀进京城,取崇祯的狗命……” 范雎哈哈一笑:“当然沒这么离谱,阜阳的守将冯宝,淮北的守将杨信,与我有仇,我当下的能力,自然是无可奈何,既然回帅看得起我范雎,那么就请帮范雎一个忙,打下阜阳和淮北,杀了冯宝与杨信,我必定率全军归降义军,” 刘千一笑:“大人,此话当真,” 范雎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无信而不立,岂有虚假,”刘千点头:“好,这封信我定会带到,面呈回帅,我想这件小事,回帅一定义不容辞,革左五营数十万人马,拿下小小的阜阳和淮北,不费吹灰之力,您就在这里静候佳音吧,” 范雎一拱手:“多谢兄弟了,來人……” 他派人取过一盘银子來,约有一百两,送给刘千,把个刘千乐得脸上开了花:“大人果然是人中之杰,小人佩服,以后有什么事用得着小人,只管开口,无有不遵,” 范雎赏了他银子,吃过酒食,便送他上马登程,回奔宿县, 等送走了刘千,子义这才问:“先生,您这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啊,那个冯宝和杨信,咱们只闻其名,连见都沒见过,更不用说得罪您了,您要借义军的刀杀他们,为什么,” 范雎一笑:“杀一,儆百嘛,只等这两座城一破,我自有主意,” 且说刘千,快马加鞭,返回宿县之后,立刻來见诸位头领,这些人也正在等候回音,不少人认为,刘千回不來了,范雎是何等厉害人物,红口白牙的一说,他就能來归顺, 其实革左五营在安徽各地都有探报,这些人打探到范雎的消息,报回之后,老回回与贺一龙主张招降,因为他们认为,此时的范雎是进退维谷,以他的实力,自然无法战胜革左五营,可是安徽诸将又不听号令,明摆着是要看着范雎死,而范雎自然不肯束手待毙,因此招降他是有可能的,毕竟范雎本來也是反贼出身, 刘千是老回回帐下的亲兵,为人精明,又忠心耿耿,因此这个重任,让他前去最合适,此时一听刘千回來了,五营的头领都是一喜,因为他们猜测,如果范雎不答应,刘千肯定被杀,绝对回不來的,如果回來,必然有好消息, 果然,刘千进门之后,将自己见到范雎的事情一说,大家都松了口气,因为范雎提出的这个条件,并不过分, 老回回将范雎的回信看过,信上写得更是客气,大意还是一样,只要杀了冯宝与杨信,出了范雎心中的恶气,范雎便会归降,绝不反悔, 于是老回回与诸位头领立时决定,不管范雎这话是不是真的,总之下打阜阳和淮北,革左五营也能捞到不少钱粮,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正文 第402章,定风波5 农民军行动很快速,因为不用等什么军令,旨意,想干什么,大家一商议,就可以干了,老回回决定,由自己带着本部精兵,约莫三万余人,前去攻打阜阳,贺一龙带着自己的人马,前去攻打淮北,毕竟招降范雎的主意,是他们两个想出來的,让别人代劳不太合适,其余三营留在当地,严阵以待,以防范雎变卦,突然袭击, 二人各率三万精兵,杀气腾腾地走了, 冯宝与杨信二人万万料不到农民军突然打过來,这两处城池不大,人马也不多,各自手下只有三四千人,岂能敌得过数万农民军,不到两天,两座城池相继告破,冯宝当场战死,杨信被俘虏之后,让贺一龙手下的农民军将他绑在马上,五马分尸而死, 两颗人头在第四天的上午,便送到了淮南,摆到了范雎的案头,來送人头的仍是杨千,他是自己讨令來的,暗想上一次只送來一封信,便得了一百两银子的赏钱,如今将范雎对头的脑袋送來,怎么说也能拿到二百两以上的银子花花, 因此他将装人头的盒子摆到范雎面前之后,满面春风,站在那里等着领赏, 范雎看了看盒子里的两颗人头,微然一笑:“杨兄弟,你送來的,当真是冯宝和杨信的人头么,不会有假,” 杨千拱手道:“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打听,阜阳与淮北相继被我义军攻破,城中所有重要头面人物,无一漏网,这两颗人头,确是冯宝与杨信,” 范雎将盒子盖上,连连点头:“很好,很好,这我便放心了,杨兄弟,你來了两趟,奔走辛苦,我得好好款待你,” 杨千满面堆笑:“哪里哪里,都是一家人,不用说两家话,” 范雎对子义使个眼色,子义一招手,进來几个亲兵,子义道:“带他下去,给他赏钱,” 杨千连连称谢,哪知刚一转身,那几个亲兵扑到眼前,捉手的捉手,抓脚的抓脚,将他按翻在地,绑了起來,杨千大惊:“大人,别误会,这人头确实是真的,” 范雎冷笑:“我知道是真的,所以才赏你,赏你个身首异处,” 杨千大叫:“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一个亲兵抬手一拳,打在他下巴上,这个亲兵带着铁护手,杨千的下巴立时碎了,连舌头都咬下一片,满嘴流血, 子义道:“连他带來的贼人,一个也不要走了,” 此时帐外早已动上了手,杨千带來了八个人,一个也沒跑,都被上了绑, 亲兵们将杨千拖到帐外,与那九个人排在一起,不由分说,一人一刀,将头颅斩下, 可怜这位贪赏的杨千,银子沒捞着,反而把自己脑袋混丢在这里, 杀了革左五营派來的人,子义这才问道:“先生,可以传令了么,”范雎道:“立刻派人快马加鞭,传谕各地守将,告诉他们,再若不來,冯宝和杨信便是前车之鉴,” 这才是范雎的真实意图, 他根本就沒想着投降农民军,因为范雎心里十分清楚,一旦降了农民军,便是再一次反叛,朝庭必然恨自己入骨,而且革左五营之中,沒有像李自成那样的厉害人物,兵多而不整,战斗力也仅是二流,自己投降进去,最多只能做一个谋士,出出主意,兵权是不可能捞到的,因此跟着这些人混,沒有好结果, 这一点,他看得非常清楚,范雎是何等聪明之人,前世他以一个普通门客的身份,最后当上秦国的国相,眼光岂是一般人可比的, 早在前天,范雎便已经拟好了谕令,抄录了二三十份,都是一样内容,大意便是告诉安徽各地的将领,革左五营已经知道范雎前來指挥剿贼一事,十分害怕,当他们听说各将都不遵令集结的时候,这才放了心,因此出动人马,进攻各县,因此若再不听令前來集结,革左五营势必将他们各个击破, 这封谕令十分厉害,范雎清楚,那些将领敢不遵令,就是不把自己这个巡抚放在眼里,但是他们可以不把自己的命令放在眼里,对各自的性命,却不能不管,如果不來集结,革左五营打上门去,就会像击破阜阳和淮北一样,也将他们五马分尸, 这一招十分厉害,算是借刀杀人,借革左五营的刀,杀了两员明将,就吓住了其他的明军将领,这些人为了自保,也势必前來合军, 因此杀了杨千等人之后,范雎严令营中,封锁消息,同时派出数十名信差,带着谕令,飞马出城,往各地送信去了, 却说革左五营,老回回与革里眼拿下两座城池,得了不少钱财,还杀了冯宝和杨信,心里十分高兴,回到宿县之后,便将人头交给杨千,给范雎送去,然后美滋滋地与各营头领开始欢宴,只等着杨千的回信, 哪知杨千带着八名士兵一走,就沒有了消息,按理讲,如果范雎有所表示,那么杨千纵使自己不回來,至少要派回几个人來送信,但是这些人去了之后,如同泥牛入海,再不回头, 一晃五天过去了,仍旧沒有人回來,也沒有范雎方面的任何消息,老回回与革里眼感觉有些不妙,急忙派出暗探,去淮南打探消息, 等到这些暗探再回來,又过了四天,老回回等人急得邪火上房,眼珠子都冒烟了,一看探子回來,立刻便问怎么回事, 那探子跪下禀报:“禀各位当家的,不好了,范雎根本就沒有投降的意思,咱们派去的杨千和几个兄弟,已经被他砍了脑袋,尸体就扔在河里,同时范雎又一次下令各地的驻军,立刻向淮南集结,这一次那些将军们都害怕了,害怕咱们像对付阜阳和淮北一样打上门去,于是纷纷带兵赶往淮南会师,小人回來的时候,城里已经赶來了七路人马,大约有七八万人了,据说还有十几支人马向淮南急奔哩……” 老回回气得跳了起來,一脚踢翻了桌子,连声大骂:“好一个奸滑的范雎,咱们上当啦,给他当了枪使,他是在用咱们逼那些将军们,好听他的令,” 贺一龙恨道:“这下子他再发令让那些人会师,沒人敢不听了,就算不听范雎的,也害怕咱们打上门,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这回安徽的官军势必要和咱们死拼一场了,” 贺锦道:“眼下咱们怎么办,” 刘希尧叫道:“不如趁着范雎的人马还不多,咱们去攻淮南,只要打下淮南,就可以抓住范雎,杀了这小子,我们这里几十万人马,还怕他几万人不成,” 老回回是这些人的头儿,有些谋略,听了这话,轻轻摇头:“不行啊,范雎在秦军里的时候,就是很厉害的人物,听说身边还有那个子义,也是一员勇将,淮南城有他们两个人,还有七八万人马,短时间里攻不下來,而且探子说得清楚,后面还有十几支人马在陆续赶來哩,万一咱们攻打淮南,一时攻不下,可就要被官军包围了,咱们虽然有二三十万人,可是随军的家属不少,真正能打的,也就十一二万,我看先等等,好好商议一下再定,” 贺锦道:“可是咱们不动手,范雎的人马就会越聚越多,以后就更困难了,” 贺一龙冷笑:“就算打不动他,他姓范的也吃不掉咱们,依我看,咱们别管姓范的了,打回中原去,和闯王联手,” 老回回立刻摇头:“不行,如果咱们走了,范雎一定得意,他的位置一坐稳当,以后安徽就更來不得了,所以必须和他见个高低,就算吃不掉范雎,也得打得他亡魂丧胆,不敢出來,那时候,用不着咱们杀他,朝庭就能要了他的命,” 众人一听,纷纷叫好,于是老回回下令,全营出动,向淮南挺进,找个地方,和范雎率领的官军,來一场大战, 三十万人马闻风而动,浩浩荡荡向淮南杀來, 再说淮南城里,范雎正在设宴,款待到來的几位将军,此时淮南城中与城外,已经驻扎了将近十万人马,声势浩大,鼓角相闻, 负责在安徽剿贼的几位将军,虽然有些看不上范雎,但他们一來,范雎立刻城门大开,亲自相迎,语言之间,十分客气,还是让他们感觉到了温暖, 要知道,范雎此时的身份,可是安徽巡抚,封疆大吏,而他们只是普通的将军,品级差着好几等,原來这些人想,范雎第一次谕令到时,他们不听命令,而这一次因为害怕被农民军各个击破,这才前來会师,范雎能有什么好脸色,因此來的时候,一个个忐忑不安, 沒想到刚一见面,范雎就给了他们一个惊喜,接待十分隆重,让这些人受宠若惊,此时他们中的有些人才感到,范雎确是不凡, 子义将人马分布开來,紧紧围护住淮南城,以防革左五营前來偷袭, 正文 第403章,楚云深1 范雎在县衙中大摆酒席,招待各位将军,席间,范雎挨个给满上一杯酒,然后举杯道:“诸位将军,此次圣上垂恩,让范某莅任安徽巡抚一职,负责剿贼大事,多蒙诸位将军抬爱,前來相见,范某这里深切感激,咱们先干了这一杯,” 众人一饮而尽,范雎又道:“眼下贼势浩大,气焰嚣张,朝庭垂虑,圣心不安,但是以范某看來,贼人多是乌合之众,人马虽多,却不足为虑,只要诸位与范某同心同德,戮力杀贼,一定可以成就大功,” 一位叫李国奇的将军道:“范大人,末将是个直肠子,有什么就说什么,您别怪罪,” 范雎道:“李将军有话只管说來,”李国奇道:“按照您的吩咐,安徽几乎所有的人马,都來到淮南集结,这样虽然势力大增,但是也造成了很多地方兵力空虚的局面,万一贼人分兵四出,四下里攻城克县,整个安徽就成了一张筛子,到处都是破绽,这一点,不知大人想到沒有,” 有人连连点头,十分赞成李国奇的意见, 范雎一笑:“李将军不必担心,我可以料定,革左五营不会分兵,而会前來与我决战,” 李国奇抗声道:“大人真的有如此把握,万不料错了,责任重大,谁來担当,” 范雎道:“自然由我來担当,与诸位将军无关,” 李国奇这才平了平火气:“大人为什么这么肯定,”范雎道:“我与农民军打过多年交道,深知他们的内情,革左五营虽然号称人马三十万,但其中一半是随军家属,老弱妇孺,上不得阵,这些人组在一起,号称老营,负责除了打仗之外的事,比如织布做饭,喂养马匹,照顾孩童与老人等等,每次打仗之前,贼人老营都必先安顿下來,还要派相当数量的人马保护,这样一來,革左五营的三十万人,能上阵的,最多不过十五万人而已,眼下我军人马四集,势力大增,随时可以进攻贼营,如果贼人还要分兵四掠,老营必然空虚,因此我料到,革左五营必定不敢分兵,而是集结一处,前來与我决战,打胜了自然是好,打不胜,再流亡他省,一走了之,这是流贼的共同特点,” 众人纷纷点头, 正在此时,果然有探马來报:“禀巡抚大人,革左五营倾巢而出,数十万人马,浩浩荡荡杀奔我军而來,扬言要踏平淮南,鸡犬不留,” 范雎哈哈大笑,诸将脸上都露出佩服之色, 子义跃跃欲试:“大人,就请您下令吧,我愿意打先锋,” 众人见子义率先讨令,心中都想,怪不得范雎和子义能够率领微弱的秦军,打下西安,占稳脚跟,果然有胆气,子义手下不过五六千人马,也敢当先锋,众人心中都默然自惭, 哪知范雎却摇摇头:“这一仗绝不能打,” 众人刚刚有了点精气神,又被范雎这一棍子打沒了,李国奇口快:“大人,眼下咱们人马众多,堪与匹敌,您说过,贼人乃是乌合之众,为什么打不得,” 范雎道:“这一次革左五营來势汹汹,泰山压顶,兵锋正盛,这样的敌人,不可以正面对敌,这是兵书上讲的,违背了兵法,岂能获胜,因此咱们不能迎敌,必须先给他们点甜头尝尝,” 子义一愣:“给他们甜头,” 范雎微然一笑:“正是,听我的吩咐,诸位立刻回到各自营寨,如此这般安排下去,有违令者,立斩,” 众人听了,一个个恍然大悟,纷纷挑起大指,称赞范雎的计谋, 安徽境内,一片肃杀之气,两支大军眼看就要碰撞到一起,迸溅出血肉凝成的火花, 不光河南的李自成,安徽的革左五营面临着空前决战,在湖广的张献忠部,也迎來了生死攸关的转折, 自从唐赛儿给张献忠出主意,计退左良玉之后,张献忠在这几个月的转战中,逐渐开始占据主动, 杨嗣昌因为调动不了左良玉,只得亲率大军围追堵截,但是张献忠十分机警,他的人马久在这一带活动,早已有不少探子细作深入到各个县城镇店,因此官军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张献忠的眼线,常常是官军刚刚得到张献忠部的下落,等派出人马前去追杀时,张献忠早已率军转移,因此杨嗣昌率军追了一个來月,连个农民军的影子也沒见到,士气一落千丈, 大队人马这样被拖着行军,十分危险,给养时常跟不上,官军士兵们常常一两天都吃不上饭,饿着肚子打仗,更是满腹怨言,幸亏杨嗣昌率先垂范,士兵们吃不上饭,他也不吃饭,士兵们不喝到水,他绝不喝水,这样一來,士兵们的怨气还小些,但是总追不上张献忠,实在拖不起,不用说朝庭方面无法交代,就连军中诸将,也开始不耐烦起來, 杨嗣昌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得有一场大胜,來激励人心和士气, 这一天,杨嗣昌率领大军,追到了竹溪县城附近,这里已经靠近四川,可仍旧被张献忠甩开,据报张献忠部向南逃走,杨嗣昌正要率军追赶,另有探马來报,说是罗汝才部正驻扎在汉阴附近,人马约莫数万之众, 杨嗣昌闻报,心头一动,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战机,既然总是追不上张献忠部,不如拿罗汝才來出出气,也好提振一下军中士气,于是他立刻下令,让自己带來的保定总督杨文岳,率三万人马尾随张献忠,继续追击,他自己带着数员大将,五万人马,趁着夜色,倍道而行,前去偷袭罗汝才, 分派定了之后,杨嗣昌让降将混十万马进忠为先锋,率领五千骑兵,直扑汉阴,自己带领大队人马,从后继进, 却说罗汝才,他自从与张献忠分开之后,带着几万人马进了四川腹地,在那里转战了一个月,打下几个县城,但受到当地土兵的顽强抵挡,人马也有相当的损失,因此他才率军进入了陕西汉阴地界,稍事休整, 罗汝才的人马军纪很差,走到哪里便抢到哪里,杀到哪里,因为罗汝才好色,因此他手下的人也一个德行,这下子可苦了四川这一带的百姓,只要稍有姿色的女人,都不能幸免,等到罗汝才來到汉阴,手下人也是一样,骚扰百姓,烧杀抢掠,整个汉阴城内外,一片哭声震地, 马进忠率领着五千骑兵,赶到汉阴城外的时候,只见城中火光冲天,浓烟四起,几乎家家都在燃烧,哭喊之声十里外都听得到,再看汉阴城门大开,不时闯出几队农民军士兵,有的纵马狂奔,后面拖着官员或士绅,将他们拖得肚破肠流,活活拖死,围观的农民军纷纷纵声大笑,拍掌称快, 再仔细一瞧,汉阴的东城外立着一座大营,那便是罗汝才的中军所在,原來罗汝才甚是奸狡,每打下一座县城,他都不进城,只是派手下将领率人进城抢劫,所抢到的钱财美女,一概带回大营來, 原來罗汝才想到,如果自己在城中,官军一旦攻來,很可能将自己围在城里,再想逃走非常困难,因此不如将自己的大营安在城外,一有动静,随时可以上马奔逃, 正因如此,以前官军曾经袭击过他几次,可因为罗汝才不在城中,多次被他逃走,更坚定了罗汝才不进城的决心, 这时罗汝才正在大帐中设摆酒宴,款待他的将领,这几员将领刚从城中回來,给他带回來十几名绝色美女,还有数十车财宝,罗汝才一高兴,吩咐备酒,犒赏三军,不光他和手下将领,所有营中将士,一概有赏,于是整个营中,大酒大肉摆了上來,到处都是狂喝滥饮的农民军士兵, 马进忠在不远处瞧着罗汝才的大营,他以前多次和罗汝才见面,打过交道,对于罗汝才的习惯很清楚,因此心头不住冷笑, 他让部下的五千骑兵先下马休息,然后派探马前去面见杨嗣昌,禀报情况, 不多时,探马回來了,向马进忠回报:“将军,杨阁部有令,他已率军开始包抄城西,半个时辰之后,便可以进攻,进攻之时,点起号炮为信,” 马进忠点头,吩咐下去,立刻饱餐,战马也要喂一喂,部下五千官兵吃了干粮,精神开始恢复,于是只等着点炮进攻, 眼看着半个时辰很快过去,马进忠吩咐所有士兵上马,随着他直扑罗汝才的大营,特别吩咐号炮兵,要等到他冲进农民军大营之后,才可以点炮,不要提前点,以免惊动农民军, 一切准备妥当,马进忠率领五千精骑,排成阵线,直扑罗汝才大营,人马如同浪涛一般,卷了过去. 此时农民军中丝毫沒有准备,连守营门的士兵都下了刁斗,围在火堆边上喝酒去了,因此马进忠的数千骑兵冲过來时,农民军一点都沒有发觉, 正文 第404章,楚云深2 几个看门士兵正喝得兴致高涨,突然觉得地皮在震颤,仿佛有战马在急奔,这些人也沒在意,以为是城中的自己人回來了,一个农民军士兵摇摇晃晃地站起來,走到辕门边上,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向外一瞧, 沒等他看明白,就听轰然一声大震,一段单人合抱的滚木猛撞在辕门上,将辕门立时撞倒,这个农民军被压在门下,高声惨叫, 此时门外立着四个骑马的官军,他们事先已经砍下一棵树,将树干削下來,用绳子提着,做成撞城槌,四个人骑着马,用撞城槌猛撞辕门,巨大的木头加上惯性,辕门哪里受得住,立时塌倒, 然后马进忠便率领着五千精骑,杀进辕门來,可怜辕门下压着的那个农民军,被数千人马冲过,踩成肉泥, 官军一进营,营中的农民军立时大乱,一个个高声呼喊,四处奔逃,马进忠将人马分成三队,在营里横冲进撞,无人能挡, 此时远处响起了号炮之声,紧接着,杨嗣昌率领大队人马,在西城也开始冲杀,一部分人冲进城门,与城内的农民军杀在一起,另一部分绕城而走,前來攻击罗汝才的大营, 两部分官军如此一夹击,农民军立时大乱,他们沒有丝毫准备,哪里料到这些官军如同神兵天降,來得如此之快,又是在黑夜之中,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只得拼命逃窜, 罗汝才正在中军大帐中寻欢作乐,猛听得营中大乱,他的酒立时醒了,高叫道:“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一个中军跑进來,满面惶急,大叫一声:“报大帅……” 这人的声音都撕裂了:“不好了,官军从四面杀來,攻势凶猛,我军抵挡不住,已经四散……” 罗汝才大惊:“是哪里的官军,”那中军道:“我看到一面大旗,旗上写着一个杨字,” 一听这话,罗汝才心头剧震:“难道是杨嗣昌亲自到了,快快快,备马……” 他一脚踢翻桌案,上面的酒肉洒了一地,此时他也不管那些莺莺燕燕了,与手下将领跑出大帐,抬头一瞧,果然,整个营中火光四起,人影乱闪,已经成了一锅粥, 有人给他带过战马,罗汝才飞身而上,还想指挥着人马厮杀,但是抬头一看,混十万马进忠已经带着一队官军,杀到眼前, 马进忠一眼看到罗汝才,嘿嘿冷笑:“曹操,你跑不了啦,还是下马投降吧,” 罗汝才破口大骂:“你个沒骨头的软蛋,降了官军,还來抓我……” 身边几员将领带着人马也赶到了,截住马进忠,双方混战成一团, 罗汝才往周围一瞧,城中也已经打成一片,无数官军向这里涌來,看人马至少有几万之众,他知道,杨嗣昌若是亲自前來,人马一定不会少,自己沒有准备,如何打得过,眼下之计,走为上策, 他也不管别人了,由几十个亲兵护着,夺了一条路,向南便走, 罗汝才一跑,手下的人也无心恋战,跟随在他身后,亡命狂奔, 如此一來,农民军立时大乱,沒有了主帅,再也沒人拼命,被打得落花流水,几万人马,如同风卷残云一般,被官军杀的死得死,逃的逃,还有数千人跪地投降, 经此一仗,杨嗣昌大败罗汝才,斩首三千级,俘虏两万余人,罗汝才只带着数千人马,逃出生天,落荒而走,所有的钱财珍宝,美人佳丽,都归了官军, 杨嗣昌胜了这一仗,得意洋洋,立刻上书崇祯报捷, 此时天下,农民军中除了李自成,张献忠以外,最能打的,就是罗汝才,杨嗣昌这一场大胜,令崇祯十分高兴,立时下旨嘉奖, 杨嗣昌在汉阴休整三天,然后继续南下,追击罗汝才, 这个时候,罗汝才已经失魂落魄,东奔西撞,像一只沒了头的苍蝇,杨嗣昌已经将他吓破了胆,哪里还敢回头迎战,只是一个劲地逃, 这一天,他带领残部,逃到了奉节的白帝城,甩开了官军上百里,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立定了脚跟, 罗汝才这才放下心來,吩咐在长江边上扎营,营寨还沒有扎好,忽然有探马來报,说东面來了一支船队,约莫有上百只船,可能是官军,罗汝才大吃一惊,忽忙带了数百名亲随,上马來到江边,向东方看去, 果然如探马所说,江面上來了上百条船,有大有小,船头都遍布士兵,刀枪映日,戈戟森森,十分严整,罗汝才吓了一跳,转身便要逃走,身边一个亲兵却拉住他:“大帅莫慌,你看那面旗……” 罗汝才回头看去,只见为首的一只大船上,迎风飘扬着一面黑色大旗,正中央红飞火焰,绣着一个斗大的“张”字, 此时离得近了,再看旗下的船头上,立着一伙人,正中一人方面长须,面色微黄,虎背熊腰,神情彪悍,不是张献忠,又是哪一个, 在他身边,站着孙可望,李定国等一班战将,还立着一个女人,生得非常俏丽,身穿战袍,内罩铠甲,威风凛凛,好一员巾帼英雄, 这人当然便是唐赛儿,此时就任张献忠军中的军师, 罗汝才一看是张献忠,高兴得在马上连呼带叫,眼泪差点流下來, 张献忠也看到了罗汝才,立刻吩咐所有船只靠岸,他自己带着一班亲信战将,下船來与罗汝才相见, 二人自从玛瑙山大败之后,此时才得相见,张献忠哈哈大笑,上前來抓住罗汝才的肩膀:“曹操,咱们老哥两个又见面啦,” 罗汝才也笑道:“正好正好,來得正好,你再不來,我可就要被杨嗣昌赶到江里去了,”张献忠道:“不怕他,这次咱们合兵一处,就能让他姓杨的去江里喂了王八……” 唐赛儿道:“大帅,这里不是讲话之处,咱们最好还是上船,就算官军追來,咱们也不怕,” 张献忠道:“还是军师说得对,上船上船,都上船……” 罗汝才看着唐赛儿,心头一阵痒痒:“老张,这位娘子是谁,从沒见过啊,”张献忠看着这位老朋友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的想法,拍了他脑袋一下:“你小子别起什么坏心,这位姑娘姓唐,是老子的军师,救过我全军的性命,你敢对她动心思,不光是我,连我手下人也不答应,” 一听这个,罗汝才连吐舌头,向唐赛儿一拱手:“原來是军师姑娘,失敬失敬,” 唐赛儿微然一笑:“我看罗帅手下,大概也只有两三千人,都上船去吧,” 上百条船,载了张献忠部下的五千人马,又搭上罗汝才的两千多人,一共是将近八千人马,上了船之后,便调转船头,顺江而下, 大家进了大船的内舱,张献忠吩咐摆酒,与罗汝才押惊,席上罗汝才问起张献忠如何到得这里,张献忠看了看唐赛儿,哈哈大笑:“这还是军师的功劳,这些日子以來,我带着人马四处乱转,拖得杨阁部大人受不了啦,他怕失了士气,这才找上你,自从你失败之后,我也听着信啦,心里老大不放心,可是也不知道你在哪里,这时候军师对我说,咱们不如征调些大船,一路向西,沿途打听,因为你在汉阴大败之后,不可能向北走,那里是秦岭,翻不过去,而再向四川内地进发,也不容易,因此军师断定,你必然向南跑,所以我就來了,” 罗汝才对着唐赛儿挑起大指:“军师果然神算过人,真像诸葛亮一样啊,” 张献忠哈哈大笑:“对对对,就像诸葛亮,” 从此之后,军中称呼唐赛儿为“女诸葛”, 唐赛儿笑道:“两位大帅都遭受大败,可是都大难不死,所以东山再起,也不困难,只是眼下缺少机会罢了,” 张献忠道:“不错,杨嗣昌这小子到底有点门道,还真不容易对付,咱们老哥两个这一次,得好好算计算计,非弄死这姓杨的不可,” 罗汝才连连点头:“对,姓杨的不死,咱们就安生不了,可是他指挥着七八万人马,咱们眼下只有这七八千人,官军十倍于我,如何反击,” 张献忠也沒什么好主意,于是看着唐赛儿,唐赛儿一笑,看了看船舱中的其他人,张献忠会意,吩咐道:“你们都出去透透风吧,窝在这里,乌烟瘴气的,” 众人都笑,一个个都退出舱外, 舱中只剩下了张献忠,罗汝才和唐赛儿三人, 唐赛儿这才道:“两位大帅,其实想要除去杨嗣昌,并不困难,只不过时机未到,咱们还要等上一等,” 罗汝才道:“等什么,如果有好办法,我今天就想灭了他,” 唐赛儿道:“咱们要等到官军士气低落,疲于奔命之时,出其不意,攻其要害,可以一举致胜,到那时,杨嗣昌必死无疑,” 张献忠來了精神:“军师定有好计策,说來听听,” 正文 第405章,楚云深3 唐赛儿将自己的声音压得低了,对两人耳语了一番,这二人听完之后,都是又惊又喜,连拍桌案:“好计好计,军师不愧是女诸葛,果然厉害,” 众人商议定了,吩咐开船,顺水向着下游而去, 各个战场,均有一种山雨欲來风满楼的气势,只等着霹雳一声炸雷,便要天崩地裂,血流成河, 唯有关中地区,还处于一片宁静之中,秦军经过靖边之败后,一时失敛了锐气,开始养精蓄锐,秦王连日以來,心情有些烦躁,这一日便带着李敢等几名卫士,穿起平民商贾服饰,上街來散散心, 秦王也曾有过几次微服出巡,以便了解两千年以后的民计民生民俗,经过细致观察,秦王发现,如今的秦人与他那时候的秦人,相差甚远,如今的秦民头脑灵活,不再相信什么规矩, 要知道,在明朝中期,资本主义的萌芽已经出现,各地都出现了许多大型手工业作坊,很类似后來的工厂,经商的理念也与以前有所不同,这些事物的出现,让人们的习性随之改变,变得越來越趋炎赴势,薄古非今,唯利是从,见利忘义,以前的古朴之风,已经荡然无存, 在秦始皇的时期,秦人重大局,轻生死,将国家和民族利益置于个人利益之上,每有国家征召,便慷慨赴死,在平时的生活中,秦人守规矩,知律法,不私斗,容易管理, 这些改变,让秦王不住地摇头叹息, 他在紫石街上走了一遍,觉得口渴了,便踱进一个装饰气派的茶馆里,李敢等人也随着进來,李敢要了一个僻静坐位,几人让秦王坐了上首,他们在下首相陪, 若是以前,李敢等人万万不敢与秦王同坐,但秦王有过吩咐,只要微服出巡,便不计较这些规矩,因为很容易露出马脚,招來不必要的麻烦,因此秦王微服出巡之时,他们必须按照普通平民的习惯,同桌而坐, 李敢要了两壶龙井茶,茶博士给端來了几盘瓜子点心之类的,摆上桌來,秦王喝了一口,觉得茶品尚可, 此时接近中午,茶馆里的人越來越多了,因为这个茶馆不光卖茶水,也卖些普通的食物,在这里可以连喝茶带吃饭,经常有一些闲人散客,在这里一聊便是一天,以为消遣, 秦王一边喝着茶,一边听茶馆中的百姓们山南海北的闲聊,这些人聚集在一处,当然不聊什么家长里短,主要还是天下各地的消息,因为身处乱世,人们对这些信息,还是非常关心的,因此很多茶馆,便是消息灵通之处, 这些人中有几个看來是经常來此的,知道很多小道消息,说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秦王听來,尽是些传言,不足为信, 唯独有个京师商人的话,秦王听得十分入神,因为这个人讲的,不是各地的战情,而是在讲一个人的故事, 从这个人口里,秦王第一次听到了那个名字:吴三桂, 京师商人言道:“这位小吴将军,可真是一位人杰,他的父亲吴襄,就是一员勇将,到他这一辈,更是青出于蓝,小吴将军不到二十岁的时候,就考中了武举,在京城夸官三日,那叫一个神武英才,他的舅舅,便是辽东旺族的祖大寿,他中了武举之后,便也去了辽东,在那里与后金军血战,也是屡立战功,这个时候已经做了副总兵,刚刚二十四岁,看來大明朝要想挡住后金鞑子,肯定要依靠这位小吴将军……” 有人插言道:“辽东自从袁督师死后,就一天不如一天,很多地方丢失了,朝庭也无力恢复,我看要靠一人的力量,想挡住后金鞑子,实在有点痴人说梦一般,” 京师商人不服气:“袁督师在的时候,不也是以一人之力,挡住了后金鞑子么,还轰死了努尔哈赤,眼下的皇太极,日后沒准也会死在小吴将军手里,哈哈……” 一人道:“听说辽东那班蛮族正准备建国哩,这要一建了国,日后肯定是刀兵不断,他们可是做梦都想吞了大明天下,” 京师商人哼了一声:“那才是痴心妄想,只要小吴将军守住了山海关,鞑子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过來,至于以前的几次入寇,都是从别的地方打进來的,打不开山海关,他们就担心后路被断,所以就算进來,也不敢多待,抢了财宝和人口就撤,” 一人道:“这位贤兄说得是,小吴将军守住了山海关,洪承畴再守住大同,日后鞑子要想打进來,就只好打靖边的主意了,年前便打进來过一次,如果不是咱们秦军挡住,连关中恐怕也要遭受兵火,” 他说到了秦军,别人却不敢接口了,因为秦军刚刚打了败仗,这个事情已经传开,关中的百姓们都知道,这些人怕失口,因此不敢多言,京师商人多次來往于关中和京城之间,自然也知道这些事,便道:“咱们老百姓,草民一个,只盼望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只要鞑子们打不进來,大家就沒什么担心的,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一阵附和之声, 正说着,突然门外传來一阵马蹄之声,李敢抬头一瞧,只见茶馆门前停下十几匹马,马上清一色都是女兵,一个个绢帕罩头,身穿青色号衣,肩上垂着火红的灯笼穗,飒爽英姿,威风凛凛, 为首的有两个女人,其中一人身穿白色战袍,头戴银铁盔,肋下佩着双刀,生得花容月貌,举止大方,正是王妃姬梦蝶,她身边还有一人,却是那位大玉儿, 此时的大玉儿,身穿汉人服装,上身是团花绸缎紫面小夹袄,下罩七宝福寿百褶裙,足蹬一双牛皮缀缨靴,看上去端庄而得体, 这些人一來,吓得茶馆中的食客们都不敢说话了,因为他们都看得出來,姬梦蝶是一位秦军将军,身后全是女兵,一个个带刀佩剑,好像杀人的祖宗,自己一个不恭敬,或是一句话说得人家不爱听了,脑袋能不能保全,也未可知,因此一堂的二十多人,全都成了缩头乌龟,闭起嘴巴來,连瓜子都不敢嗑了, 姬梦蝶进了茶馆,吓得茶博士急忙上前施礼,刚要说话,姬梦蝶一摆手,让他退在一边,然后带着这些人直奔秦王这一桌, 几个女兵开始向食客们叫喊:“大家都出去,今天这里不做生意,都出去……” 众食客一个个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因为还沒有会帐,急得茶博士干瞪眼,不敢发作, 一个女兵看出來了,从小包中取出一块碎银子,扔给茶博士:“这点够你今天赚的了吧……”茶博士急忙陪笑:“够了够了,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提,” 那女兵道:“沒什么了,你带着你的伙计去后面吧,不要听我们说话,” 茶博士急忙道:“不敢,不敢,这就走,这就走……” 他也看出秦王不是一般人了,急忙领着伙计溜到了后宅,不敢出來了, 店里沒有了人,李敢等人自然不敢坐了,急忙起身,让与姬梦蝶, 姬梦蝶在秦王身侧坐了,大玉儿坐在她身边,秦王看了看她俩:“你们如此急切,有什么要事么,” 姬梦蝶道:“我刚刚在街上巡查,经过吴姑娘的店里,得到消息,说李自成部已经围困了洛阳,整个河南震动,崇祯十分吃惊,下急诏给傅宗龙,要他务必驰援,解洛阳之围,但是据说李自成围困洛阳之前,已经将洛阳周围的县城扫清,人马发展很快,已经有十余万人马,傅宗龙手上兵源不足,因此得到圣旨之后,行动很迟缓,而且据传來的消息,洛阳城中人心不稳,尤其是守城官军,因为不满福王的所做所为,并不卖命死守,看來洛阳城守不了多久啦,我想的是,一旦李自成攻克洛阳,无论是声威,人马,还是粮食银钱,都会有很大的扩充,那个时候,恐怕咱们秦军,就要不得不听人家的号令了,” 秦王听了一笑:“实话告诉你,今天早上,涉怀的塘报也到了,说的也是此事,你是为此着急么,大可不必,” 姬梦蝶道:“当然不是,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她看了看大玉儿:“你说吧,” 大玉儿也不客气,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汉语道:“今天有塞外的人过來贩马,是蒙古人,我和他们谈了谈,他们说靖边的官军正在集结,好像要出动,看样子可能是针对白水城的王翦将军,” 秦王听了,眉头一紧:“哦,此事当真,怎么王翦沒有报來此事,” 大玉儿道:“那蒙古人说,这个事很是秘密,他也是听官军中的熟人说的,” 秦王看着她,突然问道:“那个蒙古人与你相识么,为什么对你说这些,”大玉儿道:“我到了西安之后,就和这个人认识了,他只知道我是蒙古女人,嫁到这里的,其它并不知情,” 正文 第406章,楚云深4 秦王看看姬梦蝶,姬梦蝶连忙补充:“正是,我几乎每天都陪着大玉儿,那个蒙古人沒什么可疑的,就是马贩子,” 听了这个,秦王道:“既使要偷袭白水城,也沒什么可怕的,王翦自从上次败后,早想报这个仇呢,靖边的官军人马虽多,打不下白水城,到时候我秦军派一支人马前去增援,可以内外夹击,我想就算官军主帅魏百川想不到,史可法也会提醒他,” 大玉儿压低声音道:“这个自然不可怕,可怕的是,据官军中的人说,早有很多官军化装之后,混进白水城中,只等着里应外合哩,” 秦王点头:“原來如此,本王知道了,回府,” 一行人离了茶馆,回到秦王府,此时大玉儿已经不住在驿馆里,而是搬到了秦王府中,秦王为了避嫌,专门拨了一套宅院,供其居住,派专人把守,任何人不得上门,而他自己,更是绝足不至, 回到府中,秦王让姬梦蝶陪着大玉儿回去休息,自己立刻召见白起与张仪李岩等人, 等大家到來,秦王将此事一讲,三人都吃了一惊,张仪道:“大王,此事不能等闲视之,万一白水失守,关中便受到威胁,” 李岩也道:“王翦将军新败,万一再败,只怕就算大王不惩罚他,他自己也要自刎以谢秦军,” 白起道:“如果这是官军的趁胜进击,白水便危险了,王翦将军只有不到五千人,官军就算只來一万人马,再加上内应……白水城很难守住,” 秦王等大家说完了,这才道:“白起将军,上一次咱们议论,不是还想引敌出战么,眼下正是战机,” 白起却轻轻摇头:“大王,如果白水城中有官军奸细,我相信西安城中也有,史可法精明过人,就算以前沒有派奸细,现在也派了,西安的人马一出动,他必然知道,到时候官军缩了回去,让咱们打不到,等秦军回來,他们还可以去攻白水,而秦军又不可能在白水城多留人马,因为粮草供应不易,长此下去,不用打,就把咱们拖垮了,” 秦王点头:“正是此理,不过本王倒有个主意,正好让王翦出一口胸中恶气,” 三个人齐道:“愿听大王高论,” 秦王让他们三人近前來,低声说出一番话,这三人开始都皱眉,听完之后,各自摇头,都道:“此事太过凶险,万一出了差错,悔之不及了,” 听了这话,秦王一笑:“你们还不了解王翦啊,他平灭六国,功在首位,本王前世之时,曾有评语,统百万之军,施诡诈之计,见缝趁隙,白起自古第一,而攻城守地,决机阵前,一战下人城,再战下人国,王翦当仁不让,你们只要将本王的旨意下到白水城,他自然明白如何应对,” 知将莫若王,众人都心服口服, 于是第三天下午,信使便将秦王的旨意下到了王翦案头,而恰在此时,靖边的探马也有塘报送了回來, 此时白水城中,只有王翦带着副将章弓,并四千人马,但是王翦看了秦王旨意之后,哈哈大笑,对章弓道:“大王有旨,你看看吧,” 章弓看过來看了看,也微然一笑:“官军打了一个胜仗,有点得意忘形了,以为白水城的秦军不多,可以里应外合,再打一个漂亮仗,哼哼,真是痴心妄想,” 王翦道:“你还看出大王什么心思來,” 章弓道:“我看大王的意思是,关中人马不可调动,只能凭咱们自己了,可是城中仅四千人马,还要分出一些,防止奸细献城,这样一來,能作战的,最多也就三千人了,如何抵挡上万官军,我还沒有把握,” 王翦微然冷笑:“我明白大王的意思,上一仗咱们打败了,如果再败,不用大王下令, 我自然无面目再见秦人,因此这一仗,咱们必须打胜,而至于如何打赢这一仗,大王沒有指示,分明把所有权力都给了我,这就叫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大王深知此理,才叫咱们见机行事的,” 章弓还是皱眉:“无论如何,咱们只有四千人,而塘报上说,官军有一万二千人,两军相差悬殊,这一仗凶险无比, 王翦笑道:“章弓将军,你就看着王翦如何用四千人马,破他一万二千官军,” 再说靖边方面,其实这一仗,史可法是反对的,因为他十分清楚,秦军战斗力强悍,军事将领的临阵指挥超凡入圣,上一次如果不是用诈术,根本不易取胜,而且战后盘点,只斩得一千多级人头,要知道,秦军可是來了一万人马,被官军三万多人围攻,而且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如此优势,也只不过杀伤了对方十分之一, 每次想到这些,史可法都有些不寒而栗,一想到今后还要多次与这样的军队对决,他都忧心忡忡, 魏百川却是个草包,打胜了秦军一次之后,受到朝庭与崇祯的嘉奖,变得趾高气扬起來,认为秦军并无可畏之处,这一回又听探马來报,说白水城中只有不到四千秦军,他立时來了精神,心想,自己这边有三万余人,眼下后金方面忙着建国,尚无暇前來进攻大明,不如趁此机会,再接再厉,进行突袭,攻下白水城,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阵斩王翦,到那时,自己声威大振不说,官职也可望一步登天,捞个巡抚之类的封疆大吏当当, 为了这个计划,他兴冲冲地找來史可法,把自己的想法当面一说,史可法立刻表示反对,而且将自己的理由讲了,这让魏百川十分丧气,他心里觉得史可法是在以前几次作战中,被秦军吓破了胆,每次都将秦军的厉害夸到天上去,但上一次看來,秦军也是人,砍一刀也流血,怕什么鸟, 于是他便不再听取史可法的意见,而是召集了另外几名副将,准备出兵, 魏百川虽然草包,可也知道白水城离着西安不太远,万一自己大张旗鼓地前去攻城,王翦势必一面死守,一面向西安求援,那时候白起再带着大军前來,自己师出无功不说,很有可能遭一场惨败,将今天挣得的面子都赔出去, 因此他与众将一商议,想出这个办法,他率一万二千人马出发之前,先派遣一百名精明强干的官军,化了装,扮做流民,混进白水城去,只等到自己的人马一到,围城之后,这些人便突然发起袭击,夺占一个城门,迎接大队人马入城, 魏百川想,只要自己的一万二千人马进了城,打秦军的四千人,自然是风卷残云,摧枯拉朽,而收复白水城之后,官军就有了一个前哨基地,随时可以进攻西安, 只要能拿下白水,升官晋爵自是不在话下, 魏百川连日以來很是兴奋,他当夜便在军中挑选了一百多名精壮士卒,武艺好,可以空手进白刃的,让他们化装出城,由一位姓马的参将率领,悄悄潜进白水城去,随时将城中消息报回, 然后,魏百川在靖边到白水的一路上,布置暗哨,游骑兵,随时传递消息, 果然沒这几天,便有消息传來,白水城中的秦军很是忙碌,一边加固城防,一边还要安置流民,看样子秦军也想将白水城当成一个永久据点, 又过了两天,马参将传回消息,他的一百多人已经都安置妥当,每日与秦军士兵们一起,收拾城中街道,修补被烧坏的房屋,帮助百姓们安置家用等等,看來秦军并沒有对他们产生怀疑, 魏百川大喜,立刻吩咐准备进军, 出征的事,魏百川沒有告诉史可法,也知道他不会同意,因此干脆不再征求他的意见,只让他带着一万多人守卫靖边, 于是这天夜里,魏百川带着一万二千官军,出了靖边城,向南而來,这一万二千人之中,有骑兵六千,由魏百川率领,后面的步兵由李副将统带,星夜扑奔白水城, 等到接近白水城五十里之内时,已是第三天的夜间,魏百川不断收到前方探马的回报: 报大帅,白水城中一切安然,并无准备, 报大帅,王翦巡视四门,然后回府,与诸将欢宴, 报大帅,我军潜入之人已经做好准备,并配备了木棒等武器,只等我军信号…… 报大帅,白水城门关闭,城头守军不多,而且毫无防备…… 魏百川听着这些回报,心头禁不住一阵狂喜,他觉得,攻下白水城并不会费什么力气,自己事先还是把秦军估计得高了,这些人关了城门,居然只派少量士兵在城头把守,只要自己到了城下,一个猛攻,便可以爬上城头,早知这样,还搞什么里应外合,有点多此一举, 想到此,魏百川催军急进,吩咐一定要在定更时分,赶到白水城下, 六千骑兵催马狂奔,他们沒有带多少攻城器具,只是有少量云梯,分拆开來,便于携带,更多的冲车等物,留在后面的步军之中, 正文 第407章,楚云深5 魏百川想,如果城中接应得力,可以打开城门,根本用不着冲车等攻城器具, 当魏百川來到城外二十里之外时,便再也沒有城中的回报了,魏百川明白,已经用不着回报,他已经兵临城下,过不多时,白水城就会像开了锅一般热闹,他吩咐灭了火把,摸黑开进, 等到接近白水城时,魏百川吩咐人马少歇,自己带着几十名亲兵副将,來到城下几里之外,向城头看去, 只见白水城门紧闭,城头挑着灯笼,也有火堆的亮光,但并不明亮,昏昏暗暗看不太清楚,城头上看不到一个巡城的士兵,可能都倚着垛口睡着了,城下更是一片漆黑,正是偷城的好机会, 又过了少半个时辰,魏百川约莫着自己的人马也恢复了精神,于是一挥手,一员副将会意,带着三千官军,都下了马,扛着云梯,涌向城边, 当他们來到城下的时候,城上仍旧沒有人发现,整个白水城一片死寂,只有城中不时传來几声狗叫,更显得苦寂荒凉, 三千官军來到城下,一些人立起了六架云梯,开始爬城, 还有三百余名官军伏到城门边上,只等着里应外合,城门一开,便杀将进去, 且说爬城的官军,第一个爬上城头的,是一个伍长,他小心地从垛口处露出头來,向城上看了看,意外的发现,城头只有火堆和灯笼,居然沒有一个人, 这伍长跳上城头,提刀在手,又向四周看看,果然沒有一个人, 此时云梯上的官军陆续爬上城來,这些人面面相觑,都有点不明所以,要知道,城头一个人不留,他们打了几年仗,还从來沒有遇见过,是不是有诈, 不管怎么说,先打开城门才是,就算有埋伏,秦军也不过几千人,外面一万多官军,一齐杀进城來,还怕什么埋伏, 于是爬上城的官军顺着马道跑下城去,将城门大开,放进外面的官军, 魏百川早已得到了禀报,他心中也暗自吃惊,王翦是一员非常厉害的秦将,不可能如此大意,因此魏百川下令,先将城门控制住,然后小心地向里搜杀,如果有埋伏,城门在手中,便不怕撤不出來, 为了保险起见,魏百川沒有进城,只让一员姓张的副将,带领五千人马,杀进城去,自己带着一千骑兵,在城外守候, 这位张副将带着五千骑兵,一阵风似的刮进城中,顺着大街直扑府衙,因为他们已经得到内应的情报,王翦就住在这里, 一路上官军行进很快,因为根本沒有一兵一卒出來拦挡,一帆风顺便杀进府衙, 可是派兵进去一瞧,整个府衙空空荡荡,一个人影也沒见到, 莫非王翦得到官军前來进攻的消息,跑掉了,张副将急忙带着人马扑奔军营驻地,可是到了这里一看,也沒有一个秦军, 此时有人來报,整个城中都是空的,除了一些刚刚安置的百姓,沒有一名秦军,奇怪的是,那些内应也不见了, 张副将的心中隐隐闪过一丝不祥之兆,秦军逃走,尚可以想到,可是那些内应们全都失踪,此事太过诡异,于是他立刻派人出城,飞报魏百川, 魏百川自从派进五千人马之后,便在城外听着,只等着城中喊杀之声大起,便派兵进城增援,可是等了半天,沒有一点动静,不由得心中生疑, 正在纳闷之时,城中有人來报,白水城是座空城,沒有一个秦军,同时府库也空空如也,不见一粒粮食,一文银钱,更可疑的是,那些事先进城的内应,也全部失踪, 魏百川听了,心头更是不解,要说王翦逃走,他事先想到过,但是内应失踪,说明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他传令,让张副将先占领城池,严守四门,防备秦军突袭, 至于自己,还是不能进城,魏百川下令扎营,将大营扎在白水城外,等到天亮之后,再做计较, 可是他的营帐还沒有扎好,忽听身后有人高叫,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从來路上跑來几个探报,像疯了一样打马,來到近前翻身下马,跪在面前:“报大帅,大事不好,秦军大队人马绕行黄龙方向,直取靖边去了,” 魏百川立刻跳了起來:“有多少人马,” 探报道:“不知道多少人马,只见火把无数,绵绵二十里不绝,” 魏百川大吃一惊,他粗略一算,秦军必然不下数万之众,这个时候,魏百川才感觉上当了,自己派遣内应之事,或许早就被秦军知晓,要不然为什么自己接近白水城时,便再无军情报出,现在想來,那个时候,城中内应已被秦军拿下,然后秦军整军出城,前去攻打靖边,而将白水一座空城,让给了他, 魏百川再也坐不住了,区区一座白水城,弹丸之地,位置并不重要,可是靖边就不同了,此时靖边只有一万來人,而且战将不足,只有史可法一人,况且秦军又是突袭,万一被王翦攻下靖边,自己不被杀头,也要充军, 于是他立刻下令,所有人马弃了白水城,立刻回援靖边, 六千官军心急火燎地重新集结,顺着來路向回杀去, 沒跑出五六十里,天色已明,忽听前方十几里外传來喊杀之声,声震四野, 魏百川一惊,暗道不好,他出靖边的时候,带了一万二千人马,其中六千骑兵跟在自己身边,还有六千步兵走在后面,此时莫不是王翦正在攻击自己的步兵, 他立刻催军急进,等到转过一个弯道之后,果然看到漫山遍野的溃兵,正在被一队队的骑兵围攻,看那些步兵,正是自己的人马,而攻杀他们的正是秦军骑兵, 魏百川还沒有下令上前,秦军早已看到大队官军骑兵杀來,军中一阵锣响,立刻四散而去,眨眼之间,山野中只留下一片片官军步兵的尸体,沒死的人辗转**,哀号之声遍野, 气得魏百川双眼冒火,立刻下令追击,张副将忙道:“大帅不可,眼下敌情未明,不可冒进,咱们还是先整顿人马,”魏百川压住心头火,吩咐抢救伤者,五千骑兵压住阵角,防备秦军再來进攻, 众人下马,过來救治伤员,那些被打散的步兵也回來了,收拢到一处进行查点,这一清点,魏百川吓了一跳,六千步兵,当场阵亡五百余人,伤者足有一千七八百, 他叫过统带步兵的李副将,一看这位副将也好生狼狈,头盔沒了,身上的甲胄满是溅上的鲜血,脸上也中了一箭,幸好沒伤到要害,只是擦破了皮肉, 李副将跑到魏百川面前,一脸无奈:“大帅,我军正在兼程赶路,秦军上來得太猛太快,而且都是骑兵,我们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反应,一下子便被冲散成几段,首尾难顾,” 魏百川也明白,他这次來,是准备速战速决的,因此不光自己带的骑兵,连后面的步兵,也下了急行军的命令,这些步兵行军本就十分疲累,再被骑兵偷袭,自然无法抵挡,这也怪不得他们, 于是他哼了几声,摆摆手:“下去包扎伤口吧,” 官军掩埋死者,救治伤员,忙活了半天,到了将近中午时分,才稍稍喘过一口气來,魏百川吩咐扎营休息,刚刚扎好营寨,又有探马來报,说大队秦军正赶往靖边而去, 魏百川这次冷静下來,仔细想想,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知道,秦军在白水城只有四五千人马,而西安城的秦军,并未出來增援,怎么可能出现大队秦军,难道说西安城的秦军是暗中出城, 想到白起等人的作战特点,魏百川有点相信自己的判断,秦军一定是趁着夜间出了西安城,悄悄來到白水附近,只等他來进攻之时,便去攻打靖边,如果只有王翦的几千人马,他是沒有这个胆子的, 无论如何,还是先回救靖边,至于白水城得而复失,小事一件,不必挂齿, 魏百川让人马休息了半天,到了夜间,他吩咐拔营起寨,回返靖边, 大队官军点起火把,汇成几条长龙,直奔北方而來, 这个时候,王翦正立马于远处的山坡上,看着这支官军,身边站着副将章弓,在他们身后,除了四千秦军骑兵之外,还有上千名百姓, 就是这些人,一路上弄得声势浩大,鼓角十里相闻,尘土遮天蔽日,好像有数万人马一样,骗过了官军的探马,而王翦的目标,便是后面的步兵, 只这一仗,秦军给了魏百川一个下马威,杀死杀伤官军两千多人,报了上次被围的一箭之仇,同时也挫败了魏百川攻取白水的计划, 魏百川來了一趟,除了损失两千余人之外,连一粒粮食,一两银子,一件武器也沒捞到,可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眼看着官军退去,王翦吩咐:“全军带同百姓,回城,” 四千秦军带着百姓,抄小路向白水城而來, 正文 第408章,楚云深6 再说魏百川,向北追了一阵子,沒有发现秦军的迹象,不禁心中生疑,忙派探子前去打探,可是直追到天明,也沒看到一个秦军的影子,正自纳闷,前方的探子跑了回來:“报大帅,前方并沒有秦军人马,而且据一些百姓们讲,整个夜间也沒有人马经过,” 魏百川眉头一皱,对身边的副将们道:“咱们是不是上当了,秦军根本就不想攻击靖边,而是拖着我军來回奔突,疲惫我军,” 李副将道:“大帅,要不要回头探探,”魏百川点头,马上派出多路探马,分头打探,而大队官军不再前行,就在当地扎下大营休息, 过了两个时辰,探马陆续回报,原來秦军已经回返白水城,城头重新立起了秦军大旗, 魏百川在镫中跺脚:“果然上当了,王翦很是奸滑,他手下根本沒有多少人马,用这一招声东击西之计,诱使我军撤围,不行,我不能白跑一趟,还损失了两千人马,给我杀回去,复占白水城,” 一声令下,魏百川又带着人马杀了回來,他手下这些人一个晚上沒捞到什么东西,甚是气恨,一听杀回去,立时來了精神,一个个拼着力气,要找秦军算帐,于是一万人马又杀了回來, 等到离城不远时,魏百川远远看去,果然城头飘扬着秦军的大旗,他立刻下令猛攻,这次他带了步兵一起來,那些步兵得令之后,齐声呐喊,扛着云梯,推着冲车便冲过來, 白水城的城墙不高,城门也不厚,魏百川知道,这般猛攻之下,此城必破, 当官军冲到城下之时,城上早有准备,一声锣响之后,秦军布满了城头,乱箭齐发,同时滚木灰瓶石头等物劈头盖脸地砸下來,官军一时大乱,冲车被砸碎,云梯也被推倒,上面的官军士兵被摔得死的死,伤的伤, 第一次的进攻被打退了, 魏百川将手一挥,一千名弓箭手站在城下,开始向城头放箭,同时第二队官军又扑上來, 这一次进行得很顺利,秦军的守城器具可能用完了,一看官军开始放箭,便有组织地退下城头, 官军扑上城头之后,立刻下城去,打开城门,城外的六千骑兵催马向前,冲进城來, 秦军沒有抵抗,一个个望风而逃,穿城而过,官军追杀一阵,秦军逃得远了,魏百川吩咐,先占了城池再说, 官军进占白水城之后,四下一找,发现城中的百姓一个都沒有了,魏百川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此时已经是黄昏,官军开始在城中找民房造饭,魏百川这次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进占白水城,因此他只留了两千人在北城外扎营,自己带着近八千人马进了城中, 天黑下來之后,官军厮杀奔跑了一天,十分疲劳,便要休息, 便在此时,王翦带领着四千秦军,悄悄地出现在白水城四周, 白天时的溃败,只不过是他的一计,他要诱敌深入,才能大败官军, 王翦侧耳一听,城中沒什么动静了,也沒多少火光,看來官军开始睡了,他向章弓点点头:“动手,” 一声令下,四千秦军一个个执弓在手,搭上箭之后,在火把上点燃,然后对准城中,射了进去, 万千枝火箭如同无数火鸦乱飞,扑进城中,整个天空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但是这些带火的箭射进城中之后,大部分落于民房之上,那些民房的顶上虽然沒有铺柴草,但是屋顶上大多洒了鱼油火油,油干了之后看不出來,但是遇火便着, 白水城中的民房,因为多是临时搭建,所以都是木制,顶上铺的是碎干草和成的泥,再加上鱼油,极易燃烧, 无数枝火箭射到民房顶上,那些房子立刻烧了起來,形成了一片火海, 因为天冷,谁也不想露宿街头,官军大多在房中休息,房顶一起火,立刻整幢房子都烧了起來,官军在里面被烧得鬼哭狼嚎,一个个夺门而出,沒跑出來的便被活活烧死在屋中,更多的人身上带着火,冲到大街上,就地打滚,想将身上的火滚灭, 但是秦军的箭仍旧扑天盖地一般射來,不少人中箭而亡, 整个城中立时乱成一团, 魏百川正在衙中休息,一听外面喊声大起,以为秦军前來偷袭,立刻披衣而起,刚到门前,便看到城中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天, 李副将跌跌撞撞地跑进來,身上带着火,头上冒着烟,跑到阶下大叫:“大帅不好了,城中火起,四门尽皆是火,” 魏百川大惊:“是不是秦军偷袭,” 李副将道:“不是,秦军并未进城,只是在城外放箭,也來也怪,那些箭落到民房之上,那些房子立刻燃起熊熊烈火,无法扑救,咱们很多人都被烧死了,” 魏百川立刻吩咐:“整顿人马,立刻随我冲出北门,” 他知道,自己又上当了,秦军是故意让他占了白水城,为了让他坚信,开始还故意抵抗了一下,真实目地则是在半夜时分,前來放火, 白水城区不大,八千人马挤在城中,随便一通乱箭,都能射倒不少人,因此必须尽快杀出城去,脱离险地, 魏百川带着十几员副将,几百名亲兵,冒烟突火而走,直奔北门,一边跑,魏百川一边吩咐手下人大声叫喊,招呼众军一齐冲向北门, 烟火之中,魏百川好不容易聚集了五千人马,直到北门城下,吩咐开了城门,一窝蜂似的冲了出去, 北门以外还有他的两千人马,这些人看到城中火起,正不知所措,想要进城去救援,又沒有魏百川的将令,不救援,又怕魏百川责怪,正自惶急之时,魏百川带着人马冲了出來,会合了这两千人,进入大营,想喘口气,定定神, 但是已经不可能了,因为城南不远处火光大盛,也不知有多少人马杀來,只听马蹄声与喊杀声混成一片,震荡天地, 这个时候,如果换做斗志强,纪律好的人马,还可以步步为营,稳健防守,先守住大营,再图他计,但是经过这半夜的大火焚烧,官军已经焦头烂额,士气大丧,不要说出营厮杀,就连防守的心都沒了, 魏百川也心惊不已,因为他不知道秦军來了多少人马,万一这是白起定下的计策,从西安调來了增援人马,如何是好, 他一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趁着秦军还沒有杀到眼前,先行退却,还可以保存一些人马, 于是魏百川立时下令撤军,走的时候他一想,城外的大营,不能留给秦军,干脆我也一把火烧了,于是他命人在大营中点起几十个火头,将数百个大帐全部焚毁, 官军此时已经完全沒有了队形,骑马的拼命打马,沒马的拼命开腿,不少官军步兵被自己的骑兵踏倒,头破血流,四肢断折,惨不堪言, 幸好魏百川使用了这一招火攻计,燃烧的大营将秦军前进的速度迟缓了一下,官军趁此机会,跑出了几里路, 王翦率领四千秦军,在后面猛追不舍,他们绕过燃烧的大营,继续追杀, 章弓道:“将军,白水城怎么办,要不要派人回去救火,” 他的意思是,如果一把火将白水城烧成白地,以后秦军也无法驻军了,但是王翦沉声道:“不要管那些事,只管给我拼力追杀,我要一仗将姓魏的杀回靖边去,再也不敢正视我关中,” 于是秦军马不停蹄,紧紧追赶,这下子可苦了官军的步兵,他们本就跟不上骑兵的速度,而那些官军的骑兵早已甩下他们,自己逃了,于是这些步兵五个一帮,十个一伙,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大路上,成了俎上之肉,被秦军追上,或是踩倒,或是刀砍枪刺,杀在当场,更多的官军步兵一看逃不掉,干脆也不跑了,刀枪一扔,抱着脑袋坐在路边,当了俘虏, 王翦吩咐,不要管这些人,一鼓作气向前追杀, 这一场好杀,直将魏百川赶出了一百余里,秦军的马实在跑不动了,这才罢手, 整整百余里的官道上,死马破旗,断枪折矛,尸体伤兵,绵绵不绝, 王翦这才下令收兵,一路上向回走着,开始收拾战场,那些投降的官军因为沒有秦军看守他们,所以也有不少人绕路逃回靖边,俘虏的只有三四百人, 等回到白水城,城中的大火已经自然熄灭,所有临时的房屋被焚烧一空,连府衙也不例外,整个白水城,找不到一幢整齐房子了, 王翦看了看眼前烧成白地的城池,自嘲似的一笑,吩咐道:“算啦,白水这地方算是废了,咱们还是去黄陵吧,” 黄陵也是个县城,在白水以北,离白水不远,原本是官军的地盘,但是官军在这里沒有驻军,情况也和白水差不多,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百姓, 王翦事先已经将白水城中的百姓迁出城外,隐藏在几个废弃的村子里,此时派人将他们接來,随着秦军一起前往黄陵城去了, 正文 第409章,楚云深7 秦军进占了黄陵,算是将阵线向北进了一步, 而魏百川这一次败得太过狼狈,他一边跑,一边暗骂自己,为什么不听史可法的劝告,非要來打这一仗, 他率人败到安塞,这才收住脚步,聚拢败兵,好容易收容了几千残兵败将,最后一查点,他一共带來了一万二千人马,现在跟着他回到安塞的,只有不到八千人了,这些人多是骑兵,而步兵大部分损失了, 上一次被王翦偷袭步兵,损失了二千人,这一场火,连秦军的追杀,又让他损失了三千人,还搭上了两员副将,气得魏百川直想抹脖子,最后好歹被众人劝住, 魏百川在安塞休息了一天,然后垂头丧气的收兵回了靖边, 史可法得到消息,急忙出城五十里迎接,一面安慰魏百川,一面派人救治伤者,进城之后,史可法急忙请魏百川回府休息,等到了晚上,史可法面见魏百川,此时魏百川愁眉不展地坐在厅中,正处发愁, 一见他这个脸色,史可法便明白了**,便道:“大帅不必过于忧虑,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一仗也算不得什么,就连那洪承畴,孙传庭,也不是总打胜仗,” 魏百川唉了一声:“这个道理我岂会不知,可眼下有件事情很是烦心,我一意孤行,打了一个大败仗,如何向朝庭交代,况且这样的大败,是瞒不住的,” 史可法一笑:“这一点,我已经有计较了,大帅不必烦恼,” 魏百川一愣:“你有计较,” 史可法点头:“我已经从士兵与将领口中得知了作战经过,大帅率军两占白水城,这可值得大书特书,但最后关中的秦军前來增援,大帅孤军对敌,免不了吃亏,但是也杀伤了大量秦军,我相信这样一封奏报呈上去,兵部不会怪罪大帅的,” 魏百川听了,恍然大悟,哈哈大笑:“不错不错,战役经过的确如此,我这便给朝庭上书,” 于是魏百川找來几个幕宾,忙活了半夜,写好了一封奏书,快马送到京师, 不出史可法的预料,崇祯并沒有责怪魏百川,倒并不是因为崇祯被魏百川的奏折骗过,而是崇祯实在沒有精力管靖边的事,况且靖边又沒有失守,只不过是魏百川想拿下白水城,再打一个胜仗,最后的结局不太理想而已, 真正让崇祯烦心的是河南的局面, 李自成聚集重兵,围攻洛阳,洛阳乃是河南的首县,地理位置和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一旦洛阳失守,李自成不光会声威大振,钱粮富足,而且还会使天下震动,朝庭的威望进一步降低, 因此崇祯急令傅宗龙,不顾一切地驰援洛阳,一定要想方设法,保洛阳不失, 另外四川的形势也不乐观,据报,张献忠与罗汝才又一次合兵,对抗官军,杨嗣昌虽然也打了几次胜仗,但都是小胜,斩获不大,而且张罗联军人马虽少,却大多是精锐战士,铁了心造反,他们在四川的大山之间來回兜圈子,已经将杨嗣昌拖得精疲力尽了,而且杨嗣昌也病倒在军中,军心动摇, 崇祯严令杨嗣昌不得再随军奔波,让他安定地在一个地方养病,但是杨嗣昌深知,他手下的左良玉等一帮骄兵悍将,根本不听他的指挥,如果自己再不随军行动,就更无人听命了,那么本來大好的剿匪局面,可能会功败垂成,因此他不顾自己的身体,仍旧率军追杀张罗联军, 而此时的张罗联军,已经喘过气來,养足了精神,就像一头潜藏利爪的猛虎,已经接近了猎物,就要展开雷霆万钧的一击, 唐赛儿便是这个计划的制定者,她深深地明白,这一击可以在杨嗣昌心头狠狠捅上一刀,不死也让他扒层皮, 比起河南洛阳和剑拔弩张,四川群山之中的山雨欲來,关中倒是一片欢腾, 王翦打败官军之后,上表报捷,秦王得到表章之后,大喜过望,立刻下旨,恢复王翦的爵位,另外加封大将军之职, 本來大将军只是白起,眼下王翦也受封为大将军,与白起并肩,表明此二人乃是秦王的左膀右臂,非同小可, 秦王下旨之时,曾对白起言道:“我秦军史上,名将无数,可是其中最耀眼的将星,无疑就是你们二位,秦国恢复之后,王翦守住北方长城,大将军你守住潼关,专一向东攻击,我秦人进可以图谋中原,退可以保全秦国,因此全仗二位了,” 白起在政治上已经非常成熟,他深知秦王与王翦的关系,如果自己不是历史上最著名的杀神,位置一定会在王翦之下,因此他淡然一笑:“大王说得是,我想王将军必可以打下靖边,收复长城,” 于是秦王增派了五千人马,前往黄陵协助王翦,要他看准时机,拿下靖边, 而秦王除了给王翦下令之外,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河南的洛阳, 秦王找來几位重臣,议论此事,李岩先开口:“李自成这一次进河南之后,极为顺利,人马增长很快,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沒有足够的兵力围困洛阳那样的大城,” 秦王看了李岩一眼,微然一笑:“这恐怕要多亏了你那首童谣啊,眼下不光河南,连我们关中都有小孩子在唱了,” 李岩急忙施礼:“大王,这李自成有恩于我,我只是还他的情义,绝沒有二心,”秦王点头:“我自然清楚,李公子不必多疑,况且李自成在河南闹得越凶,对我秦军越有利,这样看來,李公子还是立下大功的,”李岩忙道:“不敢,不敢,秦军能有今天的局面,全仗大王洪福,况且大王对李岩有两次活命之恩,李岩此生此世,不敢有负大王,” 秦王摆摆手:“且说眼下吧,在本王看來,洛阳绝守不住,而李自成一旦攻下洛阳,便会得到巨万财宝与粮食,恐怕他的人马会大大扩充,而下一步,他会想完全占领河南,那么肯定还要攻击开封,” 张仪一惊:“攻击开封,他有那么大的野心么,要知道,开封曾是北宋都城,城高墙厚,比西安还要坚固,况且开封城中人马众多,更重要的,开封城中的藩王还算比较开明,一旦李自成围攻,藩王必然挺身而出,那时候,李自成要想拿下开封,恐怕不易,” 白起点头:“还有傅宗龙,他手下也有数万精兵,绝不会眼睁睁地瞧着李自成坐大,如果农民军拿下洛阳之后,再攻开封,那么李自成的意图,不言自明,朝庭一定会拼了老命,与李自成在开封城下决战,因为中原乃是战略要地,朝庭失了中原,又沒了关中,北京便危险了,” 正说着,突然跑进一个亲卫,來到秦王面前一跪,手托一封书信:“报大王,潼关來的六百里加急塘报,” 秦王一愣:“莫不是官军进攻潼关,” 他急忙拆开塘报,看了一遍,不由得一掌拍在桌案上,站起身來道:“想不到竟然如此之快,如此之快……” 白起道:“大王,出了什么事,” 秦王将塘报递给他们三人,口中道:“洛阳已经被李自成攻下了……” 这三人看了一遍,塘报上写得非常简单,就是说洛阳城中军士哗变,李自成几乎兵不血刃地占领了洛阳, 三人对视一眼,都长长出了口气,他们知道,李自成这一次,算是赚大了, 原來李自成自从围攻洛阳城以來,这仗打得很有意思,农民军十万人马,围住了洛阳城,连日进攻, 一开始,官军们守得很是顽强,李自成的人马沒有进展,他们又缺少大炮,轰不开城墙,因此连打了三天,沒有得手, 可是时间一长,那些官军便有些不乐意了,因为天气寒冷,这些官军在城上拼命,却拿不到军饷,而且饮食也非常粗劣,不要说酒肉,整日连白面馒头都很难吃到,尽是吃糠咽菜,这些士兵怨声载道, 与此同时,那位福王朱常洵却整日在自己的王府中烧香拜佛,请求佛祖保佑,打退农民军,消息传來,众官军士兵更加丧气,私下议论:既然求神,不如让天神下降,前來守卫洛阳城…… 这个时候,李自成在城外展开了攻心战,他派出几千名士兵,围着洛阳四门开始喊话,一开始喊的时候,官军还在守城将领的指挥下,向外面射几箭,打几炮,可是农民军毫不畏惧,喊声越來越大, 到了后來,那些官军开始与城外的农民军对起话來,很多新加入农民军的人都是附近的乡民,居然有些人与城头上的官军还是老乡,或是沾亲带故,这一來,上面一句,下面一句,谈得越來越热乎, 守城将领急忙弹压,甚至拔出刀來,严令官军士兵不得与贼人交谈, 可是他们沒有想到,连日以來的怒火,已经在这些官军心中汹涌澎湃,再也压制不住了, 正文 第410章,关河令1 这些士兵一涌而上,先是将那个官军的参将乱刀捅死,然后又将赶來制止的河南参政王胤昌活捉,五花大绑,押下城來, 这个时候,城里已经喊成一片:反了,反了…… 迎闯王进城,迎闯王进城…… 有官军士兵跑下城去,开了城门,一连声地喊:“城门开了,城门开了,义军兄弟们,赶紧进城……” 此时有人报到闯王李自成的帐中,李自成一听,喜出望外,但又有些担心,问宋献策:“先生,会不会是官军的诡计,” 宋献策哈哈大笑:“闯王不必多疑,机会难得,速速派大军进城,” 李自成下了决心,派袁宗弟带着五千骑兵,先行抢占城门,只要城门在手,便不怕城内的官军耍诈,然后他亲自率领刘宗敏,田见秀,郝摇旗等将,带了三万精壮士兵,紧随在袁宗弟身后,杀进洛阳城來, 袁宗弟一进城门,那些官军纷纷放下刀枪,有的还自动给农民军带路,袁宗弟一瞧,这是真降,立刻传令控制城门,给身后的大军放行, 李自成带着三万虎狼之师,长驱直入,杀进城中, 此时城中的官员们已经乱了,有消失灵通的人跑进福王府中,想要禀报福王,但只找到了世子朱由崧,朱由崧一听,吓得魂飞天外,顾不得其它,带着几十名亲军,开了北门想逃,但是此时的四门都围得如铁桶相似,这些人跑不出去,所以又缩回城中,有人建议朱由崧,脱去袍服,扮成市民,躲藏在一个亲兵家中, 这一招还真好使,几天之后,农民军的搜索松懈之后,朱由崧由十几个亲兵护送,扮成商人,混出了洛阳城,投奔到扬州,日后南明建立,朱由崧便当上了南明皇帝,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李自成,进了洛阳之后,下了一令,立刻搜捕所有明朝官员,尤其是福王及其世子, 福王朱常洵胖如肥猪,被农民军抓获,其他的人,比如河南巡抚,参将,参政等人,都被农民军俘虏, 李自成与诸将來到福王府中,开了府库,立时看花了眼,只见福王银库中的金银堆积如山,各种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叫都叫不上名字,在这里像石头土块一样普遍, 再看绸缎庄中,布匹无数,就算洛阳城中每人做套衣服,也绰绰有余, 打开粮仓之后,众人更是欣喜异常,三十多个谷仓每个都有数万斛的粮米,有的粮食已经发霉,还有的仓中老鼠都大腹便便,见人也不怕,懒洋洋地躺在粮食堆中, 大家在欣喜之余,也是咬牙切齿,暗想,这河南洛阳境内,每年都有人饿死,福王府中粮食无数,多得吃不完烂掉,也不肯分出一些來救济灾民,这样的狗王,留着何用, 李自成问诸将:“这个福王,大家说如何处置,” 郝摇旗嘴快:“杀了算啦,我亲自给他开膛破肚,看他那一肚子肥油,点灯也能烧不少时候,” 李过恨道:“这样死法,太便宜他啦,我听说了,洛阳城中,对这家伙民愤极大,依我看,不如碎剐了他,” 刘宗敏对待自己人非常厚道,但是对官军和敌人却非常辣手,他想了想,对李自成道:“闯王,我出个主意,大伙儿准高兴,” 李自成笑道:“捷轩,你有什么好主意,” 刘宗敏嘿嘿一笑:“摇旗说得对,这家伙脑满肠肥,扔了怪可惜的,我以前听说过,一些富贵之家,达官贵人们,在过节过年之时,要喝福禄酒,意思是多福多禄,他妈的,我瞧尽是狗屁,喝那么多福禄酒,最后还不是被咱们这些泥腿子给剁了,此时想想,福禄二字,倒真是应景,我刚才进了这狗王的后花园,发现养了不少梅花鹿,所以我想,咱们义军也喝一次福禄酒,不过这个福禄酒,却是把福王和那些梅花鹿一起煮,” 众人听了,拍手叫好,都称赞刘宗敏这个主意, 在当时的情况下,人吃人已经是非常普通的事情,有的农民军更是以人肉为粮,打到哪里,就吃到哪里,经常吃得方圆百里之内,绝无人烟,因此吃人的事对当时的人來说,就像吃牛吃羊一样平常, 于是李自成一声令下,自有军中的几位大厨忙活起來,这些人一听说要煮福王,个个争先恐后,都來帮忙,城中百姓听说了,有些对福王特别痛恨的人也來凑热闹, 大家把福王剥去衣服,递掉全身的毛发,拔去指甲,给福王服下泄药浣了肠,洗剥得干干净净,就像要吃唐僧肉一样, 还有人去后花园中捉了两只梅花鹿來,去了角,剥了皮,除去内脏,一切准备妥当, 福王此时已经吓得软成一滩烂泥,再也动不了,只能任人摆布, 众人在福王府前架起一口大锅,底下烧着干柴,熊熊烈火之下,锅里的水早就烧开了, 大厨们在水中放入调料品,一阵风吹來,香得扑鼻, 然后众人将梅花鹿扔进锅中,又将福王抬來,也扔了进去, 福王一下水,四周围观的百姓们发出震天一般的欢呼之声, 水花翻腾之中,福王不住地惨叫,翻上來又沉下去,沒有几个上下,便再也不叫了,全身皮肉已经煮烂,香气更盛, 于是农民军诸将并同一些军民百姓,共同吃了一顿福禄酒,沒过多久,已经将这位三百余斤重的福王食尽,只剩下些骨头架子, 农民军攻占洛阳,杀死福王,立时震动天下,因为福王朱常洵是明朝最重要的藩王,他的死使各地的藩王都感觉到,灭顶之灾就要來了, 傅宗龙本來集结了几万大军,正在日夜兼程向洛阳赶來,他也沒有想到洛阳这座坚城会这么快失守,急忙给朝庭上表自责, 崇祯得到这个消息,悲痛不已,嚎啕大哭,休朝一日,他看到傅宗龙的奏报之后,若是换做以前,必然将傅宗龙捉进京师,撤职查办,但此时的崇祯已经在政治上十分成熟,他也知道福王在洛阳城中名声极差,洛阳失守的如此之快,责任不在傅宗龙,若是再将傅宗龙下狱,那么必然大伤将士之心,日后便再无人敢督师平贼了, 于是崇祯严令傅宗龙,加紧围剿李自成,河南所有的官军人马,一律受他节制,不可怠慢, 傅宗龙得到圣旨之后,感激涕零,发誓要和李自成决一死战, 他亲自率领五万大军,气势汹汹杀奔洛阳而來,要复夺此城, 而李自成得到消息之后,立刻加紧安排,将洛阳城中的粮食,财宝,布匹等物全部运进山中的老营,农民军也撤出洛阳,迎着傅宗龙而來, 此时的农民军有十万人马,自然不怕傅宗龙的五万官军,而且李自成早已料到,如果想守全占领河南,必须要将傅宗龙打垮, 河南的局势更加紧张起來, 与河南相比,安徽的空气一点也不轻松, 范雎与子义带领官军,迎战革左五营,革左五营有三十万人,而范雎手下的官军也有十万,真要硬碰硬的打起來,也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 但是范雎一向计谋多端,岂肯如此冒险,他吩咐诸将如此这般,前去准备, 革左五营凭着一股锐气,杀奔淮南而來,一路上锣鼓齐鸣,旌旗蔽日,十分壮观,要知道,三十万人招摇过市,那是何等的阵势, 他们杀到淮南城北五十里之后,扎下大营,派出探马去打探,那些探马惊奇的发现,原來探报所说的十几支官军人马,现在一支都沒有了,淮南城外空荡荡一片,只有一些营盘驻扎过的痕迹,却不见一个官军, 老回回听了回报之后,加上了小心,毕竟他的对手是范雎,所以几个人一商议,先派出探马,四下打听怎么回事, 很快,他们就从一些村民口中得到消息,说原來几天是有很多官军开到淮南城外,但是在两天前,这些官军却都急急忙忙地拔营起寨,向南开走了,据说走的时候十分惶急, 贺一龙哈哈大笑:“各位兄弟,这还用问吗,那些官军害怕咱们,所以不听范雎之令,逃之夭夭了,” 贺锦点头:“是这么回事,我看咱们也别愣着了,集中兵力,先打下淮南再说,最好范雎还沒逃走,抓到他,咱们也出口恶气,” 老回回却还很谨慎:“还是先探听清楚得好,范雎是不是还在淮南,有沒有什么埋伏,咱们别一时冲动,都集中在城下,反而被官军从外面再包围了,” 众人一听有理,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付范雎这样的人,绝对不能粗心大意,于是他们又派出了更多的探马,有的混进淮南城去, 结果打听了一天,得到的消息无一例外,范雎确实还在城里,率领着一万官军,准备死守此城,与淮南共存亡, 老回回这才决定,猛攻淮南,一定要打破此城,抓住范雎, 正文 第411章,关河令2 革左五营将人马扎在城外二十里处,老营在当中,四外由五营人马护住,以防老营的家属受损,这是革左五营一惯的做法,战士们打着仗,家里人出事了,还有谁能打得下去,因此保护老营,是农民军最为看重的, 三十万人马,连营一扎几十里,号鼓震天,呼声动地, 老回回等首领把十余万士兵分为四队,将淮南城团团围住,可是农民军并未立刻展开攻击,第二天,老回回等人带了一万人马出了营门,來到城下,数百名盾牌手护住诸位头领, 城头上一瞧來了官军,也严阵以待, 老回回派一个嗓门大的亲兵,提着盾牌到了城濠边上,开始向城上喊话:“请问范巡抚何在,我们掌盘子要与他讲话,” 不多时,范雎与子义上了城头,也由亲兵用盾牌护住,以防城下放冷箭,范雎也派人喊道:“范巡抚在此,你等贼寇不速速來降,有何话可讲,” 老回回冷笑,吩咐人喊道:“我革左五营人马数十万,这就要踏平你的淮南,说到投降,我等是來劝你投降的,只要你降了义军,不光性命无忧,还可以进來坐一把交椅,如果不听好言相劝,革左五营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范雎哈哈大笑,扬声道:“马守应,贺一龙,你们这些逆贼,公然反叛,杀人掠地,罪大恶极,十恶不赦,还敢大言不惭,在这里叫嚣,简直是一派胡言,你等死到临头,还不知道哩,” 马守应也哈哈大笑:“死到临头的,恐怕是你吧,既然你忠言逆耳,死心塌地为朝庭卖命,就别怪我革左五营心狠手辣了,大伙儿攻城,” 一声令下,农民军发出震天似的呐喊,抬着云梯开始扑上來, 淮南城的城濠很宽,护城河水是从淮河引來的,绕城而过,河水冰而且深,那些农民军们冲过濠沟边,将云梯横亘在上面,做成一座座的木桥,然后开始攻到城下, 范雎喊完话之后,一看农民军开始攻城了,他便退到城下,悠然自得地坐在离城门不远处的一个屋檐下坐镇, 城外开始放箭,不时有流箭飞來,射到范雎头顶的屋檐上,范雎并不慌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喝着水, 主帅如此稳当,那些士兵自然也不害怕,他们有一半是子义亲自招募的私家军,另一半是范雎用计,杀死主将,从官军那边骗过來的,范雎对这些人极好,因此这些官军也乐意为他卖命, 这边一开始攻城,另外三个门的农民军也沒闲着,一起进攻,淮南城四门内外,打得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马守应本來以为城中人少,而且官军一向懒散,必然顶不住他的进攻,沒想到攻了一个时辰,农民军死伤上千,也沒有爬上城头一步, 农民军有点疑惑,因为这些官军与他们平时遇到的不同,全都悍不畏死,有的身中数箭,也不下城头,继续死战,甚至抱住爬上城头的农民军一起摔落城下, 这一点,早在范雎的预料之中, 因为负责守城的一万人,除了五六千人是自己的人马以外,还有几千人,则是李国奇等将领的贴身亲兵和卫士, 此时李国奇等人都在城中,他们每人带了几百名卫士,与范雎一起守城,这些卫士们不光厮杀勇猛,还对主人忠心耿耿,每个人都清楚,农民军有数十万人,一旦城池失守,对方杀进城來,那么自己的主人必然被擒处死,因此这些人拼了性命抵挡,把农民军杀得尸体在城下堆起了小山, 革左五营只有几门威力很小的炮,对城墙造成的威胁不大,因此只能靠云梯冲车等器具,但是城中准备得很是充分,很多云梯被烧毁,冲车也被官军用磨盘巨石,砸碎在城门前, 农民军猛攻了一天,沒有任何进展,眼看天要黑了,老回回只得下令停止攻城,回营休息, 几个掌盘子凑在一起商议对策,贺一龙道:“范雎明明知道咱们数十万大军开过來,还是死守此城,会不会有什么诡计,” 贺锦道:“我看不会,范雎虽然是巡抚,可并不受朝庭信任,我想他是不敢退了,万一弃了淮南逃走,朝庭也不会放过他,按我猜测,他可能是想凭借着这座坚城拼一下,万一能顶住,那是最好,万一顶不住,再弃城而走,也对朝庭有个交代,” 刘希尧道:“对,肯定是这么回事,范雎再奸滑,朝庭不信任他,将领们弃他而走,我看他顶多再守一天,就得想退路了,” 马守应道:“所以明天我们要加强进攻,咱们的炮威力太小,攻城效果不大,我已经传下令去,让手下人打造发石机,估计明天就可以用了,到时候咱们做好几十台发石机,先往城里打一阵,城里的老百姓一定惊惶失措,军心不稳,那时候再攻,就容易得多了,” 贺锦道:“对,咱们再射进一些书信去,让城中军民捉了范雎前來投降,可以悬下重赏,我想范雎初來乍到,民心不服,重赏之下,或许会有人铤而走险,” 贺一龙点头:“就算沒有人捉范雎,也会弄得他们上下相疑,互相猜忌,那样一來,就沒有人死守此城了,” 众人哈哈大笑,自以为得计,于是马守应在自己的大帐中摆下酒席,几个人推杯换盏,喝了起來, 喝了一个多时辰,突然有人來报:“几位掌盘子,方才西城有人來报,一支官军人马开了西门,杀将出來,已经冲破了他们的营盘,杀出去了,” 马守应一惊,停杯不饮,问道:“有多少人,” 报事的道:“黑夜之中看不清楚,据他们估计,差不多有上万人马,西门外咱们的人也不过两三万,又沒有防备,被官军趁乱杀了出去,” 马守应一皱眉:“不好,这肯定是范雎,他知道顶不住了,于是赶在今夜突围,” 刘希尧急道:“那还不快追,跑了范雎,后患无穷,” 贺一龙轻轻摇头:“万不可鲁莽行事,要知道,城外的十万官军突然不见了踪影,谁敢肯定他们是回到各自的防区去了,万一他们在范雎的安排下,设下包围圈等着咱们,黑灯瞎火的,咱们一个劲死追,中了人家的埋伏,后果不堪设想啊,” 马守应同意贺一龙的想法:“一龙说得对,范雎极为狡猾,那些将领们既然已经來了,范雎一定有办法让他们听话,因此我们不能莽撞,” 刘希尧道:“可是如果不追,咱们就听任范雎逃了,” 马守应一笑:“他逃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逃过了咱们的刀,也逃不过崇祯的刀,” 贺锦道:“老马,你的意思是,” 马守应道:“咱们明天就进城,搞一个隆重的入城仪式,然后布告天下,说淮南一战,官军大败,范雎无能之辈,率众先逃,这样一來,朝庭那些当官的,能放过范雎吗,” 众人一听,都点头称是, 贺一龙道:“就这么办,范雎被朝庭诘责,恐怕还要下狱论罪,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束手待毙,那时候,他必然会死心塌地投靠我们,” 众人又是一阵欣喜, 因为怕中埋伏,农民军沒有追击范雎,也沒有进城,还是死死的围着,只等天亮再说, 这一切,都在范雎的意料之中,他率领所有官军,和那些留在城里的将领们,天黑之后便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突围,范雎对众人说得明白,农民军攻城攻了一天,沒有能够得手,已经领教了官军的厉害,他们肯定认为官军会趁着这个空当,加固城防,以备第二天继续死守,因此决料不到官军会这么快突围, 只要能够突出城去,农民军在天黑之时怕中埋伏,一定不敢追击,他们会首先占据淮南城, 在当时,淮南乃是安徽重镇,革左五营绝不会放着这块肥肉不吃,他们一定会冲进城去,抢掠一番,而且还可以将淮南做为大本营,震慑整个安徽, 只要农民军进了淮南城,便是大功告成, 革左五营岂会猜到范雎的想法,天亮之后,各门开始再一次攻击,其实这一次用不着攻击了,城上已经沒有一个官军,农民军爬上城头,开了城门,放进大队人马, 马守应先派出两万人冲进城去,看看动静, 这些人进城之后,经过一番搜索,发现果然已经沒有官军的影子了,这才报给城外的几位掌盘子, 马守应按照昨晚的安排,吩咐将城门大开,军中鼓乐喧天,诸将领披红挂彩,把老百姓们驱赶出來,夹道欢迎,弄得十分热闹,他与诸将骑着高头大马,昂首阔步,走进淮南城, 进城之后,几位掌盘子都建议将老营移进城中,这样也好防止官军偷袭,马守应自然答应,于是十万老营的家属,杂役,卫队都开进淮南城來, 农民军在城中大肆庆祝,肉山酒海,不必细说, 正文 第412章,关河令3 很快便到了这天夜里,农民军进城之后,四门紧闭,城外还安排下四万人马,每个城门外驻扎一万人,防备官军进攻,可以说安排得算是妥当, 城外的农民军也在喝酒庆功,他们直喝到半夜时分,这才消停, 北门外的农民军大营中,一个小头目喝多了酒,摇摇晃晃地走出营门,找了一片小树林撒尿,可是刚刚解开裤子,就听到水响, 这小头目纳闷,心想我还沒开始尿,怎么就有水响,莫不是已经尿了裤子,低头看看,沒有迹象表明,自己已经开闸放水,这是怎么回事, 他无意中抬起头來,向北一瞧,只见不远处有一条白亮亮的线,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正向这里移过來,他刚开始还沒反应过來,向前走了几十步,想看清楚一些, 此时那条白线已经离他不足几百丈了,小头目这才看清楚,那条白亮亮的线是汹涌而來洪水, 他的眼睛赫然睁大了,再看不远处的水头,已经如同数万匹奔驰的野马,以势不可挡的威力向这里猛扑过來, 小头目已经吓得迈不动步子了,一对眼睛瞪得滚圆,眼睁睁地瞧着那条水线扑到自己面前,一人來高的水头立刻将他卷到里面,抛得不知去向, 这股涛天洪水以雷霆万钧之势灌进农民军大营,立时将所有的帐篷冲得七零八落,营中的农民军战士,连同马匹全部被淹在水里,有的人挣扎几下,便消失了踪影,有的人抱住树木,在洪水中高声求救,但是沒有丝毫作用,只得顺水漂流, 一时间,农民军的北城大营已经被冲为平地,洪水不歇,继续前涌,涌到城下之后,又分为两股,绕着城墙扑向东西两门,这两门的农民军大营也遭到同样的噩运, 整个淮南城外完全成了一片**,水上漂浮着无数人和马的尸体,另外还有旗帜,帐篷,粮草,衣物,车辆…… 只有城南的农民军还算幸运,他们得到了消息,立刻跑到城门边上,叫开城门,逃进淮南城中,免除了洪水之灾, 人虽然进了城,大营沒有來得及搬走,洪水一过,营盘也被冲毁, 这股洪水当然不是无缘无故來的,此一计便是范雎的过人之处, 他到了淮南之后,一早便已查看了地形地势,他发现城北面不远处的淮河水量极大,可以利用,早在秦王前世之时,秦军便曾经水淹大梁城,攻下了魏国,范雎复生之后,饱读史书,也知道这件事,因此心中便有了计划, 当革左五营气势汹汹杀來之时,范雎已经安排妥当,他让李国奇等将在城中与他一起坐镇,让这些人的副将带着大队人马离开,造成官军不敢迎战,仓皇逃走的假象,其实这些人马大部分向西而去,绕了一个大圈子,停在淮河边上,只等着范雎一声令下,便掘开淮河,水淹淮南城, 于是范雎在突围之后,立刻向淮河边上的人马下令,让他们将淮河挖开口子,引水过來, 这里毕竟不是黄河,只需要扒开大堤,河水便可以倾泄而下,淮河的流势不太急,想要引水过來,必须要挖出一条深沟, 幸好此时,淮河刚刚过了冰封期,水量很大,而且十万官军,人多势众,干起活來快得多,因此一天一夜之间,便挖了一条宽五丈,深达一丈多的大沟,直通到淮河边上, 到了半夜之时,最后一块河床被挖通,河水终于倾泄而來, 自古以來,水火无情,兵家争战之时,用水和用火的范例极多,许攸献计淹冀州,曹孟德水淹下邳,赤壁之战火烧战船,关云长水淹七军,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朱元璋火烧鄱阳湖…… 因为用火和用水來攻击敌人,是最省时省力省人工的做法,可以说是无本买卖,自己损失很小,而收获很大,因此从古到今,无时不被兵家所重视, 这一次范雎水淹淮南,也收到奇效, 此时范雎带着子义诸将站在上游地方,看着脚下的一片**,脸上甚是得意,李国奇等将对范雎佩服得五体投地,纷纷言道:“大人,这一招水攻计,可比当年的三国名将,” 范雎微然一笑:“如果不是诸将用命,死守淮南一天,这一计又岂能成功,这一仗打胜,诸位都有功劳,” 李国奇道:“大人,接下來咱们怎么办,淮南被淹了是好事,可咱们也无法攻城啊,” 范雎道:“不必攻城,只需要困城便可,革左五营数十万人,加上城中百姓,一天要吃多少粮食,咱们走的时候,已经尽可能多的带出了粮草,城中沒剩下多少啦,就算革左五营自己带的粮食多,也支持不了几天,淮河只要一日不断流,革左五营便一日出不得淮南城,困也困死他们,” 众人纷纷称好, 与此同时,马守应等掌盘子站在城头,看着城外的涛天洪水,脸上都快阴出水來, 马守应连连跺脚,骂道:“天天小心,时时小心,还是中了范雎的诡计,沒想到他居然挖开淮河,水淹淮南城……” 贺一龙也怒道:“看來他死守淮南一天,是有预谋的,如果他不战而弃了淮南,咱们或许不会进城,不会上当,” 马守应道:“正是,如果他不战而弃城而逃,咱们多半会派出一支人马进城,然后大队人马在后追击,唉,范雎实在太狡猾,他这是要将咱们困死在这里,” 贺锦道:“城中沒有船只,而且粮食也不太多,几十万张嘴要吃饭,咱们支撑不了半个月,就会断粮,” 刘希尧道:“沒关系,这里是平原,洪水來得快,退得也快,我瞧用不了两三天,洪水就退了,到时候咱们再杀出去,找范雎算帐,” 贺一龙叹息道:“哪有那种好事,范雎已经挖开了淮河,水淹淮南城,淮河的水量很大,他完全有可能将原來的干流堵塞,那么挖开的这条口子就成了干流,水势只会越來越大,” 说着,众人都看着马守应,看他有什么办法,还沒等马守应说话,城下一连声地叫起來:“城中进水啦,城中进水啦……” 原來农民军战士知道洪水冲來之后,立刻在四门的城门后面堵塞了不少沙袋,但是城外的水实在太大,顺着城门的缝隙不断渗进來,那些沙袋根本堵不住,沒用多少时候,城中的水便沒了足踝, 淮南城中一片忙乱,马守应急忙指挥士兵们抢救粮食,干柴,以防被冲走, 就这样一连过了几天,城里的农民军开始出现崩溃的前兆,因为这个时候,城墙也开始塌陷, 淮南的城墙虽然是青砖制成,但只不过是外面的一层,一尺厚的青砖被泡透之后,水便开始渗到里面的泥坯里,外面看不出來,但是城墙内侧的夯土正一片一片地掉落下來, 除了城墙吃紧之外,城中已经沒有了干柴用來点火,所有民房都被拆毁,用來点火做饭了,可是仍旧支撑不了几天,沒有了干柴,众人只好吃生的,而且城中的水井也被淹沒,居们与士兵们喝不到干净水,有不少人呕吐不止, 而城外的水势,却沒有任何减小,范雎果然将干流堵上了一半,加大这里的水势,下定决心,宁可要小半个安徽变成一片泽国,也要将革左五营困死在城中, 马守应等人登上城头,向北方远远看去,那里有无数火光,映红了半天边, 他知道,那里是官军的大营,此时范雎与他手下的将领们,很可能正在一边喝着酒,一边赏着歌舞,一边谈论着农民军的惨状,谈笑风生哩, 他们明知道官军在那里快活,却沒有一点办法,眼前到处是敌人,但这些敌人却沒有办法杀死,因为这些敌人是水,沒有生命, 现在沒有生命的水,就要夺去他们的生命了, 马守应看了看另外几人,长叹一声:“想不到咱们革左五营纵横天下近十年,到头來葬送在这淮南城,” 刘希尧也沒有了以前的冲劲,低着头道:“眼下的情形,军中已经开始断粮了,用不了几天,恐怕就要人吃人啦,” 贺一龙道:“就算将全城的老百姓们都吃光,也支撑不了五天,咱们得想个办法,冲出城去才是,” 贺锦道:“可是城中沒有一条船,如何杀得出去,” 贺一龙道:“实在不成,只能派水性好的,游出城去,找援军來,” 马守应冷笑:“援军,最近的义军是李闯王,也在一千里以外哩,等着他带人到來,咱们早就饿死啦,” 贺一龙道:“那你说怎么办,” 马守应叹了口气:“如今要想保住革左五营,只有一个办法了,” 众人一齐问道:“什么办法,” 马守应道:“投降范雎,” 众人互相看了几眼,都有点担心,贺锦道:“范雎可不是那些京官,假投降这一招,对他肯定不好使,” 正文 第413章,关河令4 贺一龙道:“对,人家现在如果想消灭咱们,只要呆着不动,任凭大水围城,围上十天半个月,咱们就都喂了王八,所以范雎可能不会接受我们投降,” 马守应道:“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法子能保住革左五营呢,” 众人都默然不言,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样困下去,必定全军覆沒,最后贺一龙点头:“好吧,就按着回帅的意思,咱们先派个人出城去,面见范雎请降,” 他们商议定了,从城中找了一些厚实的木板,好歹做成一条小船,派出几名心腹亲兵,前去向官军投降, 此时的范雎已经给兵部上了表章,将自己设计围困革左五营的事情详细说了,因为这一场大水不是玩笑,除了淮南城以外,还使不少地方的村镇遭了水灾,因此范雎必须上表自解,免除朝庭的疑虑, 崇祯看表之后,心中还是欢喜大于忧虑的,他所欢喜的是范雎居然以一已之力,将革左五营数十万人马困住,这在以前根本不敢想,孙传庭那么厉害,也只是歼灭了高迎祥的五万大军,如果此次范雎可以将革左五营数十万人一鼓而歼,可算立下了奇功, 因此崇祯发下旨意,不追究范雎水淹淮南的过错,照准他全力剿贼,一旦将革左五营消灭,着即加官晋爵, 圣旨还沒下到范雎的军营,革左五营派來求降的人先到了, 范雎早料到有这一天,于是吩咐升帐,让农民军派來的人入见, 那几个亲兵进了大帐,吓了一跳,只见左右两侧排列着十二名刀斧手,肩上扛着鬼头大刀,耀眼生寒,再向里走,乃是中军宝帐,里面站着两排军官,一个个全身甲胄,威风凛凛,范雎高坐在帅案之后,一副高不可攀的神态,子义在旁边就坐,满脸杀气, 为首的亲兵是马守应的心腹,姓赵名胜,能说会道,但是他很清楚以前派來的杨千落得一个怎样的下场,因此虽然长了一张伶牙俐齿,心里还是直突突,额头上冷汗直冒, 赵胜跪在帐中,向范雎磕头:“巡抚大人,小人赵胜,奉了回帅之令,有事求见,” 范雎沒说话,子义一拍桌子,喝道:“你们都是反贼,还敢说什么回帅,他也配称帅么,” 赵胜急忙抹了一把冷汗:“对对对,是老回回,是老回回……” 子义哼了一声:“他派你等前來,有什么诡计么,” 赵胜连忙摇手:“沒有诡计,沒有诡计,我们革左五营这次是实心实意的请降,万望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革左五营中尚有很多妇女孩童,如果能在大人手下求得全生,必定感激涕零,感激涕零……” 范雎这才道:“求得全生,哼哼,求得全生之后,你们再反过头來对付我,是不是,”赵胜连连磕头:“不敢不敢,万万不敢,先生天威,我们早已领教了,归降之后,我们唯先生之命是从,绝不敢有二心,” 范雎道:“口说无凭,我岂能相信,” 赵胜道:“请大人示下,如何才能一表我军诚意,” 范雎想了想:“你回去和老回回等人讲,要他们五营的掌盘子先來我营中归降,这样我才可以放心,” 赵胜迟疑着:“这个……这个……” 范雎冷笑道:“你们农民军假投降的次数,比江南的下雨次数还多,别以为我不清楚,老回回等人不來,我便一直困城,直到将你们活活饿死,何去何从,你们自己定夺吧,來人,送客,” 上來几个中军,不由分说,将赵胜等人推出大帐:“快滚快滚,再若迟疑,便一刀剁了你们的八斤半,” 几个农民军只好上了小船,回到淮南城中,报与几位掌盘子, 贺锦一听,双手一摊:“我说怎么样,范雎狡猾无比,这一招肯定行不通的,他要咱们几个先去官军营中,便是扣下了人质,只要手下人一闹,咱们几个立时身首两处,” 马守应道:“看來要想保命,只有真投降了……” 贺锦道:“就算咱们真投降,恐怕他也会认为是假的,谁让咱们以前假投降的次数太多了呢,这也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唉……” 贺一龙想了想:“范雎既然肯听取咱们的请降,那么以我看來,他就有这个心意,因此还是可行的,大家想想,范雎也是一个降官,身边除了那个子义,沒有亲信,虽然此时那些官军将领都听他的,可是未必从心底里也看得起他,范雎这个时候,恐怕也想找些知心腹的人,” 马守应眼珠转了转,一拍大腿,叫道:“不错,革里眼这一说,我才明白了,范雎明明知道义军经常用假投降这一计來瞒骗官军,为什么这次仍要接受我们投降,说白了,他要在安徽扩充自己的实力,因为他清楚,那些当地的官军是靠不住的,只有咱们这些人,才是他想要的,” 这么一说,众人都兴奋起來,刘希尧叫道:“如此说來,这位范巡抚和以前咱们想的沒什么两样,只不过咱们以前想让他入伙,而如今,人家是想让咱们入伙,以前是咱们想让他听话,现在是他想让咱们听话,” 蔺养成一向不怎么说话,此时开口道:“照这样讲,咱们几人就按着范雎的要求,先去他营中,摆出一个姿态來,表明确实是真心请降,我想咱们革左五营的这数十万人,范雎不会全部遣散,只要他能将咱们留下,日后还有机会,” 众人一听,都纷纷赞成:“对,就这么定了,” 事不宜迟,商议定了之后,这些掌盘子便开始准备出降的事, 再说范雎那边,自从打发走了求降的人之后,范雎刚要散帐,李国奇站了出來,问道:“大人,末将有一事不明,想在台前请教,” 范雎一笑:“李将军有话请讲,不必客气,” 李国奇道:“如今革左五营被大火围困在城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束手待毙,要想歼之,不费吹灰之力,我等只需要坐等,贼寇自灭,为什么要答应他们投降,大人难道不知,这些流贼一向狡猾,三心二意,见风使舵,万一他们出了城之后,再竖起反旗,大人岂不是功败垂成,” 范雎看了看其他的将军,脸上的神色分明是赞同李国奇所说,于是道:“我岂会不知,因此求降的人一來,我便给他一语说破,假投降的诡计,在这范雎面前,根本行不通的,诸位只管放心,单等着老回回等贼首一到,我便一起动手,将之铲除,岂不比坐等他们困死要來得痛快,更何况,大水一日不退,安徽人民便一日不得安生,圣上虽然尚沒有旨意到來,但心里肯定也希望我们速战速决,” 李国奇恍然大悟:“大人神机,我等不及,” 散帐之后,子义跟着范雎來到后帐,屏退旁人,问道:“先生真的想杀了老回回等人吗,” 范雎一笑:“你说呢,” 子义道:“我已经看出來,这些将军对先生虽然佩服,但远沒到真心拥戴的程度,说到底,咱们还是降将,他们是从骨子里看不起咱们的,” 范雎拍拍子义肩膀:“子义将军,你能看出这一点,实在是聪明,我也这么想的,因此,咱们要扩充自己的实力,绝不能靠官军,” 子义道:“如此说來,先生有计了,” 范雎从箱子里取出几张画像來,交给子义,轻声道:“你给我办一件事,要机密进行,不要为外人所知,” 子义听完之后,连连点头:“先生放心,我一定办好,” 第二天,淮南城头上飘起降旗,不多时,放下两只小船來,船上坐着二十多个人,划向官军营寨, 有人报给范雎,说淮南城中下來人了,范雎派出苏单,前去营门处接着, 不多时,苏单派人回报,來的正是老回回等人,革左五营的五位掌盘子,一个不少,只带着十余个随丛,前來营中归降, 范雎大喜,立刻升帐,请老回回等人入见, 那十几个随丛被留在营门处,老回回在前,贺锦在最后,五个人大步流星,來到帐口,老回回高声道:“罪民马守应等,求见巡抚大人,” 范雎使子义回话,让他们进帐说话, 五个人來到帐中,肩并肩地跪在地上,范雎道:“你们五人,可是马守应,贺一龙,贺锦,刘希尧,蔺养成吗,”五人齐声答道:“正是罪民,” 范雎点头:“好,你等率数十万流贼,为祸天下,荼毒百姓,使朝庭忧心,圣主垂虑,今日归降,可是真心,” 马守应道:“罪民知错了,这次归降之后,必当洗心革面,痛改前非,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范雎看了看两边的官军将领,对他们点点头,突然一拍桌子上的惊堂木:“这等话,你们说了不下数十遍了吧,哼哼,以为本巡抚是天真孩童,会上你们的当么,來人,” 正文 第414章,关河令5 马守应等五个吓了一跳,急忙向上磕头:“巡抚大人,我们是真心归降,绝无二意啊……” 范雎根本不听:“刀斧手伺候,将他们五人推出营外,人头斩下,” 十几名刀斧手一涌而上,将五人五花大绑,便向外推, 刘希尧破口大骂:“姓范的,你敢杀降,小心以后不得好死……” 几个人被推了出去,不多时,刀斧手托着五个大盘子,上面有五颗血淋淋的人头,范雎吩咐:“告诉他们带來的那几个随丛,立刻回去让余下的流贼前來投降,我这是首恶必惩,随从不问,只要他们肯归顺,仍旧可以做一个安善良民,” 然后,范雎下令,将这五人的人头悬挂高杆,以示功绩, 老回回等人带來的随从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可是也沒有办法,只得回去传话, 办完了这些事,范雎对帐中的官军将领们道:“诸位,淮南的大事已定,革左五营从此消失,你们可以回去了,十万人马囤在此处,也不是长久之计,后勤供给十分吃力,况且很多地方被淹,你们也需要回去看看,以我之见,大家带着人马,回到自己原來的防区,至于诸位的功劳,我已经上表给朝庭,相信不日便会有捷音,诸位只管安心回去,必有赏赐,” 诸将一听,也是这个道理,况且他们出來日子不短了,各自防区有沒有被淹受灾,确实担心,再者说來,十万官军驻扎在这里,每日所需要的物资实在惊人,各营中已经开始节衣缩食了,大多士兵每天只吃一餐,众军已经开始埋怨了,再这样下去,军中哗变也是有可能的, 因此诸将已经有了退兵之心,只是革左五营未能消灭,谁也不敢提出这个要求,免得有怠慢军心之嫌,此时见老回回等五人已经被斩,剩下的人必定成为一盘散沙,已不成威胁,于是都松了口气,大家一齐拱手:“大人所言极是,” 范雎传令下去,设宴为诸将送行, 一番欢宴之后,官军各营开始拔营起寨,返回各自防区,范雎自然不是傻瓜,农民军余下的人沒有投降之前,绝不能堵塞口子,他带着自己的数千人马,严密封锁着河道,以观农民军的动静, 第二天,各营的官军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范雎和子义,以及他们的亲信人马, 这个时候,范雎才返回自己的大帐,一挥手,叫亲兵带上几个人來, 进來的人有五个,正是老回回等革左五营的掌盘子, 原來他们根本就沒有死,杀死的人只不过是范雎让子义在俘虏之中找的比较相像的人,做了他们的替死鬼,人头斩下之后,呲牙咧嘴,面目扭曲,不太容易辨认,就这样骗过了官军诸将, 此时老回回等五人來到范雎面前,再一次跪倒磕头,谢过不杀之恩, 范雎温言安慰道:“让几位受惊了,请坐,摆酒,” 早有仆人摆上酒席,范雎坐了主位,老回回等人相陪,子义坐了下首,这让老回回等人受宠若惊, 范雎端起酒杯來,向诸人一笑:“此次淮南一战,咱们是不打不相识,请满饮此杯,” 大家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老回回道:“范大人用兵如神,可以比得上当年的诸葛亮了,我等从心里往外佩服,如果大人信得过我等,革左五营日后再也不会反叛了,” 范雎哈哈大笑:“你等不反叛,我范雎可要反叛了,” 众人都是一愣,沒明白范雎这是什么意思,贺一龙试探地问了一句:“大人的意思是,反叛朝庭么,” 范雎一本正经地道:“那是自然,朝庭总想着将我与子义将军除去,不反待何,”刘希尧有点丈二和尚了:“大人既然早想反叛,为何前些日子不随着我们一起……” 贺锦啪的给了他一巴掌:“随着我们,范大人是何等人物,岂能位居你我之下,” 马守应也道:“经此一战,革左五营对大人心服口服,既然大人也想反抗朝庭,那么革左五营就是您的人马,我们都愿听您的号令,” 其实不听也不行,毕竟性命握在人家手里, 范雎笑道:“我这个巡抚是做到头了,虽然打了胜仗,可是朝庭还是不会放心的,我收降你们革左五营,一下子多了数十万人马,崇祯还能睡得安稳吗,他必然要对我下手,也对你们下手,因此我想反叛,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权宜之计,只能如此,所以诸位不必多疑,” 刘希尧哈哈笑道:“太好了,有范大人做我们的头,日后一定能打下明朝的江山,范大人当皇帝,子义将军做督师,我们几个都做将军,” 范雎淡然一笑:“这是后话,眼下我已派人将淮河的口子堵塞,泄去洪水,你们的老营和部众,都可以安然出城,” 马守应等人连忙起身拱手:“多谢大人厚恩,只是,只是……” 范雎道:“我知道,你们想回去,但是又怕我多疑,对不对,”老回回苦笑道:“我们是诚心顺服大人的,可就怕您怀疑我们回到营中之后,背了信约,因此,不知该怎么说,”范雎道:“我既然敢放你们回去,就不怕你们背约,说实话,我可以胜你们一次,还可以胜你们第二次,” 老回回等人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们绝不敢欺骗大人,回去之后,立刻整治人马,前來您帐前听用,” 范雎说到做到,喝完了酒之后,便派了一只船,让他们自回淮南,一路上连个押送的卫兵也沒有派, 五个人來到淮南城下,此时洪水稍退,城里的农民军得到老回回等人被斩的消息之后,早就乱成了一团,正不知如何是好,沒想到五个人居然好端端地回來了, 农民军中一片喜出望外,连忙将五人接进城來,老回回等人将事情一说,大家这才明白, 刘希尧是个直性子人,嚷嚷着:“咱们现在就集合人马,拉出城去,让范大人当咱们的头儿,日后还会有亏吃吗,” 老回回点头:“不错,范雎是个精明人,用兵也很有一套,比咱们强得多,革左五营如果真的背约,不降范雎,日后再碰上,他可不会手下留情啦,” 其实农民军中最重义气,这些人沒有多少文化,便将评书戏文中的关云长做为榜样,谁要是失了义气,最为大家不齿,当然,这些义气只是对于自己人,对于官军则不用讲这些,那些假投降便是例证, 可是范雎不同于官军,他方才喝酒时,已经摆明了要反叛朝庭的,便是自己人,况且革左五营人马虽多,却号令不整,其中也不是铁板一块,经常起争执,很需要一位大家都服气的人前來领导, 范雎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商议已定,所有农民军等着洪水退尽之后,便开始整军出城,此时城外一片泥泞,污泥沒膝,老回回等人在前,为了表示诚意,所有人都不骑马,一律步行,因此行动缓慢,所有人走了近两个时辰,才來到范雎大营外, 范雎听到禀报,说革左五营十数万人前來投降,非常高兴,亲自出辕门迎接,一看这些人全变成了泥人,立刻吩咐,让农民军在营外洗漱,军中准备饭食,先让这些人填饱肚子, 正在此时,朝庭下旨意的人到了,來的是一位观察使,刚一进营门,便看到众多的农民军士兵和家属正在吃饭,这位观察使大人也沒在意,以为范巡抚招降了这些人,正在安置,于是直到大帐,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刚到帐口处,就听里面一声令下,闯出几名刀斧手,将这位观察使带同随丛一并拿下, 范雎迈着方步从帐内走出來,站到观察使面前,冷笑一声,观察使叫道:“范大人,我是來传旨的,你却将我拿下,却是为何,抓错了,抓错了,” 范雎道:“不会错,拿的就是你,圣旨何在,” 一个亲兵从观察使怀中将圣旨连同外面的锦套扯了出來,交与范雎,范雎展开瞧了一遍,冷笑道:“崇祯果然是不放心,我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他居然沒有一点赏赐,军心何安,这样的朝庭,范雎岂能效忠,” 他也不多言,将圣旨撕成几片,然后一挥手,几名刀斧手不由分说,将观察使大人推到一边,手起刀落,人头砍下, 这回老回回等人是真的相信范雎要反了,连朝庭的使节都敢杀,范雎已经将自己回归朝庭的路,完全堵死, 范雎有了革左五营数十万人马,腰杆立时硬了起來,他用观察使的人头祭了大旗,然后与诸将欢宴,宴罢之后立即起兵,向北攻击,打下了宿州,兵锋直指徐州, 流星探马像疯了一样飞奔,将此消息报进京中, 崇祯接到奏报之后,尚不相信,暗想自己刚刚嘉奖了范雎,他怎么可能这么快便反叛, 正文 第415章,关河令6 可等到徐州守将程百熊的奏报也到了之后,他这才相信,不禁气得三尸神暴跳,五内生烟,大骂范雎狼子野心, 盛怒之下,崇祯命山东巡抚江士弟火速调集重兵,务必要堵住范雎的攻势,不让徐州落于敌手, 山东一地久不经战,军兵战斗力不强,江士弟极为头痛,但也沒有办法,只得硬着头皮上阵, 徐州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如今范雎集结数十万农民军,准备一举拿下徐州,然后以此为基本,壮大实力,因此除了四川,关中,河南等地之外,徐州也成了争战之场, 几乎与此同时,张献忠与罗汝才的联军,也开始了进攻, 在几个月的灵活游击战术运用之下,张罗联军已经拖得杨嗣昌精疲力尽,官军士气低落,军中疫病横生,很多人病倒,包括主帅杨嗣昌, 而张罗联军的人马,已经壮大到了两万余人,唐赛儿觉得,反击的时机已经成熟,此时张罗联军來到了湖广的房县,在这里,他们准备分兵, 唐赛儿建议,由罗汝才带着一万多人马,继续向北,吸引官军追击,而张献忠则带领五千精骑,连夜向东,扑奔那个事先早已瞄好的目标, 襄阳, 这个地方,是杨嗣昌的大本营,而且不光如此,这里还有一位藩王,襄王朱翊铭,唐赛儿觉得,只要能够端掉杨嗣昌的大本营,灭了这位朱襄王,杨嗣昌必定被罢职查办, 只要杨嗣昌一走,官军的威胁立刻就烟消云散,张罗联军势必复振, 但是杨嗣昌也不是草包,襄阳是他的大本营,岂能不顾,他派了五千人马在此守候,周围的樊城,谷城等县也驻扎了不少人马,只要襄阳被攻击,这几个地方的援军立时便会开到, 这是唐赛儿唯一担心的, 可是张献忠却大咧咧地不当回事,大手一挥,笑道:“军师不用担心,咱们义军干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了,只要我老张出马,襄阳唾手而得,” 他与罗汝才分了兵,让唐赛儿与兄弟唐虎随着罗汝才的大队人马行动,自己只带了五千精锐骑兵,另外派十二名精明强干的农民军化装成官军先走,自己等到天黑,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了房县,直扑襄阳, 那十二名农民军士兵伪装成杨嗣昌的传令兵,在天沒黑的时候,就到了襄阳,他们沒遇到什么麻烦,便成功地进了城,这些人在城中找了客栈休息,等到天黑之时,十二个人分成几伙,分头在城中放起火來,一边放火,一边杀进民宅,大呼小叫, 襄阳的防备非常松懈,因为城中官军猜测,农民军绝不敢打过來,一个个放心睡觉,正睡得安稳,突然听到城中一片喧哗,起身一瞧,不下十数个火头,烟焰涨天,火光映月,以为农民军进城了,吓得慌了手脚,一个个急忙前來城中救火, 所有襄阳城的官员都赶过來,一边忙着救火,一边在城中戒严,准备厮杀,可是找了半天,沒有一个农民军的影子,襄阳的守将十分恼怒,下令挨家挨户搜查, 可是他们谁也沒有想到,此时那十二名农民军已经來到了西城门下,他们的任务是等到张献忠大军來到之后,打开城门,这十二人到了城门处,沒有立刻下手,而是装成戒严的官军,在城下站岗,守城的官军也沒有怀疑, 直闹腾了大半夜,天色将明时,总算将城中的大火扑灭,所有地方差不多都搜查了,沒有发现农民军的奸细,襄阳城的官员们又气又恨,此时有人提议,是不是那些奸细扮成官军的样子,前來城中捣乱,大家一听有理,刚想在官军中查找,便在这时,西城城头上响起了号角之声,然后锣鼓之声响成一片, 张献忠到了, 他率领五千精骑,一夜之间疾驰三百里,终于在天刚亮时,赶到了襄阳城下,此时的杨嗣昌率领的官军,还远在数百里之外,尾随罗汝才呢, 张献忠一到,立时吩咐攻城,城外呐喊之声震天,城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楚,那十二名农民军知道时机到了,立刻呐喊一声,杀到城门口上,这里本來有十几个官军,正在加固城门,将沙袋,大石头搬进城门后面,以防农民军撞门,哪里想到身后突然上來十几个杀人的祖宗, 这些农民军不由分说,上來便下了狠手,眨眼之间,十数个官军被杀死在城门之下, 有的农民军士兵将石头搬开,沙袋移走,将城门吱呀呀地开了, 城外的张献忠一看城门开放,立时催军急进,大队人马如一阵风似的,刮进城门里來, 这下子襄阳城中立时乱了,因为官军不知道张献忠來了多少人,他们本來在城中也有数千人马,但是分散在四门,一时无法集中,更何况张献忠來得太快太猛,当即城中便是一片惨叫:“流贼來了,流贼进城了……” 其余几门的官军听到说流贼进城,立时吓得魂飞天外,谁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因此军无战心,立时骇散,一个个将城门大开,逃出城外去了, 张献忠深知,他的进攻最好如同狂风扫落叶一样,速战速决,如果拖延下去,官军看清楚他的人马并不太多之后,肯定会组织反击,那时候就麻烦了,于是他一进城,便吩咐直扑朱翊铭的襄王府,无论如何,先将襄王捉了再说, 事情进展得出奇顺利,官军被农民军的进攻打得晕头转向,落花流水,襄阳守将也被立斩于街头,主将一死,官军更是慌乱,再也沒有人抵抗,纷纷奔逃, 张献忠带着两千骑兵,一直杀进襄王府, 此时的襄王刚刚明白过來,根本來不及逃走,被数百名农民军将府宅团团围住,张献忠沒费吹灰之力,便将襄王捉了过來, 襄王一见张献忠,吓得差点尿出來,身子一软瘫痪在地,大叫:“千岁爷爷饶命,千岁爷爷饶命啊……” 张献忠一瞧,这家伙是个软蛋怂包,鼻子里哼了一声,命人将他扶起,还给他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朱翊铭又是害怕,又是欢喜,看样子这位八大王还挺喜欢他,可能自己这条命能保住, 张献忠笑嘻嘻地來到他面前,前前后后转了两圈,转得襄王直发毛,又站了起來:“千岁爷爷,您有什么看上眼的,只管拿……”张献忠道:“有一件东西,我很是喜欢,想管你借用一下,” 襄王连连点头:“不管什么,我都借,都借,其实用不着借,您只管拿去就是,” 张献忠哈哈一笑,指着襄王的脑袋:“我想要的,就是它,你脖子上的这颗八斤半……” 襄王吓得又一次瘫软在地上, 张献忠冷笑:“你不死,杨嗣昌就死不了,所以,只有对不住啦……” 他一挥手,边上一名亲兵早拔出大刀,另外一人将襄王的头发揪住,向上一提,把脖子露了出來,那个亲兵顺手一刀,襄王的大好头颅便搬了家, 张献忠吩咐,将襄王的人头挂在他的府门前,然后冲进府去,将襄王的一家全部斩尽杀绝,最后将府中的财物,能拿走的,全数搬走, 农民军在襄阳城中沒有停留,刚到下午,便全军撤出, 张献忠这一次突袭襄阳,沒有杀死多少官军,只是杀了襄王满门良贱,抢夺了一些财物,來去如风,等到谷城,樊城等地方的官军前來增援,杀到襄阳城下时,只看到城中满是烟火,到处是官军尸体,连一个农民军的影子也沒看到, 消息传到杨嗣昌军中,杨嗣昌一听襄阳被破,襄王被杀,他大叫一声,晕倒于床上, 左右的亲兵连呼带叫,才将杨嗣昌救醒,但是杨嗣昌醒來之后,吐血不止,淋漓满身,身边的人急忙找來军医调治,但是军医看过之后,都紧皱眉头, 杨嗣昌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成了,他本就得了重病,行军都十分困难,此时襄王被杀,这个责任肯定会落在自己身上,就算崇祯不会说什么,毕竟自己是皇帝眼中的红人,但是朝中那些痛恨自己的人,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他的攻击一定极其毒恶, 况且就算沒有人攻击他,这个责任,他也负不起, 自己督师剿贼一年以來,非但沒有将张献忠罗汝才杀死擒获,还被对方偷袭了襄阳,杀了襄王,如何向朝庭交代, 当夜,杨嗣昌倒卧在军帐之中,不停地吐血,一边吐血一边喃喃自语,形如痴颠,身边的亲兵伺候他到半夜,无不落泪, 最后杨嗣昌手指北方,连呼数声:臣负陛下,臣负陛下…… 呼声未落,杨嗣昌吐出一大口鲜血,双目圆睁,就此气绝, 军中为杨嗣昌举哀,然后飞报朝庭, 崇祯接到奏报之后,当朝落泪,他手中握着那份急报,连连呼叫:“杨嗣昌死,何人可以督师平贼……” 正文 第416章,关河令7 因为杨嗣昌的死,崇祯过于悲痛,宣布休朝三日,他追封杨嗣昌一品少保之职,厚恤其家, 然而杨嗣昌一死,张献忠与罗汝才闹腾得更凶,丝毫不把官军放在眼里,他们的人马在迅速扩充着, 崇祯深为忧虑,此时的天下已经是烽火四起,关中属了秦军,河南的李自成野心越來越大,据说打下洛阳以后,还要进攻开封,万一开封再失守,整个河南将是李闯的天下,中原徐州一带,范雎率领革左五营耀武扬威,气焰嚣张,再加上湖广的张罗联军,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此时朝庭阵营中,能打硬仗的卢象升已死,洪承畴驻扎大同,挡住后金军,已经沒有办法帮得上忙了,只靠一些当地的巡抚,总兵,是无法挡住反贼的攻势的, 崇祯非常清楚,此时需要一个极有能力的人,先将河南的李自成压制住,河南乃是心腹之地,不容有失,但是纵观朝臣,沒有这样的能将, 这一天深夜,他正在养心殿中发愁,贴身太监王承恩走过來,轻声道:“万岁爷,您还要保重龙体啊,您已经两天沒有睡好觉了,” 崇祯叹息一声:“国家如此,盗贼蜂起,久剿不绝,我岂能安枕,杨嗣昌一死,我身边再也沒有督师平贼的人了……” 王承恩道:“老奴不敢妄议朝政,不过此时此刻……” 崇祯转回头來看着他:“你有什么话要说吧,”王承恩跪倒磕头:“请万岁恕老奴妄语之罪,”崇祯一笑,命他站起:“你说吧,自我登基那天起,你就是我身边最近的人,我不会怪你,” 王承恩谢了恩,这才道:“要说督师平贼之人,老奴以为,倒还有一个,” 崇祯眼光一亮:“是谁,” 王承恩道:“就是那孙传庭,” 崇祯先是一喜,然后又叹息一声:“朕岂不知,但是他与杨嗣昌过节很深,杨嗣昌刚死,朕便起用他,未免有点……有点对不住杨嗣昌了,” 王承恩道:“以老奴來看,杨大人乃是大大的忠臣,为了我大明,可以付出性命,因此如果起用孙传庭可以平贼的话,杨大人的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 这话一说,崇祯连连点头,他來回走了几步,吩咐道:“传朕口旨,着孙传庭觐见,你亲自去诏狱,把他接出來,” 王承恩领旨,出了皇宫,直奔诏狱而來, 诏狱要比一般的监狱好一些,沒有臭气熏天,虫鼠遍地的污秽之感,因为这里关的,都是朝中大臣,这些人有的会死,可有的还会出狱,官复原职甚至加封,因此狱卒们也想留一个好的印象,以便日后可以得到些好处,因此诏狱之中日日打扫,给犯人们的饭食,也比较干净, 当年海瑞骂了嘉靖皇帝,被下了诏狱,据他后來所说,狱里的伙食,比他家里的还好,因此诏狱之内几年,海瑞的身体还比以前好了,堪比疗养院, 王承恩在深夜中走进诏狱,径直來到最里面的一间囚室,发现里面的灯还在亮着, 难道孙传庭也沒有睡, 有人给开了牢门,王承恩走了进去,不觉吃了一惊, 只见孙传庭背对着门,坐在一张小桌子前,桌子上摆着油灯,还放着一大张纸,等走近了才看清楚,原來是一张地图,那是河南的地图, 孙传庭听到门开了,有人走进來,以为是狱卒,便道:“我的灯油不多了,相烦兄弟再给加一点,” 王承恩沒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眼睛有些湿润了, 孙传庭觉察到有些异样,回头一瞧,见是王承恩,不觉一愣,随即又闭上眼睛,长长出了口气:“王公公稍候,我换一下衣服,” 王承恩道:“孙大人知道我的來意么,” 孙传庭道:“杨嗣昌已死,眼下贼势浩大,是该我出山了……” 半个时辰以后,身穿便服的孙传庭站到了养心殿,崇祯的眼前,他向上磕头:“罪臣孙传庭,扣见陛下,愿我主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命他平身,沒有任何寒喧客套,直接便问:“我听说你在诏狱之中,整日查看地图,卿且说说,眼下的局势,该当如何收拾,” 孙传庭道:“恕臣直言,杨嗣昌一死,他所提出的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围剿策略已经尽告失败,以臣之见,当务之急,首先要力保开封不失,李自成网罗了十余万人马,先是攻下洛阳,声威大振,城中资财,尽为所有,日后招兵买马,力量一日大过一日,不可轻视,河南乃是我大明的心腹之地,一旦尽失,流贼可以阻断我山西,山东各地的勤王之军,京师必将不保,” 崇祯点头:“说得是,朕也有如此担心,” 孙传庭道:“闯贼人马虽多,但大多是新募之军,乌合之众,因此只要有一支精锐之师,必可破敌,开封城高墙厚,粮草充足,守军众多,而且城内就藩的周王朱恭枵深明大义,广得人心,又加之守将陈永福乃是河南名将,河南巡按高名衡,开封知府吴士讲,都是能吏,因此以臣估计,开封不需外援,至少也能固守一年,闯贼若以为开封像洛阳那样好打,必吃大亏,” 崇祯这才有了些高兴的神色:“爱卿此言,深慰朕心,” 孙传庭清清嗓音,继续道:“傅宗龙也是忠贞之士,只要能将闯贼拖在开封城下,时日一长,闯贼必破,以微臣观之,闯贼乃是诸路反贼的旗首,只要能将闯贼击灭,至于张献忠,罗汝才,革左五营等,不足为虑,” 崇祯连连点头赞赏:“卿在诏狱之中,还心忧天下,足可见忠心日月,朕一时失策,将你下狱,如若不然,早已平贼多时了,” 孙传庭向上磕头:“陛下厚恩,微臣无以为报,只是微臣所担心的,并非全在闯贼身上,” 崇祯一愣:“还有比闯贼人马更为忧虑之事么,” 孙传庭点头:“那便是关中的秦贼,” 崇祯知道,自从孙传庭领军打仗以來,也不知为什么,一直将关中的秦军视为心腹大患,可是秦军闹腾到现在,手下也不过二三万人马,虽说占据了西安与潼关,可是关中地方连遭天灾,人民稀少,粮食也不足,有何担心的, 他将此话问了出來,孙传庭道:“微臣所担心的,不是秦军人马的多少,而是这支秦军的志向,与所有的流贼都不相同,” 崇祯道:“有何不同,” 孙传庭回禀:“自秦军出现以來,便与流贼不同,流贼一般是因为饥饿,纠集一处,哪里有粮食,财物,就打向哪里,攻下城镇之后,烧杀抢掠,然后呼啸而去,这样的流贼,只是乌合之众,一遇到官军强有力的围剿,便即溃散,流贼战力不强,首先是他们沒有固定的目标,更无远大报负,只是为了活命,求一口饱饭而已,可是秦军不同,他们一出现,便占据了华阴,然后再占西安,占住了就不走,还在关中广树恩德,开仓济民,吸引流民來归,这样的志向,分明是要裂土封疆,臣所担心的是,此时关中的民心,已不在我朝庭,而在秦贼了,” 崇祯道:“爱卿所言极是,但这个时候,朝庭又抽不出人马前去围剿,更何况潼关还在秦军手中,易守难攻,” 孙传庭道:“对于秦军,朝庭应当极为重视,眼下既然无力围剿,便可以使用疲敌之计,可命靖边守将魏百川派出小股人马,连续对关中进行骚扰,使其不得安生,而我官军可以集中兵力,先破去闯贼,再破革左五营,解了中原之危,最后再收拾秦军,天下可安,” 崇祯道:“那么……张献忠方面呢,” 孙传庭道:“张献忠生平的克星,便是左良玉,左良玉与杨嗣昌不和,此时杨嗣昌已死,可令左良玉专一围剿张献忠,即使不能杀死张献忠,也必然大破其众,使之不能壮大起來,” 崇祯点头:“好,左良玉连破张献忠,据说张献忠的人马一听左良玉,便魂飞胆裂,朕可以给左良玉下旨,升他为平西将军,专一对付张献忠,” 孙传庭道:“如此最好,我官军的战略便是,袭扰关中,使秦军无法安生发展,猛攻张罗联军,使其无法进入中原,与李闯会合,革左五营方面,让程百熊固守徐州,以待增援,最后集中全力,击破开封城下的闯贼,只要闯贼被灭,天下之势,便如同利刀破竹,破去头一截,下面的便应手而开了,” 崇祯大喜,手抚孙传庭的后背:“卿果然是世间良帅,如今时局紧迫,不可拖延了,朕命你为六省总督,掌管山东,河南,湖广,关中,安徽,四川的剿贼事宜,这六省的所有官军与名地官员,均归你节制,” 孙传庭跪倒谢恩,即刻走马上任, 孙传庭这一出山,引起了三个方面的重视. 正文 第417章,关河令8 首先是范雎的革左五营,当听到朝庭派孙传庭为总督,节制六省军事的时候,范雎深为忧虑,他清楚孙传庭乃是当今为数不多的名将,其能力远在杨嗣昌之上,而且此人善打硬仗,全歼高迎祥部便是例证, 于是范雎召集众人商议对策,子义认为,无论如何要先拿下徐州,然后以此为基础,再攻城掠地,扩大地盘, 他与范雎都是秦军出來的人,不是流寇,其眼光要高得多,徐州自古是中原重地,亦是鱼米之乡,境内河湖众多,物产丰富,向东可以攻击两淮,向北可以虎视山东,向西可以觊觎河南,各个方向都可以行动,因此范雎和子义早就盯上了这地块方, 眼下徐州守将程百熊正在加固城防,准备死守,他将城外的村庄全部搬空,百姓都移进城内,所有水井都堵死,坚壁清野,看样子是要与革左五营决一死战, 而且山东境内的官军,也正在日夜兼程,向徐州赶來, 范雎知道,如果行动不当,革左五营会陷入极大的被动,徐州城不容易攻下,一旦官军援军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他向众人说出了自己的道理,不攻徐州,改变攻击目标,趁官军不备,一力加强徐州的守卫之时,全军向东南方向进发,去攻扬州, 这个时候,扬州地区乃是全国重要的税赋來源,这里钱粮众多,尤其是丝绸,盐铁等物资,几乎快要占了朝庭收入的一半,拿下这里,革左五营将再也不愁粮饷, 此议一出,众人都十分兴奋,扬州的富庶天下皆知,如果能打下來,那是比李自成还有钱了,谁不眼红,于是用不着商议,大家一至赞成此议, 而范雎还有一条说不出口的理由,扬州地区不在六省范围之内,孙传庭暂时管不到这里,范雎觉得,此时能避开孙传庭,还是避开得好, 于是革左五营在范雎的率领下,以一部分兵力继续向徐州开进,迷惑官军,而主力人马带着老营,悄悄地从宿州向南,渡过淮河,向扬州杀來, 另外李自成方面得到了孙传庭出山的消息之后,也不敢怠慢,此时李自成已经率军來到了开封西面的朱仙镇,距离开封只是咫尺之遥,可是一听孙传庭就任六省总督,立刻停止开进,人马驻扎在朱仙镇周围, 李自成知道,孙传庭极有眼光,他一定会率领官军,亲自出马來救开封, 孙传庭不同于杨嗣昌,杨嗣昌追剿张罗联军,说穿了,只是吃柿子捡软的捏,先消灭了张罗联军,腾出手之后再对付自己,而张罗联军在四川湖广一带,地处偏远,对朝庭威胁不大,真正对天下局势产生重大影响的,是河南, 杨嗣昌不明白,孙传庭可不糊涂, 此时开封城的很多消息都已经报了上來,周王朱恭枵已经扬言,如果流贼敢來攻打开封,他会拿出府库钱粮,赏赐将士,甚至据说还定下了价码,杀一个贼兵,赏银一两,杀一个贼首,赏银五两,为此朱恭枵已经准备了白银十万两,可算是拼了血本, 原來周王朱恭枵不像福王那么昏聩,他非常清楚,开封一破,纵使有万贯家财,也得归了李自成,自己也得学了福王的下场,被流贼杀死甚至吃掉,因此他除了自己家出钱出粮之外,还动员城中富绅们,慷慨解囊,因此开封城中的钱粮很是丰足,城中的官军乃至居民们,也都誓死守城,很多百姓自发上城,加入官军队伍, 另外开封守将陈永福也已经对开封城外坚壁清野,城外方圆五十里,所有能搬进城中的百姓,一律强硬迁入,不迁入者,以通匪之罪论处,另外将城外所有庄稼烧毁,水井填死,村庄拆平,甚至连树林都烧掉,不留给农民军做干柴, 此时的开封城外,已经是一片白地,站在城头上可以远远看出几十里去, 陈永福不光对开封城外坚壁清野,对城内更是严加防守,他请高名衡专门督导,五户一连,十户一保,清查人口,登记造册,对于外來的人,陌生的人,看管极严,这样一來,可以防止奸细混进城來, 陈永福不愧为河南名将,他深知农民军的战法,攻城之前总喜欢派进奸细,趁着夜间捣乱,然后占了城门,打破城池, 高名衡将他手下的各级官员们全部动员起來,划分防区,哪个地方出事,便杀哪个人的头,因此开封城外是一片白地,可开封城内,却是一片杀气腾腾, 除此之外,李自成还得到消息,傅宗龙已经带着几员大将,统领五万大军杀了过來, 此时傅宗龙的手下,有大将贺人龙,悍将曹变蛟,还有保定总督杨文岳,都是一时之名将,因此傅宗龙气势汹汹,扬言要在开封城下,大败李自成, 而李自成的手下尽管已经有二十來万人,可是除去老营的家属,孩儿兵,随军老弱之外,真正能打的,也就十万人,而且这十万人大都是最近才招募的,精兵不过一两万,其他的人缺乏训练,纪律性也不强,需要严加管束,万一打起恶仗硬仗,这些人能不能指望得上,尚未可知, 因此李自成面临的局面,也十分微妙,甚至可以说是严峻, 然而对孙传庭复出的事情最为关注的,还是关中的秦军, 秦王得到奏报之后,感觉到事关重大,立时请來所有身边的重臣,研究对策, 李岩首先道:“孙传庭复出,也是朝庭沒有办法的办法,杨嗣昌死后,朝中沒有能督师之人,只好寄希望于孙传庭了,” 秦王道:“如果崇祯沒有将他关起來,一直让他领兵,绝不会有今天的局面,但此时出山,大明天下已经不可救药,孙传庭纵有回天之手,也独木难支,” 白起道:“还是不可小看此人,听说朝庭连日以來发出很多谕令,让左良玉进攻张罗联军,山东的人马正在星夜开往徐州,挡住范雎和革左五营,另外在河南,严令傅宗龙驰援开封,这一定是孙传庭的计划,” 张仪道:“不错,而对于我秦军,孙传庭也不会放任不管,一定有什么诡计,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 秦王道:“孤已经发下旨意,命潼关的涉怀与黄陵的王翦严加戒备,时刻提防官军进犯,” 白起道:“官军要想进犯,只可能是靖边的人马,此时河南官军的注意力全在开封,沒有可能抽调出人马进犯潼关,而山西……也沒有兵马调动的消息,因此只可能是靖边,” 正说着,突然有人來报:“禀大王,王翦将军有急报送到,” 说着递上一封书信,秦王拆开一瞧,不禁大皱眉头,将信传给众人看了,张仪接过一瞧,上面的大概意思是,近日以來,秦军辖区之内突然出现小股官军骑兵,这些人來去如风,神出鬼沒,袭扰秦军的后勤补给人马,或是在黄陵周围的村子进行骚扰,烧杀抢掠, 张仪一皱眉,道:“这可不像是官军的一惯做法,” 秦王冷笑一声:“这定是孙传庭的诡计,此人不像杨嗣昌,讲究堂堂正正,兵來将往,孙传庭为了胜利,一向是不择手段的,他既敢打大仗,硬仗,也喜欢玩一些小伎俩,这一招便是为了疲惫我秦军的,” 李岩道:“正是,小股人马,行动方便迅猛,打了就走,让咱们捉不到,摸不着,干瞪眼沒办法,而此时的关中正处于春耕时节,需要安定,如果百姓们被官军的烧杀袭击吓怕了,不敢出來耕种,损失可很大啊,” 张仪道:“西安周围实行了军囤,还沒有什么担心的,但是黄陵刚刚占领,沒有开始囤田,这个县城不大,驻军一多,需要粮食补给,如果押送队伍被劫,粮草被毁去,黄陵可很难支撑下去,” 秦王点头:“立刻多派人马,沿路护粮,绝不能让官军切断粮道,” 白起道:“只是护粮,太过被动,而且占用的人马太多,容易疲劳,长此下去,不是办法,唯今之计,只有将这些前來骚扰的官军剿灭或杀退,使之不敢踏进我关中一步,” 秦王道:“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哼哼,孙传庭想疲惫我军,确是一条毒计,但是他却沒有想到,來而不往非礼也,官军可以骚扰我秦军,那么我秦军就不可以前去骚扰他么,” 白起笑道:“臣也是这么想的,剿灭骚扰之军,已是被动迎战,不如主动出击,此事大王不必忧心,臣定教他顾此失彼,有來无回,” 秦王点头:“除此之外,孤还想传令给王翦,让他尽快拿下靖边,孙传庭的目光,此时正放在河南的李自成身上,农民军对于河南的攻击,牵制了大批官军,对我秦军來讲,乃是良机,如果让官军腾出手來,进攻潼关,我们就沒有机会再攻靖边了,” 正文 第418章,怨王孙1 白起道:“正是,而且靖边之战要速战速决,不能拖宕,以防有变,但是靖边官军有数万之众,又有史可法这个智囊,急切之间,不易攻下啊,” 秦王沉吟道:“史可法……史可法……” 此时在边上的一枝梅突然冒出一句:“大王,还是让我去吧,” 秦王一愣:“让你去,去干什么,” 一枝梅道:“上次我被史可法骗了,上了一个大当,害得咱们秦军伤兵损将,我这心里一直憋着口气呢,这一次我再去靖边,杀了这个史可法,” 白起道:“史可法性格谨慎,可能会想到这一点,他不会不防备的,” 一枝梅胸有成竹:“不怕,任他奸似鬼,到头來也得喝本姑娘的洗脚水,我连官军大营都敢进,大令都盗得來,何况去取他的脑袋,” 李岩也有些担心:“万一有什么不测,你单枪匹马的……” 一枝梅道:“这种买卖,人多反而误事,大家不必担心,我悄悄进城去,潜入他的家里,用迷香把他熏倒,然后一刀了结,简单干脆,等到官军发觉时,我早就连夜离开靖边了,” 说完了,她看着秦王, 秦王明白,这小丫头对上回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这口气闷在心里,吐不出來,就算不让她去,一枝梅多半也会自己偷着去,那样更坏事,于是他这才点头道:“你去可以,不过不要强求,能下手则下手,若下不了手,赶紧回來,你的本事孤知道,在秦军当中独一无二,一个小小的史可法,除不除去,其实也沒什么必要,不要过于认真,” 一枝梅明白秦王的意思:“大王放心,能得手最好,若不能如愿,只求大王别怪罪我,” 秦王道:“只是你一个人去,终究使人放心不下,这样吧,我让李公子帮你,你想要多少人,都只管向他开口,” 李岩一拱手:“遵旨,” 秦王道:“你们要与王翦商议此事,将黄陵做为你们的会合地,较为方便,如果能在刺杀得手之时,发起攻击,或许可以省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告诉王翦,一切量力而行,不可硬拼,要尽可能保存我秦军实力,” 李岩与一枝梅领了旨,退下去准备,秦王又与白起张仪李敢等人商议了一下对付小股官军的事,白起建议,将城中的秦军骑兵抽调出三千人,分为十队,也撒出去,遍布在关中各地,这些人互相都认识,而且还带了腰牌,以便识别敌我,相信十队人马当中,总会有几队可以碰到官军,只要看到官军,便放起号炮,周围人马立刻赶去围剿, 同时这些人马还可以保护粮道,甚至更进一步,前去官军的地盘进行袭扰,一举多得, 秦王允了, 出得秦王府之后,白起赶到军营,派出两千人马,加强护粮力量,防止官军突袭,然后又派出这三千骑兵,同时白起向关中所有百姓发出通告,如果有人发现官军队伍,立刻报告,一旦核实,必有重赏, 一时间,整个关中都动了起來,秦军在西安附近的人马自不必说,严加戒备,稍远一些的县城也得到消息,很多地方成立民军,保护春耕,这些不必细讲,单说李岩与一枝梅, 二人回到李岩的住处,正巧遇上红娘子和小青刚从娘子军那里过來找李岩,几个人一见面,都说了一句:“我正要找你……” 李岩笑道:“你先说,找我干什么,” 红娘子道:“我听说梅姑娘在大王面前讨了旨,要去靖边刺杀史可法,立刻就來找你了,她一个人去可不成,” 李岩道:“不错,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刚要去请你们,你们倒來了,” 几个人在屋中落座,李岩道:“我本意是想让你们跟着梅姑娘去一趟,梅姑娘一个人进靖边城,你们不用进去,只在外面接应,无论此事成与不成,一定要尽快赶回來,因为王翦将军的人马,很可能要进攻靖边,如果你们被困在城里,可不是玩笑,官军每在战前,都会满城搜查奸细,那就遭了,” 一枝梅道:“不用担心,我只要进了城,一个晚上就够了,红姐姐她们在外面等我,准保沒错,” 李岩道:“据王翦将军所讲,整个靖边城中,只有这个史可法,算是一员勇将,上次败我秦军,便是他的主意,但是我与他在华阴交过手,在我看來,史可法并沒有什么远超常人之处,他的计谋不少,但都是小计,缺乏大局观,而且应变能力不强,战场上一旦发生剧变,他反应有些迟钝,如果不是这样,王翦将军也不可能在那么不利的条件下,率军几乎是全身而退,” 红娘子笑道:“你说得是,从他上次将你捉去,我就看出來,他做不得大将,只能耍些小伎俩,梅姑娘,对于这样一个人,用得着咬牙切齿,非得取他项上人头么,” 一枝梅咬咬牙:“他已经骗过我两次了,第一次是李公子被捉那回,这样一口恶气闷在心里,我都快要憋炸了,再不吐出來,非得活活气死不可,” 小青笑了:“那还是吐出來的好,我们陪你去,宰了那姓史的,” 这三个女人别看年岁不大,都是经过血战的,看多了血肉横飞,人头落地,因此对于杀人,她们并沒有什么感觉,与杀一只鸡沒什么分别, 恶劣的生存环境,往往造就出最凶悍的性格,那个时代的女人,上马征战,下马烧饭,提刀杀人,血溅五步,当真是上得战场,下得厨房, 他们说好了,几个人收拾妥当,带上了应手的兵器,然后李岩在军中挑选了五十名精锐骑兵,让他们保护着,一行人离开西安,直奔黄陵, 等來到黄陵,见到王翦之后,王翦已经得到消息,便将他们接进县衙之中,这个时候,白起派出的骑兵小队已经到达了黄陵,正配合王翦的人马,对境内进行清剿,意图将官军的骚扰之军消灭, 王翦看了看李岩与三女,笑道:“你们几个,总是形影不离,这回过來,有什么要事,” 至于刺杀史可法的事,甚是机密,因此秦王沒有将此事告诉任何人,只是由李岩前來传达这个意思, 李岩听他一问,便将來意说了,王翦听完也是一皱眉:“去靖边刺杀史可法,有这个必要吗,在我看來,官军只不过侥幸胜了一阵,史可法也不是当世名将,不必如此吧,” 一枝梅道:“我杀他,不是因为他是不是名将,而是因为他用诡计骗了我,害死了许多秦军兄弟,这是私仇,一定要报,” 王翦笑了:“要说这样是私仇,那秦军的私仇就太多了,也罢,既然大王允许了,我便不阻拦,毕竟能除去史可法,官军那边也损失了一员大将,于我秦军是很有利的,不过眼下我在黄陵的人马不多,不可能借机去攻取三边,因此我也只能派些人马去接应你们回來,” 李岩笑道:“这便最好,” 几个人便要告辞,王翦突然拦住:“等一下,此事尚需考虑周全,” 红娘子道:“有大将军派兵接应,还不算周全么,” 王翦摇头:“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想,如果梅姑娘进得城去,杀不了史可法,岂不是无功而返,我倒不是怀疑梅姑娘的能力,要知道,靖边乃是边塞,守卫一直很严,那些大将的住处,很可有重兵守卫,下不得手,也是正常,” 红娘子看看一枝梅,轻轻点头:“大将军的话很对,这一点我们是要考虑,” 王翦道:“万一无法下手,梅姑娘应该有一个后招,就算杀不了他,也不能让史可法在靖边安安稳稳地住下去,” 李岩眼睛一亮:“大将军的意思是,栽赃陷害,借官军的刀,除去史可法,” 王翦点头:“李公子猜得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最好能让魏百川怀疑他,把他赶出靖边,” 一枝梅道:“这个不容易吧,我听说自从打败我军之后,魏百川把史可法当宝贝一样,引为心腹,要陷害他,能骗得过魏百川吗,” 李岩道:“这个不难,魏百川真正在意的,是他的帅位,只要这个受到威胁,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放过,” 王翦笑了:“如此一说,眼下正有一个良机,” 李岩道:“什么良样,”王翦道:“上一次魏百川前來攻击白水,被我秦军杀败,而这一次进攻,史可法并不同意,苦劝之下,魏百川仍是不听,这才有此惨败,我想魏百川回去见到史可法,一定心怀惭愧,如果这个时候,史可法向朝庭上表,指摘魏百川擅自出兵之罪,你想魏百川会怎么想呢,” 一听这话,李岩恍然大悟:“正是正是,果然是个良机,其实也正合史可法的为人,靖边乃是重地,魏百川才不胜任,史可法自然看不下去,忧虑之下,向朝庭上书,请求将其调任,也在情理之中,” 正文 第419章,怨王孙2 王翦道:“只是要想以此迷惑魏百川,必须要有人模仿史可法的笔迹,而且还不能露出破绽,这样的人急切间哪里去找,” 李岩一笑:“不必寻找,这样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红娘子一愣:“你会,” 李岩道:“我自小习字,经常临摩名人碑贴,也可以模仿别人的笔迹,我曾经模仿父亲的笔体,写了几封书信,暗地里发给父亲的几个朋友,让他们來家里看一幅希世名画,你猜如何,那几个朋友丝毫不疑,应约而來,倒把我父亲蒙在鼓里,闹出了一场笑剧,” 小青一笑:“结果如何,屁股沒开花,” 李岩道:“沒有,父亲非常高兴,把我饿了一天,沒让吃饭,” 众人都笑, 王翦道:“既然如此,李公子可以一同前去,梅姑娘如何能杀得了史可法,自然是好,若是下不得手,还可以偷几封他的亲笔信出來,好让李公子一展才华,我这里再派五十人护送你们前去,” 李岩道:“如果史可法被除去,或是被魏百川赶走,大将军可以秣兵厉马,准备进攻靖边,” 王翦点头:“你放心吧,我这里人马不足,可以向大王要兵,眼下官军围剿的重点不在我秦军,正是良机,潼关有涉怀把守,官军突不进來,我们可以集中兵力,袭破靖边,一举恢复故国,” 商议定了,各人开始准备, 李岩与三个少女早已收拾妥当,王翦又亲自挑选了五十名强悍士兵,要他们无论如何保护好李岩等人,万一有闪失,军法从事, 这天夜里,一行一百零四人便起了身,他们为了避过一路上的官军耳目与哨探,只在夜间赶路,白天便在密林中休息,所有人都穿着便装,暗藏利刃,不使官军觉察这是秦军的人马, 走了几天,终于到了靖边附近的青阳镇外,李岩心思周密,他先派一个秦军扮做商人,混进城去,打听史可法的住处,然后回报, 一行人在青阳镇外休息,这天下午,那个扮成商人的秦军回來了,向李岩等人说了史可法宅院的所在,一枝梅牢牢记下, 到了夜间,一枝梅将随身应用的家伙带好,专门带了一把牛耳尖刀,磨得锋芒毕露,就准备用它摘下史可法的人头, 李岩与红娘子还在叮嘱:“进城时小心,靖边是边防重地,守卫森严,一旦进不去城,就立刻回來,咱们再想办法,” 一枝梅连连点头,李岩看得出來,这丫头的眼睛里时时闪出寒光來,看來真是下了杀心, 天黑之后,一枝梅便要动身进城,李岩派了一名秦军士兵,骑马相送,这二人每人骑一匹马,马的四蹄都用布包起,再勒上嚼子,不使之鸣叫,惊动别人. 一枝梅向众人拱了拱手:“诸位少候,咱们一会儿再见,此一去,我定要成功,”说完带着那个士兵,向靖边城而去, 李岩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轻轻叹息一声,心想,但愿此去,不要再有什么意外发生, 一枝梅二人骑着马,走了三四十里,远远地看到了靖边城头上的灯光,一枝梅知道,再向前走,可能会碰上官军的哨探,便下了马,对那士兵道:“你回去吧,” 然后她一个人,穿着夜行衣,用黑布蒙上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不走大路,只走草丛树林,接近了靖边的南门, 一枝梅知道,自己的形貌多半已经被官军知道了,上一次被史可法识破之后,自己便再也不敢大白天地混进城去,因此只能在夜间入城, 她看了看城头上,发现南门的防守很严,几乎有五六十个官军士兵,來回走动,灯光也很亮,看來在这里上城翻墙,很是危险,于是一枝梅向沿着城墙绕去,又來到东城, 这里的守卫便差了一些,因为靖边城此时一是防备北方的后金和蒙古,二是防备南方的秦军,所以这两个城门,守卫很严,东门和西门要差一些, 一枝梅打定主意,就从东门进城, 她悄悄潜到城墙下,扬着头看看,靖边的城墙很高,约莫有三丈,这么高的城墙,必须用飞抓,为了吸引城头上官军的注意力,一枝梅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看准了一个官军的后脑勺,手指一弹,啪的一声,打个正着, 那官军哎呀了一声,用手一摸,打起一个小包,气得大叫:“谁扔我……” 别人不明所以,都看着他,被打的官军揪住一个平时不太和睦的,眼看就要厮打在一处,众人急忙來劝,一个哨总也过去拉架,趁着这个机会,一枝梅摸到墙角下,将飞抓扔了上去,喀的一声,抓在了垛口边上, 沒有人看到,因为这些人都在劝架, 一枝梅拉着绳索,爬到垛口下,探头瞧了瞧,众人还沒有劝下这二人,于是憋住笑,轻轻一纵身,猫着腰跳上城墙,然后收回飞抓,迅速钻进黑暗之中,等到官军们终于劝开二人时,一枝梅已经顺着马道下了城墙,來到城中, 进城之后,一枝梅便直奔史可法的家,按着那个秦军的回报所说,她很快便找到了, 史可法住在城南的乌云巷,这里住着十几户人家,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宅院低矮破旧,只是史可法的门前,有四名官军站岗,这是魏百川为他配备的,以便保护他的安全,事实上,城中所有军官的住处,都有官军守卫, 一枝梅见前门不能进,便绕到宅院的后墙,发现这里沒有后门,只能翻上屋顶,这当然难不倒一枝梅,她看看四下无人,跑了几步,然后脚尖一点,纵上一丈來高,双臂挂住了后房坡,然后一晃腿,便翻上了屋顶, 房上尽是灰瓦,换了别人,肯定要踩碎几块,惊动下面的人,可是一枝梅从小练的就是这种功夫,穿房跃脊,如履平地,片瓦不碎, 她來到前房坡上,侧耳听了听,宅院中沒有什么声音,但是从泄在地上的灯光來看,屋子里的人还沒有睡,一枝梅轻轻揭去几块房瓦,露出一个脚掌大的洞,将眼睛凑在上面,向下看去, 屋子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正在对话,一枝梅听到那男人正在说话,而那个声音正是史可法, 只听他说道:“他家的亲戚怎么说,” 另一个女人道:“这个亲戚说,他也沒有办法,如今兵荒马乱的,他一家住在河南,也是吃了上顿沒下顿,实在养不活这两个孩子了,” 史可法叹息一声:“民生多艰,也是事实,可怜咱们这位邻居,为了生计,只得拼了性命去奔波,结果命丧他乡,妻子本來就有病,一听噩耗,也随着丈夫去了,只留下一对女儿,这一家是河南搬來的,本就沒有亲朋好友,可苦了那对女儿啦,” 那女人道:“将军,你看怎么办,要不要报官,请官府來人,为这对女儿找个人家,” 史可法道:“不可不可,如今官府贪得无厌,全然不顾百姓的死活,这对女儿若是落到他们手里,还不知被卖到哪里,你要知道,如今到处都在吃人,在一些大灾地区,人肉已经明码标价,人肉百钱一斤,人心五百钱一斤,人肝人脾人肺,都有价码,而且尤其以孩童之肉最嫩,因此最贵,若是这对女儿落到人贩子手里,总也逃不脱被吃掉的下场,那么一來,咱们可害了她们啦,” 这一番话,将那女人吓得花容失色:“外面果真如此么,天哪,这可是什么世界,我大明江山,还有得救吗,” 史可法长长叹息:“不管有救无救,我是大明之臣,便有三寸气在,也要尽忠卫国,我看这样吧,这对女儿,还是由咱们來抚养好了,” 那女人道:“可是将军,咱们膝下已经有一儿一女,你的俸禄又不高,养活两个孩子已经有点吃力,若是再加两个孩子,唉……我倒沒什么,可这几个月以來,你已经瘦了很多,省吃俭用的,长此下去,还如何上得战场,杀敌报国?” 说完了,那女人抹开了眼泪, 史可法笑道:“无妨,我可以在军营里吃,只是要苦了你了,四个孩子带起來很辛苦的,记着,就算咱们的孩子吃不饱,也得让那两个孩子吃饱,张蓝夫妇都是好人,沒少帮助过咱们家,这也算你我报答人家的恩情,让他们夫妇在九泉之下,也闭得上眼,” 那女人点头:“好吧,我明天就去,把孩子接过來,他家的亲戚明天才走,我明天一早就过去,” 听到这里,一枝梅心头翻江倒海,很不平静, 只从这夫妻对话中,一枝梅听得明白,史可法的邻居遭了不测,夫妇双双死去,只留下一对女儿,而他们唯一的亲戚又无法养活这对女儿,因此史可法发了善心,准备抚养这两个孩子, 如此看來,史可法的为人很有侠义之风, 正文 第420章,怨王孙3 作为义盗,一枝梅最为看重这一点,如今天下大乱,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切为了活命,有些人连自己的孩子,父母都杀死吃掉,伦理纲常已经坏到无以复加,在这样的世道中,居然还有史可法这样的人,宁肯让自己的孩子挨饿,也要让别人的孩子吃饱, 一枝梅久闯江湖,见过的人间惨剧太多,因此她还有点不太相信,暗想莫不是史可法又在耍什么花招,可又一想不对,这次自己进城,不会有官军看到,况且就算看到,也不知道是冲着史可法來的,那么史可法怎么会在自己面前作戏呢, 因此一枝梅断定,她听到的是真的,史可法确实是个有侠义之风的人, 此时史可法夫妇已经结束了对话,回到里屋去睡觉了,而且熄灭了灯, 怎么办,杀了他, 一枝梅的头脑中打着转,杀了史可法并不难,但是一枝梅仿佛听到耳边有孩子的哭声,杀了史可法的话,恐怕这四个孩子,都活不成, 她将刀子握在手中,几乎将手柄捏碎,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屋顶上已经开始变冷了,一枝梅打了几个寒战,发现手脚有点僵硬, 不好,绝不能如此犹豫不决,再这样下去,会误大事, 一枝梅暗中感谢王翦,是他给出了一个备用的计划, 既然不忍心下手杀掉史可法,那就给他栽赃吧,让官府來对付史可法,至少自己可以心安理得一点, 一枝梅打定主意,将屋顶上的瓦盖好,然后轻轻一飘身,跳到院子里,轻似狸猫,快如闪电,到了屋门前,取出一管熏烟,从窗子里伸进去,轻轻吹了半管, 她在外面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感觉差不多了,这才用刀子拨开门闩,轻轻进了屋子, 來到卧室当中一听,史可法已经打起了鼾声,而他夫人的呼吸也细密绵长,看來两个人都在熏烟的作用下,睡得更沉了, 除非有人在他们脸上浇冷水,不然三个时辰之内,他们绝不会醒來, 一枝梅打亮了火折子,在屋子里开始翻腾,找史可法写过的信,題过的字, 最后她在一个抽屉中,找到了一叠信件,大多是朋友的回信,其中有两封未发出的,看來还沒有写完,一枝梅抽出來看过,发现开头都是“游击将军史可法,顿首百拜……” 沒错,这就是史可法的亲笔信, 一枝梅将这两封抽出來,带在身上,然后将屋子里一切按原样归整好,这才出了屋门,跳上房顶,顺着來路赶奔城门, 出城要比进城容易得多,一枝梅不费吹灰之力,便趁官军不备,溜下城墙,赶回青阳镇外的集合之地, 等她见到李岩与红娘子等人,大家都松了口气,纷纷问一枝梅此行如何,一枝梅也沒有隐瞒,将她听到史可法夫妇对话一事说了,然后叹息一声:“如此看來,史可法还真是个好人,我发过誓,绝不枉杀一个好人,因此我下不了手,只能启用后备计划,” 说完了,她这才掏出那两封信,交与李岩:“我想这便是史可法的亲笔书信,不知顶不顶用,” 李岩接过來,在火把之下看了一遍,笑道:“俗话说,字如其人,按我來看,史可法的为人,确实像梅姑娘猜测的一样,是个正人君子,你们看,他的字方正而不失华丽,内敛却不失刚硬,浑厚而不失机巧,如果说有一些缺陷,那就是转折之间,缺乏些灵动圆滑,失之艰涩,因此我想,此人定是一个恪节守礼,奉公克已的人,” 红娘子哼了一声:“别吊书袋了,一句话,可不可以模仿,” 李岩道:“这样人的字,最易模仿,大家给我两个时辰,我定然可以让你们大吃一惊,” 说完了,他带着两封信,和一些字纸到了一边的破屋子里,专心致志的模仿着史可法的字, 一枝梅却有点不放心起來,拉住红娘子:“红姐,你说官军主帅,那个姓魏的,会不会上当,只一封信,就能让他除去史可法么,” 红娘子笑道:“放心吧,舞枪弄棍,李公子肯定是不行,可要说使些小诡计,耍些小阴谋,他的主意可多呢,而且从未失手过,” 一枝梅喃喃地道:“可我总觉得,这样对付一个好人,总归有点,有点……” 小青笑嘻嘻地搂住一枝梅:“梅姑娘,你是不是看上这个姓史的了,也好,如果这次他死不了,要不要把他招进秦军里來,给你当个冤家,” 一枝梅举手就打:“不许胡说,他是敌人,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况且人家已经说过了,生是大明之臣,死为大明之鬼,” 红娘子也道:“史可法是不会投降秦军的,刀压脖子也沒用,” 一枝梅叹息道:“为什么英雄总喜欢作对,” 红娘子道:“因为不作对,就产生不了英雄啦,” 快到天亮时,李岩终于站直身子,长舒一口气,笑道:“沒问題了,” 众人都凑过來看,李岩在空白的信纸上,将史可法其中的一封重写了一遍,等写完了,大家一瞧,都鼓掌喝彩, 李岩已经不能说是模仿,简直就是史可法的镜中之影,他写的与史可法的亲笔信一般不二,不要说大家看不出來异常,就算是史可法亲至,也不能分辨哪一封信才是自己所写, 模仿别人笔迹到了这个份上,已经非常成功了, 红娘子道:“你要如何给史可法栽赃呢,”李岩道:“很简单,要让魏百川看到史可法的亲笔弹劾奏章,” 一枝梅道:“怎么才能将这封奏章送给魏百川呢,” 李岩一笑:“这个我已经想好了,送上门去,会引起魏百川的怀疑,最好是绕一个圈子,” 一枝梅不解:“什么意思,” 李岩道:“我已经调查过了,靖边城中与史可法不和的人,便是那位李副将,他原來是魏百川的心腹爱将,可最近被史可法抢了风头,而且他一起想升官,沒有成功,反倒是史可法得了功劳,升任游击将军,这让李副将恨透了史可法,此人表面上不说,可是私下里却咬牙切齿,跟手下人说,若有机会,一定要狠狠整一整史可法,有了他这个下家,咱们的计划就容易了,” 红娘子点头:“李公子已经把计划告诉我了,这件事情我去办吧,梅姑娘大白天的进城,太不方便了,万一被人认出,前功尽弃,” 李岩点头:“好吧,一切要小心,小青与你同去,再带上几个军士,扮成商人混进去,” 红娘子道:“我们哪像商人啊,靖边这地方的官军,多年來经常盘查过往行旅,眼睛很毒的,不如扮做我们的老本行,” 李岩笑道:“扮成跑江湖的,不行,靖边是边防重地,居民多是军户,你们跑江湖的,到这里來干什么,还是扮成平民,悄悄混进城去,只是此事要从速进行,越快越好,免得露出了马脚,” 红娘子答应了一声,与小青换了男装,扮成两个普通的读书人,沒有带别人,拉着马进了靖边城, 李岩等人在青阳镇外等着,直等了一天,天色将晚,红娘子与小青才回來,一看她们的脸色,李岩就知道此事成了,便问:“得手了吧,” 小青嘻嘻一笑:“我们红姐出马,岂有失手的,我们知道这位李副将最喜欢赌博,沒有军情的时候,几乎天天泡在一个赌坊里,我与红姐就去那里寻他,果然在下午等到了他,趁他不注意,我们将那封奏章放进了他的招文袋,神不知鬼不觉,等他发现的时候,肯定不知道來路,” 李岩点头:“他一定会想,这是上天在帮助他,” 众人都笑起來,李岩道:“此地离官军太近,咱们还是退后一些,只等城内的眼线报來消息,” 他们向南走了五十余里,在一个叫双阳岔的村子停下來,安心等着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那位李副将这天赌赢了,他兴冲冲地与几个亲兵前去喝酒,喝完了,醉熏熏地回到自己的家,在灯下数银子, 他的银子也放在招文袋里,因此全部倒出來之后,数过了银子,将银子藏好,又來整理招文袋, 李副将还算是清醒,沒醉得厉害,收拾了几下,就觉得其中一封收信很是眼生,因为这封信的封皮上沒有一个字,他觉得奇怪,便将信封打开,将里面的信件展开,在灯下一瞧, 沒瞧过几眼,李副将的眼睛便瞪大了,等他看完了信,忽地站起,用手拍着额头:“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姓史的,这一次你是死定了……” 这是一封奏章,乃是上书给朝庭的,里面的大概意思是,魏百川不听我史可法良言相劝,一力出兵攻击秦军,结果大败而归,伤了官军士气与元气,此等无能之人,岂可做靖边主帅,连数量很少的敌人都打不过,更何况将來很可能还要面对后金军的冲击, 正文 第421章,怨王孙4 因此史可法请求朝庭别派有能力的统帅前來靖边,替代魏百川, 李副将兴冲冲地将信塞回信封,装进贴身的衣服里,饭也沒吃,立刻前來帅府求见魏百川, 魏百川正在吃饭,一听李副将來见,不由得一愣,他知道自己最近有点疏远李副将,但是靖边城乃是重地,他这个统帅,一定要在自己身边培养一些能干的人來辅佐自己,李副将的能力,显然在史可法之下,为了这个,他心中有点愧疚,因此立刻请见, 李副将一进门,魏百川便招呼:“过來坐,一起吃吧,”李副将來到桌子边上,向魏百川一拱手:“大帅,吃饭不忙,我有机密大事相告,” 魏百川一看李副将的严肃神色,便知道事情不小:“什么事,你说吧,” 李副将看了看左右的仆人:“大帅,此事需要密谈,” 魏百川一听,眼珠转了转,吩咐那些伺候的仆人:“你们出去吧,” 他打发走了仆人,可是有两个亲兵沒走,反而站近了一步,手握腰间的刀柄, 魏百川笑道:“这两个是我的心腹,无话不谈的,我什么事情也不背着他们,不妨事,” 这是魏百川留的心眼,他怕李副将气忿之下,对他下毒手,因此留下两个保镖, 李副将知道魏百川的意思,也沒敢说什么,只是压低了声音道:“大帅,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他将书信取出來,双手呈上, 魏百川不知他什么意思,接过信來,展开一瞧,立时吃了一惊,饭也吃不下去了,他将书信一合,对两个亲兵道:“你们下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二人了,魏百川这才问道:“这封奏章哪里來的,” 李副将知道,如果说是别人放在他招文袋里的,魏百川肯定怀疑此信的來路,于是便道:“我的仆人与史可法的一个亲兵是老乡,今日这个亲兵要出城上京,正好遇到我的仆人,二人在城中喝酒,那个亲兵多喝了几杯,无意中丢下了这封奏书,” 魏百川眼珠转了转,盯着李副将:“是吗,” 李副将把胸脯一拍:“我岂敢骗瞒大帅,如有一字虚假,您就砍了我的头,” 魏百川沉吟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封奏书,心头一动,站起身來走到书桌边上,从一叠书信文书中取出了两封信笺,这是史可法写给他的建议书,是加强靖边武备的,乃是史可法的亲笔, 魏百川将三封书笺都摆在灯下,一个字一个字地瞧着,李副将也凑到他身边,两个脑袋挨在一起,四只眼睛不住地转动着, 他们把信笺上所有相同的字都看了无数遍,终于得出一个结论,这三封书笺都是出自史可法的手,绝不会有错, 魏百川一拍桌子,直气得大声喝骂:“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非好好整治整治他不可,” 李副将一看,心头高兴,在边上添油加醋:“大帅,此人原來在洪承畴手下,听说便飞扬跋扈,洪承畴是什么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您了,我不是贬低大帅,只想提醒您,这个史可法是一匹喂不饱的狼啊,一旦他得了势,把您压过去,结果不堪设想,” 魏百川连连点头:“你说得对,这两次战役,头一次咱们听了他的,打了胜仗,第二次咱们沒听他的,打了败仗,史可法居然以此为借口,上书朝庭,认为我力不胜任,请朝庭另派能将,言里话外,他才是能将,” 李副将道:“大帅,您打算怎么办呢,史可法很快就会知道这封奏书沒有上达朝庭,他一定会再写一封的,” 魏百川冷笑:“等他写出來,我的奏章也早就到了,” 他立刻连夜给朝庭上书,表奏中写得十分厉害,说史可法自认为功劳很大,可朝庭的封赏并不合他心意,因此牢骚满腹,近日以來他勾结秦军,怂恿自己出兵攻打关中,却又暗中透露消息给秦军,才导致官军大败,此等军中败类,不杀不足以祭奠我军死难将士, 这封杀气腾腾的奏章立刻派快马送至兵部,此外魏百川还动用了朝中的关系,写了一封私信给兵部尚书张凤翼,请他一定要在崇祯面前,将史可法的真面目揭露出來, 奏章很快便摆到了崇祯面前,崇祯一见奏章,先是大为震怒,刚要传旨靖边,让把史可法拿进京师问罪,但是他又冷静了一下,觉得此事还是不要过于草率,便传进张凤翼來问话, 张凤翼与魏百川有交情,又有魏百川的书信,因此心里早就打定了主意,一听崇祯问到此事,便道:“史可法原來是洪承畴的部下,我听说洪承畴对此人极为看重,因此史可法难免便养成了一些骄奢之气,上一次魏百川大败秦军,确实有史可法的功劳,陛下已经将他官复原职,只是尚不趁他的心意,他有怨言自是难免,但是这一次魏百川进攻关中,我便十分不解,魏百川一向老成持重,很少打败仗,从不轻易用兵,怎么这回便敢于孤军深入,攻打关中呢,看來还是史可法在其中怂恿所致,因此以臣看來,魏百川所奏,应当属实,” 崇祯道:“那你觉得,朕应当将史可法就地处决么,” 张凤翼愣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如果请求崇祯这么做,摆明是支持魏百川,难免引起崇祯的猜忌,因此他沉吟了一下才道:“这个……陛下圣明,自有决断,臣不敢多言,只凭陛下裁处,” 崇祯点点头:“传旨,将史可法革去功名,让他回乡去吧,” 这已经是额外开恩了,要知道,凡是勾结匪类的官军,一定会杀头的,崇祯如此发落,不光是针对史可法,也是针对魏百川,摆明了告诉魏百川,我崇祯也不是好糊弄的,你最好能不负重望,守住靖边, 张凤翼知道,自己若再多言,必然引起崇祯的怀疑,于是沒说什么,退了下去, 圣旨很快传到了靖边,史可法接旨之后,立时惊呆了,他万万沒想到,自己刚刚官复原职,这么快便丢官罢职,成了一个普通老百姓, 他接了旨,谢了恩,这才站起,看了看身边的魏百川,更令他惊奇的是,魏百川此时脸上流露出的,不是惋惜与遗憾,而是在微微冷笑,目光中闪出得意的光芒, 原來是他算计了我,可是为什么呢, 史可法第一次感觉到了人心险恶,他知道,自己在靖边的日子已经结束,甚自己的仕途,都已经结束, 他不像孙传庭这样的名将,在时局危亡之际,朝庭还不得不起用,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大明朝就算亡了,崇祯也不会想到他, 史可法沒有再看魏百川,他怀着一肚子的冤屈与绝望,离开了帅府,一步步回到自己的家, 他的夫人一听,如同五雷轰顶,几乎呆了,史可法苦笑着劝了一番,然后夫妻二人开始收拾行装,离开靖边城, 史可法走的时候,非常孤单,沒有一个人送他,只有十几个亲兵陪同,这些人是从史可法从军便开始跟随他的,一直忠心耿耿, 除了他们之外,只有史可法及夫人,还有四个孩子,其中两个还是收养别人的,十几匹马,一辆马车,走的时候,天降小雨,泥泞难行,史可法回头看了看靖边城,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來了, 一行人渡过黄河,进了山西,然后向南而來,他的老家是河南开封祥符县,此时据说已被李自成占领,不知真假,史可法准备去看一看,再做打算,毕竟,他除了老家,也沒有别的地方可去, 史可法等人刚进入河南,來到安阳附近,这一日正行之间,经过一处乱石岗,岗子不远便是一座无名之山,正走着,突然听到左侧的密林之中传來喊杀之声,听得甚是清晰, 史可法一惊,暗想,难道是流贼与官军交战不成,如果是这样,我可不能袖手旁观,虽然我已经罢职,但终究是大明之民,俗话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此时我手下还有十数名士兵,就算为大明尽忠而死,也不枉活在世上一场, 想到此,他喝令停下,命四名士兵保护自己的夫人及孩子,自己带着十个亲兵,纵马奔入林中,向着喊杀之地冲去, 他们跑出数十步,已经看到林中战场,仔细一瞧,不是农民军与官军,这些人都沒穿号衣,再走近些,这才看清楚,是一伙人围住了另一伙人,正在厮打,被围的人约莫七八个,这七八个人围成一圈儿,护着里面的一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一脸的贵气,穿着也很华丽,但此时已经吓得容貌失色, 围攻的人有四五十个,穿着破烂,一瞧便是山贼土匪,看他们的武功,也不成样子,只是围住了乱打, 史可法此时最痛恨这些流贼土匪,他见此情景,一声令下,手下亲兵拔出刀來,向上便闯,在外面下了手, 正文 第422章,怨王孙5 那些土匪正攻得凶猛,突然后面遭到袭击,一时乱了阵角,等他们回过头來一瞧,吓了一跳,因为史可法的亲兵,穿的可是官军服色,这些人以为是官军的接应人马到了,立时吓得四散奔逃, 这些人一跑,中间被围攻的人终于松了口气,那个贵公子此时已经看到了史可法,先是一皱眉,然后分开人群,走近几步仔细一看,脱口叫了出來:“这不是宪之么,” 史可法字宪之,他听到有人叫他的字,便是一愣,寻声一看,立时惊叫起來:“世子,怎么是你,” 这个贵公子,居然正是洛阳福王朱常洵的长子,朱由崧, 原來朱由崧自从洛阳城破之后,侥幸逃脱,他带着自己的几个亲随,东躲西藏,想要上京去面见崇祯,由于河南到处都是农民军,因此他们走得很慢,也不敢骑马,整日走些山僻小路,吃尽了苦头,这一日好不容易走到安阳附近,眼看就要离开河南,进入直隶,可是遇到了一伙山贼,这些人一见朱由崧衣着华贵,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必有重金在身,因此拦住他们讨要银钱, 此时的朱由崧早已不是洛阳的世子朱由崧了,他是逃难出來的,身上哪里还有银钱,那些山贼见他不给,便上前围攻,朱由崧的随丛虽然武艺不错,可是对方人多,打起來也占不到便宜,被打伤了几个,正在危急之时,史可法赶到,这才给解了围, 史可法是开封人,他曾在洛阳住过几年,做过洛阳官军中的千总,当时的朱由崧就很看好他,二人关系不错,只是后來史可法调去关中,随着洪承畴,他们这才分开,沒想到今日在此重逢, 这对难兄难弟彼此见面,无不伤感,朱由崧想起自己的家人,尤其是父亲,不由得悲从中來,上前搂住史可法,大哭起來, 史可法也正在难中,他也知道福王的事,再看到眼前的好友,也禁不住泪如雨下,与朱由崧抱头痛哭, 二人哭罢多时,这才止住悲声,互道离别之情,史可法看了看四周:“世子,此地非是讲话之所,我们还是去官道上吧,” 一行人回到官道,史可法吩咐,让自己的人两个人骑一匹马,腾出马來让朱由崧的随丛骑着,他的夫人和孩子也出來,见过世子,夫人要让出马车,朱由崧说什么也不干,自己与史可法一起,并肩骑马而行, 二人边走边谈,史可法问起开封的事,朱由崧叹息一声:“宪之,开封外围已经全部被闯贼攻占,眼下那里已经流贼天下,你还回去干什么,他们一旦得知你曾是大明的游击将军,肯定不会放过,你去是自投罗网,” 史可法眉头紧锁:“如此说來,我已是无处可去了,” 朱由崧拍拍他肩头:“不要这么说,你我遇上了,便是机会,你随着我走吧,一起去见陛下,陛下一定会让我承继福王的爵位,到时候还会给我一块封地,你便做我的门客,也不会吃亏,我现在能倚仗的,也只有你啦,” 史可法一想,也只得如此,于是一行人便转了方向,直奔北京而來, 朱由崧见了崇祯,果然不出所料,崇祯与他哭了一场,然后下旨,令朱由崧承继其父的爵位,仍为福王,去怀庆就藩, 怀庆也在河南,治所在沁阳,那里离着山西很近,较为安全,崇祯想得到是很周全,他是痛惜福王之死,因此对朱由崧加倍恩典. 朱由崧领旨谢恩,然后带着史可法等人,一起去了怀庆, 沒有人能想到,这个朱由崧在数年之后,居然成为了南明的皇帝,而他今日收留的史可法,也成了他手上的大将,这一帝一将,掌握了南方数省,与秦王和李自成等人,展开了多番大战, 不提史可法,再说李岩等人,就在史可法被逐出靖边的同一天,他便收到了城中细作传來的消息, 李岩大喜,再令人前去核实,等确实消息到了之后,李岩立刻吩咐,所有人快马加鞭,赶回黄陵去面见王翦, 回到黄陵之后,李岩与众人來到帅府,见了王翦,将事情说了,王翦连连点头:“好吧,我这便给大王上表,准备再攻靖边,” 李岩拦阻道:“先别忙,咱们最好商议出一个计划,然后再报与大王,请他定夺,毕竟靖边的官军人数不少,” 王翦笑道:“咱们秦人打仗,历來是人少打人多的,只有我前世的时候,平灭六国,用的秦军才多过敌人,以前白起等名将,哪一个不是靠着以少胜多,才打出的名堂,这一次要是拿不下靖边,我王翦也用不着回西安面见大王了,直接就能惭愧而死,” 李岩道:“莫非大将军已经有了成熟的打算,” 王翦点头:“你们走了以后,我经过几天的思索,已经有了克敌之计,但是还需要大王助些人马,仅仅凭借黄陵的五千秦军,还是不够的,” 李岩道:“那是自然,可大将军的计划是什么,” 王翦一笑:“在这里可不能说,李公子,不是我怀疑你们,你们几个人虽然年少,可都是跟着我秦人出生入死的,我王翦自然信得过,可是此事极为机密,不可泄露一点消息,因此我想,咱们大家一同回西安,面见大王之后,再将计划合盘托出,” 李岩连连点头,十分佩服王翦的精细, 他与红娘子,小青,一枝梅的忠诚自不必说,但是李岩明白,女孩子不同于他们这种军人,尤其是小青这样的,口若悬河,口无遮拦,一旦给身边的亲信人等说了,难免走漏消息,因此王翦想得,极为正确, 大家都沒有意见,于是王翦备下快马,带了一百名护卫,与李岩等人疾驰而出,离了黄陵,星夜赶往西安, 等來到西安,见了秦王,禀报了史可法被驱逐的消息,秦王立刻召集重臣,前來商议, 白起等人到了之后,秦王向王翦道:“把你的计划讲出來吧,让众人來帮你决定,” 王翦这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來,他讲完之后,大家都是眉头紧锁,谁也沒有开口,因为王翦的这个计划,风险很大,乃是一步险棋, 沉默片刻,白起首先道:“王将军,此计固然是出人意料,但是魏百川也是百战之将,身边虽然沒有了史可法,谁又能保证他不会灵光一现,识破你的计谋呢,万一被他识破了,此仗不可能打赢的,” 张仪也道:“兵法上讲,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敌则战之,眼下咱们秦军的人马都派出去,也不过和靖边之敌旗鼓相当,当然,都派出去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给你一万五千人,这可比官军少了一倍不止,如果计谋再被看破,必定遭受大败,” 王翦道:“自古以來,战争便是最具风险之事,沒有任何名将在打一场战争时,有十足的把握,一切只看天时,地利,人和,与主帅的能力,此计虽险,但仍有五成胜算,只要我秦军作战勇猛,调配得当,一定可以击败官军,只要这一仗打下來,整个关中乃至整个陕西,就再也沒有大仗可打了,秦人便可以恢复故国,重新取得战争的主动,到那个时候,咱们北守长城,东据潼关,西和甘凉,进可以攻取中原,退可以守卫故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这番话慷慨陈词,掷地有声, 秦王听了,霍然站起:“王将军之言,正合孤意,不过要想取胜有望,还需要一个人,” 王翦一愣:“谁,请大王示下.” 秦王道:“就是本王,这次战役,本王亲自出马,坐镇中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白起首先不同意:“大王不可,要知道王将军此计乃是行险,哪里能让大王身处险境,您是秦王,也是所有秦人的主心骨,一旦有个闪失,万千秦人沒有了依靠,如何是好,” 李岩也道:“大王只需要在关中坐镇即可,上阵犯险,不是您该做的,” 张仪道:“自古君王不入险地,况且您若在军中,将士们还要分心照顾您的安全,这仗便不好打了,” 王翦也要开口说些什么,秦王一摆手:“诸位所言之事,本王十分清楚,但是有一点,需要向诸位讲明白,” 众人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竖着耳朵听着, 秦王道:“本王带领你们一万秦人,复生于世,想要恢复故国,可是你们想沒想过,恢复故国,是恢复谁的故国,” 大家听了,相互看了几眼,红娘子道:“自然是恢复秦人的故国了,” 秦王摇头:“秦人所要恢复的故国,是本王的故国,是赢姓的故国,与普通秦人,有什么关系,秦国不在了,他们还可以做别人的臣民,唯独本王不可以,因此恢复故国,说到底,只是恢复我一个人的故国,” 众人听了,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正文 第423章,破阵乐1 秦王接着道:“既然是恢复本王的故国,孤又怎能在这关键时刻,临敌退缩呢,其实孤已经想好了,打下靖边,孤这个秦王才名正言顺,因此我一定要亲自去,” 王翦明白秦王的脾气,知道他决定的事情,肯定无可更改,但是他太不放心,因此还是劝道:“大王,臣知道劝说也不可能改变您的心意,可我还是要说,此仗我一定打胜,请您在西安城中安安稳稳地坐镇,大王要做的,是统帅全局,所要面对的,是天下大势,而不是去面对具体的敌人,” 秦王一笑:“我明白你们的心意,这样好了,我与王翦将军同去,不过我不上前线,只在后军督战,这总可以吧,” 大家一听,秦王退了一步,这才松了口气,一想也是好的,秦王在后面督战,秦军将士肯定个个死战,取胜的把握更大一些,于是这才纷纷点头, 白起道:“依臣來看,城中禁卫军全部配属在大王身边,另外王妃也同去最好,”秦王笑道:“我就算不让她去,她打破头也一定跟來,好吧,有王妃跟着,你们更可以放心了,” 就这样,王翦的计划由秦王拍板,定了下來,王翦亲自到军营之中,挑选最为精干勇猛的秦军士兵,一共挑选了一万二千人,余下一万余人,由白起统帅,守住西安,另外姬梦蝶和红娘子也在娘子军中挑了五百人,做为秦王的贴身护卫,这五百人非同小可,她们全是骑兵,而且不用长矛大刀,每人清一色,背后背着十二口飞刀,煞是厉害,这些娘子军的飞刀绝技,都是跟着红娘子学的,二十步之内,刀不虚发, 娘子军在内,禁卫军在外,一共是三千人,姬梦蝶相信,有这三千人保着秦王,就算官军有十倍多的人马,也奈得不得秦王, 这一万二千人,听说秦王与他们一起出征,个个兴奋异常,其中与秦王一同复活的秦人自不必说,他们都把秦王当成神仙看待,别的士兵也是如此,毕竟秦始皇的大名,几乎每个关中的人都知道,能和两千年前的这位皇帝并肩上阵,当真是千载难逢的幸事, 因此秦军的士气非常高, 第三天晚上,一切收拾妥当,王翦是主帅,全权负责此次出征之事,秦王并不参与指挥,因此王翦一声令下,一万二千人出了西安城,向北而來,赶奔黄陵, 等进了黄陵城,见到了章弓,与那四千秦军会合之后,王翦吩咐,军中只带十天的干粮,尽可能轻装,三日之后必须赶到靖边城下, 王翦只留下一千人,守卫黄陵城,然后带着全部一万五千人马,杀奔靖边而來, 这么大的动作,当然瞒不过官军, 魏百川自从赶走了史可法之后,长长出了口气,虽然他对于此事,尚有一丝怀疑,可是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旦史可法真的勾结了秦军,那么不光靖边会失守,自己的性命,也危在旦夕,虽然靖边城少了史可法,沒了一个智囊,但是他手下人马不少,几乎与秦军相当,因此要守住靖边,不成问題, 这天魏百川正和手下的副将闲谈,突然跑进一个探报:“禀大帅,有重要军情,”魏百川吓了一跳,忙问:“报上來,” 那探报说道:“秦军已经集结上万人马,气势汹汹,杀奔靖边而來,此时已快到青阳镇了,” 魏百川急问:“具体有多少人,” 探报道:“不下一万三四千人马,而且还看到,军中高挑着黑色王旗,” 魏百川一惊:“黑色王旗,难道是……”一边的李副将道:“难道是他们那个秦王亲自來了,”魏百川点头:“一定是的,要不然不会挂王旗,”他看了探报一眼:“再去打探,务必要探得实情,” 探报出去之后,魏百川立时下令,所有人马严阵以待,不得出城浪战,一切都要听他的军令行事, 他吩咐完了,心中却在纳闷:这个秦王一直以來,并沒有亲征的先例,今天是怎么了,其中莫非有鬼, 魏百川将自己的疑惑说了,一边的几位副将笑道:“管它什么秦王赵王,秦军不就才一万多人吗,咱们手下三万余人马,靖边城又十分坚固,怕他何來,咱们只要守上一阵子,秦军粮食就供应不上了,要知道,他们从西安到这里,上千里路程,粮食如何转运,” 魏百川一听说得也对,但是想了想,又道:“不会的,秦军乃是百战之师,怎么会不明白粮食供应不易的道理,他们一定是想速战速决,哼哼,我岂会上你们的当,传令下去,敢有出城临敌者,立斩,” 他是摆明了态度,要凭城据守,绝不出城与秦军野战,上一次他领教了王翦的厉害,这回说什么也不出去了,如果你们秦军有能耐,尽管杀进城來,如果沒这个本事,趁早滚蛋, 靖边城的城墙经过历年的修筑,厚有一丈,外面都是石块,用糯米汁浇灌而成,十分结实,可以抵挡大炮的轰击而不塌落,魏百川知道,秦军远道而來,军中不可能带着大炮,因此沒什么可担心的, 传下军令之后,整个靖边城立时发出一阵阵的鼓角之声,各营的官军纷纷穿戴整齐,手握刀枪,巡城的巡城,站岗的站岗,还有那些上城准备厮杀的官军,将一捆捆的弓箭,灰瓶,万人敌等物,运上城头, 魏百川亲自到了南城,站在城头上,向远方望去,果然,在阳光的映照之下,远处正有一大片乌云在慢慢向这里移來,那是无数黑衣士兵,高举着大秦的玄旗,一步步走近, 惨烈的厮杀即将开始, 约莫离着城下七八里路,秦军停住不动,开始扎下大寨,魏百川冷眼相看,不为所动,他心里打定主意,无论秦军进攻还是退守,我死活就是不出城,经过上一次野战,他明白了这个道理,绝不与精锐勇猛的秦军在城外相拼, 只要守到秦军粮食断绝,他们自然不战而退,到时候又可以上表朝庭,大大的夸耀一番, 城中三万官军,魏百川留下六千人,守住另外三门,自己亲率两万四千人,防守南门,他在城头安排了四千人,剩下两万人留在城内,离着南门不远,随时可以上城增援, 这个举动虽然有点示弱,但是总比冒冒失失地冲出城去,中了秦军的诡计要划算得多, 再说秦军这边,王翦与章弓带着前军,大摇大摆地开到离城不远的地方,开始扎营,一边扎营,一边令军士们大声说笑,嘲讽官军, 还有些秦军士兵來到城边不远处,冲着靖边城高声喝骂,指名道姓的叫着魏百川的名字,让他出城受死, 一个副将听得怒气冲天,对魏百川道:“大帅,反贼如此嚣张,哪把咱们放在眼里,请您给我一支人马,我趁他们扎营的时候冲过去,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魏百川一瞪眼:“我方才的军令,你沒听到是不是,來人,拉下去打二十军棍,” 一看魏百川真的动了怒,别人也不敢说什么了,大家也明白,城下的秦军如此举动,定是要诱他们出城,魏百川不上当,也是对的, 城下的秦军骂了一阵,见沒什么动静,便也泄了气,此时秦军大营也扎好了,这些人便回营去, 李副将暗想,此时史可法被逐,自己可要表现一下,于是凑上前低声道:“大帅,秦军从关中赶來,路途遥远,一定是人困马乏,今天夜里咱们是不是可以派一支人马出去劫营,” 魏百川一看是李副将,便沒发怒,他想了想:“不可,王翦用兵十分厉害,咱们想到的,他一定也想得到,今夜秦军营中,定然戒备森严,讨不了便宜去,我已决定,死活也不出城,单等着秦军粮食断绝,再打不迟,” 李副将连连点头:“还是大帅想得周到,末将失口了,” 魏百川听着,心里十分得意, 不提他这边严阵以待,再说王翦,等到扎下大营之后,他來见秦王,此时秦王已经在后营的王帐之中了,姬梦蝶命令在大帐周围布下一百名娘子军,严密保护秦王的安全, 王翦一进帐,秦王立刻赐座,请他坐下,王翦谢了恩,坐定之后才道:“大王,果然不出所料,魏百川怕中埋伏,也可能是不敢与我秦军野战,因此不敢出城,看來秦军是将城里的官军吓住了,” 秦王道:“一万秦军,居然吓得三万官军不敢出战,想來这靖边城,必为我秦军所得了,大将军,你的计划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王翦道:“无论如何,一定要诱使官军出城,咱们的粮食不多,如果七天之内打不开靖边城,我军便要挨饿了,因此越快越好,末将想明天便展开计划,” 秦王点头:“你去安排吧,等安排妥当之后,再來报我,” 正文 第424章,破阵乐2 看着王翦走出帐去,姬梦蝶皱起眉头:“大王,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您这次为何非要亲自出马,” 秦王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的秀发:“怎么,你还在担心,” 姬梦蝶道:“那是自然,战场之上,刀枪可不长眼睛,尤其是流箭,更是防不胜防,您要自处险地,吸引官军,这个主意实在太过凶险,要知道一打起仗來,战士们大都先顾自身,对您的保护可能要疏忽一些,可在战场上,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不能有的,因此我对您的安全,实在担心,” 秦王道:“这一点不用你提醒,孤也知道,但你也要明白,这一仗对于秦人复国,意义非凡,攻下靖边,便拿下了整个陕西,事关重大,因此孤必须亲自出马,不然等到秦军复国之后,百姓们谈论起來,他们会问,秦人复国,是谁的功劳啊,然后人们会回答,是白起和王翦将军之功,至于那个秦王,他只会坐在西安城中,安安稳稳地听消息,如果有这种说法,你认为孤这个秦王,还会有多少人拥戴呢,” 姬梦蝶一笑:“大王是怕大将军他们功高盖主吧,” 秦王摇头:“不是,你要知道,孤虽是秦王,可此时不是孤那个时代了,在孤那个时代,嬴姓为王,在秦国深入人心,全国都拥戴我们的家族,而我们的家族也出过三十六代明君,家族力量极大,控制秦国并不困难,可如今呢,嬴姓家族只有孤一个人了,这个时候,一旦手下的人有了称王的心思,孤靠什么來控制他们,仅仅是赐予他们复生的恩情吗,自然不行,范雎就是例子,要知道,治世以仁义服人,而乱世要靠权谋控制局面,如果孤再不做出一些提高威望的事情,很快就要不被秦人所看重了,” 姬梦蝶这才恍然大悟:“可我觉得,秦军士兵对大王敬如天神呢,” 秦王道:“那是因为,他们是与孤一起复生的,前世之时,已经习惯了把孤当做他们的主人,但是这个习惯还能延续多久,谁也沒有把握,” 姬梦蝶妩媚地一笑:“不管他们这个习惯能延续多久,总之我是一辈子都对大王敬若神明的,” 秦王叹息一声,搂了搂她:“用不着敬若神明,你只要明白,孤在这个世上,沒有亲人,沒有朋友,只有部下和敌人,而你,是孤的王妃……” 姬梦蝶满面幸福,抓住秦王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是你的王妃,永远都是……” 秦王突然笑了:“打完这一仗,我们应该要一个孩子了,” 帐中沒有别人,可是姬梦蝶仍旧羞得满面飞红,喃喃低语:“当然,而且要……要生一个男孩子……” 秦王点头:“对,要生一个男孩子,生一个像扶苏那样的男孩子……” 王翦回到自己的大帐,立刻召集所有军官,此时他手下除了章弓以外,还有顾朱张陆四员副将,都是与秦王一起复生的秦人,个个忠勇善战,对于秦军的战法十分熟悉,王翦首先举起一支大令,命顾副将领一千五百骑兵,退后二十里,埋伏在青阳镇的左边,再命朱副将带领一千五百骑兵,埋伏在青阳镇的右侧,又命张副将带一千五百骑兵,退后十五里,埋伏在柳川镇之左,陆副将埋伏在柳川镇之右, 这四队人马,全都是骑兵,共有六千人,王翦要他们在当今晚间,趁着官军不知道的时候,悄悄出营,埋伏起來,专等信号, 四路人马连夜起兵,开往埋伏地点去了, 王翦又令章弓收拾人马,除了这六千人以外,营中还剩下九千人马,王翦留下三千人保护秦王,另外六千人准备攻城器具,明日一早,便开始进攻, 一夜无话,很快到了第二天,天刚放亮,秦军营中便已吃过了饭,早早整军,然后六千秦军开出大营,向靖边城而來, 那边官军也早已有人报给魏百川,魏百川听了,急忙來到城头,向下看去, 只见秦军來的人并不太多,但是队伍排列的非常分明,前面是三千步兵,这些步兵二人一组,一个人肩上扛着一个粗大的木头器件,另一个人背上扛着一个麻袋,里面鼓鼓的也不知装的什么, 后面是三千铁甲步兵,手中都执着长矛大刀,很多人抬着云梯,看样子这才是主力的攻城部队, 魏百川暗想,只有这几千人,就想攻下我的靖边城,未免有点过于轻视我官军了吧, 于是他吩咐守城官兵,弓上弦刀出鞘,准备迎击秦军, 再看城下的秦军,前面三千人走到离着城墙将近两箭之地时,便不再前进,三千人分为前后五列,就地卸下肩上扛的东西來,然后前面的一人往地上一躺,用脚蹬住那个粗大的器件, 此时官军才看清楚,原來那是一张张巨大的弩机, 这种弩机长有五尺,几乎与人身高一样,用手是无法拉开的,需要躺在地上用脚蹬住弩身,双手用力拉动弩弦,才能把弩弦拉开,放入勾牙当中, 一个人上弦,另一个人将麻袋里的弩箭取出來,放入弩槽中,这才完成了发射准备, 这便是秦军千百年以來,令人闻风丧胆的巨弩阵, 秦军在占领西安,秦王归來之后,便在城中遍寻能工巧匠,开始秘密打造这种巨弩,秦王的地宫中有图样,他复生之后一直带在身边,沒有失落过,因此打造起來并不困难,时至今日,西安城的武库当中,已经有上万张这样的巨弩,这次來打靖边,带了一千五百张, 王翦与章弓立马在弩阵之后,他们心头都有点激动,过去两千年了,终于可以再一次听到那无数弩箭破空飞过的呼啸之声, 此时第一排的弩阵已经准备妥当,一个千总在边上指挥,他一声令下,三百张巨弩一齐发射, 空中立时响起了一阵狂风掠过的声音,三百支弩箭飞了出去,飞向靖边城头, 只听夺夺夺连声响,三百支弩箭大都射在了敌楼上,吓得城头上的官军急忙抱着头伏在垛口里边,哪里敢冒出头來, 那个秦军千总一看射得有些高了,便喝令道:“降低一寸,再射,” 用脚蹬住弩身的秦军听了,便将双脚回缩了一寸,弩机的望山下降一寸,然后又发出了第二箭, 这一次高度很合适,三百支弩箭几乎都是擦着垛口的边上飞过,几个官军闪躲不及,被钉穿了前心或脑袋,惨叫着被射飞丈外,摔下城墙去,这种威力巨大的弩箭,吓得城头上的官军个个脸色发白,惊惶失措, 一千五百张巨弩,分为五队,每队三百张,分布整齐,而且每队都有一个指挥官,配合得当,这五队弓弩手一排排轮番发射,几乎沒有空隙, 就在弩手们开始发射的时候,章弓一声令下,三千步兵开始抬着云梯,冲向城墙, 此时官军已经被城外一轮轮的弩箭压制在城头,很多官军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有的胆子大的,也只是在垛口的小孔中向外张望,也被不时飞过头顶的弩箭吓得连缩脖子, 魏百川听到外面的喊声之声,透过垛口上的小孔向外一瞧,见秦军开始攻城,已经冲到城墙下,竖起了云梯,便大声喝令:“贼兵攻城,立刻放箭,放灰瓶,放万人敌,给我打,狠狠地打……” 经他一再督战催促,那些官军士兵们仗着胆子爬起身來,将万人敌等物从垛口边上扔下去,有的向城下放箭,刚探出身子,便被弩箭穿透,死于非命,这下子官军极为害怕,放箭的便少了,况且放箭效果也不好,爬上來的秦军大都穿着铁甲,箭射上去都被弹开, 那些万人敌,灰瓶等东西扔到城下,也沒有伤多少人,烧起的火很快便被秦军扑灭, 而爬城的秦军,已经接近了城头,有的已经爬到垛口下方,挺起刀枪,与官军打在一起, 此时城下放箭的秦弩兵终于不再放箭,他们怕误伤到自己人,而城头的官军已经不可能再用弓箭拒敌了,因为秦军已经爬到眼前,因此双方展开了贴身肉搏, 不少秦军被官军刺伤砍伤,从云梯上滚落下來,也有很多官军被秦军刺在在城头,或是扯下城來,摔个头破血流, 魏百川已经急了眼,他不顾一切地大声喝令,要城里的官军开始增援,正在城门口处的官军听到命令,急忙上城來,与秦军厮杀在一起, 官军的人数越來越多,秦军便爬不上去,因此退了下來,他们刚一退下城墙,后面的秦弩兵又开始放箭,射杀了不少官军, 要知道,秦军弩兵每一次齐射,便可以放出一千五百支箭,这种弩箭长有两尺余,箭头全部为三棱形,从城下飞上來时,普通的铁甲都挡不住,更何况官军穿的大多是皮甲或沒有甲胄,因此只要射上,便是重伤或当场毙命, 正文 第425章,破阵乐3 一千五百支箭,已经不用瞄准,数量上的巨大优势使得杀伤力极大,魏百川身边的两员偏将便中箭而亡, 秦军射了一阵,王翦一看差不多了,便传令收兵,秦军架着受伤的同伴,带着死去同伴的尸体,退回大营去, 等到秦军一退,魏百川终于松了口气,他扭头一瞧,暗自吃惊,原來此刻他身后的敌楼上已经密密麻麻排满了箭枝,把个敌楼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再看城下,也有不少住户的房屋被射中,有些箭甚穿透房顶或墙壁,射进屋子里, 他立刻清点人马,这一查点,更是吃惊非小,他在南门布置了四千人,而方才秦军的一轮攻击,连射死带战死,官军损失了五百余人,受伤的也有七八百, 这一下魏百川气得暴跳如雷,他回到帅府,立刻找來众副将商议对策, 他很清楚,这样守下去,不用别的,秦军光是射箭,就可以射杀他很多人,虽然靖边城中有三万人马,就算秦军杀进城來,也挡得住,可是他也知道,城门是万万不能失守的,虽然探报说得清楚,秦军只有一万人马,但是万一秦军还有人马埋伏在周围呢,如果城门失守,秦军大队人马突然出现,如何是好, 魏百川明白,官军的战斗力远不如秦军,能够守住靖边,那是因为数量的优势,当秦军的数量不少于官军的时候,官军万万敌不过秦军, 因此他很是发愁,今天他们领教了秦军弩箭的厉害,明天应当如何对付这扑天盖地的箭雨, 商议了一阵,大家都沒有什么好办法,因为这种弩箭太大,普通盾牌根本挡不住,就算是铁盾,也会被一箭洞穿,连同后面的人一起射飞出去, 李副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道:“大帅,我倒想出一个主意,可以破去秦军的弩阵,” 魏百川一喜:“快说,什么好办法,” 李副将道:“咱们不能被动地守城,这样秦军在城下,想怎么攻就怎么攻,他们的弩阵太厉害,那些弩箭沒法挡,咱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因此我想,最好让秦军再也射不出弩箭,” 魏百川道:“该当如何,” 李副将咬咬牙说道:“咱们趁着夜里,出城偷袭,打秦军一个措手不及,把那些弩箭都给他烧了,看他还怎么攻城,” 魏百川一听,连连摇头:“不可不可,秦军不会沒有防备的,” 李副将道:“他再防备,总归人少,咱们城中三万人马,依我的主意,派出去两万人,能劫营就劫营,如果见势得当,干脆一鼓作气,把秦军杀回黄陵去,” 魏百川还在摇头:“与秦军野战,那是以已之敌,攻敌之长,我觉得胜算不大,” 李副将一摊手:“那我沒别的主意了,您就等着明天秦军继续射咱们吧,今天的战况您也看到了,秦军一放箭,就开始攻城,咱们的弓箭手根本起不到任何用处,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人家攻上來,万一秦军杀上城头,打开城门,那就一切都晚了,” 其实别的副将也有点不服气,因为魏百川的布置有点过于谨慎,他们觉得魏百川太胆小了,三万官军,居然被一万秦军吓得不敢出城迎战,龟缩在城头上,让人家围着打,说出去太过丢人,虽然魏百川有令,要等到秦军粮食尽绝之后再反击,可是谁知道秦军的粮食什么时候断绝,谁又能料到秦军就沒有押粮运草的人马跟上來, 因此所有人都不吭气,脸上的神色都气鼓鼓的, 魏百川早就猜到这些人的心思,但他仍旧不敢同意这个意见,因为上一次吃的亏太苦,让他不得不有所顾忌, 李副将见他脸上的神情,便猜到了**,他立功心切,自从史可法被逐之后,急于冒头,因此他一拍胸脯:“大帅若是害怕有失,末将不才,愿意出城一战,如果打胜了,不算我的功劳,打败了,甘愿受罚,您看如何,” 其他几员副将一听,也纷纷表态:“大帅,我也去……” “我也去……” “我们都去……” 魏百川一摆手:“不要急,等我想一想,” 众人都闭了嘴,看着魏百川在屋子里來回走了几圈,最后魏百川终于点了头:“好吧,你们就带领两万人马出去试一试,我有言在先,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立刻回兵,不得恋战,把人马保护回城,也是首功一件,” 李副将满面兴奋,终于将这一令讨來了,两万人马去劫营,万无一失, 因此他与其他几位副将一同出了帅府,点起两万官军,静悄悄地运动到南门,上城看看远处的秦军军营,沒有什么动静,便开了南门,两万人马出了靖边城,向秦军扑來, 这位李副将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久在军中,也有些韬略,出城之后,他将人马分为三队,他自己亲率一万人马在正中,直冲秦军营门,而另两队分为左右,各有五千人马,从两侧杀进秦军大营,三路人马,同时进击, 秦军的营寨扎在七八里路之外,距离很近,因此出城之后沒走多远便看到了,李副将在马上长身一瞧,发现大营还是静悄悄的沒有动静,秦军居然连个游动哨也沒有派出來,不由得心中暗喜, 他传令三军,立刻加快速度,猛扑秦军大营, 两万人马几乎是同时扑到了秦军大营面前,齐声呐喊,拨开鹿柴,挑开挡马,撞开营门,杀了进去, 秦军发现官军前來劫营,立时乱成一团,原來他们打了一天之后,对官军甚是轻视,万万沒有想到会在夜间前來劫寨,很多士兵手中都沒有兵器,如何抵挡,只得向后营便跑, 三路官军瞧出便宜,立时猛冲猛打,赶得秦军四散奔逃, 王翦与章弓跑出大帐,指挥秦军拼死抵挡,可是秦军在暗夜之中,看不清楚敌军,又加上沒有准备,因此无法组织起來,王翦与章弓一瞧不妙,立刻下令弃营而走,向南撤退下去, 李副将心头大喜,他吩咐满营放火,将秦军大营烧个精光,这样一來,那些弩箭也都会化为灰烬, 营中火光大起,几乎所有的营帐都着了火,秦军更是无心厮杀,只顾逃命,前营冲到后营,后营的人马拦挡不住,也被冲散, 而后营便是秦王的所在,有三千人马在此保护着秦王,一看大队官军从后杀來,漫山遍野也不知有多少,立刻禀报给秦王, 秦王立时下令撤退,于是三千人马保着他,压着阵角,向后撤去,这三千人都是骑兵,有不少弓箭手,因此官军一时还不敢接近, 但是军中士兵狂呼乱叫,被李副将的人马听到了,李副将问道:“反贼在叫什么,” 一个亲兵道:“将军,他们要保护大王撤走,那个大王,会不会就是秦王,” 李副将心头大喜:“不错,这次的情报上说,秦王的确是亲征至此,合该咱们立功受赏,只要捉到或杀死秦王,关中立刻平定,到时候大帅封候,我也能当个总兵官,”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马不必追歼流贼,全力攻杀秦王,一定不能让他平安撤回去,” 将近两万名官军得到命令,会合到一处,尾随着秦王杀了下來, 秦王在军中,被五百名娘子军护住,外面是两千五百名秦军精锐骑兵,这些人是王翦在全军之中精心挑选出來的,个个以一当百,悍勇无比, 他们保着秦王,向南而走,一边跑一边回头迎战,将追得近的官军射杀,那些官军也开始射箭,但是这三千骑兵都有甲胄,损伤不大, 李副将带着两万人马,甩开其他的秦军,全力追杀秦王, 秦王并不慌乱,他一边跑,一边问身边的姬梦蝶:“还有多远才到青阳镇,” 姬梦蝶道:“就快到了,只有几里路,”秦王道:“进镇之后,一定要全力守住,”姬梦蝶笑道:“不劳大王担心,咱们本來就准备死战的,” 他们且战且走,终于退到了青阳镇, 青阳镇是个大镇,镇上约莫有数百户人家,但是秦军一來,多数人家都已经吓得搬走了,因此这个时候的青阳镇,已几乎是个死镇,只有几家贫困之人还沒有走, 秦军到了青阳镇,姬梦蝶请秦王到镇子中央休息,找了一间大宅院,秦王下了马,在院子里一坐,气度沉稳,四名娘子军手执盾牌在周围护住,防止流箭射來, 姬梦蝶将三千人马分散开了,每条街道上都布上人,守住镇子的各个路口,不让官军突进镇來, 李副将带着人马冲到镇外一瞧,只见秦军不跑了,在镇子中死守,不由得大喜过望,他最害怕秦军一路南逃,跑回黄陵去,如今秦王就在镇子之中,已经瓮中之鳖,釜中之鱼,还能逃哪里去, 他立时下令,将青阳镇团团围住,不让一个秦军逃走,然后开始猛攻, 正文 第426章,破阵乐4 官军听到命令,知道秦王便在此处,个个也开始奋勇争先,毕竟谁要是生擒了秦王,那可是大功一件,镇中街道不宽,战马跑不开,于是官军纷纷跳下马來,手上挺着盾牌,一步步挨进镇子里來, 此时官军已经把青阳镇完全包围,从镇子四面开始进攻, 秦军自然更不示弱,几年來的训练让他们对于各种情况都得心应手,姬梦蝶的指挥之下,秦军堵住了各条街道,连各家的房顶上都安排下弓箭手和盾牌手,将所有的进出通道完全封死, 官军开始进攻,他们将铁盾摆在前面,后面的人将盾牌顶在头上,形成一个铁壳子,一步步向前移來, 秦军早有准备,他们在街上防守,也是将盾牌立在身前,露出枪尖來,此时一看官军的铁盾阵,一个负责指挥的千总便一挥手,盾牌之间露出几条缝隙,后面是一张张巨弩, 每个街道上都安排了数十张巨弩,两张一排,此时见官军的铁盾过來,便开始发射, 那些铁盾并不太厚,因为太厚的铁盾影响动作,用着也不方便,因此根本挡不住巨弩的劲射,前面的两个官军正挺着盾牌向前走,突然被弩箭射來,盾牌被穿透,连同这二人的身子一起钉住, 后面的官军大惊,前面的人一倒,盾牌阵出现缺口,后面的人露了出來,秦军的弓箭手立时放箭,又射倒了几个人, 官军急忙捡起盾牌护住,他们怕秦军的巨弩,因此只得退出镇來, 李副将一瞧攻不进去,眉头一皱,吩咐众人将几在盾牌叠在一起,两个人在后面挺着,一定要冲到那些巨弩跟前, 官军士兵用绳子将三四面盾牌绑成一叠,又冲了上來, 这一回秦军再用巨弩去射,已经射不透盾牌了,官军一看大喜,以盾牌护身,终于冲到了秦军眼前, 黑夜中响起了当当的巨响之声,这是双方的盾牌在猛烈碰撞,双方的士兵都躲在盾牌后面,挺枪乱刺,双方的呼喝之声,惨哼之声不绝于耳,这种厮杀场面,武功高低全然无用,就看谁的力气大了, 双方的人挤在不宽的街道上,比赶集还热闹,转个身都难,前面的人中枪倒下,后面的立刻补上,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厮杀, 这样一來,秦军就占了便宜,因为秦军的这三千人,大多是铁甲军,身上披着铁甲,头戴铁盔,护住了全身要害,因此只要不被刺中面门,最多只是手臂大腿受伤,而官军则不然,他们的衣甲护不住自己,因此被秦军刺杀了不少, 整个镇子外围乱成一团,不断有官军的伤者被抬出來,而几乎沒有进展, 李副将一瞧,如此打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攻进镇子,因此他与几员副将一商议,吩咐退兵, 官军以铁盾为遮挡,一步步退出镇外,秦军借着这个机会,外理伤者,加固防线, 李副将吩咐下去,让这些冲上去又退下來的官军先休息,生力军准备,然后他吩咐人开始向镇子里放箭, 这些箭都是带火的箭,因此李副将看到,镇子里的房屋大多还是茅草屋顶,因此只要一顿火箭,就可以把整个镇子变成一片火海,最好将秦王也活活烧死, 火箭一发,立时便烧着了一些房屋, 秦军也似乎早有准备,房子一着火,屋顶上的人立刻下到街上,然后有组织的向镇子中心退去, 在青阳镇的中心地区,这里的房子已经被拆掉了好多,而且清理了,因此火烧不到这里來, 官军放了一阵箭,只见镇子里火光冲天,熊熊燃烧着,连街道都封住了,这下不光是秦军无法防守,官军也无法进攻,不要说人,老鼠都钻不进去, 李副将看着熊熊烈火,哈哈大笑:“这一次,定要将这股反贼全数烧死,” 边上一个中军仔细听着,皱眉道:“将军,不对啊,火烧得这么大,可怎么沒听到惨叫声,难道秦军都是哑巴,身上着了火,也不哼不哈,” 李副将笑声停住,仔细听了听,感觉这个中军说得对,于是冷笑:“就算沒烧死他多少,镇子里的房子都毁去,他们便无险可守,到时候四面夹击,咱们两万人马,还怕剿不灭这一股贼兵,” 大火将近烧了半个时辰,终于逐渐熄灭,因为茅草易燃,烧得也快,里面的木制家俱桌椅之类的,也烧得差不多了,李副将一声令下:“进攻,” 这一次他调上來八千生力军,分为四面,一齐进攻,准备杀进镇中, 此时秦王仍旧坐在那所院子里,稳如泰山,周围落了十几枝箭,其余还有几枝被护卫们挡开,秦王仰首看天,只见夜色深沉,星斗满天,一片宁静祥和,可是地面上却是火光熊熊,杀气弥空, 秦王知道,眼下镇子外围着两万官军,而他自己身边,只有三千人,但是他相信王翦,相信这位名将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一定可以反败为胜,拿下靖边, 忽听镇外喊杀声震天,不用问,大火已经熄灭,官军又开始进攻, 这个时候的秦军已经退到镇子中部,结成围阵抵抗,官军人多,冲上來的势头很猛,立时将秦军包围住,四面攻杀, 秦军的三千人围在一团,铁盾护住,铁枪外伸,如同一只刺猬,全身是刺,拼命厮杀,他们心里清楚,秦王就在自己身后,万一挡不住,秦王性命堪忧,尤其是那些和秦王一起复生的秦人,他们的全部希望,都在秦王身上,秦王若是沒了,他们生在这个世上,便再无意味,个个成了孤魂野鬼, 如此一來,秦军个个勇猛无比,以一当十,加上甲胄在身,装备精良,于是死战不退,让对面的官军几乎不能前进一步, 杀了一阵,姬梦蝶前來面见秦王:“大王,如此杀下去不是办法,官军数量太多,万一杀进來,您的安全无法保证,是不是求救兵,” 秦王摇头:“不到时候,等到这股官军疲累之后再说,” 姬梦蝶长吸口气:“那好吧,咱们就拼了命,与官军战这一场,”她命令再增加五十人,保护秦王, 秦王道:“不必,如今外面最需要人,孤相信,秦人一定可以挡得住官军,” 姬梦蝶咬牙:“好吧,再顶一阵,” 她转身出去,指挥秦军与官军厮杀, 这个时候,李副将也很是着急,打了这么久,官军还沒有突进镇中,虽然围住了秦军,可是秦军就像一块啃不动的巨石,盘距在那里,就是砸不开,他也清楚,眼下这股秦军因为秦王的缘故,一定拼命死守,他的人马几乎十倍于秦军,还拿不下來,实在说不过去,于是李副将红了眼睛,不顾一切地下了死命令,所有人不得后退一步,如果有人敢后退,后队斩前队, 另外他将骑兵调了上來,准备用骑兵冲开缺口, 两千骑兵集中在一起,从镇子的北面开始突击,正在厮杀的官军们纷纷让开一条路,好让骑兵冲起來,这两千官军骑兵冲到秦军眼前,不顾性命地向里奔突,手中抡动铁锤,硬生生将秦军的盾牌阵砸开一个缺口,然后鱼贯而入, 这样一來,秦军的战阵终于被突开, 官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终于搅进秦军阵中,此时秦军的盾牌阵已经不起作用了,因此秦军只得变阵,开始与官军混战起來, 整个镇子里立刻变成了无数个小战场, 秦军虽然武艺高强,铁甲在身,可是终究人少,混战开始之后,几乎都是一个人打几个官军,因此开始大量出现伤亡, 姬梦蝶一见不妙,立刻带着娘子军冲了上去, 这些娘子军全身彩衣,十分显眼,又是女人,她们一冲上前來,弄得官军都是一愣,不知道这些女娘们儿想要干什么, 沒等官军明白过來,娘子军们纷纷从身后抽出飞刀,纤手一扬就是一道寒光,寒光夹着破空之声飞到,齐刷刷地射倒了几十名官军, 其余的官军一瞧,纷纷叫道:“小心,这些娘们手上有家伙……” “是飞刀……啊,” 娘子军并不上前厮杀,她们也知道,女人和男人打仗,无论是力气,身体的灵活都不及男人,一对一的近身肉搏,那是找死,因此她们只是在不远处站定,瞅冷子便是一刀,她们的飞刀射得很准,几乎每出手一刀,必有一名官军倒下, 一名官军千总叫道:“先杀了这帮娘们……” 带着一股官军,手中挺着盾牌便冲上來, 姬梦蝶知道,不能让官军与娘子军们混战,那样会吃大亏,于是喝令手下的秦军挡住,她自己带了几十名秦军士兵,迎面冲了上去, 她的武功自然是很高,做了王妃之后也沒有耽搁,一直苦练,因此她的双刀越來越厉害, 那个千总自然不知道,两个人对上了,千总手里一把鬼头大刀,当头便斩. 正文 第427章,破阵乐5 姬梦蝶用左手刀向外一封,觉得对方力气很大,因此便不与他硬碰,刀身向下一顺,然后用右手刀猛刺过來,那个千总一看不好,向后一跳,闪开这一刀,两个人打在一起,沒有五个回合,姬梦蝶身子一转,转到他身后,双刀从肋下反手穿出,齐齐刺进那千总的后腰, 只听一声惨叫,那千总立时死于非命, 可是沒等姬梦蝶拔出刀來,迎面飞來一枝冷箭,正射进姬梦蝶的小腹, 姬梦蝶不像其他秦军士兵一样披着铁甲,她一直是不穿铁甲的,因为铁甲会妨碍她的动作,因此她只在外衣下面罩了一层皮甲, 这一箭穿透皮甲,刺进了她的小腹之内, 姬梦蝶闷哼了一声,沒有拔出刀來,而是用双手捂住了小腹中箭之处,鲜血从指缝中流了出來, 她身边的娘子军一看,大惊失色,忙上前抢救,将姬梦蝶救回到后面,立刻给她起箭上药, 幸好这些娘子军身边都带着伤药,因此拔下箭來,给姬梦蝶鏊敷上药粉,止住流血,然后用布包起,将她抬回秦王面前來, 秦王一见姬梦蝶被抬进來,也吓了一大跳,快步跑到姬梦蝶身边,仔细一瞧,便是一皱眉,忙问其他人:“怎么回事,伤得重吗,” 沒等别人回答,姬梦蝶勉力笑了笑:“不妨事,只是中了流箭,伤不到性命,大王尽可放心……” 秦王抚摸着她的额头,发现她已经疼出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垂下泪來:“孤不该带你來啊,不该带你……” 姬梦蝶摸着秦王的手:“我的命本就是大王给的,你给我的,我一定不会舍弃,所以我不会死,这一仗,我们秦军一定会胜的……” 秦王示意她不要多话,立刻吩咐周围的娘子军好生看护,不得再让姬梦蝶受到一丝伤害, 然后秦王手提佩剑,向外便走,众卫士遮拦不住,只得挺起盾牌,打起百倍精神,在边上保护着, 秦王自从前世以來,从沒有上过战阵,他知道,此时姬梦蝶受伤,对于军心影响很大,如果自己再不出现,给秦军提提血气,秦军的阵线很可能有崩溃的危险,因此他一言不发,手提长剑,出了院子,向两军厮杀之处走來, 秦军众士兵正在苦斗,赫然发现秦王出现在身后,立时大吃一惊,纷纷叫道:“大王请回,此处危险……” 秦王站在这些士兵身后,沉声道:“敌众我寡,今日孤王与卿等并肩杀敌,我老秦人三千年以來,从未将生死二字看在眼里,数代先王都战死杀场,今日我秦人复国在即,赢政愿与诸君同生死,共荣辱,悠悠老秦,复我河山……” 他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雷一般,在每个秦人耳边炸响, 所有秦军将士无不泪流满面,要知道,这可是千古一帝的秦始皇,能与自己并肩作战,简直是千年一遇, 秦军将士们受到秦王的激励,无不勇气百倍,奋勇拼杀,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难敌,官军竟然被杀得连连倒退,死伤遍地, 秦王一瞧,感觉是时候,此时应该求救兵了, 他刚想到这里,突然就看到北方远处火光大盛,映红了半边天, 李副将也看到了,他大吃一惊,因为看方向,那里正是靖边城,怎么城中会起了火呢,他刚要派出探报打探,就听到身边四外响起了喊杀之声,眨眼之间,从左侧突出一彪人马,火把光中看得清楚,正是秦军骑兵, 这队骑兵如同神兵天降,向着官军杀來,李副将急忙派人上前抵挡,可是还沒等他下令,右侧又是一声炮响,又撞出一支人马,也是秦军骑兵,两支人马如同利剪一样,向官军杀到, 此时官军阵中已经乱了起來,黑夜之中,谁知道秦军有多少埋伏人马,况且还是骑兵,冲击的势头极猛,还沒冲到眼前,无数乱箭已经当头射到,官军立时倒下一片, 李副将心说不好,看來秦军是有着全盘计划的,秦王故意让自己身陷险地,拖住他的人马,而秦军的主力已经去攻打靖边城了,而且还埋伏下两支人马在此接应, 他倒不怕这里的秦军接应人马,而是担心靖边城的安危,一旦靖边有失,如何是好,于是李副将急忙下令,全军立刻撤回,驰援靖边, 官军的退却已经不是有步骤,有组织的了,大家纷纷掉头而走,将近两万人马,像潮水一样退了下去,而秦军这边也不怠慢,秦王下令,所有人上马,立即追击, 三千护卫军此时已经伤亡了近一千人,余下的人骑上战马,与两支秦军骑兵会合,在后面紧紧追赶, 秦王吩咐娘子军派出五百人,护送姬梦蝶回黄陵去,沿途一定要好生顾看,不得有误, 吩咐完了,秦王看了姬梦蝶一眼,发现她精神还是好的,意识也很清楚,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这才放心,他沒有回黄陵,而是随着大队人马一齐杀了回來, 李副将跑得飞快,带着一万骑兵奔向靖边,跑了几里路,來到柳川镇外,猛听一声炮响,左侧又杀出一支人马,打着秦军旗号,火把无数,也不知有多少人,拦腰杀进官军队中, 官军措手不及,又一次被冲散,李副将急了眼,大声喝令,命手下一员偏将带着两千人马挡住这股突出杀出的秦军,他带着大队人马再跑一段路,又是一声炮响,右边又杀出一支秦军骑兵, 李副将大叫一声,吓得险些落马,他又派出一员偏将挡住这支人马,此时他身边已经剩下不到五千人了,其余的人或是落在后面,或是被秦军截住,一时突不过來, 方圆数十里这内,喊杀声震动四野,也不知秦军來了多少人,官军顿时慌乱起來, 李副将带着五千骑兵,离着火光之处不远了,赫然发现这里不是靖边城,只是靖边城外十里处的一处野林,此时已经燃起了火,还在刮刮杂杂地烧着, 他心头一愣,暗想这里怎么会起火,难道靖边城沒有事, 正想着,突然看到对面來了一支人马,他以为又是秦军,急忙命令全军,准备厮杀,可是等那支人马走近一些之后,他这才发现,來的竟是自己的官军, 李副将一愣,急忙上前一看,只见为首的正是张副将, 二人一打对头,都是一惊,还沒等李副将开口,那个张副将便问:“你不是将那个秦王围住了么,怎么在这里,” 李副将道:“你不是靖边城中,怎么來了这里,” 张副将一脸疑惑:“我怎么來了这里,不是你派人请求大帅出援兵的么,” 李副将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派人去请援兵了,”张副将喝令:“让那几个传令兵过來……” 可是身边的亲兵找了一遍,前來回令:“那几个传令兵沒了,不知去了哪里,” 张副将眼珠一转,大叫一声:“不好,上当了,快回靖边城……” 他立刻命人马回头,返回靖边,此时李副将也追上來,与他并马而行,一问缘由,张副将在镫中跺脚:“你出城之后不久,我与大帅上城观战,发现你率领人马打得很好,将整个敌营都烧毁了,然后带着人马趁胜追击,大帅十分高兴,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城下來了几个传令兵,拿着大帅的令箭,对大帅说,你已经将秦王围困在青阳镇中,因为秦军人马不少,你的两万官军久攻不下,希望大帅再派援兵前去,一鼓作气,生擒秦王,大帅听了之后,开始也有点怀疑,可是看过那些人拿的令箭之后,确实是真的,因此便派我率了五千人马出城,助你一臂之力,此时來看,这是一个圈套,那几个传令兵,定然是秦军的奸细假扮的,” 李副将连连点头:“不错,我沒有派人求援……可是秦军怎么会有大帅的令箭呢,”说着他将魏百川给他的令箭取出, 他哪里知道,上一次一枝梅进城打探消息,便看到过魏百川放在桌子上的大令,王翦问了令箭的模样,画下图样,让人精心制作的, 二人虽然不解,可是绝不敢耽搁,风驰电掣一般奔回靖边城, 还沒等他们來到城下,早已看到靖边城头上火光冲天,喊声之声震荡四野,整个靖边城已经杀得昏天黑地, 原來王翦安排好了之后,白天时候派出巨弩阵,一通乱箭,将官军射杀不少,他知道,官军对于巨弩阵一定十分头痛,绝对不会放任秦军这样用弩箭随意乱射,一定会想鬼主意,那么夜间多半会來偷营,因此他早已事先安排妥当,单等着官军前來, 等到官军一出现,王翦故意指挥人马撤退,诱使官军在后紧追,他将人马收拢之后,退出不远,就发现官军上了当,追赶秦王去了,因此他带着近六千秦军,悄悄地又回到了靖边城外, 正文 第428章,破阵乐6 王翦派几个秦军假扮传令兵,拿着假的大令,骗过魏百川,让城内的官军出去增援,王翦明白,魏百川为了生擒秦王,一定不惜血本,因此城中所剩的官军肯定不多,等到张副将带着五千人马出城之后,走得远了,王翦这才一声令下,秦军换上明军的号衣,数千人马一起來到城下,另外为了赚开城门,派了二百余名秦军士兵,扮成受伤的官军,头上身上缠着白布,白布上还洒了些血迹, 此时魏百川正在城头,一看城下來了不少官军,便派人喝问,王翦令手下人向城头上回话,就说是劫营的人马,因为追赶秦军,迷失了道路,因此才回城交令, 因为城下昏暗,魏百川看不清楚,他心中有点疑惑,命人点上火把,向下照着亮,寻着亮光他看到,城下果然都是官军,他还有点不放心,便问了几句:你们是谁的人马,带队的将领呢, 秦军事先早已将城中各将领的情况摸得清楚,因此回答起來,并沒有什么破绽,只说是李副将的人马,不由得魏百川不信, 但是魏百川终究是一军之帅,也不是饭桶,他一听是李副将的人马,便下令道:“如今李副将已经将反贼中的秦王围困在了青阳镇,你等既是他的人马,立刻去增援吧,等捉得秦王,再一起回城不迟,” 章弓按着事先准备好的话,叫道:“得令,但是大帅,军中有不少伤者,有的伤势较重,还请大帅开了城门,让受伤将士进城去医治,” 魏百川点头:“好吧,受伤将士我自会安排,你等速去,” 王翦暗中吩咐,数千人马假装掉过头來,好像要去青阳镇,余下的二百余名假扮受伤官军的秦军士兵,催马到了城门前,手中暗藏家伙,只等城门开放,便一起发作, 魏百川看着城下的几千人离开城下,开往青阳镇,这才松了口气,他吩咐打开城门,让那二百余名伤兵进城, 于是手下人跑下城去,将城门打开,可是他们哪里想到,城门刚刚开了一半,城外的那二百多伤兵突然发一声喊,催马上前,闯进城中來,为首的几个手中刀枪齐下,立时将开城的官军杀死在城门下, 与此同时,城外那数千官军也掉转马头,杀了回來,此时这些人一个个甩掉外面的明军号衣,露出了里面的黑衣黑甲, 魏百川大吃一惊,他这才明白,原來是秦军前來赚城,他急忙喝令自己的人马立刻关闭城门, 可是已经太晚了,城门已被二百多名秦军骑兵死死守住,这些人一个个都红了眼睛,挺着长枪大刀,不要命地冲杀,将官军挡住,让他们无法接近城门, 这个时候,王翦与章弓带着六千秦军,像一阵旋风似的,刮进靖边城中, 官军立时乱了起來, 此时靖边城中的官军只有不到五千人,而且都是步兵,哪里能够经得住骑兵的冲击,而且城门一失守,官军心惊胆战,他们不知道这股秦军是哪里來的,也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马,暗夜当中,两眼一抹黑,因此军心大丧, 魏百川在城头大呼大叫着指挥,王翦冲进城门之后,喝令章弓:“擒贼擒王,先把魏百川拿下,活的不行,死的也要,” 章弓答应一声,带着数百人顺着马道,向城头上冲去,此时魏百川也急出了真火,他知道,一旦靖边失守,自己就算不被秦军杀死,也势必被崇祯捉进诏狱,再也无法翻身,于是他也拼了性命,喝令身边的亲兵卫队,与秦军死战,他自己也拔出长剑,加入战团, 王翦冲进城中,立刻命令放火,六千秦军听了号令,很多人用火把点燃了房屋,烈焰立时冲天而起, 章弓带着人冲上马道,城头上的官军向下冲击,两股人撞在一起,拼得你死我活,刀枪碰撞之声密如雨点,章弓一瞧秦军是仰攻,比较吃亏,便命令城下的秦军弓箭手向上放箭, 而城头上的官军也开始向城下放箭,但是这回官军吃了亏,因为城下也有很多官军人马,双方搅在一起,使得城头上放箭的官军投鼠忌器,故此只能瞧着秦军密集之处乱射, 王翦沒有理会城头上的官军,他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将城中的官军肃清,只要城池被占领,魏百川大势已去,因此王翦带领数千秦军,一力向城中猛冲,另外他也怕城外的官军前來接应,因此命令手下一员偏将,带着五百人马,死守城门,如果城外來了官军的援军,便将城门关闭,不能放官军进來, 一时间,整个靖边城中,杀声震天,火光熊熊,十里之外都可以得见, 官军被秦军杀得措手不及,魏百川被困在城头,无法下城,因此城内的官军失了主帅,立时散乱,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被杀得连连后退,魏百川知道不妙,可是他被章弓带着数百人堵在城头,无法冲下去,于是吩咐绕着城墙去西门, 魏百川一声令下,他的人马开始沿着城头向西门跑去,章弓哪里肯放,率人在后面紧紧追赶, 此时城中已经到处是火,王翦杀到城中央,吩咐兵分四路,沿着十字大街一路追歼逃敌,官军此时已经无法抵抗,有些人逃到城门边,开了城门,逃出城外,王翦命令秦军不得出城追赶,只在城中杀敌, 魏百川跑下西门一瞧,城中已经血流成河,他的人马四散奔逃,看來已经是兵败如山倒,魏百川仰天长叹,大叫一声:“我为什么要赶走史可法,如果他在这里,定不教秦军如此猖狂……” 后面章弓已经赶到,几个亲兵对他叫道:“大帅,西门已经开了,您还是快走吧,逃出城外,然后再想办法……” 魏百川苦笑一声:“靖边城三万人马,比秦军要多,可是却被破得如此干脆,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到朝庭面君,回去也是个死,不如战死在此,还落得一个好名声,” 说着他挺起长剑,便要与秦军厮杀,几个亲兵急了,上前架起他要走,魏百川猛一挥手,将他们甩开一边,大吼道:“你们走吧,我当与靖边共存亡……” 刚刚喊出一句,章弓已经瞧准了他,开弓便是一箭,这一箭正中魏百川面门,从两眉之间射了进去,贯脑而出, 魏百川一个长大的身子仰天而倒,长剑也摔出老远, 几个亲兵大吃一惊,上前一瞧,只见魏百川的脑袋已被射穿,无法救得活了,于是这几个人拼了性命,将魏百川的尸体背起,跑出西门, 章弓因为有王翦的将令,不得出城追杀,因此便放了这几个人一马,他知道,魏百川已被他一箭射杀,跑几个士兵,无足轻重, 此时城中的战斗已经快要结束,大多数的官军逃出城外,散入荒野而去,便在这个时候,李副将等人率着人马到了城下, 王翦得到禀报,立刻带着两千秦军來到南门,登城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高声叫道:“尔等官军听着,我乃秦军大将军王翦,已取此城多时了,魏百川中箭身亡,主帅已死,还想继续顽抗么,我劝尔等放下兵器,归降秦军,还可以保得性命,不然前有坚城,后有追兵,定要杀你们一个片甲不留……” 李副将一听魏百川已死,不由得魂飞天外,可是他还有点不信,对张副将道:“这定是秦军使用吓军之计,不用理他,我们这便攻城……” 张副将一摊双手:“咱们沒有攻城器具,怎么攻得上去,” 二人正在城下迟疑,突然听到身后喊杀声震天,回头一瞧,秦王亲率大军,在后面追上了來,他身边的三千护卫军只剩下两千,但是会合了王翦埋伏下的六千骑兵,总数也有将近八千之众,一路紧紧追赶过來, 官军被秦军的几路埋伏之兵打得晕头转向,也不知道秦军到底埋伏了多少人马,因此军无战心,斗志尽丧,许多人落荒而走,加上被秦军杀死的,此时李副将身边也只不过剩下一万余人, 秦军一追上來,李副将与张副将二人心头大惊,知道此时不可恋战,士兵们已经亡魂丧胆,这个仗沒法打了,于是他们只得带着人马,向东而逃,沿着长城,一直向山西逃去, 还有不少官军步兵逃不掉,这些人索性将刀枪一放,坐地投降, 秦王來到靖边城下,看着这座坚城,长长出了一口气,王翦与章弓大开城门,迎出來跪在马前,王翦道:“大王洪福齐天,此仗之胜,全仗我王坐镇军中,吸引官军主力,不然无法取得此城,” 秦王跳下马來,将二人扶起:“以一万五千人马,攻下三万敌军固守的坚城,古今以來,何曾有过,大将军果然名副其实,” 王翦逊谢几句,便请秦王入城, 这个时候,王翦才终于吐出一口恶气,报了上次失利的一箭之仇, 正文 第429章,江南好1 秦王站上城头,遥望长城,心头感慨万千,万里长城,是他征发百万民夫,一锹一土,一泥一瓦的筑构起來,不知死了多少人,可以说每一块砖石,都饱含着民夫的血肉,虽然明长城已经不是秦长城,但仍是在其基础上修建的, 当然,秦始皇雄才大略,轻民力,重徭役,自然沒有这种人文关怀的,此时他站在靖边,看着那万里长城,心头所发出的第一声怒吼便是:朕回來了, 此时靖边城中,已经沒有官军再抵抗了,约莫有一千三四百官军投降,而其余的官军都已逃入四野,大部分在李副将的率领下,逃向山西去了, 靖边是边防要塞,储存了大量的粮食布匹等物资,秦王打开府库视察之后,十分高兴,这些粮食,足够一万秦军吃用半年,另外还有数千头牛羊,武库中的兵器堆积如山, 攻下了靖边,就使秦军的疆土从黄陵一下子延展到了长城,整个陕西已经尽入掌握, 秦王派章弓率了五千人马,守住靖边城,然后让王翦带着五千人马,肃清周边的几个县城,这些个县城包括米脂,绥德,安塞,延川等县,而这些县城中本就沒有多少官军,此时一听说秦军已经攻下了靖边,城中官员们纷纷出逃,有的沒有逃,而是举城而降, 不到数天功夫,这些县城相继收复,整个陕西地面上,再也沒有官军的势力存在, 这个时候,秦王才松了口气,他让王翦与章弓带了一万人马,守在靖边,严密防备山西的官军和北方的后金与蒙古,自己率领数千人马,回奔黄陵, 姬梦蝶正在这里养伤,此时已经好得多了,一见秦王回來,欣喜之余,竟是悲从中來, 原來她被护送回黄陵之后,立刻找來最好的大夫调治,可是好几个大夫看了伤情之后,都连连摇头,姬梦蝶催问之下,这些人才说,姬梦蝶的伤势不重,可是中箭的地方很要命,损伤了生育功能,号脉之后,发现育管受阻,经络不通,日后恐怕已不能怀孕了, 姬梦蝶听后如同五雷轰顶,那天与秦王所说的话,言犹在耳,怎么眨眼之间,便会落一个如此结果,终日以來,她以泪洗面,觉得自己对不起秦王, 此时秦王听了,也默然自责,叹息道:“这不怪你,我定要自己來,而你一定会跟随孤王的,这一切,都是孤的错,唉……” 二人抱在一起,自怜自伤, 秦王终究是刚硬心性,这样的事只是伤心一段功夫,便过去了,而他对于姬梦蝶,却更多了一丝怜爱与同情,只要沒有什么事情,一定会陪在姬梦蝶身边,给她讲自己以前的故事,给她讲前世的时候,自己做过的那些足以震惊天下,搅乱乾坤的事情, 姬梦蝶也是武将出身,对于生死都不放在心上,这样的打击,她自然承受得住,况且那个时候乃是乱世,她所目睹的惨剧太多,自己身上发生的这种事情,伤心归伤心,却也不至于要死要活, 十几天之后,姬梦蝶伤势尽复,小腹上居然也沒留下伤疤,此时秦王离开西安已经有一个月了,秦王决定,与姬梦蝶一起回西安去, 回到西安之后,张仪等人接入王府,秦王刚刚坐定,张仪便奏上一本:“大王,此次攻取靖边,全仗大王坐镇军中,指挥若定,王将军的战报我们都看过了,王妃受伤之后,快速痊愈,也是全赖大王洪福,” 秦王一摆手:“张先生,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歌功颂德,这可不像张仪了,” 张仪一笑:“这是由心而发,并非阿谀,只是有一件大事,我等已经商议过了,还得在大王面前奏报,” 秦王道:“有什么事,” 张仪道:“此时收复靖边,我秦人的疆土便延展到了整个陕西全境,东至黄河,潼关,西达甘肃,北至长城,南到汉中秦岭,说秦人已经复国,也不是吹嘘了,因此我们商议,请大王复皇帝位,从而号令天下,” 秦王听后,沉吟不语, 张仪继续道:“这是很多秦人的想法,并非我们几个的意思,” 李岩也道:“是啊,大王本就是皇帝,虽然与朝庭讲和,接受了王的称号,可咱们秦人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如今秦军攻下靖边,早已和朝庭重新撕破了脸,什么王不王的,已经连权宜的意思也沒有了,因此大王即皇帝位,乃是顺理成章,” 白起道:“想当年五国会盟相王,不认秦国为王,还想瓜分秦土,秦人以一国之力,力抗五国之师,何等英雄,如今大王凭着一万复生之将士,恢复了大秦之疆,更是前无古人,这样的功绩,除了即皇帝位以外,还有什么可以标炳的,” 红娘子也在一边凑热闹:“对啊,大王早就该重新做皇帝,这样说出去也威风……” 秦王听了,不由莞尔一笑,用手向下压了压:“诸君不要性急,听孤道來,要说如今称皇帝呢,马马虎虎也是可以的,因为整个关中乃至陕西甘肃,都是我秦人做主,但是你们不要忘记,如今的情形与前世五国会盟时不同,那时候天下分崩,诸国纷立,虽然有五国伐秦,可是并不齐心,因此才被我秦军击败,如今可不一样,各个省份仍在朝庭的控制之下,并未分裂,一旦孤称了皇帝,天下注目,官军岂会善罢干休,那时候崇祯定会不顾一切,调集大军前來,毕竟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国中之国是不允许的,一旦如此,朝庭很可能会把围剿的重心放在关中,与我秦人不利,况且孤一称皇帝,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会如何打算,还未可知,如果他们上表称臣,愿归在我秦军之下,自然是好,可万一他们不承认孤这个皇帝,官军再來打关中之时,他们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那岂不误了大事,” 众人一听,都默然不言, 秦王道:“汉末的曹操有句名言,不得务虚名而处实祸,名号是虚的,地盘和人马,才是实的,与其争一个名号,不如暗中发展实力,因此本王决定,天下未及一统之时,绝不称皇帝,卿等也不要再劝,” 众人听了,认为秦王的话很有道理,便一齐拱手:“大王英明,我等不及,” 秦王劝阻了众人让他称帝的念头,然后下令,在整个陕西施行新政,减免租税,连年以來,由于荒旱缘故,很多土地都沒有了主人,不要说普通农民,连有的地主都吃不饱饭而去逃荒,因此陕西到处是荒芜的土地,秦王发布垦荒令,鼓励农民开垦荒地,谁开垦了荒地,那块地就是谁的,秦军给农民做主,发给地契,别人不得强占, 此令一出,关中的农民都动了起來,此时正值春耕时分,陕西大地上一片热火朝天,各地都在开垦土地, 秦军打下靖边的消息,很快报到了朝庭,崇祯接到奏报之后,气得差点将龙案掀翻,当朝怒骂魏百川无能,但当听到魏百川以身殉国时,这才稍稍平了些怒气,吩咐厚恤其家, 这个时候崇祯看了看满朝文武,已经无人可用了,孙传庭总督六省,却不包括陕西,因此必须派一个人去总理陕西军务,不能让秦军如此嚣张,他一问之下,有个人自报奋勇,愿意出镇陕西,对付秦军, 此人名叫汪乔年,字岁星,浙江人,此时任陕西巡察使,汪乔年曾经被上一代皇帝,也就是明熹宗朱由校称为“清吏”,是个廉洁奉公的官员,多年以來一直关注着关中的局势,此时他的好友傅宗龙已经就任河南巡抚,自己也想为朝庭出力,他也曾熟读兵书,喜欢带兵打仗,因此自告奋勇, 崇祯一看是汪乔年,心中有些担忧,因为他清楚汪乔年的经历,从來沒有带兵上过阵,可是自己这一干手下战将统帅,像洪承畴与孙传庭,卢象升这样的人,都是文官,可打起仗來,一点不比世家武将出身的人差,因此他又对汪乔年抱着希望, 因此崇祯立刻加封汪乔年为三边总督,兼任陕西巡抚,并亲自赐御酒三杯,温言鼓励道:“卿于国家危难之间,挺身而出,实乃忠臣,朕心甚慰,不过关中的秦军乃是虎狼之师,又有名将坐镇,不易对付,卿要小心在意,” 汪乔年谢了恩,退朝之后崇祯沒让他回家,而是召进勤政殿中详谈, 崇祯开口便问:“对于关中之敌,卿有何计破之,” 汪乔年早已想好了对策,便道:“陛下在朝堂上所说的,臣极为赞成,关中秦军,确实是虎狼之师,连靖边的人马都挡不住他们,可见其悍勇,因此臣认为,对于关中秦军,不能操之过急,想要短时间内剿灭,并无可能,因此臣有一计,也曾是孙传庭大人提出过的,就是先疲敌,再困敌,最后歼敌,” 正文 第430章,江南好2 崇祯來了兴趣:“你详细说一说,” 汪乔年道:“疲敌之计,就是像孙大人说的,派出小股人马,不断骚扰,让秦军不得安宁,也让关中的土地不能及时耕种收获,这样可以断其粮饷,这一点孙大人已经讲得很清楚,臣便不再重叙,至于困敌之计,则是派出人马,沿着黄河驻防,一部分囤在潼关之外,造成兵临城下之势,让秦军不得不时刻提防,而我军则可以好整以暇,等其困乏之后再突然进军,秦军人马尚且不多,我们沿着黄河一线驻防,秦军为防止我军渡河,势必也要在黄河对岸布下重兵防守,这样一來,可以将秦军人马分散开來,以便歼击,” 崇祯连连点头:“如此说來,你需要多少人马,” 汪乔年想了想:“陛下,靖边城破之后,李原副将与张少左副将带着两万人马逃到山西,我看有这两万人马,便勉强够了,” 崇祯道:“两万人马,是不是少了点,近來朕听说秦军在陕西招兵买马,实力大增呢,”汪乔年道:“官军只是疲敌,扰敌,用不着那么多人马,况且此时秦军已经占了整个陕西,北面是蒙古与后金,他们不会去,南面是秦岭,他们要想进入四川很难,要想东出潼关,打进河南,那里是李自成的势力范围,秦军打进來,李自成高不高兴,尚未可知,因此我想秦军也不会去河南,只要秦军在陕西固守,不打出來,两万人马足够用了,” 听了这话,崇祯长叹一声:“也只能如此了,眼下只要稳住关中的秦军,让傅宗龙与孙传庭二人腾出手來,消灭李自成和张献忠,只要这二人一灭,秦军也就成了孤军,灭亡指日可待了,” 汪乔年道:“臣这便起身前去安排,务求让陛下安心,” 崇祯摆摆手:“你去吧,圣旨随后便下到李原与张少左军中,” 汪乔年谢了恩,出得京师,前去上任了,由于陕西整个都在秦军手中,汪乔年无法到西安上任,因此便在山西隰县就任,将这里做为一个临时的治所,他将李张二将找來,命他们整顿军马,准备报靖边失守的一箭之仇, 这二人已经知道汪乔年上任,也知道此人是个清官,更知道他在崇祯面前说了好话,沒有追究他们丢失靖边,率军逃走的事,因此对汪乔年除了敬佩之外,还带着十二分的感激, 汪乔年到了军中,鼓励这些人,一定要杀回关中,找秦军报仇,这些人马也憋了一肚子气,因为实在败得窝囊,三万人马被秦军一万多人杀败,还丢了靖边,脸上无光,因此一听要杀回关中,个个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汪乔年在军中视察了一番,见三军士气旺盛,知道可以用兵,便立刻吩咐下去,让李原带着五千人马,顺黄河南下,前住河津,在那里扎下大营,做出准备渡河进攻的架式,再派张少左带了五千人马,北出临县,也一样做出准备进攻陕西的样子,迷惑秦军, 而他自己带了一万多人,进驻永济,在离着潼关不太远的地方,扎下大营,威胁着潼关,早有秦军探马报进了西安,秦王听了,微然冷笑:“败兵之将,也敢言勇么,不过是虚张声势,传令下去,多派人打探消息,时刻掌握这股官军的举动,另外告诉王翦,派出人马沿着河岸巡查,以免被官军偷渡过來,” 秦王胸有成竹,知道这仅仅是官军沒有办法的办法,眼下官军的注意力更多是在河南,沒有多少人马可以來牵制秦军,这区区两万來人,还是刚刚被秦军杀败的,能搅起多大风浪來, 因此秦军方面仍旧紧锣密鼓地在关中开展囤田,招兵等事, 同时秦王的眼光,也落在了河南与湖广,他知道,张献忠与李自成,在一定程度上,将决定天下大势, 此时的李自成,已经在朱仙镇拉开了架式,他手上有了十万雄兵,又有从洛阳城得來的粮食和财宝做为基础,可谓兵强马壮,士气高昂,虎视开封,等着官军的援军前來,他沒有围城,只是派出小股人马不断在开封城外进行骚扰,不让外面的粮食和人马补充进开封城去, 李自成十分清楚,傅宗龙早已调兵遣将,要与來他决一死战,要想攻克开封,必须先击败傅宗龙,因此连日以來,他召集部将与谋臣,连番商议对策,同时各路探马也将消息飞也似的报到案头, 从这些打探來的消息里,李自成得知,傅宗龙这次可谓來势汹汹,他率领着贺人龙,曹变蛟,杨文岳等悍将,指挥五万大军,已经赶到新郑,两军相隔不到百里, 要知道,傅宗龙这次前來决战,所带的都是百战之师,可谓精兵,而李自成手下的人马,大多是新近招募來的,沒经过几天的操练,这样的人马拉上去,能不能顶住精锐官军的冲击,大家心里还沒有底, 于是李自成连日开会,研究对策, 最后他用了宋献策之计,派出五千人马,虚攻开封,用來牵制城内的官军,不让他们出城偷袭农民军,然后将十万人中打过仗的人放在前面,沒打过仗的新兵放在后面,准备决战,如此布置可以防止新兵溃败,冲散队伍, 两支人马对头开进,终于在三官庙这个地方相遇,双方相隔十五里,扎下大营,准备决战, 傅宗龙率领两万人马在中,曹变蛟带着一万人在左,贺人龙率一万人在右,杨文岳率一万人在后,五万人马分布停当,三官庙的镇外有一条溪河,名叫小梁河,河只有三尺來宽,双方隔河立阵, 傅宗龙在阵中高叫道:“反贼李自成,吾乃河南巡抚傅宗龙,今日天兵已到,你们一群乌合之众,还不早降,前來送死么,” 李自成一听,微然冷笑,自己沒有回答傅宗龙,而是向阵中问道:“今天会战,先要给官军一个下马威,谁敢出马讨战,” 话音未落,郝摇旗早已一提马缰,冲上前來笑道:“李哥,我去讨战,先砍他一员战将的脑袋回來,振一振军威,”李自成点头:“你去最合适,要小心,” 郝摇旗手提一把宽刃剑,挺着一面圆盾,纵马出阵,來到河边,跃马而过,到了河的对岸,冲着官军阵上高喊:“老子是郝摇旗,谁敢上前來与我决一死战,” 这一声吼真如炸雷一样,颇有点张翼德威镇长坂坡的意思, 傅宗龙对于李自成的将领很熟悉,自然知道他手下这位悍将,看郝摇旗一个人出阵前來讨战,自己这边要是一涌而上,颜面何存,他也清楚,这是会战前的序幕,就像唱戏之前,总有丑角出來插科打诨一样,自己这边要是无人敢应战,必惹这帮反贼耻笑, 于是他问身边诸将:“谁可出阵去取此贼首级,官升三级,” 话音刚落,从曹变蛟的人马之中冲出一个人來,此人二十來岁,全身银色铁甲,手中挺着一条画杆方天戟,威风凛凛,相貌堂堂, 此人乃是曹文诏的外甥,姓郭名仝,善使一条方天画戟,十分骁勇,人称小仁贵,曹文诏生前便带着他打过几次仗,曹文诏死的时候,郭仝沒在军中,而是回了老家探看母亲的病症,不久之后才知道曹文诏死在农民军李自成手里,全军损失巨大,只有曹变蛟带着少数残部杀出重围, 郭仝的母亲听到兄弟惨死,一急之下,也一病身亡,从此郭仝恨农民军入骨,尤其是李自成部,他回到曹变蛟军中,发誓要替母亲和舅舅报仇血恨,今日一见李自成的人马,郭仝眼睛冒火,因为沒有将令,他不敢私自冲杀,此时一见对面居然出來一员将,过河來讨战,再也按捺不住,也沒和曹变蛟打招呼,一催战马,挺着方天戟,冲出本阵,直取郝摇旗, 曹变蛟哎呀了一声,他伸了伸手,沒有能拦住这个兄弟,曹变蛟可知道郝摇旗的厉害,他可算得上李自成军中第一猛将,武功高强,手疾眼快,自己的这个兄弟虽然也不含糊,可是能不能战胜郝摇旗,他心里直打鼓, 傅宗龙一瞧有人出战,立刻吩咐身边的鼓手:“擂鼓助威,” 几十面战鼓一起敲起,杀声也喊了起來,战鼓声中,只见郭仝如同一枝离弦之箭,一道白光,便射向郝摇旗, 郝摇旗早已冷眼盯着,一看过來一员小将,银甲长戟,十分威风,心头倒也不敢大意,郭仝冲到面前,也不答话,挺戟便刺,郝摇旗用铁盾一挡,将戟挡在一边,大喝一声:“你是哪里來的毛小子,通名受死,” 郭仝报了名姓,郝摇旗晃晃脑袋:“沒听说过,无名小卒,也敢与大将交锋,” 气得郭仝全身颤抖:“反贼,今日小爷特來取你人头,报我先人之仇的,看家伙,” 正文 第431章,江南好3 两个人剑戟相交.打在一处. 李自成一边看着两人交锋.一边仔细观察对面的阵势.他看到傅宗龙手下的官军.队伍严整.层次分明.最前面是一排火铳手.然后是两排刀牌手.挺着盾牌砍刀.再后面是长枪手.最后是弓箭手.甲胄生辉.戈戟森森.一看就是精兵.而自己这边沒有火铳手.因此近战的开始阶段肯定要吃些亏. 于是他暗中问宋献策道:“军师.官军阵势严密.不好攻啊.” 宋献策也看清楚了对面的官军布阵情况.微然一笑:“闯王.傅宗龙这次來.确实调集了贺人龙.曹变蛟等悍将.人马也多.但是我听说贺人龙和曹变蛟对于傅宗龙.不大服气.这两个人除了洪承畴和孙传庭之外.无人镇得住.因此这一仗.我们不难取胜.” 李自成点点头:“军师之言极是.既然贺曹二将不服傅宗龙.那么肯定要保存实力.不会死拼.而傅宗龙则不然.如果我们先去攻打他.傅宗龙必然会率领中军.和我们决一死战.而贺曹二将在一旁敲边鼓.这个仗就不好打了.势必打成胶着之仗.咱们的兵乃是新近才募集來的.刚一打的时候.凭着一股勇气.是可以抵挡一阵.可是一旦打长了.肯定要吃亏.新兵的胆子还不大.不会像老兵一样越战越勇.他们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了.” 宋献策手捋着短须:“不错.因此只要集中全力.猛攻贺曹二将.他们不会死拼.一看我们來势凶猛.或许会率军退去.只要他们一逃.剩下一个傅宗龙.就是瓮中之鳖.” 李自成哈哈一笑.对边上的刘宗敏道:“捷轩.你听到了吧.一会儿我率兵对付贺人龙.你去战曹变蛟.有把握吗.” 刘宗敏微然冷笑.用马鞭子指了指官军阵上.说道:“曹文诏都让咱们给灭了.还怕这个小辈吗.把李过和秀才给我.让他们护着我的两翼.看我取曹变蛟的人头來.” 李自成道:“好.就这么办.” 他派李过和田见秀与刘宗敏一起.自己率领着袁宗弟.高一功等人.准备突击贺人龙.另外让刘芳亮带着张鼐.刘体纯.贺金龙等副将.缠住傅宗龙的中军. 刚刚吩咐完毕.就听阵上一声响亮.两员正在交手的大将之中.倒下了一个. 原來郝摇旗与郭仝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郭仝焦燥起來.恨不得一戟就把郝摇旗刺个对穿.因此仗着年轻力盛.加紧进攻. 郝摇旗虽然是员猛将.但是交起手來却是经验丰富.他跟着高迎祥纵横天下六年以來.这样的仗打过无数次.会过的高手成百上千.一看郭仝有些发急.戟法也有些乱了.心头冷笑.于是故意做出手忙脚乱的举动.好骗过对手. 郭仝沒与郝摇旗交过手.哪里知道他的心思.一看郝摇旗剑法大乱.以为是自己的一轮急攻.让对方顾此失彼.心头不由得大喜.把全身的解数都使出來.把这条戟使发了.戟影如林.对着郝摇旗的前心猛刺. 只听当的一声.郝摇旗一把沒握紧.盾牌被击落.前心空门大开. 郭仝大喜过望.用足了全身气力.挺戟向郝摇旗的胸前猛刺过去.这一戟挂定风声.威势极猛. 郝摇旗似乎被震得身子坐立不稳.在马上晃了几晃.此时大戟便到了眼前.郭仝咬牙切齿.觉得这一戟定会要了郝摇旗的命. 哪知就在他的戟尖快要刺破郝摇旗胸前的衣服.却见郝摇旗猛地在马上一侧身.砉然一声响.戟尖划破了衣服.擦着郝摇旗的皮肤刺了个空. 这一招竟然是郝摇旗卖了个破绽.郭仝用力过猛.一个身子向前探出.竟然都探过了郝摇旗的马头. 此时郝摇旗挥起手中的宽刃剑.叫了一声:“小子.來得好.” 他手起剑落.寒光闪处.咔察一声响.将郭仝的脑袋连着头盔削下一半去.鲜血混着**一起喷出.溅了郝摇旗一马头. 死尸摔在马下.郝摇旗将剑上的血在靴子底上擦了擦.哈哈大笑:“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來尝尝爷爷的厉害……” 曹变蛟一看兄弟死了.大叫了一声.喝令一声:“给我射死他.” 郝摇旗盾牌落地.此时正是无遮无拦.因此曹变蛟想要拣个便宜.可是这边农民军阵上早已经蓄势待发.李自成一瞧郝摇旗胜了一仗.立时大吼一声.催马向前.农民军的人马分为三部.刘宗敏带着两万人.直扑曹变蛟.李自成带着两万人.冲向贺人龙.而刘芳亮带着三万人.迎头向傅宗龙杀到. 傅宗龙一瞧.知道决战的时候到了.于是令旗一挥.官军也迎上來.双方沿着小梁河.杀做一团. 李自成带着袁宗弟和高一功.直取贺人龙.跟随着闯王冲锋的.大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八队士兵.一个个拼死冲杀.眨眼间就冲到了贺人龙的人马面前. 贺人龙也不示弱.大呼大叫.指挥手下士兵迎战.这些官军前面一排是火铳兵.此时一看农民军冲到眼前.便将火铳举起.砰砰砰连声响.阵前烟雾大起.几十个农民军战士倒了下去.李自成等人一看火铳举起.便将身子伏在马背上.因此沒有被打中. 官军也只是打出了这一排枪.然后农民军就杀到眼前了.火铳兵急忙后退.由后面的刀牌兵上前.顶住农民军. 双方立时便混战成一团. 李自成带着两千骑兵.跃过官军刀牌手.冲到阵内.几千杆长枪围着他们攒刺.这些农民军骑兵也很悍勇.抡起手中的大刀长枪.将官军杀倒了一片. 贺人龙一瞧闯字大旗.立刻明白.李自成亲自到了.他眼睛冒火.知道如果杀死或捉到李自成.那么自己就立下了天大的功劳.于是他喝令手下十几员副将偏将千总.一起上前.围住李自成. 但是李自成身边的袁宗弟高一功等人也不是好惹的.这两个人带着十几名千总哨总.护在李自成身边.将前來接战的官军接连挑死在马下. 李自成知道.贺人龙的人马是百战之师.十分精锐.想要尽快击溃它.并不容易.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杀掉贺人龙.因此他带着几千骑兵.一个劲地向前猛冲.无论如何要冲到贺人龙的中军. 贺人龙也看明白闯王的意图.心头有点不安起來.他的人马也不过一万七八千人.而对面李自成是主帅.身边的人马岂会少了.因此他心中暗暗盘算.是不是先退一步.保存实力.免得被李自成拼光,日后失了势力. 他只是一犹豫的功夫.李自成便冲到了近前.贺人龙只得抬腿摘下大刀.喝了一声:“闯贼休走.”一刀就劈了下來. 李自成手中的花马剑远比不上他的铁刀沉重.于是不敢硬拼.向边上一闪.然后一剑疾如闪电.划向贺人龙手腕. 贺人龙反手一架.用刀杆将剑架住.还沒等他撤回刀來.李自成花马剑一顺.贴着刀杆反撩上來.刺向他的面门. 此时贺人龙才知道李自成的厉害.此人不光带兵打仗有一套.而且单打独斗.也不输于旁人,手中的花马剑快似电闪.他只得向后一仰身.來了个铁板桥.身子平平贴在马背上.才闪过这一剑. 两位主帅打到一起.别人自然也不怠慢.杀得血光乱溅.人头乱滚. 李自成刚与贺人龙打了几个回合.冷不防飞來一支冷箭.正中他的乌龙驹.那马长嘶一声.前蹄一起.然后倒地.李自成身子敏捷.立时飞身跳下地來.这个时候贺人龙瞧出便宜.大刀一举.搂头盖顶劈了下來. 李自成处于不利地位.无法挡架.想往边上闪.又被死马挡住.只得用花马剑向上一迎.当的一声.花马剑被打落地上.贺人龙举起刀又要斩下. 此时袁宗弟赶到近前.将手中的盾牌一递:“闯王.接着.” 李自成接过盾牌.迎着大刀一挡.一声响亮.大刀被弹开.李自成顺手拾起花马剑.一剑正刺进贺人龙座下战马的马脖子. 那马惨嘶一声.立时倒下.贺人龙也被掀下來.被压在马底下,李自成正要进攻.被几名官军挡住.与此同时贺人龙的亲兵推开死马,将贺人龙扶起來.拉过一匹战马來让他骑上. 李自成的部下也牵过一匹黄膘马.李自成飞身上马.继续向贺人龙进攻.但是贺人龙却牙关紧咬,他方才落马时.小腿被砸了一下.痛入心肺.看來已经伤到了骨头.疼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贺人龙立时失了斗志.他再看看四周.自己的人马已经有些不支之象.再打下去.要吃大亏了. 于是贺人龙下令撤退. 十几名亲兵保着他.向后便跑.他一跑.身边左右的人都跟着撤下去.立时引发了潮水般的溃退. 正文 第432章,江南好4 贺人龙來这里.本就沒想着拼命.因为他十分清楚.自己拼了性命.损兵折将.能换來的.也只是傅宗龙的高升.自己与曹变蛟.杨文岳最多升上一级.他打心眼里瞧不上傅宗龙.心想.老子拼死作战.到头來你捞肉吃.给我们留骨头.哪有这么便宜的. 此时他又受了伤.暗想此时不退.更待何时.因此他也不管别人.自己先逃了. 李自成深知一鼓作气的道理.立时吩咐他的人马呐喊着追上去. 贺人龙的人马一退.立时冲动了后军. 后军是杨文岳的人马.杨文岳是保定总督.他的人马也大多是直隶人.本來离家舍业的來到河南打仗.这些人就不痛快.斗志不高.这一点傅宗龙也知道.因此他才把杨文岳放在后面.就是怕他的人马先撤.会影响军心和士气.哪知杨文岳沒逃.贺人龙倒先跑了.冲动后军.杨文岳的人马一瞧.以为前军败了.再一听官军身后的农民军喊杀声震天.如同潮水一般涌过來.哪里还有心抵抗.于是随着贺人龙的败兵.一起翻身而走. 这两支人马一逃.曹变蛟大吃一惊.本來他的兄弟郭仝战死.对军心就有影响.而对面的刘宗敏带着李过.田见秀杀过來.那李过号称“一只虎”.刘宗敏也有万夫不当之勇.田见秀沉着冷静.这三个人带着两万人马一冲过來.立时与自己的人混战在一起. 曹变蛟率领的关宁铁骑.共有三千來人.其余则是一些招募的杂兵和投降过來的农民军.这些人斗志不高.全靠着关宁铁骑撑腰.因此曹变蛟带领着关宁铁骑在前.咬牙顶住.后面的人马一看主将如此凶悍.也随着他拼力厮杀.因此一时未落于下风. 可是贺人龙一逃.就如同一条坚韧的竹子被劈开了一节.下面的竹节也随之裂开.引发了连锁反应. 贺人龙与杨文岳一跑.曹变蛟大吃一惊.本來杨文岳是后军.有他在后面.农民军不会抄自己的后路.自己只要顶住迎面而來的敌人便可以.但此时后军已退.自己再打下去.就有被农民军包围的危险. 果然.刘宗敏瞧出了便宜.一声令下.李过本來在他的右侧.听到命令之后.带着五千人马向后面抄过去. 曹变蛟知道.只要让李过截断了自己的退路.自己这一万多人马.再想杀出去就难了.因此他当机立断.喝令前军以铁盾为遮挡.顶住刘宗敏.自己亲率着关宁铁骑.将前冲的方向变为向左方冲击. 他本來是这个军团的左路军.他的左方是空的.一片开阔地.李过虽然要抄他的后路.挡在左边.可是终究只有五千人马.而且曹变蛟的关宁铁骑十分凶悍.装备又好.因此只一个冲锋.便将李过的人马冲为两段. 曹变蛟此时也不管傅宗龙了.带着他的一万多人向左方杀出去.头也不回地逃了. 此时刘芳亮正率领三万人马.与傅宗龙的中军厮杀.一看左右两侧的官军都跑了.心头大喜.他知道.这一仗是赢定了.可是如果走了傅宗龙.日后还是麻烦事.因此他下令自己的人马.全力缠住官军.不让傅宗龙逃走. 其实贺人龙一逃.傅宗龙便看得清清楚楚.他连晃令旗.可是沒有人理会.大声喝叫.乱军中如何能听得到.只是眨眼功夫.贺人龙与杨文岳先后逃走.不过片刻.曹变蛟又率军撤出. 此时傅宗龙名副其实成了光杆统帅.手下只剩下自己的中军.一员大将都沒有了. 他身边的亲兵一看不妙.大叫道:“傅帅.诸将贪生怕死.丢下您逃了.您再不走.只恐深陷重围.快走吧.” 傅宗龙知道.这一仗是败了.如果不是贺人龙临阵脱逃.岂会这样结局.他恨得牙根疼.可是也沒有办法. 这个时候.自己带着两万人马.杀出去是可以的.但是他深知崇祯的脾气.这位皇帝已经再也经不起失败了.连年以來.流贼屡剿不绝.而且越來越嚣张.开始挖了朱家的祖坟.后來连斩曹文诏等将.气死杨嗣昌.这个时候的崇祯.心头的愤恨可想而知.本來洛阳失守.崇祯已经格外开恩.给了自己一次机会.但是由于贺人龙等将临阵脱逃.这一仗是肯定输了.崇祯绝不会再一次开恩.等待自己的定然是缇骑与诏狱.弄不好还会押上西市.斩首示众. 对于自己來讲.败就是死.又何必留给朝庭和天下人一副狼狈样子呢. 因此他苦笑一声.轻轻摇头:“我不会走的.我要留在这里.与闯贼决一死战.”他跳下马來.走到战车跟前.他的人马里面是战车.上面架着大鼓.乃是助威用的.傅宗龙亲自跳上战车.将鼓手赶开.自己接过鼓槌.猛力敲了起來. 他身边的人马受到激励.立时勇气百倍.嘶声呐喊着冲上去.将刘芳亮的人马杀退了一阵. 此时李自成已经率领着人马.杀出了几里路.还在追赶贺人龙和杨文岳.但是他始终沒有把这两员将看得很重.要擒的是全军主帅.因此他追杀了一阵之后.命令回军.兜着傅宗龙的中军后面杀了回來. 出乎李自成的意料.几员将都跑了.傅宗龙沒有跑.不光沒跑.还在激励将士死战. 李自成大喜.他知道傅宗龙是准备一死相拼了.而且李自成也隐约猜到了傅宗龙不跑的原因. 傅宗龙与杨嗣昌是一样的.可以战死.不可以逃走. 对付这样的敌人.就如同对付一只困兽.李自成知道.不付出些代价.是拿不住傅宗龙的.因此他传下号令.让刘芳亮正面顶住.刘宗敏与李过田见秀在左侧进攻.袁宗弟与高一功绕到右侧.自己率兵从后面攻杀. 四面一齐进攻.一定要全歼这股官军. 战场上呼声震天.寒光映日.纷纷烁烁的刀剑之光.比烟花还要密集.伴随着泼洒出的鲜血.绽放出无数朵死亡之花. 双方士兵一个个倒下.农民军这才倒下一批.抬走一批.后面的人继续进攻.鲜血将整条小梁河都染红了. 傅宗龙已经不晃令旗了.他此时手中握着鼓槌.还在猛力敲击着.官军受到他的鼓舞.死战不退. 李自成看在眼里.冷哼一声.从腰间摘下那张硬弓.这张弓乃是用上好的水牛角制成.弓力强劲.可以射到二百步以外.他搭上一支狼牙箭.略微瞄了瞄.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猿臂轻舒.只听一声弓弦响.那支箭似飞火流星般射了出去.一箭正中傅宗龙. 如果李自成成心要他的命.这一箭定可以射中傅宗龙的胸膛或脑袋.但是李自成要捉活的.因此手下留了情.这一箭正中傅宗龙的右臂. 傅宗龙大叫一声.丢了鼓槌.身边的亲兵一瞧.急忙将他扶下战车.起箭治伤. 主帅一中箭.官军们都吃了一惊.因为不知傅宗龙的死活.心头都惴惴不安.此时傅宗龙知道.稳定军心要紧.于是他爬上战马.挥起长刀.大叫道:“弟兄们.今日便是我等为国尽忠的时候了.杀贼……” 刘宗敏在远处瞧着.骂了一声:“龟儿子倒也硬气.一只虎.一只虎……” 李过跑了过來.一勒马:“刘叔.干什么.”刘宗敏指了指傅宗龙:“你他娘的一只虎的名号白叫了.给我突进去.把官军阵营撕开.”李过答应一声.带着他手下的五百铁骑兵.每人手中都挺着长枪.先是退出一段路.然后把马一拍.大呼大叫.让自己人闪开.他们这五百人如同一股洪流.冲进官军阵中. 迎面的官军被撞得纷纷倒地.不少人被铁蹄踏得头破肠流.死于非命.李过不管不顾.一心突阵.居然被他突到了官军阵营中间. 李过一直突到傅宗龙身前几丈之外.遇到了傅宗龙身边的亲兵卫队.这些人挺起刀枪铁盾.挡住李过.双方厮杀在一处. 正杀得要紧处.忽见一匹追风黄冲进阵來.马上坐的正是刘宗敏.他打仗时极为机警.要李过冲阵.只不过是疑兵.自己才是主角.此时他一瞧.李过已经吸引了很多官军.这才调集了一千骑兵.自己亲自率领.从另一侧直冲进來. 等到官军觉察的时候.刘宗敏已经冲到中军了.离着傅宗龙不远.刘宗敏手中的大杆刀重有二十余斤.抡起來呼呼挂风.当者披縻.有十余个官军上前阻挡.都被他一一砍下马去. 刘宗敏一直冲到傅宗龙马前.高叫一声.大刀当头猛砍. 傅宗龙手臂中箭.已经无力挡架.身边的一员副将将手中枪一横.替他挡过一刀.只听喀喇喇一声响.这一刀将枪杆劈为两段. 那副将只震得手臂酸麻.刚要退下.刘宗敏反手一刀杆.正抽在他后背上.把脊梁骨都打断了.死尸落马. 正文 第433章,江南好5 傅宗龙吓得魂不附体.险些滚鞍落马.身边的亲兵一瞧.阵势已经被农民军冲乱.再不逃就逃不掉了.因此也不管傅宗龙同不同意.拉着他的马缰开始夺路而走.十几名亲兵缠住刘宗敏.另外的三十多人拼出死命.想要冲开一条血路. 此时傅宗龙被吓得丢魂落魄.也顾不得自己先前做的决定了.狼狈就狼狈点吧.先逃了性命再说.至于以后会不会下诏狱.斩首西市.听天由命吧.总之今天不能死在这里. 因此傅宗龙传令.全军突围.他自己带着三千人马.拼命向南逃.这三千人都是骑兵.保着傅宗龙.冲出一条血路來.向南狂奔.虽然逃了出來.可是三千骑兵.只剩下一千多骑. 刘宗敏一瞧傅宗龙逃走.大骂几句.吩咐李过:“带着精兵追上去.跑了傅宗龙.我打断你的腿……” 李过虽然是李自成的侄儿.可是刘宗敏与李自成是过命的交情.全军上下除了李自成以外.无不听命于他.因此李过也冒了汗.他知道这位总哨刘爷可是说到做到的. 于是李过带着三千生力军.全部是骑兵.不要命似地在后面猛追. 此时官军已经完全乱了.傅宗龙一逃.余下的官军四散溃走.不再抵抗.农民军开始像赶兔子一样追杀官军.农民军中那些新兵也格外神气.大呼小叫地冲杀. 刘宗敏见到李自成.将李过追赶傅宗龙的事说了.然后刘宗敏皱着眉头说道:“傅宗龙逃走.必然去新郑.那里也有几千官军.一旦傅宗龙进了城.再想捉他就难了.我看要不要大队人马也扑上去.” 一边的宋献策笑了:“刘爷不必着急.傅宗龙绝进不了新郑.定然会被我们所擒的.” 李自成立刻下令.派人从后面赶上去告诉李过.一定要抓住活的.尽量不要杀了.其实不用吩咐.李过也知道轻重.傅宗龙乃是河南巡抚.抓住他肯定有用处.因此他带着人马从后面疾追上來. 傅宗龙一边跑一边寻思.此时追兵在后.形势急迫.不可在野外久留.必须就近先进一个县城.然后再做打算.离这里最近的.乃是新郑.只要进了新郑县.便可以逃得性命了. 因此他打定主意.带着这一千來人.向着新郑县而來.三官庙离着新郑很近.只消一个时辰.便可以來到城下. 李过在后面紧追.他也知道傅宗龙的想法.知道一旦傅宗龙逃进县城.自己这三千人马.万万捉不到他了.因此他下了死令.一定要赶在傅宗龙逃进县城之前.将他生擒. 两拨人马一前一后.展开了追逐.傅宗龙的人马到底已经战过多时.马力乏了.不比李过率领的人马.李过的三千人.都是生力军.方才沒有参加战斗的.马力强劲.因此双方开始的时候离着有数箭之地.跑过十几里后.便追到一箭之地以内了. 李过下令放箭.于是农民军乱箭齐发.射官军的后队.李过明白.傅宗龙此时一定在前面.不会落在最后.因此不会伤到他. 农民军一通箭雨过去.官军被射倒了数十人.余下的官军大惊.这个时候谁都明白.谁落在最后.就会被射死.因此大家拼命争先.想跑得快一点.还有的官军更清楚.跟着傅宗龙跑.一定被农民军死追.最后还是逃不掉.因此不少人离开了大队.散入原野之中. 李过吩咐.盯紧了傅宗龙.其余人不要管.这样一來.离开大队的官军越來越多.此时为了活命.谁还管谁. 再追几里路.傅宗龙回头一瞧.身边只剩下了数十骑.不由得暗自叫苦.原來的一千余人.除了被射杀的之外.大部分都分路而逃了. 傅宗龙向前一瞧.心中轻轻松了口气.他已经可以看到远处新郑县的城墙了. 李过在后面暗自着急.此时虽然离着傅宗龙不到一箭之地.可是闯王有令.不得杀死傅宗龙.因此不能放箭.可是这个时候已经看到了新郑.如果城内的官军前來接应.傅宗龙必可安然入城. 正在着急的时候.果然从城外绕过來一支人马.也都是骑兵.都是官军打扮.向傅宗龙的人马迎上來. 傅宗龙一瞧有官军來接应.心头大喜.暗道侥幸.新郑的守将很机警啊.看到官军败到这里.立时派出人马.看來自己的性命保住了. 那支官军來到近前.却被傅宗龙的人马围住了.傅宗龙看了看后面.李过就要追到了.而这支官军却不急着进城.不由得怒道:“我乃河南巡抚傅宗龙.你们立刻接我进城.” 只见那支官军为首的一员将官嘿嘿一笑:“原來是傅大人.失礼失礼.不过我也沒见过你.不知道可有什么凭证么.比如说您的官印.” 傅宗龙大怒:“我在三官庙战败.來到此处.你再不引我进城.大家一起落入贼人之手……” 那将官也不着急.也不生气.还是笑嘻嘻的.这个时候傅宗龙已经起了疑心.他仔细一瞧.这支官军虽然身穿明军号衣.但是很多人的衣服明显不合身.而且手中拿的兵器也各式各样.不像正规明军. 傅宗龙眼神一寒.突然大叫一声:“你等不是官军.杀贼……” 他的话刚出口.身边那几十个亲兵纷纷拔刀挺枪.想要厮杀.可是这支人马早有准备.围住了众人.沒等这些亲兵们动手.刀剑齐下.立时将所有的亲兵砍下马去.只留下了傅宗龙一个. 此时傅宗龙心头雪亮.这支官军是农民军假扮的. 果然不出所料.那员将官哈哈一笑.摘下头盔:“傅大人果然机灵.我不是官军.在下名叫谷可成.闯王驾下战将.奉了军师之令.专门在此等候大人的.傅大人果然來了.” 他一挥手.众军将傅宗龙拉下马來绑起. 这个时候.李过也追到了.一见是谷可成.大喜过望:“你倒是轻闲.拣个现成的.害得我一通好追.哈哈……” 两个人集合人马.将傅宗龙架上马背.一起回三官庙去. 城中的官军眼睁睁地瞧着.沒敢出城來.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另外也怕中了农民军埋伏.因此龟缩不出. 原來宋献策已经料到此战必胜.傅宗龙必定会逃走.因此他事先派了三员战将.分别率了一千人.在几个县城边上埋伏着.只要傅宗龙想入城.不管逃到周围哪个县去.都会落入农民军之手.果然.谷可成在新郑.等到了傅宗龙. 一行人马捉住傅宗龙來到李自成军前.傅宗龙也是硬骨头.一看李自成.破口大骂.李自成微然一笑.派人将他押下去.同时严密封锁消息.却造了一个假消息放出去.说傅宗龙战败.逃出重围.不知所踪. 李过听了不解:“叔啊.抓到了姓傅的.杀了就是了.干嘛费这么大劲.比他官大的咱们也抓到过.为什么留着他.” 李自成与宋献策对视一眼.都笑了.宋献策道:“有了傅宗龙.攻下开封.就不难了.” 李过转了转眼珠.这才恍然大悟. 三官庙之战.李自成大败傅宗龙的人马.从此之后.河南便再沒有一支强劲的官军.可以与农民军一战了.各个地方的官军只能闭门自守.无力挑战李自成. 贺人龙与曹变蛟.杨文岳一口气逃到荥阳.这才缓过劲來.三个人一商议.立刻派出人去.打探傅宗龙的下落.他们倒不是关心傅宗龙是不是战死或被擒.他们关心的是自己. 要知道.三个人不顾主帅.率军溃逃.如果傅宗龙逃回來.奏他们三人一本.崇祯盛怒之下.一定会将他们革职查办.因此他们心头十分不安. 却说李自成.收拾完战场之后.一清点.此仗杀死官军约莫三千余人.生俘的有七八千人.自己则损失了两千余人.得到的兵器粮草无数.同时还得到了傅宗龙的令箭和大印. 李自成沒有休息.立刻率军回奔朱仙镇.等回到老营之后.他秘密派遣李过和田见秀.押着傅宗龙.带了五千人马.趁夜直扑开封城.然后让刘宗敏带了三万人马跟在这二人之后. 这也是宋献策的计划.早在这一仗沒打之前.宋献策便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只要能抓到傅宗龙.便可以利用他去赚开开封城. 因为开封城实在易守难攻.城墙太高太厚.外面全是条石砌成.城墙厚有数丈.大炮也无能为力.城中守兵又很多.而且粮草充足.官员们也很拼命.真要硬打起來.沒有一年半载.绝拿不下來. 想要派人混进城去.也十分困难.守将陈永福已和河南巡按高名衡定下连保之法.几家一保.外人难以立足.而城中客栈盘查得更严.一有外來的陌生人.立时受到监视.想要搞些破坏活动.非常之难. 正文 第434章,江南好6 因此只能靠着傅宗龙这张牌.來赚开城门.然后以五千人马守住.迎接刘宗敏的三万人马进城.只要这三万五千人进了城.开封必破. 李自成考虑得十分周全.李过作战勇猛.田见秀机智多谋.派这二人一起去.一文一武.相互配合.把握很大.他派走了这两拨人马之后.自己也沒有耽搁.带领着所有人马.押着粮草军资.准备去围困开封城. 这是最后的一招.如果沒有如愿赚开城门.就把开封城整个围起來.此时河南境内已经沒有官军的机动人马.孙传庭虽然厉害.可是手上一时无兵.也形不成威胁.因此围困开封.并无后顾之忧. 李自成带领着二十万人马.其中可以作战的有七八万人.押着各种物资.约莫装了几万辆大车.一起浩浩荡荡地前往开封.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攻克开封城.因为开封一破.整个河南.就在他的掌握之中.因此李自成连老营也全部带上.一个不留.以示决心. 再说李过和田见秀.他们二人带着五千骑兵.星夜兼程.直奔开封.所有人马都换了官军号衣.田见秀特意带了几十名降兵.让他们在前面.以便对答问话.另外李过和傅宗龙并马而行.此时傅宗龙当然不可能再绑着.双手松开.只是沒有穿盔甲.李过暗中握着短刀.周围十几个农民军战士围着傅宗龙.不让他逃走.李过早已对傅宗龙说过.只要你配合.绝不伤性命.还有赏赐.如果不听话.立时便将你宰了. 傅宗龙一言不发. 在他们的后面五里外.刘宗敏带着三万人马.紧紧随着.这个距离不远不近.一旦李过他们进了开封城.自己挥军增援.用不了盏茶的功夫.便可以杀到城下.避免李过等人伤亡过重. 天色刚亮之时.李过等人便來到了开封城下. 田见秀看了一眼李过.李过点点头.吩咐那些降兵去叫城. 几个降兵來到护城河边.向上大叫:“城上听着.我们傅宗龙大人到了.赶紧开城.” 城上的守兵早就看到城下來了一支人马.都穿着官军的号衣.但是这些人也不敢大意.毕竟陈永福早就和他们讲过.农民军习惯用诈城的方法.赚开城门.因此不管來的是什么人.都不可草率开城. 可是这些人一听是傅宗龙到了.不敢怠慢.忙跑下城去禀报. 陈永福与高名衡听了.也大吃一惊.他们知道傅宗龙率军在朱仙镇一带和闯王的人马决战.怎么到了开封.难道他打败了. 因为三官庙一战刚刚结束不到一天.开封城的消息不怎么灵通.还不知道官军惨败的消息.更不知道傅宗龙已经被擒. 二人急忙上得城头.向下一瞧.黑压压的几千人马.都是官军服色.此时天色已经大亮.陈永福看得清楚.军中一人正是傅宗龙. 陈永福向城下一拱手.大叫道:“來的可是傅大人么.末将有礼了.” 傅宗龙在城下.不发一言.脸上的肉在跳.李过在边上用短刀轻轻一捅他的腰.低声道:“说话.让他开城.敢有一句不老实的话.我就宰了你.” 听了李过的威胁之词.傅宗龙突然开口.向着城头大叫:“陈将军.我正是傅宗龙.此时我已经落入贼人之手.这些人全是闯贼人马.你们不要上当.一定要紧守开封……” 李过听了.气得在镫中跺脚.骂道:“去你妈的……”说着他手起一刀.将傅宗龙捅了个对穿.左肋下刺进去.右肋下冒出刀尖來.傅宗龙目光喷血.狠狠盯着李过.慢慢倒在马下.就此气绝. 城头上一阵大乱.有人在叫:“不好了.傅大人被贼杀了……” 陈永福也吃了一惊.他虽然认出了傅宗龙.可万沒想到会落入闯王的手里.还被挟來赚城.要不是傅宗龙拼出性命.说破此事.他还必须要放傅宗龙进來.一旦这数千贼兵进了城…… 陈永福一阵后怕.从心里佩服傅宗龙.此时一看贼人已将他杀死.气得大吼一声:“给我放箭……” 田见秀本來想阻止李过下手.可是终究晚了一步.李过的脾气一发作.已经将人杀了.他听得叹息一声:“撤吧……” 李过怕傅宗龙不死.走的时候接过亲兵的一条长枪.又在傅宗龙前心处搠了几枪.这才恨恨而走. 城上开始放箭.可是此时李过这几千人马.已经去得远了.陈永福向远处一瞧.黑压压的都是人头.看來李自成的大队人马已经开到.因此他吩咐城头上鸣金擂鼓.通告全城.闯贼來了. 一听到鼓号之声.全城都动了起來.虽然开封城里的人们早已想到会有这一天.但当它真的來到之时.很多人还是吓得手脚发抖.尤其是那些沒有上过战阵的新兵和民军.吓得全身颤抖.手足无措. 奔上城头的官军远远望去.只见几里路之外.來了无数人马.剑戟刀枪在初升的日光之中闪着寒光.马匹一排排一列列.鞍辔分明.马上的士兵分为数队.排矛兵大刀兵弓弩手依次向前.步兵则是盾牌兵长枪兵铁锤兵压住阵角.当真是人似猛虎.马似游龙. 在这些队伍之中.有一杆大旗高挑着.迎风飞舞.上面写着一个斗大的“刘”字.陈永福知道.來的是刘宗敏.闯贼阵营中的二号人物. 刘宗敏正在带着队伍向前开进.突然有前军來报:“刘爷.李过他们回來了.” 一听这个.刘宗敏便叹息一声:“看來沒成功啊.”此时田见秀与李过飞马而來.跑到他跟前勒住马.李过嘴快:“刘叔.傅宗龙这王八蛋吃了秤砣铁了心.刚到城下.就一口把咱们的身份说破了.我气不过.一刀宰了他.” 刘宗敏轻轻摇头.也沒责怪李过.因为傅宗龙如果不配合赚城.那就沒什么用了.杀了便杀了.因此他向二人一笑:“算啦.赚不开城.只好动真格的.闯王后面拉着大炮.还有十万人马.咱们先把城围起來再说.” 于是刘宗敏下令.三万五千人马分为四队.将开封城团团围住.围城之后.并不进攻.只是扎下大寨.挖掘濠沟.以防官军出城偷袭.刘宗敏的意思是先立定脚跟.等着李自成的大队人马. 果然沒等到天黑.李自成便到了.二十多万人浩浩荡荡.遮天盖地.人马连同辎重车辆排出数十里.声势浩大. 李自成到了之后.依照刘宗敏的意思.派田见秀围北门.李过围西门.刘芳亮围东门.自己与其余战将在南门.重点进攻. 二十余万人在开封城下.虎视耽耽.杀气弥空.此时正值春暖花开时节.大地回暖.不冷不热.正好厮杀. 于是决定河南战局的一战.即将在开封城下展开. 不说李自成在河南准备与官军决战.再说范雎.他带着革左五营数十万人.杀奔扬州而來.一路上毫无阻挡.因为这里在过去几年里.都沒有受到流贼骚扰.农民军沒有打到这里.而且也沒有天灾.因此扬州境内还是一片升平景象.对于河南关中等地來讲.仿佛天堂一般. 革左五营杀到之后.范雎以子义为前锋.直扑扬州.子义带着三千骑兵.如同一股洪流般杀到了城外.这个时候.扬州只是得到了些流言.说革左五营要來进攻.但是沒有具体的情报.而且子义來得太快.沒等到城中有所准备.便已经杀到了. 城内的守将杨方急忙闭城自守.城外的百姓与资财.都來不及收进城中.因此全归了子义. 子义也清楚.自己这三千骑兵.是无法攻破扬州的.因此他在北门外扎营.等候大军來到. 等范雎率二十余万人到了之后.先观察了一下.然后在俘获的流民之中.找到一个杨方的亲戚.扣押了这个人的家属.然后派他进城.让杨方献城. 哪知这位亲戚进去一说.却被杨方赶了出來.杨方已经下定决心.与扬州共存亡.范雎明白.他不能在扬州城下久留.因为过不多久.朝庭的援军就要到了.扬州乃是东南重镇.税赋的重要來源.崇祯决不能让这里有失. 于是范雎下令.立刻攻城. 扬州的人马不多.因为谁也沒料到革左五营会來得这么突然.范雎事先的安排得到了回报.他派人马虚攻徐州.将官军的注意力吸引住.然后全军疾驰.奔袭而來.扬州城措手不及.沒有能够从别的地方调兵进城.因此城中只有六七千人.分到四门.每门也就一两千人.哪里经得住革左五营二十万人马的猛攻. 因此不到一天.农民军便攻进了扬州城. 杨方宁死不屈.率残余人马进行巷战.结果当场战死.其余的人马大部分被杀.只剩两千多人逃出城外. 范雎进占扬州城.立时震惊了天下. 正文 第435章,江南好7 消息飞报进京中.崇祯大怒.直接踢翻了桌子.他非常清楚.此时的国库入不敷出.本來就十分困难.扬州一带乃是国家的重要税收之地.这个地方再被夺去.大明朝将再无国力支付仅有的军费.而且扬州离着陪都南京和苏杭等地很近.一旦范雎打到那里.整个江南都会震动.天下将再无宁土. 于是崇祯急令江南各省严加戒备.长江沿线各个重镇秣兵厉马.调集兵源.以防农民军前來进攻.同时命山东巡抚苏代火速出兵.会统南直隶的兵马.立刻复夺扬州. 明朝南京一带.也是朝庭直接管辖.因此称为南直隶.不设巡抚.因此离得最近的山东便要出兵解围. 崇祯知道.南方一带的人马久不作战.战斗力已经很差了.山东则不然.很多年來一直为锦州.宁远等地方运送粮草.兵源.境内也时常要防止海寇來袭击.因此士兵还是严格训练的. 苏代得到圣旨.不敢怠慢.急忙调集了重兵.火速前往徐州.会同那里的人马一起.直扑扬州. 官军的这个策略已经在范雎的预料之中.他非常清楚.自己率人占了扬州.朝庭一定震怒.然后必然派重兵前來围剿.因此范雎下令.在城中征集了足够多的银钱.布匹.粮草之后.便离开了扬州.率领全军迎着苏代而來. 范雎已经与革左五营的将领们都商议过.趁着此时士气旺盛.一鼓作气.将苏代率领的人马击败.然后趁机挺进山东境内. 其实范雎的目光很早就放在了山东. 他是战国时的魏国人.事秦之后.提出“远交近攻”的策略.终于使得秦国一步步坐大.最后一统天下.那个时候.秦国与多个接壤的国家交战.唯独不得罪齐国.一方面是因为齐国与秦国并不接壤.二來齐国也是大国.人才很多.不宜翻脸. 范雎非常清楚.齐国有盐海之利.境内土地肥沃.人民强悍.最早的春秋五霸.便是齐桓公.因此范雎对于齐国十分重视.复生之后也不例外.他的如意算盘便是自己在山东另立一国.这样不与关中的秦人接壤.放心许多. 因此这个时候一听苏代引兵而來.他十分高兴.认为机会终于來了.苏代因为圣旨催得急迫.必定星夜兼程.人马一定十分疲于奔命.自己则可以以逸待劳.毕其功于一役. 只要打垮山东的人马.自己挺进山东境内.便势如破竹.占领山东全境指日可待. 他将此计划告诉众人.老回回等人也十分兴奋.他们本來沒有一个具体的战略.总是看着机会.哪里空虚就打到哪里.根本想不到建立一下根据地.图王图霸.因此听了范雎的话.都异口同声表示赞成. 范雎一方面派出探马.打探苏代的军情.一方面将人马分成两路.他与老回回.革里眼一路.子义与贺锦等人一路.形成一个大铁钳的形态.向官军包抄过去. 却说苏代率领着五万人马.日夜兼程赶到徐州.会合了那里的援军.总数也有将近十万人马.因为圣旨上说得清楚.苏代可以统率全军.因此他便成了这十万人马的主帅. 苏代久在山东.对于农民军并不了解.因为农民军并沒有打到过山东境内.因此他认为农民军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以他部下的精锐之师.打败革左五营.不在话下.因此他骄横异常.让自己的人马为前部.杀气腾腾地接近了扬州地界. 双方在盱眙境内遭遇了.各自的探马禀报之后.都开始扎下大营.准备厮杀.第二天.范雎以子义为前锋.率领一万铁骑.两万步兵.正面突击.老回回为左军.贺一龙为右军.三路大军共有十万人.在前面突击的都是选出的精锐战士.身经百战.骁勇异常. 官军那边也排出阵势.苏代自己率中军.让他的左副将柴林在左.右副将肖晃在右.也是十万人马. 苏代下定了决心.今日要一战成功.因为他的人马一路远來.后勤不济.粮草不足.因此利在速战.范雎全军扑上來.正合他的意思. 沒有多余的过场.双方列阵完毕之后.子义率先发起突击.他让那一万铁骑全部上阵.这也是革左五营最精锐的人马.人穿铁甲.马匹也罩上甲叶子.每个骑兵手中都挺着铁枪.这样的装备.连关宁铁骑都不容易取胜. 子义一声令下.一万铁骑开始冲阵.开始时列着整齐的阵形.如同一座铁山相似.压向官军.后來冲过一段距离之后.马匹开始发力.阵线渐渐散乱.最后变成漫山遍野的散兵.如同山洪暴发一样冲了过來. 苏代下令放箭.官军阵中乱箭齐发.射进农民军中.但是沒有多大杀伤力.那一万铁骑的铁甲将大部分箭支尽数挡开.落马的人并不多. 等到农民军快要扑到眼前时.苏代撤下弓箭手.又用火铳轰击了一次.再次打列打伤了一些农民军骑兵.然后他下令阵中的官军骑兵迎上去.与农民军展开混战.不让对方冲起來.将自己的阵营搅乱. 双方的骑兵互相冲击.杀成一团.步兵则绕过骑兵.在另外两侧交上了手.除了子义这边.老回回与革里眼.也与官军接了手.二十万人在一片广阔的原野当中搅做一片.方圆十里的地方.尽是死斗之所. 这也是革左五营自成立以來.最大的一次战斗. 范雎与子义并马站在高坡上.周围站着一百名亲兵卫队.用盾牌遮护.以防冷箭. 子义看着战场中的形势.微一皱眉:“这支官军战斗力不错.本來路途遥远.我还以为他们必然疲惫不堪.沒想到竟如此骁勇.看來齐国地方的人.果然好斗.” 范雎点头微笑:“这也正是我们要去齐国立足的原因.” 子义道:“我瞧革左五营虽然人多.但是要想快速解决这支人马.也不容易.要不要我冲一下中军.把苏代击杀或击走.” 范雎轻轻摇头:“此时不必.再等一阵.我看革左五营伤亡还不大,而且官军也还沒有疲.” 子义一愣:“先生.你这话……” 范雎看看左右.都是自己的心腹.这才低声道:“革左五营势力太大.虽然这些首领对我们心服.可他们的手下会不会诚心听我们的命令.还是沒有把握的.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多死点.对你我有百利而无一害.明白吗.” 子义恍然大悟.一挑大指:“我说先生一向不主张硬拼.这次怎么一反常态.原來如此.高见高见.” 范雎一笑:“等他们再打一会儿.只要官军疲了.你就率领咱们的人冲上去.只要冲垮了官军的中军.咱们必胜.” 子义道:“先生很有把握么.” 范雎道:“官军一则远來.二则人少.三则对农民军不太了解.有此三失.必然失败.山东的官军一向沒和农民军交过手.因此只会认为农民军乃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他们知道我曾经以数万之众.大败革左五营.因此也不会将他们看在眼里.所以苏代定然轻敌.从他行军的路线和声势來看.也正是如此.” 子义点头.认为范雎说得很对. 此时官军和农民军正打得难解难分.苏代也立马高处.看着脚下广阔的战场.眉头越皱越紧. 他已经发现.这支农民军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脆弱.刚一开始.战斗便呈现出胶着之势.自己的人马虽然勇猛.可是对付起这些人來.也占不到上风.双方一时杀了一个势均力敌. 但是苏代明白.革左五营的人马比他要多很多.一旦在开始的时候不能冲垮他们.越打到后面.自己的人越要吃亏. 因此他吩咐鼓号手们开始吹号.派出他的主力人马. 号声一响.就见官军开始纷纷后退.后面的人立刻稳住阵线.用铁盾和长枪.组成长长的一列铁城墙.自己的人退下來则放进去.若是农民军追上來.则死命挡住.用长枪将他们刺杀在阵前. 子义与范雎看到官军阵线收缩.不知苏代要干什么.子义有种不祥的感觉.他立刻传下令去.攻势稍减.沒有让全军扑上去.只是派出小股人马不时地向前冲一下. 官军阵中的号声突然停了.然后只见阵前的铁盾突然裂开.每两个铁盾之间都露出一个黑洞洞的炮口. 原來这便是官军的秘密武器.子母炮. 山东一带是海防重地.因此战船很多.每艘战船上自然都有大炮.明朝的火炮还是比较厉害的.但是总也比不上洋炮.后來在荷兰国买來过一些大炮.叫做红夷大炮.这些大炮口径很大.可以用來守城.而明朝的工匠们在这种技术的基础上.将炮口改小.又制成了小口径的红夷炮.山东人将之称为小将军炮. 正文 第436章,江南好8 这种小将军炮口径只有拳头大.炮弹威力也小.不适合守城或是攻城.倒很适合杀伤步兵.因此工匠们便将炮身加长.然后装填铁珠铁砂等物.做成了霰弹炮.一炮出去之后.三十步外.方圆两丈以内.生人勿近. 由于这种炮比较小.所以轻便容易携带.因此苏代來的时候.带上了一百门这样的炮.为了避免在战场上装填费事.特地做了几千个铁筒子.里面装上火药弹丸.这样可以不用装填.打完一筒.再换另一筒就可以.因此也叫作子母炮.这是苏代的杀手锏.不到重要的时候.他是不会用的. 此时子母炮推了出來.每门炮都用一辆小车装载着.车子也不大.行动方便.农民军一时沒有反应过來.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有些人仍旧冲了上來. 苏代命令点火.只见火绳一燃.然后轰的一声.一门炮发出了怒吼.对面冲上來的十几个农民军立刻被烟雾罩在其中.惨叫声立起. 等硝烟散去.人们发现那十几个农民军全部倒地.有的被弹丸打穿脑袋.当场毙命.有的被砂石等物打得满面开花.身上也成了血葫芦.不知有多少伤口.后面的人大惊失色.他们凭着常识.认为大炮开了一炮之后.需要再次装填火药和炮弹.因此沒有半盏茶的功夫.是难以再次发射的.所以后面的人又一次冲上來. 沒想到他们刚刚踏过同伴的尸体.还沒冲到大炮跟前.便听到了第二声炮响.那门炮又一次冒出火光.再次将农民军轰倒了十多个人. 炮后面主管发射的官军将炮身里的铁筒取出來.再塞进另外一个.插上火绳.随时可以发出第三炮. 这个时候.沒有农民军再敢冲上來了.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去.所有人都是一个心思.离这会喷火冒烟的家伙越远越好. 范雎明白大炮的厉害.他立刻下令.所有人马后退.退出一箭之地.然后弓箭手列阵.开始向官军射箭.先将官军阻住.不让他们冲上來. 这个时候最为关键.很可能造成溃退的局面.打仗打的就是士气.一旦士气低落.有人逃走的话.别人也会跟着逃.那时局面便不可收拾了.因此范雎让弓箭手射住官军.自己的人马在后面压住阵角.避免阵线被农民军自己冲散. 农民军争先恐后地退了下去.退过那些弓箭手.跑到阵后.总算被范雎的人挡住.沒有继续奔逃. 老回回与革里眼跑到范雎与子义身边.老回回叫道:“先生.此时需要拿个主意.不然官军一顿大炮.咱们就垮了.” 革里眼也道:“是啊.不能让他们的大炮发射了.” 范雎冷静地扫了二人一眼:“不要焦燥.总会有办法的.吩咐下去.有敢搅乱军心临阵脱逃者.当场斩首.” 农民军好不容易控制住阵形.也开始列阵防守.他们在大炮的射程之外.这才松了口气. 沒想到苏代并不迟疑.命令号手吹号.全军进攻. 号声一响.前面的官军挺起盾牌和长枪.在前面开道.那些炮手们推着小车.载着子母炮也开始向前走.朝着农民军逼來. 范雎一瞧.心中暗自吃惊.他的人马刚刚结成阵线.不能再退了.再退便要崩溃.只要阵形一乱.那便不可挽回了. 沒想到官军会有这一手.这些子母炮虽然杀伤威力不小.也绝不可能将他十万人马轰个精光.只能起到威慑作用.但是这种威慑作用也很可怕.一般人马早就军心涣散.四散奔逃了.此时革左五营虽然沒有乱.可是很多士兵脸上都冒出冷汗.有人开始四下观望.准备逃走. 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范雎咬紧牙关.看了看子义.他知道.这个时候.久经战阵的大将.才有可能想出办法.这叫应变.自古以來的名将.都有这个能力. 子义也在观察着官军的阵形.此时看到官军开始进攻了.这才对范雎道:“先生.官军的大炮很厉害.我们不能正面迎敌.可是如果绕到官军侧面进攻.一定攻不进去.那里才是官军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因此要想破去官军的炮阵.只有一个办法.” 范雎问道:“什么办法.快讲.” 子义道:“只能硬冲.” 一边的革里眼气得一跺脚:“子义将军.您沒看到么.我的人冲上去一批.死伤一批.而且官军的大炮可以连续发射.几百门大炮在一起.我们得死伤多少人.才能冲破它.” 子义一笑:“用不着一个人.” 这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包括范雎:“子义.你把话说清楚些.不用人怎么冲.”子义道:“当然是用马冲了.先生一定知道战国时齐国的田单.他曾经用过火牛阵.冲垮燕军的营寨.如今官军的大炮厉害.我们要是用人冲.死伤太大.因此只好用马.” 马守应想得比较周全:“子义将军.用马是可以的.但是大炮一响.又是火又是烟.万一马匹受惊往回冲.非但伤不了官军.还会伤了自己人的.” 子义道:“我也想到了.有个办法可以避免战马回冲.我们可以将战马的眼睛蒙起來.耳朵割下或是塞住.然后点燃马尾.这样一來.战马听不到.看不见.尾巴起火.只能向前冲.” 贺锦一笑:“子义将军.这个主意不错.仗打完了.正好吃马肉庆功.” 众人一听.都笑起來. 事不宜迟.命令立刻传了下去.三千骑兵跳下马來.用布条将马匹的眼睛蒙住.耳朵塞上.有人拿來绳子.用油浸泡之后.将马尾绑起.形成了一个个马尾做的火把. 此时官军已经快要走到射程之内了.再有二三十步.就可以用大炮攻击. 子义一看已经准备妥当.他拔出刀來.亲自上阵.带着自己的人马.最前面的是一千五百骑兵.准备最后的突击.其余的几位将领.都领着几千步兵.在后面严阵以待. 眼看着官军就要停步.准备开炮了.子义一声令下:“点火.” 声音方落.那些沒有了马的骑兵们一起用火把点燃了马尾.这下子战马可受不住了.这些战马已经听不到.看不见.只是因为受过训练.所以立在原地不动.可此时尾巴起火.再也无法静立不动.纷纷跳着四蹄.张嘴嘶叫. 但是沒有任何用处.尾巴越燃越烈.因为上面的绳子都浸了油.一下子就烧到了马臀.这些战马惊嘶着.人立而起.跳得老高.然后发了疯一样像前冲去. 面前的官军一看不妙.立时用铁盾护住阵线.长枪挺出.防备惊马冲击.同时点燃了大炮的火绳. 随着上百门子母炮的轰鸣.冲上來的战马被射倒一片.但是后面的马已经跑起來.遮挡不住.双方距离本來就近.沒等官军放第二炮.上千匹惊马已经冲到官军阵前了. 这些惊马势子极猛.眼睛又被蒙住.不能视物.因此不管不顾.向前猛冲.官军的盾牌岂能挡住.纷纷被踏倒在地.连同后面的人也一起撞倒.那些炮手们也不能幸免.人和马倒成一团.惨叫声.惊嘶声.惊天动地. 三千匹战马.终于将官军的阵营冲开大的缺口.大炮也东倒西歪.滚落于地.不能发射了. 子义看准时机.一声令下.数万农民军一起高声呐喊.杀了上來. 苏代万万沒有想到农民军有这一手.沒等他想出对策來.子义已经指挥着数万人马冲进他的阵营之中.革左五营的人开始被大炮吓住.此时一看大炮已经不能发射.个个精神大振.奋勇当先. 子义带着他自己手下的一千五百铁骑.这是他的精锐人马.一直沒有动用过.这支人马的训练是他亲自经手的.全部用的是秦军操练之法.极为严格.为的就是在战场上发挥奇效. 此时子义觉得时机已至.他一催战马.亲自上阵.带着一千五百铁骑.如一阵狂风般.卷进战阵之中. 子义一马当先.全身盔甲.马身上也披着皮甲.闯进阵中之后.踏倒无数官军.直冲中军. 苏代身边的副将提醒他:“大帅你看.那支人马一直冲咱们來了.”苏代早已看到了.他知道对方的目的是冲垮他的中军.让他的指挥失灵.因此大吼一声.命令一员偏将带着一千人迎上去.一定要挡住子义. 但是子义早已料到苏代会派人前來拦截.冲到一半时.他让厉从周率领五百人马.绕路过去.自己则带着其余的一千人.迎住这员副将. 厉从周自从跟了子义之后.一直沒立过什么像样的战功.这回听了子义之令.也不答话.带了五百铁骑.斜刺里穿插过去.立刻沒入了战团之中. 子义亲自率人迎上官军.双方骑兵相对.打得非常热闹. 正文 第437章,江南好9 厉从周带着五百骑兵.绕开一个圈子.猛冲猛杀.搅得官军立时散乱.官军人数本來就少.又沒了大炮.士气一落千丈.而农民军则是越杀越勇.潮水一般涌上來.官军有些撑不住.开始后退. 范雎一看时机差不多了.吩咐擂鼓冲锋.农民军阵上几百面战鼓一起敲起.震耳欲聋.诸将一听到鼓声.知道范雎下了总攻击的军令.不敢怠慢.一齐拼力向前. 苏代一瞧不好.急忙命人死死顶住.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开始退却.立时便会被冲垮.只能拼命抵挡. 官军咬牙死顶.但是仍旧顶不住农民军的猛冲.阵营被撕开一条条口子.如同四面是洞的围堤.再也防不住河水的冲击.终于开始崩溃. 此时厉从周已经率人冲到离苏代不到百步之处.看得清清楚楚.他喝令手下人放箭.这五百骑兵纷纷摘下弓來.对着苏代所在之处开始放箭. 嗖嗖嗖…… 第一拨数十枝箭发出.将苏代身边的亲兵射倒了一片.余下的人急忙挺起盾牌遮护主帅.苏代大叫:“给我杀退这股反贼……” 叫声未绝.迎面的子义已经率一股人马冲破堵截.也杀了过來. 苏代举目望去.自己的人马已经抵挡不住.开始全线崩溃.无数士兵不再奋力厮杀.而是夺路而逃. 他大叫一声.只得下令撤退.数十名亲兵保着他.扔了帅旗.不顾一切地向北奔逃. 官军全线溃退下去.扔刀弃枪.丢盔抛甲而走.革左五营的将士们一瞧.个个精神奋发.在后面紧紧追赶.范雎也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吩咐人马不要停顿.全力急追. 他绝不能让这么多官军逃回山东.那样一來.对于他进占齐鲁之地.是个障碍.最好借着此时大胜之势.一鼓作气.将这五万官军围歼在此. 因此农民军并不停脚.将官军赶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叫苦不迭.很多人跑得慢了.被赶上杀死.更多的官军则是举手投降.苏代只率领不到一万名骑兵.逃出虎口.连夜往山东逃去. 这一仗.范雎率革五左营杀死杀伤官军六千余人.俘虏一万多人.剩下的人马跟随各自的将领.奔逃而走.逃回徐州去了. 从此范雎与革左五营声威大振.江东与江南数省风传着范雎的大名. 消息传回京中.崇祯气得说不出话來.立时将苏代革职.另派人总领山东军务.而此时.范雎已经率领着革左五营二十万人马.向着山东杀來了.他决定不给朝庭喘息的机会.趁着大胜之威.一举占领山东全境. 范雎大胜官军的消息.也同样传进了秦王的耳朵里.探马将此事报给秦王.秦王立刻与诸人商议. 秦王先是叹息一声:“想不到范雎与子义竟然有如此手段.不但降伏了革左五营.还大败官军.此时风闻他正朝着山东进军.看來他是想占领齐鲁之地.裂土封王了.” 张仪笑笑:“大王不必担心.范雎空有诡计手段.可是沒有王者气象.不足为虑.子义虽然勇猛善战.可远远比不上我军的两位大将军.一战可擒耳.” 李岩道:“正是.况且范雎在山东一闹.对我秦军也有利.山东离京城不远.一旦范雎占领山东.京师立时吃紧.那个时候.恐怕连孙传庭也顾此失彼了.眼下李自成正围攻开封.孙传庭对付李自成.已经很吃力了.根本无力分兵顾及山东.因此这个时候.正是我秦军发展壮大的好时机.” 秦王点头:“孤也想到了.因此已经拟好旨意.卿等可以看看.” 说着侍臣将写好的圣旨取來展开.让众人围看. 原來秦王下令.关中地方从即日起.推行新政.鼓励开荒.减免租赋.这是开始便推行的.不必多说.重要的还有一条.就是奖励流民. 这一条是秦王最新加上去的.他很清楚.关中经过农民军战乱.与多年的天灾人祸.官府盘剥.逃荒的人非常多.很多村镇空无一人.全部逃光.变成了恐怖的无人地带.无论白天黑夜.野兽横行.尸骨遍地. 经过秦军占领.恢复的这几年.关中的情况稍稍好了一点.但也只是西安.华阴.眉县等几个地方.百姓多了一些.其余的广大地区.仍是人民稀少. 为了解决这个问題.秦王特意提出了奖励流民的政策.只要是外來的流民.愿意到关中定居.立刻奖给土地.开垦的荒地也归自己所有.前两年里.秦军政府只收一成地租. 秦王道:“这一条策令.孤已派人前往各地张贴.河南河北山西四川这几个临省.都会传到.因此不日之间.便会有大批流民前來.只要人民多了.秦军才会壮大起來.” 白起皱了皱眉:“大王.如此大规模的迁民之举.朝庭一定知道.到时候肯定会派进大量奸细.排查起來相当困难的.万一他们从中破坏捣乱.关中可能会大乱.” 秦王不为所动:“混进几个奸细是必然的.但我秦人要想恢复故国.一统天下.绝不能因小失大.因噎废食.孤意已决.大将军不必担心.就算有些奸细.也翻不起多大风浪.只要我秦人在关中立定脚跟.广施仁政.收取民心.有几个小丑跳梁.不足一哂.” 白起深为敬服:“大王果然是王者气派.非同一般.微臣心悦诚服.” 李岩想了想:“这条策令甚是英明.只是需要的官员要多一些.大批流民涌进关中.光是安置与分地.就是一项十分艰巨的工作.秦军做这样的事.恐怕会牵扯大部分精力.而这些流民当中.必有奸细.因此还需要多多派兵监督.不使他们从中作战.搅乱我秦人的名声.” 秦王道:“李公子想得很对.你有什么具体的策略.” 李岩道:“臣方才想过.这些流民进入关中.都要从潼关经过.咱们不如这样.來一个就近安置.先进关中的流民.把他们安置在华阴一带.一边安置.一边向关中内地扩展.这样一來.后进來的流民一看沿途都是安置好的人.也会受到感染.体会到我秦军的仁义.他们就不会疑惑了.” 秦王非常高兴:“果然是个好主意.就照李公子的话办.” 过了几天.秦王的策令便秘密张贴到了各个省份.这样一來可不得了.尤其是山西与河南两省.失去土地或遭受天灾的农民.纷纷奔走相告.大家都知道关中的秦王在招纳流民.只要去了就分给土地.这个消息在几天之内.便传遍了北方各省. 于是不久之后.河南与山西的条条大路上.出现了很多拖家带口的农民.纷纷向潼关涌來.有的是整个村子全体出动.浩浩荡荡.十分壮观. 山西还差一些.毕竟此时还算安定.沒有农民军去侵扰.因此农民们出行的时候.还不敢明目张胆.成群结伙.更多的是在夜间赶路.河南就不同了.连年以來.各县屡遭农民军的袭击.朝庭已经无力控制局面.因此大路上成群结队的农民随处可见.这些人兴高采烈.一边走一边高声谈笑.根本不把投奔秦军当成反叛之事.倒像是投向光明一样. 潼关的守将涉怀已经接到秦王的旨意.让他密切注意东南方向.等候着大批流民的到來.开始的时候.涉怀还半信半疑.认为來投关中.对于农民來讲是叛国之举.他们有这个胆量吗. 可是沒过多久.他就接到禀报.说通向河南的大路上來了无数流民.涉怀这才佩服起秦王的远见.他立刻吩咐.在关城之外设立监查之所.所有來的流民全部要登记在册.搜查随身物品.任何人不得带着武器进入关中. 这顶任务可是十分重要.此时潼关不能像开口子的闸门一样.任人出入了.流民们到了潼关城外.看到了上千秦军士兵.个个全副武装.弓箭手在不远处列阵.如临大敌. 流民们被秦军的阵势震住了.不敢向前挤.涉怀派人传话.这些人必须经由监查之所.检查之后才可以进关. 因此大家排好队伍.一个个接受检查.涉怀为了节省时间.设立了十个监查卫.上百名士兵负责登记检查. 这样一來.流民们便不用等得太久.登记检查之后.兴冲冲地进入了潼关. 进了潼关之后.早有秦王派來的收容官员接着.带领他们每千人一队.进入关中地区. 这项事务在紧张地进行之中.关中流民的数量以惊人的速度增长.沒过半个月.就有十万流民进入了关中. 白起.李岩等人全部离开西安城.前去各县做自己的事.白起负责在流民中招收士兵.李岩则主管安置分地等事务. 关中地区多年以來不曾热闹过.这一下到处是热火朝天的场景.整个关中一派生机勃发. 正文 第438章,贺新郎1 就在关中地区的秦军奋发图强.招抚流民.扩大实力的时候.就在大明朝四处烽烟.刀兵丛起的时候.就在李自成.张献忠.范雎等人风生水起.前途光明的时候.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來. 后金建国了. 其实早在二十年前.努尔哈赤就已经建立了大金汗国.史称后金.今年算是皇太极重定国号.改自己的族名“女真”为“满洲”.定国号为“大清”.改年号为“崇德”. 此事看似平常.但是在大明朝看來.却是非同小可. 因为这个时候与二十年前不同.皇太极已经占领了关外几乎所有的土地.大明在关外的据点只剩下锦州和宁远两座孤城.依托着海运优势支撑着. 此时的满洲人.已经有能力进犯大明.而且不像是以前一样.抢了就走.皇太极的野心也越來越大.他要趁着大明朝内部混乱.流贼四起的时候.打开山海关.冲进关内. 皇太极已经得到侧福晋身死的消息.对于这件事.他并沒有往心里去.毕竟这个女人他并不喜欢.但是做为大清皇帝.他必须有所表示.因此建国之后.他也将此事写入诏令.准备对明朝开战. 多尔衮更是气极败坏.他也不知道侧福晋的死是假的.怒火攻心之下.向皇太极讨旨.要亲率大军.进攻锦州. 消息传到京中.崇祯十分忧心.他特诏孙传庭回京.请他前來商讨国事.此时孙传庭正在大名练兵.一见诏书.立该飞马进京. 孙传庭见了崇祯.先是跪倒请责.因为范雎大败苏代.山东震荡.崇祯令他平身.好言相慰:“山东一事.并不是你的责任.苏代大意轻敌.致使十万雄兵.溃于一战.朕已下诏.令候询为山东巡抚.此人很有能力.应该可以阻住范雎的革左五营.眼下朕担心的是锦州和宁远.这两个地方是关外重镇.一旦丢失.我大明将失掉关外所有土地.满清的兵锋将直指山海关.对于京师威胁太大了.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听了崇祯的话.孙传庭不动声色.仍旧一副了然于胸的态度:“陛下不必过于忧心.臣还是那句话.大明之忧.不在关外.而在国中.李自成一意围攻开封.是想占领河南.然后挥师北上.进犯京师.而关中的秦军则招抚流民.巩固地盘.这两股反贼是最为厉害的.因为他们有志图谋天下.至于张献忠与范雎.以臣看來.尚无这个雄心.最多占据一块地方.裂土为王罢了.因此我们必须要将围剿重心.放在河南与关中.” 崇祯微微点头:“说得很对.继续说下去.” 孙传庭道:“而关中与河南两处相比.迫在眉睫的是开封.一旦李自成占领开封.他将雄视中州.北可进攻直隶.南可进击陪都.东可联合范雎.西可与秦军结盟.如果我是李自成.必然照此方略执行.那么他将立于不败之地.因此绝不能让开封失守.” 崇祯紧锁双眉:“可是傅宗龙一败.整个河南已经再沒有人马可以与闯贼匹敌了.想要从别的地方抽调人马.也不可能.山东已经來了范雎.湖广四川又有张献忠为乱.而直隶的人马还要拱卫京师.不可以调动.这可如何是好.” 孙传庭一拱手:“陛下.臣已经想到了这些.因此数月以來.重新编练了两万生力军.再加上贺人龙.曹变蛟.杨文岳的人马.当不下五万之众.臣愿意率领这支人马.驰援开封.定要打退李自成.解中原之危局.” 崇祯终于浮现出了笑容:“太好了.爱卿之言.为国为民.忠心可昭日月.朕深为感动.从今日起.你可以总督北方各省人马.凡是剿贼之军.都归你节制.” 然后他命王承恩取來尚方宝剑.亲自双手授予孙传庭:“此剑是朕初登大宝之时所佩戴的.如今交与爱卿.有此剑在.如朕亲临.谁若不听号令.可以先斩后奏.” 孙传庭跪倒接剑.满面泪痕.声音哽咽:“臣必将竭力效命.以报君恩.继之以死……” 君臣二人相视流泪.然后又推心置腑的谈了一番.孙传庭这才告辞. 他在來京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崇祯的心思.因此受命之后.丝毫沒有怠慢.立刻带着尚方宝剑出了京城.赶回大名.大名在河南濮阳以北.属直隶管辖.离着河南也只是几十里路.回來之后.孙传庭发下将令.命逃到荥阳的贺人龙.曹变蛟立刻整军.前往开封会师.杨文岳战败之后.已经回到大名.就在孙传庭身边.孙传庭沒有责怪他.因为此时乃是用人之际.要使人卖命.就不能逼上梁山. 几员大将早已得知.孙传庭大权在握.而且手上有尚方宝剑.可以先斩后奏.因此不敢怠慢.立刻挥军前來. 此时与前次傅宗龙统军时不同.这些将领对孙传庭敬佩有加.愿意听其指挥.毕竟孙传庭曾经以两万新募之军.击溃了高迎祥的五万精锐之师.这个战绩除了洪承畴以外.无人可以媲美. 孙传庭带了杨文岳.并两万人马.杀气腾腾地扑奔开封而來.与此同时.贺人龙.曹变蛟.高杰等将也不怠慢.从各地向开封集结.官军的声势.又一次浩大起來. 开封.这个宋时都城.中原重镇.兵家必争之地.又一次成为了全国战局的焦点. 同样杀气腾腾的.还有湖广四川地区. 张献忠自从偷袭襄阳城.杀了襄王朱翊铭.气死杨嗣昌之后.脾气又大了起來.他的人马也经过一段时间的发展.达到了五万余人. 一连攻克了几个县城之后.张献忠有点得意忘形.认为自己再无人可以匹敌了.唐赛儿十分忧心.屡次向他进言.张献忠表面上听从.可是私下里仍旧一点不改. 俗话说乐极生悲.就在张献忠狂妄自大.目中无人之时.他的克星左良玉到了. 左良玉自从杨嗣昌死后.乐得手舞足蹈.认为此人一死.自己的绊脚石已经不存在了.自己独统一军.大权在握之时到了.事实上也确如他猜测的一样.孙传庭复出之后.对左良玉也是极为重用.将剿灭张献忠的大任交与了他. 孙传庭说得清楚.只要剿灭了张献忠.他将保奏左良玉为西南督师.这可比平贼将军的官职大得多了. 左良玉一听.对孙传庭感激涕零.立刻回复亲笔书信.愿为国家效死. 他也不是光说不干.因为对于张献忠.左良玉极为熟悉.张献忠再奸诡.也诡不过左良玉.自从与张献忠交手以來.左良玉几乎都是一路凯歌.沒打过败仗.因此接到朝庭的诏令之后.左良玉立时开始行动了. 此时张献忠正在竹溪县城.大吃大喝.逍遥自在.他坐拥五万大军.根本沒把官军放在眼里.甚至连自己的盟友罗汝才.也越发的不尊重. 因为罗汝才以前和他对敌时.曾经临阵脱逃.对他见死不救.只顾保存实力的举动.所以张献忠看不起他.一起聚将饮酒之时.经常拿此事來嘲讽罗汝才.罗汝才开始时也陪着笑几声.后來张献忠对他越來越瞧不上.动不动呼來喝去.使得罗汝才有点受不住了. 他手下的将领也十分不平.因为打下县城之后.张献忠的人马骄横.看着什么东西好.张手就抢.不给就动手打人.为了财宝美女.双方的人沒少发生争执.这些事情统统报到了罗汝才面前.罗汝才为了报答张献忠的恩情.开始也沒有计较.甚至吩咐手下.不要与张献忠的人争抢.但是时间一长.手底下的人受不了.怨气越來越大.加上他自己也被张献忠看不起.因此忍气吞声地过日子.实在不爽. 终于.二人的联手已经到了貌合神离的地步. 这一次左良玉又气势汹汹地杀來.罗汝才知道左良玉不好惹.便向张献忠提议.先避一避左良玉的锋芒.谁知张献忠大手一挥:“曹操.亏你还叫曹操.怎么一点胆子也沒有啊.左良玉是打败过咱们几次.但那是过去了.如今老子兵强马壮.怕他什么.明天就在城外列阵.和老左决一死战……” 唐赛儿也來向他劝说.张献忠仍旧不听. 结果第二天双方一对阵.张献忠准备报一报以前的惨败之仇.结果被左良玉用了一个偷袭之计.派惠登相率一支骑兵冲乱了后营.张献忠手下的人马本來就怕左良玉.后营一乱.以为有大队人马包抄过來.立时溃败. 结果张献忠只带着数千人马逃离战场.率领唐赛儿姐弟与李定国等手下一干战将.逃进了英霍山区.势力再一次遭到沉重打击. 左良玉得势不饶人.率领人马对张献忠猛追猛打.一刻不停.因此张献忠的五万大军.多半投降了左良玉. 正文 第439章,贺新郎2 而罗汝才再一次见死不救.张献忠溃逃之后.他趁着左良玉猛追张献忠之时.带着一万多人马向北而走.罗汝才不想投降.他觉得张献忠这个人太难相处.眼下能够投奔的.只有河南的李自成. 于是罗汝才带着人马进了河南.向开封进发.來和李自成会师. 李自成已经得知孙传庭率军前來.心里也很紧张.毕竟孙传庭不同于傅宗龙.他是朝庭少有的帅才.此时一听罗汝才率军前來.十分高兴.立刻亲自带领五千人马远出一百里前去迎接. 双方会师之后.声威大振.此时天下农民军势力最大的只有李自成.罗汝才.张献忠三支.张献忠势力中衰之后.李罗联军便成为最大的农民军力量.其他的小股农民军纷纷前來投奔.李罗联军的人马与日俱增. 不提中原.再说秦军. 自从招抚流民以來.关中出现了一片热闹景象.人多了起來.秦王也十分高兴.他多次出城访查.所到之处只见村村镇镇热火朝天.盖房子.修路.耕种土地.终于有了一些蓬勃之气. 姬梦蝶也沒闲着.她自从中箭受伤之后.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怀上孩子.十分伤心.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这才慢慢好起來. 秦王也知道她的心情.便让她平时多出去走走.不要总闷在王府里.因为此时她已贵为王妃.不可能再去操练娘子军.因此娘子军交给了红娘子统率.姬梦蝶沒有事做.有时便去找倩娘和吴心蓝. 这三个女人性格不同.但很能谈得來.一來二去.倩娘和姬梦蝶便操心起吴心蓝的婚事了. 因为吴心蓝已经二十六岁了.这在当时來讲.可是非常少见的.张仪因为太忙.事情太多.每天几乎都不在城里.当然也沒时间來找她说话.于是二人的婚事便一拖再拖. 秦王也知道此事.曾经和张仪提过.让他尽快完婚.也好让下面的人有个盼头.虽然秦王已经成婚.但是他这个做丞相沒成亲.下面的官员们也不敢.毕竟丞相是百官之首.权力很大.谁都要巴结.因此复活过來的秦人.仍旧沒有人敢成亲. 张仪自然明白.但此时是秦军的重要时期.虽然不打仗.可他的工作比打仗时还多.秦军能否在关中长治久安.就看他的治国之策了. 老实说.这方面张仪的能力有限.他最过人之处.是外交才能.可此时不是战国时期.他的才能多半用不上.李岩年纪又轻.因此只能硬着头皮挑起这副担子. 这个时候.张仪哪里还有心思考虑成亲的事.每天马不停蹄地四处奔走.处理各种事务.经常连饭也顾不上吃.吴心蓝听说了他的辛苦.总是派一个伙计给他送去一大篮子饭食. 秦王知道这些.也不好再说什么.只盼着关中的流民尽快安置下來.好让张仪择吉日成亲. 李岩也知道秦王的心思.于是他着力选拔官员.任用贤能.好减轻张仪的负担.关中的流民招抚措施终于起了成效. 两个月以來.张仪与李岩建立起了一整套安置之法.分布了各级官员.层层负责.各有分工.整套法案如同一辆拼装完好的马车.有条不紊地行进着.这个时候.张仪和李岩觉得.可以向秦王交差了. 此时不管再有多少流民进來.都可以照着这套法令安置.不需要再额外加派人手. 秦王听了之后.十分高兴.立刻与姬梦蝶商议.让她做媒.代表张仪向吴心蓝提亲. 张仪沒什么说的.自从在华阴结识这位红颜知已之后.张仪便再也沒对别的女人动过心.张仪绝非好色之徒.他的雄心壮志在于国家大事.在他看來.封候拜相.名震四方才是大丈夫的本色.如果不能靠着武功得到.就要靠着口才和辩才得到. 而且张仪对于时局看得非常清楚.随着范雎.李自成.满清等力量的壮大.中华大地将会迎來一次更大的乱局.那时才是他施展才华的时候. 至于眼下.必须先安定下來.成亲就是安定. 吴心蓝已经等了自己数年.不能让她再独枕孤灯了. 这个亲事很简单.双方你有情我有义.提亲只是走过场.吴心蓝沒有父母.亲戚也在战乱中逃的逃.死的死.因此全是自己做主.得到吴心蓝的允许之后.姬梦蝶回复张仪.然后秦王下令.将张仪的丞相府重新修饰一番.准备成亲. 吉日定下之后.张仪还一本正经地下了聘礼.等到成亲这天.举城轰动.丞相府中鼓乐喧天.人头攒动.秦军名级官员都來祝贺.秦王亲自前來贺喜.送了非常重的礼品.那位大玉儿也出得府來凑热闹.汉族人的婚礼.她还沒有参加过.一切都看着那么有趣.李岩与红娘子做了临时的大管家.忙里忙外.一直热闹了三天. 之后秦王发布诏令.命秦军将士可以成亲.不过一切都要从简.绝不许大肆操办婚礼.更不许酒后闹事. 诏令一下.人人欢喜.于是西安城与关中各个县城之内.天天都有秦军将士成亲.这些小伙子们事先早已有了情侣.此时可以成亲.哪个还肯怠慢. 关中地区成天可以听到鞭炮之声.鼓吹之乐.好不喜庆. 热闹了一阵子之后.一切渐渐平静下來.此时已近五月.秦军在关中地区渐渐占稳了脚.尤其是秦军士兵大量成亲之后.更是与当地的百姓结成了裙带关系.秦军的势力渐渐渗透进最低层.与他们形成了一种十分稳固的联盟.民心日渐安抚.关中的百姓们视秦人为亲人.怀念大明朝的人越來越少. 这正是秦王所希望看到的.为此他特别让白起发布军令.严禁成亲之后的军士打骂老婆.这道令让白起都笑了.秦王明白.他的这些秦人士兵个个性情强硬.战国时期秦国的女人们也有男人之风.因此家庭里面夫妻动手是很常见的.此时秦军士兵与关中百姓结亲.一旦出现虐待老婆的事.影响不好. 这点秦王却想多了.经过宋代程朱理学的禁锢之后.中国的女子大多恪守三纲五常.那种悍妇并不多.尤其现在是乱世.不比平时.衙门都沒了.杀个人跟杀只鸡差不多.女人的生命安全丝毫沒有保证.稍有姿色的女人.不是被官军抢走.就是被流贼掳去.**之后被杀死或吃掉.对于这个时期的女人來讲.有个丈夫能保护她.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因此嫁给秦军士兵的女人们.个个兴高采烈.引起别的女人的无限羡慕. 如此情况下.她们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丈夫生气. 秦王见秦军已经在关中地区站稳了脚跟.这才感觉轻松了一些.此时流民招抚工作也已大半成功.约莫数十万各省的流民涌进了关中.秦军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在快速增长. 于是这一天.秦王召集部下主要大臣.商议之后的事. 秦王在府中设宴.张仪.白起.王翦.涉怀.李敢.这些人是秦军的旧臣.其他如李岩.红娘子.王豹.是后來的新人.济济一堂.共商大计. 张仪做为百官之首.先举杯向秦王表示祝贺:“大王.如今我秦军已经在关中扎下根來.百姓拥戴.内部安定.又有潼关与长城之险.外防稳固.可算一大喜事.这都是大王高瞻远瞩.驭人有方之故.我等敬大王一杯.” 众人一齐举杯喝了.秦王将杯放下.一摆手:“丞相之言过重了.秦军能有今日之局面.全靠众卿一心.合力奋发.” 他客气了几句.然后话入正題:“今日我秦军虽然占有了关中之地.疆域上千里.臣民近百万.但是就全国來讲.咱们仍旧很弱小.目下李自成与罗汝才合军.人马已不下三十万.范雎有了革左五营.人马也有二十万众.更不要说朝庭的力量.以前秦军在关中沒有遇到大的攻击.是因为李自成等农民军牵制了官军大股力量.可是自从招抚流民以來.朝庭对于秦军.已经越來越重视.孙传庭复出之后.针对我秦军制定了很多毒辣的策略.对这一点.众卿需要小心在意.今日请大家前來.就是要商讨秦军下一步的发展之计.谁有什么方略.尽可直言.” 白起站了起來:“大王.要讲治国.臣是不懂的.只谈兵事.如今在大王的招抚令之下.约三十万流民进入关中.臣在这些人之中招募了四万壮丁.编入秦军.此时让他们一边展开军囤.一边操练武艺.相信用不了几个月.便可以上阵.加上原來的人马.我秦军此时已有八万之众了.除去王翦将军率两万人马镇守靖边一线.王豹将军率领一万人马守住眉县.防止甘肃兵变.涉怀率三千人守住潼关.各县城用去的防守之军以外.可以机动调用的人马.约有四万余人.” 正文 第440章,贺新郎3 王翦轻轻点头:“这点人马.要想再进一步攻占别的省份.有些困难.” 李岩接口:“眼下关中每天还在有流民进入.我想再等一段时间.应该有更多的兵源.此事急不得.” 红娘子也道:“是啊.现在山西还算安定.大股流民都是河南的.但是河南的人不可能都到关中來.老百姓毕竟还是恋乡土的.总不能赶着他们來吧.” 王豹也道:“除了河南山西.接壤的就只有甘肃了.可是甘肃人本來就少.路途又远.因此沒什么人來.” 秦王一摆手:“这个本王清楚.秦人已经复国.眼下需要的是巩固关中.休养生息.扩充实力.目下还不到打硬仗的时候.秦军的这点家底.不能轻易赌上去.” 白起点头:“臣是这样想的.可以将潼关做为前进基地.从那里出击.打进河南.不为攻占城池.只为收取钱粮和百姓.这两年以來河南也屡遭天灾.土地沒有收成.所以李自成才在河南振臂一呼.应者如云.咱们秦军也可以去分上一杯羹嘛.” 众人听了.一齐说好.唯独张仪轻轻摇头:“这个主意.恐怕不是万全之策.” 白起问:“先生有何高见.” 张仪道:“你知道李自成为何在打下洛阳之后.又急着进攻开封吗.”白起道:“河南地界上的重镇.就是洛阳和开封.打下这两个地方.就相当于占领了整个河南.上一次咱们都说过的.” 张仪道:“所以啊.李自成既然把河南已经看成自己的地盘.咱们再去那里抢钱抢粮抢人.会引起李自成的愤怒和疑虑.眼下他的人马数十万.威震天下.这个时候去动河南.不是良机.” 秦王点头:“丞相说得是.李自成虽然与秦军数次联手.但终究是流贼习气.他手下人更是如此.秦军不是农民军.与他们不是一伙的.一旦争执起來.不利于我秦军发展.因此还是不可以进攻河南.” 白起听了.看看秦王:“那么……只有进攻山西了.” 秦王沉吟着:“进攻山西需要渡过黄河.如果收得了百姓.渡起河來十分困难.万一官军在后面追杀.弄不好会大败而归.这条计也不是万全之策.” 白起一想也是.他深通兵法.携民渡江的事.风险太大了. 李岩道:“那我秦军就无法发展了么.” 王翦來了一句:“除了这几个地方.只有汉中与四川了……” 大家听了.都相互看看.张仪道:“对啊.这两个地方可是天府之土.正当拿下來的.” 秦王也道:“蜀中本來就是我秦人地方.但是蜀道艰难.大山阻挡.如何进军呢.而且川军也十分厉害.川中也很安定.沒有受过天灾.百姓不会欢迎秦军的.以上种种.都是不利条件.” 李岩点头:“当年诸葛亮从汉中进攻关中.六出祁山.都沒有成功.就是因为道路艰难.反过來也是一样.咱们进攻汉中.路也不好走.因此后來灭蜀之时.才有邓艾偷渡阴平.打进四川.用的是险招.四川易守难攻.谁都知道的.” 白起道:“那就先拿下汉中.汉中平原千里.土地肥沃.是块兴王之地.” 秦王站起身來:“此策好是好.但以我秦军实力.短时间之内.能够拿下汉中吗.以四万人马出击.有多大把握.” 白起皱眉沉思:“这需要将汉中的官军情况汇总上來.再考虑如何进攻.眼下沒有详细情报.不可以出动人马.而且要取汉中.必须是奇袭.因为一旦官军得到我秦军进攻消息.肯定会坚壁清野.堵住要害关口.汉中道路难行.运输不易.官军只要守下去.我秦军不战自退.” 秦王同意白起的建议:“就依大将军所说.速速派人前去汉中打探消息.趁着这个机会.全军备战.备粮.随时准备进发.” 会议之后.秦王让王翦回靖边.守住北面长城一线.王豹仍旧守住眉县等地.涉怀还回潼关.将进攻汉中的大事.全权委托给白起与李岩. 白起不敢怠慢.立刻派出流星探马.前住汉中打探消息.同时他请李岩相助.筹备军粮与物资.然后自己加紧操练人马.一丝不敢大意. 李岩与红娘子.小青等人也忙活起來.带着娘子军给大军准备军粮.衣物.草料. 沒过半个月.派去汉中的人陆续带回了情报.白起一个字不漏的仔细研究着. 汉中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它北有秦岭.南有巴山.中间是汉中平原.土地肥沃.河水丰足.而且是连接关中和四川的枢钮地带.因此地位十分重要.历史上发生过多次战争.都是对天下局势产生举足轻重影响的.比如秦国灭蜀.刘邦出定三秦.刘备与曹操之战等等. 此时的汉中与古时不同.因为全国的战略重心多在河南中原等地.因此这个地方不太重要.但是对于发展中的秦军來讲.却是一定要拿下的地方. 细作经过打探得知.汉中的官军更多的驻防在南郑和阳平关.其余地方兵力不多.只要打下南郑.便可以平定整个汉中. 南郑有官军一万余人.守将名叫车兴国.是员猛将.曾经率军参加过围剿张献忠的战斗.积功升到这个位置.倒也不是泛泛之辈. 其实汉中的人马并不多.尚不及秦军的半数.但是道路太难走了.当年诸葛亮从汉中进攻关中.是出祁山.走斜谷.到陈仓.也就是明代的宝鸡.这条路是较为平坦的.但此时官军在阳平关驻有重兵.而且阳平关极为险峻.急切之间打不下來.大军如果被阻挡在那里.旷日持久.对于秦军极为不利. 白起将地图反复看过.头脑之中渐渐形成了一条计策. 他立刻派人请李岩前來.因为秦王将攻取汉中的大事交给了他们.另外又派人去叫李敢前來. 这二人一到.白起立刻请他们看了地图.然后道:“大王将汉中交与你我.事关重大.我有一策.可是必须要与你商议.”李岩一笑:“攻城克地.乃是大将军的本行.只要大将军有了主张.就可以施行.不用问我吧.” 白起正色道:“此计需要双管齐下.因此必须与你配合好才行.” 李岩这才点头:“大将军是想两路分兵.” 白起道:“我秦军四万人马.不可能只走一条路.阳平关过于险要.不易攻克.因此必须分兵.” 李岩道:“当年韩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大将军难道也想明着从栈道.也就是斜谷出兵.暗地里兵出宝鸡吗.” 白起微笑摇头:“这个战例.但凡是战将.一般都知道.因此绝不可以照搬出來.那样的话就是邯郸学步.” 李敢点头:“这话对.不知大将军如何用兵.” 白起将手在地图上一指:“我们走这条路.” 李岩一瞧.白起指的那条路正是子午谷.不由吃了一惊:“走子午谷进入汉中吗.这条路可是最难走的.” 白起不以为然:“我知道.因此我想兵分三路.一路由你率领.红娘子随着你.率一万人马大张旗鼓.进攻阳平关.这是虚攻.不必拼命攻关.第二路一万人马.由李敢率领.经褒斜道进汉中.这一路要静悄悄地进军.如果官军觉察了.能打就打.如果打不过.就且战且走.退回关中.第三路由我率领一万人.从子午谷进兵.去打南郑.我想官军就算料到你们两路人马.也断不会想到会有第三路.” 李敢一挥手:“大将军.还是你率人从斜谷进军.我率人走子午谷吧.这条路太险.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 李岩也劝道:“不错.大将军是主帅.岂能亲自犯险.你率第一路去打阳平关.我带人进子午谷吧.” 白起连连摇头:“不可不可.这三路人马当中.以子午谷的人马最为重要.必须要由我率领.因为这一路人马是主攻方向.而且出其不意.自从高迎祥败亡之后.更沒有人敢走子午谷.这是天赐良机.我率军进了汉中之后.分兵四出.汉中必然大乱.你们两路人马再齐头并进.汉中必然落入我秦军之手.因此这第三路人马需要我居中指挥.你们就不必争了.再说只要你们攻得厉害.汉中官军的注意力全在你们身上.我那边就安全得多.” 二人一听.这才点头.李岩道:“子午谷极为难走.马匹不易通行.大军前进困难.因此粮食饮水要多多备下.至少要二十天的粮食才行.” 白起道:“这个不必担心.一万人马之中.可以分出五千人运粮.只要十天.就可以出谷.到达南郑了.” 三人商议定了.白起告诉他们要严守军机.不可对别人讲.李岩与李敢自然明白. 白起点起三万人马.命李岩为左路主将.率一万人马先走. 正文 第441章,贺新郎4 李岩得令之后.点起一万人马.命军中多备鼓号旗帜.向西而來.一路上号鼓齐鸣.旗幡招展.十分威风.李岩传下令去.沿途大肆散布消息.将进攻汉中的事情嚷嚷得远近皆知. 等到李岩走后.白起又让李敢率领一万人.直取褒斜道.这一路人马是暗中行动.夜间出击.倍道而行.人马多是骑兵. 这两路人马走后.白起还使了一条瞒天过海之计.他暗中找了一个人.与自己有点相似的.打扮成自己的样子.带领一队人马前往潼关.说是视察军务.并事先传令给潼关的涉怀.让他半路上接应. 这个消息造出去之后.假扮白起之人在第二天便带领人马出城.向潼关而去.白起知道.此事一定会惊动潼关的官军细作. 然后他又派事先点起的一万人马.假装出城去参与军囤.白天带着农具.牛车等出城.进入军囤区. 而在这一天晚上.白起秘密出城.带着一万人马直奔子午谷來.其中五千人推着小车.带着粮草上路. 这一招很是奏效.沒有人想到白起此时还在城中.更不会想到他居然已经秘密带领一万人马.进入了子午谷. 此时正是四月间天气.关中地区不冷不热.水量也不大.正好行军.进入山地谷中之后.天气更是凉爽.因此大军行进.并沒有暑热之苦. 白起下令.谷中只要见到行人樵子.一概捉到军中.不使之走漏消息. 饶是天气好.子午谷中也十分难行.这段谷历來被称为绝地.有的地方根本沒有路.需要从峭壁之上爬过.人走还可以.运粮的小车很难通过.这个时候便要将粮草卸下來背过去.因此行军也很疲劳. 对于这些.白起早有准备.他一直很重视这条谷.早有一年之前.便派人全面对子午谷进行过勘探.对于难走的地方.一一标在地图上.因此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大军行进时比高迎祥那次快得多. 白起的这一招兵分三路.确实瞒过了汉中的官军. 车兴国已经听说秦军开始进攻汉中的消息.首先有探马从散关报來.说李岩率领大军.至少有一万人.要进攻散关.车兴国听了便是一愣.他久经战阵.不是一员鲁莽之将.非常明白散关的险要.这个关口他派了五千人马在那里镇守.因为散关易守难功.不用派太多人马.秦军想要用区区一万人.打开散关.简直是痴心妄想.秦王和他手下的白起都不是糊涂人.难道连这个也想不到.还是秦军经过一系列的胜利.太过狂妄.已经不把官军放在眼里. 经过慎重考虑.车兴国立刻派人前往散关.让在那里的守将不可大意.一定要死守关口.他又派去一千人马.做为增援之军. 然后车兴国派出流星探马.前去斜谷打探.他久在汉中.自然也知道韩信和诸葛亮的故事.因此对于这条路.他一直不放心. 沒过几天.探马带回消息.斜谷之中果然有人马行动.看架式.不少于数千人马. 车兴国一阵冷笑.他明白了.这支人马才是真正的主攻部队.趁着他将注意力放在散关之时.从斜谷出其不意地杀來. 因此车兴国亲自率领一万人马.堵在斜谷口.安下营寨.将大路堵得死死的.他猜测.秦军将要出谷口之时.一定已经十分疲惫.这个时候他再一鼓作气.必然将秦军击溃.就算秦军英勇.无法打退.只要他堵住谷口.时间一长.秦军粮草不继.肯定会撤军.那时他再随后追杀.定然大获全胜. 只要打退了这股人马.进攻散关的秦军.也必然撤去.汉中安然无恙. 至于南郑城中.他只留了一员副将.带了一千多人守卫.因为只要守住斜谷和散关.秦军便进不來.南郑万无一失. 再说李岩的人马.行进到散关之后.李岩远远地眺望这座雄关.吃了一惊.只见此关气势雄伟.地形险要.易守难攻.而且关上早已有了准备.一队队精壮官军.严阵以待.虽然沒有大炮.但是城高墙厚.护城河又宽又深.想要攻城有些困难. 他看过地形.吩咐人马下寨.不要贸然进攻.李岩这支人马.主要是做为疑兵的.能够吸引官军注意就够了.贸然攻关.会造成巨大的伤亡.很不划算.这一点李岩是非常清楚的.因此他下寨之后.吩咐一部分秦军去砍伐木料.制造攻城器具.又派人去开采一些大石头.用來填平护城河.好让士兵们踩着石头过河.不用爬云梯.那样速度慢.还容易遭到官军的射杀. 这么一折腾.官军更加不敢大意.新來的一千援军也到了.每天每夜严加防守.准备应付秦军的进攻. 再说李敢那边.他带着人马在斜谷之中进行.一路上走得很快.因为白起再三叮嘱.李敢不敢大意.一路上派出很多探马在前面探听消息.甚至远出数十里. 走了**天之后.探马回报.前方四十里之外.已经是斜谷口.那里有大队官军安营扎寨.看样子是专等秦军前來的. 李敢冷笑一声.吩咐人马停住.也扎下大营.以防官军突然袭击. 大营扎好之后.几员副将前來请战.这些人已经很长时间沒有打仗了.一个个憋得难受.此时已经与官军对上了.都想去干一仗. 李敢听这几员将说了请战之意.微然一笑.此时的李敢已经不是一员鲁莽的将军.跟随白起与王翦多时.也学到了一点这二人的用兵之道.因此说道:“且先不急.咱们一路远來.鞍马劳顿.不宜与官军开战.且先等上几天.好好休息.恢复了精力.再打不迟.” 几员副将一听也对.便不再说什么. 其实李敢的真实想法.是等着白起杀进汉中之后.官军阵线散乱.那时候斜谷口上堵着的官军人马立刻会后撤.去阻挡白起.等到那时.他再一鼓作气.杀出斜谷. 眼下这支官军以逸待劳.他绝不可以轻举妄动. 这个时候的白起.已经率军接近了子午谷的谷口.一路行來.十分顺利.官军的人马大多集中在散关和斜谷.对于子午谷毫无防备.做梦也想不到秦军居然会从这里杀來. 而且车兴国早已得到消息.白起此时正在潼关.王翦回了靖边.几员大将都不在西安.除了李岩和李敢率军前來.并沒有别的人马.因此他才如此放心. 白起率军一鼓作气.突出子午谷.等出了谷口之后.白起看到四下并无官军的人马.他仰天长啸:“汉中已是我秦军的囊中之物矣.” 一万秦军在谷中走了十二天.比预计的多了两天.因为毕竟是大军行动.而且还运着粮食.有些不便.但这并不影响整个战役的进行. 从子午谷口出來之后.距离南郑只有二百里之遥了. 白起的这一万人.并沒有骑兵.全是步兵.因此他当务之急是先弄到战马.白起出谷之后.沒有立即进兵.而是在谷口扎营.等到了天黑. 天黑之后.白起令全军饱食.然后轻装.将运粮食的车子全部烧掉.余下的粮食分发下去.其实这个时候.全军也不过剩下了三天的粮食.子午谷中道路难行.途中难免会损失一些.因此原本二十天的粮食.只够用十五天的. 秦军将士将干粮挂在腰间.背在身后.全军弃去多余的东西.只带着武器.开始向城固县城进发. 城固县在南郑东面.仅有四五十里之遥.这个时候的城固县城.沒有丝毫准备.守将万万想不到秦军会如神兵天降一般.杀到他的城下. 等到后半夜将近黎明之时.秦军來到城固县的城墙之下.白起向城上一瞧.不觉得暗自冷笑.原來城上并沒有士兵巡逻.看样子都睡着了.因此他一挥手.命令士兵用钩索爬上城墙.然后打开城门. 几十名士兵并沒费什么力气.就爬上了城墙.杀死巡城官军.然后打开了城门.一万秦军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杀进城中. 守将在睡梦之中听到城中大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出得府來看时.街上早已一片火光冲天.秦军已经杀到眼前.沒等这位守将上马.就被秦军一涌而上.乱刀剁死. 守将一死.城中的官军四散奔逃.城固县本來不大.城中的官军也少.只有不到一千人.因此不经秦军一扫.只一个时辰.秦军便完全占领了城固县. 白起立刻命令收集马匹.结果费了半天劲.也只找到了五百余匹战马.白起知道兵贵神速.此时不能在这个小小县城之中久留.他在城中搜集了粮草.然后马不停蹄.直扑南郑. 城固县城一失守.立刻被官军的探报闻知.飞一般报入南郑來,但此时车兴国不在城中.而是率了一万人马去了斜谷口.城中只有一员副将.带着一千多官军守着. 正文 第442章,贺新郎5 探马将消息报來之后.吓得这员副将魂不附体.大队秦军杀到.他的一千多人.无论如何守不住南郑.因此他急派快马出城.前去斜谷口报知车兴国.让他火速回援. 派去的人刚走不久.扑天盖地的秦军便杀到了. 白起來到城下.眼看得城上守军不多.下令立刻攻城.不可有丝毫怠慢.一员副将道:“大将军.人马走了数十里.有些疲惫.可否先稍事休息.”白起喝道:“不可休息.兵贵神速.城固县一破.官军已然知晓我秦军杀到.必然会有重兵前來驰援南郑.我军骑兵很少.经不住敌军大队骑兵的冲击.因此一定要赶在官军的援军到來之前.攻进南郑城.” 他下了死命令.兵分四队.将南郑城围住.然后一齐进攻. 南郑城中只有不到两千人.分派到四门.每个城门也就五百人.十余里长的城墙.这点兵岂能守得过來.秦军兵分四路.将南郑城团团围住.开始猛攻. 官军早已被突然袭來的秦军吓住.又见秦军漫山遍野杀到.不知有多少人马.心里惊恐万分.斗志已经涣散.根本架不住秦军的猛攻.不到一个时辰.白起进攻的东门首先失守. 两千秦军打开城门.杀进城中.南郑城立时乱了起來. 官军听说东城失守.立时惊散.另三门的秦军也杀进來.与残存的官军展开巷战.此时的官军哪里还能抵挡.大部分被杀死.其余的人都投降了. 这场厮杀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整个南郑城终于被秦军占领. 白起立刻吩咐下去.命令秦军扑灭城中的大火.然后出榜安民.让城中百姓不要惊慌.各自在家.休得出门. 百姓们哪敢不听.一个个关门闭户.躲在家里发抖. 刚刚安民完毕.城头上有人來报.城北方向出现了遮天的烟尘.好像有大队骑兵向南郑杀來. 白起冷笑一声.他知道这是车兴国的援军到了.但他们已经晚到一步.南郑城已在秦军掌握之中.于是他下令.四门紧闭.严守城池. 來的果然是车兴国.他带着一万大军堵在斜谷口.满以为定然可以将秦军挡住.等秦军粮食不继.退兵之时.再一阵追杀.必取大胜. 当李敢率领秦军來到之时.车兴国已经得知.他本想冲上去.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派出人马一打探.发现秦军已经扎下大营.营盘稳固.不易攻破.于是便改变了主意.自己也不去讨战.就等着过些日子.秦军粮食尽绝.拔营起寨之时再去追杀. 可是沒等到这股秦军退去.南郑城中的人到了.连滚带爬地报到他面前.把车兴国吓得险些坐在地上. 他这才明白秦军的厉害.原來不只是这两路人马.还有第三路人马.这一路人马竟然不知是从哪里來的.此时已经攻克了城固县城.正在包围南郑. 车兴国出來的时候.带走了大部分人马.城中留的人极少.绝顶不住秦军的猛攻.因此他急忙下令.全军回援.他让步兵走在后面.自己带着三千骑兵.星急火燎地赶回南郑城. 还算是他有些本事.沒有立刻让所有人马都走.而是留下一小部分人在营中.牵制住李敢的人马. 但是这个举动又怎么能瞒得过李敢. 两军一对阵时.李敢就已经料到有这一天.因此他派了很多探报.埋伏在官军大营的四周.仔细探察.车兴国的人马一撤.李敢立刻就知道了. 李敢一阵大笑.立刻吩咐.全军拔营.向前攻击. 两军相隔三四十里.等到李敢的人马攻到官军大营前时.车兴国已经走出去挺远了.留下的一小部分官军也要撤退.这个时候秦军杀到了.只一个冲锋.就将官军大营击破.官军立时逃散. 李敢下令.不要管官军的大营.他亲自带了两千骑兵.猛力追杀车兴国.后面的八千步兵一刻不停.开往南郑城下.他敢明白.车兴国如此火速退兵.必然是南郑城吃紧.白起的人马已经杀到了. 白起只率领了一万步兵.车兴国的人马也不下一万.一旦车兴国的人马回到南郑城的时候.白起还在城外.沒有攻破城池.必然会遭到两面夹击.形势不利.因此他这一路人马就很重要了. 所以李敢亲率两千骑兵.在后面紧紧追赶. 车兴国率着人马跑得不慢.但是仍旧晚了一步.等他率三千骑兵來到南郑城下之时.抬头一瞧.城上已经换了旗帜.升起了秦军的玄旗. 车兴国大叫一声中计.气得双目喷火.立时下令进攻.三千骑兵沒有攻城器具.只得围着城池放箭.打了有一个时辰.后面的步兵终于到了.数千步兵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车兴国不让休息.吩咐他们立刻攻城. 这些步兵刚刚集结好.正要攻上來.就听到身后杀声震天.马蹄之音震颤大地.回头一瞧.无数秦军骑兵杀到. 车兴国一咬牙.他知道此时不是攻城的时候.应该先击败身后追杀之军.于是他亲率三千骑兵迎了上去. 李敢的两千人马也不示弱.双方立时在南郑城下展开一场混战. 骑兵如此.步军也沒闲着.车兴国指挥七千步兵.包围住李敢的两千骑兵.配合自己的骑兵.要全歼李敢. 白起在城头.早看到城下的局势.他一声令下.六千秦军步兵开了城门.大喊着杀将出來.在外面开始攻击. 南郑城下的人马杀成了好几层.最里面是李敢和车兴国率领的骑兵.外面是官军步兵.再外面是秦军步兵.开始时还可以分得出层次.杀了一阵之后.已经分不出敌我的阵线了. 车兴国的骑兵稍稍占了一些优势.但是步兵杀不过秦军.已经有些胆怯.偏偏此时李敢那八千步兵也赶到了.这些人一到.立时将局势完全改变. 此时南郑城下.有李敢的骑兵.还有一万三千名秦军步兵.围住了车兴国的一万來人.杀得昏天黑地. 白起在南郑城中留下了四千秦军.此时一看胜机出现.便率自率领三千步兵.杀出城來助战. 这三千秦军乃是生力军.休息了几个时辰.一个个精神抖擞.生龙活虎一般地杀上來.官军在城下已经打了将近两个时辰.体力不支.加上秦军人马众多.尤其是白起的人马.算是以逸待劳.因此渐渐支持不住. 车兴国一瞧周围的战场.知道大势已去.自己的一万人已经被秦军包围.被杀得尸横遍野.再打下去.就有全军覆沒的危险.因此他一咬牙.喝令向南撤退. 此时他身边还剩下近两千名骑兵.车兴国将这些骑兵聚在一起.向南猛冲.李敢的骑兵不多.又分散在四面.因此阻不住官军骑兵.被车兴国突了过去. 秦军步兵也在混战.沒有结成战阵.因此拦不住车兴国的骑兵.整个战团被突开一条口子.车兴国带着人马逃出战场. 李敢在后面紧追不舍. 官军一瞧主帅逃走.立时军无战心.一个个扔刀弃枪.撒腿就逃.秦军开始漫山遍野地追杀官军. 白起看了看车兴国逃走的方向.知道他要从这时退进四川.此时汉中的官军还有不少分散在各县.因此不能追进四川去.所以他派人立刻追回李敢. 南郑之战便这样结束了.白起潜行子午谷.突袭南郑城.杀得官军亡魂丧胆.狼狈奔逃.这一仗秦军仅仅损失了两千來人.便杀死官军四千余.收得战马数千匹. 秦军追杀了一阵逃敌.然后这才收住人马.回到南郑城中. 白起知道.此时应该趁胜出击.一举拿下散关.将李岩的人马接进來.李敢被车兴国逃走.正憋了一肚子火气.听了白起的话之后.立刻请战.要求带一支骑兵.星夜扑奔散关.白起在军中挑选了五千名最精锐的士兵.由李敢统帅.直扑散关. 李岩在散关还沒有展开攻击.官军就已经得到了南郑失守的消息.守将立时吓得魂飞天外.南郑失守.秦军会从后面杀來.他的散关成了一座孤城.会受到前后夹击.留在这里已经沒有任何意义了.因此一听到李敢率大军杀來的消息.散关守将立刻弃城而逃.绕路而走.逃奔川中而去. 就这样.李敢与李岩兵不血刃.拿下了散关. 李岩与李敢带着人马來到南郑.见了白起.此时白起已经分兵四出.打下了汉中其余的县城.这些县城中的官军几乎沒有任何抵抗.秦军一來.他们便弃城而走.整个汉中.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 拿下汉中之后.白起上表秦王.秦王大加赞赏.让李岩与红娘子.会同李敢三人留在那里.安抚百姓.大将军白起回师西安. 至此.整个陕西全部归属秦军.黑色的大秦玄旗又一次在陕西大地上高高飘扬.它也在昭示天下.消失了近两千年的秦国.将在中华大地上.再度崛起. 正文 第443章,煮酒论英雄1 崇祯九年.这一年对于崇祯來讲.更是忧心如焚的一年.首先是满清建国.在建国之后.满人积极备战.准备拿下关外仅有的两座城池.锦州和宁远.而此时官军在关外的统帅是祖大寿.虽是一员名将.但是面对优势敌人.能不能守住这两座城池.谁也沒底. 另外吴三桂镇守山海关.这员年轻将领作战勇猛.而且通晓兵法.对于满人的战法更是熟悉.有他在山海关.锦州和宁远也算有一个后援基地. 相对于关外來讲.崇祯更忧心的.还是大明朝的内部. 李自成仍在围攻开封.孙传庭已经率人马赶到开封城外.正在稳固阵线.准备与之决战.中原的成败.在此一举. 范雎已经攻进山东.革左五营二十万人马.气势汹汹.不可遏制.山东各地纷纷告急.军情文书如雪片一样飞來.实在让人头疼.崇祯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将范雎除了.此时分不出人马.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在山东闹腾. 而关中的秦军最近也占领了汉中.这对于崇祯又是一个重大打击.汉中平原一直是西北一带重要的产粮区.此时被秦军夺去.无异于如虎添翼.而且秦军在拿下汉中之后.直接可以虎视四川.如果四川再落入秦军之手.那么秦军将拥有西北及西南半壁江山.那时候可就再难收拾了. 崇祯清楚.眼下最重要的.是打赢开封这一仗.只要能灭了李自成.孙传庭就可以腾出手來.逐一将各地的反贼剿除. 因此崇祯也拼了老本.他日前已经命左良玉率军进入河南.受孙传庭节制.前往开封参加会战. 至于张献忠部.此时被左良玉打得只剩下几千人.一时半时闹不起太大的风浪.可以先放一放.让左良玉分出一支偏师.追击张献忠.其余的大部分人马随同左良玉一起.杀奔开封. 崇祯急了眼.他将朝庭手中仅有的几支劲旅几乎全部调往开封.除了洪承畴以外.能打的将领几乎全部到齐. 他站在勤政殿外.远远地眺望着河南开封方向.心绪如同波涛翻涌.一刻也不能平静. 与此同时.几千里之外的西安城中.秦王也在苦思着秦军发展大计. 眼下虽然秦军发展很稳固.关中和汉中都夺了过來.后方甘肃也平定了.但是秦军仍旧面临着很大的危机. 下一步向哪里发展.将关系到秦军的生死存亡.不可大意. 眼下秦军的重臣当中.王翦和白起都是武将.只会打仗.不会治国.张仪是外交奇才.对于制定国家大计.并非其所长.李岩年纪尚轻.也不可能提出多么惊人的策略.秦王自己倒是有这个能力.但他已经沉睡了两千年.对于眼下的世道与人心不太了解.因此自己也沒多大把握. 这天夜里.秦王辗转难眠.姬梦蝶发觉了.便问:“大王.您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臣妾说说.” 秦王抚摸着她的小手:“梓童.孤确有难心事.今夜月白风清.陪孤去园中散散步如何.” 姬梦蝶很是高兴:“好啊好啊.臣妾伺候大王穿衣.” 二人穿衣而起.出了屋子.并肩向花园中走去.此时正是四月末天气.夜间还是很凉爽的.白花花的月光洒了一地.花园里飘荡着不知名的花香.草虫在轻轻鸣叫.荷塘里的青蛙也不时地应和上几声.更显得天地间一片寂静. 乱世之时.能有良辰美景.佳人在侧.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他们來到花园之内.在花径之间走着.姬梦蝶把头倚在秦王肩膀上.正要说点什么.眼波一转.却发现园中凉亭之内.居然坐着一个人. 姬梦蝶眼神一寒.握住了腰下的短刀.她与秦王在一起的时候.不论白天夜里.都是刀不离身的.这是为了保护秦王. 此时秦王也看到了这个人.眼神也是一凛.但是他马上看出.这是一个女人. 姬梦蝶也看了出來.再走两步.她不由得笑了.放松了刀子. 凉亭中坐的.正是那位大玉儿. 她自从到了西安之后.为了她的安全.秦王一直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府中.专门准备了一所院子让她居住.为了避嫌.自己从沒有去看过她.不想今夜她也在这里. 此时大玉儿也看到了秦王与姬梦蝶.急忙站起來.向秦王做了一个万福.这种礼节还是她來到西安之后.与身边的汉人姑娘学的. 秦王摆摆手:“你怎么沒休息.” 大玉儿一笑:“我睡不着.有些心事.就來这里走走.沒想到大王也來了.是不是也有心事啊.” 秦王道:“不错.” 说着來到亭中.与姬梦蝶一起坐下. 大玉儿与姬梦蝶问候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对秦王道:“大王的心事.我倒猜到了几分.” 姬梦蝶卟地笑了:“我都猜不着.你能猜到.” 大玉儿点头:“这个自然.大王烦心的.一定是军国大事.” 姬梦蝶笑骂了一声:“就这个.我也猜得到.大王是何等人.别的事能让他心烦吗.对不对大王.” 秦王仍旧不动声色.还是一脸沉稳:“军国之事.天天都有.不算什么.玉儿姑娘.天晚夜凉.你还是去休息吧.” 大玉儿是蒙古人.不像汉人姑娘那么温顺.娇嗔了一声:“人家回去也睡不着.我偏不走……” 姬梦蝶打个圆场:“不走也好.大家一起谈谈心.玉儿姐姐.最近沒怎么和你出去.你肯定寂寞了.” 大玉儿嘻嘻一笑:“好妹子.我才不会寂寞呢.这些天以來.我把你们秦军的事情可打听了一个遍.从头到尾的事.我都听说了呢.” 姬梦蝶一愣:“你沒事打听这个干什么.”大玉儿笑道:“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这一打听啊.我可是越來越佩服你们秦军了.” 秦王扫了她一眼:“真的吗.” 大玉儿点头:“自然是真的.大王是两千年前的秦始皇.光这一条.就够让人兴奋受不了.何况还有白起王翦张仪.都是鼎鼎大名的人物呢.我听说大王开始起兵的时候.只有几千人呢.可沒过几年.就打下了整个陕西.恢复了以前的秦国.好厉害……” 姬梦蝶怀着无限崇敬与爱慕的目光.盯着秦王. 秦王倒是非常冷静.听了她的话.也不说什么.只是淡淡地道:“这都是将士用命.上天保佑.” 大玉儿听得出來.秦王在敷衍她.以便让她失了兴致.然后离开.不由得暗自一笑.话锋突然一转:“可是秦军恢复了故国.却面临着更大的难題.” 这话果然令秦王一愣:“你说什么.” 大玉儿的语调开始平缓下來:“秦人已经占领了陕西.表面上看來.向南可以进攻四川.向东可以进攻河南.可以有大大的作为.但是也有很多困难.” 秦王这才留了心:“你为什么要考虑这些事.” 大玉儿一笑:“因为我喜欢秦军.自然就要替秦军想一想了……” 秦王道:“那你就说一说.秦军该当如何作为.” 大玉儿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 姬梦蝶气乐了.摘了一朵花扔过去:“你这个碎嘴子.不知道却说这么热闹.” 秦王一摆手:“那你知道些什么.” 大玉儿想了想:“天下大势吗.我也不懂.我只知道一些人.知道他们的作派而已.”姬梦蝶笑道:“知道一些人有什么用啊.” 秦王摇手道:“不要这么讲.能够识人.也是不错的.你且说说.都识得什么样的人.” 大玉儿这才清清嗓子:“自从來到西安以后.我就从很多人的嘴里打听各种事情.对于眼下的几个风云人物.都有些看法.也不知说得对不对.” 秦王道:“对与不对.只管说一说.说错了也沒什么.这里又不是朝堂.” 大玉儿一笑:“好吧.那我就给大王讲讲.可惜这里沒有酒.要不然咱们也來一场煮洒论英雄.” 秦王道:“虽然无酒.却有花有月.少了豪气.添了雅致……” 姬梦蝶却道:“不行不行.既然是论英雄嘛.沒有酒怎么可以呢.你们两位稍等着.我这就去烫酒來……”说完她站起身來.一溜烟地跑了. 秦王与大玉儿对视一眼.都微微嘻笑. 果然不过片刻.姬梦蝶又回來了.还带着两个侍女.一个捧着炉子.一个端着酒樽.姬梦蝶自己拿着三个酒杯.在亭子里的石台上一放:“这就齐了……” 于是两个侍女一个生火.一个煮酒.小小凉亭之内.不多时便酒香四溢. 姬梦蝶听过说书的讲三国.看看四周.居然还叹息一声:“花园里只是沒有梅子.不然真的可以和曹孟德相比了……” 不多时酒已烫好.侍女给满了三杯.端到各人面前.热腾腾的美酒.蒸得两位女子腮边发红.月光下看來.更加美艳俏丽. 正文 第444章,煮酒论英雄2 大玉儿端起酒杯.对着秦王一笑:“我先敬大王与王后一杯.” 三个人一齐喝了一杯.姬梦蝶性急:“不要卖关子啦.有什么话快说啊.” 秦王也眯着眼睛.盯着这位蒙古女人. 在秦王看來.游牧民族的女人们都沒有什么见识.她们最大的本事就是放羊.养牛.牧马.生孩子.虽然过去了两千年.但是草原还是草原.不会有什么根本的变化. 但是大玉儿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吃了一惊. 大玉儿放下酒杯.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大明朝已经快三百年了.就像这月亮一样.也到了月落之时.” 秦王听了很有同感:“不错.世间万事.变化无常.就像孤在前世之时.本以为大秦可以千秋万世.却不想仅历两世就消亡了.嘿嘿……三十六代先王艰苦创业.全成了镜花水月.唉……” 姬梦蝶抚摸着秦王的手:“不要紧.您这不是又回來了么.我相信您仍旧可以一统天下.恢复大秦雄风.” 秦王抚着她的背:“每个复生的秦人都有如此愿望.有他们在.就有孤在.无论时局如何艰险……” 大玉儿接过话來:“不错.时局是很艰险.因为这个时候.天下可称枭雄的.不是一个人呢.” 秦王点头:“这话有理.依姑娘來看.谁可称得天下枭雄.” 大玉儿也摘下一朵花來.扯下一个花瓣:“这第一个可称枭雄称号的.应当是李自成.” 秦王道:“说说看……” 大玉儿道:“此人出身贫贱.曾经做过驿卒.后來朝庭下令裁撤驿站.李自成沒了饭碗.就去当兵.后來才造反.加入高迎祥的麾下.李自成为人很大度.也不贪财.他打了胜仗.得到了财物都分给下面的士兵.所以很得人心.一旦打败了仗.他也总是亲自掩护人马撤退.这样的人在他的士兵之中很有威信.所以李自成虽几经大败.却终能够恢复元气.据说他去年被洪承畴杀得只剩下十几个人.可是一出山.很快又有了数万人马.这样的人.自然可称得上枭雄.” 秦王问道:“他就沒有什么弱点吗.” 大玉儿皱着眉头:“弱点当然也有.以前的李自成与其他流贼一样.哪里有粮就往哪里打.后來被官军围剿.也是哪里的官军力量薄弱.就往哪里打.沒有什么具体的策略.他的身边缺乏一个像诸葛亮那样的谋士.可是自从他这次打进河南.我觉得与以前有很大的不同了.他的整个行军作战.都开始有了计划.在一步步地实施着.因此我想.这个时候李自成的军中.肯定有了一个能人.” 秦王点头.他很佩服大玉儿的判断.因为宋献策到了李自成军中的事.秦军之中知道的很少.只是秦王和几个重臣知道.当然也沒有人向大玉儿提到过. 秦王问道:“依你看.李自成会有什么样的作为呢.” 大玉儿笑了:“这个可不好说.因为此时孙传庭正要与他决战.谁胜谁败.我可预见不到.毕竟孙传庭也是个非常厉害的将领.” 姬梦蝶道:“李自成是枭雄.这个大家都知道.再说说别人.” 大玉儿点头.又扯下一个花瓣:“我要说的第二个人.叫吴三桂.依我來看.这个人也是个枭雄.” 这是秦王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他不由得一愣:“吴三桂.是镇守山海关的明军将领吗.这个人好像还很年轻啊.” 大玉儿道:“正是.他还不到三十岁.大王在关中.对他不了解.但这个人在我们辽东.可是大名鼎鼎.我认为他的能力.还在祖大寿等人之上.甚至可以与孙传庭.洪承畴等人相媲美.” 姬梦蝶來了兴趣:“此人有那么厉害吗.如果那么厉害.怎么并不为大家所熟悉呢.” 大玉儿道:“那是因为他不是关外明军的统帅.他的上面有他舅舅祖大寿呢.与我们辽东人马几次作战.都是因为他的出色表现.才顶住了辽东人马的进攻.祖大寿也向朝庭上表.请求朝庭嘉奖.因此朝庭才升他做了山海关的守将.山海关的重要性.不用多说了吧.能把他安排在那里做守将.足以见得朝庭对此人是非常器重的.只不过他原來的官职低.不好破格提升.而且他上面有祖大寿.也是名将.要不然.他早就是关外明军的统帅了.” 秦王点头:“看來对此人.不能忽视.你们辽东人对他有什么评价.” 大玉儿喝了半杯酒.润润嗓子:“深通兵法.可比古之良将.作战勇猛.最善于使用骑兵突击.尤其喜欢使用诈术诡计.加上他率领的是关宁铁骑.因此几次与我们辽东人马作战.都占了上风.就算是撤退的时候.也是全身而退.我们辽东人马不怕祖大寿.却对吴三桂.深为忌惮.” 秦王似乎松了口气:“单单只是作战厉害吗.那还不是枭雄.” 姬梦蝶愣了一下:“大王.作战厉害.还不是枭雄.”秦王道:“当然.真正的枭雄.不光作战厉害.治军与治国方面都要有不同于常人之处.” 大玉儿点头:“对.三国时的刘备就是天下枭雄.可你见过曹操什么时候称赞过刘备作战厉害呢.刘备真正厉害的地方.是他懂得人心.能够接纳英雄.这方面和曹操差不多的.所以曹操才认为刘备是枭雄.” 姬梦蝶恍然大悟:“原來是这样啊.那么这个吴三桂.是枭雄吗.” 大玉儿道:“我觉得是.因为吴三桂很懂得官场.他与明朝朝庭里很多高官的关系都不错.而且利用这些关系.为他自己壮大了实力.原來他的手下只有数千人马.可现在已经有了五万雄兵.而且虽然实力雄厚.可是朝庭对他竟然沒有丝毫的猜忌.这方面可比袁崇焕强多了.” 秦王眉头微锁:“如此看來.吴三桂果然是个人物.” 姬梦蝶道:“除了这两个人以外.还有吗.” 大玉儿笑道:“还有一个.就是我们辽东的亲王.多尔衮.” 秦王道:“此人就是上一次与我秦军遭遇的那个满人首领吧.”大玉儿点头:“就是他.如今多尔衮在大清国可算军中第一统帅.手下猛将如云.这些人都是长年累月作战.手下八旗兵极为骁勇.在骑兵的使用上已经出神入化.我想就算是以前成吉思汗的部下.也比不上他.” 姬梦蝶哼了一声:“你说他厉害.可他连山海关也进不了呢.就算从山西打进來.也站不住脚.抢了财物和人口就走了.” 大玉儿道:“以前是这样的.不过眼下不同了.满人建国之后.皇太极一定已经准备大举进犯了.听说眼下他正派多尔衮集结人马.准备拿下关外的锦州与宁远.如果这两个地方失守.大清军的兵锋将直指山海关.那里就是大明朝唯一的屏障了.吴三桂再厉害.能守多久.尚未可知.” 秦王将杯中酒饮尽:“李自成.吴三桂.多尔衮……只是三个人吗.” 大玉儿笑了:“我沒有把大王您算进去.因为您是天命所归的皇帝.不是枭雄.枭雄并不长久.可您却与所有人不同.秦军有大王坐镇关中.有白起王翦那般的名将.有张仪这样的丞相.还有李岩这样的后起之秀.一定可以荡平天下.剿灭枭雄.” 姬梦蝶高兴了.搂着大玉儿笑道:“你也这么看.哈哈.太好了……” 秦王仿佛意犹未尽.问道:“范雎如何.” 大玉儿愣了一下:“范雎.从秦军之中叛逃出去的范雎么.以我看來.此人的手段与头脑都够高明.但是却缺乏容人之量.胸怀远不够宽大.他收降革左五营.靠的是使诈.虽然那些将领眼下对他心服.这也仅仅是因为他屡战屡胜的缘故.只要他打一次败仗.人马就会出现分裂的.因此我说.此人不足为虑.” 秦王又道:“张献忠呢.此人如何.” 大玉儿哂笑道:“奸诈残暴的匹夫.连范雎也不如.他不注意收拾人心.百姓都不拥戴他.手下虽然有些猛将.但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用句曹孟德的话.此人乃是冢中枯骨.要我看來.最先灭亡的一定是他.” 秦王连连点头:“官军方面呢.你认为谁可以算得枭雄.” 大玉儿想了想:“孙传庭与洪承畴都是忠臣.以我看來.他们不会有什么二心.唯一可以算得上枭雄的.大概也就是左良玉了.” 秦王道:“左良玉屡败张献忠.是员悍将.” 大玉儿道:“而且这个人飞扬跋扈.几乎无人可以调动他.他多次打败张献忠.收降了很多农民军.而且对这些农民军很好.因此他的人马扩充很快.我听说此时他手下已经有将近七八万人马.这个人在官场上沒什么靠山.能够混到今天的地位.都是靠战功打出來的.” 正文 第445章,煮酒论英雄3 秦王沉吟着:“而且他比别人更懂得手握雄兵的好处.因此只要不是关乎他的生死存亡.他都不会特别卖命地去打.就是保存实力.一旦日后大明朝亡了.左良玉必成为一镇诸候.如今左良玉被调往河南.参加开封会战.照姑娘的分析.他也不会卖命死战的.” 大玉儿点头:“可是孙传庭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在军中极有威望.手段又严.因此这一场大战究竟谁胜谁负.还真的不好说呢.”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喝.直喝到月色西沉.这才散了. 秦王派人送大玉儿回去休息.自己与姬梦蝶回房.回到房间.秦王第一句话就是:“梓童.你今后要严加看守这个女人.千万不可让她逃了.” 姬梦蝶吓了一跳:“大王此话怎讲.” 秦王冷笑:“此女看人.入木三分.她可以看透很多人.自然也包括我秦军的重臣.这样的人一旦逃走.归入别人的阵营.对秦军极为不利.况且以孤看來.她不光会识人.胸中也很有大局观.不可等闲视之.” 姬梦蝶嘻嘻一笑:“要想不让她逃走.也容易得很啊.大王把她纳了.不就一劳永逸.” 秦王轻轻摇头:“你刚刚受伤.不可生育.正是伤心之时.孤又岂忍在这个时候纳别人为妃.此事以后再论吧.” 姬梦蝶叹息了一声.摸摸自己的肚子.沒有说什么. 第二天.秦王下旨.令李岩与红娘子立刻返回西安.原本打下汉中之后.李岩与红娘子二人在汉中安民.此时已经过了几天.汉中的局势慢慢安定下來.这个时候也用不着很多人留在那里.因此秦王只留李敢镇守汉中. 李岩与红娘子回到西安之后.秦王立刻召來白起与张仪.这是留在西安城中的几位重臣. 大家知道.秦王如此火速召李岩回來.定有要事. 果然.秦王开门见山:“李公子一路奔波.本该休息.但事关重大.不得不立即召你前來商议.” 李岩忙拱手道:“哪里哪里.大王有事.李岩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况且此时乃我秦军发硎之时.一切听大王吩咐.” 秦王看了看众人:“如今形势之重.在于河南开封.李自成正与罗汝才联手.对抗孙传庭.左良玉等人.此仗在孤看來.关系天下兴亡.李自成一旦败于孙传庭.恐怕天下局势将变得极不利于我秦军.因此李自成的胜负.便是我秦军的胜负.故此.孤想派一支人马.进入河南助战.用不着正面与孙传庭对抗.在侧面或后方骚扰.也是好的.”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因为谁也沒想到秦王会想出这个主意. 要知道.秦军此时攻下了汉中.也需要人马镇守.如此一來.本來捉襟见肘的兵力.就更加不够用的.此时还要进入河南去助战.似乎有点过于冒险.因此去的人少了.沒有作用.而去的人多了.关中和汉中一旦遭到攻击.不是玩笑. 白起作为大将军.刹那间便想到了这一点.于是道:“大王.如今我秦军兵力不足.控制关中和汉中.尚嫌不足.再远出千里进入河南作战.只怕不是万全之策吧.” 李岩也道:“是啊.况且粮食军资也要准备许多.奔波千里而打无准备之仗.能有把握吗.一旦落入官军包围.后果不堪设想啊.” 张仪想得比别人都远:“大王.我们去助李自成.打败了.损兵折将.这且不用说.就算打赢了.秦军也得不到地盘.损失人马成就别人之利.这是亏本的买卖.不能做的.” 几位重臣都反对.秦王却是胸有成竹.向他们一摆手:“卿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孤的话还沒有说完.” 众人都看着秦王.听他有什么高见. 秦王环视了一下他的这些重臣.这才开口道:“诸卿所说的.都有道理.秦军长年以來.连续转战.也已经有些疲惫.再长途跋涉进入河南作战.当然不合兵法.危险很大.就算打赢了.也占不住任何地方.这些孤都已清楚.不过孤还是想出兵.因为此次出兵.只要运筹得当.还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大家一听.都面面相觑.不知秦王说的百利而无一害是什么意思. 秦王继续道:“长途征战.兵马越多.消耗的粮食就越多.而且容易被官军发觉.回旋余地也小.因此如果出兵的话.最多不能超过一万.五七千人马最好.出了潼关之后.并不直接去开封面对官军.参加会战.而是在河南境内转战.此时的河南.官军大部分兵力都被调往开封去了.别的县城防守一定空虚.趁着这些地方兵力不足之时.秦军可以任意纵横.占领城池.收取钱粮与百姓.送入关中來.这对于官军.叫做趁火打劫.而对于李自成.叫做釜底抽薪.他不是想占领河南么.我们先在河南闹上一番.以对抗官军为名.实则扩大自己的势力.” 众人一听.都眼前一亮.觉得秦王此计.不无可行. 秦王继续道:“一旦秦军在河南闹得厉害.孙传庭也好.朝庭也好.都不可能坐视不理.那时孙传庭必然会分出一部分人马.前來对付秦军.因此也算帮了李自成的忙.他也说不出什么.” 白起首先叫好:“大王此计.一举多得.既壮大了秦军.也帮了李自成.更扰乱了官军.是个好策略.” 李岩也道:“朝庭将大部分人马都调去开封.而秦军再进了河南.关中和汉中.官军就再也无法顾及了.这可叫做以攻为守.上上之策.” 张仪笑道:“大王.既然大将军和李公子都说好.您就决定吧.让哪位将军率军前往河南呢.” 秦王看看李岩:“此事就托给李公子吧.大将军曾多次与我说过.李公子文武双全.但是独当一面的战役打得不多.这一次就请李公子走一趟如何.” 李岩一拱手:“李岩求之不得.多谢大王.” 秦王脸色一正:“李公子.此次你率军进入河南.一切要小心在意.打不打胜仗不要紧.只要扰乱了官军便可以.秦军人马不多.经不起太大的损失.如果沒有把握的仗.还是不打得好.保存实力为上.” 李岩点头:“臣记下了.我请求大王让红娘子和一枝梅几个人随我一行.” 秦王道:“你不说.我也要分派给你.这几位女子都是巾帼英雄.有勇有谋.在你身边.遇事也有个商议.只有一点.你需要尽快出关.如果开封之战结束.李自成败北.那时再出关.便沒有任何意义了.” 李岩道:“臣一定在三天之内出兵.大王放心.” 秦王又对白起道:“大将军可以通知涉怀.时刻派人打探消息.千万不要让李公子这一支人马失去音信.” 白起道:“大王不必担心.臣已经想到了.” 秦王起身道:“开封一战.事关几方面的存亡.秦军不可能袖手旁观.孤已经派人前去给李自成下书了.李公子不妨再写一封信送去.” 李岩道:“大王说得是.臣进入河南之后.最好能让李自成派一支人前接应一下.我这就写信.” 散会之后.秦王让白起总领秦军各地军务.所有人马严守城镇.不得怠慢. 却说李岩.接旨之后回到自己的住处.写了一封亲笔书信.交给自己身边的一个亲兵.让他带去开封交给李自成.这个亲兵李自成是认识的.可以避免起疑.然后李岩找到红娘子.小青.一枝梅等人.将出兵的事一说.几个女孩子都很兴奋.这些人都是好动不好静的.在西安城中已经多日沒有出去了.每天只是操练娘子军.也有点厌烦了.正好跟着李岩出去.在河南大大的折腾一番. 这天夜里.李岩來到军营之中.亲自挑了几队人马.这里面的军官大多是曾经跟随他守过华阴的秦人.对他言听计从.十分可靠. 李岩选了六千人.都是骑兵.每人在马上带了十天的干粮.又去武库之中精选了一些武器.其中包括马上用的手弩两千具.弓箭三千张.李岩想好了.这次进入河南.主要并不是与官军对战.而且突袭骚扰.弓弩等武器用得较多. 第二天夜里.这六千秦军收拾妥当.由李岩率领.开出城外.直奔潼关. 再说李自成那边.自从包围开封以來.每日都会得到军情.近日更是军情如火.四面八方的探报都有火急的消息送到他的帐前. 最让李自成忧心的.是孙传庭.他已经率领杨文岳等将杀奔开封而來.此时前锋已经到了黄河北岸.扎下大营. 另外其他方向上.左良玉从南面杀到.贺人龙.曹变蛟从西方扑來.农民军已经是三面受敌.形势也很严峻. 何况孙传庭乃是一个劲敌.自从剿灭高迎祥以來.孙传庭战无不胜.击败了多支起义军. 正文 第446章,中原任纵横1 如果不是崇祯皇帝自毁长城.在他与杨嗣昌之间选择了后者.而把孙传庭下狱的话.此时农民军还能剩下几支.殊难预料. 此时孙传庭手握兵权.崇祯也给了充分信任.亲手赐尚方宝剑.朝中无人可以匹敌.而孙传庭感念崇祯厚恩.也一定拼死卖命.这一场大战将会是空前惨烈. 虽然罗汝才前來合军.农民军声威大振.但三面受敌.仍旧不可大意. 日前李自成得知.孙传庭驻兵黄河北岸.不日便要渡河.大战即将展开. 正在这个时候.李自成接到了秦王的來信.信上说秦军念在双方多次联手对敌的情份上.将派人马前來助战. 李自成见信大喜.立刻找來手下将领商议.刘宗敏等将一听说秦军要发兵前來.都十分高兴.郝摇旗更是拍着大腿直叫够朋友. 宋献策却有点不以为然.对李自成道:“闯王.咱们先别高兴得太早.” 李自成一愣:“军师为什么这样说.”宋献策道:“秦王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十分看重大局.眼下局势.开封之战可以说将会决定大明朝和我起义军的成败.谁也输不得.咱们如果击败了孙传庭.大明朝再沒有一支人马.可以与咱们闯军相抗.打进北京.灭亡大明.那就是指日可待的事.如果咱们输了.以孙传庭的作风.一定会穷追猛打.在全歼义军之前.他都不会停止攻击.这个当口上.秦军突然不请自到.那是秦王也看明白了这个局势啊.” 刘宗敏点头:“正因为这样.秦军才坐不住了.才要出关來助战.秦王的确不是糊涂人.” 宋献策道:“但是秦军刚刚平定了汉中.眼下又在招抚流民.北边也打到了长城.这么大的地面.而秦军的人马并不多.秦王要镇抚陕西的局面.因此不可能派來太多的人马.” 李自成点头:“我知道.秦军最多也就來个几千人.不过对咱们來讲.也是非常好的事情.因为秦军可以从官军的后面进行骚扰.官军必定会分出人马去对付秦军.因此咱们这边的压力.会减小很多.” 宋献策道:“但如果官军知道秦军來的不多.或许就不会太重视.我看这样.咱们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就说关中的秦军起大兵前來助战.这样一來.官军必然重视.” 李过道:“人家秦军可能会秘密前來.咱们散布这样的消息.不会是出卖了秦军么.” 宋献策笑了:“只要秦军一进河南.孙传庭立刻就会知道.用不着咱们出卖.秦军进了河南.就不再是秘密.因此咱们索性将事情夸大.让孙传庭吃上一惊.或许会起到更大的效果.” 李自成点头:“这也是个主意.李过.你立刻派人去探听.看看秦军的主将是谁.我这里给他写信.将咱们商定的事情.告诉他知道.免得人家猜忌.” 李过得令.立刻派下人去. 李自成又下令.全军收缩.开封城撤围.所有人马集结在一起.准备与官军决战. 不几天之后.李过的人回來了.告诉众人秦军的主将是李岩.正在这时.李岩派出來的亲兵也到了.向李自成递上李岩的亲笔信. 李自成看过之后大喜.自从双方在潼关一别.至今已近一年.李自成能有今天的气势.李岩也功不可沒.那几句童谣现在还在传唱.而且范围更广.这次一见是李岩亲自带兵前來.大家都很高兴.更觉得秦军确实够意思.为了避免自己起疑心.特地派來了这位与闯军关系最好的李公子. 这下双方联手对敌.就沒有任何隔阂了. 李自成款待了这个亲兵.然后立刻写信给李岩.请这个亲兵给带回去.走的时候还赏了他许多金银. 再说李岩.他率领人马在潼关休息了一天.然后趁着黑夜.杀出潼关來.进入了河南. 五千骑兵迅速东进.沒到三更天便赶到了灵宝县城之下. 红娘子问李岩:“咱们要不要攻下灵宝.”李岩摇头:“灵宝离着潼关太近.这里的官军一定有准备.急切之间拿不下來.依我看.咱们绕过灵宝.去攻渑池县.那里离着潼关较远.而且靠近山西.又临着黄河.官军肯定不会想到.” 大家都同意李岩的意见.于是李岩率军悄悄绕过了灵宝县城.直扑渑池县. 河南北部和西部一带靠近陕西.自从秦王的招抚令传到之后.这里的很多农民纷纷离了本土.前往陕西.因此这一带很多村镇都沒有了人.有些镇店只剩下为数不多的百姓.因此李岩的人马一路行來.并沒有遇到任何阻碍.不像其它地方有时还会出现一些乡勇村兵. 第二天夜里.李岩便率领人马杀到了渑池县.果然不出他的意料.渑池县中沒有多少防备.官军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东面.以防李自成的农民军.万万沒想到西面会有秦军杀來.加上又是深夜.城头上也沒派多少兵卒巡城.被一枝梅带着人爬上城去.杀散官军.打开了城门. 五千骑兵狂风一般卷进城中.立时杀得官军晕头转向. 渑池县中的官军本來就不多.一听秦军已经破城.杀进城中了.更是魂飞天外.一个个开城而逃.连县令和参将都逃走了. 李岩几乎是兵不血刃.便拿下了渑池县. 占领县城之后.李岩严令秦军将士.不得杀害百姓.不得抢夺民财.更不得奸宿妇女.如有违令者.立斩不赦. 李岩统兵带将.一向军纪森严.众军都知道.因此渑池城中.百姓沒有受到任何伤害. 红娘子此时吩咐一些能说会道敢吹牛的士兵.去城中的穷苦百姓家里.将秦军的招抚之策讲给他们听.劝这些人离开河南.前去关中定居.只要去了.就分房子.分土地.而且租税很低. 本來这些穷苦百姓已经听说过秦军正在招收流民.但是这些人一方面乡土难离.另一方面.对这种事情半信半疑.因此沒有前去.此时一看秦军杀进城中之后.沒有屠城.抢劫.掳掠女人.对秦军立时有了好感.再听这些人讲得天花乱坠.简直把关中说成了天府之国.只要去了.就可以吃饱穿暖.不受战乱之苦. 这些百姓们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拉着秦军士兵问长问短.打听关中的好处. 不到天亮.就有上百家穷苦人愿意去关中投奔秦军. 李岩安慰了这些人一番.然后下令.将收得的粮食分给他们一些.让百姓们在路上吃用. 等到天亮之后.李岩已经将渑池县中的钱粮收集起來.离开渑池.继续向东而來.准备攻击洛阳. 洛阳城自从被李自成攻下之后.官军逃散.李自成准备全力攻打开封.因此并沒有派人驻守.只是将城墙毁去大半.农民军走后.朝庭又派兵进占洛阳城.任命了官员.此时的洛阳城中已经沒有往日的繁华.因为有钱人都被抢得一干二净.而且杀死了不少.沒死的不敢再住下去.纷纷搬家. 官军也沒想在此坚守.因为城墙大部分被拆毁.守也守不住.因此只派了一千人马在此驻扎. 李岩的骑兵进入河南.打下渑池的消息.立刻传到了洛阳城.城中守将十分紧张.害怕李岩前來攻击.但是沒有孙传庭的命令.他又不敢擅自撤走.正在焦头烂额之时.听到城外一阵大乱.有人來报.秦军杀到. 这位守将听了.二话沒说.弃城而逃. 李岩占领了洛阳.立刻通告各处.他这也是虚张声势.与李自成的想法不谋而合.李岩非常清楚.他只带了五千人马.对于开封战局不会有什么影响.唯今之计.便是大张旗鼓.迷惑官军.让孙传庭猜不到他带來了多少人.这样才可以逼得孙传庭分出人马來对付自己.减轻李自成那边的压力. 他在通告上大肆鼓吹.说自己带了十万人马.要助李自成一臂之力.全歼孙传庭于开封城外. 此时李自成的信也到了.信上所说正是李岩要做的事.李岩不禁暗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洛阳城的守将逃到开封.向孙传庭上报.他为了掩蔽自己的不战而逃.也极力夸大秦军的数量.说秦军至少有数万人马.黑夜之中杀來如同天崩地裂一般.自己只有一千人.实在无法抵挡. 孙传庭此时已经得到消息.说李岩带领十万人马进了河南.攻下了洛阳. 他看了看秦军的通告.微然一笑.将通告一丢:“十万人马.哼哼.虚张声势.他的人马绝超不过三万.” 杨文岳在边上问道:“督师何以如此认为.” 孙传庭道:“秦军近一年來是发展很快.招兵买马.积草囤粮.可是招來的人都是新兵.不经训练.绝不敢带出來.所以李岩的人马.应当是久战之师.而秦军的久战之师.绝不会超过三万人.” 正文 第447章,中原任纵横2 孙传庭顿了顿,又道:“况且秦军刚刚占领了靖边和汉中.这两块地方也要人守卫的.因此我断定.秦军人马不会超过三万.甚至都不会超过两万.” 杨文岳道:“但就算是两万人.也一定是秦军中的精锐.不可轻敌啊.一旦秦军在我后方偷袭骚扰.也可能对战局产生不利影响.请大人熟思.” 孙传庭冷笑:“我又岂会坐视不理.传我的将令.让高杰带本部人马去挡住秦军.无论他用什么办法.不得让这支秦军來到开封.” 杨文岳道:“得令.可是大人.贺人龙与曹变蛟更靠近秦军.为什么不让这二人去.” 孙传庭道:“曹变蛟手下的精兵.此次会战不可缺少.至于贺人龙.哼哼.一贯不听军令.让他去只会坏事.” 杨文岳听了.头上冒出了冷汗.他上一次在傅宗龙手下.也是不听军令.擅自撤退的.傅宗龙死后.崇祯曾经想要降旨责罚他.但是被孙传庭劝阻下來.因此他与贺人龙等人都欠着孙传庭的恩情.这一次如果再不卖命.脑袋恐怕真的保不住了. 高杰是孙传庭收降过來的战将.以前在农民军中之时.号称翻山鹞.与李自成是老相识.投降官军以后.对孙传庭死心塌地.十分卖命.他打仗又狠又诡.因此立下了不少战功.连李自成也不敢小看他. 此次高杰接到孙传庭的将令.命他前去洛阳.拖住秦军.不让其加入开封战场.这倒很合高杰的心思. 因为高杰不愿意面对李自成.他投降孙传庭的时候.拐跑了李自成的前夫人.这在农民军中被视为最无信义之人.因此每次和李自成对阵.他都有点心虚.孙传庭也看出來这一点.因此只要不是特别重要的恶仗.都不会让高杰去与李自成对阵. 这一次会战极为重要.但孙传庭仍旧让高杰离开了开封.此时官军之中猛将不少.用不着非要用高杰. 高杰明白孙传庭的意思.得令之后.非常高兴.立刻点起本部一万五千人马.连夜向洛阳杀來. 孙传庭在传令时已经明白地告诉高杰.秦军的人马不会超过两万人.不要被通告上虚张声势的言辞吓住. 高杰岂会不明白这个.因此他一路上气势汹汹.杀气腾腾.自己率了五千骑兵在前面.直扑洛阳. 李岩在洛阳养兵三天.沒有去别的地方.就是要等着孙传庭分兵前來.再做理会.此时有探马來报.说孙传庭已经得到洛阳失守的消息.派了高杰带领一万多人马.正星夜赶來.准备收复洛阳. 一听高杰的名字.李岩便是一凛.他与李自成等人很熟悉.自然也知道这个高杰.他不止一次听李自成给他讲过高杰的为人和作战风格.知道这家伙不好惹.尤其此时自己只有五千骑兵.想要战胜高杰的一万多人.显然不太可能. 此时的李岩.已经跟随白起打过很多仗.经验丰富.胆识过人.虽然第一次率军面对优势官军.也显得非常沉稳了. 高杰有一万多人.因此绝不可以正面对敌.李岩吩咐.人马立刻撤出洛阳城. 出兵以前秦王就曾交代过.此次进入河南.不是为了与官军作战.而是分散官军.壮大自己.面对高杰的优势人马.绝不可以被他缠住. 李岩率军先是回师向西.攻破了宜阳县城.等高杰赶到洛阳时.看到的只是一座大开城门.仅剩百姓的空城.城内的府库钱粮已经被秦军搜掠一空.而且据城中大户们讲.约有数百户的穷苦百姓已经搬家.前往关中去了.而且还有些青壮年投入秦军之中. 高杰气得咬牙切齿.刚刚将人马驻扎下來.就得到宜阳失守的消息.正是秦军干的.高杰此时已经在城中暗探的嘴里.知道秦军只有不到一万人马.他立刻带了骑兵.火速赶往宜阳.要与李岩决战. 哪知刚到宜阳城外.李岩已经率领秦军又一次离开了.这次他的目标是汝阳. 连续十天之内.秦军在李岩的率领下.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牵着高杰的鼻子走.让他始终抓不到尾巴.而在这十天之内.秦军连破宜阳.汝阳.汝州.禹州.已经接近了开封. 等到高杰给孙传庭上书.通知秦军已经直奔开封去了的时候.李岩又突然回师.在夜间与高杰的人马擦肩而过.攻克了宝丰. 宝丰是官军在河南重要的后勤基地.城中存有大量的粮食.军器.战马.钱财.被服.只因为高杰一路追赶李岩.认为李岩必然要去开封和李自成会师.哪里会想到秦军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宝丰被破.恼得高杰险些背过气去. 李岩攻克了宝丰之后.秦军大大装备了一番.此时他连破数县.手下的人马已经增加到七千余人.甚至还收编了两小股农民军. 孙传庭得到宝丰被破的消息.也意识到秦军的厉害.看來李岩的这支人马已经不是爬在背上的苍蝇.而成了一只蝎子.如果不尽快剿灭.真要对战局产生重大影响了.于是他严令贺人龙.派人马与高杰两面夹击.务必要将李岩这支秦军消灭. 李岩得到消息.立刻命人马撤出宝丰.走的时候.能带走的东西尽量带走.尤其是战马.每个骑兵都有两匹马.可以换骑.还可以让马驮些粮食布匹等物.带不走的物资.李岩下令一把火烧掉.绝不能留给官军. 他这支七千余人的骑兵撤出宝丰的时候.城中储存的粮食布匹.已经几乎烧个精光.走出几十里还可以看到直冲天际的浓烟. 等到高杰杀进宝丰.看到的只是一片灰烬而已.秦军连影子也找不到了. 高杰几乎要气疯了.他与贺人龙派來的副将一商议.二人兵分两路.像一把大剪刀一样.在后面紧追下來. 李岩知道.此时他的任务已经差不多完成了.优势官军在后面紧追.而且其余的县城也已经闻风而动.积极自守.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再攻克县城.已经不容易了.因此绝不可以在河南境内久留. 他下令人马兼程赶路.回奔潼关. 高杰等两路官军得知李岩正在向潼关逃走的消息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猛追下來.他可不想让李岩这样悠哉游哉地在河南大肆捞了一票之后.从容地回去关中. 李岩率军來到嵩县的时候.有人來报.高杰还在后面死追不舍.而且双方相距只有六七十里.李岩看了看红娘子:“如果咱们的人马多一些.我真想和官军干一仗.这里地形不错呢.” 红娘子道:“也对啊.咱们是捞了不少马匹钱粮.可是对官军沒有什么杀伤.高杰他们一回去.李闯王那里还是一样的形势.如果咱们可以击败高杰.那才是真正地助战了呢.” 正说着.前方跑來探马禀报:“李公子.咱们前面有一支人马.迎面过來了.” 李岩一惊.立刻问道:“可看清楚旗号.” 那探马道:“沒有旗号.而且也沒有号衣.不知道是哪里的人马.” 李岩向前一瞧.果然大路上烟灰遮天.于是吩咐:“全军备战.列阵.准备厮杀.” 此时李岩非常紧张.因为高杰率领优势官军在后面紧追.如果前面再出现敌人.两面夹击.形势非常不利. 七千多骑兵立刻展开队形.原來的五千人马在前.将新招募的两千多人放在中间.以防这些沒有作战经验的人率先崩溃. 李岩与红娘子亲自立马在军前.严阵以待. 正在此时.前面的人马开了过來.还沒看清楚有多少人.就听有人在大叫:“前面是李公子的人马吗.我们是秦军.” 李岩高叫道:“你是何人.” 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在下涉怀.奉了大王之命.特來接应.” 李岩大喜:“李岩在此.涉怀将军.你怎么知道我到了此处.” 这个时候.迎面的人马已经到了眼前.为首的正是涉怀.他一看到李岩与红娘子.也是极为兴奋.拍马上前. 李岩吩咐撤去阵上的弓弩手.然后与涉怀相见. 原來自从李岩率军进入河南以來.秦王对他很是关切.一直派人在河南传递消息.李岩如何破城下县.如何引得官军大队人马來追赶.秦王都知道.这个时候.白起建议.战机已经出现.该到秦军大挫官军威风的时候了. 秦王于是下令.派出两万人马前去潼关.然后以涉怀为主将.进入与李岩会师.回头迎战高杰. 这两万人马是守在西安城及周围县城的.秦军几乎掏空了关中的守卫.整个西安城只留下了两千來人.对于这一点.秦王是清楚的.此时用不着多少人马守卫西安.因为四面都已经归属秦军.关中很安全.所以这才听了白起的建议.要在河南境内与高杰拼上一场. 正文 第448章,中原任纵横3 本來秦王的意思.想要白起亲自指挥这场战役.白起却微然一笑:“大王.不必让我去了.我相信李岩有这个能力.眼下也是该让他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秦王仍旧有些担心:“两万多人马.可是秦军主力啊.一旦李岩败了……” 白起道:“我对李岩有信心.他跟着我打过几仗.用兵方面已经沒有问題.差的只是临敌指挥.如果不让他亲自独立指挥一场大战.这个经验他永远都不会有.大王.您就放心吧.李岩不会败.更何况还有涉怀在那里.智谋之帅加上勇猛之将.还有优势人马.此仗必胜.” 秦王这才放心.让涉怀立刻出关.与李岩会师.涉怀已经得知李岩正在回奔潼关的路上.因此这才带着两万人马迎上來. 李岩一听涉怀说明來意.不禁大喜.正愁手里沒有人马.涉怀带着两万人马前來.可谓雪中送炭.因为李岩已经想到.高杰一路追赶.已经急火攻心了.万万料不到秦军会有大军來增援.况且此时的官军一定在兼程赶路.疲惫不堪.这个时候打一个伏击歼灭战.是可行的. 因此李岩立刻吩咐.准备厮杀. 他选准了地形.此时秦军正在野外.官道平坦宽阔.两边沒有山峰谷地.一马平川的.适合骑兵冲击.只是在官道的两侧一里远处的地方.都是密林.李岩吩咐将一些骑兵埋伏在密林之内.步兵则囤扎在大路之上.引诱官军. 涉怀带來的两万人马之中.有三千巨弩手.装备着两人合力发射的巨弩.威力强大.如果排列密集的话.对于骑兵有较大的杀伤力.李岩将这三千人安排在最前面.两人一组排列整齐.堵塞了官道. 在巨弩兵的后面.在五千弓兵和长枪兵.盾牌兵.以防官军冲阵.其实这些都是诱敌的阵势.李岩已经想好了.高杰的人马扑过來之后.必定会落入他的包围之中. 李岩布置好阵势不久.只见不远处飞尘大起.马蹄声如同沉雷经天.大地在微微震颤.无数骑兵向这里扑來. 高杰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的怒火已经冲上云霄.恨不得立刻将李岩抓到手里咬着吃了.只是李岩逃得太快.他一直无法追及. 正在这时.他猛然看到前面黑压压地排开了无数人马.心中便是一愣.暗想前面怎么会出现人马驻扎.会不会是秦军觉得逃不掉.准备决一死战. 高杰毕竟是百战之将.狡猾多疑.他立刻吩咐全军停下.官军冲过一段距离之后.慢慢地都停下來.停在离秦军两箭之地以外.高杰举目细看.果然是秦军不假.这些人都是步兵.两人一组.排列整齐.不知要做什么. 再看两侧.沒有秦军埋伏.但是远处有密林.深不可测.如果有埋伏.应当在林中.高杰想到这里.不住冷笑. 他手下亲信副将名叫黑虎的催马上前.对他道:“将军.秦兵不动了.怎么不冲过去.” 高杰一指远处密林:“秦军绝不敢用步兵來挡我的骑兵.因此必定有埋伏.看到那两片密林了吗.秦军的骑兵一定在那里.我等向前一冲.秦军骑兵便会从侧面杀來.将我军截开.” 黑虎大笑:“将军.李岩只有五七千人马.就算有埋伏.能冲得开咱们这一万骑兵吗.” 原來高杰一共带來了一万五千人.其中骑兵有五千多人.经过一阵苦追之后.他了解到李岩都是骑兵.因此在一些县城之中征得了一些战马.凑起了一万骑兵.眼下他就带着这一万人追了上來.可高杰万万沒想到李岩已经得了涉怀带來的援军.人数大大超过了他. 高杰听黑虎一讲.暗自点头.说道:“这话不假.可老子也得加小心.你和副将赵礼带着一千人马.去林子边上放火.把林子烧掉.看他里面的人还怎么埋伏.” 黑虎与赵礼得了令.每人带了五百骑兵.拿來着引火之物.冲向两侧的密林.一到林子边上.便将一些硫磺等物洒下.然后嗖嗖嗖一阵火箭.林子边上立刻火焰冲天.烧了起來. 果然火起之后沒多久.便有一些骑兵从林子里跑了出來. 高杰一看哈哈大笑:“这下子.看你还能有什么诡计.众军听令.给我冲.活捉李岩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高杰对部下可是说到做到.从不虚言.因此他的手下一听.都精神大振.一个个猛催战马.潮水一般涌了上來. 李岩一看官军开始冲击了.立刻下令布阵.那三千巨弩兵已经排好阵势.听令之后.立刻摆开了弩阵.一千五百张巨弩.像同一千五百只毒蜂一般.准备射出致命的毒刺. 这些人平时训练很严格.可以做到在最短的时间里.发射出最多的弩箭.尤其此处是一马平川的平地.视野开阔.官军又是集团冲击.对于弩箭來讲.可以达到最大的杀伤力. 三千弩兵张弩搭箭.第一排弩箭眨眼间便射了出去. 高杰沒有带头冲锋.因为他要指挥全军.因此身在中军.他一看秦军列出了弩阵.就知道不妙.这种巨弩发射的箭有两尺多长.比大拇指还粗.任何盔甲也遮挡不住.况且如此密集.对于骑兵的杀伤力很大. 他立刻高声下令.吩咐官军人马散开.拉长阵线.以散兵之形前进.可以减少伤亡. 但此时秦军的第一拨弩箭已经到了.前面正冲得兴起的上百名官军都被射下马去.有的人甚至被同一枝弩箭穿在一起. 官军大骇.弩阵对于骑兵來讲是非常致命的.可眼下大军已经发动.想住脚是不可能的了.因此只能硬着头皮向上冲.只要冲到弩阵近前.巨弩就沒有用了.因此这些人把阵线拉开.大叫着继续前冲. 秦军的第二拨箭.第三拨箭射出去后.官军的人马已经冲到十丈以外了.李岩吩咐弩兵收队.长枪兵与盾牌兵上前. 那三千名弩兵收起手中的弩箭.从容不迫地向两边撤去.中间涌出來盾牌兵与长枪兵.准备近战厮杀. 高杰在后面一看秦军如此战法.心头冷笑.原來秦军只是弩兵厉害.沒有骑兵.再多的步兵也是送死. 眼看着官军的骑兵就要冲进秦军军阵了.李岩下令点烟.举旗. 他身边的掌旗官将身边的红色大旗展开.向空中竖起.与此同时.几名亲兵点起了狼烟.直冲天空. 高杰看到秦军阵中红旗招展.狼烟升空.不觉一愣.还沒明白怎么回事.突然听到后面号角声响起.约莫有数十只号角一同吹响.随着号角之声.从官军身后响起了马蹄踏动大地之声.紧接着漫山遍野的喊杀声.高杰回头一瞧.只见自己身后的大道已经被无数秦军骑兵封死.也不知有多少秦军从身后杀來. 正在前冲的官军也听到身后的动静.纷纷回头看去.等看清楚之后.大多吓得魂飞天外. 高杰明白.自己中了李岩的埋伏之计.李岩沒有将主力人马埋伏在两侧的密林之中.而是让他们绕了一个圈子.扑到了自己身后.等自己的人马冲起來之后.再从后面杀到.这个时候官军骑兵都是一个劲向前冲.无法回身迎敌.他只得命令后军人马向前.挡住秦军骑兵. 这个时候.最能体现主帅的临阵指挥才能.高杰算是一员名将.虽然落入包围.却仍旧镇定自若.他下令让前冲的人马不要停止.一定要杀进秦军的步兵阵中.活捉李岩.只要击垮了秦军步兵.捉住李岩或是将其杀死.还是会取得胜利的. 下令之后.他亲自带领中军与断后的后军.迎击秦军骑兵. 涉怀带领着骑兵.看看已经包住了官军.也分外兴奋.他指挥人马与官军展开混战. 李岩在步兵之中看得清楚.那些冲锋的官军骑兵并沒有回头迎战.而是继续扑奔自己而來.这一点他已经想到了.高杰在陷入包围之后.一定会做困兽之斗.因此他的这五千步兵布置得非常严整.而除了这些.还有杀手锏. 那就是用火. 李岩事先吩咐军兵砍來不少干柴.将这些干柴放在每个士兵的脚下.洒上引火之物.形成了一条长约数里.宽有几十步的引火带.他可不是硬逼着步兵去对抗骑兵的莽夫.随意糟蹋士兵生命的事.他绝不会干. 一看官军骑兵已经冲到眼前.李岩立刻下令点火.这五千士兵从前排开始.依次将脚下的干柴点燃.点燃一排.退下一排.后排紧接着点火. 眨眼之间.大火熊熊烧了起來.官军骑兵冲到火前.战马纷纷长嘶而起.止步不前.这条起火带将官军与秦军隔了开來.不要说冲过去.只要离得稍近.都会烤得受不住.哪里还能前进. 高杰一看不妙.人马不可能冲破秦军的中军了. 正文 第449章,中原任纵横4 高杰知道,此时再打下去.自己的人马就要吃亏.看來秦军的援军到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人马.他用眼睛扫了几遍.粗略判断秦军最少也有两万人.他自己只带來了一万骑兵.而且已经疲惫.一旦落入重围.再想突围出去.要付出相当大的损失. 因此高杰很清楚.不能再打下去了. 他当机立断.速速撤军. 高杰确实狡猾.他吩咐撤军.不向前冲.不向后突.而是向着起火的密林方向突去.这个方向上秦军较少.他手下又都是骑兵.因此速度极快. 李岩沒料到高杰见机如此之快.一看形势不妙.二话不说.掉头就逃.因此指挥上便慢了一些.等到吩咐人马截住官军时.高杰已经率领人马突开战阵.斜刺里冲了出去. 数千官军紧跟着高杰.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不多时便将秦军甩在身后.李岩在马上跺脚.骂道:“好个狡猾的翻山鹞.溜得倒快……” 他此时才想起來.高杰原來便是李自成的部下.农民军都有一个习惯.打得赢就打.打不赢比谁跑得都快.他们并不在乎战绩.战功.歼敌多少.唯一在乎的是自己能不能够存活下來. 对于农民军來讲.只要能活着.就是胜利.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这些剩下來的人.深通此理.所以他们才可以屡次东山再起. 李岩一看高杰逃走.立刻吩咐人马紧追下去.而留下的步兵打扫战场. 由于高杰逃得快.因此这一仗歼敌不多.只杀死俘虏了一千余名官军.高杰带着八千多人.冲出包围.逃向开封. 而另一路贺人龙的人马听说高杰失败之后.立刻后撤.也撤回开封去了.贺人龙与高杰一样鬼精.绝不会让自己的人马去送死. 李岩虽然取了胜.可是心里很不满意.认为自己还是指挥出了问題.要不然战果会更大. 此时探马传來消息.开封城外的会战已经展开.而李岩的人马相隔着几百里.再赶过去已经沒有作用了.因此李岩下令全军搬师.回奔潼关. 等回到潼关之后.李岩本想休兵几日.但一到潼关.代替涉怀守关的副将立刻告诉李岩.秦王急令他回去西安.有要事相商. 李岩不敢耽搁.吩咐红娘子与小青等人带着人马缓缓向西安进发.自己则带着百余名骑兵.离开大队.快马加鞭返回西安. 按李岩的想法.秦王肯定是招他回去.商议河南之事.而且是关于开封会战的.但他想错了.等他回到西安.见了秦王与诸位秦军重臣之后.秦王却沒有说开封的事. 秦王取出一封书信.交与李岩.李岩打开一瞧.却是张献忠送來的. 信是写给驻扎在汉中的李敢的.因为二人是结义兄弟.因此张献忠这封信写得很是随意.大意是说.他要攻占四川.请李敢向秦王提个建议.双方一起出兵.打下四川之后.双方平分地盘.李敢不敢作主.立刻派人将此信快马送到西安.请秦王决断. 秦王对张献忠虽也了解.但是沒有和他联过手.而李敢又是张献忠的兄弟.也不好听他的意见.因此一听李岩回來了.立刻召他來见.听听他的看法. 毕竟李岩与张献忠并不陌生. 李岩一看这封信.再想想秦王急召自己回來.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他笑了笑.望着白起说道:“这是重大军事行动.我想听听大将军是如何想的.” 白起不动声色:“张献忠为人诡诈.我的意思是先不出兵.因为李公子刚刚率军在河南打过几仗.军马疲惫.汉中也是刚刚拿到手.还未安定.这个时候.不宜动兵.” 他顿了顿.又道:“况且川军十分勇悍.而且地形又多是山地.秦军以疲惫之师进入川中.百姓又不支持.前途殊难预料.” 李岩听了.连连点头:“这话也对.秦军最近连续作战.军士已经疲于奔命.再进川中去作战.只怕会被累垮.我也赞成大将军的意见.秦军不出兵为好.” 张仪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咱们可以这样回复张献忠.就说秦军刚刚打过几仗.人马伤亡不小.而且打下來的靖边与汉中.也需要大量人马防守.因此秦军已经沒有能力再派大队人马前去川中.最好能够等上半年或**个月.再做进攻准备不迟.” 说完之后.大家都看着秦王.李岩道:“不知大王如何打算的.” 秦王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看着他桌案上的地图.用手敲击着四川的位置.缓缓说道:“能够和张献忠联手取川.真是一个好时机……” 众人都是一愣.白起道:“大王是想出兵……真的出兵吗.” 秦王吩咐秉笔官:“给张献忠回信.就说秦军将于半个月之内出兵.让他在湖广方向上.进攻四川.秦军则从汉中进兵.两面突击.务必会师于成都城下.” 众人听了.都睁大了双眼.一脸吃惊的神色.张仪连忙劝阻道:“大王不可啊.秦军连续作战.已经疲惫不堪.再杀进川中.要知道川中道路十分难行.不光人马通行困难.粮草如何供应.也是难事.大王您要三思……” 白起也道:“况且四川一直以來都在和张献忠.罗汝才等农民军交战.士兵们保卫乡土观念很浓.打起仗來会拼命死战的.况且四川女将秦良玉作战英勇.深得人心.这都会给秦军造成很大困难的.不可出兵啊……” 李岩也出言劝阻.秦王一看众人都劝.这才哈哈一笑.走下阶來.站到众人面前.柔声道:“诸卿的见解.正是良策.孤又岂会不明白.只是眼下的四川兵力雄厚.日后秦军要进攻.会有很大阻碍.正好张献忠愿意进攻.就先让他打去.我秦军名义上出兵.暗中则迟缓进军.如果张献忠打进四川.节节胜利.将川军杀得大败.我秦军便趁机全力出击.收取地盘.如果张献忠屡战不利.我秦军正好借机退回汉中.也不损失什么.在张献忠那里.也不会留下仇恨.不是一举两得么.” 众人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秦王看了看李岩:“李公子.这封信还是你去送吧.信上写的是出兵的事.但你可以私下交代李敢.别人去不合适.” 李岩自然明白秦王的用意.他与李敢是兄弟.李敢与张献忠也是兄弟.张献忠沒有直接给秦王写信.而是给李敢写信.意思非常明白.就是非常希望秦军可以出兵.因为他和李敢的关系非常好.要是写给秦王.秦王多半不会同意. 这种名义上出兵.暗中则驻军观望的事.不能派别人去给李敢说.怕李敢会反感.因此只能李岩去说. 李岩一拱手:“大王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吩咐.将事情办妥.李敢将军那里.您尽可放心.就算他不听我的.也会听大王之令.” 这话倒不是宽慰秦王.事实上秦王在所有秦人心目之中.已经是神了.自己能够活上两千年.而且还让一万秦军随之复活.不是神是什么. 李岩知道此事紧急.因此沒有在西安城中休息.出得王府立刻带上那一百多名骑兵.准备了些钱粮清水.这便上路.直奔汉中而來. 这个时候.李敢也是左右为难. 一方面.大哥來信让他出兵相助.这个情面不好驳回.毕竟人家曾经救过自己的性命.又冒着被官军发现的风险.明杀暗放.因此自己欠着张献忠的情.可另一方面.李敢也非常清楚.秦王多半是不会答应出兵的.因为秦军此时也非常需要更多的人马守住汉中与靖边.至于派李岩去河南.只是打打游击.捞些好处罢了.不会尽力死拼. 而攻取四川便不同了.张献忠说得清楚.打下地盘之后.双方平分.张献忠之所以有如此胆气.也是因为左良玉被调往开封.四川地面上沒有了他的对手而已. 但是想要攻下四川.谈何容易.谁不知道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大队人马入川.粮草转运困难.一不小心.便会军粮接济不足.后果难料. 而秦王不下令发兵.他自己是不敢出兵的.秦军的军法非常严.私自用兵.主将必定杀头.况且沒有秦王的虎符.他自己也无法调动一兵一卒.秦军一向是认符不认人的.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有人來报.李岩公子到了. 李敢大喜.急忙亲自出迎.将李岩接进自己府中.兄弟相见.极是亲热.闲话了一会儿之后.李敢摆酒给李岩接风.席间.李岩将秦王回信取出.请李敢观看. 李敢看过信之后.大为吃惊.说道:“大王同意出兵.这可不是儿戏啊,是如何考虑的?” 李岩一笑:“这话怎么说.此时与张献忠联手取川.而左良玉又不在.不正好是个机会吗.” 正文 第450章,中原任纵横5 李敢急得几乎要冒汗了.直拍桌子:“哪里是什么机会.四川不是那么好取的.且先不说道路难行.粮草运输不济.单说这四川的人马.便非常骁勇.而且四川人极为守土.各村各镇都有自己的民军.打起仗來不要命.秦军在川中沒有根基.百姓不会支持的.只要秦军一进四川.便会陷入处处受敌的境地.秦军刚打过几场恶仗.此时不宜动兵.我这便上书给大王.请他收回诚命.” 李岩一瞧李敢真的急了.心里十分佩服.他是想试探一下李敢.看这位重义的仁兄是不是会将兄弟情义放在首位.而将秦军的利益置于后面.如今看來.李敢最关心的.还是秦军. 其实并不奇怪.李敢也很重义气.而且欠着张献忠的人情.可是他深知.自古忠义难两全.他做为一个秦军将士.首先要忠于秦王.这一点是在他的前世.便深深烙在脑海中的. 因此遇到这等大事.李敢最关切的.还是秦军的生死存亡. 李岩将李敢按坐在椅子上.他屏退闲人.屋子里只剩下兄弟两个.李岩这才对李敢道:“兄长.小弟这次來.并非只带來了书信.还有大王的密旨.” 李敢一愣:“密旨.在哪里.” 李岩道:“只是口谕.大王让我告诉你.尽管答应张献忠.你这里也做出准备出击的样子來.但是我们并不发兵.只看张献忠的动作.如果他杀进四川之后.节节得胜.杀得官军大败.咱们便趁势出击.打进四川.与他两头并进.如果张献忠出兵失利.咱们就不用发兵了.因此大王的意思便是一句话.先看张献忠的成败.再做打算.” 听了这番话.李敢恍然大悟.大笑道:“还是大王高明.这样既不得罪我义兄.也许还能趁机捞些地盘.好计好计.” 兄弟二人喝过了酒.李敢将张献忠派來的下书人叫上來.递给他秦王的回书.又赏了些银子.打发这人走了. 送走了下书人之后.李敢吩咐下去.汉中的人马开始严加操练.并且准备粮草.收拾军器.整个军营之内一副热火朝天的气象.看起來真的像要准备出兵了. 却说张献忠.他自从被左良玉再一次击败之后.率领着几千人马逃进英霍山区.又一次吃了大亏.但此人有个长处.不管打什么样的败仗.脸上总是大咧咧的.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來. 这一次又是如此.他逃进山区之后.收拢人马.令他安心的是.所有的重要将领都在.人马虽然损失巨大.可是精英们都保留了. 尤其是唐赛儿姐弟.张献忠非常看重这二人.逃走的时候也必然带上.因为他清楚.他的军中缺少谋主.唐赛儿是不可代替的. 此次大败.也是因为他沒有听唐赛儿的劝告.非要与左良玉决战造成的.因此张献忠甩掉官军的追杀之后.特意在大帐中摆下酒席.向唐赛儿谢罪. 唐赛儿也知道.张献忠并不是最好的主人.但是她还在与李岩呕气.因此不管谁是主人.日后她一定要给李岩一个下马威.总有一天会让他低声下气地给自己陪不是才行.因此唐赛儿并沒怪张献忠.只是劝道:“败给左良玉也沒什么.眼下大明朝已经千疮百孔.朝不保夕.只要咱们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沒柴烧.” 因此张献忠便在英霍山区打起了游击.东打一下.西冒一下.有时候还兵分几路.前去附近的县镇抢粮抢钱.弄得官军十分头疼.不知道他下一步要攻击哪里.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张献忠终于等來了好消息.左良玉被朝庭调到河南.参加开封会战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张献忠兴奋得大叫:“好啊.苦主儿一走.这下子该老子出山.好好教训这帮龟儿子了……” 他手下的将领们也很高兴.唐赛儿却另有想法:“大帅.此时左良玉虽然离开了.但是川军也很强悍.单靠咱们一支人马.只怕会很吃力.不如与别人联手.更划算一些.” 张献忠连连摇头:“曹操不仗义.自己跑了.李闯王又在开封.革左五营在山东.还能找谁联手.” 唐赛儿一笑:“秦军啊.” 张献忠一皱眉:“要说秦军也不是外人.我结义兄弟在那里.但是这个秦王沒有打过什么交道.如何联手呢.” 唐赛儿道:“要联手.就需要给人家好处.咱们可以派个心腹人去.先见见你这位兄弟.托他给秦王说一说.双方可以两路出兵.攻进四川.日后打下地盘.双方平分.或者说谁打下哪里.就得到哪里.看他会不会答应.” 张献忠道:“这个难说.秦军刚刚占领了汉中.还沒完全安定下來.况且听说秦军又派一支人马进了河南.他们还能有多少兵力.我想秦王肯定会拒绝的.” 唐赛儿笑道:“不管怎么说.派个人去联络一下.总沒坏处吧.秦军的实力越來越大.地盘越來越大.人马越來越多.正是咱们要借助的.大帅放心.他出兵更好.不出兵.我还有不出兵的主意.” 张献忠大笑:“说得对.咱老张刀尖上滚过几百次的人了.不在乎靠哪棵大树乘凉.说办就办.”他立刻派了几名亲兵.其中有两个是和李敢相熟的.写了书信让他们带去.请李敢转交秦王面前. 这便是此事的來龙去脉. 当这几个亲兵回到张献忠营中.将秦王的回信递上.张献忠看了之后.一拍桌子.叫道:“怪事怪事.秦王居然答应得这么痛快……” 他将书信交与唐赛儿.唐赛儿看后.微一皱眉:“秦王可不是个性急的家伙.他心里最清楚秦军的实力.难道秦军经过这半年的发展.人马大大扩充了.” 李定国在一边道:“秦王发布了招抚流民之令.这几个月以來.大批流民和穷苦百姓们从各省涌进关中.我听说人数不下数十万呢.秦王一定会在这些人当中招募壮丁.编练人马.” 唐虎也道:“我们在关中住过些日子.那些秦军确实很好.对百姓不骚扰.老百姓都愿和他们接近.” 张献忠摇头.又看了一遍回信.自言自语道:“这个秦王.会不会是玩阴耍诈.口头上答应.实际上却不出兵.敷衍咱们……” 唐赛儿沉吟着:“很有可能.毕竟书信好写.要发兵却还需要时间.如果秦军一拖再拖.咱们可等不起.” 张献忠哼了一声:“不管他秦军拖不拖.总之咱老张不放空炮.如果开封那边李闯王打输了.左良玉再调回來.那时候又不好办了.咱们就趁着这个机会.先打下些地盘.扩充些人马.以备万一.” 唐赛儿道:“正是.咱们姑且认为秦军不会出兵.就按着秦军不出兵的计划來打.哼哼.这场仗不光是咱们自己打.也是打给秦军看的.” 张献忠大笑:“不错.让秦军瞧瞧.咱老张也不是吃素的.左良玉咱打不过.收拾四川这些虾兵蟹将.还是不在话下.” 张献忠一向是直脾气.说干就干.只要考虑好了.立刻动手.他马上集结人马.号令在各处的小股农民军前來会合.经过这些日子.张献忠的部下有不少陆续归來.因此人马也有了七八千人.等集结完毕之后.他立刻下令.整军出山. 英霍山区在湖广与安徽地界.离着四川还较远.张献忠率领人马如同一阵狂风一般.杀向四川.所过之处攻城破县.声势浩大. 实话來讲.张献忠的人马在农民军中.算是一流的战斗力.军中的李定国.孙可望等人都是悍将.而且张献忠表面虽然粗豪.但是内心却十分诡诈.用兵沒有常规.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谁也摸不清套路.这也让官军很是头疼. 此次出兵.张献忠瞄上了四川这块地方.他虽然沒读过多少史书.但也清楚四川的好处.自战国以來就被称为天府之国.物产丰富.而且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刘邦与刘备都是在这里发迹的.因此在历史上.四川对于全国局势.不止一次起过决定性作用. 虽然川军悍勇.但是张献忠不在乎.他自从起兵以來.多次进川.有独自一军进來的.也有和李自成等人合伙进川的.因此对四川并不陌生.而且张献忠较有头脑.每次进川之后.他都在当地留下或收买一些当地人.做为自己的眼线. 因此无论四川发生什么事.或者军情如何.张献忠都能很快得到线报.有了这个条件.他觉得全力攻进四川.十拿九稳,有足够的把握. 张献忠率领人马狂飙突进.十天之后便杀到了四川边上.简直说是跑來的. 直到这个时候.他仍旧沒有得到秦军出兵的消息. 张献忠在竹溪县城招兵买马.囤积粮草.准备入川. 正文 第451章,胜败寻常事1 几乎便在此时.开封城下李自成与孙传庭的决战.终于拉开了大幕.这场大战.关系着明庭的生死存亡.如果李自成取胜.击败孙传庭.那时整个中原.将再沒有一支官军可以与之对抗.不要说开封与河南不保.只怕大明朝的江山也将随之易手. 眼下的李自成是义军之中最为强大的一支.本來就有十数万人马.再加上罗汝才的会师.总数不下二十万人.而且事先已经打下了洛阳等诸多地方.兵粮充足.有恃无恐.不怕长期对峙. 而官军则不然.孙传庭虽然手握大权.身边的战将也是最能打的.但是军粮成问題.河南附近的县城几乎已被农民军抢掠一空.就近筹集粮草十分困难.只能靠山东与直隶两省接济运输.但是范雎打进了山东.一时间山东的粮草运不过來.只能靠直隶.然而官军十多万人马.耗费巨大.因此孙传庭不敢过久耽搁.只等人马聚齐之后.便火速与李自成开战. 高杰中了李岩的埋伏.但凭着机智与勇猛.终于冲了出來.人马损失较小.因此回到开封之后.孙传庭并沒有问责他.这个时候大战在即.问责部将.会影响军心士气.孙传庭十分明白.居然还赏了高杰.赞扬他临阵指挥有方. 此时各镇人马纷纷來到.除了孙传庭与杨文岳的人马以外.还有贺人龙.曹变蛟.高杰.左良玉.左光先.猛将如云.因此孙传庭还是很有信心的. 崇祯九年五月十四日.孙传庭率领杨文岳.带全军渡过黄河.前往开封城下.与李自成决战.同时他命令西侧的贺人龙.曹变蛟.高杰三将率军攻击迎面之农民军.左良玉与左光先从南面进攻.他自己指挥人马.从北面攻击. 开封决战.就此展开. 再说李自成这边.自从李岩在河南闹了一阵.退走之后.李自成便感觉到大战马上就要來临.因此也不敢大意.精心布置人马. 他派刘宗敏带着李过驻扎在南面.挡住左良玉和左光先.田见秀带着刘芳亮.袁宗弟在西方.迎击贺人龙曹变蛟等人.自己则率领宋献策.郝摇旗.高一功.党守素等人.率主力人马挡住孙传庭.如此安排.各个方面的将领都是有文有武.可以相互配合. 至于罗汝才的人马.李自成将他们放在中军.沒有放在第一线.因为此次大战过于重要.而且双方合军不久.一旦让罗汝才顶上去.他手下人难免会有怨言.因此李自成还是让罗汝才在中军接应.看哪里吃紧.便派兵往哪里增援. 十五日这天.天刚刚放亮.官军在孙传庭的指挥下.倾巢而出.以两万骑兵在前.三万步兵在后.开始向李自成进攻. 只听官军大营之中号炮连天.鼓声大作.但却不闻军士们的呐喊之声.可见孙传庭治军之严.所有将士都绷着脸.阴森着眼神.咬着牙关.向农民军大营压过來. 为首的是两万骑兵.分为三队.各自都有骑将带领.黑压压地逼近. 骑兵之后是步兵.也分成三队.每队一万人.孙传庭在中.杨文岳在右.将军郑嘉栋在左.军容整齐.杀气腾腾. 随着孙传庭的出兵.另两方面的人马也出动了.贺人龙与曹变蛟.高杰三将也将全部人马带了出來.贺人龙和曹变蛟心里清楚.如果这次再像上回一样逃走.孙传庭可不会客气.自己必定脑袋搬家.因此一旦开战.只能死拼. 这三员大将也都是悍将.部下人马精锐.装备优良.骑兵众多.因此出兵之后.也是气势如虹.不可一世. 左良玉与左光先再不必说.这二位都姓左.都有名气.尤其是左良玉.一直以來剿杀农民军十分得手.杀得张献忠亡魂丧胆.闻风变色.左光先也是少有败绩的大将.因此这二人同样威风凛凛.势在必胜. 三路官军都甚是厉害.这一点已经在李自成的预料之中.事先他早已派细作打探清楚了.知道三方面的人马主将.因此他才如此安排自己的人马. 李自成深知.这几路官军之中最厉害的.还是孙传庭的北路军.有五万之众.而且孙传庭用兵奇诡.敢打硬仗.是块最难啃的硬骨头.只要能将他击败.另两路官军必然溃逃而去. 所以他才亲自上阵.迎击孙传庭. 开封城外三十里的瓦房营.成了双方遭遇之所.也是大战开始之地. 双方都把人马排开.向前慢慢压來.各自的队伍都很整齐.等到两边的人马都看到对面的敌人之时.这才将阵线压住. 官军前锋一看不远处的闯字大旗.便知道是李自成亲自到了.因为李自成手下别的将领.都打着自己的旗.闯字旗也有.但是制做得很普通.但这杆闯字大旗却是不同.高有三丈.旗面上飞龙走凤.耀眼夺神.一看便知是中军帅旗. 孙传庭得到禀报.说李自成亲自迎了上來.心中冷笑.吩咐左右亲兵:“扎住阵角.你们随我出阵去走一趟.” 两百名亲兵卫队保着孙传庭.前面是一百名火铳兵.还有三十名刀斧手挺着铁盾.围住孙传庭.以防对面的弩箭和火枪打來.另七十名骑兵分布左右.手中清一色的长枪.以防农民军偷袭. 孙传庭带着这二百人來到阵前.向农民军阵上看了看.吩咐人高叫:“对面是李自成么.我家督师请他阵前答话.” 宋献策听了.向李自成一笑:“闯王.孙传庭居然还下了一个请字.满客气的.这是要先礼后兵啊.”李自成道:“人家既然先到阵前.诚意相约.岂能不去.” 他也带了二百亲兵.全部都是骑兵.出了阵线.与孙传庭相隔五十步.双方停住. 孙传庭向对面看了看.果然是李自成.他虽然沒见过李自成.但是很早的时候他就通过降兵的描述.让画师画了李自成的肖像.因此一眼便可以看出來.他高声叫道:“对面可是李自成吗.” 李自成也叫道:“正是.孙大人一路辛苦.來到开封城外.我义军沒有好好招待.有些过意不去啊.” 孙传庭冷然一笑:“李自成.数年以來.你等流贼纠众造反.残破千里.杀人无数.弄得天下调敝.百业俱废.民不聊生.至尊垂虑.这等大罪本当万剐凌迟.诛灭九族.但是我皇心怀好生之德.认为流贼亦是子民.只因天灾饥饿.这才聚众反乱.因此无意赶尽杀绝.只要你等倒戈來降.圣上宽仁.可以一概赦免.那时百姓乐业.万民安居.岂不是大大的美事.如若你等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仗着有些人马.想要夺取大明天下.嘿嘿.岂不知我大明开国近三百年.基业稳如泰山.岂是你等小小蝼蚁所能撼动.听我良言相劝.速速归降.免得刀临头上.悔之晚矣.” 听了孙传庭的一席话.李自成哈哈大笑:“孙大人听着.你说的那些话.表面上听來冠冕堂皇.义正辞严.实则全是胡说八道.天下义军在未造反之时.都是百姓.无奈造反.不是因为天灾.而是人祸.朝庭的官吏都是害民之贼.崇祯不知道管控官吏.只知道向老百姓们伸手要钱要粮.弄得天下饥荒四起.这样的皇帝与官吏.要來何用.眼下大明朝已经日薄西山.大厦将倾.单凭你孙传庭一个人.可以挽狂澜于既倒吗.已经不知有多少名将督师被我义军所灭.这是大势所趋.大明江山已经到了该易主的时候了.我看你才是执迷不悟.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令人可笑.” 孙传庭听了心头大怒:“闯贼.我好言相劝.你却恶语相加.哼哼.当真死不悔改.今日的开封.便是你等的葬身之地.敢问皇天后土.岂助逆贼乎.” 说完他一调马头.回归本阵.李自成也回到了自己的中军.对宋献策笑道:“该说的都说了.打吧.” 宋献策还沒回答.就听对面一声炮响.孙传庭的官军已经开始了冲锋.与此同时.几股狼烟点了起來.直上天宇. 狼烟便是总攻的信号.贺人龙与左良玉这两个方面上.也展开了进攻. 这场决定双方生死命运的大战.终于开始. 孙传庭派两员副将各带五千骑兵.分为左右两翼.向李自成包抄.中间一万骑兵.由杨文岳亲自统率.向农民军正面发起突击. 他看得出來.李自成的人马与自己相差不多.也有四五万人马.若仅仅正面进攻.一时打不开局面.必须出奇制胜. 三面同时进攻.只要有一支人马冲进农民军中.便有可能将对方的人马截断或搅乱.令他们首尾不能相顾.最好李自成的指挥也能被搅得失灵.方有胜机. 李自成自然看得清清楚楚.猜到了孙传庭的想法. 正文 第452章,胜败寻常事2 李自成冷然一笑.吩咐高一功守住左侧.党守素守右翼.郝摇旗在中间.迎战杨文岳的主力. 郝摇旗早已按捺不住了.自从高迎祥死后.他见了官军就像见了仇人一样.回回杀得如血人一般.此次围攻开封.郝摇旗像是见了美食的饿鬼一样.眼睛都红了.他知道.这可是一场大战.可以痛痛快快地杀上一场了. 因此他以前便向李自成请战.李自成知道此人有勇无谋.因此不敢让他担当大任.便让他跟着自己. 此时郝摇旗得到李自成的将令.大吼一声.催马向前.带着数千骑兵向杨文岳迎上去. 孙传庭在明末的官军将领之中.一向重视火器的使用.因此他便在军中大量打造火铳.手下的步兵专门设有火器营.骑兵也有很多配备了火铳.因此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前面的官军几乎人手一杆. 双方越來越近.再有几十步便要碰撞在一起.官军纷纷点燃了火绳.将枪口对准了迎面而來的农民军. 砰砰砰……无数枪声响起.战场上硝烟一片.立时人仰马翻. 几十名农民军中弹.被掀下马去.还有不少人受了伤.郝摇旗虽然冲在前面.可是他手疾眼快.早看到官军亮出了火铳.因此十分小心谨慎.眼看着对面的官军举起火铳.枪口对准了自己.他立刻伏在马上.一个身子几乎隐沒不见.全被马头挡住. 因此官军的这一枪.沒有打到他.等到枪声响过之后.郝摇旗坐回马背.大呼大叫.猛冲进官军阵中. 双方立时厮杀在一起. 此时官军的火铳失去作用.弩箭也用不上了.只凭着大刀长枪.疯狂砍杀.地面立时被鲜血浸湿.与此同时左右两侧的人马也混战起來.双方士兵你來我往.都分成了无数小股人马.相互纠缠着.撕咬着.惨叫着.仿佛无数受伤的狼.亮出了最尖利的獠牙.沒有任何手软的余地. 刀光血影几乎将天都映红了. 郝摇旗带着四五百骑.直奔杨文岳的大旗杀來.一路上他舞起长剑.砍翻了数十个官军.杀得性起.杨文岳自然也看到了郝摇旗.不用看他背后的大旗.便知道他是哪个.杨文岳也是悍将.手中的大砍刀也不含糊.一看郝摇旗杀來.也带着几百亲兵迎了上去.双方兵对兵.将对将的混杀起來. 李自成在后面观战.发现这三路官军很是精锐.武艺不错.士气也高.大多数士兵一看就知道是久经战阵的.厮杀起來不吭不响.但是每一招都往要命处招呼.完全沒有花哨的虚招. 这就是老兵和新兵的区别.老兵一般不学武功套路.因为那只是打起來好看.根本不实用.战场上最讲究的是直接.快速.有力.在对方沒有反应过來的时候.先一步刺砍到对方.便是赢了.稍晚一步.死的就是自己.因此那些百战老兵越來越厉害.越來越不好对付.经常是一个老兵能对付五六个新兵.将他们全部刺倒而自己不带一伤. 眼下孙传庭的人马.就有许多这样的老兵. 而李自成的士兵之中.仅仅有不到一半的老兵.那些新募之军只凭着血勇.开始时还可以顶住.但是时间一长.伤亡就大了起來. 李自成见势不妙.立刻拔出花马剑.带着小将张鼐.领了一千骑兵.从后面冲杀上來. 他武艺高强.而且战马也甚是神骏.丝毫不将面前上万人的大战场放在眼里.经常是一纵而起.从士兵头顶上跃过. 李自成这一冲阵.立时引起一片狂叫.其中喝彩的是农民军.而官军则是叫喊着要活捉他.不少官军向他围上來.冲到近前的.都被李自成一剑一个.刺下马去. 孙传庭在后面瞧得清楚.他心中大喜.要知道李自成是全军主帅.无论杀死或是活捉.都会给农民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可以说擒杀李自成一人.河南可定.因此他立刻下令.全军抛开其他人.都向李自成围攻. 将令一下.人人奋勇.都向李自成围上來. 郝摇旗本來离着李自成不远.正与杨文岳厮杀.突然看到官军纷纷掉头.去围攻李自成.立刻急出了满头大汗.他甩开杨文岳.要來保护闯王.李自成一看.大叫道:“摇旗.不要管我.去冲他的中军……” 听到这话.郝摇旗恍然大悟.原來李自成的意思是让自己去活捉孙传庭. 自从高迎祥败亡之后.郝摇旗视孙传庭为最大的仇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此时听了李自成的将令.正合心意.立刻高声大叫.带着数百骑兵.猛冲孙传庭的中军. 李自成一边厮杀.一边喝令其余的人马.也随着郝摇旗一起.去围攻孙传庭. 此时的情形甚是危急.双方都在全力攻杀对方的主帅.哪一方先得手.哪一方就算胜了. 李自成认为.自己能杀惯战.就算被包围也沒什么.毕竟打过这些年仗.深入重围也不是一次两次.总能杀得出去.而孙传庭是文官出身.武艺不精.一旦被自己的人围攻.肯定撑不了多久.因此这才如此安排. 郝摇旗带着人马如同潮水一般涌向孙传庭的中军.他本以來孙传庭会惊惶失措.掉头逃跑.但是当他远远地瞧见孙传庭时.却发现这位督师面不改色.连在马上的坐姿也沒改变. 因为孙传庭已经料到了这个局面.他知道.李自成善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以前的曹文诏.傅宗龙.无不是遭到了这种下场.因此他早有准备.一看农民军在郝摇旗的带领下.向自己这里猛冲过來.他暗自冷笑.看看距离差不多了.孙传庭一挥手.中军士兵们推出十余辆车子來. 再看车子上.都露出黑洞洞的炮口. 原來孙传庭不光带着人马來的.还带着十余门大炮. 孙传庭重视火器.不光大量打造火枪.更是请巧手的神机营工匠们为自己打造了数十门大炮.这些大炮既有攻城的炮.也有在战场上用的较小的炮.此时他带的就是在战场上用的霰弹炮. 这种炮专为杀伤士兵设计的.里面装的是铁弹丸和碎铁片.射程较近.只有四五十步.但是威力不小. 此时便正是使用的机会. 官军的火炮手们推出火炮车.将炮口对准了冲上來的农民军.霰弹早已装填好了.此时一起点燃了火绳. 郝摇旗冲在前面.一看官军阵上有些异样.推出不少车子來.再冲得近些这才发现.车上是黑洞洞的炮口. 他大叫一声不好.可是此时已经止不住战马了.因为战马已经跑出了速度.再有三四十步便要冲到官军眼前了.郝摇旗知道已经无法退下.情急之中他一勒马缰.那马人立而起.长声嘶叫. 便在此时.官军阵上响起一声声轰鸣.大炮发出了怒吼.喷出了火光.射出了弹丸. 农民军中立时响起一片惨呼之声. 冲在前面的所有人都被打下马去.不少人当场毙命.活着的也是遍体冒血.头上身上血肉模糊.战马也被打死打伤很多.躺在地上挣扎惨嘶.乱成一团. 郝摇旗的战马马腹上被打进了七八个弹丸.立时倒毙.还算幸运.郝摇旗只是脸上被擦破了一块皮.沒有受致命伤.他一挺身跳起來.抓过一匹受伤较轻的战马.翻身骑上.咬牙切齿地大叫:“不要停下.再冲.再冲……” 他知道凡是大炮.打过一响之后.必须重新装填弹药.这个时候可以挥军猛冲.杀进官军队中.但是孙传庭的炮也是子母炮.打过一发.撤出弹筒.然后立刻填上下一发.点火就可以发射. 因此后面的农民军刚刚冲上來.又是一**炮的轰击.人马死伤一片.这一次郝摇旗的右肩被一块铁片击穿.将他打下马去.幸好郝摇旗武艺高强.身子又壮实.虽然受伤.摔得却不厉害.身子只是在地上一弹.便跃了起來. 农民军一瞧郝摇旗落马.一阵惊呼.顾不得其他.立刻有人将郝摇旗架上马背.撤了下來. 等到孙传庭的大炮射出第三发.农民军不敢再冲上來.一起向后退去. 孙传庭得势不饶人.立刻下令全军冲锋.官军借着这股士气.高叫着从后面杀上來.将农民军杀得节节后退. 李自成正在激烈的厮杀之中.一瞧自己的人马退了下來.便知道沒能冲破孙传庭的中军.这个时候最能体现主帅的能力.只要自己随着一退.官军冲杀过來.立时便是一场溃败. 因此李自成大叫一声:“小鼐子.跟着我杀上去.” 张鼐也是农民军中非常勇敢的一员小将.悍不畏死.李自成指到哪里.他便杀到哪里.此时听了将令.勇气百倍.跟着李自成.两支宝剑上下翻飞.带着身边剩余的八百多骑兵.迎着官军便冲了上去. 正文 第453章,胜败寻常事3 李自成身边的这些骑兵乃是精锐中的精锐.是李自成从老八队时便带着的.自从上一次李自成被洪承畴打得只剩下十八骑时.这些老八队的人大多被杀死.也有不少逃散的.逐渐又重新归來.大概有将近三千來人.李自成知道.这些人乃是他队伍中的中流砥柱.不能再随意使用.所以这才将他们留在中军.由自己亲自指挥.就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候顶上去. 这个时候.就是需要他们的时候. 八百多骑兵随着李自成与张鼐.迎头猛冲.大呼大叫.气势如虹.立时便使得对面的官军一愣.还以为落入了农民军的圈套.仔细看时.这才发现冲上來的人数并不多.也就千余骑兵.为首的两员大将.其中一位三十來岁的.头戴旧毡帽.帽沿下垂.身穿铁甲.外罩青布披风.腰下悬着描金朱漆的箭囊.手中使一柄长剑.光华夺目. 这些官军一眼便看了出來.此人便是闯王李自成.关于这位大贼首的肖像.官军之中早已传阅开來.几乎无人不知. 冲在前面的官军纷纷大喜.要知道.孙传庭已经传下令來.遍晓军中.谁能活捉或杀死李自成.官升总兵.赏金万两.这些大头兵哪个不梦想着升官发财.因此李自成的脑袋.便是自己升官的台阶.因此他们认出李自成之后.立时雄心大起.狂叫着扑上來. 为首的两员偏将最是兴奋.二人一个舞刀.一个使枪.拍马猛冲. 却见李自成并不慌乱.剑在右手.剑尖向下一垂.倒握剑柄.已经将弓摘在手里.抽出狼牙箭.嗖的便是一箭.那位使枪的偏将只见寒光一闪.刚想闪避.已是不及.咽喉上正着.翻跟头落下马去. 另一个舞刀的偏将吃了一惊.刚刚侧头一瞧.未料想李自成会连珠箭的射法.第一箭射出.第二支箭便紧随而至.也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这员偏将猝不及防.被箭射穿脑袋.也滚鞍落马. 余下的官军大吃一惊.还沒回过神來.小将张鼐也在马上张弓迭射.一连射中数人. 官军的攻势立时一缓.李自成已经带着骑兵冲进官军阵中.阻住了官军的冲击.与此同时.高一功和党守素也带着精兵涌上來.护住闯王. 李自成亲自出击.终于使得自己的人马得以安全退下.但是他自己与高一功.党守素等人带的人马并不多.因此只能阻得片刻.时间一长.必然被优势官军包围.高一功大叫:“闯王.你先退下去.这里我顶着……” 党守素也大喊:“不错.闯王快走……” 李自成一看自己的人马已经有了组织.由军师宋献策指挥着.退得并不慌乱.这才放了心.但是让自己抛下兄弟们先走.他是万万不肯的.因此李自成不退反进.带着张鼐与一百余名骑兵向前又突了几十步.他手中长剑疾闪.如同灵蛇吐信.无人可敌. 他一边杀.一边喝令高一功二人:“你们先走.我來断后.这是军令.” 李自成与其他的农民军不同.军令极严.手下将领们都清楚.因此也不敢违抗.只得向后撤下.李自成绝不是鲁莽之人.一看众人都退了下去.自己这才带着张鼐杀出官军阵线.向自己的大营而走.他一边走.一边张弓搭箭.翻身向后射來.同时张鼐与高一功.党守素等人也同时放箭. 这几个人箭法高超.而且都是硬弓.箭出之后.又快又准.片刻之间.官军便倒下了数十人.其他官军也开始还射.但被李自成等几人一一闪开. 眨眼之间.李自成的人马便与官军拉开了距离.撤下得更为从容. 孙传庭在中军观战.心中也暗自佩服.他本想借着这一股冲击之力.将农民军击垮.然后一鼓作气.把李自成的人马彻底击溃.那时几方面同时进攻.李自成必定大败.但是眼下來看.农民军退下的非常淡定.想要毕其功于一役.看來很难了. 事实正是如此.李自成的人马退入大营之后.士兵们推出很多大车.挡在营前.以防官军骑兵來冲.同时无数弓弩手暗藏在营中.随时准备乱箭齐发. 等到李自成等断后之军也进入大营.营门紧闭.农民军严阵以待. 官军冲到大营近前.便被一阵箭雨射退.孙传庭随着中军移到农民军大营附近查看.他发现农民军营中寂静无声.也沒有人随意走动.便轻轻摇摇头.对左右的人说道:“闯贼治军.果然有一套.今日我们攻不进去的.先撤兵吧.” 官军后队变前队.孙传庭压后阵.缓缓撤下. 李自成在营中也在观察孙传庭的人马.看到官军从容不迫地撤了下去.他对宋献策道:“孙传庭果然不凡.怪不得高闯王会败在他手中.能做到取胜时不盲目追击.撤退时一丝不乱.真有名将之风.” 宋献策点头:“孙传庭与洪承畴.可算得上大明朝最后的屏障了.如果沒有些过人多处.崇祯不会委他以如此重任.看來这场仗想轻易取胜.是不可能了.” 李自成听听另外两个方向上.还隐隐传來战鼓与喊杀之声.又道:“孙传庭撤下之后.一定率领得胜之兵去增援另的地方.因此捷轩和秀才那边.也不能打了.传令让他们收兵吧.” 宋献策笑道:“我已经派人去了.闯王不必担心.” 李自成遥望着孙传庭的帅字旗.叹息一声:“不担心是假的.这个孙传庭打仗又狠又鬼.而且人马众多.想要胜他.谈何容易……” 不多时.刘宗敏和田见秀也带着人马撤了回來.与李自成一样.也是这二人断后.人马才稳步撤回大营之中.他们与官军一番激战.并沒有分出胜负.但是感到非常吃力.好几员战将都挂了彩. 李自成立刻清点人马.这一清点不要紧.吓了众人一跳.仅仅这一战.农民军便损失了八千余人.虽然这点人马对于数十万大兵的农民军來讲.算不上伤筋动骨.但也令人心惊.李自成立刻传令.军中医士调治伤者.安葬死者.然后营门紧闭.先不打了. 罗汝才也赶來慰问.得知损失不小.他觉得心里不安.便道:“闯王.下次再打.让我的人上吧.说实话.你们在前面拼命.我们在营里坐地.真的不是滋味.” 李自成呵呵一笑:“罗帅.不用着急嘛.这个仗还有得打.今天这一场.就算是试试孙传庭的斤两.如今咱们清楚了他的份量.以后就不会再吃大亏了.” 罗汝才道:“话虽如此.但是咱们面对的官军.都是精锐人马.以后这个仗可怎么个打法呢.” 宋献策在一边道:“我倒有个主意.不知二位当家的同不同意.” 李自成道:“军师有什么好办法.” 宋献策道:“孙传庭指挥有方.为人又很是狡猾.咱们取胜不易.另一方面.官军的人马与咱们也相差不多.因此再打下去.就成了消耗战了.虽然官军运粮不易.可是孙传庭是个有办法的人.万一他狗急跳墙.不顾开封城的百姓死活.命令开封城中供应粮草.还真能与咱对峙起來.这对于我军是不利的.因此我想.能不能找些外援.最好能发來大兵.这样在人数上咱们大大占优.取胜就有较大把握了.” 李自成皱起眉头:“寻找外援是好计.但是找谁呢.秦军与咱们关系最好.但远在关中.而且秦军占的地盘很大.人马肯定缺少.更不要谈派大兵前來合力作战了.八大王的人马又不多.也指望不上.” 宋献策一笑:“闯王怎么忘记了革左五营.他们就在山东.离开封不算太远.而且人马众多.如果能与他们联手.击败孙传庭当有九成把握.” 一听这个.罗汝才便轻轻摇头:“宋先生这话差了.革左五营以前与咱们经常联手是不错.可是眼下他们降了范雎.整个革左五营都成了范雎的部下.而范雎这个人与咱们农民军不是一条心.他以前就想杀掉八大王.而且还想方设法利用咱们.达成他的目的.这样的人不可联合.” 宋献策道:“罗帅的话很对.范雎为人是有些奸狡.而且手段毒辣.心思阴狠.与这样的人联手.多半会吃亏.但是也不要忘记.凡事都不能只论人心.而更要论时局.” 李自成点头:“不错.军师看人极准.说得很有道理.” 宋献策道:“眼下的时局.中原开封乃是天下之重.如果咱们胜了.朝庭将丢掉开封和河南.河南一失.北京便会直接受到威胁.如果官军胜了.孙传庭必然调转马头.去攻打范雎.因为这里离山东近.因此他定然是下一个被剿灭的.范雎可不糊涂.唇亡齿寒这个道理.他是非常明白的.” 正文 第454章,胜败寻常事4 罗汝才还是摇头:“眼下范雎带着革左五营在山东打得顺风顺水.就算咱们去求他.范雎会放下大鱼大肉不吃.來跟咱们一起啃骨头.” 李自成想了想:“不管他会不会來.先派人去到范雎那里去一趟.能來更好.要是不來.咱们再想办法.” 罗汝才道:“咱们败了一场.要是不敢出战.兄弟们可能会丧了士气.” 宋献策笑道:“这个无妨.可以传令军中.说官军粮草不济.不出一个月.定然粮食尽绝.到那时一鼓作气.击败官军.拿下开封.这样一來.大家就安心了.” 三个人商议定了.李自成在军中找了两个与老回回等人相熟的偏将.让他们带着五百骑兵.星夜出营.带了宋献策的书信前去山东.最好先见到老回回与革里眼.说服他们.然后再面见范雎.这两员偏将允命.趁夜带着人马去了. 然后李自成遍令军中.不许出战.谁若敢私自出营.立斩.在命令的后面.还加了一条通告.说官军粮食转运不畅.营中已经出现饥荒.用不了一个月的功夫.必然粮尽.那时再全军出击.可获大胜. 军中士兵听了.纷纷高兴起來.于是农民军闭门不出.免战高悬.紧守大营. 却说孙传庭.自从胜了一仗之后.他立刻申表朝庭.向崇祯报功.表章上写道.初战大捷.勇挫贼兵锐气.斩首五千级.杀伤万余.贼兵大惧.龟缩营中.不敢正视我官军壁垒等等. 孙传庭知道.这个时候.崇祯最需要的便是这样一份奏报.长久以來.他听到的都是噩耗.如此大胜.必然可以给朝庭迎來喘息之机.也可以让崇祯更加信任自己. 果然.奏章一到朝中.崇祯龙颜大悦.将奏章遍示朝中大臣.然后当众说道.孙传庭真乃朕之韩信也.他立刻下旨嘉赏. 但是孙传庭并沒有大意.他很清楚.李罗联军坐拥二十万人马.粮草充足.不是一仗两仗就可以消灭的.虽然杀伤了一万來人.但对于李罗联军來讲.不算大的损失.况自己这方面也伤亡了近五千來人.因此恶仗还在后面. 连日以來.农民军闭营不出.孙传庭多次讨战.李自成就是不理.只要官军敢上前进攻.营中便乱箭齐发.将官军射退. 孙传庭清楚.李自成是在与自己拼消耗.农民军那边粮草充足.自己却日渐乏粮.再这样下去.只怕未战先溃. 几天之后他又接到探报.说李自成已经派了一支人马.进入了山东境内.去向不明.孙传庭立时明白了.原來李自成闭门不出.暗中却派人去与范雎与革左五营联系.不用说.他是想与范雎联手來对付自己. 如果他们双方合兵一处.可是大大不利.范雎手上也有将近二十万人.加在一处四十万大军.他可万万抵挡不住的. 革左五营以前多次与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联手.双方非常熟悉.虽然眼下是范雎为主帅.但是革左五营的人一定会向范雎进言.说明双方联合的好处.范雎也是聪明人.他也会想到.只要击败了自己.天下便再无敌手. 如今需要想个对策.拖住范雎.使他短时间内不能來到开封. 孙传庭沉吟片刻.吩咐手下文书立刻写封书信.送给新任山东巡抚侯恂.信上所说的.就是让候询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范雎滞留在山东境内.无论丢失多少地盘.损失多少人马.一切后果.都由自己承担.言下之意.就是让侯恂给范雎一些好处.让他舍不得离开山东. 信发出去之后.孙传庭觉得不能再拖延了.虽然候询很有能力.但是范雎太鬼.万一不顾一切地向开封扑來.后果不堪设想.山东毕竟不是主要战场.革左五营的首领不明白.范雎可不傻. 他立刻下令.集合全军的工匠.多伐树木.制做投石车.同时大量铸造炮弹.准备远程进攻.孙传庭打定主意.如果你李自成再不出战.我便以火炮加投石车进攻.一定要攻进大营. 为此.孙传庭还听取工匠们的建议.开始制造铁滑车.这种铁滑车方方正正.三面尽是铁枪尖.后面有车辕.总重约有千斤.需要十个人推动.一旦推起來.冲力巨大.无论人或战马.都抵挡不住. 孙传庭限令.十天之内完工.必须造出五十台投石机.五十辆铁滑车. 他下定决心.不能再耗下去了. 再说范雎那边.自从打进山东之后.革左五营在他的率领之下.攻城破县.如入无人之境.山东各地纷纷告急.自从山东巡抚苏代被罢职以后.山东境内沒有主帅.一时无力抵抗.但是沒过几天.朝庭便任命侯恂顶替苏代.前來督师山东. 侯恂是位非常有名的官员.他曾经提拔过袁崇焕与左良玉.眼光独到.识人精准.此次督师山东.他带了一员大将.名叫尤世威.此人兄弟三个.都是军将.都以勇猛著称. 自从侯恂到了山东.范雎立时感觉到了威胁.侯恂曾任兵部侍郎.对于天下的兵事很了解.山东军务当然也熟悉得很.因此到了山东之后.很快便稳住了局面.他命令各地军府.坚壁清野.所有村镇的百姓都编丁造册.成立民军.保卫乡土.如果农民军杀到.不抵挡者.斩其头目.杀贼一人者.赏银一两. 这样一來.整个山东闻风而动.各地的民军群情激奋.不时有人暗中偷袭革左五营派出來的人马.甚至一些十几人.几十人的小股部队.还曾有过被全歼的事情.弄得范雎有些头疼.因此他不像一般流贼.居无定所.烧杀剽掠.范雎是想裂土分疆.自立为王的.山东便是他看中的地方. 想要在这里自立为王.就必须收取人心.因此百姓是得罪不起的.所以他只得下令.人马不得进入村镇骚扰.出兵时至少一千人为一队. 饶是如此.范雎的兵锋也甚是锐利.连破十几个县.天下震动.侯恂派尤世威为大将.带着他的兄长尤世功.兄弟尤世禄.率军五万.抵挡范雎.双方还未接近.李自成派來的人.便到了老回回的营中. 老回回一看李自成派來的是熟人.自然热情接待.双方一边喝酒.一边谈着战事.等到老回回看过李自成送來的书信之后.微一皱眉.把信让革左五营的几个首领都看过.然后道:“闯王与孙传庭决战.敢情不太顺利啊.孙传庭能打败高闯王.可见是只铁刺猬.不好碰的.要是以前.用不着李闯王來什么亲笔信.只要你來说一声.咱们立刻赶过去合兵.可眼下我们都奉范先生为主帅.这件事情.需要请他來决断.我不好做主.” 那员偏将连连点头:“诸位头领.我们李闯王也知道诸位的心思.因此才写來了书信.诸位看过之后.最好面呈范先生.诸位再一起说几句好话.我想范先生不会驳诸位的面子.况且只要击败了孙传庭.官军就再沒有还手之力了.以后中原还是山东.不是由咱们说了算么.” 贺一龙点头:“正是这个理儿.等咱们喝完了酒.一起去见范先生.” 大家吃喝完毕.一起兴冲冲地赶往范雎的住处. 这个时候范雎正与子义一起商议迎击官军的事情.忽然有人來报.说革左五营的五位首领同时到了.想求见范雎. 范雎一愣.笑道:“看來有大事了.不然这五位不会一起來.说我有请.” 几个人进來之后.老回回先给范雎引见了李自成派來的人.范雎满面笑容.请众人落座.然后向那员副将笑道:“李闯王是我们的盟友.以前革左五营也多次和他联手.大家都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只管说.” 副将把书信呈上去.范雎与子义看过之后.对视一眼.范雎将书信一放.温言道:“李闯王与宋军师一向可好啊.与孙传庭决战.不可掉以轻心.”副将也回了几句客气话.然后道:“我家闯王说得清楚.天下局势之重.在于河南开封.孙传庭可以说是大明朝最后一道长城.只要击败他.天下就是咱们义军的了.到时候杀进北京城.灭了崇祯.大家都裂土封王.岂不是很好.” 范雎点头:“你说得不错.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只是我军人数众多.要是统一行动.还需要集结人马.准备粮草.因此请将军在我军中小住几日.我立刻准备出兵之事.” 副将一看范雎答应得如此痛快.心中高兴.然后说了几句奉承话.范雎请人安排住处.带他下去休息了. 屋子里只剩下革左五营的五位首领.还有子义范雎.这七个人坐在一起.子义看了看老回回等人:“看來你们是先决定好了.再來找先生禀报……” 正文 第455章,胜败寻常事5 老回回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们沒有主张.所以还要请先生决定.” 贺一龙也道:“就是.眼下山东的官军就像软柿子.孙传庭却是硬骨头.咱们是捏软柿子还是啃硬骨头.还要听先生的.” 范雎道:“我知道.你们与李自成.罗汝才多次联手作战.可说是一家人.眼下李罗联军与孙传庭作战.有些吃力.写信前來求援.如果不去.太不仗义.但此时军中由我作主.因此前來问我.其实你们心中.还是想去的.” 贺锦笑道:“正是这个意思.不想都被先生说穿了.您就决定吧.去与不去.我们都听您的.” 范雎道:“这可是大事.我需要好好思量.你们先退下吧.” 老回回等人也知道.此举事关重大.连范雎也不能立刻决断.因此便一起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范雎与子义二人. 子义道:“李自成.罗汝才.都是义军中的魁首.李自成英勇雄烈.罗汝才老谋深算.这二人联手.相得益彰.如果击败了孙传庭.便真像來人所说的.可以唾手取得河南.然后兵锋北指.直进京城.那个时候.无人再可以抑制了.” 范雎点头:“可是李自成若是战败.孙传庭取胜之后.矛头必然直指我们.那时他引得胜之兵.与侯恂前后夹击.你我只怕也抵挡不住.” 子义道:“ 看來最好的结果.是李自成与孙传庭打个两败俱伤.而后一方惨胜.我们就有机会了.” 范雎道:“也不是那么简单.如果我们不助李自成.那么有两种结果.李自成如果惨胜.一定会恨我们袖手旁观.这个倒不怕.怕的是革左五营的几位将领.势必心生不满.祸起萧墙.不是玩笑.另外如果孙传庭胜了.他也不会感激我们.只要缓过气來.必然前來进攻.唇亡齿寒之理.不说自明.” 子义点头:“先生果然思虑周详.如今看來.咱们去助李自成.只怕养虎为患.不助李自成.难免唇亡齿寒.到底该当如何呢.” 范雎在屋子里來回踱着步.眉头不住开合.一时拿不定主意.他非常清楚.眼下山东虽然换了巡抚.但是兵力仍旧空虚.他在山东立足是不成问題的.若是远走河南去助李自成.就等于给了山东官军喘息之机.侯恂一定趁着这个机会.招募人马.加固各地城防.再打就不容易了. 何况还有一个问題.范雎沒有当着革左五营的面说出來.就是他对李自成并不放心.在范雎看來.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人沒有什么区别.都是流贼.出尔反尔之事做起來毫不犹豫.沒有任何顾忌.多次投降官军之后复叛就是例证. 一旦自己去助李自成.真的杀败了孙传庭.李自成真的会感激他吗.如果自己的人马在激战过程中损失惨重.失了本钱.天知道李自成会不会趁机收编了革左五营呢. 如果真成了那样.他范雎会成为天下的笑柄.以后再无翻身之日. 范雎思來想去.最后拿定主意.还是不能离开山东. 但是李自成那边也不好拒绝.毕竟革左五营与他有交情.因此范雎打定了主意.与子义商议了一番.做出了决定. 当天夜里.范雎设宴.款待李自成派來的人.革左五营的头领都到了.席间.范雎对众人道:“闯王來信.欲求合兵对抗孙传庭.此乃当务之急.闯王说得对.只要战胜孙传庭.中原就是我义军的天下.因此我决定出兵.” 老回回等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了兴奋之色.刘希尧叫道:“不错.先生这个决定做得好.眼下山东沒有什么厉害人物.我早想碰碰孙传庭了.倒要瞧瞧.他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比别人多了一副心肝.” 席上立时热闹起來.范雎呵呵一笑.用手向下压了压:“诸位勿忙.我还有话说.” 大家静了下來.都听着他讲话.范雎道:“话虽如此.但我们也要看到.此时山东官军的兵力十分空虚.机不可失.失不再來.因此山东地面.我们也不可以放弃.再说了.一旦我们拿下山东.李闯王那边不更是进退自如了么.退一万步说.就算开封之战败了.也可以向东进入山东.双方合军.东山再起.如果咱们的兵力全都压在河南.一旦有个闪失.不光闯王.连革左五营也要蒙受巨大损失.俗话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嘛.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一听也有理.毕竟打仗是天下最不保险的事情.并不一定人多就能取胜.中国历史上太多这样的战例了.当年高迎祥的人马就多过孙传庭一倍.却仍旧被俘杀.因此对抗孙传庭.谁也沒有把握一定会胜. 贺一龙道:“那咱们该当如何呢.” 范雎道:“我是这样想的.开封那边.咱们必须要出兵相助.因此我想请老回回.革里眼与刘希尧三位将军.带着本部人马.前去开封.你们三位的人马回一起.有十万之众.声势可也不小了.余下的**万人马.由我继续统率.留在山东.扩大地盘.随时准备接应河南.大家认为如何.” 刘希尧首先赞成.他是个直肠子的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家都说孙传庭厉害.他不服气.非要去拼一场不可.因此一听范雎派他前往.立刻同意. 他一同意.老回回与革里眼也不好说什么了.于是在席间便这样定了. 等喝完了酒.范雎派人送李自成的偏将下去休息.却沒让老回回等人离开.而是继续与他们商议. 范雎看了看老回回和革里眼:“二位将军.我派你们领十万人马去开封.与李闯王联手.你们不要有什么想法.孙传庭的人马不过十三四万.闯王的人马本就多过他们.再加上你们这十万人.已经超过了官军的一倍.只要运筹得当.一定可以取胜.” 老回回道:“其实先生说得很对.山东官军不多.此时确实是个壮大实力的好机会.不能放过.” 范雎摇摇头:“不光如此.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是怕与孙传庭对阵.因此才派你们前去.而我自己缩在后面.不敢出头.之所以派你们引十万人马前去.我是有着深一层的考虑的.” 贺一龙一愣:“先生此话怎讲.” 范雎道:“一旦我亲自前去.双方就是联手.而不是相助.那么一旦开战.到底听谁的.便是问題.弄不好会各自为战.因为我是一军之帅.李自成既然请我前去.一定不好意思指挥我.而我也不可能喧宾夺主去指挥他.这样两部人马就分散了.遇到紧急情况.难以协调.”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范雎道:“而我派你三人引十万人前去.便是相助.到了开封.你们就听李闯王的指挥.这样他也沒有什么顾虑.你们也不要多想.而且你们本來就多次联合征战.配合起來很是默契.因此我最好还是不去.” 大家这才明白范雎的用意.一起挑大指称赞:“先生果然想得周到.” 于是此事便定了下來.第二天.范雎便让李自成派來的人火速赶回开封去回复李自成.就说大队人马已经启程.杀奔河南而來. 送走了來人.范雎立刻命老回回等人动身.十万人马浩浩荡荡.沿途声势极盛.远近县镇战战兢兢.唯恐农民军杀上门來. 一时间.整个河南东北部战云密布.杀气丛生.双方秣兵厉马.准备下一轮的大战. 这个时候.秦军方面的局势也有了变化. 自从李岩带了秦王的书信前去汉中面见李敢之后.秦王连发谕令.命部下的秦军加紧招募新兵.严加训练.自从李岩率军在河南转过一圈之后.秦军的声名更是遍及中原.连安徽.湖广一带的穷苦农民也有前來归附的.关中每天都有流民饥民涌进來.各地方上安置的人数越來越多.许多荒芜的村子重新有了生机. 秦王知道.朝庭不会坐视秦军发展.一定会前來剿杀.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便是壮大实力.人马越多越好. 幸好秦军的后方甘肃还是很听话.吕儒自从被秦王封为凉州王以后.对秦军十分恭敬.不光进献战马.还多次带來西域的特产.巩固关系.这些战马帮了秦军的忙.使得秦军骑兵的数量大大增长.秦王也对吕儒很优待.时常有丝绸等礼物回赠.双方來往很密切. 在两三个月的时间之内.秦军的人马增长到十万之众.其中骑兵约有四万余人. 这是秦军第一次拥有了十万以上的大军.白起看着日益壮大起來的秦军.心头雄心更盛.当然他很清楚.这十万人中有一半只是新募之兵.还不能上阵作战.需要假以时日. 秦王则派人密切注意河南与四川的局势.而此时的张献忠.终于有了动作. 正文 第456章,胜败寻常事6 张献忠在四川边境上的竹溪县城歇马五天.弄到了一些粮草和钱财.然后他便率军在夜间疾行.直奔长江.张献忠想走水路.这样避免翻跃四川中的群山. 几天之后.他的人马到达了信陵.也就是巴东.在这里.张献忠大集船只.准备沿江进川. 此时张献忠的人马已经达到了三万余人.都是这一路上收集的流民和散兵.小股义军.由于张献忠來得突然.长江两岸的般只还都沒有被官军收去.因此农民军征得了大量船只.两天之后.所有人马上船.向着四川开进. 一路上张献忠用唐赛儿的计策.表面上打着官军旗号.迷惑对手.因此连克长江沿线十三处关卡隘口.顺利地进入了川中.到达了奉节的白帝城. 此时四川巡抚陈士奇已经得到消息.他立刻请來四川女总兵秦良玉.请他出兵剿灭张献忠.秦良玉十分忠于大明朝.最痛恨义军.因此毫不迟疑地答应下來.她集结人马.以自己的侄子秦翼明为先锋.率军三万.直奔白帝城. 张献忠等农民军在造反初期之时.曾经几次进过四川.与秦良玉交手多次.败多胜少.因此对秦良于这员女将有些忌惮.一听秦良玉亲率大军前來.也不敢怠慢.立刻找來诸将商议对策. 唐赛儿已经得知秦良玉率大军前來迎战的消息.对张献忠道:“大帅.秦良玉是官军之中少有的名将.她在四川很得人心.先锋秦翼明又十分骁勇.因此我们不能正面迎敌.最好用偏师引着官军远走.而我们的主力人马则绕开奉节.直扑万县.然后沿江而上.攻击重庆.重庆是四川重镇.仅次于成都.城中囤积了大量的钱粮与军需.只要能够一举攻克重庆.可以说便掌握了四川半壁.那时凭借大帅的声威.招兵买马.必然一呼百应.” 张献忠听了十分高兴.一拍大腿:“军师果然好计策.你们还有谁不同意的.”几员大将都连连摇头:“沒有.沒有.一切都听大帅和军师的.”张献忠毫不迟疑.立刻派大将刘文秀与艾能奇率兵五千.向西挺进.挡住秦良玉的人马.自己则与唐赛儿率孙可望.李定国等将.趁夜绕过奉节.直扑万县. 刘文秀与艾能奇也是张献忠的义子.这二人都很能打仗.而且头脑中有些谋略.甚至可以独当一面.因此张献忠告诉他们.能缠住秦良玉就行.不要与官军决战.如果实在挡不住.便向北方撤退.同时可以扬言去汉中与秦军会合.只要可以拖住秦良玉五天.他便可以攻下万县.那时候刘文秀二人可以立刻率兵撤到万县.双方会师.再一同奔袭重庆. 这条计策可说是非常高明.因为大家都知道秦良玉已经杀过來了.张献忠却暗中兵分两路.以少量人马和秦良玉纠缠.主力却杀奔万县.实在出乎人的意料.此时官军已经得知了张献忠欲与秦军联手的消息.因为汉中的秦军也一派杀气腾腾的景象.眼看就要出兵.因此张献忠率军去汉中与秦军合兵.是符合战局的. 但是所有人都想不到.唐赛儿出的主意.并不是北上去与秦军会合.反而是向南走. 分派已定之后.刘文秀与艾能奇立刻点齐五千骑兵.前去迎战秦良玉.而张献忠等人也趁夜而出.正赶上这一天.天降大雨.隐去了人马行进之声.张献忠走得高兴.连呼此乃上天保佑. 果然.张献忠这一路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便绕开了奉节.沿江而上.只两天功夫.便杀到了万县城下. 此时万县之中有三千守军.守将也做了准备.就怕张献忠前來.但是由于张献忠來得太快.而且事先传扬出的消息.使得万县中的官军都认为张献忠要和秦良玉在白帝城决战.因此城中还是有些忪懈. 直到张献忠的人马杀到了城下.官军这才惊觉.纷纷大呼小叫起來.但这个时候.农民军已经爬上了城头. 万县只有三千守兵.哪能顶得住两万多农民军的拼力进攻.因此不到三个时辰.城门便被攻破.两万农民军杀进城中. 万县守将弃城而走.张献忠几乎沒有费多大力气.便占领了万县城. 此时的刘文秀与艾能奇正率军与秦良玉缠斗.这两个人率领的都是骑兵.因此机动灵活.两天之中打了五仗.每一仗都是刚一接阵.打几下就跑.两军缠缠斗斗.一直打到了开县. 秦良玉久经战阵.老谋深算.她觉得眼前这股农民军不像是主力人马.虽然骑兵众多.可并沒有步兵跟随.倒像是派來骚扰官军的. 便在这个时候.秦良玉得到四川巡抚陈士奇的将令.万县失守.让她火速夺回万县. 秦良玉暗自点头.看來张献忠是派疑兵來缠住自己.而主力则兼程赶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了万县.而他的下一步.该攻击哪里呢. 等看过了地图.秦良玉的心头怦怦乱跳.额头上出现了冷汗.她的目光落在了重庆之上. 不用问.张献忠既然向南杀去.一定在打重庆的主意.那里可是军需重要. 一旦落入张献忠之后.他的势力会以一日千里之势猛增.恐怕连自己也制不住了. 因此秦良玉也不管陈士奇让她收复万县的将令.率军甩开了刘文秀与艾能奇.星夜南下.直奔重庆. 她必须要赶在张献忠之前.到达重庆.挡住张献忠的人马. 刘文秀与艾能奇二将一看官军撤走了.也急忙赶奔万县而來.他们要与张献忠会师之后.一同攻打重庆. 张献忠正在万县等着二将.等到他们回來.立刻起兵.沿着长江直取涪陵.想在这里征集足够的人马.然后围攻重庆. 至于秦良玉.张献忠觉得.她一定首先要夺回万县.然后再來追赶自己.因此他不时派人往身后打探.看看秦良玉到了哪里. 可是探马带回來的消息令张献忠很是不解.身后并沒有秦良玉的一兵一卒.秦良玉的数万人马.居然不知去向了. 张献忠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可是攻击重庆的计划是不可以改变的.毕竟势子已经拉开.只要攻下重庆.就可以将多半个四川控制在手中. 于是这一天.张献忠带领三万來人.杀到了石子河. 石子河是一条不大的河.最宽处也只有五六丈.最窄的地方只有三丈來宽.但是水量并不小.水流也急.河上有几座石桥.河岸两侧尽是湿地.一片片的水鸟从中掠起. 唐赛儿來到河边.举目一瞧.微微有些奇怪.她看到不远处的一些树林都被烧过.有的地方还在燃着火.不知是什么情况. 此时张献忠带着人马已经到了河边.丝毫不停.立刻渡河.数万人马从几座石桥上经过.但是刚刚走过一半的人马.就听到前方金鼓大作.喊杀声四起.烟尘腾空.战马嘶鸣.也不知有多少敌人冲了过來.张献忠吃了一惊.立刻下令全军戒备.便在此时.前方跑來一个探报.骑马奔到他面前.叫道:“大帅.前方有无数官军杀來.” 张献忠问道:“谁的人马.” 探报道:“中军帅旗高挑.上书秦字.是秦良玉.” 张献忠紧咬牙关:“这个冤家.原來在这里等我哩.告诉三军.加速渡河.已经渡过去的.全力顶住官军.后退者杀.” 他久经战阵.自然知道半渡而击这条计策.敌人过河的时候.一定要等到人马渡过近一半的时候发起攻击.这个时候后面的人马上不來.已经渡河的人马肯定大为惊慌.必然向后溃退.这样一來.会将后面正在渡河的人马挤住.结果是前面的人马退不下去.后面的人马渡不上來.只能任人宰割. 秦良玉也熟悉此计.所以才等到张献忠人马渡到一半时.突然发起进攻. 张献忠知道.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镇定.只要前面的人马一乱.必然是一场大败.此时带领前军渡河的正是李定国.他一向打先锋.此时他身边带了三千骑兵.一看官军杀了过來.向后一瞧.半数人马还沒有过河.都在几座小桥上.他知道.如果此时顶不住官军的攻击.农民军就要被挤下河去.眼前的几座不宽的小桥.可无法让这么多人马同时撤退. 因此李定国大喝一声.带着三千骑兵.头也不回地迎了上去.同时他命令身后的步兵扎稳阵角.用强弓硬弩射住防线.不让官军冲乱了阵形. 李定国乃是百战勇将.最关键的时候.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大多数的时候.一场战斗的胜负.就在于主将的审时度势. 秦良玉本來要杀张献忠一个措手不及.她带着全军倍道而行.而且她久在四川.土生土长.对于道路十分熟悉.所以抄了一条近路.终于赶在张献忠之前來到了石子河. 正文 第457章,胜败寻常事7 秦良玉一看这里的地势.很是适合埋伏作战.石子河虽不太宽.但是水流较急.一般人泅渡有些困难.只能借助河上的石桥.因此她这才将人马埋伏在远处的山林里.等看到张献忠将人马渡过一半了.这才发起突然攻击. 秦良玉的本意是以优势兵力猛冲.将农民军的阵形冲垮.只要农民军阵线崩溃.便会惊惶失措.各自逃生.在她的大军逼迫之下.势必被压进河去.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先过河的李定国竟然表现得十分镇定和勇敢.居然带着几千骑兵迎了上來.要知道.秦良玉这一次可是全力出击.三万人马都沒有扎营.全部带了过來.冲锋的时候也是如此.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全线压上.沒有任何预备队.她准备全力一搏. 李定国的三千骑兵刹那间便与官军的骑兵撞在一起.他的这次冲击.如同在地上筑起一道钢铁大坝.使得如同洪水一般冲來的官军立时受阻.一时无法冲破李定国的骑兵.双方搅在一起. 官军的先锋是秦良玉的侄子秦翼明.此人也是员勇将.一看李定国带着人杀上來.兴奋得大吼大叫.挺起狼牙棒.直奔李定国杀去.李定国在与官军的混战之中.也挑翻了十几个人.正杀得性起.突然眼前乌光一闪.一条黑漆漆的铁棒迎面打來.势大力猛.迅急无比. 幸亏李定国眼疾手快.回过铁枪.当的一声.将铁棒封出去.定晴一瞧.眼前有员大将.黑盔黑甲黑战袍.跨下乌龙驹.如同一朵乌云相似.而李定国是一身银白.银盔银甲白战袍.座骑白龙马.两员将一黑一白.真得是分明醒目. 这两人杀在一起.如同张飞遇上了马超.翻翻滚滚杀了几十个回合.难分胜负.身边两方面的人马一边不住手的厮杀.一边大声为自己的主将喝彩助威.都希望自己人能够将对方打下马去. 趁着李定国挡住官军的当口.张献忠急令其余人马渡河.骑兵优先.步兵在后.依次过桥. 每过一队骑兵.都猛催战马.加入战团.因此战场上的人越來越多.圈子也越來越大. 秦良玉一看自己的人马占不到多少便宜.又下一令.点起两股狼烟. 张献忠看到官军阵中点烟.以为有伏兵.急忙四下观看.可是看了一遍.沒有发现任何官军杀出來.一时不解其意. 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來奇特的声响.众人侧头一瞧.都吃了一惊. 原來在不远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白线.夹杂着如万马奔腾时的声响.向这里扑來.等到再近一些.众人这才看清楚.原來那是一股洪流.足有一丈多高.奔腾咆哮着.溅起冲天的浪花. 张献忠此时也已经过了河.唐赛儿姐弟紧跟在他身边.也被吓了一跳. 眨眼之间.河水便冲到了眼前.那几座石桥距离河面只有三四尺高.如此大的水流.一下子便沒过了桥面.正在桥面上过河的农民军立刻被冲到河中.顺水起伏.冲向远方. 随着水流的冲击.那几座石桥渐渐经受不住.石头之间开始裂开.桥体开始松动.最后终于支撑不住桥面.只听轰隆隆几声响.所有的三座石桥全部塌了下去.石头纷纷落到河中. 石桥一断.两边的农民军立时被隔了开來.后面还有一万余名农民军沒有过河.过河的只有一万六千人.在张献忠与唐赛儿的指挥下.拼命与官军死战. 原來这是秦良玉一早便设计好的.她到达石子河之后.选定了这里作为战场.然后派一员副将直奔上游.带着一千官军.前去堵塞河道.他们用沙袋和芦苇将河道堵住.垒起了一座高堤.慢慢将石子河的水位憋得老高.就等着官军中点起狼烟为号.然后再将堤坝扒开.放水來淹农民军. 此计果然厉害.张献忠与唐赛儿再聪明.也料不到这一招.因为他们都是刚刚才到达这里.对此地的地形地貌并不熟悉. 秦良玉占了地利的便宜.用水攻计.将张献忠的人马隔开來.然后她一瞧此计成功.立刻下令.全军猛攻.一定要活捉张献忠. 此时的张献忠也急了眼.他知道.自己的人马已经是背水一战了.再不拼命.不被逼下水去.也要被当场擒杀.因此他拔出大刀.命令李定国等将死战.同时他向河对岸的人马发出急令.让他们搭起浮桥.速速过河. 在后面带队的主将是刘文秀.不用张献忠吩咐.他已经命令手下人去砍伐树木.制作简单的木阀.再利用这些木阀搭建浮桥.一方面为了自己这些人能够过去.另一方面.也为了可以接张献忠退过來. 数千人制作浮桥.按理说不会费事.但是秦良玉甚是厉害.已经想到了这一招.因此事先已经派人将河岸附近的树林全部烧光.想要砍伐木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刘文秀这才明白树林为何被烧.气得大骂秦良玉狡猾.他想命令人马泅渡.可是刚下去几个人.便被水流冲走.根本到不了对岸.刘文秀眉头紧锁,思索着对策. 正在急切之间.唐赛儿來到河边.她看了看水流,向着对面叫道:“刘将军.用箭将绳子射过來.” 刘文秀听了唐赛儿的话.心中猛省.立刻命令几百名弓箭手.将绳子系在箭上.射到对岸. 等箭到了对岸之后.唐赛儿命令将绳子绑在战马身上.或是十几个人牢牢拉紧.两边都这样做.于是眨眼之间.河面上就拉起了数百条绳子.形成了数百条索桥. 索桥搭起.刘文秀命令手下人马立刻抓着绳子爬向对岸.虽然一条绳子一次只能上一个人.但是几百条绳子.便可以同时过几百人. 张献忠挑起大指.哈哈大笑.称赞唐赛儿:“军师果然聪明……” 话音未落.从官军阵中射出无数弩箭.落在河岸两边.立时射倒了数十人.这数十人一倒.河面上有十余条绳子立刻松了下來.上面的人卟嗵卟嗵.纷纷落下水去. 唐赛儿与刘文秀同时喝道:“盾牌手遮护……” 几百名盾牌手挺起盾牌.护住那些拉紧绳子的人.因此官军的第二拨箭雨射來的时候.并沒有射中多少人.刘文秀手下的人正在飞快地爬过河來. 秦良玉见张献忠临危不惧.很有大将之风.也不由得眉头紧皱.她这一仗本來已经可以取胜.但是捉不到张献忠.终究还是一大憾事.因此她下令继续猛攻. 张献忠眼看着自己的人马正在快速渡河.心中稍稍安定了些.他知道有唐赛儿在河边.不会有什么变故.因此全神贯注于眼前的战场. 此时李定国与秦翼明还沒有分出胜负.秦翼明在川中号称“小秦明”.是赞他像水浒传中的霹雳火一样.不但兵器像.武功像.脾气也像.十分暴烈. 他挥舞着狼牙棒.本想十几个回合便把李定国砸下马去.可是一连四五十个照面.二人旗鼓相当.谁也赢不得谁.急得秦翼明哇哇暴叫.满头冒火. 两员大将打得不可开交.手下人马也是兵对兵.将对将.都玩命厮杀.四川的官军一向勇猛.而张献忠的人马也不差.也能打恶仗.因此双方搅在一处.杀成一团.短时间内看不出谁占上风.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远处号炮连天.张献忠侧头一看.迎面烟尘大起.又杀來一支人马.高挑着大旗.正是官军旗号. 原來秦良玉在得知万县被破之后.星夜率军赶往重庆.同时她命人飞报四川巡抚陈士奇.请他务必派兵增援.按秦良玉的想法.可以将张献忠合围在去重庆的路上. 在接到秦良玉的请求之后.陈士奇也认为重庆不可有失.因此他立刻派手下大将曾玉.率领两万人马.前去增援秦良玉. 一路上曾玉派探报打探张献忠的去向.结果果然像秦良玉所说.张献忠带了全军人马.正在赶往重庆.他立刻兼程赶路.终于在石子河截住了张献忠的人马. 曾玉正走之间.有人來报.说石子河边有两支人马.正打得昏天黑地.其中有官军的人马.正是秦良玉.曾玉大喜.看來秦良玉已经将张献忠截住了.自己來得正是时候. 他立刻命令点炮攻击. 曾玉带來了两万人马.都是生力军.一看有现成便宜可捞.哪个不争先恐后.因此大喊一声.便扑了上來. 张献忠正与秦良玉拼力死战.突然看到來了官军的援军.而且人马众多.士气高昂.心中大吃一惊.急忙命孙可望带了三千人马.挡住曾玉. 孙可望带了三千人冲上去.只一会儿功夫.三千人马便被杀伤大半.他退了回來.叫道:“父帅.官军势大.咱们被包围了.不可恋战.得赶紧冲出去.” 正文 第458章,胜败寻常事8 张献忠自然也明白.秦良玉已经很难对付了.人家占了天时地利.将自己的人马困住了.再來了援兵.如果再不突围而出.自己这几万人马很可能被打得溃散.因此他纵马上了一处高坡.四下观瞧. 几名亲兵围在他身边.挡开官军射來的乱箭.张献忠向右侧看去.只见远处隐约是一片村镇.心头便打定了主意.他立刻奔回军中.命孙可望带着三千骑兵.向右侧猛冲.一定要冲开对面的官军.带着全军破围而出.进入远处的村子休整. 孙可望得了令.立刻带着手下三千铁骑.清一色的铁甲长枪.向右侧猛冲过去.迎面的官军急忙上前抵挡.孙可望下令.所有人马不得恋战.只是一个劲地向前突击.只要人还在马上.就不得停滞不前. 三千铁骑如同一支劲箭相似.穿波破浪.将官军的阵营切开两半. 张献忠命令所有人马紧随着这三千铁骑.猛冲猛杀.一定要杀出条血路.由李定国断后.挡住后面包围上來的官军. 于是孙可望在前.李定国在后.两员悍将护着全军.拼命冲杀. 秦良玉的人马挡在前面.曾玉的人马在后面追杀.但是孙可望与李定国实在厉害.官军冲上一批.倒下一批.虽然也有不少农民军战士被杀伤在地.但是大部分的人马还是冲势不减.眼看着就要冲出包围了. 此时秦良玉已经猜到了张献忠的想法.她知道困兽犹斗的道理.一旦拼死将张献忠围住.农民军沒有了退路.或许会崩溃.但也有可能会决死一战.那样的话胜败还真不好说.一夫拼命.十夫难敌.何况张献忠有数万人马.这些人若是都拼起命來.后果不堪设想.因此秦良玉吩咐人马少退.开一个口子.让张献忠冲出去. 秦翼明得到将令.一时不解.但也不敢违令.只得下令照办.孙可望正冲杀之时.突然看到官军如同波开浪裂一般.向两边退去.中间闪出一条大路來.他心头大喜.不管三七二十一.率领人马便冲了出去. 他一冲出去.身后的农民军大队也随之而出.两万多人马如同开了口子的洪水一样.向着西北方向透围而出. 秦良玉看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等到张献忠的人马几乎已经全部冲了出去.这才下令.在后面紧追不舍. 她用的是网开一面的策略.追杀要比截杀省力气得多. 于是两路官军合兵一处.大呼大叫.在后面追杀上來. 唐赛儿对张献忠道:“大帅.敌兵尾随追杀.形势不妙啊.需要回头抵挡才行.”张献忠哈哈一笑:“不妨事.有定国在后面.一定可以稳住阵角.咱们只管向前.进了村子之后.再凭着地形固守.然后再想办法.” 唐赛儿点头.随着张献忠一路向远处的村镇奔去. 李定国在后面断后.他亲自带着百余名弓箭手.不住地向后射箭.这百余人都是全军中的箭术高手.箭法精准.因此对于官军威慑力极大.只要冲得稍近一些.便会中箭落马. 而官军也不断的放箭.双方都有不少人中箭而亡. 不多时.张献忠已经率领人马來到了那个村子前.他举目一瞧.只见这个村子房屋幢幢.居然至少有百十户人家.算是比较大的村庄了. 此时因为两军交战.这个村子的百姓们都已经逃散.谁也不敢留在村中.因此整个村子都是空的. 张献忠下令人马进村.然后堵住所有出口.弓弩手在房顶上埋伏.大队步兵以盾牌手和长枪手在前.挡住官军.后面的士兵开始挖掘深沟.设立屏障.准备死守此地. 李定国率人进入村子之后.官军随后冲來.村子里埋伏的弓箭手立刻放箭.将官军人马射退. 秦良玉率军來到近前.看了看村子.冷然一笑.吩咐人马将村子包围起來.曾玉也带了两万人马.与秦良玉合兵一处.约有五万.将村子团团围住. 曾玉见过秦良玉.问道:“秦将军想如何进攻.依我看.不要给反贼以喘息之机.立刻杀进去吧.” 秦良玉道:“不可操之过急.眼下我军已经疲惫.敌军则是凭借民房固守.而且加固了防线.深沟高垒.我军若是进攻.必然损失惨重.” 曾玉道:“话虽如此.但是我军只是敌军的两倍.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我军远远沒有十倍于反贼.万一围不住.被他突围而出怎么办.” 秦良玉冷笑:“张献忠孤军前來.沒有外援.摆明了是前來送死的.能将他困死在此地最好.如果困不住.张献忠突围逃走.我大军在后紧追.也必然杀他一个片甲不留.因此无论是围是打.张献忠都必败无疑了.何需着急.” 曾玉连连点头:“将军果然好见识.小将遵令就是.” 于是秦良玉率领五万人马.将张献忠死死围在这个名叫石庄子的村中.官军也设立营垒.加强防线.以备抵挡农民军突围. 再说张献忠.他指挥人马挡住了官军的进攻.不到入夜的功夫.围着村子挖掘了一条长长的深沟.沟深一丈.宽两丈.只留村前村后两个出口.派重兵防守住.防备官军冲杀进來. 由于村中百姓们逃得匆忙.因此家中的粮食等物都沒有來得及带走.入夜之后.农民军开始休息.做饭.护理伤者. 张献忠召集了所有的重要将领.到了村中一家大户的正堂之中.商议对策.众人有的受了伤.便一边裹着伤口.一边谈论着战局. 孙可望道:“秦良玉已经把咱们围上啦.我看了一眼.发现官军也在扎营.围着大营挖掘濠沟.看來是想困住我们这几万人马.” 刘文秀点头:“大哥说得对.眼下咱们身边带的粮食不多了.最多只能维持十天.就算村子里有些存粮.但是两万多人马.也吃不了一天.因此咱们要在十天之内.想出对策來.” 李定国道:“沒有别的办法.只有突围.要不然就会被活活困死.再说一旦官军的营垒得以强固.那时候想突围就要付出巨大的伤亡.所以要我说.咱们明天一早就冲杀出去.” 他的主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成. 张献忠看了看一直默不作声的唐赛儿.问道:“军师怎么说.” 唐赛儿皱着眉头.沉吟道:“突围是下策.绝对不可以的.”李定国等人都愣住.孙可望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不突围.难道要坐等着被官军困死不成.” 别人也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都对唐赛儿的话表示怀疑. 张献忠一摆手:“军师一定有她的想法.先不要乱.” 唐赛儿等到众人都安静下來.这才缓缓说道:“表面看起來.突破官军围困是上上之选.但是大家要明白.咱们这次进四川.并沒有得到秦军的配合.算是孤军深入.突围之后能去哪里呢.况且咱们一旦突围而出.秦良玉必定在后面死追不舍.咱们数万人马.被官军追着一路奔逃.能跑多远呢.按我所想的.最后逃出去的.一定还是些骑兵.大队步兵肯定逃不掉的.如此一來.咱们可就又遭到了一次大败.” 众人一听.纷纷对视.觉得唐赛儿说得有理. 唐赛儿继续道:“本來咱们这次入川.是看准了时机的.一方面秦军拿下了汉中.给四川的官军很大的牵制.令官军不得不以重兵囤在汉中边境上.以防秦军突然袭击.而中原方面的李自成.山东方面的范雎又闹得厉害.天下侧目.因此咱们算是趁虚而入.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不能击败秦良玉.攻下四川.以后怕是再也沒有第二回了.因此这一仗.我们不能败.所以我说.突围逃走.只是下策.” 张献忠一拍大腿.叫道:“都听到了.军师的话就像竹筒倒豆子.干脆爽利.所以我老张也不想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咱们与秦良玉算是老冤家了.以前两次进川.都被她赶了出來.常言道事不过三.如果这次再败在她手里.大家干脆永远也别踏进四川地面.” 众人一听.立刻纷纷表态:“大帅说得是.这一次定要与秦良玉决一死战.” 张献忠大嘴一咧:“决一死战.决个屁的死战.咱们已经战败了一场.还被人家围住.这样杀起來.沒有便宜好占.还是军师想个办法才好.” 唐赛儿一笑:“办法嘛.倒是有一个.只不过有些难度.” 张献忠听了.哈哈大笑:“再难也难不过一死嘛.只要有办法.咱们就是上天入地.也得办到.俗话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咱们眼下.就已经处在死地了.沒有什么好怕的啦.” 孙可望也道:“就是.大不了一死嘛.还怕黄土不埋人么.” 李定国叫道:“秦良玉是不好对付.可咱们也不是好惹的.” 正文 第459章,患难见真情1 唐赛儿道:“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去搬救兵.汉中的秦军离这里不太远.只要我们派人杀出重围.前去找李敢将军.他必定前來.那时他率秦军与我们里应外合.必破官军.” 张献忠连连点头:“不错.我这个兄弟重义气.只要派人去说一声.他肯定会來.不过.官军围困重重.谁能够杀出去呢.” 李定国自告奋勇:“父帅.就让我走一趟吧.我与李敢将军交情不错.一定可以杀出去.随他一起前來解围.” 张献忠心想.这等艰难之事.也只能委给李定国.他是全军之中最勇猛的将军.杀出重围的希望较大. 因此张献忠拍拍李定国的肩膀.大笑道:“好.你这就去准备.黎明时分出发.向北面突出去.你要带多少人马.”李定国道:“只要突围.不需要多少人马.几十骑就够了.带多了人.动静太大.反而不容易冲出去了.” 孙可望道:“你去北面突围.我带一支人马.佯攻南面.给你减轻一些压力.” 唐赛儿摇头:“不可以.孙将军千万别去厮杀.如果你这边一打.只能给官军提醒.那时候官军必然加强守卫.反而不妙.” 孙可望一想也对.便不说话了. 张献忠沒有写信.因为李定国与李敢二人交情好.只要李定国见到李敢.将事情说了.李敢必不怀疑. 到了黎明时分.李定国带了二十名精骑.人衔枚.马勒口.连马蹄都用棉布包好.他与张献忠商定.如果自己杀出重围.就向空中射两支火箭.如果看不到火箭.就说明自己已经身死.请张献忠再派别人突围. 他们说好了之后.李定国带着这二十名精骑.外面穿着官军号衣.悄悄出了村子.趁着夜色向官军大营而來. 刚刚走到离营门几十步远的地方.就听到一声呼喝:“哪里的人.”李定国十分镇定:“奉秦将军之令.前來巡营.快快开门.” 那哨兵问道:“有沒有大令.沒有大令.我便开弓放箭了.” 李定国一笑:“大令便在这里……”说着张弓便射了一箭.立时将那哨兵射穿脑袋.倒栽入营中. 其余守门的官军一阵惊叫.纷纷上前准备厮杀.李定国拍马上前.用铁枪挑开鹿柴.拨去挡马.來到辕门下.一声大喝.铁枪的枪尖刺入木头里.他奋起神力猛地一挑.半扇辕门被他挑飞.轰然倒地. 官军的营寨是匆忙间设立的.因此辕门也做得不甚结实.李定国抢进大营之中.带着二十名铁骑.向前猛冲.一路上他铁枪如同怪蛇出洞.连刺带扫.杀开血路而走. 营中立时大乱.守营的将领听到有人闯入.心中一惊.以为张献忠全军出动.前來突围了.急忙喝令众军挡住.可等到他出得大帐來一瞧.却不像有多少敌军的样子.喊杀之声差不多都是自己的人发出的. 这员将领正在狐疑.有中军來报:“将军.有贼兵闯营.”这员将怒吼道:“废话.我都看到了.快说來了多少人马.” 中军道:“人马不多.看样子也不到一百人.” 这员将领立刻明白了:“这是突围去搬救兵的.传令下去.不许一个反贼冲出去.” 正在此时.不远处杀过一支精悍人马.正是李定国.他带着手下人已经闯过了几道营盘.直冲进中军來. 李定国杀着杀着.一眼看到了中军将旗.再向旗下一瞧.有一座中军帐.帐前立着不少人.其中一个顶盔贯甲.一看便是将军.李定国一咬牙.暗想最好先将此人射杀.然后趁着营中乱起.杀出去便容易得多了. 于是他摘下硬弓.搭箭便向那员将射过來. 此时营中很乱.这员将根本注意不到李定国已经向他射了一箭.幸好他身边的亲兵有人瞧见了.火光之中一道乌光.直奔主将.这亲兵想挺身遮护.已经來不及了.情急之下伸出手去.猛地将主将一推. 李定国的这一箭沒有命中主将的前心.只射中了他的肩头.饶是如此.也把此将疼得全身一颤.贯下马去. 众官军一阵大乱.不知道主将是不是被射死了.急忙围上來扶起观看.原來这一箭并不致命.这才稍稍放了心. 而李定国已经趁着官军的混乱.带领铁骑冲了过去.杀到了后营. 主将咬牙切齿.坐在地上.喝令众军尾随追击.不可让贼兵闯出营去. 李定国杀到后营.立刻命令手下人大叫:“贼兵在前面.贼兵在前面……” 由于他们穿的都是官军号衣.迷惑了后营的官军.这些人听到前营喊杀声大起.正不知道怎么回事.李定国等人便闯了进來.高声乱叫. 后营的官军一愣之时.眼看着李定国等人冲了过去. 一个千总终于明白过來.大叫道:“叫喊之人便是贼兵.大伙儿上啊……” 可等他们再追上去的时候.李定国已经率领着剩余的十一名骑兵.穿营而过. 官军们哪里肯放.纷纷骑上战马.从后追來. 李定国回头看了看.吩咐身边的骑兵向天上射出两枝火箭.向张献忠报信.然后自己立马在大路之上.腰间悬着两壶箭.约莫七八十枝.他眼睛盯着追來的敌军.等冲在最前面的人稍稍近了一些.便开弓劲射. 一连五箭.箭不虚发.冲得最近的官军都被射下马去. 由于李定国带的是硬弓.射程很远.官军的弓箭手们射不到他时.他已经连续射杀了几名官军.后面的官军发一声喊.不敢再急追.放慢了脚步.李定国不依不饶.张弓连射.每一箭射出.必有一名官军落马. 如此他一连数十箭.吓得官军沒有一个再敢追來.纷纷后退. 李定国这才冷笑了几声.收起弓箭.放马追自己的部下去了.这一场厮杀.直到天明. 秦良玉得知有人闯营而出.也猜测到是去搬救兵.如今各路义军都离着四川较远.唯一可能前來的.便是秦军.因此秦良玉上书给陈士奇.请他密切注意汉中的动静. 再说汉中的李敢与李岩兄弟.自从受了秦王密令之后.李敢在汉中开始大肆练兵.积粮.打造军器.做出一副要进攻四川的样子.暗中却是好整以暇.并不准备动兵. 一直过了半个月.终于有探马來报.说张献忠以唐赛儿为军师.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为大将.率军三万余人.杀进了四川.他们沿着长江而上.一路上攻克了不少关卡. 李敢与李岩听了.都不住地暗笑.心想张献忠果然忍不住.先进兵了.李敢命探报多方打探.时刻注意张献忠的动向. 又过了几天.消息再一次送來.说张献忠攻克了万县.李岩取來地图看了看.然后对李敢道:“从你这位义兄的进兵方向來看.他可能要攻击重庆.” 李敢也同意这个看法:“重庆是四川重镇.听说还是军需重地.城中囤积着无数粮草物资.我义兄如果真的拿下了重庆.就可以把它当做大本营.招兵买马.实力必然猛增.” 李岩笑道:“可是秦良玉也不糊涂.她一定也想到了这招.所以必定会与张献忠决战一番的.” 李敢眉头紧锁:“据我所知.秦良玉作战英勇.而且机智.前两次我义兄进四川.都被她击败.不知这一次如何.” 李岩道:“不管如何.且先拭目以待.张献忠打过很多胜仗.也打过不少败仗.因此一城一池.一战一役的成败.他不会放在眼里的.这次如果败了.整顿人马.东山再起就是了.” 李敢一想也对.张献忠自从起兵造反以來.从手握十数万人马.到只剩下一两千人的孤军.这样的大起大落经历了多次.绝不会因为失败而气馁. 两个人照常操练着人马.但是到了第三天.突然有中军來报.说南郑城下來了一伙骑兵.口口声声要见李敢将军. 李敢一愣.急忙问道:“來人有多少.是谁的人.” 那中军道:“只有十几骑.说是张献忠的人马.”李敢一听.二话不说.立刻骑马上城.來到墙边手扶垛口向下一瞧.立时呆住了. 他一眼就看出來.城下來人正是李定国. 李敢大叫道:“下面可是定国将军.”李定国一瞧是李敢.喜出望外.叫道:“李叔.正是定国.” 张献忠是李定国的义父.而李敢与张献忠是结拜兄弟.因此李定国称李敢为叔.甚是恭敬. 李敢急令开城.放李定国等人进來.他下城來与李定国相见.一看李定国与手下这十几个人满面风尘之色.立时便觉得不妙.也用不着寒喧.立时便问:“出了什么事.你义父可好.” 李定国点点头:“他很好.只是眼下有点困难.需要李叔拔刀相助了.” 李敢道:“先去我的府中休息一下.來人.立刻准备酒食.” 正文 第460章,患难见真情2 李敢拉着李定国的手.來到府衙中自己的住处.此时李岩也听说了.立刻赶了來.与李定国相见. 大家都是熟人.不必什么客套话.转眼之间.酒菜便摆上了桌子.李定国不敢坐.因为李敢是长辈.李岩虽然年轻.但却是李敢的结义兄弟.论起來也是自己长辈. 李岩一笑:“定国将军不要拘束.坐下好讲话嘛.我看你一路风尘.定是不顾饮食.这酒是给你洗尘的.另外你那些部下.也已经在堂下吃上了.” 李定国听了.这才入座. 喝了三杯酒.李敢便问:“你如何來到汉中.难道是我义兄进川.作战不顺利吗.” 李定国叹了口气:“实不相瞒.这次入四川.本來很顺利.攻下了万县城.但是前去重庆的路上.给秦良玉那老太婆给截住了.一番血战之后.官军又派來了数万援军.我们抵挡不住.突围而走.眼下正在固守一个村子.外面大兵压境.官军已经将村子包围住.义父这才派我突出敌营.前來找李叔.请你发兵救援.只要打败了秦良玉.四川便不在话下了.” 李敢一听便跳了起來:“什么.我义兄被围困住了.这是几天前的事.”李定国道:“四天以前的事了.我突出阵來.兼程赶路.这才到了汉中.此时军中的粮草.最多只够维持十天的.” 听了这话.李敢更是眉头紧锁.用手一拍桌子:“沒说的.义兄有难.做兄弟的如果袖手旁观.还是人吗.定国你放心.一会儿吃喝完了.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便起兵.与你一同进川.” 李定国大喜.这才放心吃喝起來. 酒席之后.李定国与他带來的人下去休息了.李岩沒有走.还坐在酒桌前.慢慢地吃着. 方才李定国在时.李岩沒有说多少话.李敢见兄弟如此.便知道他有话要说.因此坐到李岩身边:“兄弟.你定是有话要说吧.” 李岩将筷子一放:“大哥.秦王已经有令.不许咱们出兵.但是方才我看你的意思.是想出兵的.这岂不是有违大王之令.” 李敢叹息一声:“我自然清楚.因此有一事我要托付给兄弟你.” 李岩一愣:“什么事.”李敢道:“就是这汉中.义兄有难.我是一定要去的.不然天下人都会说我李敢是个贪生忘义之徒.只是汉中也是秦军的命脉所在.大将军费尽心机.刚刚夺下不久.不能因为我的缘故而丢失.因此我不能带太多的人马进川.眼下汉中的秦军有两万四千人.我给你留下两万.带着四千人前往.” 他这么一说.李岩吃了一惊:“大哥.你只带四千人.万一解不得张献忠之危.自己岂不是白白送死.你若执意起兵.还是多带一些人去吧.” 李敢摇头:“此事既违了君命.又弃汉中于不顾.罪责非小.万一汉中再有个闪失.我便真的沒有颜面去见大王了.兄弟.你在此镇守.远比我的担子重呢.因此不要争了.有四千骑兵.我相信足以解围.况且步兵走得慢.还是不带为好.” 李岩知道.李敢一旦打定了主意.自己是劝不住的.因此只得随他.他想了想.说道:“咱们不妨这样.哥哥你先起兵.等过几天之后.我再上书给大王.等我的上书到了西安.你差不多也已经解了围回來.这样在大王面前好说一些.如果大王派人前來问责.你已平安回到汉中.罪责也轻得多.毕竟汉中沒有出事.” 李敢摇头:“此事兄弟切不可迟延.我明日动身.动身之前会给大王写一封请罪书.你明日必须派信使前去西安.将此书送呈大王.”李岩道:“这却为何.”李敢一笑:“兄弟.你还是不了解大王啊.我们在前世追随大王身边.对大王的脾气太清楚了.做他的臣下.你可以办事不力.可以思虑不周.甚至可以因小失大.但唯一不可以做的.就是骗瞒他老人家.” 李岩若有所思.缓缓点头:“原來如此……这个我倒忘记了.秦王确是这样的人.” 他想起史书的记载.秦王不光对臣下不太信任.对自己的家人也是如此.想当年秦王的生母与嫪毐私通.秽乱后宫.甚至瞒着别人生下两个儿子.被秦王知道之后.深为愤恨.后來亲政之后.不禁诛灭了嫪毐全家.还将那两个儿子摔死.此后秦王一生不立皇后.应该也是对此事耿耿于怀的结果. 自己的生母欺瞒他.秦王尚且如此报复.更何况手下的臣子. 李岩想着.心头不禁一阵发寒. 李敢看出來了.笑道:“不要担心.大王便是这样的非常之人.我可以和你打赌.如果按我说的去做.大王不但不会生气.还会赦我无罪的.因为大王可是很重义的.” 李岩看着李敢.突然觉得自己这位义兄实在不像是一员鲁莽之将. 其实李岩并不清楚.李敢对此事想得如此透彻.也是因为他深为了解秦王之故.李敢做了好几年的贴身侍卫.无论朝堂上的事.还是宫里的事.他都知道得清楚.因此在这方面.远比李岩聪明得多.李岩虽然书读得多.可是终究沒有做过官.对于官场与帝王心思.并不太了解. 李岩这才笑了:“好吧.哥哥久随大王.两千年來不离左右.对于他的心思.你是最清楚的.我便按你说的做.” 李敢道:“好.我这便写信.不过兄弟.你得替我安排词句.尽量写得情深意切一些.让人一读此信.便泪如涌泉.嚎啕大哭.捶胸顿足.痛不欲生……”李岩连忙摆手:“ 行了.行了.要真的这样写.我只怕就要犯了弑君之罪.万万不可……” 兄弟二人相视大笑. 于是当天夜里.李岩便仿着李敢的口气.给秦王写了一封请罪书.大意便是义兄张献忠有难.被困重围.身为义弟.不可见死不救.但是大王也有秘令.不可出兵.实在为难.可是自古忠义难两全.因此末将决定舍身取义.将兵四千进川解围.而将汉中重任.交与李岩.相信他必定可以守住汉中一地.等到解围归來.自会來大王驾前请罪. 写完了.李岩将信收起.与李敢一起來到军营之中.李敢沒有带着大令.这次他是以私人身份.前來招集志愿者. 李敢将百长以上的军官们聚集一起.然后对他们言道:“今日有人來到我汉中求救兵.是我义兄张献忠的部将.据他所说.张献忠被四川女将秦良玉围困.形势危急.做为结拜兄弟.我不可袖手旁观.任听其生死.可是大王亦有君命.不可出兵.因此我不好违命.却又不得不顾全情义.因此我准备以私兵出击.这次我只带四千人马.进入四川.如果不能解围.我战死亦无所憾.诸君回到营中.替我传话.有愿去的人.可以随我前往.不愿去的.我绝不强求.而且我有言在先.此次出击.就算打胜了.也沒有赏赐.至于大王那里.无论战果如何.所有罪责都由我來领受.听清楚了吗.” 众人听李敢一番话之后.都深为感动.当时便纷纷叫道:“我等都愿随将军前往.” “有什么可怕的.杀退了秦良玉.大家就可以回來.就当去川中游玩了.哈哈……”有人还极为乐观. 李敢一看众人都要去.那可不成.汉中必须留下精兵强将镇守.不能让李岩成了光杆将军吧.于是他指定了几员偏将.由自己率领着.然后让众人散去. 半夜功夫.全军便有六千余人愿随着李敢进川.李敢在其中挑选了四千人.命他们全部装备成骑兵.只等天明.便要出击. 临行以前.李岩拉住李敢的手.叮嘱道:“哥哥此去.千难万险.张献忠所困之地.离此有数百里.长途奔袭之下.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被官军查觉.万一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李敢拍拍兄弟肩膀:“放心吧.我的这四千人都是精兵.马也是好马.五天之内.一定赶到.” 天亮之后.李敢带上李定国.并四千人马.出了南郑.向川中进发. 李岩送走李敢之后.命令所有地方守军.严加戒备.同时派信使骑快马向西安的秦王送上请罪书. 请罪书送到秦王案头的时候.秦王尚不知是什么内容.等他看过之后.不由得拍案大怒.立刻找來白起张仪二人.将书信让他们阅过. 白起看完了.心头便是一震.忙问:“大王.此事您想如何决断.” 秦王道:“李敢不顾大局.私自出兵.罪责非轻.但是此时已经來不及追回了.一切还要等他回來再说.只是孤担心那四千人马……” 他顿了顿.骂道:“这个混帐东西.自己送死不说.还想断送孤的四千秦军不成.” 正文 第461章,患难见真情3 张仪笑道:“大王想得过于严重了.李敢能征惯战.冲杀骁勇.他既然敢带着四千人进川.或许是因为有把握.不用过多带人.不过大王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秦军从來沒有到过四川.人生地疏.一旦有个闪失.令人心疼啊.得赶紧想个办法才是.” 秦王看着白起:“大将军有何主意.” 白起叹息一声:“要说主意.只有一个.将错就错吧.”秦王沉吟着:“卿是说.既然已经召不回李敢.干脆出兵.攻击四川……”白起点头:“如今可急令李岩带上汉中的秦军.打进四川.接应李敢.另外再从各地抽调些人马去守汉中.张献忠被困.若李敢解围不利.便令李岩将他接应回汉中.如果李敢能够解围.击败秦良玉.那么李岩就不必回兵.与李敢合军一处.一举占领四川.” 秦王皱着眉头:“此时关中地区还能抽调多少人马.” 白起道:“我秦军十万人马.其中两万人马随王翦守长城一线.五千人马守潼关.王豹带领两万人马守住西边.加上各地守军.可以调动的人马.也只有一万人了.” 秦王站起來.对白起道:“你带上这一万人马.亲自去汉中.一切军事.你可以自行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尽可能保住进川的秦军.” 白起立时领命.秦王命张仪拟旨.令李岩接旨之后.立刻率领汉中人马.进入四川.做李敢的后援.至于汉中的守卫.自有大将军白起承担.指日便到.让李岩不必等候白起.只留少量守军.立刻启程. 另外旨意上说得清楚.如果李敢解围失败.李岩便接应李敢回來.如果李敢与张献忠胜了.李岩便与他们合兵一处.进攻四川.也算是不负与张献忠的盟约. 旨意写就.秦王派红娘子.小青.一枝梅三人参骑快马送到汉中.同时大将军白起传下军令.各地守军抽调人马.火速來西安集结. 关中地区立时骚动起來.各地的秦军纷纷派人马出城.往西安赶來. 且不说白起如何起身.再说李岩.自从请罪书发出去之后.李岩心中也是忐忑不安.虽然李敢说得轻巧.可是秦王天威严暴.谁能保证他看了信之后.一定不会怪罪李敢.因此李岩很是焦燥. 沒过几天.秦王的旨意便下到了南郑.李岩接旨之后.心头这才放下一块大石头.但是他也听得出來.这是秦王的权宜之计.除此之外.也沒有什么好办法了.李敢这步行动.已经导致了整个关中震动.秦军如同上了桌的赌徒.已经压上了赌注.沒有撤回的可能.为了避免输得精光.只能继续下注.注码越來越大. 李岩不敢耽搁.立刻点兵.南郑城中只留下一个千总.带了五百人守住.然后全军两万人.第二天便出发.带着红娘子等三员女将.随着李敢的后尘.杀进四川來. 在李岩走后的第四天.白起便率领一万秦军來到了南郑.他派出多路探报.前去探听四川的情况.不光是义军这方面的.还要多多打听官军的动向. 白起深知.张献忠的几万人马.加上秦军的这两万多人.要想攻下四川.谈何容易.四川地界广大.省内的官军保守估算.也不下二十万人.虽然分散在名地.可万一张献忠等人闹得厉害.四川巡抚陈士奇很可能会将这些人马调集一处.前來对付义军.那个时候.就是自己出马的最好时机. 再说李敢.他带了四千骑兵.星夜兼程.杀奔石子河而來.一路上由李定国带路.绕过许多座县城.几乎马不离鞍.人不卸甲.狂奔三天三夜之后.终于接近了石子河. 李定国算算日子.从他离开张献忠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八天.张献忠的人马究竟有沒有被击败.还未可知.但从一路上得到的消息來看.好像官军还在围着农民军.沒有进攻. 原來秦良玉也知道.自己的这几万人马.要想完全击溃张献忠的三万人.并不容易.几天以來官军进攻了多次.但都被农民军击退.因为农民军在村子外面挖了深沟.给官军进攻带來了很大困难.几次进攻都损失了不少人.因此秦良玉下令.死死围住张献忠.不再猛攻.只等着农民军粮食耗尽.张献忠为了避免饿死.必然选择突围.那时候再收拾他也不迟. 因此秦良玉与曾玉二人分守住四面.她守西面和北面.曾玉守东南两面.坐待农民军粮尽.秦良玉估计.农民军的粮食最多只能吃上半个月.甚至十天.故此她命令全军.严守大营.不得随意出战. 便在这个时候.李敢带着秦军赶到了. 这天下午.秦良玉正在大帐中养神.忽然有人來报.说北面五十里外.來了一支人马.约有四五千人.都是骑兵.看旗号与服色.不是官军. 由于秦军沒有來过四川.所以川军不认识他们. 秦良玉立刻加上了小心.她已经知道张献忠派人突围的事.而派出去的人定是搬救兵的.而四川境内再沒有别的农民军了.因此张献忠只能向汉中的秦军求救.眼下很可能是秦军前來解围了. 因此秦良玉立刻派人去找曾玉.要他严守阵营.另外派秦翼明带五千骑兵.迎了上去. 李定国带着李敢.來到张献忠被困的村子之外几十里之处.正在前行.突然有斥候來报.前方出现了官军大队骑兵.阵中高挑着大将旗帜.上书“秦”字. 李敢一愣.对李定国道:“來的一定是秦良玉了.沒想到咱们刚到.她便亲自迎上來.”李定国笑道:“李叔.來的可能是官军的先锋秦翼明.他是秦良玉的本家侄子.也是员悍将.”李敢点点头:“咱们远來.人家是地头蛇.不好惹啊.况且此时厮杀.对我不利.” 他传令三军.找一处高岗.扎下人马休息. 李定国不解:“这是为何.”李敢道:“双方都是骑兵.就要看谁占地利了.高岗之上便于骑兵猛冲.况且四川一向不产战马.官军的骑兵肯定不会太多.无法包围高岗.必然集结一处.与咱们厮杀.那时候从高处杀下.便大占便宜.” 于是李敢带领四千骑兵.找了一个方圆几里的大高坡.立马不动.众人都跳下马來.让战马休息.士兵将背上的盾牌护在胸前.手中握着长枪.盯着远处的大路. 果然不一会儿.官道之上烟尘大起.马蹄声震荡大地.无数战马向这里奔來. 李敢此次带來的都是精兵.作战经验丰富.主将沒有下令.这些士兵全部不声不响.既不吃惊.也不慌乱.甚至都沒有一丝兴奋.他们全都冷眼看着冲來的官军.一动不动. 这才是真正强大的军队.虽然沒有人出声.沒有人动作.但是围绕着他们的气氛立时变得杀气腾腾. 李敢也看着越來越近的官军.看着这些人马的规模.大概有五千人.心中便有了底.等到官军离高岗只有两箭之地了.他这才吩咐:“弓箭手准备.盾牌遮护.” 要说弓箭手.四千骑兵之中至少有一半.而且每个士兵身后都带着铁盾.李敢清楚.此次解围之战.他的人马不多.最好是奇袭.因此弓箭最为重要.所以他挑的大多是箭法好的士兵. 听到将令.前面几排的秦军跳上马背.挺起盾牌.前面的人护住身前.后面的人护住头顶.两边的人护住两侧.整个秦军军阵立时变成了一个乌龟壳似的防御架式.在这些人中间.一千名弓箭手张弓以待. 李敢在中军之处.冷眼瞧着官军越來越近. 秦翼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他早就看到了秦军占据了高坡.结成阵势.等到自己率领的人马已经离秦军不到一箭地时.他下令放箭. 无数劲箭挂着尖锐的呼啸之声.落入秦军阵上.但是都被铁盾挡住.秦军阵中响起了一阵当当当的声音,如同密雨连珠一般. 李敢命军士还射.官军也用盾牌挡住.双方射箭的效果都微乎其微.沒有多少人被射杀. 眨眼之间.秦翼明便带着人马冲到高坡之下.他抬头看了看坡上.发现秦军阵形严整.铁枪从盾牌阵中伸出.如同刺猬一般.极难冲进去.而且自己如果进攻.乃是仰攻.战马跑不起來.威力会减小多一半. 他也是骑将.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他一挥手.率领手下人马退出几十步.然后命人骂阵. 秦翼明的意思.是想诱李敢冲下坡來.双方混战一场.秦军远來.人马一定已经疲惫.而自己的人马则是休息了好几天.以逸待劳.此战定可获取. 但是李敢又岂会上他的当. 多年的作战.以及李敢常常跟随在白起王翦身边.对于战局的判断.李敢已经很有经验了. 正文 第462章,患难见真情4 李敢知道此时不可迎战.况且自己是前來解围的.一旦被这股官军缠住.便到不了张献忠被困的地方. 李敢吩咐按兵不动.任凭秦翼明在那里折腾骂战.他的意思是守到天黑.然后再甩开这支官军.在双方人马大致相等的情况下.需要出奇制胜. 秦翼明在坡下骂了一阵.秦军不出一人.秦翼明是火暴脾气.不由得暴跳如雷.吩咐一员副将带人马向上冲. 这副将带了两千骑兵.向山坡上冲來.但是山坡坡道较陡.战马冲到一半.便沒有了速度.再向上冲便费劲了.这员副将只得带领人马又退下來.回到秦翼明身边哭丧着脸:“先锋官.冲不上去啊.” 秦翼明压压火气.他知道秦军已经占据了有利地形.自己如果再向上冲.很可能会遭到秦军的反冲击.幸好秦良玉给自己的命令是缠住这支秦军.并沒有说非要歼灭之.因此他咬了咬了.恨恨地道:“先不管他.退出五百步.下马休息.秦军不动.咱们也不动.跟他耗上了.” 说完他带领人马退了下去.跑出几百步.停住不动.官军士兵纷纷下马休息.有的牵着马去吃草.有的人打开水袋.有的人吃起干粮. 李敢看到了这些.对李定国笑道:“官军这是跟咱们耗了.他们耗得起.咱们可不行.天黑之后.必须要杀进村子去.” 李定国跃跃欲试:“我打头阵.肯定可以冲破这股官军.” 李敢点头:“我们是來解围的.不可恋战.你带着一千人在前面.我來断后.咱们一起向西南方向冲.”李定国道:“官军定会前來阻挡.这一仗不打是不可能的.” 李敢道:“要打也不是在这里打.斜刺里冲过去.将官军引向村子.只要到了那边.我义兄听到杀声.必然里应外合.” 李定国道:“好吧.就这么办.” 于是双方的人马都不动.就这样远远的对峙着.只等太阳落山.黑夜降临. 眼看着太阳一点点西沉.余晖也慢慢消散.晚风吹起.带來一些凉意.战场上甚是寂静.只是偶尔听到一两声马的响鼻声.也很快消失在山野里. 再过不多时.天色便完全黑了下來.今夜无星无月.彤云密布.晚风却渐渐大了起來.李敢看了看四野.已经漆黑一片.便令手下军兵点起火把. 李定国忙道:“李叔.不能点火把.咱们要冲出去.官军必然在后紧追.如果点着火把.不是方便了人家吗.”李敢笑道:“你看着吧.我自有主张.等一会儿你冲出去之时.如此这般……” 他吩咐了一番.李定国连连点头.李敢吩咐秦军每人都点起火把.数千支火把点燃.如同夜空的明星.在晚风中忽亮忽暗.烈烈作响. 向对面一瞧.官军那边也点上了火把.李敢一笑.吩咐李定国:“定国侄儿.出击.” 李定国早已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一令.于是他跨上战马.将手中长枪一挥.带领着一千骑兵.奔驰下高坡來.向着西南方向猛冲. 李敢在后面率领全军.紧随着李定国.数千枝火把形成了一条火龙.在黑夜中看來.极为壮观. 秦翼明一看秦军已经夺路而走.知道他们要去张献忠被困的村子.哪里肯放.急忙上马.率军向秦军包抄过來. 李定国按着李敢事先吩咐的.猛催战马.全力奔驰.但是秦军是绕路.而官军则是直线追來.因此双方越來越近.李定国一边跑.一边侧目望着官军的前锋.等到两军只相差百十步时.李定国猛然带着人马一侧身.向官军冲过去. 他率兵迎向官军.而李敢却沒有加入.而是带着三千骑兵.继续朝原來的方向奔去.双方近乎于分了兵. 李定国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按着李敢的吩咐.一定可以甩开这支官军.因此他也不说话.挺着铁枪.率先杀进官军阵中. 一千名秦军骑兵尾随而至.刀枪并举.双方杀在一起. 秦翼明也不示弱.一瞧有一小股秦军杀了过來.冷笑一声.暗想这么点人马.岂能禁得住我五千骑兵一打.先歼灭这股秦军.然后再尾随追击.必取大胜. 因此秦翼明吩咐五千官军向上包围.将李定国这一千秦军围住. 便在这时.李敢带领着三千秦军骑兵.已经跑出了半里多地. 李敢回头望望.官军沒有追过來.而是全力围攻李定国.他微然一笑.吩咐所有秦军将士.将手中火把全部熄灭. 三千秦军同时灭掉手中的火把.立时全军都淹沒在黑夜当中.从远处再也瞧不见了.李敢领着这三千秦军.向张献忠被困的地方冲去. 秦翼明也并非等闲这辈.他一边指挥人马围攻李定国.一边侧着眼睛看着远处的李敢.刚看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那支秦军掌起的火把全部灭了.黑夜中瞧不见一点踪影.不由得一惊.如此黑夜.秦军又全是黑衣.摸黑而走.如何追击. 他一着急.这才明白了李敢的脱身之计.是以李定国为偏师.牵制住了自己的人马.然后再率主力趁着黑夜甩开自己. 秦翼明大呼上当.此时他不能再与李定国缠斗下去了.急忙吩咐拼死冲杀.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全歼李定国这一千秦军. 但是李定国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一边厮杀.一边向李敢主力的方向看着.一看李敢的人马熄灭了火把.立刻下令全军突围.他一个人手执铁枪.在前面冲阵.黑夜之中虽然有火把.但是毕竟也照不了多大的亮光.李定国在官军阵中.便如同一头疯虎.又似一只夜魔.冲杀而前.挡住他的官军沒有人可以接得住他一枪. 眨眼之间.李定国便率领手下剩余的八百多秦军.冲出了包围.从另一个方向上赶奔张献忠处. 秦翼明气得哇哇怪叫.此时他只能去追李敢的主力.但是李敢率领人马已经趁夜而走.不知走哪条路.自己在后面点着火把追赶.万一中了人家的埋伏.还不好说.眼下唯一的办法便是直接回到秦良玉的大营.因为李敢无论走哪条路.最终的目的.还是去解张献忠之围. 想到这里.秦翼明收拾人马.奔回大营. 再说李敢.带着人马摸黑而走.这也是极为冒险的.万一人马不识道路.或是摔进沟壑.那可真成笑话了.幸好他带着与李定国一起突围出來的农民军战士.这些人对此处还算熟悉.因此领着李敢一行人马.快速接近了秦良玉的大营. 再奔行十余里.远远地瞧见了无数灯火. 李敢吩咐.全军休息一下.整顿马匹与器械.准备厮杀.这一仗不是对峙之战.要毕其功一役.打赢了.救出张献忠.回头攻下重庆.打输了.自己很可能连汉中都回不去. 因此李敢咬定牙关.发了狠心. 他的人马休息了小半个时辰.突然看到不远处來了一条火龙.向官军大营而來.李敢估计.这应该是方才阻挡自己的官军骑兵.他们追不上自己.于是便回营交令了. 李敢心中一动.暗想何不趁着这个混乱之际.冲进官军大营.于是他紧紧盯着官军的这支人马.看到进入营中的约莫有一半的时候.李敢一挥手.下达了攻击命令. 三千秦军骑兵开始发动.尾随着官军的后队而來.此时官军人马正向营中开进.沒有料到身后会突然出现人马.况且李敢的骑兵沒有火把.只听到马蹄声.看不到人影.等看到的时候.秦军已经快要扑到眼前了. 此时秦翼明等主将已经进入营中.后军沒有人统率.一看秦军扑來.立刻慌乱起來.纷纷大叫:“敌兵來了.敌兵來了……” 一些官军回头抵挡.而更多的人则是向营中跑去.因为不知道秦军來了多少人马.于是在营门内外便乱了起來. 李敢率领秦骑兵一阵风似的杀到营门前.向里猛冲.官军由于正在放自己的人马进营.故此辕门大开.守兵也不多.被秦军突然袭击打得晕了头.也忘记了关闭辕门.况且此时自己的人马也在营门处.哪里关得上. 秦军如同一支利剑相似.直刺进來. 李敢吩咐亲兵向空中射四支火箭.这是李定国与张献忠事先约定的信号.官军大营这一乱.张献忠应该听到了.再看到这四枝火箭.一定知道是秦军來解围. 因此漆黑的夜空之中.立刻飞起了四枝火箭. 张献忠连日以來与唐赛儿商议军情.眼下虽然官军不进攻.可以想象得到.秦良玉是在坐等自己粮草尽绝.然后突围.此时的官军壁垒必然十分坚固.想要冲出去需要付出巨大的伤亡.因此他们的希望便在李定国身上.只要他能见到李敢.一定可以讨來救兵. 因此农民军虽然被困.但是士气并不低落. 正文 第463章,患难见真情5 今夜张献忠刚刚吃过晚饭.手提钢斧.正带着几个亲兵在村中巡视.这是他每夜都要做的事情.毕竟不能马虎大意.正走之间.突然听到西北方向杀声大起.喊杀连天.战马的嘶叫之声惊天动地. 张献忠一愣.急忙吩咐人搬來梯子.他上了一座高房.凝目观瞧. 只见远处官军的大营之中.火光大起.人马在火光映照之下如同群魔乱舞.兵器反射着血光.整个官军大营全乱起來. 此时唐赛儿也跑來了.上了房顶.站到张献忠身侧.看了看官军大营.长出一口气:“终于來了……” 张献忠却摇头:“秦良玉诡计多端.万一是她故意使的鬼计呢.不可轻易出去.”刚说到这里.就见夜空中飞起了四枝火箭.划破漆黑的天宇. 张献忠立刻大喜过望.叫道:“不是诡计.是定国來了.是秦军來了……” 他立刻吩咐中军:“传我的将令.全军出击.所有人都杀出去.就朝着西北这个方向.一鼓作气.击破官军.” 农民军这几天以來.已经休养得差不多了.轻伤者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一些重伤员也可以行走.因此听了张献忠的将令之后.全部动了起來. 这些天农民军一直保持着警惕.衣甲兵器就在手边.因此准备起來极是快速.只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全部集结起來.张献忠令孙可望在前.刘文秀在后.三万來人弃了村子.杀将出來. 秦良玉便在西北方向防守.她已经猜测到了张献忠派人突围而出.必然是去找秦军求救.而秦军若來.必然是这个方向.因此她将自己的帅帐放在这里.今天夜里.秦翼明回营交令.刚刚进了她的大帐.还沒说几句话.就听到营门之处大乱. 秦良玉猛地站起:“秦军來了.快去.集合人马.挡住秦军.并传令前营守将.一定要防备张献忠趁机杀出.”秦翼明得令.立刻出帐.带领自己的人马.杀向后营.來战李敢. 这个时候.三千秦军已经杀进大营來.李敢已经下令.不要在原地恋战.三千人马要冲杀起來.一刻不停.尽可能在官军营中乱冲乱撞.一定要将官军的阵营搅乱. 他深知自己带來的人马很少.一旦被官军围住.想要突出去很是困难.因为这可是官军大营.官军数万人马.围自己的三千人.简单不费力气. 李敢此令一下.秦军的三千人马便分成了三队.两名副将分率两队.向两侧冲杀而去.李敢独领一千骑兵.中宫直进.杀向官军的中军. 三队秦军在官军大营之中纵横驰骋.杀到哪里.哪里便是火光大起.乱成一片. 李敢正然带队猛冲.突然前面闪出一员大将.正是秦翼明.他带着自己的三千骑兵杀來.迎面正碰上李敢.双方已经见过面了.因此更沒有话说.立刻打在一起.秦翼明的狼牙棒势大力沉.极是凶猛.李敢手执一柄七尺长的斩马刀.杆长三尺.刃长四尺.也不示弱.两个人一见面.便是一场狠斗. 整个官军大营已经杀乱了套.三千秦军虽然不多.但都是骑兵.冲锋很快.灵活机动.让官军无法包围他们.不多时.几队秦军已经将整个营寨都点起火來. 便在此时.张献忠的人马也杀到了前营. 孙可望率军在前.接近了官军大营.官军自从围村之后.也挖掘深沟防守.沟中放了河水.营门前悬着吊桥.孙可望远远一瞧.官军营前全是深沟.唯一可以攻进去的地方.就是吊桥. 他下令人马进攻.一定要爬过沟去.砍断桥索.将吊桥放下來. 数百名敢死军脱了衣服.口咬钢刀.跳下沟去.官军在对面的营中发觉了.立刻大呼小叫.开始站在大营的木栅上.向沟中放箭. 孙可望立刻命令手下弓箭手还射.一时间箭似飞蝗.射进官军大营之中.营门里的不少官军中箭倒下. 沟里的农民军也被射杀不少.但终于还是有几个人用刀凿土.爬了上來.这几个人拼着死命.爬到吊桥跟前.举起钢刀一顿乱剁.终于将手臂粗的绳子砍断. 轰然一声.吊桥落了下來.横在沟上.孙可望一声令下.农民军踏着桥面.攻到辕门前. 官军在门内死死顶住.农民军在外面撞击不动.有人想出办法.用火把点燃了些布匹衣服.扔过辕门去.这边也开始点火.一时间辕门内外全是大火.烧得门里的官军急忙退避.想要取水前來灭火.可是刚刚用水桶抬來.沒等到洒上去.便听轰然一响.辕门已经被烧塌了. 农民军踏过尚且燃烧的大门.直冲进來. 前营的官军守将立刻带着大队人马抢过來挡住.但是农民军已经杀红了眼.多日以來被困.这些人胸中憋足了火气.此时见到官军.一个个奋勇当先.不要命的杀來. 官军虽然有五万人马.但是分做四座营盘围住张献忠.因此每个方向上也只有一万余人.秦良玉的意思是.只要张献忠突击一处.另外的方向上便立刻增援上來.此时正是时候. 另几个方向上的官军开始向这里杀來.曾玉也带着大队人马.向秦良玉帅营的方向猛冲.他知道秦军到了.这一仗不可以大意. 双方杀得混成一团.营中燃起大火.照如白昼一般. 李敢与秦翼明交手.打了几十个回合.不分胜负.李敢偷眼观瞧.自己的人马已经有些敌不过优势官军.一些小股秦军被围住.正在拼力抵挡. 他知道.不能被眼前这位将军缠住.于是大刀一挥.卖个破绽.拨马便走.秦翼明以为他胆怯.大叫一声.在后面紧紧追來.李敢将刀挂在战马得胜钩上.早已摘下弓箭.突然一回身.照准了火光中的秦翼明便是一箭. 秦翼明也不含糊.他一边追.一边死盯着李敢.看到他猛一扭身.手中乌光一闪.便知道不妙.立刻身子在马上一伏.这一箭正从他头上掠过.将他的盔缨射了下去. 李敢一皱眉.暗道此人还是有些本事.居然沒有将他射下马去. 秦翼明躲过这一箭.气得哇哇暴叫.催马紧追.但是万万沒有想到.他刚刚跑出不远.猛地从身边冲來一骑.斜刺里冲到.秦翼明眼角已经扫到了此人.可等他侧目一瞧的时候.那人已经冲到他身边.手中铁枪如同怪蛇出洞.迅急无比.刺了过來.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秦翼明终于看清楚.來人不是别个.正是李定国. 但是再想闪避已经晚了.这一枪从左肋刺入.右肋穿了出去.秦翼明大叫一声.被李定国双臂用力.挑在空中.远远地甩了出去.砸倒了几名官军. 秦翼明连刺带摔.立刻断了气. 官军一阵大乱.沒有了先锋官.人马无人指挥.秦军趁着这个机会.终于将一些小股的人马救出來.重新集结. 李定国來的时候.官军大营已经乱了起來.他沒有丝毫犹豫.立刻率领手下的八百多人冲进來.他也直奔中军.正好看到了李敢恶战秦翼明.他知道此人乃是官军的先锋官.因此这才出其不意.将其一枪毙命. 李敢大喜.此时二人沒有时间多说.合兵一处之后.继续往中军杀來. 张献忠那边也率领全军攻入秦良玉的大营.一座吊桥远远不够几万农民军走的.幸好张献忠早有准备.做了不少云梯.此时派上了用场.几十架云梯横在沟上.农民军潮水一般涌进官军大营來. 孙可望率领着前军.一刻不停地往里杀.他要与前來接应的秦军会合. 秦军与农民军两面夹击.官军有些顶不住了.此时秦良玉也已经披挂上马.亲自出帐指挥.她头戴金盔.身穿铁甲.外披红战袍.手握长剑.威风凛凛.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是精神矍烁.不输少年. 官军看到主帅如此镇定.这才平定下來.秦良玉得知秦翼明阵亡的消息.心头一阵刺痛.满腔怒火.吩咐人马死命挡住.等候大军來援. 此时曾玉率领着自己的人马.也快要杀到了.为了给农民军更大的压力.曾玉下令全军鼓噪.点起无数火把.呐喊着冲杀. 两万余人如此大的动静.张献忠立时看到了.此时他已经随着孙可望杀到官军大营中军之外.迎面正好碰到李定国与李敢. 张献忠与李敢相见.二人执手大喜.张献忠哈哈大笑:“果然是兄弟.哥哥就知道你必然会來.” 李敢道:“只是兄弟此次前來.准备不足.只带來了四千人马.兵力太少啊.” 张献忠听了.心头便是一沉.他原本料想.秦军若是前來解围.人马必定不会太少.怎么也得两三万人.这样一來.自己的人马便与秦良玉的相差无几.里应外合.必定可以取胜. 正文 第464章,患难见真情6 谁料李敢只带來了四千人.加在一起.还是远远少于官军. 唐赛儿正在身边.见了李敢之后.有些尴尬.因为李敢是李岩的兄长.虽然李岩不在.可是李敢知道自己苦追李岩的事. 但此时形势紧急.不能想这些.因此唐赛儿道:“既然人马少.便不可恋战.咱们还是先突出去.直奔汉中方向.”众人点头.张献忠派孙可望在前.李敢与自己在中.刘文秀断后.大队人马直向西北方向冲去. 秦良玉的大营中已经乱做一团.人马散在各处.因此挡不住张献忠与李敢的合力突击.不多时便冲了出去.此时曾玉率领的官军也到了.秦良玉下令.一刻不停.在后紧紧追赶. 四万多官军以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尾随着农民军杀上來. 张献忠算是久打败仗了.换做以前.他会弃了步兵.让他们四散而走.自己率骑兵甩脱官军的追杀.然后再缓缓聚拢人马.这样的事情他做了不下十次了.但是今日不同.唐赛儿说得清楚.四川最能打的战将.就是秦良玉.这一回入川.一定要站稳脚跟.而要想站稳脚跟.必先击败秦良玉. 此时人马一散.这个目标便达不成了.因此张献忠下令.所有最能打的士兵都放在后面.再让李定国去协助刘文秀.二将一文一武.相信可以保全人马. 果然.李定国率领精锐人马杀到后阵.与刘文秀一起.杀了两次反冲锋.终于将官军猛追的势头阻住.使之不能太过接近. 两支人马一前一后.相隔十几里远.向汉中而來. 秦良玉只看张献忠败逃的方向.便知道他们是退向汉中.心头冷笑.因为汉中距离这里几百里远.大队人马逃窜.中途不是被杀死.便是逃散.不算张献忠逃到汉中.人马也已所剩无几.因此她下令.全力追赶.不给农民军以喘息之机. 两支人马跑了一整天.最后都精疲力尽.不少人都快吐血了.因此天黑之后.双方再也跑不动.只得扎营休息. 秦良玉也知道士兵们已经到了极限.不能强令他们追击了.于是她下令给前方的县城.让守将率军出城.阻滞农民军的前行.只要能将他们堵住半个时辰.自己便可以再次包围张献忠. 张献忠与唐赛儿也明白.秦良玉是下了狠心.绝不会放弃追击.因此只休息了半夜.便拔营起寨.向汉中而走.秦良玉早就派人紧盯着农民军大营.一瞧他们走了.立刻也收拾人马.在后紧追. 两方面的人马已经不是打仗.而是赛跑了. 农民军有不少实在跑不动的人.张献忠下令.有谁跑不动.后队立刻将之斩首.就算是爬.也要跟上大队. 这样一來.农民军疯了一样奔逃.军中甚至有吐血累死者. 张献忠的努力沒有白费.他终于见到了转机. 这个转机.便是从汉中紧急出兵的李岩. 自从接到秦王让他出兵的圣旨之后.李岩带着两万人马.日夜不停地赶路.李敢比他早走了四五天.而且是骑兵.行动迅速.因此李岩也吩咐全军快马加鞭.沿途不可耽搁. 在进入四川的第三天之后.李岩率军进入了巴中境内.正在行军之时.突然有斥候來报:“李公子.前方数十里外.烟尘遮天.人喊马嘶.不知有多少人马向这里奔來.” 李岩一惊.问红娘子道:“莫不是官军前來堵截.”红娘子点头:“很有可能.咱们进入四川.再怎么封锁消息.也会被官军知道.”李岩立刻下令.人马扎住.准备厮杀. 过了不一会儿.前面的人马越來越近.已经看清楚旗号了.李岩抬头远望.只见那些旗子并不是官军的.再走近些.发现士兵的衣服也并非官军号衣.这才松了口气.他隐隐感觉到.來的可能是张献忠的人马. 果然不出所料.双方相隔还有一里多远的时候.李岩发现对面阵营之中有十几个人加鞭奔驰而出.向自己这里跑來. 李岩命军士不得放箭.等到那十几骑到了近前.这才看清楚.为首的正是李敢. 李岩大喜.高声叫道:“大哥.小弟在此.”李敢哈哈大笑:“我早看清楚是咱们秦军到了.” 他跑到李岩面前.勒住战马:“兄弟.我后面是张献忠的义军.冲出了秦良玉的包围.正往汉中方向退却.秦良玉紧追不舍.正沒好办法.不想兄弟來了.简直是天上掉下的援军.” 李岩道:“这是大王急令.要我星夜入川.增援兄长.此时不必多说了.看你们的疲累的样子.秦良玉率领的官军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带了两万生力军.正好破敌.” 此时兄弟相见.心意相通.不必多言.李岩吩咐人马两边散开.让出大路.放过张献忠的农民军. 张献忠來到李岩面前.双方拱手施礼.张献忠大笑:“秦军真是够朋友.李公子这一來.雪中送炭.我老张立刻咸鱼翻生.”李岩道:“八大王一路劳苦.且在后面休息.看我秦军破敌.” 张献忠连连摇头:“官军人马不少.秦良玉也是良将.要破官军.就得大家同心协力.况且这两三天以來.老子的人被官军追得好苦.大伙儿心中憋足了气.早想回头干一家伙.李公子率军先上.我这里休息一下.立刻就來.” 李岩点头.却一眼看到了唐赛儿.不由得一皱眉.拱手道:“原來唐姑娘也在这里.失礼失礼.” 唐赛儿一瞧李岩身边.立着红娘子等三员女将.尤其是红娘子.容光焕发.俏脸含春.不时地瞟瞟李岩.心中醋意大盛.但眼下又不好说什么.于是便微然一笑:“李公子來得正是时候.想必是担心我的安危.急急地从汉中赶來.这份情意.奴家永记不忘.” 说着还微抛了一个媚眼.弄得李岩十分尴尬.只得含糊道:“好说好说.秦军与义军同气连枝.不分彼此.何必客气.” 红娘子等三女将在一边看得清楚.小青气得满脸通红.刚想说几句带刺的话.反讽过去.却被红娘子暗中拉住.红娘子自然明白.此时不是儿女情长之时.大队官军正在后面.大敌当前.先破官军要紧. 唐赛儿歪了三女将一眼.见她们全都紧绷着脸.一言不发.心中好笑.便格格笑了几声.走了过去. 张献忠率军在后面停住休息.李敢率领自己的几千秦军.來到李岩面前:“兄弟.官军有四万余人.秦良玉也是百战良将.不可大意.虽然你是以逸待劳.可也毕竟是一路远來.不可大意.” 李岩明白这个:“大哥不必担心.官军此时还不知道我率军前來的事.我已看好地势.给官军一个突袭.必可以一战而胜.” 他说得不错.前面几里的地方乃是一个河湾.叫做兰花渡.大路便在渡口边上.转过一个大弯.在路边对着渡口有一大片密林.方圆甚广.李岩命一员副将率领五千骑兵.埋伏在密林之中.以号炮为信.向外冲杀.将大路截断. 他这里率领余下的一万多人马.在大路上列阵.堵住官军去路.只等着官军來到之时.便突然出击. 另外李岩派了三千名弓弩手.在不远处的高坡之上埋伏.一千余张巨弩对准大路.只等官军來到之时.听李岩的信号.便开始发射. 李岩的两万人马.有正面迎敌的.有远处暗袭的.还有中间穿插的.正合兵法之中的“以正合.以奇胜”之理. 刚刚布置完毕.人马埋伏妥当.便听到不远处马蹄声大起.尘土飞扬.无数官军追了上來. 秦良玉在中军督战.前面是曾玉.曾玉因为在石子河沒有及时赶來增援.被张献忠率人马突了出去.心头恼火.因此向秦良玉请令.在前面追击. 曾玉一路上已经斩杀了不少落后的农民军战士.心气正足.他的人马趾高气扬.高呼乱叫.不可一世. 等到了兰花渡之时.曾玉感觉到了一丝异样.原本农民军大队人马奔逃之时.会扬起冲天的尘土.但这个时候却看不到了.而且也听不到远处的战马奔嘶之声.莫非农民军不逃了.想要就地决战. 眼前是一个大大的弯道.弯道以内是一望无际的密林.自然看不到弯道那边.曾玉吩咐人马稍稍减慢些速度.绕过弯道再说. 在前面的是四千多官军骑兵.这些人闯过弯道之后.赫然发现前面不远处.驻立着一支精兵. 这支人马不下一万人.前面是铁盾兵和长枪兵.以防骑兵冲击.后面的弓箭手.刀牌手.密密麻麻.刀枪林立.甲胄生光.十分严整. 曾玉一瞧对面阵中的中军大旗.立刻吃了一惊.他虽然沒有和秦军对过阵.但做为军将.也知道眼前的黑色玄旗.乃是秦军的标志. 正文 第465章,患难见真情7 想不到在四川境内.竟然有大队秦军出现. 便在曾玉吃惊之时.前锋的四千多骑兵已经接近了秦军阵角.这些人一瞧对面的阵势.便知道不是自己人马.此时他们杀得正高兴.哪管你秦军还是义军.又一看对方沒有骑兵.一个个呵呵大笑.催马冲杀过來. 李岩紧盯着对方的前锋.等到官军骑兵进入一箭之地时.他下令弓箭手放箭.第一拨箭雨落下.官军并沒有倒下多少.因为这些骑兵都有盾牌遮护.李岩便下令停止放箭. 官军一瞧对方不放箭了.气势更猛.越來越接近秦军阵角. 此时李岩命令放出信号.只见他身后那面黑色帅旗开始左右摇摆.同时有亲兵向天空射出一支响箭. 这便是给巨弩兵的信号. 那些埋伏在不远处高坡上的三千巨弩兵.早就等着信号.这些人以小青为主将.眼巴巴地瞧着帅旗.此时看到帅旗摇晃.响箭升空.立刻放箭. 他们埋伏的地方.是官道的侧面.官军正在一力向前冲.整个侧翼完全暴露出來.无遮无挡.又都拥在官道之上.像一条伏在眼前的巨蟒.到处都是可攻击之处. 只听弩弦声连响.一支支三尺來长.比拇指还粗的箭如同雨点般射到. 官军正在前冲.盾牌都护在胸前.照顾不到身侧.况且这种巨箭.有盾牌也是无用.上千支巨箭就这样如同冰雹流星一般.射进官军阵中.立时人仰马翻. 不少战马被箭洞穿马腹.惨嘶倒下.马上的官军更不用说.有的被射进肋下.直接飞出马背.将边上的人一齐撞飞.有的人肩膀和大腿中箭.也摔下马來. 官军的攻势立时崩溃.后面沒有中箭的.止不住冲击的势头.被前面的死人死马绊倒.惨叫声连绵不绝. 曾玉吃了一惊.他沒有想到秦军竟然还埋伏了如此厉害的弩阵.看这个距离.正是弩箭可以发挥最大杀伤力的射程.自己的骑兵挤在大路上.成了活靶子.太过吃亏. 于是他立刻下令.吩咐一员偏将带了两千骑兵.去冲垮秦军的弩阵. 听令之后.两千骑兵高呼大叫着.向小青的阵地扑來. 李岩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因此布阵之前就特意吩咐过小青.小青有了底气.因此并不慌乱.命令手下弩兵.向这两千官军骑兵射击. 弩如飞蝗.密如暴雨.将前冲的官军一个个射下马去.李岩那边也吩咐军中弓箭手.向这两千骑兵放箭. 前后夹击之下.两千官军骑兵纷纷中箭.阵形也完全散乱.那偏将一瞧冲不近秦军.只得退了下來.曾玉气得暴跳如雷.吩咐副将带领五千步兵.以铁盾在前.一定要击溃秦军的弩阵. 这个时候.李岩觉得时机到了.他一声令下.秦军开始发动.向官军杀过來.此时官军被射杀的士兵和战马已经几乎将路面铺满.骑兵无法冲突.却正好适合步兵作战.一万余名秦军步兵.踏过官军的尸体.杀进官军阵中. 此时不光李岩指挥的一万多秦军.张献忠在后面已经喘过气來.看到李岩带着人马扑了上去.立刻下令全军出击.他手下有三万來人.也从后面杀上來.这些人已经被官军追得叫苦不迭.此时一看有取胜之机.可以出一口胸中恶气.立时精神大振.喊杀连天.尾随着李岩.扑进官军阵中. 曾玉带了两万人马.前锋数千骑兵被射杀了小一半.要想抵挡李岩与张献忠合军的五万人.自然不敌.况且他的人马也已经疲惫.禁不住秦军的冲杀.曾玉一看不妙.想要后退.但是一想秦良玉在后面.必然已经增援上來.自己这里一溃退.肯定会冲垮后面的人马.因此他下了死令.军中人马一概不许后退.有谁敢临阵退缩.立斩. 就这样.两万官军与五万义军缠斗在一起.杀声遍野.血光映日. 小青此时已经无法放箭.因此她下令弃了弓弩.三千秦军拔出钢刀.扑入战团. 曾玉的想法是正确的.秦良玉果然杀了上來. 她在后面督阵.猛听前面杀声大起.就知道曾玉已经和农民军交上了手.她可并不知道秦军到了.因此命令全军.加速前进. 等到她转过弯道一瞧.不由得一愣.眼前的战阵之中.除了自己的官军.张献忠的农民军以外.还有一支人马.非常悍勇.而且旗号不同. 秦良玉一眼就看了出來.这是秦军.而且数量不少. 她心中暗自吃惊.沒想到秦军会來到这里增援张献忠.再看曾玉率领的官军.只是咬牙死战.但是已落于下风.人马被秦军和农民军围住.已显不支之象. 秦良玉沒有犹豫.立刻下令全军出战. 三万官军呐喊着杀上來. 李岩早注意着秦良玉的动作.一看她指挥人马冲杀上來.并不慌乱.也不放号炮.只是命令红娘子带着一万人马上前.挡住秦良玉. 如此一來.大路上的人马便分成了几段.最前面是张献忠的人马.后面是曾玉的官军.再后面是红娘子的一万秦军.最后面则是秦良玉.几方面的人马就地厮杀.已经完全沒有了章法. 秦良玉被红娘子截住.这一万秦军十分骁勇.而且是生力军.不像官军一样苦追了几天.早已疲惫不堪.因此秦良玉的三万官军.始终突破不了红娘子的堵截. 几万人马混战.战线拉长了几里远.厮杀呐喊之声.数十里相闻. 再打一阵.李岩觉得是时候了.此时秦军杀了一阵.也有些累了.张献忠围攻曾玉.还算顺手.已经将曾玉杀得不住后退.只想与秦良玉会合. 如果曾玉和秦良玉合兵一处.人马就有四万余众.与自己一方的兵力差不多.便无法迅速击败. 因此李岩下令.放号炮.命令埋伏的骑兵冲击. 一声令下.秦军之中号炮连天.响彻云霄. 听到炮声.密林中埋伏的五千秦军骑兵.立刻从林子里冲了出來. 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外于秦良玉的人马之侧.这一冲出來.立刻将秦良玉的三万官军冲为两段. 秦良玉万万沒有想到.这里还有埋伏.因此立刻命令前面的人马回撤.但她的人马已被冲断.命令传不到前面. 五千秦骑兵在官军阵中横冲直撞.刹那间便将秦良玉与她的前军远远地隔开了.如此一來.官军的一万余人便落入了红娘子与五千秦骑兵的夹击之中.而且得不到主将的命令.形势可危. 眼下情形非常混乱.张献忠与李敢围住了曾玉的人马.红娘子与秦军骑兵围住了秦良玉的前军.杀成一团.到处都是搏斗的人群.已经是兵不见将.将不见兵的局面.双方的人马几乎都失去了指挥.只是凭着衣服认人.一见不是自己人.便上前厮杀. 李岩看着眼前的混战局面.冷静地思索着对策.乱中取胜一直是秦军的拿手好戏.他久随白起与王翦.自然也学到了不少. 眼下自己的人马加上张献忠的农民军.并不比官军人数多太多.因此想要完全取胜.并不容易.而且自己身在四川境内.一旦附近州县的官军前來增援.胜负之数.犹未可知. 因此必须速战速决. 此时官军被分为两头.秦良玉是大头.前面的曾玉是小头.要想迅速取胜.必须全力攻杀一头. 李岩决定.先解决曾玉这个比较弱的一方.然后全军压上.秦良玉一定败走. 打定主意之后.李岩命一枝梅率领几百骑兵.冲进阵去.给红娘子送信.要她率领那一万秦军.舍却秦良玉的人马.全力猛攻曾玉.同时派人去见张献忠.也要他全力攻杀. 一枝梅得了令.带上三百骑兵.一阵风似的扑进阵去. 她的骑术自然厉害.身子轻捷.像站在马上的一只雨燕.不时地飞身而起.跃过人的头顶.然后稳稳落入另一匹马的背上. 就这样一枝梅凭着自己小巧的身法.钻蹦跳跃.避过官军的刀枪.终于來到秦军阵中.见到了红娘子. 红娘子听到李岩的将令.自然明白.她下令让两千人马挡住秦良玉的官军.然后剩下的六七千人掉过头來.全力猛扑曾玉. 与此同时.张献忠与李敢也接到了李岩的指令.他们本就在与曾玉全力厮杀.听到李岩的计划之后.李敢与李定国二人各带了一千骑兵.分为左右两翼.向曾玉的中军杀去. 二人要在万军之中.取上将之首. 张献忠命孙可望与艾能奇二将率领步兵.全力向前.一鼓作气.击溃曾玉. 几股人马狂吼大叫.不要命似的开始了最后一搏. 曾玉这边本來就人少.还受到两面夹攻.人马死伤惨重.川军虽然悍勇.但是体力早已不支.被秦军和农民军杀得散乱开來.已经有不少支小股的农民军.杀进了官军阵中. 正文 第466章,患难见真情8 曾玉的人马已经不成阵形.秦良玉在后面看到曾玉被团团围住.遭到猛烈进攻.急切间想要增援.但是被秦军的五千骑兵截住.始终突不过去.这五千秦骑兵在埋伏的时候.李岩便下了严令.既然是穿插之军.那么截断官军之后.一定不能让他们两边再次合拢.因此这些人拼了性命.与官军厮杀.身中数刀数箭.死战不退.有的秦军已经受了重伤.骑不得马.便躺在地上.手握着兵器.朝着官军的腿上乱剁乱刺. 秦良玉被秦军堵住.无法增援.可苦了曾玉. 李敢与李定国这两支人马十分凶悍.这二人身先士卒.冲开一条血路.直奔中军大旗之处.李定国铁枪犹如一条毒蛇.每次枪尖吞吐.必有一名敌人被刺下马去.李敢更是厉害.手中大刀挥舞开了.五尺之内生人莫近.也不知砍翻了多少官军. 这二人率人马杀进官军阵中.原本散乱的官军立时七零八落.曾玉立马在帅旗之下.只见不远处两股人马如同两道激流一般涌來.阻挡他们的官军就像泥块一样.土崩瓦解.纷纷倒地. 曾玉看得头皮发麻.知道不敌.再不逃走.自己只怕都要命丧当场.于是他终于下令突围.自己率领着五六百名亲兵卫队.向后便跑. 可是后面迎上來的正是红娘子的人马.红娘子率军杀进來之后.也想斩将夺旗.但是沒等她上前.曾玉先跑过來了. 曾玉急切之间.竟然忘记让掌旗官掩起将旗.而掌旗官沒有得到将令.也不敢私自将大旗卷起.因此曾玉的大旗还是扑啦啦地飞扬在半空. 等看到红娘子带着一队骑兵直奔他而來的时候.曾玉这才明白过來.气得在镫中一跺脚.骂身边的掌旗官:“格老子的.你还撑着旗.招魂啊.” 掌旗官心中委屈.但也不敢回嘴.急忙将大旗卷起. 可是已经晚了.红娘子盯紧了曾玉.催马上前挡住去路.曾玉一看是员女将.生得英姿飒爽.手中挺着双剑.心中暗道.原來秦军之中.也有女将. 心中虽然诧异.可是并沒有将红娘子放在眼里.女人打仗.最多也像秦良玉一样.指挥人马作战.很少能够亲自上阵厮杀的.因此他哼了一声.挺起长矛.当胸刺了过來.嘴里叫道:“毛丫头也敢上阵.秦军是沒有人了……” 红娘子看他铁矛來势凶猛.沒有硬接.只是双剑一立.侧着一封.将长矛挡开.然后双剑一翻.擦着枪杆削了上來.曾玉如果不撒手.十根手指最多剩下三四根. 曾玉也是百战悍将.一看红娘子招式狠辣.也不吃惊.喝了一声:“有些手段……”松开一只手.另一只手将枪杆一立.当的一声.将双剑挡了下來. 然后他顺势抡起铁矛.拦腰锁带.扫向红娘子腰间.红娘子在马背上一个铁板桥.后脑贴住马臀.这一矛扫空. 两个人你來我往.杀了几个回合.红娘子觉得不是敌手.因为她是女人.而且是江湖把式出身.与姬梦蝶相比差着不少.拼命的武功和卖艺的武功.天差地别.因此红娘子敌不过曾玉. 红娘子沒有继续与对手厮杀.而是虚晃一剑.拨马便走.曾玉哈哈大笑.带着亲兵在后面杀上來.他心想.只要杀了这员女将.便可以冲过秦军的堵截.与秦良玉会合.自己这条命.便保住了. 他追得很急.红娘子等他追到离自己只有三四丈远之时.将双剑交到单手.然后从腰下一探.扯出一支飞刀.猛然回头.一扬手.喝声:“着”. 曾玉正追得紧.突然看到那员女将一回身.手中红光一闪.就知道有暗器.他也不是沒有防备.急忙缩颈藏头.向马上一伏身. 但是红娘子这一招只是虚晃.沒有发出飞刀來.曾玉在马上一伏身.以为将暗器躲过了.就在他坐直身子的一刹那.红娘子的飞刀真的到了. 曾玉眼前寒光闪过.他知道不妙.但是身子刚刚坐稳.再也无法闪避.这一刀正钉在他右眼上. 剧痛钻心.曾玉大叫一声.用手一捂受伤的右眼.碰到了带着红绸的刀柄.他疼得哇哇怪叫.猛地一拔.将刀带着眼珠一起拔了出來. 鲜血喷溅.曾玉在马上晃了几晃.一头栽到马下. 后面的亲兵卫队几百骑.收不住势子.从曾玉身上踏过.立时将这位将军踩成一滩血泥. 曾玉一死.他手下官军立时崩溃.四散而逃.不要命似的向外奔突.如同窝里起火的蜜蜂一般. 张献忠一看不妙.眼下敌人沒有了斗志.只想逃命.万一拼命堵住.官军一定做困兽之斗.自己一方损伤必然巨大.因此他下令.开一个口子.将这伙官军放出去. 对于曾玉.张献忠根本沒放在眼里.他的目标是秦良玉.只要能击败秦良玉.四川就再沒有对手. 放过曾玉的人马.张献忠与李敢会合了红娘子.一起向秦良玉进攻. 此时的秦良玉正在指挥人马全力突破那五千秦军骑兵.想要增援曾玉.但是正打之时.有人來报.曾玉的人马已经溃散.而且将旗不举.曾玉不知去了哪里. 秦良玉一惊.尚未反应过來.又有人急急奔來禀报:“曾玉将军已经阵亡.贼将张献忠与秦军合兵一处.杀过來了……” 果然.不远处喊杀连天.无数农民军和秦军一起向这里杀來. 秦良玉心头一沉.她知道不妙.曾玉一死.他手下的两万人马必然崩溃.这些人马指望不上.只有自己的两万多人了.眼下张献忠会合了秦军.人马必然不少于四万.自己的人马又是长途奔驰.已经疲惫.再打下去.必然是一场惨败. 于是她下令.前军的骑兵结成阵线.挡住敌军.后军的步兵先行撤下. 秦良玉亲自带领骑兵.挡在农民军与秦军面前.掩护步兵先走. 但是李岩与张献忠都是身经百战的统帅.岂会不知道这一点.骑兵不容易崩溃.因为他们机动性很强.打散了很容易重新集结在一起.步兵则不同.因此二人的目标.都锁定在川军的步兵身上. 李岩让李敢带领三千骑兵.从侧翼绕过去.突入官军后阵.将这些步兵分割为二.张献忠也派李定国率领两千骑兵.直抄秦良玉的背后.将官军骑兵与步兵截断开來.让四川人马首尾难顾. 两路骑兵分别绕路出去.又猛冲回來.杀进敌阵. 秦良玉不是沒有想到这一点.但是她的人马远少于对手.更不可能分兵抵挡.因此无力阻止李敢与李定国这两支骑兵在官军阵中纵横驰骋. 李定国的两千人插在了秦良玉的前军与后军之间.而李敢则率军冲进了川军步兵阵中.大砍大杀.横冲直撞.官军首尾难顾.立时大乱. 张献忠看到胜利在望.更是兴奋起來.命令全部人马压上.不要给秦良玉喘息之机.李岩也指挥着秦军扑过來.从三个方向将秦良玉的人马包住. 这个时候.秦良玉已经无力回天.她知道此战不可能取胜.甚至想全军撤回.都已经不可能了. 几员副将跑到她前面.纷纷大叫:“主帅.赶紧撤吧.再不走就难以脱身了……” “是啊.大帅.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先冲出去再说……” 秦良玉只得下令突围而走. 十几员副将带着五千骑兵保着她.向东南方向猛冲.开始突围. 此时川军的凶悍之气终于显露出來.这些骑兵瞪着红红的眼珠子.抡开手中兵器.狂呼大叫.不管不顾地猛催战马.无论自己人还是敌人.全部踏在蹄下.几乎是踩着人头.撞着人墙冲过去. 五千官军骑兵.冲开一条血路.付出了千余人的代价.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护着秦良玉突出包围.向着东南而走. 张献忠看到秦良玉逃走.气得大骂.立时喝令孙可望率骑兵追赶.李岩也知道擒贼先擒王.况且秦良玉是四川最能打的战将.只要将她擒杀.四川再无强硬的对手.因此也让李敢带了三千骑兵.在后面紧紧追赶. 余下的官军步兵已经漫山遍野地溃散开來.逃入山野密林.只恨父母少生了一条腿.农民军和秦军正在追杀逃敌.擒获的川军数以千计. 秦良玉一边逃.一边回头观察.只见无数追兵紧紧赶來.心中紧张起來.跑了一段路.忽听前面人喊马嘶.來了一队人马.定晴看时.正是官军. 原來这是接到秦良玉的将令.左近县城之中前來助战的官军.为首的是员参将.刚刚带着人马走到这里.正碰上败退下來的秦良玉. 秦良玉一瞧有援军前來.这才放了心.她立刻下令让这支援军堵住追兵.那参将一看是秦良玉.不用多说.立刻领命上前.挡住孙可望和李敢. 正文 第467章,闻鼓思良将1 孙可望与李敢正在猛追.突然前面出现了一支官军人马.细细看來.不是秦良玉的人.而且这支人马精神旺盛.器械齐全.可能是援军到了. 而农民军与秦军经过苦战.已经疲惫不堪.靠着一股冲劲來追秦良玉.眼下人家援兵到了.若是再杀过去.胜负难料.况且谁知道后面还有沒有大队官军前來增援.因此二人一商议.还是见好就收.回去复命. 那员参将一瞧追兵退去.也不敢追.在后面随着秦良玉.也撤了下去. 李岩与张献忠已经合兵一处.正在清理战场.官军余下的人马已经完全溃逃.而农民军与秦军.也累得几乎要瘫在地上.有许多人连握住兵器的力气也沒有了.大家往地上一倒.尸体上一趴.大口地喘着粗气. 秦军要比农民军好一些.李岩立刻清点人马.此时李敢与孙可望二人回來复命.张献忠一听有官军援军前來.便是一皱眉.如果援军人马很多.趁机杀过來.自己的人马已经太过疲惫.根本无法抵挡. 幸好斥候前來报信.官军增援而來的人马.已经随着秦良玉一起撤走.沒敢來应战.张献忠这才放心. 两下清点人马.这一仗秦军损失了两千余人.幸好骑兵伤亡不太大.而张献忠的农民军则伤亡大一些.原來他的三万人马.现在只剩下了两万人. 不过击败了秦良玉.闯出了包围.终究还是大胜.农民军一方欢欣鼓舞. 李岩取过地图來看了看.对张献忠道:“此时我军离巴中很近.应该趁机攻取巴中.先占据一个落脚点.休养一下.” 张献忠点头.双方人马就地休息了半日.吃过战饭.然后双方各派出五千骑兵.分别由李敢和孙可望带领.偷袭巴中.然后大队人马在后面随行. 此时的巴中已经知道秦良玉战败.城中乱成一团.守将十分不安.生怕秦军前來攻城.因为巴中县城中只有两千多守兵. 正在惶急之时.突然听到城上鼓声大作.喊杀声震天.上城一瞧.远处黑压压的扑來无数人马.看样子足有上万人. 巴中守将与城中的县令闻听.立时吓得魂不附体.连打也沒打.开城而逃.两千多官军一哄而散. 也难怪.连秦良玉都不是对手.打了败仗.巴中这块弹丸之地.岂能挡得住大队反贼. 李敢与孙可望兵不血刃.便占领了巴中县城. 等到李岩与张献忠带着人马赶來之时.城中已经安民完毕.张献忠一反以前的作派.竟然吩咐不得骚扰百姓. 这也是唐赛儿的主意.因为张献忠已经打定主意.要长久地占据四川.想要占据四川.就必须收买人心.因此自从这次一入川.张献忠就十分注意约束自己的人马.还曾经当众砍了十几个违犯他的命令.jianyin抢掠的部下. 李岩的秦军更不必说.一向军纪严明.因此整个巴中城十分安定. 占据巴中之后.张献忠为了感谢秦军的解围之情.特意将所有府库里的钱粮全部送给秦军.李岩不想接受.毕竟以前讲好是联合取川.秦军只要一半就可以了.李敢却另有想法.对众人道:“眼下我们双方还是各据一城为好.都集在一起.行动起來就不方便.也失了灵活机动.” 张献忠点头:“这样吧.离巴中不远.是通江县城.我率军去攻取通江.然后招兵买马.一路向南打.咱们配合行动.四川必然是我们的.” 李岩也同意:“如此最好.咱们双方两路分兵.令官军难以顾及.” 由于秦王已经给他下了令.如果解围成功.便可以联合张献忠一起取川.这样做也是遵照秦王的旨意而行. 双方讲好了.张献忠在巴中城歇兵三日.然后在第四天夜里.派李定国带了一万人马.偷袭通江. 通江县也和巴中差不多.官军人马不足三千人.被李定国围住城池.死命攻打.只一个更次.便打进了城中. 城中守将与县令相继战死.天刚亮的时候.李定国便完全占领了通江县城. 此后.张献忠以通江为大本营.李岩以巴中为根据地.双方联合呼应.招募士兵.打造军器. 自从曾玉阵亡.秦良玉战败之后.川中大震.四川巡抚陈士奇也大为吃惊.他急忙从各地调集人马.守卫重庆与成都.另外派人安抚秦良玉.请她再次出征.对付张献忠. 李岩自从攻下巴中之后.在城中休整人马.但是刚过了几天.便接到白起的急令.让他火速赶回汉中. 原來秦军那边出事了. 自从白起攻下汉中之后.因为秦军兵力不足.因此各县之中并沒有配备多少兵力.这便给了官军以可乘之机. 因此孙传庭在与李自成作战之前.便密令四川巡抚陈士奇.让他派遣精干官军.潜入汉中.策反山林间的群寇.秘密联络各地乡绅.组织反秦人马. 自从李岩与李敢相继率军离开汉中之后.白起一时未到.汉中的这些反秦人士便协起手來.在各地发动了叛乱. 白起來的时候.整个汉中已经处处冒火.反秦人马一时竟多过十万人.声势浩大.幸好这些人沒有集在一起.而是分散在各处.因此白起在南郑还沒有受到攻击. 为了平息各地的叛乱.白起火速派人调回李岩. 李岩接到将令.心急如焚.沒有耽搁时日.立刻和李敢.红娘子等人星夜率军.赶回汉中. 李敢派了一个心腹亲兵.前去与张献忠说知.告诉他秦军必须要返回汉中.无法再助农民军一臂之力了.今后四川境内只有张献忠一支孤军.还望他多加保重. 李岩与三女将亲自率领骑兵在前.李敢率步兵在后.大队人马赶回汉中去了. 张献忠听到李敢回汉中的消息.也只得叹息一声.他知道.秦军刚刚占领了汉中.形势不稳.出现叛乱也很正常.如果此时不镇压下去.汉中很可能会被官军重新夺回去.因此李敢必须要回去. 正如李敢所担心的.四川境内.只剩下张献忠一支农民军武装.日后境遇如何.还真不好说. 此时已是崇祯九年六月末了.说來也是天助张献忠.此前多年都是风调雨顺的四川.今年竟然雨水少得可怜.除了成都附近有都江堰保证灌溉之外.四川大部分县区都是干旱无雨.一场罕见的***席卷而來. 再加上明朝末年吏治腐败.官场贪污盛行.无人來管百姓的死活.天灾到來之后.各级官员们不闻不问.税收却是不减一分.因此很多地方颗粒无收.百姓们纷纷弃了家园.出门逃荒.有的地方全村逃亡.一人不剩. 突如其來的天灾.使得四川大地也像前几年的陕西.河南一样.成了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只要一颗火星落进去.立刻便是惊天动地的巨响. 而张献忠.正好是这个时候落进來的火星. 终于.这颗火星引发了一连串的爆炸. 唐赛儿十分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异常的变化.她立刻建议张献忠.就像李自成在河南所做的一样.到处张贴传单.传播义军的大名.其实这种传单写得非常简单.为了让老百姓们看得懂.上面的大意便是.农民军八大王到了四川通江.只要去投奔的.都有饭吃. 如此通俗易懂的宣传.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首先是通江周围的百姓们.一听有义军到來.去的人都有饭吃.立刻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三天.方圆三百里之内的人全都听说了.众百姓携家带口.赶着大车.拉着猪羊.前住通江投奔义军. 十天之内.千余里之内的人也开始來入伙. 张献忠的人马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这个情况.连李岩也沒有料到.秦军因此错过了一次极好的发展机会. 由于來的人太多.通江已经显得太小了.张献忠此时有了人马.豪气勃发.他命令李定国率军攻取阆中.孙可望领兵攻打达县.刘文秀去取南江.艾能奇去攻万源. 这四个县城分别在通江县的四个方向.不出意外的.四路人马纷纷告捷.几乎都是兵不血刃.在优势兵力攻打之下.四个县城最多支撑了两天.便告失守. 占领四县之后.张献忠已经有了方圆五百里的地盘. 沒过一个月.张献忠手下的人马便猛增到十八万人.这还只是士兵的数量.另外带來的人口.妇孺.不下三十万. 张献忠自从起义以來.第一次拥有了如此大的地盘.如此多的人马.他的腰杆立时硬了起來. 在这一个月之间.张献忠大批招收壮丁.严加操练.准备进攻重庆. 张献忠在四川的发展.完全出乎朝庭的意料之外. 原來张献忠在几部义军之中是最弱的.眼下实力猛增.已经超越了秦军.声威甚至在范雎之上. 正文 第468章,闻鼓思良将2 这也难怪.张献忠是久与朝庭作战的老牌反贼.范雎只不过是新起的势力.因此朝庭对于张献忠的重视.当然是超过范雎的. 在得到张献忠人马猛增的消息之后.四川巡抚陈士奇立刻给兵部发去紧急文书.请求外省人马进川.协助剿贼.他很清楚.眼下张献忠坐拥二十万人马.又新近击败了秦良玉.川军已经丧胆.而且光靠四川的人马.是万万抵挡不住的.只能向朝庭求援. 文书发到了京中.内阁大臣也是摇头叹息.他们心里最清楚.此时官军主力人马全部压在了河南开封.在孙传庭手中.绝沒有可能抽调一兵一卒去四川.与四川相邻的几省.还有甘肃和陕西.都在秦军控制之下.只有湖广还可以调兵进川.但是张献忠等人已经在湖广闹过多次.整个湖广境内人马很少.自保尚且不足.何谈进川增援. 内阁只好将急报呈给崇祯.让他御览.崇祯看过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给陈士奇下道旨意.让他发动各地乡绅官吏.组织民军.就地自保.将主力人马会集于重庆与成都.以保这两处府地的安全. 崇祯还在旨意中附上一句.一切都要等孙传庭那边的战况. 而这个时候.河南开封的战役.也开始呈现出不同的态势. 李自成写信向范雎求援.范雎派老回回.革里眼和刘希尧率领十万人马.前來助战.十天之后.两军合兵一处.声威大振.李自成十分高兴.将三位头领接进自己大帐.摆酒接风. 这次双方联手.人马在三十万上下.远远超过了官军.于是农民军有恃无恐.放心大胆的安营扎寨.布置兵力.准备再战. 孙传庭那边却渐渐紧张起來.一方面由于官军的军粮不济.只能依靠开封城中救急.另一方面孙传庭得知革左五营前來助战之后.亦有些震惊.只是李自成这一支人马.他对付起來已经显得有些吃力.再加上革左五营.便更不容易啃动. 此时官军几路人马都驻扎在不同的方向上.孙传庭怕被农民军各个击破.于是下令.所有人马都到开封城下会集.缩成一团.对付农民军. 等到各路官军集结之后.孙传庭召集手下大将.连日以來商议对策. 这一天有探马來报.农民军开始有了动作.革左五营的人马绕了半个圈子.开到了开封的南城之外.而李自成的人马还在东城.和官军对峙.也就是说.革左五营和李自成已经分兵.有包围官军.两面夹击的意思. 孙传庭闻听.沉思不语. 此时帐中坐着左良玉.贺人龙.杨文岳.曹变蛟.高杰.左光先.几路官军的主将都在. 左良玉听了战报.冷笑了两声:“督师.革左五营只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而且这些反贼一向不仁不义.就算合兵一处.也是心怀鬼胎.我想革左五营定是害怕被李自成推到前面來当炮灰.因此这才分兵的.不必多虑.” 高杰连连点头:“左将军说得对.我也这么想.” 贺人龙一向与左良玉不合.早在杨嗣昌在世之时.贺人龙为了争“平贼将军”的大印.与左良玉闹得很厉害.后來沒有争过左良玉.因此一见他的面.便憋着一肚子气.此时闻听左良玉所说.冷笑一声:“不要忘记.革左五营來了十万人马.万一从南边杀上來.也不是好对付的.” 杨文岳道:“贺总兵之言有理.革左五营的战斗力在流贼之中.只算二流.可是人马众多.在山东闹了几个月.沒有敌手.这个时候加入开封战场.是趁胜而來.不可大意.” 左良玉瞪了他一眼.沒有说什么. 曹变蛟却不管这些.粗着嗓子道:“管它什么五营六营.要我说.咱们先集中兵力.灭了李自成.只要干掉了他.革左五营不战自溃.” 左光先深知李自成的厉害.他以前在甘肃做过将军.与李自成交过手.因此道:“闯贼自从承袭了高迎祥的名号之后.越來越悍勇嚣张.此次手握二十万人马.不是一战两战便可以灭得了的.不过曹将军的主意.我是赞成的.如今流贼之兵分开.像是一把剪刀.开合自如.我们必须先要折断其中的一股.” 众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意见不合.眼看便要闹将起來. 孙传庭扫视众将.哼了一声.立时众人的声音都消失了.所有人都看着孙传庭.不敢开言. 孙传庭治军极严.厚重有威.因此众将都有些惧怕他.包括一向飞扬跋扈的左良玉. 此时众人都不说话了.孙传庭这才轻轻敲击着帅案.缓缓说道:“闯贼与革左五营合兵一处.人马不下三十万.为何不來进攻.却分兵去城南.你等可知道其中缘故.” 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言.高杰算是孙传庭的爱将.因此大着胆子道:“督师.按末将所想.反贼虽然有数十万人马.可是良莠不齐.真正的精兵.只怕沒有多少.岂能敌得过我方的百战之师.因此他们分兵两处.是不是想分散我们的兵力.” 孙传庭点头:“高将军只知其一.未知其二.闯贼想分散我官军兵力.固然不错.另外.应当还有一种算计.就是打开封城的主意.眼下我军的粮草.大半由开封城中供应.反贼人马都囤在我军对面.无法截断我方粮道.可是革左五营來到了我们的侧面.就可以出兵.断我粮道了.” 他说得不错.官军大营虽说在开封城外.但也不可能扎得太近.那样回旋余地就太小了.因此孙传庭将人马扎在开封城外五十里处.因此这五十里的粮道.便是官军的生命线. 孙传庭顿了一顿.继续道:“闯贼料定我方粮草不济.光靠城中供应.也只是一解燃眉之急.不可能长期如此.因此我军利在速战.而闯贼则可以安然不动.坐等我军粮尽.眼下他出这一招.便是要截断我的运粮之路.因此我们必须要先进攻.不能等下去了.就算敌军多过我军一倍.也要进攻.” 杨文岳道:“督师.上一次会战.我方虽胜.但闯贼人马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强悍的.眼下又來了革左五营.声威大振.再若像上一次.合营人马尽出.摆在阵上.堂堂正正厮杀.只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因此我的意见.最好出奇制胜.” 孙传庭微然一笑:“杨将军此话.正合我意.兵法云.以正合.以奇胜.古來争战.无一不是此理.眼下我军总数.加上城中派來的增援人马.一共有十六万余人.虽然远远少于反贼.可是人马精壮.器械齐全.取胜有望.因此我想出一计.诸位不妨听听.看看是否可行.” 说完.孙传庭将帐中闲杂人等全部遣了出去.只剩下自己与众将.这才对众人道:“闯贼欲截我粮道.我便以牙还牙.去断他的炊.眼下我已探明.贼兵的粮草资财.全部都囤在大营之内.闯贼这样做.为的是方便取用.不必运输.同时不易被我军毁去.因此要想烧他的粮.并不容易.” 左良玉点头:“数十万人马围着.怎么打进去.就算能烧了粮.还出得來吗.” 孙传庭道:“因此要想烧毁贼兵粮草.必要筹划细致.” 杨文岳道:“督师一定早有成竹在胸了.”孙传庭道:“也并非是万全之策.此计需要一支奇兵.才可以出奇制胜.” 曹变蛟道:“督师你就吩咐吧.分派到谁头上.都沒得说.如果沒人敢去.我向您讨一支令.去烧粮草.” 孙传庭看看众人:“与其在这里坐待粮尽.士卒饥饿崩溃.不如全力一搏.只要烧去反贼粮草.他数十万人马.能挨几天.周围县城早已搬空.沒有地方补充军需.那时候我等凭借坚城.大胆出击.必取全胜.” 众人听了.都异口同声:“愿与反贼死战.” 孙传庭当即部署了一番.众将听了.都吃惊非小.大家听得出來.此计与孙传庭击溃高迎祥的计划一样.都是奇险无比. 原來孙传庭是这样部署的.他派左良玉率人马插在李自成与革左五营之间.截断两军之间的联络.不使革左五营前來增援李自成. 再派贺人龙与杨文岳绕路出去.攻击李自成的后营.这一路要首先发动.举火为号.等到贺人龙动手之后.孙传庭亲自率主力人马.以曹变蛟为先锋.攻打李自成的前营.等到李自成出來迎战.孙传庭便假装溃退.将李自成的大队人马引诱出來. 这个时候.高杰与左光先便率军化妆成农民军.冲进李自成的大营.焚其粮草辎重. 至于为什么派高杰和左光先去烧粮.孙传庭想得清楚.高杰的手下大多是以前的农民军的.对于李自成的情况十分熟悉.可以混进去. 正文 第469章,闻鼓思良将3 左光先也收降过不少农民军.因此派他二人前去.较为合适. 最后孙传庭让左良玉率余下人马.死守大营.孙传庭说得清楚.一旦自己那边开战.李自成必然向革左五营求援.而革左五营离官军更近.必然不会前去增援李自成.而是直扑官军大营.此时左良玉要死命顶住对方的进攻.力保大营不失. 分派已定.诸营开始准备.定在第二天深夜.开始出兵. 这一番计划.李自成那边自然不知道.自从革左五营的三位头领到了之后.农民军阵营大大扩充.双方会师.欢欣鼓舞.各自人马之中有好多老相识.因此一连几天.大家互相串门.到处是痛饮欢歌的人. 李自成也不例外.设盛宴款待了老回回等三将.等过了几天.欢快之气渐渐平息.大战的气氛渐渐显著.李自成召集众将.也商议如何对付孙传庭. 分兵的提议是宋献策提出來的.他对大家说道:“咱们眼下有三十万人马.可说远多于官军.但是这么多人马都囤在一起.沒有必要.也不利于行动.因为官军只要盯着咱们一处.便将所有的事都看在眼里了.因此最好分开行动.革左五营的人马离开一些.另扎一营.可以夹击官军.顺便还可以去断孙传庭的粮道.” 老回回与革里眼也同意.因此双方便将人马分开.革左五营十万人马.扎到开封城南面.监视着孙传庭. 等到革左五营的人马去了以后.李自成问宋献策:“咱们眼下人马大大多于孙传庭.为何还不出击.真的要死等着官军粮草绝了.才动手吗.万一孙传庭再从别的地方调來粮草.咱们岂不是白等一场.” 宋献策笑道:“闯王莫急.眼下咱们的粮草可支三个月.而官军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粮食.孙传庭近日之内.一定会有所动作.况且大明朝的精兵.多半集于开封城下.所造成的后果.便是其他的省份无力剿贼.关中与汉中都被秦军占领.已经成为朝庭的心腹大患.山东的范雎进展神速.不可小视.还有报说.八大王日前已经挺进四川.攻占了万县.因此我想.就算孙传庭坐得住.崇祯也坐不住.此时他龙书案上的告急奏章.应该快要顶到天花板了.这种情况下.崇祯一定会催促孙传庭.速战速决.军粮不济.加上朝庭催促.孙传庭就算再受崇祯信任.也不敢久拖不战的.” 听了这一番话.李自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军师说得好.说得好.那么咱们只要摆好阵势.等着孙传庭前來进攻就是了.” 宋献策皱紧眉头:“可我担心的.也是这个.孙传庭若來进攻.必然是凶猛异常.雷霆万钧.” 李自成呵呵一笑:“这里可不是子午谷.说不定高闯王的仇.就在开封城下报了.” 于是李自成也分布人马.准备应战. 果然.就在几天之后的深夜.孙传庭率领官军.开始行动了. 贺人龙带着两万人马.天一黑便出了营.绕了一个圈子.來到农民军的后面.此时正是六月天气.中原大地上有些闷热.营中灯火不熄.不时有人來往走动.好像在消暑. 看着农民军的大营.扎出十几里远.贺人龙也倒吸口冷气:“妈的.这么多人.万一把老子包住.想杀出去都难.”他吩咐手下人马不要太接近.反正是佯攻.伤亡越少越好. 等到他的人马列开阵势.贺人龙这才下令.鼓噪进攻. 暗夜之中.两万人马一起喊杀.惊天动地.同时向营中射出火箭.点燃了十几座营帐. 巡哨的农民军立时敲起铜锣.发出示警. 李自成立刻听到了骚乱之声.他披衣而起.出帐上马.吩咐不要慌乱.肯定是官军前來偷袭. 他听了一下.发现只是后营之外有喊杀声.便命李过带上五千人马.前去后营查看.李过带上五千骑兵.一阵风似的來到后营.发现这里已经起火.立刻命军兵将之扑灭. 然后李过向营外一瞧.发现不远处有一队官军.为首的是骑兵.黑压压的不知有多少人马.正在向营门冲來.李过一声令下.营中万箭齐发.将官军挡住. 由于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李过沒有下令出营迎战.这也是他机警之处. 贺人龙更是狡猾.他做为虚攻的人马.更不肯卖力.因此手下军兵喊声高.却不向前猛攻.那些骑兵的战马根本跑不起來.等到一接近农民军大营.营中放出箭來.这些人便立时后退.退到一箭之地以外时.又一次高声呐喊.重新进攻. 如此往复几次.李过冷笑一声.骂道:“这是玩的什么把戏.不让咱们好好睡觉……” 一员副将道:“官军要总这么折腾.咱们营里不得安生.要不要杀出去.” 李过道:“杀出去.万一中了埋伏怎么办.告诉兄弟们.只要官军敢上前來.就乱箭给我射回去.轮换着睡觉.” 众人听了好笑.也只好如此. 就在贺人龙领着人马在后营闹腾的时候.孙传庭已经看到远处的火光了.他知道农民军的后营已经被贺人龙点起火來.吸引了注意力.便一声令下.以曹变蛟为先锋.率领三万人马.直冲农民军的前营. 三万官军都是骑兵.这是孙传庭孤注一掷的战役.他等不起.因此便将所有的家底都用上了. 曹变蛟自从叔叔曹文诏被李自成杀死之后.对农民军恨之入骨.因此每战必然争先.也像曹文诏一样.是官军中的悍将.他手下的人除了两千关宁铁骑之外.还有很多招募來的和收降的农民军.装备精良.气势很盛. 在得到孙传庭出击的将令之后.曹变蛟指挥着五千人马.猛冲农民军大营. 李自成派李过去后营督战.但是自己并沒有掉以轻心.也沒休息.而是披挂整齐.立马在帅帐之前.多年來的作战经验告诉他.后营的攻击很可能是虚攻.而官军真正的攻击.不久便会到來. 他的判断很正确.沒过多久.便有前营哨探來报.一支官军正在向大营猛扑.火光中看得清楚.为首的主将是曹变蛟.而在他身后.更多的官军正蜂涌而來.中军有帅旗.上书一个“孙”字. 李自成暗自皱眉.看來孙传庭终于忍耐不住.亲自前來进攻了. 他问探报:“孙传庭带來了多少人马.”那人道:“不少于三四万人.”李自成看了看身边的宋献策:“这是一场大战.孙传庭是想与我们决一生死.” 宋献策道:“官军至少有十几万人.孙传庭只带了三四万.不像是要决一死战的意思.”李自成摇头:“我深知其人.后营虽然是虚攻.但也有可能变为实攻.孙传庭亲自带了几万人來.以曹变蛟为先锋.那么左良玉.贺人龙.翻山鹞等人.会在大营中休息观战吗.一定也被派到不同的地方.准备杀过來的.” 一边的田见秀道:“要不要给老回回送个信.让他率人马助战.” 宋献策道:“不用到这里來.让他直接去偷袭孙传庭的大营.”李自成点头.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只要一攻击官军大营.孙传庭必然回兵.咱再从后面掩杀.一定可以大败官军.” 田见秀立刻派副将刘体纯带了一千骑兵.前去革左五营送信. 再说曹变蛟.他带着五千人马.扑向农民军大营.这五千骑兵十分凶悍.不顾农民军射來的乱箭与火枪.不顾伤亡.拼命冲阵.他们带着很多瓦罐.里面装上火油.扔到农民军的营门与栅栏之上.然后用火把点燃. 烈火熊熊.不多时便将营门烧毁.曹变蛟下令.人马冲进大营去. 沒等官军进营.守卫前营的郝摇旗与高一功便率军冲了出來.正面顶住曹变蛟.两军厮杀. 郝摇旗根本不把任何官军将领放在眼里.他骑着战马.带着一队精骑.直冲着曹变蛟而去.曹变蛟更不示弱.两个人一枪一剑.打在一起. 孙传庭在后面见了.吩咐人马向上增援.三万官军杀了上來.马蹄声震动四野.火把都映红了天. 此时李自成已经到了前营.他在火光中看到孙传庭的帅旗已经向自己营前移來.便喝令袁宗弟率人上前.增援郝摇旗等人. 在数里长的阵线上.双方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面对面的厮杀.每倒下一个人.后面立刻有人冲到前來.继续死战. 曹变蛟率领的人马装备好.都穿着铁甲.马上也有甲衣罩住.因此伤亡较小.而杀伤的农民军却很多.这些农民军起來得仓促.很多人衣服都沒來得及穿整齐.因此伤亡较大. 李自成一见不妙.这样打下去.官军很可能会冲进营來.幸好这个时候刘宗敏带着三千铁骑赶到了.立刻上前挡住曹变蛟. 正文 第470章,闻鼓思良将4 孙传庭在后督战.官军一步不退.就在农民军大营之前.拼死厮杀. 这一场战直杀得惊天动地.血流遍野. 孙传庭见农民军的人马都已发动.很多营的士兵都在向这里集中.微然冷笑.他命令曹变蛟.稍稍后退.给农民军的人马留出些空地來. 官军人马连打边向后退去.刘宗敏看到孙传庭亲自出阵來督战.知道官军准备决一死战了.如果此战能杀败孙传庭.然后一鼓作气.冲垮官军大营.必然大获全胜.因此他命令手下农民军.向上猛攻. 别营的人马也紧随着刘宗敏杀了上來. 此时罗汝才在手下将领的簇拥之下.也來到战场之外.他催马到了李自成面前.说道:“闯王.是孙传庭亲自到了么.” 李自成看了看他:“曹操.你怎么來了.眼下用不着你上阵.官军人马不多.我们冲出去.大营就得由你來守了.”罗汝才道:“我看孙传庭必然在耍诈.要不然不会亲自前來督战.偷袭我们.是不是设下了埋伏.想把咱们的人马引进去.然后包了饺子.” 李自成道:“不怕他.官军最多只有十万人马.咱们也出动十万人.看他怎么围.罗帅.我带着人上去.你留在大营.严阵以待.切不可大意.” 罗汝才点头:“好了.闯王也要小心些.孙传庭可不是窝囊废.肚子里鬼着呢.” 二人交代完毕.李自成指挥着诸位大将.带着**万人马.出了大营.追着官军的脚跟杀了过去. 孙传庭虽然传令撤军.可是却极为严整.沒有慌乱的迹象.他派曹变蛟断后.曹变蛟带了他的五千骑兵.以三眼火铳和弓箭抵挡.只要农民军一接近.立时便是一阵乱枪.一通乱箭.农民军大多沒有甲胄.因此很吃亏.曹变蛟的人马铁甲护身.异常悍勇.两军慢慢将距离拉开了. 李自成看得清楚.官军想要退回大营.一旦进入大营.自己的人马便不容易冲了.因此他咬着牙下了狠令.不惜伤亡.一定要追上官军. 这是李自成扯旗造反多年以來.很少下的死命令.不顾手下士兵伤亡.也要追上官军.因为李自成十分清楚.此仗一定要打胜.否则孙传庭绝不会再给他卷土重來的机会. 上一次崇祯罢免了孙传庭.这才让很多农民军头领逃过一劫.可说是上天保佑.而这一次.只能靠自己了. 孙传庭是那种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人.在他头脑之中.沒有妥协和半途而废.因此这一仗.除了胜利.就是败亡. 所以李自成下了死令.不顾一切地追赶.手下士兵们听说闯王的将令.吃惊之余.也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孙传庭算是朝庭最能打的统帅.只要能将他击败.开封城以及整个河南就是囊中之物. 郝摇旗与袁宗弟这两员虎将.杀得最凶.这二人兴奋异常.脱了上衣.赤着臂膀.狂呼大叫.催马紧追.官军回身射來的箭支.都被他们用盾挡开. 孙传庭一见后面的阵势.不由冷笑.他看得出來.李自成是想一鼓作气.将自己彻底击溃.这样下去.自己的人马在撤回大营之前.便会被追上. 不过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手下三万骑兵.机动灵活.可以牵制李自成的大队人马.令其离开大营.如此一來.高杰与左光先便有机可乘. 这一仗的目的.不是要击败李自成.也不是要斩杀多少敌军.而是烧毁其粮草辎重.只要农民军沒有了粮食.几天之内不战自溃.李自成再想短期之内找來供二三十万人马食用的粮食.难如登天. 此乃三国时期.曹操在官渡之战中.偷袭乌巢之计. 孙传庭看看离自己的大营不太远了.此时农民军也已经堪堪追上了曹变蛟.已经与断后的人马打成一团.孙传庭这才下令.返身迎战. 三万官军停止奔逃.转回马头.重新结集阵线.与农民军厮杀. 李自成一看孙传庭不逃了.也命令人马分成三路.左路刘宗敏.右路田见秀.自己亲率中路军.一起进攻. 孙传庭的人马沒有分散.只是像蜷缩在一起的刺猬一样.围成一团.与农民军死战. 这个战场离着官军大营只有不到十里远.李自成一边指挥作战.一边命人注意官军大营动向.随时防备营中或左右两侧出现埋伏的官军. 九万农民军与三万官军打得不可开交.但是周围却沒有任何异常情况. 李自成有些生疑.孙传庭可不像会自动送死的人.他率着不多的人马.铤而走险.到底是为什么. 便在此时.突然听到远处官军大营之前喊杀震天.抬头一瞧.远处火光大盛.无数火把汇成长龙.暗夜之中瞧來.甚是醒目. 李自成立刻派出斥候.前去打探.不多时.來人回报:“闯王.是革左五营的人马.正在围攻官军大营.”李自成闻听大喜.看來刘体纯已经送到了口信.马守应等人闻信起兵.前來攻打官军大营了. 这下便不怕孙传庭的埋伏之计了. 果不其然.刘体纯带人跑到革左五营.面见老回回等人.将李自成的话一讲.革里眼立刻道:“这是条妙计.事不宜迟.马上动兵.”于是革左五营十万人马.只留下一万人看守大营.其余的人马随着三位掌盘子.直扑孙传庭的大营. 孙传庭在走的时候.留下左良玉守卫大营.此时高杰和左光先已经率了四万人马出营而去.左良玉手下有五万人.加上营中其他留守人马.共有七万余.并不比革左五营的人马少.因此左良玉一瞧农民军前來攻营.立刻整军出战. 左良玉打仗.一向是进攻为先.便是守城或守营时.也多半是以攻为守.这次也不例外.他带了六万人马.摆开阵势.将革左五营挡住. 左良玉自从投军征战以來.一直是节节高升.由一个小兵升到平贼将军.自然不是靠运气.他在战场上决断果敢.敢出奇兵.战法凶悍.而且左良玉虽然不重视军纪.但是对士兵很好.无论是他最初起家的昌平兵.还是后來收降的农民军.都一视同仁.因此手下人很乐意为其卖命.左良玉从不把农民军放在眼里.张献忠的人马算是一流的战斗力.他尚且成为其克星.就更在乎革左五营了. 因此左良玉一亮阵.便主动进攻. 他派手下的降将惠登相.也就是以前农民军的过天星.带一万骑兵上前.挡住革左五营的进攻.然后派副将童怀义率一万人从左侧攻击.副将周邦臣率一万人从右侧攻击.这还不算.左良玉还暗中秘派一支人马.让儿子左梦庚率领.抄到革左五营身后.多带引火之物.前去袭击对方的大营. 左良玉果然厉害.他这套以攻为守的战法.全是攻势.沒有一丝防守的意思. 老回回与革里眼.刘希尧带着人马杀了上來.共计九万人马.气势汹汹.声威极甚.他们在山东打了不少胜仗.因此也沒把官军放在眼里.加上长久以來.一直沒有和孙传庭正面对过阵.也沒领教过左良玉的厉害.因此杀上來的时候.士气旺盛.颇有气吞山河之势. 但是他们离着官军大营还有几里远.前军就遭到官军的猛烈进攻. 惠登相以前是农民军.对于农民军的打法极为熟悉.投降官军之后.参加过几次剿灭张献忠的战斗.多次立功.可以说打起农民军來.得心应手. 此次他受了左良玉的委派.充做先锋.也十分卖命.他把人马列开.并不发动.等到农民军快要冲到近前时.这才一声令下.全军突击. 一万官军凶猛地杀了上來.立时将农民军堵住.惠登相亲自上阵.左右冲突.极为凶悍.一时间竟把革左五营打懵了.前面的人马挡不住官军的冲击.向后撤了下來. 老回回等掌盘子一听有官军堵截.立时重新组织人马.上前进攻.火光之中.革里眼贺一龙看到了对方的将旗.立时猜出.來的人是过天星.他们以前曾经几次联手.彼此非常熟悉.这一回各为其主.贺一龙气得大叫.吩咐人马向前猛攻.一定要生擒过天星. **万人马一齐发动.全部向惠登相压过來. 正在此时.左良玉派出的两另路人马.一左一右.突然冲了出來.立时将革左五营冲为三段. 两方面的人马混战起來.在离着官军大营不远的地方以命相搏. 左梦庚率领着两万人马.抄小路赶奔革左五营的大本营.当两军开始厮杀时.他的人马已经悄悄接近了对方的营寨. 老回回与革里眼等人带了九万人马出击.营中只留了一万人马看守.左梦庚自然不知道.他率军來到营外.吩咐手下弓箭手.向大营之内放出火箭. 正文 第471章,闻鼓思良将5 一时间.无数支火箭飞进大营之内.很多营帐立时烧了起來.左梦庚下令攻击.两万人马杀了上來.立时攻进大营. 革左五营的掌盘子们都率军出去了.营中只有几员副将.一看官军杀到.措手不及.立时慌乱.等他们组织好人马.开始抵挡的时候.左梦庚已经连破两道营寨.杀到了中军. 左梦庚沒有杀红眼睛.他知道自己來的目的.因此吩咐手下在营中各处点火.烧去革左五营的粮草财帛等物.火放得尽量大一些.好让革左五营无暇进攻. 果然.大营之中火光冲天.早有人冲出营去.面见老回回等人报信. 此时老回回与革里眼等人正指挥着人马与左良玉厮杀.左军虽然悍勇.但是革左五营人马很多.因此双方一时未见胜负. 正打着.报信的人气极败坏的跑來.向几位掌盘子禀报.老回回等人一听.大为吃惊.他们知道.左良玉的人马凶狠彪悍.一时杀不进对方营中.如果自己的大营再被人家端了.如何是好.营中还有很多粮草和钱财.不得不救. 因此老回回与革里眼一商议.让刘希尧率军先回大营去.他二人带了四万人马.顶住左良玉.缓缓后退. 左良玉一瞧农民军开始后撤.但知道儿子左梦庚已经得手.他可不是贪功冒进的鲁莽之辈.自从大破张献忠.升任平贼将军之后.左良玉却越來越谨小慎微.打仗见好就收.尽量不打败仗. 这一次也不例外.孙传庭让他守住大营.守住便是.用不着为了多杀敌人.使自己折损人马.因此他也下令.人马缓缓追击.能杀便杀.如果敌人逃远.不要追赶. 因此双方便脱离了战场.左良玉的人马追杀了一段路.便收兵回营.一路上收拾首级与战马.准备向孙传庭报功. 孙传庭此时正率曹变蛟与李自成激战.他看到自己的大营之前火光大盛.杀声震天.知道左良玉已经与革左五营交上了手.于是也下令自己的人马拼力死战. 曹变蛟的人马非常凶猛.李自成派将连冲数次.都被火铳与弓箭射了回來.还折损了两员副将. 郝摇旗看着孙传庭的帅旗始终高举.不肯落下.不由得骂道:“这个狗督师.身陷包围还不落帅旗.明摆着是瞧不起咱们.谁随我冲进去.把他狗头砍下來.为高闯王报仇.” 他手下几百名骑兵轰然响应.这些人都是随着他杀出子午谷的.对高迎祥感情很深.一听他说这话.立刻挥刀大叫.准备死战. 田见秀正好在边上.急忙喝阻:“摇旗不要冲动.孙传庭这般打法.必然有诡计.万一帅旗下不是孙传庭.你杀进去岂不上了当.” 郝摇旗一向佩服田见秀的计谋与远见.听他这么一说.便点头道:“也对.孙传庭再有胆子.也不敢亲自带着这点人马.來偷袭咱们.眼下这个时候.他不定在哪里躲着呢.” 李自成有些焦急.因为这里靠近官军大营.虽然那边已经传來喊杀声.革左五营开始进攻了.但是孙传庭有沒有别的安排.谁也猜不透.一旦在这里被牵制.陷入埋伏之中.可就被动了. 因此李自成下令.让刘宗敏带着三千铁骑.拼力冲阵.一定要将官军的阵营冲开口子. 刘宗敏得令之后.亲自挑了三千名精壮的士兵.一个个身披铁甲.手握长枪.骑上战马之后.由一员悍勇副将在前统领.先退出三箭之地.然后喝令前面的人马闪开.准备冲阵. 这种打法是两军交战处于胶着之态势之时的决死冲击.受令冲锋的人马必须一步不停.以人和马的血肉之躯.撞开一条路來.因此冲上去的人必定伤亡惨重. 李自成的人马当中.便有这样的决死军. 这些人平日在军中的待遇是最好的.李自成的人马.普通士兵一天两餐.而决死军一天三餐.吃得也比别人好.甚至还可以成亲.这是一般的农民军士兵不敢想的.因此李自成的部下士兵.很多都想成为决死军. 就在刘宗敏正在准备冲击之时.突然从后面跑來一支百余人的骑兵队.为首的是罗汝才手下的一员副将.他來到军前.见人便问李自成的所在.有人给他指点了.这人打马如飞.來见李自成. 李自成一瞧是罗汝才的人.心头便是一惊.急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员副将心急火燎地答道:“闯王不好了.官军趁着你们大队人马出营的当口.派一支人马穿着我们的衣服.假称是革左五营的人马.混进大营.杀起來了.罗帅请你马上回兵.” 刚刚说到这里.李自成便看到自己的大营方向上.烟焰涨天.火蛇乱窜.冲天而舞.一片通红.几十里外都看得清楚. 如此大火.不像是只烧了营帐.倒像是点着了马草布匹等物. 李自成恍然惊觉.叫声不好.官军混进大营.是奔着粮草辎重去的.他自己只想等着官军粮尽.沒想到孙传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派人去烧农民军的粮草了. 他不知道孙传庭派去了多少人.但是凭感觉.李自成觉得罗汝才的几万人马.可能无法将官军击退.保住军粮等辎重.于是他立刻命刘宗敏不要冲阵.率领三万人马与孙传庭混战.自己带着余下的人立刻返回大营. 李自成算是当机立断了.此时战场上所有人都看到农民军大营已经起火.官军开始高呼大叫.士气更旺.农民军却有些慌乱了. 刘宗敏吩咐郝摇旗带着数千人马.猛冲敌阵.一定不能使官军的气势起來.然后自己带领几员副将.分兵而战.缠住孙传庭. 李自成带领田见秀等余下的战将.率军撤回大营. 孙传庭的这一计甚是高明.自从李自成率军杀出大营之后.早被远处埋伏的高杰与左光先看在眼里.等到李自成率人去得远了.高杰与左光先这才行动. 他们派了两千名部下在前.这些人都是招降过來的.对农民军的情况十分熟悉.以便应答.余下的人不点火把.在后面拉开一段距离.悄悄地跟进. 等來到营门外.早有守门士兵报给了守将.李自成走后.罗汝才也不敢大意.在营门处派了重兵防守.但是也算天助孙传庭.罗汝才率军刚來会师不久.对于李自成的人马尚未全部熟悉.更不要说革左五营.因此这两千化了装的官军一说是革左五营的人马.守将盘问了一番.那些人对答如流.因此守将沒有怀疑.打开了营门. 两千人马从容地走进营中.正在此时.高杰和左光先带着人马杀了上來.守将急忙关闭辕门.抵挡官军. 这个时候.那两千化了装的官军趁机溜到了大营之内.开始寻找囤积粮草之处.不多时.他们便來到了中军大营.这里便是囤放军需之所.上百座大帐放着无数粮食.马草.布匹等辎重. 两千官军立时发作.一齐点火.在营中闹将起來. 本來营门外打得正热闹.罗汝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高杰与左光先身上.哪里想到已经有官军混了进來.一看粮草起火.立时大惊失色.派人马赶去救火. 就在混乱的时候.两千官军在营中乱冲乱撞.到处点火.然后猛冲营门.两面夹击之下.农民军营门终于失守.四万官军杀了进來. 罗汝才急得跳脚大骂.指挥人马上前抵挡.他一面救火.一面厮杀.有些顾此失彼.况且官军中的高杰与左光先都是猛将.部下也十分凶悍.而罗汝才的人马.一向不敢打硬仗.因此两下杀在一起.罗汝才有些抵挡不住了. 更令他心烦的是.高杰派出一支人马.继续在营中放火.沒过多久.农民军大营到处是火.粮草也被焚去大半. 罗汝才十分后悔.他沒有守好大营.实在有负李自成的重托.因此他咬紧关牙.十分罕见地死战不退.同时派出人去.请李自成回师. 他的人马在一片火光之中.已经有些散乱.敌不过高杰与左光先的精兵.又加上粮草军需起火.人心大乱.因此被杀得节节后退.有些不支之象. 正在此时.李自成终于赶到. 他率领五万人马杀了回來.从高杰等人的后面冲上來.田见秀一看高杰的大旗.气得满面通红.高声喝令:“那是叛徒翻山鹞.不要让他走了.” 农民军中一听高杰名号.个个气炸了胸膛.袁宗弟.高一功.党守素等人一齐杀到. 高杰甚是奸滑.他一看李自成率军返回.立刻下令撤兵.左光先也随着他退下去. 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营外又是一阵大乱.有人來禀报李自成:“闯王.孙传庭已经杀回來了.” 李自成立马一看.果然在自己回來的方向之上.涌來大队人马. 正文 第472章,闻鼓思良将6 跑在前面的是刘宗敏.带着数万农民军撤回.在他们后面.火把照红了天地.无数官军呐喊着冲过來. 方才孙传庭在激战之中.突然发现李自成率主力人马返回.而且农民军大营方向上火光冲天.便知道高杰与左光先已经得手.他立刻派一员副将回去自己大营.让左良玉派兵助战. 孙传庭并沒有料到左良玉已经将农民军革左五营的人马杀退.接他的意思.左良玉能派出二三万人马.便知足了.沒想到回去的副将來到大营一看.农民军已经退去.这员副将也很是机灵.便将孙传庭的将令改了一改.由让左良玉派兵助战.变成了调左良玉出击. 左良玉听到孙传庭來调他.不敢怠慢.急忙整军出营.他留下惠登相带着两万人马.守住大营.自己亲率五万余人.前來增援. 孙传庭一瞧左良玉带來了大队人马.又听说革左五营已被杀退.非常高兴.当众夸赞了左良玉.然后他一刻不停.亲自指挥左良玉.曹变蛟等将.向刘宗敏的三万人马发起猛攻. 刘宗敏见势不妙.官军已经派來了大队人马增援.自己不能再打下去.于是下令撤军. 孙传庭发下将令.要毕其功于一役.今夜一定要彻底击溃李自成.于是官军在后猛追. 正追着的时候.贺人龙完成了佯攻任务.正率人马撤回大营.半路上遇到了孙传庭.于是双方合军.孙传庭的人马猛增到**万人.如同山呼海啸一般.冲向农民军大营. 李自成一看刘宗敏败退回來.后面涌上來排山倒海一般的官军.立时感觉到泰山压顶般的威胁.他立刻命令自己的人马上前.协助刘宗敏守住营门.一定要顶住官军的进攻. 但这个时候.农民军新兵太多的敝端终于显露出來.如果这些人全是身经百战的老兵.一定可以返身迎战.全力厮杀.再加上李自成.刘宗敏等人的骁勇善战.相信可以挡住官军的猛攻.可新兵不像老兵.他们打得了胜仗.打不了败仗.得势的时候势头凶猛.士气高昂.但是战场上形势不利的话.这些人立刻沒了底. 很多新兵一瞧身后的官军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般.瞪着通红的眼珠子.不要命似的杀來.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听得到军令.也无暇再顾及旁人.撒脚便跑.形成无数股人流.这样一來.连同准备抵抗的那些老兵.也一样裹在里面.身不由已地向后退去. 常言说.兵败如山倒.谁也无法控制得住.到了这个时候.士兵不再遵从将令.再有名的大将.也指挥不灵. 幸亏李自成.罗汝才等人经过了太多这样的场面.还算应对自如.一看士兵们已经控制不住.大营完全起了火.无法扑灭.况且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救火了. 于是二人各自下令.全营撤退.向南而走. 高杰与左光先一瞧孙传庭率人杀上來.也不跑了.返身投入战斗.于是官军十余万人马.追着李罗联军的十多万人.一齐向南而來. 李自成一边跑.一边苦思对策.他心里非常清楚.孙传庭是个斩尽杀绝的人.只要杀不掉自己.他绝不会停止追杀. 不能就这样放弃.一味奔逃.必须出奇招.反败为胜. 李自成虽然只上过几天私塾.学问不大.但是自从宋献策到了军中之后.他们二人常常坐谈.李自成最喜欢讨教的.便是历朝历代的造反故事. 宋献策曾经和他讲过.此时的明末.与唐末的时候.非常相似.唐朝末年.虽然只有王仙芝和黄巢这两支较大的起义军.但当时朝庭已经失去了对地方的控制力.天下藩镇割据.各占地盘.相互吞并.也和今天的形势差不多.宋献策给李自成详细说了黄巢的成败.李自成深为震憾. 眼下的情形.就如同黄巢败死的那一役差不多.黄巢拿下长安之后.又被唐军反攻.撤出长安.然后他集结数十万大军开始围攻陈州.史称陈州大战.就像今天李自成围攻开封一样. 结果黄巢围攻陈州不克.被唐朝援军赶來击败.然后黄巢便连连逃亡.唐军穷追不舍.最后黄巢一败再败.终于众叛亲离.命丧狼虎谷. 今天孙传庭也像当时的唐军一样.李自成明白.自己如果只顾逃走.官军也同样会穷追不舍.直到自己的人马被歼灭或逃散.那时便是自己的死期. 因此.这一仗绝不可以败. 此时宋献策赶到他身边.也向他建议:“闯王.我们不能这样败了.一定要迎战.否则大势去了……” 李自成点头:“可是兵败如山倒.控制不住.如何迎战.” 宋献策道:“士兵败逃.控制不住.那是因为官军追得太急.只要能将追兵阻上一阻.但可以重新集结人马.建立阵营了.” 李自成道:“可是众兵都在溃逃.无法组织人马集结作战……” 罗汝才在边上道:“这个不难.可以把金银财物扔在路上.做为诱饵.孙传庭虽然治军很严.可是就我所知.左良玉.贺人龙这些人的部下.非常贪财.只要他们停下來抢夺财物.咱们就可以喘上一口气了.” 李自成一皱眉:“可是我军的资财都在大营之中.被烧得七七八八.军兵撤下來的时候.只顾逃命.不会随身带走的……” 罗汝才嘿嘿一笑:“闯王的人马沒有带财宝.我的人带着呢.”李自成心中暗笑:“曹操.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忘记告诉人马带着这些……” 宋献策道:“罗帅一定还随军带着不少美女吧.不如也一并丢下……”罗汝才连连摇头:“金珠美玉可以丢.美女是万万丢不得的.因为千金易得.美女难求啊……” 李自成忍住笑:“行了.赶紧传令吧……” 罗汝才当下传令军中.将身上带的所有金银珠宝全部扔下.不得吝惜.有人若敢私藏一金.立斩. 此令一下.罗汝才的人马立时一片忙乱.笑料百出.有的人掏空了口袋.有的人脱下了上衣.有的人甚至解开裤子.将里面藏着的金银抖落出來.更有甚者.还有人假装伤兵.在身上缠了绷带.此时将绷带解开.里面也有珠宝等物. 罗汝才数万人马.这么一折腾.如同下冰雹一样.金珠乱滚.银块遍地.还有上好的绸缎.首饰.整条路立时变成了星光大道. 农民军人马逃过去.后面的官军追了上來.一看地上金灿灿一片.不知何物.用火把仔细一瞧.立时眼珠子都瞪圆了. 官军前军自然是骑兵.这些人一瞧满地珠宝.耀眼生花.哪里还顾得上追杀逃敌.因为官军中有规矩.杀一个首级.赏银一两.就是这一两银子.便使得官军争抢人头.有的人打一场仗.也只能保住性命而已.至于人头的赏金.大多被长官冒领去了.官军士兵们经常怀恨在心.愤愤不平. 此时一瞧满地的金银财物.简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哪能不动心.于是一个个全部勒住战马.跳下地來.争抢地上的财宝. 后面的人马涌上來.开始不知何故.高声大骂.可是等他们看到地上全是金银之时.也红了眼睛.加入人群.一起哄抢.此时官军的秩序已经开始乱了.有不少人为了财物开始动起手來. 由于地上丢弃的金银太多.官军加入争抢的人也越來越多.早将大路堵死.后面的人涌上來.也一起哄抢.整条路上乱成一团. 孙传庭在后面追上來.一瞧前军十分混乱.连忙喝令中军打探.等到中军回报.说农民军溃逃之际.丢下无数财宝.官军此时正在争抢.孙传庭立时感觉不妙.如此争抢之时.队形大乱.人无战心.万一农民军返身杀回來.当真无法抵挡了. 他立时下令.派督战队上前..命令前军立刻停止争抢财物.马上整军.继续追击.有敢不从者.当场砍头示众. 督战队有数百人.一个个手提鬼头大刀.冲上前來.连声喝令.但这个时候.官军士兵的眼睛全都盯着地面.头也不抬.管你是谁.就算孙传庭亲至.只怕也喝止不住了. 于是督战队也红了眼.抡起大刀.一通乱剁.将面前的十几个官军士兵砍翻在地. 这下子不但沒有吓住别人.还引起了公愤.这些士兵们已经财迷心窍.抢钱心切.哪里容得有人阻止.于是一些士兵干脆挥起手中兵器.与督战队对着杀起來. 整个前军乱成一团.足有上万人挤在一起.已经完全不成阵形. 此时就听前方马蹄声大作.官军抬头一瞧.李自成与罗汝才的农民军又杀了回來. 原來罗汝才命令部下抛去金银财物之后.农民军跑出一段路.一瞧果然后面再沒有官军追來了.李自成立刻命令所有士兵停住脚步.不得再跑. 正文 第473章,闻鼓思良将7 要想阻止住如同潮水一般溃退的人马.也不容易.幸好李自成手下的老八队士兵很多.这些人听到命令之后.立刻停脚.同时拉住身边的人. 就这样.当李自成与罗汝才转回身來.亲自压住阵角之后.农民军终于不再溃逃. 那些在前面奔跑的农民军一听后面沒有了声音.也纷纷停下.因此沒过多久.整支人马便停下不动了. 李自成知道.抛弃金银为诱饵的办法.只能拖得住一时.等到孙传庭严令追击之后.官军又会集结人马.前來厮杀.因此时间紧迫.不可迟疑. 他立刻下令.让刘宗敏与李过率领五千决死骑兵在前.猛冲官军.他亲自率领余下的骑兵.随后增援.罗汝才带领步兵.在后面压上來.李自成发下死令.此一仗必要取胜.有谁敢临阵退缩.后队斩前队. 于是刘宗敏与李过集结了几千骑兵.又杀了回來.李自成留在原地.因为集结人马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他才让刘宗敏先走.自己等聚拢了一部分骑兵之后.也杀了回來. 罗汝才见计策成功.得意洋洋.喝令所有的步兵.以长枪兵在前.重新集中起來.要全力反击. 十余万农民军喘息了一下.然后一个个咬牙切齿.又重新杀了回來. 官军正在队伍散乱.你争我夺之时.突然听到连天的喊杀之声.抬头一看.立时吓得目瞪口呆.只见无数农民军骑兵摇旗呐喊.手中舞着明晃晃的刀枪.杀将上來.这些官军急忙上马.想要挡住农民军.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他们的阵形已经混乱不堪.有的官军只顾抢夺财物.连刀枪都扔了.农民军未到之时.先射过來一阵箭雨.官军立时倒下了上百人. 眼看着愤怒的农民军重新杀到.刘宗敏与李过如同两只猛虎.不顾一切地猛扑.官军抢到财宝的人再沒有斗志了.这些人首先上马而逃.其余的官军也被这些人带动.纷纷掉头而走. 前军上万人.一起向后奔逃.立刻将后面的督战队淹沒.官军其余人马还沒有明白怎么回事.溃兵便拥到眼前.如同一股巨大的洪峰冲來.如何阻挡得住.因此裹进去的人马越來越多.孙传庭在中军看到人马溃退下來.知道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农民军果然以财宝为诱饵.拖住官军.然后整军回师.杀自己一个回马枪.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立刻收住溃兵.结成阵营.挡住李自成的冲杀. 可是孙传庭再怎么连传号令.都沒有用了.溃兵们越來越多.场面已经混乱不堪.命令传达不下去.况且这个时候.就算听到将令.那些逃跑的人马也已经止不住脚了. 而农民军几乎是赶着官军的脚后跟杀了过來.如此更是给官军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这些人吓破了胆.一边奔逃.一边狂呼乱叫. 左良玉一看形势不妙.农民军重整旗鼓.官军则掉头而逃.胜负之势立刻发生了逆转.知道孙传庭再有本事.也不容易取胜.他在这两年里.手握重兵.一向以保存实力为先.这个时候哪肯死战.因此悄悄地传令.让自己的人马离开大队.暗夜之中绕了个圈子.向南而走. 左良玉一走.贺人龙立刻发觉了.他更是奸滑.也带上自己的部队.沒命地向北逃去. 这二人率先逃走.官军立时崩溃.孙传庭仰天长叹.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只得下令撤军.高杰与杨文岳.曹变蛟等将保着他.逃向自己的大营.一路上冲开自己的步兵.也不知踏倒了多少人. 一看官军全线撤退.李自成大喜.他传令给刘宗敏和李过.不顾伤亡.全力紧追孙传庭.刘宗敏自然知道这点.他一看官军撤走的方向.便知道孙传庭要回奔大营.想站稳脚跟.不由得冷笑一声.吩咐手下人马.不要管那些溃散的官军步兵.只顾追上去.一路追到官军大营. 李自成也带着数万骑兵跟了上來.与刘宗敏合军一处.死追不舍. 这个时候双方的形势正好对调.李自成明白除恶务尽的道理.这个时候应该一鼓作气.将孙传庭的大营端掉.让他在黄河以南立不住脚.最好一口气将他赶过黄河去.然后开封便是囊中之物了. 农民军得到了这个命令.一个个奋勇当先.多年以來.孙传庭一直是以不败的神话存在着.从他俘杀高迎祥开始.后來又接连灭掉不少支起义军.威名赫赫.在农民军之中有巨大的威慑力.农民军对孙传庭十分惧怕.此时一看能将他打得狼狈败逃.因此全都兴高采烈. 那些新兵也是如此.这些人打恶仗不行.打这种追击战.却是很合适的.他们來了兴头.比那些老兵们冲得还猛. 孙传庭带着三四万骑兵.冲开血路而走.想要回奔大营.喘息一下.立定脚跟.然后收拾溃兵.与农民军再战.但是李自成已经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不到一个时辰.孙传庭便回到了自己的大营.此时大营中有左良玉的部将惠登相把守.按理说不成问題.可是惠登相也有些大意了.因为孙传庭调左良玉出击.惠登相也派人前去探听.一听说官军已经把农民军打得大败而逃.李自成连大营都弃了.认为此仗已经得胜. 因此他在营中先摆开了庆功酒.与部下们喝得正高兴之时.突然听到远处一阵大乱.惠登相以为是孙传庭得胜归來.也沒在意.可是不多时.便有守营小校前來禀报.说有无数官军逃进大营.看起來十分狼狈. 惠登相一惊.急忙出帐一瞧.正好看到孙传庭与高杰等人气极败坏的跑來.他还沒有见礼.孙传庭便紧急传令.让他率人马堵住营门.一定要挡住农民军的进攻. 此时大营中的官军士兵们大多已经睡下.有的还在喝着酒.急切之间哪里能够组织起來.惠登相勉强点起了四五千人马.可是还沒到营门.农民军就在李自成的指挥之下.数万骑兵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了大营. 惠登相的几千官军一瞧.无数农民军骑兵杀了过來.立时骇散.惠登相也很机灵.一看这个形势.知道孙传庭大势已去.大营肯定是保不住了.因此他带着自己的亲兵.穿营而过.向西方逃去. 孙传庭得知农民军攻入大营.立时在镫中跺脚.知道已经不可能守住了.此时不走.性命难保.他倒不是怕死.只是这一仗败得窝囊.他不服气.眼下需要保得性命.以后收拾人马.再与李自成决战. 因此孙传庭带着高杰等将.率领着三万多骑兵.向北而逃.直奔黄河而來. 他知道.眼下能够阻挡李自成的.只有黄河了. 李自成得知孙传庭逃走.立刻命刘宗敏与李过带人马紧紧追赶.自己先去占领官军大营. 这个时候官军的大营之中也是火光冲天.官军四散而走.完全成了一场溃败.农民军占领大营.并沒有受到多少抵抗. 不多时罗汝才也率军來到.李罗二人吩咐人马.扑灭大火.以后便以官军的大营作为自己的基地. 刘宗敏和李过带了数万骑兵.在后面紧紧追赶孙传庭.一路上杀死了许多官军.但是终究沒有追到孙传庭. 高杰.左光先.曹变蛟.杨文岳等将与孙传庭一起來到黄河边上.这里有孙传庭上次渡河之时留下的船只.因此官军开始渡河. 因为后面刘宗敏追得太急.吓得这些官军争先恐后地向船上挤去.战马肯定是顾不上了.不少人被挤落河中.顺水漂走.孙传庭与众将登上大船.他站在船头.抬眼望去.不由得泪水长流. 只见河边一派凄惨之景.官军们为了抢先渡河.不惜拿刀对砍.许多船只满载了官军.却开不动船.因为河中有不少官军上不去.用手攀住船舷.而船上的官军则用刀乱剁.剁下无数手指.血溅船头,惨叫之声惊天动地. 等到刘宗敏杀到河边之时.天光已经大亮.孙传庭开船远去.只带走了一万多人.留下了两万余官军.一部分被逼下河去淹死,别的沿着河边溃散逃走.无数战马被扔在河边. 刘宗敏望着滔滔的黄河水.冷笑一声.对李过道:“算他命大.这次先放过他,以后再拿他的脑袋.”李过道:“孙传庭这一败.朝庭就再也沒有人敢來开封了吧.嘿嘿.河南已经是咱们的了.” 二人收拾了河边的战马刀枪.回归大营. 这一仗被称为柿园之役.因为官军的军粮不济.开封四周有不少柿子林.官军常常采摘青柿充饥.因此故称. 以孙传庭为统帅的十余万官军先胜后败.被李自成与罗汝才击溃.孙传庭只带了一万余人逃过河北.从此民间争相传扬.说河南之事.朝庭已经不可复问了. 正文 第474章,闻鼓思良将8 而农民军则获得了一场大胜.李自成战后清点人马.这一仗农民军损失了三万余人.却杀死官军五万多.生俘两万.官军的十六万人马.损失近一半.只有左良玉与贺人龙率军逃走.算是保存了实力. 这一仗深深震憾了天下.从此李罗联军的声名大振.已经稳稳占据了义军首领的位置.自从这一战之后.整个河南动荡起來.百姓们纷纷前來投奔.各地的州城府县甚至杀掉或赶走当地朝庭的官员.举城投降. 沒过一个月.河南地面上尽都是农民军的旗号.而开封城下的农民军更是以惊人的速度扩充着.以前的二十万人眨眼之间就达到六十万.其中李自成收众三十万.罗汝才与革左五营也达到了二十多万人. 革左五营在河南大大捞了一笔油水.三位掌盘子都大为高兴.这一趟沒有白來.虽然被左良玉打击了一下.但是沒损失多少人马.此时更是由初入河南的十万人马.扩充到十五万人. 老回回与革里眼见开封乃至整个河南大局已定.李罗联军独自攻打开封.也绰绰有余.于是向二人告辞.李自成与罗汝才也沒强留他们.毕竟人家在山东也混得顺风顺水. 因此李罗二人又赠送了革左五营大笔金银.双方一团和气.洒泪分手.老回回等人杀回山东.找范雎与子义会师去了. 李自成与罗汝才杀败了孙传庭.整军几日.便大张旗鼓.浩浩荡荡地奔赴开封城下.这个时候开封城中最知道孙传庭战败的消息.一日数惊.守将陈永福除了向朝庭告急之外.只好加固城防.以备农民军前來进攻. 他也清楚.靠外面的援军.已经不现实了.只能依靠开封城的高城厚墙.來抵挡农民军.幸亏城中粮草丰足.支应一年沒有问題.陈永福就盼着这一年之内.天下局势能有好的变化.或是朝庭重整旗鼓.再杀回河南來. 于是整个开封城中.一片紧张肃杀之气.城中百姓们也配合官军守城.因为他们害怕农民军打进城中之后.烧杀抢掠.因此倒还算是同仇敌忾. 农民军來到城下.李自成吩咐将开封城团团围住.他在城北.罗汝才在城南.刘宗敏在城西.田见秀在城东.每个方向上都有十万人马.任你城中有何等精兵猛将.也冲不出去. 围城之后.李自成吩咐先不要进攻.他已经得知.开封城高墙厚.城中人马精壮.而且城中的藩王也算开明.因此士气不低.加上城头大炮很多.火器充足.如果进攻的话.必然损失惨重. 李自成听了军师宋献策之计.要长期围城.在不失人马的情况之下.唾手而得开封. 再说孙传庭.败回河北之后.在临漳扎下营寨.立起大旗.勉强收拾残局. 等到稍稍稳定了一些.孙传庭立刻亲赴京城.当面向崇祯请罪. 崇祯听到孙传庭战败的消息.十分懊恼.本來依着他的脾气.一定会重重治罪.但是此时崇祯明白.国家正当用人之时.不可轻杀大将. 于是他便将孙传庭召进宫中.当面听他的辩解. 崇祯沒有在朝堂上面见孙传庭.就是要为他开脱罪责.因为那些言官们是不会放过孙传庭的. 这个缘由.孙传庭十分清楚.心内感激崇祯给他机会.但是做为一军之帅.打了败仗.就应当负首要罪责.因此孙传庭一见崇祯.立刻跪倒磕头.请求治他的罪. 崇祯沒有理会.只是道:“爱卿之败.罪不在你.我听说初战之时.爱卿以奇兵偷袭贼军大营.烧其粮草辎重.已经取得大胜.只是在后來追击过程之中.有的将领贪图贼兵的财物.致使行伍大乱.这才被贼兵趁机反击.一败涂地.朕深恨这样的将领.爱卿可知究竟是谁.坏了我军大局么.” 一听这个.孙传庭心头一沉.他明白崇祯的意思.就是找一个替罪羊.从而为自己开脱罪责.他的内心深深感动之余.又有些为难.这个时候.无论找谁做替罪羊.都会给自己留一个不负责任的坏名声.以后如何带领众将. 可是不找替罪羊.连崇祯这里都不好交代.因此孙传庭只得咬了咬牙.向上磕头:“臣知道.此人便是……便是总兵……贺人龙.” 他只能归罪于贺人龙.因为此人打仗一向太滑.不肯用命.孙传庭一早就厌恶他.更何况上一次傅宗龙统军之时.要不是贺人龙率军先逃.又何至于将傅宗龙这样的朝庭大员.一军之帅送入虎口. 孙传庭料想.崇祯的内心也是这个意思.如果一定要找替罪羊.贺人龙无疑是最合适的.只要搬出此人.连朝中言官们.都无话可说. 果然.听了孙传庭的话.崇祯长出口气.哼了一声:“此等贼臣.屡次坏我大局.留之何用.朕必斩之.” 孙传庭急忙道:“陛下不可操之过急.贺人龙是陕西人.臣听说他与李自成军中的人多有关系.如果下旨到他的军营.臣担心会逼反他.” 崇祯点头:“以爱卿之见.应当如何处置.” 孙传庭道:“如果陛下相信.臣可以妥当处之.将军中情绪压制下來.不使手下军兵反乱.”崇祯道:“好吧.此事朕就全权委你处置.” 说完了.崇祯跌坐在龙床之上.手抚额头.沉重地说道:“经此一败.河南之局.已经无力回天了.爱卿就算重整人马.也需要时日.以你之见.开封还有救么.” 孙传庭沒有立刻回答.他想了片刻.这才道:“陛下.微臣此次虽然战败.人马损失无数.可是阵亡之军士并不太多.相信只要收集散兵.还可复振.况且左良玉等将手下.犹有重兵.只要陛下给臣半年功夫.一定可以聚集十万人马.再图进取.河南之局.还可挽回.” 崇祯微微有了点精神:“可是开封能支撑半年么.朕近日闻报.闯贼已经聚众五十余万.大兵直指开封.团团围困.如果日夜不停地进攻.开封城能守多久.令人忧心.” 孙传庭道:“这个陛下不必过于担忧.臣已经探明.李自成与罗汝才的人马到了开封城下.并沒有进攻.看他们的意思.也是担心开封守卫过于严密.贸然进攻.会伤兵损将.眼下他们采取的是围困之策.而开封城中的粮草.支应半年.沒有任何问題.” 崇祯这才点头:“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此次战败.虽然是贺人龙等将的临阵逃脱所致.爱卿做为主帅.也必然要受责罚.” 孙传庭道:“臣愿领任何责罚.” 崇祯道:“那就免去你六省总督之职.只任河南与直隶巡抚.兼领军务吧.” 孙传庭谢了恩.又领了崇祯密旨.这才出宫而去. 不几日.崇祯下旨.免了孙传庭的总督之职.令他改任两省巡抚.专一操练人马.准备杀回开封.同时又下旨给贺人龙.居然称赞他在兵败之中.整军撤出.不失人马.有名将之风.还给了些嘉奖.升他为河南总兵.归孙传庭节制. 孙传庭回到自己大营.立刻召集众将.同时下令给贺人龙.让他立刻前來会师.有要事相商. 贺人龙本來十分担心.孙传庭打了败仗.做为手下将领.肯定都要受责罚.沒想到过了几天.竟等來了升迁的旨意.贺人龙这才放了心.然后他收到了孙传庭的将令.让他移师去临漳.共商讨敌大计. 于是贺人龙立刻收拾人马.渡过黄河.來到临漳. 孙传庭亲自出辕门迎接.一路上拉着贺人龙的手.不住称赞他治军有方.在如此败仗之下.还能保得人马不失.以后东山再起.杀回河南.还要依靠他的人马.听得贺人龙哈哈大笑.连说不敢. 可是进帐之后.贺人龙立刻觉得不妙.帐中排了两队刀斧手.两边众将一个个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沒等贺人龙反应过來.孙传庭回归帅案.取出密旨宣读:“贺人龙接旨……” 贺人龙急忙跪倒.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高低.只听孙传庭读道:“总兵贺人龙.枉顾天恩.不思报效.于朱仙镇之役中临阵脱逃.致使傅宗龙督师陷沒于敌阵.又在开封之战中不顾大局.率众先溃.令剿贼大业功亏一篑.所谓贪生之将.不得统军.畏死之人.不得临阵.贺人龙深受国恩.委以兵权.然毫无进取之意.或有通敌之嫌.深负朕心.故令巡抚孙传庭将之收捕.立斩不赦……”两边刀斧手立刻上前.将贺人龙按在地上.捆了起來. 贺人龙听了.气得咬牙切齿.当众大骂:“好个小儿孙传庭.你打了败仗.不承担主责,倒來栽害给别人.老子拼了性命与闯贼死战.到头來却被你谗毙.老子不服.就算死了.也不放过你……” 正文 第475章,闻鼓思良将9 孙传庭一摆手.帐中刀斧手将贺人龙架起來.拉到帐外.手起一刀.人头落地. 孙传庭吩咐将贺人龙的首级遍示营中.以为警示. 贺人龙的人马來到临漳之后.一些亲信部下早被孙传庭的人拉去吃酒.喝得七倒西歪之时.涌进一帮刀斧手.将他们全部绑了起來.推到河边.一刀一个.做了酒鬼.陪着贺人龙去了. 孙传庭杀了贺人龙.军中震憾.所有将领不寒而栗.哪里还敢丝毫怠慢.孙传庭立刻上表给崇祯.然后扩充士卒.严加操练.准备再一次与农民军决战. 且不说河南.再來看看秦军. 自从李岩与李敢回兵汉中之后.与白起一起.迅速平定了汉中的叛乱.诛杀了许多乱党和暗中潜进的官军.等到汉中安定下來之后.李敢亲自來到西安.向秦王请罪. 秦王还是给他留了情面.将李敢怒责了一番.降他为偏将军.李敢自然谢恩.然后奉了秦王之令.继续镇守汉中.将白起与李岩替换回关中. 当白起和李岩回到西安之时.便得到了张献忠在四川顺风顺水.人马大大扩充的消息.秦王自悔失策.沒想到这个机会白白让给了张献忠.秦军去了四川一次.却因为汉中的危机而退了回來.沒在四川站住脚. 白起道:“大王.张献忠眼下拥有了数十万人马.他的下一步.肯定要攻击重庆.进而进攻成都.拿下整个四川.这对于秦军來讲.有利有弊.有利的一方面.张献忠夺了四川.我们的南方便沒有后顾之忧.因为李敢镇守汉中.这二人交情不错.张献忠不会來打汉中的主意.而另一方面.我们却也失去了一个大后方的基地.” 秦王点头:“不错.蜀中历來是我秦人重要的粮食产地.若给了张献忠.实在不利.可眼下他坐拥大军.实力雄厚.秦军无法与之交锋.因此还要继续交好.不能翻脸.此次李敢出兵援助.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李岩接过话头:“大王.张献忠坐拥数十万人马.有唐赛儿为军师.手下又有李定国.孙可望等一班勇将.已经羽翼丰满.秦良玉大败之后.四川一地.必为其所有.而我秦军虽然占有了关中和汉中.地方却并不大.与四川相比.土地贫瘠.人民稀少.在安全无忧的情况之下.发展空间却小了.” 秦王道:“想当年我秦国数十代先王.固守关中.进而拿下蜀地.然后才向东出函谷关.以争天下.而今四川如果给了张献忠.我秦国只能出潼关.进攻河南.但是河南又是李自成的后院.一旦李自成战胜孙传庭.必然会分兵掠取河南各地.这两方面.目下都得罪不起.” 张仪道:“如此说來.秦军要想壮大.只能向山西进军了.” 秦王道:“山西有洪承畴镇守.而且地势险要.不易进攻.况且此时我秦军刚刚平定了汉中的叛乱.内部亟须稳定.此时不宜动兵.” 他叹息一声:“天下大乱.时局尚不明确.我秦军不可轻易冒险.且先稳固关中之地.再图进取.” 君臣正在商议之时.突然潼关有急报送到.秦王展开一瞧.不由得从龙座之上站了起來.脸色有些异常. 众人不知何故.秦王便将急报传阅众人.大家看完了.异口同声道:“孙传庭败了..” 原來秦军在河南的细作已经侦知了开封之战的消息.立刻用飞鸽传书.给潼关的涉怀.涉怀不敢耽搁.也用加急快马.送到西安. 对于秦军來讲.这可是一件尤为重要的事.不光关系着农民军的发展.也关乎自身的存亡. 李岩叫道:“闯王果然胜了.这样一來.开封乃至整个河南.都必然落入农民军之手.” 白起道:“不光如此.李自成打败孙传庭.河南震动.李自成声威大振.实力必然会大大增长.河南离直隶很近.日后他渡过黄河.进攻北京.灭亡大明.也不是不可能.” 张仪道:“大将军.你认为亡明者.李自成也.” 白起点头:“自从这一次出山.李自成有了不同于往常的变化.他的人马开始有了更大的目标.不仅仅只限于生存下去了.” 李岩道:“不错.这是宋献策來到他军中之后.给李自成带去的目标.他的那首童谣.对于农民军的影响.实在很大.从那时起.闯军便有了终极目标.便是推倒大明.让李自成坐江山.” 秦王道:“而且按此时來看.这个可能性已经越來越大了.李自成一旦拿下开封.河南便尽入其手.而且北京再也无险可守了.” 白起道:“咱们就这么看着李自成风光不成.” 秦王看看张仪:“丞相认为呢.”张仪一笑:“李自成愿做楚霸王.且让他做去.咱们就來做刘邦好了.” 李岩点头:“先生说得对.此时的李自成.确实很像楚霸王呢.这一仗就像是巨鹿之战.” 秦王读了许多后世的史书.也知道楚汉相争的故事.因此笑道:“既然如此.咱们秦军也要有所表示.李公子.这件事你來安排.派合适的人去李自成军中.祝贺他此仗大胜.” 李岩拱手道:“遵旨.大王.咱们要派人去.我看用不着带礼物了.此时河南还不是农民军的地盘.因此只派几个人乔装前去祝贺便好.” 秦王道:“也好.你再以孤的口气写一封信.尽量写得谦逊一些.” 李岩笑道:“这个自然.眼下闯军声威大振.天下侧目.咱们既不想出风头.还是低调一些得好.” 秦王又皱起了眉头:“话是如此.但秦军不能止步不前.还需要开疆扩土.眼下相邻的几省之中.河南与四川尚不能动.甘肃乃是下属.看來也只能向山西进军了.” 他看看白起:“此事便交与大将军了.切记不要急于求成.最好趁隙而动.” 白起拱手领旨.然后诸人退了下去.各自办事. 李岩回到住处.给李自成写了一封祝贺信.然后派了手下的几个亲信人物.这些人也与李自成相熟.让他们扮做商人百姓.去开封交给李自成. 刚刚办完此事.忽听门上人前來禀报.说大将军白起和丞相张仪到了.李岩急忙出门相迎.将二人接进大厅.奉上茶來. 张仪坐定了.看看李岩.笑道:“此次我二人一起前來.有件事情想与公子商议.”李岩道:“两位都是我的老师.哪需要这么客气.不知是什么事.” 白起看看张仪.张仪看看白起.道:“大将军.这是你的家事.干什么非要我先说.”白起笑道:“正因为是家事.所以我才不便开口.还是先生说比较适当.” 李岩一愣.心想有什么家事需要向我说呢. 张仪笑着摇摇头:“好吧.也只能我來做这个中间人.”于是向李岩道:“这件事也并非什么了不得.大将军有个义女.你也知道.” 李岩点头:“是香君姑娘吧.我知道.” 张仪道:“香君姑娘今年十六岁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但是这姑娘却有点固执.非公子不嫁.因此无论是谁提亲.一概挡驾.但是咱们整个秦军之中.都知道公子与红娘子的感情.先前不是有那位唐赛儿姑娘的例子么.可是唐姑娘可以出走.香君姑娘若是出去.何处投奔呢.况且她早就是咱们秦军的人了.因此我受大将军所托.前來提一提亲事.当然.有红姑娘在那里.香君姑娘也不想做正妻.说实话.她也沒这个胆子.因此她只想给公子做个妾氏.你看如何.” 李岩一听是这事儿.立刻站了起來.连连摆手:“这怎么使得呢.香君姑娘才貌无双.那是我秦军中仙女一般的人物.如此出色.岂能给人做妾.况且李岩也绝不敢纳妾.此时秦军尚在艰难之时.我与红姑娘都不敢提及亲事.又怎么敢答应此事.” 张仪道:“红姑娘那里.自有我去说.纳妾之事.实属平常.只要公子有这个意思.香君姑娘可以等公子与红姑娘完婚之后.再嫁过來.绝不颠倒次序.” 李岩还是摇头.白起道:“李公子.香君对你一片痴情.非你不嫁.如果李公子不允.她必然伤心欲绝.我不能看着她香消玉陨.因此才厚着脸皮前來.公子说得也是实情.连大王都沒有立侧妃.咱们做臣子的.也绝不敢纳妾.我只想求李公子.勉强先答应下來.也许小女是情窦初开.还未经世事.若是日后实在不便.公子可以悔婚.那时香君或许长大了一些.便不再想不开.” 张仪笑道:“正是正是.公子现在一口回绝.有点太伤人了.我真怕香君姑娘一时想不开.到时候只怕全军上下.都要恨怨公子了.” 李岩正在为难.突然听到门口有人笑了起來. 正文 第476章,国危显忠卿1 众人抬头一瞧.正是红娘子和小青.一枝梅到了.这三人住在一起.形影不离.李岩一看是她们.正是尴尬.脸一下子红了. 三员女将走进來.见过张仪与白起.张仪一笑:“红姑娘來得正好.看來这件事情.还得你出面了.” 红娘子找个椅子坐了.然后笑着对李岩道:“公子.香君姑娘既有此意.不如就成全她.” 张仪与李岩白起都吃了一惊.他们沒有想到红娘子居然如此大方.竟然不加思索.一口同意了.要知道.那个时代虽然可以纳妾.但是正妻反对丈夫纳妾的.也为数不少.况且事先有唐赛儿那一段事情.三人都以为红娘子定会反感此事.沒想到她竟如此痛快. 其实红娘子的这个态度并不是心血來潮.因为这一年以來.李香君一直在刻意地接近这三员女将. 李香君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孩子.她看得很清楚.李岩最喜欢的人.就是红娘子.要说只娶她一个.李岩绝对做得到.那个唐赛儿就是例子.因此李香君决定.一定不要像唐赛儿似的.和红娘子争风吃醋. 因此李香君很早就和红娘子來往.而且她年纪小.也不耍小性子.一來二去.很得红娘子和小青的喜欢.其实红娘子对这些事并不太在意.以前都是小青在她耳边吹风.李香君连这个也看得很清楚.于是对小青言听计从.两个人很合得來. 因此在几个月前.李香君就曾经给小青提过自己的意思.她沒有当面和红娘子去说.足见得她很懂得女人心思. 小青也不傻.早看出來李香君是绕着圈子.要征得红娘子的同意.按理讲.以前有这种人.便是红娘子的情敌.小青一定事先就把这股火给按下去.可这一次不同.小青觉得李香君这丫头是个极好的女孩子.而且绝不会威胁到红娘子的地位.更重要的是.李岩如果娶了这两个女人.红娘子为正妻.李香君为妾.那么出走的唐赛儿.就再也沒有机会了.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虽然当时的男子可以纳很多个妾.但是妾也有等级的.称呼也不同.从高到低.有二房.姨娘.通房丫头等.其实红娘子与小青早在私下里就讨论过这个问題.以李岩的人品才貌.加上在秦军中的地位.要一辈子只娶红娘子一位正妻.从不纳妾.连红娘子都为李岩叫屈. 这个并不是胡说.当时在很多家庭中.正妻都会支持丈夫纳妾.一來是为了家族生儿育女.毕竟古人的延续香火意识很强.再有便是那些名门大户.家中事务较多.正妻一个人忙不过來.便需要妾氏來帮忙. 红娘子却是个例外.她出身贫苦.父亲几辈人都沒有纳过妾.因此在未加入秦军以前.她很厌恶此事.可是在唐赛儿一事之后.红娘子的想法有了变化.认为男人纳妾也沒什么不得了. 只要正妻是自己.纳妾有什么可怕的. 在古代.正妻与妾的等级极为分明.妾氏无论如何.是不能与正妻相比的.争风吃醋更不可能.妾想要扶正.成为正妻.只能等到正妻死去.或被休掉才行.而男人休掉正妻.是很不容易的. 因此.一旦成为正妻.地位几乎是不可撼动的. 况且红娘子也是秦军的战将.很有能力.成亲之后.也不会整日跟在李岩身边.因此要有人來照顾李岩的生活.而解决这个问題.最好的办法.就是纳妾. 红娘子想.既然要李岩纳妾.就一定要选自己喜欢的人. 李香君就是自己喜欢的.这个女人识大体.懂规矩.温柔娴淑.配李岩正合适.因此李香君早就在红娘子与小青这里.得到了许可. 至于李岩那边.李香君根本不提心.她很清楚.红娘子是李岩的救命恩人.这种事情.只要红娘子同意.李岩自然也会同意. 李岩看了看红娘子与小青.吃惊地道:“你们开什么玩笑.我可从沒想过纳妾的事情啊.”小青嘻嘻一笑:“我知道.丞相大人和大将军不也说了吗.你先答应下來.免得伤了人家的心……”李岩还是非常为难:“你们这是赶鸭子上架吗.认为李岩是好色之徒.” 众人哈哈大笑.一枝梅道:“李公子自然不好色.可是这个与纳妾沒什么关系吧.你眼下是咱们秦军的大官.家里沒个三房四房的.也说不过去.” 李岩有些怒了:“此事不能这样草率.要知道我答应容易.但这可是香君姑娘一生的幸福.万一她只是少不更事.情窦初萌.日后长大一些.见了自己喜欢的人.岂不误事.” 白起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如果这样.公子随时可以悔婚.我们绝不计较.况且.以我猜测.她不会再遇到更喜欢的人了.”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劝说李岩.弄得李岩哭笑不得. 正在此时.突然跑进來一个亲兵.向众人拱了手.然后对李岩道:“公子.大王有请.要诸位大人也一同进府议事.” 李岩这才松了口气.急忙站起來:“此事以后再议吧.咱们先去大王那里.应当有重要的军情了.” 众人不好再说下去.于是一并出了李岩的府门.上马奔秦王府來. 红娘子催马來到白起身侧.低声道:“大将军.你回去对香君妹子说.就说李公子答应了.” 白起笑道:“红姑娘可以先斩后奏吗.不怕李公子生气.”红娘子大包大揽:“沒问題.香君妹子是个贤内助呢.李公子一定会喜欢的.出了什么事.有我在呢.” 白起这才放心.众人一起來到秦王府.入见秦王. 不久之前众人刚刚离了这里.这么快又被召來.不用说肯定有要事. 果然.秦王一见众人.便交给他们一份秘报. 原來这是秦军在山西的细作发來的.秦军在山西派去的细作.已经混进了洪承畴的人马当中.做了一个低级的军需官.据他所得到的消息.崇祯刚刚下秘旨给洪承畴.让他火速赶往辽东,准备迎战清兵. 因为满清已经有所动作.要拿下明军在关外仅剩的两座城池.锦州和宁远.崇祯知道.如果这两座城池有失.明军便将失去整个辽东.清军将直抵山海关.威胁北京. 这个时候.崇祯只能选择洪承畴. 孙传庭刚刚战败.正在恢复元气.何况还有更大的威胁需要他去对付.那就是河南的李自成. 既然清军准备进攻锦州和宁远.那么山西就是安全的.所以崇祯便秘调洪承畴去辽东督战. 至于山西的防务.崇祯令不久前任命的三边总督兼陕西巡抚汪乔年接任.因为汪乔年无法去陕西上任.一直留在山西.统率着从靖边败下來的两员将领.李原和张少左二人.还有数万兵马.让汪乔年就地接任.也很方便. 秦军的细作打听到了这个消息.不敢怠慢.立刻暗中报给了秦王. 因此秦王这才火速召集众人.前來商议对策. 白起眼前一亮.道:“大王.洪承畴离开山西去辽东.这也是朝庭沒有办法的事.眼下的大明朝.是拆东墙补西墙.洪承畴走了.山西便由一只狼.变成了一只肥羊.正是我秦军下手之时.” 秦王道:“洪承畴深谋远虑.他走的时候.不会不留下人马.或许还会留下什么锦囊妙计.要知道.洪承畴一向对我秦军不放心.” 李岩笑道:“朝庭既然是急召洪承畴去辽东.微臣认为.洪承畴只怕來不及想什么好的计划.來对付我秦军的.倒是这个汪乔年.有些谋略.崇祯任命他为三边总督之后.他曾经派出多股人马.渗透进关中來.四处袭扰.给我关中弄出过不小的乱子.后來咱们实行军囤民囤合一.这才把官军小股人马赶了出去.因此我认为.此人不能轻视.” 白起道:“洪承畴走的时候.一定建议汪乔年多加提防我军.因此要想进攻山西.也要有一个很周全的计划.况且此时我秦军虽然有十万人马.可还是并不充足.汉中刚刚平定叛乱.需要稳定.这个时候再进攻山西.沒有多少可以调动的人马.” 秦王道:“洪承畴去了辽东.与满清鞑子开战,此战定然是惊天动地,关乎朝庭命脉.因此短期之内.洪承畴回不到山西來.这是个好机会.不能错过.机不可失,失不再來,即使兵力不足.也要有所准备.必要的时候.可以向李自成借兵.” 此语大大出乎众人意料.李岩一时沒有明白过來:“大王.此时李自成刚刚结束一场恶仗.虽然杀败了孙传庭.但我听说是先败后胜.农民军折损了不少人马.这个时候向他借兵.他会答应么.” 白起也道:“况且.李自成还要围攻开封.也需要大量兵力.很有可能抽不出人马來.” 正文 第477章,国危显忠卿2 秦王道:“孤岂不知道这些.虽说向李自成借兵.也不是马上就借.以孤猜想.孙传庭大败之后.李自成一定在河南广招人马.因此用不了多久.他的人马便会大大扩充.相信有上一次秦军助他东山再起的恩情.他不会拒绝.” 张仪连连点头:“大王所言极是.如果此事还有些困难之处.臣愿亲自去一趟开封.面见李自成.” 秦王道:“丞相若去的话.借兵只是其一.还要观察农民军动向.看看李自成打下开封之后.是否有北上之意.” 张仪笑道:“这个自然.臣会察言观色.旁敲侧击.如果农民军只把眼光盯住河南.臣可以给他们提个醒.更可以探听一下.李自成与范雎可有联手之意.” 秦王大是满意:“丞相可以准备去了.这次有求于人.需要备些礼物了.” 张仪一笑:“不必.臣去了之后.会送给农民军一份大礼.远远比什么珍宝粮食要贵重得多.” 秦王对白起道:“丞相的安全.便交与大将军了.”白起点头:“大王不必担心.到了潼关之后.我派涉怀亲自护送.” 秦王点头.对李岩道:“丞相不在的时候.李公子要全权代理一应事务.干系非轻.一定要用心做好.” 李岩拱手领旨.其实他与秦王心意相通.秦王一早便视李岩为重要人物.想把他培养成总揽政务的重臣.因为张仪的能力.不在治国.而在外交.自从范雎叛离之后.秦军之中很缺治国的能臣.秦王十分看好李岩. 且说张仪.领旨之后.回到丞相府中.告诉吴心蓝.自己要出远门.可能会有个把月回不來. 这个时候.吴心蓝已经贵为丞相夫人.不能再开酒店了.于是她把酒店交给自己的徒弟们打理.自己专心伺候张仪. 不过吴心蓝终究闲不下來.秦王进了西安之后.赏给张仪一套大宅.做为丞相府邸.这套宅子原來是城中最大的士绅所有.秦军占领西安之后.这位士绅逃走.宅子便为秦军所有. 虽然有了宅子.也有了几个仆人.张仪无心管理这些.因此宅子里很不像样.吴心蓝嫁给张仪以后.充分发挥了管家婆的威力.指挥着仆人和徒弟们将宅子修整了一番.这才恢复了往日生机. 吴心蓝还不罢休.还在丞相府的对面.盘下了两座茶馆.派专人打理.用她的话说.此时秦军还很困难.沒有办法给每个人发俸禄.就要自立更生.以后丞相府的一切开销.不需动用国库的银钱.张仪听了.十分赞成. 此时吴心蓝一听张仪要去河南.与李自成会面.心里很是担心.在她心目中.除了秦军以外.任何一支农民军.都是流贼.杀人不眨眼的.而且这些人一向不讲信义.对于朝庭.三番两次降而复叛.简直沒有底线. 听了吴心蓝的担心.张仪哈哈一笑:“夫人.你就放心吧.这个时候.李自成虽然取了一场大胜.但还沒有君临天下的实力.这个时候.他不会和秦军翻脸的.况且就算他有这个意思.凭你夫君的三寸不烂之舌.也能全身而退.” 吴心蓝笑笑.却还是担忧:“河南还很不太平.你去的话.要多带些人马.”张仪道:“大将军已经安排好了.沒什么可担心的.用不了一个月.我必定回來.” 吴心蓝给张仪准备出行之物.张仪对关中的治理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又來找李岩.向他交代了一些重要事务.李岩一一领受.张仪这才回府. 第二天.张仪便向秦王辞行.秦王与白起.李岩等人将张仪送出西安城.这才分手.白起给张仪配备了一千名骑兵.由副将赵深统领.向潼关而來. 在昨天晚上.白起便写了一封信.派人连夜出城送给潼关的涉怀.让他见到张仪之后.再带上两千人马.一路上保护张仪.潼关便由赵深接管. 涉怀接到信之后.不敢怠慢.立刻挑选了两千名精兵.等候张仪. 过了一天.张仪带着人马到了.涉怀接进关中.请张仪休息.然后与赵深交接了关中的防务.第二天一大早.涉怀便领着三千骑兵.护送张仪.进了河南. 此时的河南.果然像秦王预测的那样.已经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从李自成大败孙传庭之后.河南各地纷纷响应.贫苦的农民们冲进县城.赶走明朝官吏.然后自发地挂起李自成的闯字大旗.并派人向李自成通报.李自成自然也派人马前來接受.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整个河南除了靠近湖广的一部分地区以外.全部都归顺了李自成.而李自成在开封城下的人马.也达到了将近五十万众. 而这样的局面.给张仪的到來.提供了方便.张仪一进河南地界.所过县城.尽都打着闯王的旗号.不由得又喜又忧.喜的是李自成已经控制了河南.潼关以东可以松口气了.忧的是.李自成实力如此壮大.过不了多久.便有可能推翻大明.另立江山.那个时候.秦军与闯军.便是仇敌了. 不过事情还要一步步地來做.眼下先谈借兵的事.最为要紧.于是张仪一路上畅通无阻.不到十天.便來到了开封城下. 李自成早就听到禀报.说秦军派张仪先生前來.有要事相议.李自成一听张仪到了.十分高兴.他一直念念不忘自己杀官造反之时.张仪曾资助他银两的事.双方算是患难之交. 张仪未到营中.李自成亲自率领一干重要将领.和罗汝才一起.出营三十里迎接. 见到秦军旗号之后.李自成跳下马來.站在路边.态度十分恭敬.张仪也急忙下马.两个人走到一处.都拱手寒暄. 张仪很会來事.更会说话.因此抢先道:“闯王.这次大败孙传庭.天下震动.我家大王听了.不胜之喜.特意派在下前來祝贺的.” 李自成握住张仪的手.连连摇动:“先生说得哪里话.要是沒有秦王收留.秦军资助.我李自成早被官军吃掉了.哪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先生与涉怀将军能來.自成不胜欣喜.快请营中一叙吧.” 罗汝才也见过张仪.双方携手而行.非常亲热.李自成部下众将.也和张仪相识.因此都來见礼.又见过涉怀.要知道.张仪可是仅次于秦王的人物.农民军以前在潼关多受秦军好处.此时张仪亲自前來.哪能慢待了. 一路之上笑语不绝.來到营中之后.军师宋献策早已备下丰盛的酒席.款待张仪与涉怀.另外秦军來的三千人.安排在别营就坐.一概有酒有肉.管吃管够. 农民军营中.像是过年一样热闹. 李自成首先给张仪敬酒.张仪又回敬了.席前便开始了吹拉弹唱.罗汝才也很大方.特意让人在自己营中.挑选了最好的歌女舞女.前來助兴. 酒过三巡.渐渐的话入正題.宋献策首先问道:“张先生.我闻秦军已经攻下汉中.又在关中广招流民.此时一定实力大增了吧.” 张仪笑笑:“这个自是不假.大家不是外人.因此我便实言相告.此时我秦军已有十万人马.” 众人哦了一声.但是并不太响亮.若是换了几个月以前.众将还会觉得惊奇.但此时李自成的人马已经有了五十余万.秦军的十万人马.便不足震惊了. 李自成道:“秦军一向能征惯战.此时坐拥大军.关中稳如泰山.可喜可贺.” 张仪道:“不错.但是汉中却不太平.还曾反乱了一次.虽然被我大将军和李岩公子镇压了下去.但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幸好张献忠在四川壮大了起來.给秦军挡住了南方的官军.所以我秦军轻松不少.” 罗汝才道:“我听说八大王的人马.也有了几十万众.不知是真是假.” 张仪道:“自然是真的.今年四川出现了罕见的大灾荒.很多地方颗粒无收.这给了张献忠极好的发展机会.照我來看.他的人马还会继续壮大的.四川一地.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唾手可得了.” 宋献策道:“这正是好事.今后我闯军攻下河南.秦军占住整个陕西.八大王立足四川.互为唇齿.进可攻.退可守.定然立于不败之地.” 张仪微然一笑:“正是这个道理.不过眼下有一桩事情.却需要咱们双方好好商议一下.” 李自成一愣:“是何要事.需要先生亲自前來.” 张仪看了看帐中人等.凑近李自成.低声道:“此处闲人多.咱们找个安静处说话.”李自成点头.于是吩咐刘宗敏率众将在这里.款待涉怀.他与罗汝才.宋献策.陪着张仪.來到了宋献策的大帐之中. 这里沒有别人了.只有他们四人.而且卫士们都远远地避开大帐,说话方便. 正文 第478章,国危显忠卿3 宋献策亲自给几人倒了茶.然后众人围桌而坐.李自成道:“先生.咱们都是自家人.说话不必绕圈子.其实从先生一來.我便猜到了.秦王定有要事托负于先生.不然只是贺喜的话.写封信來就可以了.” 张仪一笑:“正是此理.而且这件事.关系重大.可以说对于天下大势.也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另外三人都动容道:“到底是什么事.” 张仪便将洪承畴被派往辽东.山西换了汪乔年主持的事情说了. 李自成一听汪乔年.立刻气不打一处來.因为就是这个汪乔年.曾经亲自主持.动手挖掘了李自成的祖坟. 那还是李自成与高迎祥.张献忠等人一起进攻凤阳.毁了朱家祖陵之后的事. 祖陵被毁.崇祯大为愤怒.便下旨给汪乔年.让他与当时的米脂县令边大绶一起.寻找李自成的祖坟.务必找到并掘之. 因此汪乔年便到令边大绶秘密寻找.边大绶寻找了多日.终于寻到了李家的祖坟.据当地传说.坟墓打开之后.发现尸体沒有腐烂.衣服整齐.而且尸体上盘着一条遍体鳞甲.似龙非龙的东西.头上有角.身体发出金光.边大绶用烧红的铁钳刺去.那东西飞将起來.高达十余丈.然后落地.众人一齐上前.刀枪齐下.将那物打死. 可是边大绶将此事呈报给汪乔年之后.汪乔年认为.此坟不是李家祖坟.因为当地有童谣.说什么“铁灯光.李氏王”.既然坟里沒有发现铁灯.那就不是李家祖坟.后來边大绶打听到.这只是李自成祖父的坟.不是祖上的坟. 汪乔年亲自到了米脂.与边大绶找了多日.也沒有打听到.很是着急.此时汪乔年想出一个主意.请了一位著名的风水先生.在米脂县的四周寻找.看有沒有发王地.或是龙穴. 结果找了一通之后.风水先生对汪乔年说.发现一处龙穴.但是不并非有皇帝之气.因为此穴四周.全是石头.煞气很盛.此间若是埋了人.其后代肯定是强盗头子. 汪乔年觉得此话与李自成的作为.十分吻合.于是就在一天夜里.与边大绶带着人來到那处龙穴.向下挖掘.沒想到真的挖出了坟. 原來那处坟墓沒有地基.只是胡乱下葬的.时间一长.棺材下陷.所以地面上再也看不出來.所以沒有人找得到. 坟墓打开之后.汪乔年看到了数具棺木.众人挨个打开.里面尸体早已烂完了.都是些白蚁之类的东西.打到最后一个棺材.发现边上有铁灯两盏.还在烧着.沒有熄灭. 汪乔年大喜.知道这果然是李自成的祖坟. 他命人将棺材挖出來.等到棺材全部露出之后.众人发现有一条白色大蛇.盘于棺材之上.众人吓得大叫.那蛇惊醒.向汪乔年扑來.汪乔年也是胆大的汉子.发箭射去.正中蛇的左眼.大蛇怪叫一声.飞上天空.不知去向. 等众人回过神來.打开棺材.更是吓得目瞪口呆. 原來棺材里面躺着一具尸体.面目焦黑.双眼血红.突出眶外.遍体生着青色细毛.尸体的手脚指甲.长有四五寸.向里钩着.好像龙爪一样.脑门上有一小洞.洞上生长着白膜. 汪乔年亲自手执铁凿.将白膜刺破.白膜一破.只听一声雷响.从尸体脑门里飞出一条金色小蛇來.头上有角.腹有四肢.正是一条小龙相似.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红日东升.这条小龙飞起几丈高.向着太阳乱咬.然后跌将下來.如此三起三落.最终再也飞不起來.在地上乱滚.倾刻之间化成一滩血水. 众人吓得呆若木鸡.好半天才回过神來.汪乔年令人将所有棺木烧掉.石穴用土掩埋.再请风水先生以相克之术镇住.这才收兵. 此事干得非常秘密.但终究瞒不过人.不久之后事情便泄露了出來.而且越传越神.最终传到李自成的耳朵里.李自成当时正在河南.一听这个消息便跳脚大骂.定要捉住汪乔年.报祖宗曝露之仇. 而几年以來.李自成始终在官军的围剿之下.艰难求生.一直沒有这个机会.但他牢牢记住了汪乔年其人.一定要亲手将他杀死.报仇血恨. 此时一听汪乔年接任山西巡抚.立时想起往事.不由得怒发冲冠.咬牙道:“原來是此贼.我决饶不了他.”张仪自然知道汪乔年和李自成之间的过节.因此他才沒有带着礼物而來.而他所说的送给农民军的大礼.也就指这个说的. 于是张仪道:“汪乔年镇守山西.手下却兵力不足.这个时候进攻.最是时宜.” 李自成沒开口.宋献策笑道:“不错.我想以秦军之声威.将士之勇猛.取得山西.并不费什么力气.”李自成想要说话.却被宋献策暗中踩了脚一下.李自成沒动声色.却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原來宋献策十分精明.他一听张仪提起山西的事.立刻想到秦军想要扩大地盘.拿下山西.但宋献策更明白.此时秦军发展虽然很快.但关中人口很少.秦军十万人马.要守卫汉中与关中两个地方.兵力尚显不足.要进攻山西.一定沒有余力. 因此张仪才亲自前來.就是为了向李自成求助.让他派出助战. 这种事情本來也沒什么必要耍心机.可是宋献策觉得.李自成以前在秦军之中避过难.欠了秦军一个老大恩情.而这个恩情.在以后可能会成为李自成创基立业的障碍.因此最好在这个时候.就把秦军的恩情还上.以后不管双方是敌是友.都沒得可说. 所以宋献策就是想要张仪亲口说出來求助的话.而非双方联手去取山西. 于是他一开口.就把球完全踢给了张仪.踢给了秦军.你秦军不是厉害吗.自已去打好了. 张仪心里像明镜一样.眼下看來.李自成是个胸怀宽广的人.宋献策有点机心.非要自己低声下气地來恳求.张仪心头冷笑.暗道宋军师.本人两千年以前玩转六国的时候.您先生还不知道在哪块草丛里蹦达呢.居然敢跟我玩心眼. 于是张仪不动声色.连连点头:“不错.我们秦军是想拿下山西.从而直接威胁北京城.眼下只是向贵军打个招呼.贵军在开封城外与孙传庭一场血战.人马也伤了元气.此时虽然恢复了一些.可是开封城易守难攻.而且孙传庭不知何时.还会再次杀來.贵军的人马.最好别动.因此我秦军的想法.是与贵军知会一声.你们尽管在此.攻打开封.山西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到时候我秦军必定会活捉汪乔年.送來闯王面前.好让闯王一雪当年旧恨.” 他一说这个.李自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自己的家仇.要靠别人去报.面上无光.况且此时他坐拥五十万人马.却让只有十万人马的秦军去给自己出气.知道的人了解他要全力进攻开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惧怕汪乔年.不敢去报仇. 更何况.一旦秦军真的拿下了山西.捉住汪乔年.自己名声扫地不说.秦军的威望和实力可就大大超过了他.天下人会说.秦军不但在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自己.还出兵给自己报仇.这样的恩情.恐怕一辈子都会压在头上.喘不过气來.以后见了秦军.还怎么平起平坐. 因此李自成看了看宋献策.向他轻轻皱皱眉.意思是不能让秦军单独去打山西.宋献策自然明白李自成的意思.心里也在冷笑.看來张仪的确厉害.话锋一转.将了闯王一军. 按张仪的话.无论秦军能不能拿下山西.捉住汪乔年.都可以打出为李自成报仇的旗号.这样一來.非但上次的人情还不了.还欠下了更大的人情. 宋献策一笑:“张丞相.贵军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秦军此时刚刚平定了汉中的叛乱.内部不稳固.需要大量人马守卫.再去打山西.只恐汉中等地.又要生出事端來.我看不如这样.我军应当很快便可以拿下开封.平定整个河南.那时闯王亲自率领大军.进攻山西.必然一路凯歌.占领山西之后.再拿出一些地盘來.送给秦军.便做为上次避难的谢礼.您看如何.” 他这番的意思也很明确.反正不想再欠你秦军的恩情.不如换了我们去打山西.等拿下山西之后.送给秦军几个县城.也算还了当日的人情.至于山西嘛.自然是我闯军的地盘. 宋献策的话很厉害.要知道.一旦李自成拿下了河南和山西.就完全堵死了秦军的东进之路.张献忠再占了四川.那么秦军再也动弹不得.总不能冒着翻脸的风险.去得罪农民军. 这番话说完.李自民的脸色平静下來.这也是他心里话 正文 第479章,国危显忠卿4 如果农民军拿下了河南和山西两省.那么京城就在两面夹击之下. 而张仪也不好反驳.如果硬要坚持秦军去打山西.好像与农民军争地盘. 张仪脸上还是春风满面:“如此最好.只不过开封城非常难打.贵军虽然人马众多.可是要想短期内拿下城池.也非易事.而我秦军那边.已经拉开了架式.不能久等.一旦朝庭对山西增兵.岂不误了大局.” 他顿了顿.又道:“今天是七月初四.我秦军准备在八月初一.开始进军.不知贵军到时候可否拿下开封.” 李自成看了看宋献策与罗汝才.三个人都轻轻摇头.一个月内拿下开封.显然不可能.但此时又不能把话说得绝了.人家秦军毕竟有进攻山西的打算.自己这方面不出兵.还不让人家去攻打.肯定说不过去.况且宋献策开始就提出了.可以任凭秦军去打. 话说到这里.宋献策终于领教了张仪的舌上功夫.本來一开始.自已是将了张仪一军.知道你们秦军单方面不可能拿下山西.且听凭你们去打.秦军一定打不下來.自然要求我闯军借兵.张仪此來.就是这个意思.那时候拿下的城池与地盘.双方就要平分.甚至李自成的人马多.分到的地盘还会更多.如此一來.不但还了人情.还得了地盘.一举两得. 但是张仪硬是不提借兵.却把话題转到给李自成报仇之上.反将对方一军.你们不是想还人情吗.我非但不让你还.还得让你再欠一次.果然宋献策改口.不用你们秦军去打.我们闯军自己打.不用欠你的人情.而且打下來地盘.可以分一些给你.同样还了人情.还得了地盘. 而张仪却顺坡下驴.你们不是要打吗.可以.不过我们秦军已经准备好了.也要打.而且连日子都定下了.你们如果到时候不來.那对不起了.我们秦军单方面打.还可以举着给李自成报仇的旗号.让你再欠一次人情. 一來二去.宋献策沒主意了.只得看着李自成. 李自成倒不在乎双方联手.他只是不想再欠秦军人情了.因此便向张仪一笑.道:“张丞相.你的意思我明白.既然秦军已经定下日子.要进攻山西.我义军自然不能坐视.只是先生说得也对.开封城一时半刻.很难攻克.因此我想.可以派一支偏师.与秦军联手.双方一同去攻打山西.” 张仪立刻鼓掌:“好.闯王想得极是.贵军人马.不能全部被拖在开封城下.那样一來.就失了主动了.派一支偏师.与秦军联手去取山西.实在是好计.打赢了.可以虎视京城.退一万步说.说算沒打下山西.也无伤大局.或许还可以给直隶的官军增加压力.让孙传庭派兵增援.那么他就沒有精力.再顾及开封了.我看这是左右逢源的美事.” 李自成也笑了:“果然如此.先生一语.让我顿开茅塞.” 他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派刘宗敏与李过.率十万人马.与秦军一同攻取山西.如何.” 按往常的规矩.李自成应该是派田见秀为主将前去.因为田见秀去过几次西安.见过秦王.双方熟悉.而且田见秀其人识大体.有谋略.可以说是合适的人选.但是李自成这次沒有派他.而是派了刘宗敏. 一來.刘宗敏是军中仅次于他的副统领.派他前往.足见得李自成的诚意.另一方面.李自成觉得田见秀的性格有些柔弱.不喜和人争执.而此次双方联手.可以说并非完全一条心.打下山西的地盘來.两家怎么分.肯定要有语言上的交锋.而刘宗敏性格刚硬.轻易不肯放弃农民军的好处.这个时候.派刘宗敏去.是最合适的. 至于开封城下.有自己和田见秀.宋献策在.不会影响大局. 张仪自然不会说什么.无论派谁去.都是人家农民军的事.自己不会干涉这个.况且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用不着多生枝节.于是张仪一笑:“如此最好.另外还有一件事.在下需要提起闯王注意.” 李自成一愣:“还有什么事.” 张仪道:“就是山东的范雎.我知道.不久之前.他曾经派革左五营的人马.前來与闯王会师.共同对付孙传庭.此时革左五营已经回去.你们双方联手.自然沒有任何嫌隙.我只是想问一问.诸位知道范雎最近的情况吗.” 罗汝才接过话來:“范雎在山东一直连打胜仗.革左五营沒有回去之前.他已经攻下了十五六座县城.此时他掌握的地盘.应当更大了吧.” 宋献策道:“我知道.范雎是秦军之中背叛出來的.秦军应当很恨他吧.但此时的范雎.已经非同小可.手中有革左五营二十万人马.自己手下还有数万人.声威浩大.我看山东这个地方.以后就要姓范了.” 张仪道:“也许吧.我只是提醒诸位.范雎其人.屡次反叛.其心叵测.而且与河南很近.需要提防着.另外我也深为革左五营的几位头领担心.” 李自成淡然一笑:“这个嘛.先生尽管放心.革左五营不同于一般的乌合之众.几位头领在军中威望甚高.范雎如果杀了他们.革左五营二十万人马.立刻会群起而攻之.范雎不会冒这个险的.” 张仪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只是不知范雎占了山东之后.还会有什么动作.因为他的野心可不小.山东一省.是满足不了他的.” 罗汝才道:“我想他多半会南下去攻打皖浙吧.那里是鱼米之乡.钱粮富足.要是换了我.一定会去.” 张仪道:“好了.不提这个人啦.咱们且先顾眼下.拿下山西.杀了汪乔年.” 几个人商议定了.然后又回到宴会上.痛饮了一回. 席散之后.李自成安排张仪等人住下.三千秦军也安排妥当.便与宋献策來找刘宗敏. 此时刘宗敏也沒有休息.他也是非常有眼光的.知道张仪此來.定有要事.而且与李自成.罗汝才一起走了那么久.肯定商议什么大事來着. 此时一见闯王和军师前來.刘宗敏就知道有事.请二人坐定. 李自成道:“捷轩.这次有件大事.要委给你了.”刘宗敏一笑:“闯王.我就知道.张仪这次來.肯定有不寻常的事情.你就说吧.” 李自成道:“我与军师已经决定了.要派你和李过.率十万人马与秦军联手去打山西.” 刘宗敏一愣:“咱们连开封还沒打下來.这个时候.去山西不会太急了一些吗.况且老洪在那边……” 李自成道:“秦军方面得到秘报.洪承畴已经被崇祯调到了辽东.去打满清鞑子.此时的山西.由汪乔年镇守.” 刘宗敏一听汪乔年三个字.也跳了起來:“是他.”刘宗敏自然也知道李自成祖坟被毁的事.因此对汪乔年十分痛恨. 宋献策道:“这个机会.我们不能放过.一旦山西换了人.咱们闯王的大仇.可就还要等上很久了.再说山西这个地方.万万不能让秦军独占.” 刘宗敏点头:“不错.秦军如果进占山西.就可以进攻直隶与京城.哼哼.咱们在河南与官军主力拼命.却让他们秦军打进京城.这是要学刘邦吗.咱们可不是项羽.” 李自成道:“因此我才派你去.你与李过率十万人马.大大超过秦军.因此联手之后.最好分头行动.以秦军眼下的实力.一定不可能打下多少县城.而我们打下來的.不要分给秦军.一切等到山西完全平定了再说.” 刘宗敏想了想:“这样也好.我一去就跟秦军当面讲好.虽然是联手.可是谁打下的地方.就归谁.我想秦军也只能同意.” 宋献策道:“不错.只要秦军占不了多少地方.咱们就可以把他们牢牢地堵在关中.不让他们发展起來.等咱们拿下开封与河南.然后便挥师北上渡过黄河.直取京城.那个时候.秦军乃至天下义军.也不得不听咱们的号令.” 李自成道:“你的打仗能力.我很放心.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你能行吗.” 刘宗敏大笑:“闯王.你就把心稳稳当当放在肚子里.咱老刘是个老粗.不会讲那些弯弯绕.就记住一点.分头行动.谁打下來的地方.就归谁.不管秦军方面怎么说.我就是这一套.绝不改口.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况且咱们手里十万人马.秦军不听也得听.” 宋献策微然一笑:“就是这个意思.收拾收拾.好好挑选十万精兵.两天以后启程吧.不要过多耽搁.免得夜长梦多.山西的局势又起变化.” 他们商议定了.刘宗敏开始在营中挑选人马.这次进山西.沒有让罗汝才的人马参与. 正文 第480章,国危显忠卿5 李自成摸准了罗汝才的脾气.这个人喜欢居无定所.胸无大志.不愿占地盘.只喜欢到处快活.这一回进攻山西.是准备完全占领的.因此只是和罗汝才招呼了一声.罗汝才也沒意见. 李自成留张仪与涉怀在营中住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头上.刘宗敏与李过已经将十万人马点齐了.刘宗敏为主将.李过为副将.带着刘体纯.李友.吴汝义.谷可成等数员战将.一起出征. 在这一天上午.李自成将张仪与涉怀请到大帐.笑道:“本想留二位多住些日子.但是军情如火.不可迟延.因此只能先行别过了.我已派刘宗敏与李过.点齐了十万人马.这就可以动身.” 张仪道:“如此甚好.等到咱们攻下了山西.闯王也一定拿下了开封与整个河南.那时大家再一同庆功.” 双方的话都说得十分亲热.颇有些难舍难离的意思.张仪与涉怀带着三千人马.由李自成宋献策与罗汝才等人.亲自送出大营.刘宗敏和李过.与张仪涉怀并马而行.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一起向东而來. 他们要先到潼关.然后会合了秦军的主力.再一起北上.渡河进入山西. 秦军与李自成的这番举动.自然瞒不过朝庭.不光孙传庭觉察到了.汪乔年也已探知了消息. 早在洪承畴离任的时候.他便与汪乔年长谈过一次.其中特别叮嘱汪乔年.一定要密切注意秦军的动向. 洪承畴和孙传庭一样.都将秦军视为心腹大患.洪承畴特意告诉汪乔年:“我离开之后.秦军必然要对山西下手.只是眼下秦军的人马不足.他们占了整个陕西.还要虎视四川.兵力不足.因此秦军很可能不会单独进军.而是要与张献忠或是李自成联合.其中张献忠离山西较远.因此秦军联合李自成的可能性较大.一旦双方联手.山西面临的局势就非常严峻了.” 汪乔年点头:“大人的担心很有道理.眼下李自成已经坐拥了数十万人马.号称七十万.我瞧着.至少也有四十万吧.他只要派出数万人马.便可以对山西造成压力.更何况还有秦军.因此很可能要有一场恶战.” 洪承畴道:“可是我不能给你留下多少人马了.辽东也是重地.祖宽及部下的关宁铁骑.我必须带走.你要守住山西.就要多想办法.万不得已时.也得痛下决心.” 汪乔年道:“您是说.坚壁清野.收缩阵线.” 洪承畴点头:“如果反贼打进山西.在当地得不到补给.只能依靠后方运输.那么这条运输线就很长了.而且还要渡过黄河.所以军粮一定供应不上.要不了多久.就会撤军而走.因此你记住.只要秦军联合了流贼.大举进攻山西.你便可以照此策略应对.” 汪乔年道:“看來也只有如此了.山西的百姓.要吃点苦头.”洪承畴道:“如果不这样做.百姓吃的苦头更大.连命都会保不住.” 两个人商议定了.洪承畴这才带着祖宽.并手下的一万余人.离开山西.去了辽东.而汪乔年一刻不敢怠慢.派出流星探马.來回打听秦军消息. 因此秦军那边刚刚派出张仪去河南联络李自成.汪乔年立刻便知道了.他马上派人.去河南开封打听消息.看看张仪是否真的联合了李自成. 等到张仪与刘宗敏.李过带着人马一走.汪乔年很快得到了消息.说刘宗敏率一只虎李过.带领十万人马.前來与秦军合兵. 汪乔年大吃一惊.立刻集结人马.准备迎战.同时他命各地的守将据城自守.编练民军.他并沒有开始命百姓进城.坚壁清野.还不到时候.只等着秦军与农民军进了山西之后.再行此招.免得对方事先有所准备. 再说张仪.带着刘宗敏与李过一路而來.直奔潼关.十天之后.便到了关前.刘宗敏将人马扎在关外.令李过统帅全军.自己随着张仪进关.直奔西安. 二人见了秦王.秦王吩咐设宴.给刘宗敏接风.此时刘宗敏虽然沒有什么正式的职务.毕竟是李自成的副手.非同小可.因此秦王也亲自出席. 席间.刘宗敏便将与闯王商议好的策略说了出來.这番话他并沒有对张仪讲过.就是怕秦军方面事先有所准备.想好了言辞來应付.因此他见到了秦王.这才说出來. 秦王是何等聪明人.一听便明白对方的意思.其实他早已猜测到了多种结局.此时看來.李自成能派刘宗敏前來.还是非常给面子的.秦军已经争取到了较好的一种结果. 于是秦王点头:“刘将军所说.正是合情合理.我秦军方面沒有异议.就照你们的做法.大家分兵而进.谁打下的地方.就归谁所有.” 双方言语和气.分工清楚.因此这场酒喝得很痛快. 秦王安排刘宗敏住在最好的宅弟.派人严密保护.这天晚上.他召集众人.准备出兵的事. 白起首先表示担忧:“大王.席上刘宗敏所说的.无疑是他们商议后的对策.这次被咱们强拉了來.看來还是不太甘心的.” 李岩道:“正是如此.照我看.李自成是怕打下山西來.他占不到地方.白白给秦军帮忙.所以才提出.谁打下的地方就归谁.” 秦王摇头:“不是这么简单.” 李岩一愣:“大王的意思……” 秦王道:“以孤揣测.李自成是想将我秦军堵在关中.不给秦军发展的余地.他派出十万人马前來.以刘宗敏为主将.摆明了就是要完全占领山西.眼下河南已经在闯军的地盘.一旦占据山西成功.我秦军的东进之路.将完全被堵塞.那个时候.除了与闯军翻脸开战之外.再沒有任何办法.打开东进之路.” 张仪道:“正是.闯军此时坐拥数十万人马.如同当年之魏国.挡在秦军东方.秦军也是经过多年血战.才将魏国打得大败.解除了威胁.” 秦王看了一眼白起:“不错.这要归功于大将军对魏一战.斩首数十万.可是眼下.我们总不能就此与闯军翻脸.所以山西一地.绝不让闯军得手.” 李岩道:“可是刘宗敏带來的人马太多.恐怕一进入山西.就会像狂风卷落叶一般.横扫境内.咱们秦军一旦落在后面.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人家攻城克地.” 秦王道:“此话甚是有理.大将军有何对策.” 白起淡然一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闯军十万人马.却沒有后勤补给.一旦进入山西.遇到坚壁清野的话.必然无处打粮.是胜是败.还未可知.若是与我秦军一道进军.咱们还要供应闯军粮草.因此分开进兵.倒也有利.咱们可以甩开一个包袱.” 他停了一下.又道:“此战大概会有三种结果.最好的结果.是闯军战败.官军大伤元气.而我秦军渔翁得利.稍次之的结果.是闯军与我军都取胜.最后分占山西.最差的结果.是闯军得胜.我军战败.那样一來.就如大王所担心的.山西全境被农民军占据.我军东进之路将彻底被堵死.” 秦王沉吟道:“以大将军來看.哪种结果的可能性较大呢.” 白起道:“以我來看.中间一种结果.可能会是最终结果.官军最终不可能抵挡得往十万农民军.” 李岩道:“如此说來.大将军仍有对策.” 白起道:“如果秦军不败.能够打下几座城池.便有了进退之地.只要秦军势力能够进入山西.东进便是可行的.闯军再厉害.也不过是第二个赵国罢了.” 秦王点头:“好.有大将军这句话.秦军便可以击兵.你们看.派谁去为好.” 白起道:“就派涉怀带领三万人马前去.他久在军中.作战无数.可当此任.” 秦王摇头:“不行.潼关还需要他來镇守.因为进入山西之后.潼关便是最重要的后方基地.也是那三万人马的最后屏障.交给别人孤不放心.再说.涉怀独自领兵前去.沒有谋士.自然不行.不如留下.” 他看看李岩:“还是李爱卿去吧.带上红姑娘等几员女将.凡事也好有个商议.” 李岩听了.便即起身拱手:“这关乎秦军发展大计.李岩定当努力.不负大王重托.” 张仪连连点头.看着白起挤挤眼睛.嘴边泛起狡猾的笑容. 他自然知道白起的心思.这位大将军.以前在遇到此类出兵之事时.总是尽全力推荐李岩.想让他立功.可此次却一反常态.自然是刚刚认下了这个女婿的缘故.白起可不想让李岩去军前冒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李香君那里.怎么交代得下去.李岩出了事.李香君岂不成了望门寡. 这就叫爱屋及乌.比起立功.准女婿的性命更是重要. 正文 第481章,国危显忠卿6 张仪心头不禁好笑. 白起看到了张仪的诡异笑容.也只当沒看见.开始叮嘱李岩:“此次出兵.攻城为下.保存军力为上.切不要为了拿下城池.多伤士卒.咱们秦军此时的兵力.可并不宽裕.” 李岩点头:“大将军放心.李岩不会蛮干的.” 众人商议定了.白起随着李岩前去军营之中.精心挑选了三万名秦军.让路喜为偏将.一同出征.说白了.就是让路喜保护李岩的安全.不但要保护李岩.还要保护红娘子等人.不要出了差错. 白起十分清楚.一旦红娘子阵亡.李岩很可能伤心一世.永不成亲.那样一來.自己的女儿也沒希望了. 崇祯九年.七月二十二日这天.李岩率领红娘子等三员女将.以路喜为先锋.全军一共三万人.其中一万骑兵.离开西安.开往潼关. 因为事先已经定好.八月初一.便是进兵的日子.不能晚了. 來到潼关这天.正好是七月二十九.李岩与红娘子将人马扎在关内.然后出了关城.來到刘宗敏军中. 因为李岩曾经给闯王写过童谣.在后來进军河南的过程之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所以闯军之中对李岩.都很有好感.如同自己的兄弟一般.这次李岩來到.全军列队欢迎.刘宗敏与李过.抱住李岩连声大笑.十分亲热. 将李岩接进大帐之后.刘宗敏摆开盛宴.款待李岩与红娘子. 一番热闹之后.双方这才言入正題.准备就在八月初一这天.同时进兵.渡过黄河.分两路打进山西. 转眼间两天过去.到了八月初一.李岩也将人马带出潼关.双方合军.准备一起渡河.李岩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船只.预计全军十三万人马.可以在四天之内.尽数渡过河去. 可就在两军会师.浩浩荡荡地向黄河开进的时候.突然从东面急冲冲跑來一队骑兵.足有数百骑.打着闯军的旗号.如一阵风似的來到眼前. 有人发现了.立刻报给李过.李过急忙赶过來.定晴一瞧.來的人正是闯王手下的小将张鼐. 张鼐虽然年轻.只有二十來岁.可已经是闯王心腹.与李过一样.是李自成最贴心的人.派他前來.定有要事. 果然.张鼐一见李过.便跳下马來.叫道:“李哥.且不要走.快带我去见刘爷.”他所说的刘爷.便是刘宗敏.闯军之中都这么称呼. 李过一看张鼐那心急火燎的神色.便知道出了大事.此时身边人多.不好说话.于是便带着他一起來见刘宗敏. 刘宗敏正与李岩一起.立马在一处高坡之上.看着军马进行.不想却见李过带着张鼐跑上坡來.便是一愣.叫道:“小鼐子.你怎么來了.”张鼐催马來到他身边.看了看李岩.先给见了礼.却不说话. 李岩知道.人家有私语要说.自己是外人.不便旁听.便不等刘宗敏开口.策马跑下坡去.找红娘子去了. 此时张鼐才对刘宗敏道:“刘爷.闯王急令.让你立刻回兵.不得迟延.” 刘宗敏道:“出了什么大事.” 张鼐这才说出缘由.刘宗敏听了.大是皱眉.李过在一边更是惊得冒出了冷汗. 原來开封城下.出了变故. 李自成自从击败孙传庭.复围开封以來.一直沒有攻城.他知道城中兵源充足.粮草也不短缺.更重要的是.城中的周王朱恭枵不同于福王.此人慷慨解囊.将家中钱财搬出來.放在城头.并放出话來.杀一名贼兵.赏银五十.城中已经群情沸腾.各级官员们都自发上城.准备与农民军血战. 这种情况下.李自成决定围城不攻.然而他也还是时常來城外查看.观察开封城的布防阵势. 就在刘宗敏与李过带人马走后的第五天.李自成率领数百名亲兵卫队.带着几员将领.围城而走.向城头观看.这时开封守将陈永福正好在城头上.他一看下面不远处有一队精骑.正在绕城而走.其中一人.头戴青色毡帽.腰下悬着朱漆箭囊.按照别人描述的.可能是李自成本人. 于是陈永福取过硬弓.站在两名士兵身后.隐住身形.不使城下的农民军发觉.他拉弓搭箭.从人缝中向李自成射去. 双方相隔的距离本來很远.按理说这一箭不太可能射到.李自成等人久经战阵.自然知道一般弓箭的射程.因此绕城而走的时候.也都在一箭地之外.沒想到陈永福本人膂力极大.用的也是百里挑一的硬弓.箭法又好.因此这一箭居然不偏不倚.正中李自成脸上. 李自成大叫一声.立时落马. 周围亲兵与战将乱成一团.急忙扶起看时.李自成左眼下方中箭.鲜血迸流.伤势很重.急忙抬回大营.找最好的军医调治. 结果李自成性命保住了.可是左眼险些失明.眼睛下方留下了一块伤疤.这对于李自成的打击很大. 因为此时的李自成.已经有了推翻大明.登基为帝的志向.古人对于万民之主是很敬仰的.因此面貌十分重要.李自成的相貌本不难看.但是脸上留下这么大而且明显的一块伤疤.是很有损颜面的. 故此李自成大怒.对于开封的官军恨之入骨.他不顾军师宋献策的劝阻.急令攻城. 农民军一听闯王受了重伤.颜面受损.也都怒气冲天.于是第二天.便开始猛攻开封城.昼夜攻扑.沒有丝毫止歇. 城中官军早有准备.用大炮.弓弩.万人敌等物向农民军射击.密集如雨.农民军的云梯无法靠近城墙.便在城外垒起土山.土山上架起箭楼.向城中放箭.但是箭楼刚刚立起.便被城头上的大炮轰塌.箭楼上的弓箭手死伤无数. 农民军一招不成.再出一招.他们用石块填平护城河.然后顶着盾牌.手执锄头.尖凿等物.冲到城下.猛凿城墙.想要将城墙挖开.然后填入火药.放火点燃.将城墙炸毁.但是开封城墙过于坚厚.而且外墙都是青石.农民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损失大量人马.却还是沒有挖下几块石头. 农民军一连攻城四天.沒有丝毫进展.此时李自成又得到消息.孙传庭有了动作.他急令左良玉等将率军再次驰援开封.而且自己也带着两万余人.來到了黄河北岸.伺机而动. 李自成一來伤重.二來攻城不利.三來周围又有强敌环伺.因此连日以來.高烧不退.不能指挥作战.军中只能靠军师宋献策和田见秀主持.可是宋献策來的时间还不长.在军中还沒有多少威信.田见秀又是个好脾气.因此军中一时人心浮动. 田见秀也知道.自己镇不住场面.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便是刘宗敏. 刘宗敏是仅次于李自成的人物.在军中威望甚高.甚至可以说.万一李自成有什么不测.那么这支农民军.就会以刘宗敏为首.这个时候.除了刘宗敏以外.沒有人能压得住场面. 田见秀心里最清楚.因此他立刻派小将张鼐带了千余骑人马.从后面急急追赶刘宗敏.务必要请他回师开封.至于山西的事情.且待以后再说. 张鼐岂不知道此事的重要.因此一路上马不停蹄.终于在刘宗敏过黄河之前赶到了. 刘宗敏听完了张鼐的述说.立时与李过商议.山西是不能去了.此时当务之急是回师开封.先解了农民军内部的危机.等李自成伤势好转.能够统领全军之时.再來进攻山西. 李过也同意.他与李自成关系最近.一听叔叔受伤.一颗心早已飞了回去.便是半天也不想耽搁了. 刘宗敏立时下令.让李过带着人马.掉头回奔开封.自己去找李岩.将实请相告. 两人分头行动.李过带上全军.改变方向.他率领骑兵在前.命刘体纯带着步兵在后.大队人马向东开了下去. 刘宗敏找到李岩.将此事说了.李岩也吃了一惊.眼下人家那边出了这样的事.自然不能强留了.再说留也留不住.毕竟不是自己的人马.因此李岩只好表示了关切.请刘宗敏代为问候闯王贵体.然后刘宗敏急匆匆别过李岩.随着人马回师开封去了. 李岩只剩下孤军.三万來人.凭这点人马要想拿下整个山西.自然不可能.既然农民军中途撤走.进攻山西之事.便当从长计议.因此李岩吩咐.人马撤进潼关.由涉怀代管.他自己带着红娘子等人.立刻返回西安.报与秦王. 等见到秦王之后.李岩将李自成受伤.刘宗敏回师开封的事讲了.秦王听了.沒有说什么.只是仰天一叹:“看來.秦军要错过这个机会了.” 秦王有些闷闷不乐.自从今年以來.秦军虽然也占了汉中.广招流民.扩大了实力.但是总有一些阴差阳错.失去了大好机会. 正文 第482章,国危显忠卿7 首先是李敢进四川.自己也派李岩一同前去.但是汉中突然叛乱.使得李岩不得不回兵.偏偏这个时候.四川大灾.给了张献忠一个绝好的机会.如果秦军当时也在四川的话.人马增加一二十万.绝沒有问題.独独让张献忠捞了好处. 然后便是这一次.山西本來空虚了.自己立刻派张仪前去联合李自成.一同进兵.张仪不负重望.成功将农民军十万人马带來了.但李自成又被箭射伤.使得刘宗敏不得不回兵.进攻山西之事.又成泡影. 李岩瞧了出來.于是安慰道:“大王不必烦恼.如今天下方乱.各地英雄遍起.机会还会出现的.咱们不如趁眼前这个安定的时期.好好巩固一下关中与汉中的防务.做到有备无患.日后进军之时.也用不着担心后方了.” 秦王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这件事.你与白起去统管吧.” 秦军又将三万人马撤回了关中.山西的汪乔年得到消息.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立刻上表朝庭.说贼兵退去.山西转危为安. 崇祯接到表章.也稍稍放心一些.他也害怕秦军与李自成联手.进占山西.那样的话.就可以直接威胁京城了. 眼下李自成在开封苦战.损兵折将.这正是朝庭希望看到的.崇祯已经打算好了.如果能以一座开封城.将李自成的五十万大军拖住.也是一件好事.借着这个机会.朝庭可以顾及一下辽东. 因为满清大军已经兵出沈阳.向锦州杀了过來. 这个时候.只有洪承畴可以力挽狂澜了. 崇祯在洪承畴去辽东之前.亲自召见了一次.赏赐给他一幅手书.上写:疾风知劲草.国难显忠卿. 洪承畴感激涕零.立下誓死之言.然后崇祯加封他蓟辽总督.总管辽东一切人马军务.洪承畴在京城只住了一天.便启程赶往辽东. 他手下一万多人.加上祖宽的三千关宁铁骑.來到山海关.吴三桂出來迎接.洪承畴也知道这员小将.认为是可造之材.因此很是看重.也带在身边.另外洪承畴深知与满人作战.必须依靠关宁铁骑.因此向崇祯上表.请求调曹变蛟前來. 崇祯自然照准.立刻下旨给曹变蛟.让他率部赶往山海关. 在山海关歇兵十日之后.洪承畴等到了曹变蛟.然后立刻率军赶往锦州.准备与满清人马决战. 这一次明军集合了八部人马.共十三万人.其中以吴三桂.祖宽.曹变蛟三部人马.最为凶悍. 皇太极听说明军以洪承畴为主帅.领部下十余万人出关.前來增援锦州.也不敢怠慢.集结了五万精锐人马.亲自出征.以多尔衮为前部.向锦州杀來. 这是双方在关外的一场生死存亡的大决战.两方面的主帅都清楚.这一仗的后果影响太大. 洪承畴认为.如果在锦州一线上击败清军.不仅锦州能够保全.宁远也沒有了危险.而且还可以加固宁锦防线.清军数年之内.将无法对其产生威胁. 皇太极觉得.如果能够击败明军.那么锦州便是囊中之物.锦州一失.宁远便成了一座孤城.唾手可得.那么清军将完全控制关外的土地.兵锋直逼山海关. 因此.双方都觉得.此仗不能败. 于是.一场关乎辽东的生死大战.缓缓拉开了大幕. 再说秦军这边.李岩领了秦王旨意.与白起一道.在关中境内多个县城巡视.尤其是一些地势重要之处.加固城防.编练人马.白起还在各地都秘密安排了秦军的眼线.混迹于百姓之中.以便防止有奸细混进來. 沒过多久.整个关中便一片肃宁.秩序井然.李岩又去了汉中一次.与李敢一起.也将汉中的防卫巩固了一番. 在这期间.秦军也不断收到各地的消息.首先是四川张献忠.据探马來报.张献忠已经集结了三十万大军.正杀奔重庆而去.一路上势如破竹.四川巡抚陈士奇慌了手脚.调集境内的一切可用人马.驰援重庆.同时他再次任命秦良玉为主帅.要与张献忠决一死战. 另外便是李自成处的消息.自从李自成被射伤之后.急令刘宗敏回军.等到刘宗敏回到开封城下.农民军已经攻城十余天了.这些天里双方交战激烈.农民军使尽了各种器械与手段攻城.都被击退.死伤将近五千人.损失不小. 李自成眼伤很重.不能起床.全军急盼刘宗敏回來.此时一见他终于到了.这才松了口气.刘宗敏立刻下令.停止攻城. 其实攻城的事也属于不得已.李自成重伤.如果不进攻敌军.士气便会大丧.若是官军再趁机偷袭.可能会造成溃败的局面.因此宋献策才下令攻城. 这叫做以攻为守. 此时刘宗敏回到军中.军心安稳.便不用再攻城.所以农民军开始休整.刘宗敏吩咐各营.严阵以待.以防敌军前來偷袭. 这个时候.还要以围为主.等待闯王箭伤平复.再做道理. 而左良玉等将.此时也卷土重來.虽然沒有过于逼近.但是已经在周围三百里内.绝不可大意. 于是开封这边.稍稍安定下來. 而真正令朝庭头疼的.除了辽东.还有山东. 范雎自从遣走了革左五营之后.自己带着子义.并十万人马.连连取胜.攻城破县.几乎沒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抵抗. 此时山东各县.人马不多.最多只有两三千守军.如何挡得往他十万大军.因此每到一城.最多两天.便可以攻下. 范雎是从秦军之中出身的.对于军纪照样很在意.他的人马进了山东之后.便下过一令.绝不许滥杀无辜.尤其是平民百姓.杀一人者.全队皆斩.因此他的人马攻下县城之后.除了城中的官员乡绅恶霸之外.并沒有百姓受到骚扰.杀人的事更是少之又少. 因此范雎渐渐在山东赢得了名声.但是他知道.要想完全占领山东.还有一场血战.如果不把山东境内的官军主力击溃的话.山东便不属于他. 而山东官军的主帅.是那位慧眼独具的侯恂. 这位巡抚也当真了得.就看着范雎在山东闹腾.居然沒有率主力与他打过一仗.范雎占了山东很多州县.侯恂也不理会.只是一个劲地调兵.集结人马. 原來侯恂就是要等着范雎的人马分散之后.再來进攻. 他看到范雎每占一城之后.都要派兵把守.成为自己的地盘.这样一來.城占得越多.人马就越分散.而且范雎拿下这么多地方.一定不肯轻易放弃.他要用山东的州县.将范雎拖住.拖死.不让他流动起來. 对于这一点.侯恂十分清楚.十万大军一旦散于山野.那范围得有多大.要剿灭该有多困难.因此打野战.不如打攻城战. 所以侯恂一边集结人马.一边冷眼观察着范雎.任他在山东地面上折腾.就是不动重拳. 等到革左五营回來时.范雎已经占领了山东南部的大片地区.兵锋直指济南. 大战的阴云.已经密布在山东.就等着一道闪电.划开血淋淋的序章. 此时的天下.烽烟遍地.辽东有清军压境.山东有范雎造乱.关中有秦军崛起.河南有李自成雄心勃勃.四川有张献忠虎视耽耽.这几方面.都是朝庭的大患. 崇祯每一次站在全国地图之前.总会愁云丛生.大明朝定基以來.已经二百六七十年.国内一向升平.仅有的几次内乱.也大都是藩王作死.岂料自己登基以后.天下便盗贼蜂起.祸国殃民.曾经有几次.都可以将这些贼首斩草除根.却始终沒有成功.终于弄到今天.这些巨寇拥有了数十万人马.已经可以与官军分庭抗礼.甚至有了夺取大明天下的势头. 做为太祖朱元璋的后人.他的血管中仍旧流淌着不屈的血液.但是这个时候.光靠明君是不够的.他还需要许多忠臣名将. 如果卢象升还活着……如果曹文诏还活着……如果杨嗣昌还活着……如果……如果袁崇焕沒有反叛之意…… 他手下不是沒有能臣.不是沒有名将.但这些人都已不在.眼下只能靠洪承畴与孙传庭來力挽狂澜了.但是起火的地方太多.光靠他们二人.也难以顾及. 崇祯突然拔出宝剑.剑光如水.在灯下流离不定.映出了他那苍白的面容. 一个月后.已是九月天气. 今年的关中有些反常.往年总是干旱.今年却是多雨.一连几天.淫雨霏霏.平添了一丝寒意.听说中原地方也是如此. 这一天秦王将白起与李岩召來.要听听关中与汉中的防务情况. 白起将这一个多月以來.他与李岩如何布防.如何巡视的事情说了.秦王十分满意.又问:“大将军觉得.此时可以东出潼关.进攻山西了么.” 正文 第483章,国危显忠卿8 听了这话.白起一笑:“大王.臣一直就为此事做准备.山西是咱们秦军必定要取的.一个月以來.臣与李公子号令各地编练人马.这其间.李公子又出了一个主意.要将所有壮年男子.全部立册书名.编入兵籍.也算是全民为兵的一个策略.” 秦王道:“你是说.这些人平时为民.战时为兵.与我秦国制度一样.” 白起点头:“两千年前的秦国.便是如此.也因此才可以组成百万大军.今日关中的人口.已经增加到数百万.其中丁壮有五六十万.这些人如果都可以上阵.自然不怕任何人.” 秦王道:“确实如此.孤一时倒沒想起來此策.看來李公子确是通晓历史.此时派上了用场.” 白起道:“等到这些丁壮操练一段时日.可以上阵时.就是秦军攻取山西之日.” 秦王沉吟着:“大概多久可以出兵.” 白起道:“最多两个月.”秦王道:“好.那便定在腊月出兵.趁着年关将近.一举进兵.或可收到奇效.此事不要外传.免得官军有所防范.”白起点头. 进攻山西之事商议之后.白起便与李岩一起.严加督练人马.白起将手下所有将领都放了下去.让他们去各个县城.编练壮丁.教授秦军战法.秦军中有俘虏的官军.白起也将这些人提拔起來.好让秦军熟悉官军的作战之道. 白起觉得.秦军的战法虽然横行一时.但过了两千年.已经落了下风.尤其是对于骑兵的认识.更是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两千年前.骑兵只是辅助兵种.战场上的主力.是车兵和步兵.幸好当时的匈奴人经常与秦军作战.因此秦军还是很注意骑兵的使用.这一点要远远强于当时的各国.除了赵国可以匹敌之外.各国都不是对手.而有意思的是.秦赵长平之战中.白起正是使用骑兵.截断了被围赵军与大本营之间的联系. 因此白起是非常看重骑兵的.何况这个时候.无论是满清军.还是关宁铁骑.都是异常剽悍的骑兵.因此白起也特别重视骑兵的训练. 有了凉州王吕儒的资助.秦军的战马不少.因此骑兵迅速地发展起來. 就在秦军秣兵厉马.准备进攻山西的时候.天下局势突然产生了一个根本性的转折.本來这个转折不应该來得这么快.但是老天却在其中插了一脚. 原因便是今年秋天的雨水太大了. 河南开封在李自成的重重包围之下.仍旧雄姿峙立.岿然不动.好像风雨之中的泰山一般.数代人的修筑使得城墙坚厚无比.农民军无法撼动.因此便想长期围困. 可是开封城中的情况.却因为秋雨连绵.发生了巨大变化. 那就是城中的存粮. 本來开封城里一早便存放了大量粮食.足可以支持全城军民食用一年.虽然孙传庭曾经调用过一部分.但数量不多.因此城中的粮食至少还能支持十个月. 但是一连多日的大雨.毁坏了无数粮仓.很多粮食顺水漂走.流进了阴沟.而且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传出了消息.说仓中的粮食急剧减少.最多三个月粮仓便要空了. 消息立刻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开封城.那些军兵们首先骚动起來.不少军官不顾将令.带着士兵们去粮仓抢粮.这些人一动.城中的百姓们也不想等死.因此也一窝蜂地去抢粮. 整个城中一片混乱. 等到陈永福.推官黄澎等人将这股风潮压下去之后.粮食又损失不少. 后來知府大人一统计.眼下的粮食.只够吃两个月的. 两个月.朝庭有把握打退李自民吗.这个问題用不着考虑.连城中的孩子都知道.绝无可能. 因此周王朱恭枵手书告急文书.用飞鸽传书.送到京城. 崇祯也是一筹莫展.眼下李罗联军四五十万人马.又刚刚击败孙传庭.士气旺盛.而官军则士气低落.想在短时间内解开封之围.沒有这个能力.但是开封城最多只能坚持两个月了. 于是崇祯又一次亲召孙传庭入京.面商此事. 孙传庭连日以來.也忙得不可开交.他又新招募了一万余人.眼下手中已有三万余兵力.但是战马器械尚不齐备.军士训练也不系统.还不能出征.但是崇祯不肯放弃开封与河南.非要解开封之围.孙传庭也不能违旨. 于是孙传庭便拿出了最后一招.亲自上阵.不成功便成仁. 沒想到崇祯并沒有要他火速进兵.而是取出一份密书.交与他看.孙传庭展开一瞧.乃是开封城中的推官黄澍写的.通过周王同意.要交与朝庭决断. 这份书之所以很秘密.是因为上面写的事情.太过重大.一般人不敢做主.因此只能请示皇帝才可以. 孙传庭看过密信.也倒吸了口冷气. 原來黄澍这封书上写的事情.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说得通俗一点.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做法. 这一招便是挖开黄河大堤.水淹农民军. 近日以來秋雨连绵.黄河水位暴涨.孙传庭率军在黄河北岸.只要派出一小股人马.潜到南岸.扒开一个口子.黄河水必然倾泄而下.方圆百里之内.人畜尽为鱼鳖. 但是这样一來.开封城也不能幸免.大水灌进城内是必然的.因此黄澍在最后写道.此举乃是不得已的最后狠招.宁可淹了开封城.也不留给闯贼. 崇祯对于黄河水利.自然是清楚的.这条河几乎可以称为害河.自古有云.黄河百害.唯利一套.只有上游的河套地区.不受灾害.到了河南开封等地之后.泥沙填积.使得水位越來越高.只能在河岸上筑堤.來挡住河水. 历史上黄河多次决口.每一次决口.都会给数百里之内的百姓造成巨大损失. 如果是天灾.自然决口.谁也沒得说.但是人为的扒开大堤.日后百姓将如何评论.悠悠众口.何以塞之.崇祯不得不考虑. 他将所有人都屏退出殿外.自己一个人在殿内沉思.这一招如果得手.农民军将被淹死很多.甚至可能伤其大半.但是所付出的代价.实在过于沉重.放水之后.开封城肯定是一片汪洋.就算退了水.也必成一片废墟.如此重要的府城毁于一旦.他异常心痛. 但是黄澍说得也不无道理.开封一旦完完整整地落入农民军之手.李自成必然以它为大本营.经营河南.然后北上进攻京城. 开封绝不能留给闯贼. 崇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召來孙传庭.给他下了一道秘旨.命他可以找机会.决开黄河.但是一定不要泄露消息. 孙传庭心领神会.此时自己只是一个执行者.不能提出任何异议.因此他只得领旨而出. 他回到营中.立刻派自己的心腥手下.找了八百名士兵.这些人都是最早跟着他的榆林兵.忠诚方面沒有问題.孙传庭令这些人时刻待命.然后他用飞鸽传书.给开封中送去绝秘消息. 此时开封城被围得死死的.城中珍宝无数.不能留给李自成.孙传庭送这封秘信的意思.就是告诉城中的知府和周王.以及陈永福.黄澍等人.尽快做准备.因为最近几日.便要开决黄河了. 得到孙传庭的回书之后.周王与城中官员们开始秘密行动.将珍宝等物装在事先秘密做好的船上.准备借着大水出城而逃.这件事做得非常隐蔽.城中百姓与军兵们半点也不知道. 孙传庭送了信之后.便急切地等着回书.不几日.回书來到.说城中物资珍宝已经装船妥当.只等大水一到.便可以出城. 得到这个消息.孙传庭不再犹豫.因为再耽搁下去.雨季便要过了.到时候黄河水位落下去.这条计便沒什么威力了. 于是当天夜里.孙传庭便派出了八百名决水军.这些人抬着小船.带着锄铲等东西.秘密出发. 出发之前.孙传庭亲自给他们送行.每个人赏了一大碗酒.孙传庭也端起碗來.冲着众人一举:“诸位.说良心话.如果开封城中的粮食还能支持五个月以上.我断不会要圣上实行此策.常言道水火无情.缺口一开.河水就会天崩地裂一般.倾泄而下.河南百姓.不知会有多少葬身于洪水之内.虽然可以淹杀闯军反贼.可是开封城必然被大水毁去.成败得失.殊难揣测.我做为臣子.只能遵旨而行.因此诸位前去.也不要犹豫.此举关乎国运.乃是壮士断腕之举.圣上也是沒有办法.” 最后又道:“谁若泄露半个字出去.你们这八百人.就要献上八百颗人头了.明白吗.” 众人一齐遵令.将碗中烈酒一口饮干. 孙传庭目送着八百决水军消失在夜色里.这才长长叹息一声:“难道上天.真的不佑我大明.” 正文 第484章,国危显忠卿9 八百决水军趁夜登船.悄悄來到对岸.事先他们就已经探看好了地形.并请教了当地的老船工.这些老船工也不知道官军是要扒开黄河.因此并未隐瞒.告诉他们哪里是黄河大堤最紧要的地方. 这些人牢牢记住.因此一直乘船來到合适地点.他们沒有举火.而是摸着黑.在大堤上开掘.黄河大堤虽然坚固.但是经不起人为破坏.八百人用不了一夜.便可以将大堤决出缺口來.只要口子一开.黄河水立刻会像天河倒泄一样.将农民军的大营连根拔起.冲得无影无踪. 连日以來.李自成也是极为烦恼.他的人马还不如开封城内的官军好受.人家城内人马.有屋有瓦.城中还有下水道.可以走水.他的人马全部驻扎在野外荒村.住着帐篷.雨水一大.许多帐篷被雨淋坏.军兵们很多人生了烂疮与疫病.减员了很多. 农民军于是到处征集草药和医士.前來军中为患病士兵调治.有的将领也生了病.郝摇旗.高一功就是如此.李自成听了.闷闷不乐. 如果雨再这样下几天.军中便要断炊.不是沒有粮食.是沒有了柴草.总不能让大伙生嚼吧. 正在烦躁之时.宋献策走了进來.神色非常凝重.李自成一瞧.便知道有不好的事发生了.于是问道:“军师.有什么大事么.” 宋献策道:“眼下还沒有.不过我很是担心.” 李自成道:“你担心什么.”宋献策道:“连日大雨.十分反常.这河南多年以來.只有干旱.沒有这样的大雨了.”李自成笑道:“雨水是大了一点.不过咱们挺得住.大不了让弟兄们啃生米罢了.” 宋献策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而是担心黄河.” 李自成闻听便是一愣:“黄河.” 宋献策点头:“日前我派人去河边看过.因为连日大雨.黄河水位猛涨.离着堤坝顶上只有一丈高了.如果再这样下起來沒完.我担心黄河会发大水.” 李自成皱起眉头:“军师是不是多虑了.此时已是九月了.虽有秋雨.但若要黄河水漫过堤坝.那还至少需要连降十天大雨.我想这是不可能的.” 宋献策道:“我怕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他这句话一出口.李自成霍地站了起來.抚额叫道:“不错.我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孙传庭率兵就在黄河北岸.他若是派人前來挖开黄河大堤……” 说到这里.李自成又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如果官军敢于挖开大堤.不光我义军被淹.开封城也一样啊.开封的城墙再高再厚.也挡不住滚滚的黄河水.况且一旦黄河决口.开封以南就会是一片水乡泽国.不知会有多少百姓葬身其中.朝庭就算再混帐.也不敢这么做吧.” 宋献策道:“这只是咱们的一厢情愿.如果崇祯真的下了狠心.为了消灭咱们.不顾开封城和下游百姓.那可怎么办.到时候人家可能不费一兵一卒.咱们的损失就大了.照我看.一旦黄河开了口子.咱们放在城北的人马.很可能全军覆沒.洪水继续向南奔流.会沿着开封城墙而來.那么咱们在城东和城西的部队.也会被淹.而在开封城南的是罗汝才.他的人马损失应当小得多.闯王.咱们不能不防着这一手啊.” 李自成连连点头:“不错.眼下需要派出人马.沿河巡哨.不给官军挖开大堤的机会.” 宋献策道:“已经派出人去了.我让小将李來亨带了一千人马.每日沿河而走.时刻注意河北的动静.” 李自成道:“一支人马不够.告诉张鼐.让他再带三千人马.分为三队.分段巡逻.不可大意.” 于是张鼐与李來亨带了四千人马.分成四队.每天都在河边來回巡哨.夜间也是如此. 另外李自成下令.将城北的部队调回一大部分.只留下两万余人在那里守营.等过了雨季再说. 这也是天佑农民军.宋献策想到了这一点.使得李自成逃过一大劫. 四天之后的夜里.李來亨正带着一千人马沿着黄河大堤行走.一边走一边观看着脚下的滔滔河水. 走着走着.突然一名亲兵向前一指:“将军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因为他们夜间巡哨.怕被敌人发觉.事先躲藏.因此都沒有点着火把.只是借着河水的光亮看路.此时李來亨听了亲兵的话.凝目向远处一瞧.果然.借着河水的反光.见远处堤坝上黑影重重.确实有人,不知在干什么. 李來亨拔出宝剑.轻声下令:“下马.上去看看.” 一千來人手握兵器.都下马而走.怕马蹄声惊动了那些人. 李來亨走到几十丈开外.终于看清楚了.这是数百名身穿普通百姓衣服的人.但是一看那身形动作.便知道有武艺在身.而且一个个身强体健.动作十分利落.显然是经过训练之人. 不用问.果然是官军前來挖掘大堤了. 李來亨大喝一声:“狗贼哪里走.果然被我军师猜中了.弟兄们给我上.绝不许他们挖开大堤.” 身后的一千农民军呐喊着扑上來.这些人也看清楚了.大堤已经被他们挖开了多一半.再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要彻底开了口子.如何不气.因此一窝蜂似的扑上來. 那八百决水军也都是百战悍卒.來的时候就有准备.因此一看农民军杀了上來.为首的一名偏将并不慌乱.命令身边的千总:“你带五百人.给我挡住.不许一人过來.余下三百人.不要抬头.继续挖掘.” 那千总带着五百官军.扔下锄头.拔出身边的大刀.扑了上去.迎面挡住李來亨. 黄河大堤能有多宽.数百人根本展不开.因此只是前面一排的几十个人在厮杀.后面的人上不來.干着急也沒办法.李來亨大叫道:“给我绕过去.从堤下面绕过去.” 可此时大堤下面已经被挖开了.河水正在缓缓外流.因此一片泥泞.行走不便.因此农民军一时绕不到官军身后. 李來亨急得红了眼.不住地大骂.督促着手下士兵拼命向前杀.可是孙传庭的八百决水军也不是等闲之辈.既然领了军令前來决水.就必须要将大堤挖开.不然回去也是个死.因此这些人也拼了命抵挡.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死战不退.身上受伤多处.也不后退一步. 而那员偏将则带着三百人继续挖掘.他们已经挖了半夜.哪能功亏一篑.因此一个个低着头.拼命猛刨. 大堤的缺口渐渐被扩大了.眼看快要扩到水面.只要河水向外一泄.立刻会将旁边的堤坝冲开.再也控制不住. 李來亨大惊失色.此时他的人马仍旧被五百官军挡得死死的.就是冲不过去.李來亨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立刻派出亲兵.飞马加鞭.前去大营报信. 如果阻止不住黄河决口.至少也要先通知李自成.让他有所准备.将人马撤远一些.以免受到巨大损失. 可是他的这个决定.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派出去的人走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黄河大堤终于被挖开了一道口子.这道口子不宽.也就几尺.但是河水一遇缺口.立刻倾泄而出. 天崩地裂一声响.整个大地都震荡起來.一段堤坝立刻塌了下去.眨眼之间.巨大的冲击力.将几尺宽的缺口扩大到了两丈.缺口边上正在厮杀的数百人都被卷了下去.连个影都沒见.便消失在水里.李來亨被几个亲兵死拉活扯.终于拉到了后面的堤坝上.沒掉进水里. 无边的河水滚滚而來.自缺口处一泄而下.奔腾咆啸.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下倾泄而去.所过之处.大树连根拔起.土房破屋一扫而平. 來的八百名决水军.被大水冲走五百余人.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由那偏将率领.登上來时的船只.逃回河北. 李來亨的一千人.也被淹死了四五百.余下的人被困在堤坝上.眼睁睁地瞧着无边的大水.向南边的开封城灌去. 李來亨向天祈求.闯王最好收到他的消息.将人马撤走. 今天夜里.李自成也沒有睡.几天以來.虽然派了巡哨人马.但他心里还是不塌实.因为雨还是每天在下.虽然不大.但总是不停.天阴雨湿.军中已经沒有了干柴.只好吃生米面.这个倒不是最要紧的.李自成一直担心黄河的事情.这天晚上.他正在帐中闷坐.与宋献策商议着.看要不要派人驻防在堤坝上.必要时也可以加固一下. 两个人正商议着.突然就听到远处传來一阵闷响.大地在微微颤动.宋献策神色立变.霍地站起:“闯王.不好了.听起來像是黄河决口……” 李自成也变了脸色.二人跑出帐外.向北方看去. 正文 第485章,关山九万里1 初时沒有变化.但是很快就看到远处天边出现了一条亮线.甚是诡异. 宋献策久在河南.知道一些黄河决口的事情.一看到这条亮线.立刻叫道:“果然是水线.不好了.黄河果然决口了.” 李自成立时下令.各营动身.尽快向南撤去.不要顾及物资财宝.只要人能走就行. 一时间.整个营中响起了震天的锣声.全部的农民军都跳了起來.穿衣而出. 这也多亏李自成平时的训练严格.他曾经规定.在起床锣声响过之后.他的十根手指一根根伸出來.再一根根缩起.等到十根手指都缩起后.如果还有沒起床者.便要重责四十军棍. 如此严格的军规.此时终于起到了作用. 农民军迅速出帐.涌出大营.向南跑去. 李自成挂念着城北的部队.派人去传令.让他们立刻撤向南边. 大队人马急急向南而走.李自成下令.不要管什么目的地.只要避开洪水就行.他來到城南.派人通知罗汝才一起撤走. 罗汝才也传下令去.各营人马自顾自的.不要集结.向南方避水. 于是农民军开始了大撤退.每匹战马上都骑了两三个人.拼命向南跑.那些步兵也撒开腿.以最快的速度奔逃. 沒过一会儿.洪水便冲到了.虽然开封城离着黄河有一段距离.但是水太大了.冲到开封城下的时候.并沒有减弱多少.城外农民军的大营.立刻被一扫而光.帐篷辎重粮草等物.全被洪水裹带着.滚滚而去. 可怜城北的农民军.沒有來得及撤走.李自成派去的传令兵半路上就被水冲走.李來亨派來的人也一样.还沒有见到农民军的大营.便葬身水中. 于是开封城北的两万余农民军.连同大营一起.都被洪水卷走. 李自成与罗汝才率大队人马撤走.却说开封城内.周王等人已经得知今夜要挖开黄河大堤的事情.因此一夜未睡.都大睁着双眼.等着洪水到來的消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船只.派人抬上屋顶.船里面装载着珍宝.粮食.随时准备逃出开封. 等到水一下來.城上守卫的士兵首先被吓呆了.这么大的水.他们在河南这么多年.从來沒有遇见过.因此一个个不知所措. 开封城墙又高又厚.可以挡住洪水.这些守兵开始看到农民军大营被水冲走.无数农民军在水中挣扎呼喊.还兴高采烈的一边看一边欢呼.可是后來洪水越來越大.越來越高.最后终于漫过了城墙.灌进城中. 这一來可不得了.开封城就像一口枯井似的.外面水一进來.四面都是城墙.无处流出.因此一个劲地向里灌.水位眼看着就升起來.城中居民哭声震天.无数百姓与士兵在水中挣扎求生. 整个开封城中的房子尽数被冲塌.淹死的人的尸体几乎要布满了水面. 而周王与知府.守将陈永福等人.则早已登船.等到水位升到可以开船的时候.他们乘船而走.逃离了开封城. 城中的数十万军民.几乎被淹死了一半.其中无数妇孺.尸体漂于水上.惨不忍睹.而开封城周围百里之内.都被水淹.百姓死走逃亡.几乎成了一片方圆百里的无人区. 这一场大水乃是河南乃至天下战局的一个转折点.开封之战以前.农民军一直处于被围剿.被堵截的状态.但是从此一战之后.以李自成为首的义军.开始了向明军的反击.战场上的主动权.已经牢牢把握在义军手中. 几天之后.洪水退去.李自成与罗汝才率人回到开封.此时开封城已经变成一座鬼城.里面布满了尸体.活着的人逃到城墙上.饿得都奄奄一息.李自成下令救治灾民.后來一查点.开封城内仅活下來七八万人.其余人不是被大水冲走.便是横尸城中. 由于天气未寒.城中死人太多.李自成害怕疫病流行.只在城中停留了几天.埋葬了尸体之后.便率人马离开了开封.前去洛阳. 开封城被冲成废墟.粮食财宝一无所剩.李自成十分气恼.幸亏有周围县城的农民军送來粮食.要不然他的人马也要饿肚子了. 周王与陈永福等人逃到河北.见了孙传庭.孙传庭款待一番.然后送他们上京去见崇祯.同时孙传庭派下人去.散布农民军挖河灌城的消息.将这一场惨剧.嫁祸在了李自成头上. 而李自成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他又一次攻下了洛阳.然后以洛阳为大本营.整顿人马.准备下一次的攻击. 由于这一场大水.李自成除了损失了三万余人之外.物资器械粮草等辎重.尽数被水冲走.因此他必须用一段时间.來补充这些物资.于是他派出人马.在河南各县联合当地百姓.收编人马.打造军器. 不过一个月.河南除了南阳.信阳等一部分地区之外.全部控制在李自成的手中. 同时这一场大水.也震惊了天下. 秦王很快便知道了消息.当他得知开封城被淹沒时.便召集了众人前來商议此事. 秦王先开口道:“今天刚刚得到河南的细作禀报.李自成挖开了黄河大堤.水淹开封.据报说.李自成因为在城下受了箭伤.面容受损.因此大怒.下令开掘黄河.水沒开封.淹死军民不下数十万.开封城已成平地.” 白起道:“开封一毁.李自成必然完全占领河南.再无后顾之忧了.” 秦王道:“看來下一步.李自成就要北渡黄河.直取北京.想不到局势发展.如此之快.我秦军还沒有來得及进占山西.他便要终结明朝的统治了.” 李岩轻轻摇头:“大王.此语言之尚早吧.虽然李自成可以进占整个河南.但是河北尚有孙传庭.南阳等地还有左良玉等人的军队.李自成要想进攻北京.也不容易.” 秦王摆摆手:“李公子.此时的李自成已经绝非一年前的了.他坐拥四五十万人马.要想渡河进入河北.攻击京城.孙传庭无论如何是挡不住的.他新败之后.人马损失惨重.据前些日子河北的细作称.孙传庭费尽力气.也才招募了三万人.眼下他最多有四五万人马.这点人马要顶住李自成与罗汝才的五十万大军.岂不是笑谈.” 张仪也道:“等到李自成占领了河南.他必然挥师北上.只要将京城攻下來.大明必亡.” 李岩道:“即使京城被攻下.大明也未必亡了.还有江南半壁呢.” 张仪一笑:“李公子.你是当代人.岂不知明朝的祖训.无两宋之岁币.无汉唐之和亲.不割地.不赔款.不纳贡.不称臣.天子守国民.君王死社稷.明英宗之时土木堡之变.有人曾经提议迁都.但被于谦喝止.那个时候.皇帝都成了俘虏.还是沒有迁都.何况此时.一旦京城被攻破.崇祯会灰溜溜地跑到江南去做皇帝吗.要知道.崇祯虽然有很多失策之处.可为人并不软弱.” 秦王点头:“不错.以孤來看.北京陷落之日.便是崇祯身死之时.” 李岩沉吟道:“如果李自成真的打进北京.崇祯身亡.那么明朝也就亡了.天下还不成了李自成的么.江南那些省份.肯定都会奉李自成为主的.” 秦王道:“却也未必.明朝在江南也封了不少藩王.孤认为.一旦明朝灭了.江南省份或许会拥立有能力.有影响的藩王为主.还会打起明朝旗号.毕竟在江南.明朝的统治.还是很稳固的.” 李岩道:“明朝若亡.我们怎么办.大王就可以称皇帝了吧.” 秦王摇头:“那就更不能称帝了.如果是李自成灭亡了明朝.他必定在北京做皇帝.那时孤再称帝.便是公开决裂了.一旦张献忠不肯反对李自成.我秦军就要受到河南与四川的夹击.压力太大.” 张仪道:“大王说得对.如果李自成称帝.我们也不妨來一个远交近攻.对李自成.只要表面上奉他为皇帝就可以.暗中出兵攻取山西.只要能占领山西.地跨两省.便有了足够的实力.那时候再翻脸也不迟.” 秦王道:“说來说去.还是山西.大将军.关于出兵之事,你准备得如何了.”白起拱手道:“禀大王.人马已经编练了一阵.器械等已经齐备.随时可以组成五万人马.杀出关中.” 秦王道:“事不宜迟.速速行动为好.” 白起道:“臣想再看看李自成的行动.最好是与他一齐出兵.他北渡黄河去攻京城.崇祯急切之下.一定会调山西的人马前去增援.那时我们再进兵.可以一鼓而下.” 秦王点头:“好.就照此策而行.多派人去打探河南消息.只要时机合适.不必报与我知.便可出兵.一切都由你做主.” 白起拱手谢恩. 正文 第486章,关山九万里2 几乎与此同时.山东的范雎也得到了水淹开封的消息.他也立刻找來众部下前來商量. 革左五营的首领们首先表示了兴奋之情.老回回等人一致认为.李自成水淹开封.河南便再无敌手.占领了河南之后.李自成必然会來联合他们.一起进攻京城. 范雎听了冷笑:“诸位以为李自成会來联合咱们么.要知道.他已经坐拥数十万人马.自己北上取京城.也有把握.这样的好事.他绝不会让咱们去分一杯羹的.” 革里眼道:“先生真的这么想.李自成可不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啊.” 范雎道:“若在以前.或许真像诸位所说的一样.可眼下.李自成已经有了取代明朝当皇帝的野心.大家一起打进京城.你们又不属于他的部下.到时候怎么封赏.因此他绝不会联合我们的.” 老回回道:“先生可能不了解李自成.他在咱们义军当中.是出了名的仁义.以前就曾多次联合我们.一起攻城破地.” 范雎冷笑一声:“既然诸位相信他……这样吧.咱们且先在山东不动.稳固一下自己的地盘.咱们看着.如果李自成真的來联合.就与他一起北上.如果不來的话.咱们便先拿下山东.自立为王.也不吃亏.” 众人一听.都纷纷叫好. 李自成在洛阳养兵半月.手下人马发展到了五十万众.然而他并沒有就此进兵河北.而是在河南广招人才.练兵屯粮. 宋献策给李自成介绍了一个谋士.此人姓牛名金星.是个落弟秀才.但是腹中很有韬略.宋献策与他是旧相识.很为要好.因此河南初定之后.便向李自成极力推荐. 李自成派人带着军师的手书.去请牛金星.牛金星一见老朋友宋献策的信.立刻飘然而至.与李自成坐谈一夜.说得李自成十分高兴.赞道:“你与宋军师.真是我的左膀右臂.”他立刻任命牛金星为副军师. 牛金星给李自成献了一策.要他在洛阳自称大元帅.并送上一个称号.叫做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罗汝才称为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以收民心. 然后在洛阳改革军制.将原來较为松散的以营为单位的部队.统一重编.封部下为将军.分为权将军.制将军.果毅将军.威武将军.游击将军等称号. 这件事情虽然不大.但却非常重要.标志着李自成的人马.从原來的流贼.乌合之众.变成了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上下级关系的正规军. 从这之后.农民军开始像官军一样.也开始有了火器营.督造营等等. 李自成十分高兴.他现在文有宋献策.牛金星.眼光独到.谋略过人.武有刘宗敏.田见秀.李过.郝摇旗.高一功.袁宗弟.刘芳亮等.勇武彪悍.人马也越发精壮.因此闯王声威.如日中天. 但是这样一來.便引起了另一个人的不满.此人便是罗汝才. 自从率人马与李自成会师之后.罗汝才也清楚.自己的实力不如李自成.因此也沒有要争联军老大的意思.但在他的心目中.双方还是联军.联手对抗官军.沒有上下级的关系.你李自成实力再大.我也与你平起平坐. 每次打下城池.双方定好.城内的金银财宝.布匹粮食等物资.李自成拿六成.罗汝才拿四成.因为李自成的人马多.倒也沒什么争议.尤其是李自成并不贪淫好色.因此每打下一个地方.城中的美女一般都归了罗汝才.这个很让罗汝才感觉满意.因此双方合作.还算亲密无间. 就拿上次击败孙传庭來说.要不是罗汝才也拼了血本.一向贪财的他居然也将军中财物丢弃一空的话.战斗的结局很可能便会不同. 但是李自成在洛阳改革军制.让他开始心生不满.因为二人一个是大元帅.一个是大将军.显然分出了上下关系.虽然李自成在自己的营中改制.沒有触及罗汝才.但他也不高兴. 一次二人喝酒之时.李自成假装喝醉了.对他笑道:“曹操.我等有如此多的人马.不久之后.便可以完全占领河南.分土为王.岂不是快事一件.” 罗汝才却摇头:“我等披坚执锐.率虎狼之师.横行天下.这才是大快人心的事.呆在一个地方封王.有什么好高兴的……” 李自成表面上沒有什么变化.但是心里已经很不痛快了.他感觉到.双方的意愿已有了本质的分岐. 只是眼下.尚不能分道扬镖. 却说孙传庭那边.自从开掘黄河之后.开封淹沒.李自成率人马离开开封.到了洛阳.河北的威胁暂时沒有了.可是孙传庭却沒有大意.仍旧一心一意地练兵.准备与农民军再次决战. 其实孙传庭在农民军当中也有细作.一直暗中传递着消息.李自成与罗汝才之间的微妙变化.孙传庭已经感觉到了. 他心头灵光一动.立刻找來那个谋士顾童. 此人便是以前说降射塌天的.他口才很好.乃是舌辩之士.孙传庭也很器重他.一直带在身边. 顾童见了孙传庭.施礼之后.孙传庭道:“先生知道我有何事相托吗.”顾童微然一笑:“必然是为了流贼.近日我听说督师一直秘密派人打探洛阳消息.此时召我前來.莫不是要在李罗二人之间.做做文章么.” 孙传庭大笑:“果然是慧眼独见.先生猜得不错.自从李自成在洛阳自称什么什么大元帅之后.有密报称.罗汝才已经心生不满.这是一个绝好机会.因为李自成心胸宽大.可以容人.一旦他感觉到了这个.安抚了罗汝才.那便再无离间的可能.因此还需要先生前去.给他们之间.加一把火.” 顾童道:“此计好是好.但有一点.晚生上次说降射塌天.已经在流贼之中露了相.再次进入贼营.一旦有知道我的.李自成与罗汝才必然有所防备.大事便不成了.” 孙传庭笑道:“这个.我已经替先生考虑好了.上次在射塌天的营中.先生见的人很少.估计李自成营中.不会有人认识你.至于名字身份么……” 他从桌上拿起一张纸來.递了过去:“这便是先生的新名字与新身份.相信这个.无人认得.” 顾童看了看.点了点头:“督师果然心思周详.既然如此.晚生可以去试试.” 孙传庭道:“好.我已经替先生找到一位江湖异人.可以将你的容貌稍做改变.更是万无一失.” 顾童听了大喜.孙传庭给他准备好了盘缠.马匹.派人送他渡过黄河.进入了河南. 却说关中的秦军.近一个月以來.都是在稳固境内的防务.各个占领的县城都修葺了城墙.训练了民军.武器也基本齐备.每个县城至少有一千余名士兵防守.因此关中与汉中都稳定下來. 秦王正在欣喜之时.突然从靖边那里送來了王翦的上书.秦王一听是王翦送來的.暗自吃惊.他怕辽东的清军又一次打到靖边.王翦虽然能够顶住.毕竟此时关中刚刚稳固.不希望再起战事. 他将送來的奏章打开一瞧.微一皱眉.却又松了口气. 原來除了王翦的奏章以外.还有一封意图联合的书信.居然是满清皇帝皇太极发來的. 信上的大意是说.此时皇太极正派多尔衮为主帅.进攻锦州.明庭派出洪承畴前去迎战.双方初次交手.不分胜负.因为吴三桂与曹变蛟.祖宽等人的关宁铁骑十分厉害.而且洪承畴的天雄军也不弱.所以双方开始僵持住了. 这个时候.皇太极希望与秦军联手.让秦军东进.进攻山西.威胁京城.逼迫崇祯从辽东调回一部分兵力.去护卫北京.也好减轻辽东官军的数量. 皇太极在信中写道.只要秦军同意联手.打进山西.摆出一副直取北京的架式.迫使洪承畴调兵回救.清军便送上战马三万匹.硬弓一万张.黄金十万两.做为谢礼. 为了使秦军不疑.先派使者送來了一千匹战马.一千张硬弓.五千两黄金. 这个价码不低了.尤其秦军眼下最需要的便是战马与金帛.王翦接到使者的來书.自然不敢做主.便立刻快马加鞭.送到西安.呈给秦王.同时他附了一封奏章.说明了一些辽东的情况.同时建议秦王.可以暗中答应这个条件. 关于联合满清的事情.以前秦王已有所表示.那就是秦军要夺取天下.绝不能与蛮族人联手.那样会引起中原汉人的厌恶.大失人心. 但是王翦认为.眼下秦军总是要攻打山西的.至于清国送來的战马黄金.不收白不收.因为你就算不应.进攻山西.威逼京城.也在一定意义上说是和清军联了手. 王翦的话与清人送來的书信.让秦王一时陷入了沉思. 正文 第487章,关山九万里3 因为王翦说得也很有道理.放过眼前的好处.很是可惜.秦军已经多次错失了发展的良机.那么这一次.如果能得到数万匹战马.十万两黄金.秦军实力大增不说.国库也会充盈. 但是一旦答应了清人.皇太极事后会不会兑现这些条件.尚未可知.毕竟沒有和清人打过交道.双方并不了解.秦国在外交上.一惯是狡诈多端.唯利是图的.而且与匈奴多年的交战经历.使得秦人对蛮族并不信任. 秦王并沒有像往常一样.召來众位大臣商议.他首先要自己拿个主意.然后再听取诸人意见. 而眼下最迫切的.便是了解一下满清的诚意.从皇太极送來的战马黄金看.满清也并不相信秦军.因此只送來了一点点.也怕秦军收了东西却并不出兵. 双方都怕上当.而秦王在意的.是秦军的发展. 一旦清军反悔.秦军不但坏了名声.还得不到好处.这个险万万不能冒. 战马黄金.可以从官军手中夺取.虽然慢些.但终究沒有风险.但是时间会很长.发展会很慢.李自成等人.会给自己留这么多时间么. 秦王始终打不定主意.是不是不理会皇太极.也不同意与清人联手. 她感觉有一个沉甸甸的担子压在肩上.于是长叹一声.信步來到后宅. 姬梦蝶正在陪着大玉儿说话.两个女人情好日密.相处时间很多.大玉儿也不在意.成天往秦王宅子里跑.她性格豪爽.却又心细如发.皇太极不喜欢她这样的人.感觉她不像普通女人.倒像一个政治人物.而皇太极是极力反对后宫干政的. 大玉儿虽然年轻.但是相当自负.看人很准.而且虽然不读书.天生就有一肚子主意.在皇太极那里得不到施展.很是郁闷.等她到了关中之后.发现秦王也很讨厌后宫干政.因此失望之余.也就只能找姬梦蝶排遣一下心中苦闷. 要说她一点都不怀念辽东么.事实上正是如此. 在她看來.皇太极只是自己的主子.不是丈夫.更不是亲人.而且这个主子是所有满清与蒙古人的主子.自己一点也不特殊. 于是她早就厌恶了辽东的生活.到了关中之后.汉族地区的文化风俗物质让她眼界大开.大玉儿第一次离开了草原和蛮荒之地.进入了文明的中心.所有一切都令她着迷. 尤其是这位千古一帝.秦始皇. 她渐渐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在这位两千年前的始皇帝身上.实现自己的梦想.找到她想要的生活. 于是大玉儿与姬梦蝶的关系越來越好.凭着她的心机与眼光.要哄一个姬梦蝶.简直比吃咸菜还容易. 时间一长.两个人就像亲姐妹一样.成天腻在一处.嘻嘻哈哈.很是开心.有些时候.秦王一回來.大玉儿便告辞.而渐渐的.大玉儿也开始在秦王面前闲聊起來.她说一些塞外风情.使得秦王也很爱听. 今天也是一样.秦王见了大玉儿.微然一笑:“你在啊.” 姬梦蝶走上來.与秦王脱了外袍.送上一个暖手皮袋.照顾得十分细心. 大玉儿立刻注意到了秦王的脸色.于是开门见山:“大王.看您愁眉不展.是不是有什么忧心的事情.” 此时她的汉语已经很好了. 秦王看着大玉儿.突然心思一动.此女不就是满清那边的人吗.或许可以从她这里.得到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他点点头:“不错.孤今日收到了一封书信.辽东皇太极來的.” 说着话.秦王紧盯着大玉儿的脸. 大玉儿脸上沒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一笑:“原來是他.” 姬梦蝶却显得很紧张.问:“皇太极來信.有什么事.”她是怕皇太极知道大玉儿在西安.派大兵前來兴师问罪. 秦王将书信取出來.交给大玉儿.大玉儿已经在西安住了近一年.识得些汉字.皇太极此封书信.自然是用汉字写的.姬梦蝶凑过來.两个女人一起看完了.表情却各有不同. 姬梦蝶松了口气:“原來他是要联合秦军……” 大玉儿却眉头微皱:“原來他是要联合秦军……” 二人话虽一样.但语气大相径庭. 秦王问大玉儿:“玉儿姑娘.你认为我秦军.应当与清军联手么.” 大玉儿想了想:“皇太极允诺给秦军三万匹战马.十万两黄金.可算是大手笔了.一方面.他认为价钱低了.秦军不会理他.另一方面.也看出清军在辽东与洪承畴交手.并不顺利.这也是沒有办法.” 秦王道:“不错.但是孤认为.就算秦军进攻山西.威逼京城.崇祯也不一定会调辽东人马.前來护卫京城.” 大玉儿一笑:“除了辽东的人马.崇祯应该已经无兵可调了.” 秦王心中佩服.嘴上却道:“这却为何.” 大玉儿道:“这是很明显的.要想护卫京师.除了直隶的人马以外.就只能调山西与山东的官军.而秦军若进攻山西.那么山西的人马就抽不出來.而山东此时正在全力对抗范雎.应该也无力调兵.况且还很远.而孙传庭还要对付李自成这个大敌.因此除了辽东山海关一线的人马.朝庭已经无兵可调了.” 姬梦蝶也点头:“说得是.” 秦王道:“京师的人马.不足以自守么.” 大玉儿道:“当然不足.皇太极一早便已收集了不少中原的情报.一般时候.京城中的人马最多三两万.而京城的三大营.也不过一万人马.因此一遇外敌.便要调兵前來勤王.清军几次打到北京城外.对此十分熟悉.” 秦王道:“如此一來.只要秦军攻入山西.威胁京城.崇祯就必然会调洪承畴的人马前來护卫.” 大玉儿点头.秦王道:“可是辽东有失.对于京城威胁也很大.崇祯难道不明白么.”大玉儿道:“自然明白.崇祯并不是昏君呢.但是说起來.他内心真正的忧患.不在关外.而在关内.” 秦王也很同意这个观点:“不错.只要中原地区稳定.清人是打不进來的.就算打进來.也站不住脚.” 姬梦蝶道:“这么说來.秦军与清人联手.都有好处.” 大玉儿道:“那是自然.清军可以有机会打败洪承畴.而秦军呢.也可以占了山西.还能得到战马和黄金.” 秦王道:“可是.如此多的战马黄金.皇太极真的会给么.” 大玉儿看着秦王.嫣然一笑:“大王.您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吧.” 秦王看着她:“你怎么觉得不是.”大玉儿道:“这些战马黄金虽然很诱人.可大王不是一个目光短浅的人.您需要考虑的.远不是这些东西.”秦王道:“那你说.我考虑的是什么.” 大玉儿道:“自然是秦军的名声了.要知道.与清人联手.便是汉奸.老百姓们会怎么看秦军.日后秦军还如何发展.” 秦王道:“不错.孤考虑的正是这个.因此孤觉得不能与清人联手.也不能接受清人的好处.” 大玉儿笑道:“大王既然已经决定.为何还要问我这个女人.” 秦王道:“因为你是辽东來的.熟悉清人.所以才问.”大玉儿摇头:“不.您问我.是因为您还沒有拿定主意.因为这件事情.还会有别的结果.最好的结果和最坏的结果.”秦王道:“最坏的结果.便是与清人联手.最后却得不到皇太极的承诺.秦军白白帮了清人的忙.而且还在汉人当中.留下了汉奸的称号.” 大玉儿道:“而最好的结果.便是与清人联手.得到了承诺.而且还瞒过了天下人.丝毫影响不到秦军的名声.” 秦王与她对视着:“你觉得.真有可能达到这个最好的结果吗.” 大玉儿不答.却是慢条斯理地坐下:“大王.您一向最反对女人干政.不是么.” 秦王道:“不错.女人自有女人的长处.却不是政务.” 大玉儿笑道:“我也不想干政.因此下面的话.就不敢说了.” 秦王冷然一笑:“强迫女人做某些事.是男人软弱的表现.不想说.便不要说.”说完之后.他缓缓坐下.端起热茶來品着. 秦王何等人物.岂会不明白大玉儿的心思.这个女人精明干练.有识人之能.更有御人之手段.不可以小看.皇太极疏远她.不是沒有道理.而一旦女人掌握了权力.必将引起大乱. 秦王并不知道后世的吕后.武则天等人.但是通过读史.也了解一些事情.无论掌权的女人有多强悍.手段多高明.总难免引起反乱. 因此他绝不能让这个女人参加到秦军的政务中來.况且她本就是一个蛮族人. 大玉儿见秦王稳如泰山.并沒有任何激她开口的意思.心里也有些沒底.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做了数十年皇帝的.秦始皇驾驭臣下的能力.众所周知. 正文 第488章,关山九万里4 因此大玉儿知道.此时自己在人家眼里.根本沒有任何份量.也沒有任何资本与秦王讨价还价.一切的主动.都在秦王手里. 政治上最可怕的.不是有多少人拥护你.也不是有多少人反对你.而是有多少人无视你. 她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但是蒙古草原造就了她强悍不屈的内心.因此她并不害怕.只是自嘲似的笑笑:“我知道大王不想听.可是做为君王.多听一些建议.也沒有坏处.您是不会让别人影响到您的决策的.是不是.” 她是给自己圆场.也是给秦王一个台阶.秦王自然清楚.但并不表态.只是哼了一声. 大玉儿知道.自己可以说了.便道:“方才我所说的.秦军可以得到最好的结果.这件事情其实以前我就想过了.只是那时候.沒有皇太极的承诺而已.”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皇太极.仿佛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然后又道:“其实要想瞒过天下人.也不困难.只要秦军打出与清军决战的旗号就可以.好让中原百姓知道.秦军要与满人开战.自然不会落下汉奸的坏名声了.” 秦王沒说话.连眼皮也沒抬. 姬梦蝶却问道:“这样一來.不是和清军翻脸了.还得什么好处.而且要让秦军远出大漠.去与清军决战.太不现实了.” 大玉儿一笑:“秦军是要绕出大漠.但却不是与清军交战.我是这样想的.秦军可以出靖边.进入蒙古境内.扬言要与清军开战.但是不要深入.然后趁夜回师.攻击山西.这个时候.山西的官军一定沒有防备.秦军可以在偏关一带.渡过黄河.然后一直向东.威逼北京.至于理由嘛……可以这么编.就说秦军在准备攻击清军之前.突然遇到官军偷袭.一气之下.转攻山西.百姓们懂得什么.他们丝毫不会怀疑.秦军已经与清人联手.而且就算官军知道了内情.天下人也不会相信.” 姬梦蝶拉住大玉儿的手.连连摇晃:“果然是好计策.亏你想得出來.” 秦王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浪涌潮兴.但是他很沉得住气.冷笑一声:“孤所担心的.是清军的诚意.如果皇太极言而无信.秦军出兵.便沒有任何好处.况且.秦军一旦进入山西.后路若被清军截断.如何回师.这个风险太大.” 大玉儿表现得胸有成竹:“回师之事不必担心.可以派人在黄河沿岸准备船只.随时接应秦军回到陕西.至于皇太极的诚意么……” 她想了想:“可以让皇太极分批送给秦军.” 姬梦蝶一愣:“分批送來.” 大玉儿道:“正是.既然皇太极答应了送这些战马黄金.便应该准备齐了.可以送信给他.让他将战马黄金送到蒙古來.秦军出靖边之后.让他送來一批.秦军可以在路上接收.进入山西之后.再让他送來一批.如果进兵顺利.双方协议达成.回师的路上.再送來最后一批.这样秦军就免于被骗.因为只要有一批送不到.秦军立刻停止进兵.返回关中.” 姬梦蝶大喜:“哈.这个主意真好.” 大玉儿用眼睛瞟着秦王:“却不知大王认为.小女子这个办法怎么样.” 秦王微微点头.沒有说话.走出后宅去了. 大玉儿满心欢喜.她知道.秦王开始按她所说的.去调派人马了. 这次只要自己的计划成功.那么她在秦王的眼里.就不只是一个外族女子.她离着秦军就越來越近了. 秦王果然到了前堂.派人将白起.李岩.张仪三人找來. 众人到了之后.秦王才将皇太极的书信.交与他们看过.然后征求意见. 三个人都觉得.还是不与清人联手为好.毕竟秦王以前就说过.与外族联手.会让汉人百姓们对秦军产生憎恨之情.对于日后的发展极为不利. 听完了他们的话.秦王当时沒有表态.却问白起:“秦军十万人马.有多少骑兵.” 白起一愣.不知道秦王什么意思.便答道:“三万余.不到四万.因为关中人口不多.因此战马数量极少.咱们这些战马.除了甘肃吕儒送來了一万多匹.还都是战场上夺來的.” 秦王又问张仪:“此时国库有多少存银.” 张仪道:“也只有十余万两白银了.这还是因为咱们秦军沒有军饷.如果发饷的话.嘿嘿.只能支用两个月吧.” 秦王道:“如此看來.秦军正需要战马黄金.前两次已经错过了发展实力的好机会.这次不能错过了.” 李岩一惊:“大王是想答应皇太极.” 秦王点头:“只要做到瞒天过海.便可以在发展秦军实力的同时.不留下汉奸之名.” 白起道:“如此说來.大王定然有了万全之计.” 秦王便将大玉儿的主意说了出來.并沒有说明这是谁献的策.因为众人若是听说此计是她献的.会有很大顾虑. 说完之后.白起眼睛亮了:“此计可行.山西防我秦军进犯.主要还是潼关方向上.至于黄河一线.尚有一月才可封冻.此时突然从北面进军.把握很大.” 李岩也道:“此计既得了战马黄金.又有机会在山西收取粮草资财.甚至还有可能一举攻下山西全境.威逼京城.必要的时候.秦军还可以出潼关.接应一下.我看必可取胜.” 张仪道:“一旦皇太极并不食言.送來了黄金战马.出征的人马在当地便可以买到粮食.而不用后方运输.确实是一条万全之策.” 最后三人一齐拱手:“大王神策.臣等不及也.” 秦王心里好笑.一摆手:“兵贵神速.不要迟疑.此事派由大将军全权部署.至于派谁出征.领多少人马.你去调派.最后报孤知道就是.” 白起领了令.三人一起出了府.來到白起家里. 此时的李香君已经长大了.白起给她买了两个小丫环.在府中服伺她.李香君也是穷苦出身.沒有小姐架子.因此家里來客人.李香君也跟着端茶烧菜.很有主妇的意思. 一听有客人來.李香君便來相见.可是到了客厅.一眼瞧见了李岩.立时羞红了脸.转身跑进后宅去了.再也不敢露面. 张仪看了一眼李岩.憋不住笑.弄得李岩一个大红脸. 白起吩咐下人设宴.三人一边吃酒一边商议此事.等到酒菜齐备.白起将所有人都遣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 因为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绝不能走风. 白起看着李岩:“李公子.这次出兵.事关重大.我想亲自出马.我走之后.关中的军务.就要你來承担了.” 李岩一愣:“大将军.还是我去吧.你是全军主帅.不能率军进入险地.大王说得很清楚.一旦清军翻脸.从后面把咱们的归路断了.秦军就只能冒险穿过山西.强渡黄河回到关中.这个风险太大.你不能去.” 张仪一笑:“李公子.你还是让大将军去吧.你若去了.大将军家里就沒个安闲了.香君姑娘一定埋怨父亲.” 李岩红着脸:“先生这话差了.出兵打仗.只有万全之理.秦军尚在发展之时.我李岩的命都是秦军救的.如果只是窝在西安.于心不安.因此这一次.还是我去合适.” 白起道:“你已经去了一次河南.又去了关中.打的恶仗很多了.如果这次再让你去.人家会说我白起.贪图享乐.不肯进取了.” 张仪道:“况且大王的意思.李公子沒领会么.” 听了这话.李岩一惊:“大王的意思.什么意思.” 张仪道:“大王这次.是想让大将军亲自去的.如果他想派李公子你去.刚才就会说出來.避而不谈.说明不想让你去.大王让大将军裁决.就是想让他亲自出马.试想.如果大王也不想让大将军去.为什么还要让他來裁决呢.只是这话不好直接说出來.因为毕竟出兵是大王的意思.我们开始并不同意.强迫着派出去.这话不好说.” 白起点头:“因为大王很清楚.此次的出兵.情况十分复杂.不光要打仗.还要接收战马资财.还要见机行事.灵活用兵.知道什么时候进兵.什么时候撤退.从哪里撤退.这个责任太大了.他只能委给我才放心.派别人去.他也不会同意的.” 他停了停.又道:“以前几次派李公子出去.都是任务非常明确的.要么是打仗.要么是诱敌.而这次不同了.” 李岩听了.连连点头.暗道:看來我的经验还是太少了.就沒有多想一想.领会大王的意思. 其实这倒不是他经验少.而是他以前沒有与帝王打过交道.尚不理会帝王心思.张仪与白起可以说与帝王周旋了一辈子.自然比他熟练得多. 李岩想了想:“大将军要带多少人马.” 正文 第489章,关山九万里5 白起沉吟道:“兵少了不管用.兵多了容易暴露行踪.我想.一两万骑兵就可以了.进入山西之后.尽可能将声势造得大一些.迷惑官军就是.” 李岩皱起眉头:“一两万人.能给山西官军造成压力吗.万一汪乔年拼了命來围剿怎么办.要知道.进入山西的秦军.是绝对意义上的孤军啊.” 白起道:“这个无妨.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我已经有充分打算了.只要不被重兵包围.便沒什么可怕的.况且咱们这次进攻山西.主要是为了佯攻京城.在皇太极那里得到了战马黄金之后.我会见机行事.该撤了就撤.保全人马为上.” 李岩不说什么了.他很相信白起的指挥能力. 三个人商议定了.白起将关中的军务交给了李岩.自己亲自点了两万名骑兵.准备出发. 白起临走以前.给秦王上书.将整个战役的想法都写在上面.秦王看过之后.立即同意.他命人写了一封回书.要白起带上.交与皇太极的使者. 于是白起在第二天的夜里.便率领着两万骑兵.出了西安城.向靖边而來. 他一方面兵走靖边.另一方面下令给潼关的涉怀.让他随时听候消息.准备出兵渡河接应. 白起率人马悄悄出了西安城.趁夜疾奔.只用了五天.便到了靖边. 王翦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一方面他秣兵厉马.严防清军以送礼为名.前來突袭.另一方面.他也盼着秦王能快些拿定主意.有个回复. 白起率军一到.王翦立时接进城中.白起将人马在城中扎住.然后与王翦单独密谈. 王翦听了秦王的计划之后.也甚是兴奋:“大将军.如此最好.送上门來的好处.不能不要.只是大将军只带着两万人马.未免过于冒险了.” 白起道:“不怕.你立刻会见來使.将书信交给他.令他立刻回辽东复命.我这里先按兵不动.等到第一批战马黄金送到之后.才能起兵.” 二人商议好了.王翦让人请辽东使者來见. 使者一进來.王翦很客气.请他坐下.然后说道:“你家主人的意思.我已经完完整整地上报了我王.今日收到我王的回书.书信之上写明了一切.你可仔细看看.” 说着便将书信取出.递给使者. 这位使者不是满人.而是汉人.在满清的制下任官.他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不由得暗自点头.也佩服秦王的精明. 看完之后.使者一笑:“此事关系重大.我不敢做主.必须回复我家皇帝.从这里到辽东.路途遥远.即使我用飞鸽传书.來回只怕也要数天功夫.因此请将军耐心等候.” 王翦道:“我秦军自然不急.” 使者出了靖边城.回到自己在蒙古的驻地.他并不是一个人來的.护送他的清军有一千多人.并且随身带着信鸽.使者写了三封一样的书信.说明了秦王的意思.分别绑在三只鸽子腿上.然后放飞出去. 四天以后.这三只鸽子中有两只飞了回來.使者打开书信一瞧.果然是皇太极的回书.上面的大意是.可以遵照秦王的意思办理. 皇太极在派出使者的时候.确实是有诚意的.因此使者前脚刚走.皇太极便备好了马匹.弓箭和黄金.派五千人马护送.随后启程. 他也是个聪明人.可以这么说.整个满清朝庭.皇太极是最聪明的.也是最懂政治的.他不派人去联合李自成.也不去联合范雎.就是看到秦军此时已经相对弱小了.正需要军器马匹和资财.成功的把握最大. 因为有诚意.所以皇太极不在乎秦王的怀疑.只要答应了.就有希望.而此时秦王的书信送到.皇太极立刻做出决定.同意秦王的一切要求.只要秦军可以兵出山西.威胁京城就行. 使者见信大喜.而此时那五千清军护送的战马黄金也到了.使者立刻启程.前往靖边通知王翦. 为了表示诚意.这一次使者带來了五千匹战马.五千张好弓.一万两黄金.同时还带着皇太极的回信. 王翦一听使者带着战马与黄金到了.就知道皇太极已经应允.立刻请使者进城.白起此时才露面.接收了那五千匹战马.五千张好弓.一万两黄金.然后又与使者约定.等到秦军兵到偏关的时候.清军再送上一万五千匹战马.五千张好弓.五万两黄金. 一旦此计成功.崇祯调令辽东人马回援的话.清军再将其余的东西奉上. 双方就这样达成了秘密协定. 接收了使者带來的五千匹好马.五千张硬弓.一万两黄金之后.王翦派人送到西安.这是交与秦军的礼物.他不敢私自留下. 而白起则带着两万骑兵.开出靖边.大张旗鼓.挑明要出塞与清军作战.理由是清军屡次窥探秦人边境.有攻击之意.秦军要先发制人.先夺下蒙古草原.然后进军辽东. 另一方面.白起派人去偏关一带地区.暗中收集船只.准备渡河. 等到进入草原之后.因为蒙古部族也得到了皇太极的旨意.不许擅自出击.任凭秦军深入大漠.再找机会围歼之.因此蒙古草原上的骑兵.都龟缩得远远的.沒有前來厮杀. 白起带着人马向东北方面而來.走了两天之后.突然在夜间掉头.扑向黄河的河套地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偏关附近. 这里沒有长城.因为有黄河相隔.秦军到了这里.事先早有秦军到來.收集好了大量船只.白起在白天整军不动.到了夜里才下令渡河. 两万秦军.连同战马.辎重.直渡到天明.终于完全进入了山西境内. 此时白起沒有丝毫停留.立刻露出了尖利的獠牙.他带着两万秦军.马不停蹄.直扑偏关.不出他的意料.偏关的明军守将还高卧未起.此时已是天寒地冻.官军做梦也想不到.秦军居然会渡过黄河.杀到眼前.整个关城都沒有什么防备.连远巡哨探也沒派.白起带着秦军杀到城下时.城门都沒有关.还有不少百姓正在进出. 等到城上的官军看到飞扬起的遮天尘土之中钻出无数手执长枪大刀.杀气腾腾的秦军时.秦军的前锋已经冲到城门口了. 城门处因为有不少百姓.一看有秦军杀來.都想进城躲避.上百名百姓与士兵都挤在一起.因此官军急切之间无法关闭城门.秦军的前锋扑到近前.此时也顾不得百姓了.一通乱砍乱刺.数十名百姓与守门士兵被刺杀于地. 秦军夺门而入.冲进了偏关. 偏关守将听到城中大乱.慌忙爬出被窝.急急地穿好盔甲.跳上马背.带着几十名亲兵出得府门.前來观瞧.他哪里知道是秦军入城.还以为是暴民生事.但是刚刚上了大街.迎面杀过來一队秦军.数百人马将守将包围. 沒等这员守将回过神來.几十名亲兵已被杀在地上.他正要纵马而走.却被一名秦军刺倒战马.摔下地來.众秦军一涌而上.你一刀我一枪.将守将搠成烂泥. 守将一死.城中更是大乱.无人再指挥官军.因此秦军很快便占领了城池. 白起沒有像往常一样.在城中布告安民.而是率军收拾了府库.所有钱粮全部取走.将城中军器马匹收在军中.然后只在城中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便全军离开.向东而去. 秦军攻进山西的消息.立刻以飞快的速度.报到了汪乔年的案头. 此时汪乔年刚刚松了口气.因为李自成与秦军联手要來进攻.但在最后关头.却神秘地撤兵了.后來一打听.才知道开封城下.李自成受了重伤.不知死活.刘宗敏要回师开封.因此无暇顾及山西. 沒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过了沒一个月.秦军居然如同神兵天降一般.从北部杀了进來.他在山西的人马大部分都在南部.以防秦军出潼关前來进攻.沒想到秦军却绕到了草原之上.打了进來. 这一惊非同小可.汪乔年急得火冒三丈.立刻派人八百里加急.调南部的官军北上.堵住秦军.不让白起杀过來. 汪乔年细问之下.才知道秦军先是扬言要与清军作战.走到一半时却突然回头.渡过黄河杀进山西. 原本秦军要进攻山西.并不奇怪.可怪就怪在秦军用了一条瞒天过海之计.虚攻清军.实攻官军.令人措手不及. 此时要想挡住疾风暴雨一般杀來的秦军.并不容易.汪乔年只得下了紧急动员令.命各地县城严加防守.在援军到來之前.务必要挡住白起.同时他立刻上表.向朝庭报急. 但是白起又岂是说挡住就能挡住的.不到十天.白起连破五县.整个山西震动.汪乔年如坐针毡.度日如年.但令他不解的是.秦军的进攻路线十分怪异.放着一些重要县城不攻.而是一路向东而去. 正文 第490章,关山九万里6 这个时候.汪乔年赫然惊醒.看來秦军不顾一切地向**击.唯一的目标.便是京城. 他做为巡抚.自然知道些内情.此时的京城.只有不足两万的老弱残兵.精锐人马除了孙传庭以外.别的都被洪承畴带去了辽东. 想到这个.汪乔年心急如焚.立刻给朝庭上表.请兵部立刻加强京城的防务.同时他调动山西境内的全部人马.命他们不顾一切地向东.追击秦军. 这个时候.白起已经率领秦军越过了恒山.直扑太行山.如果再过了太行山.就要到达京城了. 白起一直和王翦通着消息.此时得知皇太极并未食言.按着双方的约定.送上了战马.弓弩与黄金.此时只剩下最后一批了.白起派出大量探马.去打探山西官军的消息. 连日以來.他收到了各个地方的军情.得知汪乔年已经调集全部山西境内的官军.向恒山地区扑來. 比起这个.白起更想知道京城方面的消息. 为了给京城施加更大的压力.白起越过恒山之后.仍旧马不停蹄.向着太行山奔进.一路之上攻城破寨.兵锋甚锐.不光如此.白起派人将沿线的各条道路.军事重镇.地形地貌等全部画出图來.以备日后再次进攻时用到. 白起的这次行动.震动山西与直隶. 朝庭早就得到了汪乔年的上书.崇祯看过之后.拍案而起.大骂汪乔年无能.这个时候.怎么会被秦军从北方突进來.但是崇祯知道.山西境内兵源不足.精兵良将大都被洪承畴带去了辽东.上个月为了防备李自成与秦军联手.已经将大部分人马调到山西南部.沿着黄河一线布防.因此白起从北面杀进來时.山西境内空虚.这个也怪不得汪乔年. 不是官军无能.实在是秦军太狡猾. 他们居然借着讨伐清军为由.进入草原.然后突然杀个回马枪.这个招数.就算再精明的人也想不到. 眼下秦军一路气势汹汹地向京城方向扑來.难道真的想一鼓作气.攻下京城.崇祯心内很是疑惑.他认为秦军沒有这个能力.就算白起领着十万大军.也不可能越过山西全境.攻进直隶.况且秦军不可能有十万人马. 那么白起一路奔京城而來.到底要干什么.看样子又不像开玩笑.而且要说白起会开玩笑.那真是连死人都不相信. 崇祯将兵部尚书刘连找來.问他京城的防务.刘连满头大汗:“回陛下.京城只有一万四千余名士兵.而且不是精锐.所有精锐都派往辽东.山东和孙传庭那里了.” 崇祯一皱眉:“那就是说.每个方向上.只能有三千余名士兵.太少了.据汪乔年报说.白起率领着至少五万人马.” 刘连道:“唯今之计.只有让各地调兵进京勤王了.” 崇祯道:“周边县城.哪里有多余人马.” 刘连道:“正是.周边县城.最多只有一两千人守城.无法抽出兵力.因此只好抽调孙传庭的人马.” 崇祯摇头:“孙传庭要防着李自成.此时闯贼人马大大扩充.而且孙传庭本就只有几万人.沒有多余兵力了.” 他想了想:“传旨.让洪承畴抽出两万人马.回师京城.挡住白起.” 刘连一惊:“陛下.洪承畴在辽东旗开得胜.这个时候调他的人马.会不会有掣肘之意.”崇祯冷笑:“洪承畴有十三四万人马.而清军中有四五万.几倍于人家.抽一些兵力回來.也不妨事.如果他洪承畴手握十万大军.还打不赢五万人的话.又岂能称得上名将.” 听了这话.刘连不敢再说什么.下去传旨了. 这道旨意星夜出京.直奔辽东.北京离着锦州一千多里路.快马日夜不停.四天之后便到了洪承畴的帅营. 洪承畴连日以來.打了几次胜仗.心中十分得意.他心中暗想.以前的几个统帅.除了孙承宗.袁崇焕以外.全是废物.每一次明军都比清军多.就是打不赢. 他也清楚.此时自己手下.兵精将勇.祖大寿守住锦州城.清军不敢攻击.曹变蛟.祖宽.吴三桂率领关宁铁骑.身经百战.每战争先.竟然将清军的八旗兵杀得节节后退.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月.自己就可以解了锦州之危.班师奏凯回京了. 正在此时.圣旨下到了军中.洪承畴接旨之后.不由得暗自皱眉. 他自然也想不到.这是满清皇太极与秦军的暗中联手.只是觉得秦军趁着这个时候.突然进攻京城.很有些突然.太出乎意料了. 按他本來的想法.自己走后.秦军在关中必有动作.很可能会兵出潼关.渡过黄河.从南面杀进山西.这是显而易见的.他可万万沒料到秦军居然从草原上杀了一个回马枪.从北方攻进山西. 此时山西的人马一定都部署在黄河一线.北方空虚.白起就是看准了这个空当.突然杀进來的.至于他要进攻京城.又大大出乎洪承畴的预料. 对于秦军的实力.洪承畴很清楚.他镇守三边以來.多次派人去关中打探消息.秦军占领汉中.兵出四川的事.他都知道.而且对于秦军的兵力.他有一个大概的估计.最多也就十万人马.除去要防守潼关.靖边.西安.眉县与汉中之外.能调动的.顶多不过四万人. 这点人马.就想一路杀进北京.简直是开玩笑. 但是圣旨在此.不能抗旨.那可是要杀头的.皇帝的京城你都不去保护.那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因此洪承畴立刻行动.他找來吴三桂.对他道:“吴将军.方才接到皇帝圣旨.白起率数万秦军杀进山西.一路向京城而去.此时京城防务十分薄弱.因此圣上要我调兵前往护卫京师.这个重任.我想交给将军你.” 吴三桂一听.心头十分兴奋. 这可是一个升迁的好机会.要知道.自己去护卫的.可是皇帝啊.秦军虽然杀气腾腾.但是路途遥远.就算攻到京城城下.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自己率军杀上去.定然是一场大胜.然后皇帝大喜.必然加封官职. 因此吴三桂十分高兴.起身谢过洪承畴的看重. 洪承畴微然一笑:“不用谢我.将军率领本部人马.尽快起身.必须抢在白起之前.赶到京城.万一耽搁了.京城受到威胁.谁都保不住你.” 吴三桂自然清楚.袁崇焕怎么被千刀万剐的.因此他拱手出帐.前去点兵. 他手下有两万五千多人.都是他一手训练起來的.打仗十分拼命.因此他立刻领了这些人.离开官军大营.向山海关而來. 洪承畴之所以要将此重任交与吴三桂.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并不是完全为了吴三桂. 这个吴三桂与祖大寿是亲戚.而祖大寿是崇祯比较喜欢的人.因此对于吴三桂.崇祯也青眼有加.让他去保卫京城.无论是崇祯还是祖大寿.都会高兴的.他这一举动.也就赢得了几方面的好感. 而另一方面.吴三桂不是洪承畴的心腹.到底对自己忠不忠诚.天才知道. 以前的傅宗龙等人打败仗.很大原因是因为手下将领不忠于自己.战场上不肯拼命.为了保存实力.未战先逃.而自己与清军的大战.还在后面.一旦吴三桂为了保存自己的人马.也來个不战而逃的话.全盘作战就要大败亏输. 此时他的人马大大多于清军.用不用吴三桂.并不重要.他手下的祖宽.曹变蛟.都是跟随着自己多年的将领.对自己十分忠心.虽然祖宽是祖大寿的家人.但是多年以來.一直是自己为他报功.请求提拔.也是知育之恩了.祖宽也不止一次对洪承畴感激涕零. 有这二人在手下.足可以抵挡清军了. 洪承畴真是老谋深算.他派吴三桂回京.不但让几方面都满意.还使自己的人马更加团结.号令统一. 然而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洪承畴的这个决定.对日后的天下局势.究竟产生了多大影响.此时当然显不出來.它就如同海面上的一缕微风.让人觉察不到.但是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变成一场惊天动地的飓风.席卷整个北方天空. 吴三桂带着人马一走.清军立刻便知道了. 皇太极听说崇祯终于下旨.抽调洪承畴的人马.而洪承畴派走了吴三桂.让他带着两万余人.离开了辽东.不禁大喜. 吴三桂是一员智勇双全的名将.皇太极早就对他深为忌惮.此时一听他离开了辽东战场.真如同天降甘霖. 他毫不迟疑.立刻给多尔衮派去了一万余骑兵.让他再次与洪承畴决战. 同时皇太极也甚是大方.命令在靖边的使者.将最后一批战马黄金.送与秦军.并表示厚谢. 当王翦接收了这些东西.并飞鸽传书.报给白起之时.白起已经到达了太行山西麓.正在休整人马. 正文 第491章,关山九万里7 他这一路上进军太快了.因为都是骑兵.所以十几天之中.便奔驰了数百里.打下了七八座县城.所有的县城都不及防范.就被秦军突入. 此时白起开始休整人马.同时他得到了探报报來的军情.汪乔年急令调回的官军已经扑上來了.其中有两路官军都有上万人马.离自己只有一百余里.另外还有更多的官军向自己围上來. 对于这些官军.白起并不惧怕.他手上有两万骑兵.來去如风.当他得到王翦的消息之后.白起知道.自己该退兵了. 兵法上讲.打仗作战.有进无退.无数战例表明.只要一鼓作气向前打.不至于溃败.但是退兵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此时士兵们人人心怀退意.经常是争先恐后.这样一來便使得行伍大乱.如果敌人再从后面杀上來.士兵们更加恐惧.因此常常会一败涂地. 最著名的战例便是东晋与前秦的淝水之战. 白起自然清楚这个道理. 他思索了片刻.找來一员副将.令他带着一万骑兵.先行退去.从原路返回.白起叮嘱这员副将.走的时候一定要多多探查敌情.尽量不与官军接触.只要能够回到黄河边上.便有船只接应. 这员副将问道:“大将军.那您呢.不从原路返回么.” 白起一笑:“这个你不用管.记住.能将这一万人平安带回关中.便是首功一件.” 副将拱手领令.然后点起一万人马.从原路杀了回去. 白起此时按兵不动.吩咐手下士兵.每人带五天干粮.弃去不必要的东西.轻装前进. 他行进的方向.却是向着南路的官军杀了过去. 这一点谁也沒有想到.但是秦军将士都明白一个规矩.那便是军令如山.不可怀疑.就算有怀疑.也要闷在肚子里.因为只有大将军可以下令.别人只要听令就是. 军纪严明.正是秦军一惯的作风. 一万秦军骑兵折向南方.迎着官军援军杀了过去. 此时官军的一路援军正风风火火地前进.他们接到汪乔年的将令.也气得无可奈何.当初是汪乔年将他们部署在黄河一线.防备潼关方向的秦军.此时却不料人家从北方杀了进來.又要他们火速赶去堵截.还说秦军正在向京城方向杀去.一旦堵不住秦军.让他们到达了京城.威胁到了圣上.后果自然不必说.所有的将领都要被斩首. 因此这些官军跑得拼了命.只求能尽快截住秦军. 然而白起已经在太行山西麓休整了几天.人马歇足了精神.锐气正盛.杀上來的时候十分迅猛.这一路官军猝不及防.双方几乎是跑了个对头.一场遭遇战立刻展开. 双方都來不及排军布阵.仓促应战.但是秦军算是有备而來.而且精力充沛.官军则疲于奔命.早已劳累不堪.因此双方一对阵.秦军便将对方的阵营完全冲散. 他们两方面的兵力差不多.因此秦军体力占优.立时将官军杀得四散奔逃. 白起下令.不得恋战.冲开敌军.向南而走. 这一路官军早被秦军杀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能集结起人马.再來追击.因此秦军得以从容甩开官军. 白起早已经想好了.他这一路人马不走原來的路线.一路杀奔潼关方向.从潼关入关中.这样两路分兵.安全得多.也灵活得多. 这一路官军被杀散之后.白起面前再也沒有官军阻截.因此他一路顺风.带着一万人马如同一股狂风般.卷过山西境内.所过之处无人敢挡. 此次白起沒有再去攻击县城.只要能绕过去的.都不开战.他要保存实力.此时还不是攻取山西全境的时候.秦军还要发展一段时间.再來进攻. 沒过几天.白起便率军突到了运城.到了黄河边上.在这里征集了船只.从容渡河.扬长而去. 这一番在山西的闹腾.把个汪乔年气得暴跳如雷.秦军在山西境内纵横驰骋.然后又分兵而回.他麾下的官军竟然沒有打胜过一仗.连个俘虏都沒捉到.因为一直是秦军占主动.人家一來一回.如入无人之境.最后他只得上表请罪. 崇祯倒沒有怪罪他.因为他上报及时.吴三桂率领两万余人.星夜兼程.赶到了京城.护卫了京师的安全.因此只是降旨.将汪乔年训斥了一回.令他日后严加防范.不得再让秦军如此放肆. 秦军方面倒是大有收获.得了皇太极送來的战马黄金.还有无数弓箭.用这些可以武装起大批人马.而且白起一路上将山西境内的地形.军事分布等情况.画得清清楚楚.日后再进攻时.可以省去好多麻烦. 秦王大喜.传令重赏白起与那两万秦军.此时秦军国库终于充盈.张仪上表.请求发展秦人的商业.以前秦军都是依靠收税來维持开支.此时有了较为雄厚的家底.张仪觉得是该让秦军自己挣钱了. 首先是关中与汉中的盐铁买卖.秦军终于自己全盘收了过來. 按理讲.盐铁都是由国家控制.统一价格.但是秦军以前手上沒有多余的银钱.再加上总是打仗.顾不上这些.因此控制的地盘之内.还是由商人们自由经营.为了防止商人们联手抬高价格.扰乱市场.秦王规定了盐铁等物的价钱.可是商人们还是有办法.他们在盐中加入杂质.或者以次充好.用这些手段來赢利.秦王也知道.但是不好控制. 这一下好了.秦军将盐铁收入国有.便杜绝了这一现象.百姓们纷纷叫好. 盐铁生意.利润极大.有了这个作保障.秦军的国库就不会短缺. 另外张仪还在各个县城之中.开设了很多客店.茶馆.酒肆.由秦军中的人來经营.一方面增加收入.另一方面.还可以探查细作.散布消息. 秦军的经济.终于有了长足的发展. 有了钱.就是好办事.秦军制办号衣.打造武器.都不成问題. 就在秦军发展蒸蒸日上之时.四川也传來消息.张献忠已经攻下了重庆. 一个月以前.张献忠拥有了三十余万大军.立刻变得雄心勃勃.他兵分三路.直取重庆.派李定国为先锋.一路之上声势浩大.连破十几座县城. 要按着张献忠以前的作风.肯定在这些县城之中烧杀抢掠一番.但是被唐赛儿劝住了. 她对张献忠道:“大帅如果只想做一个流寇.那么可以不用顾忌才百姓的想法.但是若想裂土为王.甚至君临天下.就必须要爱护百姓.你沒见此时的李自成.已经在河南大收民心了解吗.” 这个时候张献忠的兴头正高.一听这话.连连点头:“军师说得有道理.咱老张就是要在四川自立为王.沒有百姓的支持.只怕做不到.好吧.传令下去.军中不得滥杀百姓.也不能抢老百姓的财物.要是手庠庠了.去当官的和地主家里去抢.” 因此这一路上.张献忠的人马沒有怎么祸害老百姓.打破县城之后.倒霉的大都是官员和乡绅. 十几天之后.李定国便率领三万人马.开到了重庆城下. 四川巡抚陈士奇早已命重庆城内的守将严加防范.又调來了一些人马进城.帮助守卫.可是这些川军加起來也不过五万人马.哪里能挡得住张献忠的三十万大军. 张献忠率主力开到之后.将重庆城团团围住.日夜进攻.四川境内沒有什么大炮.因此对农民军的威胁不大.只靠弓箭火瓶等器械.守了五天之后.城中守军损失惨重.终于被农民军攻上城头. 三十万人马杀进城中.立时将整个重庆城占领.只有数千官军从城墙上缒城而出.逃之夭夭. 张献忠占领重庆之后.休整人马.广收钱粮.准备进攻成都.一举攻克四川全境. 此时四川境内已经沒有可以抵挡张献忠的官军了.秦良玉想率军前來.却只有三四万人.而且她的身体也很不好.卧床不起.不能出马. 陈士奇叫苦连天.只得急急上表给朝庭.请求派兵进川增援. 但是崇祯哪里还能派得出援军.只能给湖广总督发下旨意.让他调人马入川.可湖广一地的人马很久沒有打过仗了.士兵们也不愿离开本乡.去四川作战.因此将令传下去.居然调动不灵.而且就算有的将领前來听令.也是尽可能的拖延.行军极慢. 闻到此情.崇祯也无可奈何.只得给陈士奇下旨.让他在当地编练人马.守卫地方.陈士奇沒有办法.只得拼命调兵.前來护卫成都. 整个四川战局.已经被张献忠牢牢握在手中. 在汉中的李敢得知这个消息.十分欣喜.将此情上书给秦王. 秦王看过之后.却大是皱眉.在他眼里.张献忠其人桀傲不训.有枭雄之风.一旦兵强马壮.必定成为大患. 正文 第492章,关山九万里8 而且张献忠就在四川.离着汉中太近了.一旦他完全占领四川.那么汉中的秦军就处在其威胁之下.尤其此人手下已经有了数十万人马.不可不防. 虽然李敢与张献忠是结义兄弟.但是乱世之时.人心叵测.何况张献忠一向狡诈.反复无常.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不顾情义.挥师前來进攻.因此秦王颇有些担心. 他本想调李敢回來.但是觉得尚不是时候.有李敢在.张献忠一时应该不会撕破脸.甚至在汉中被官军攻击之时.张献忠还可以助上一臂之力. 因此秦王只是给李敢回了一道旨.令他严加操练人马.务必保持境内稳定. 这个时候秦王最关注的.还是李自成的动向. 自从李自成从开封撤军.來到洛阳之后.在洛阳城中及周围县城稳定住了脚跟.一方面广招人马.一方面改革军制.动静很大.弄得朝庭十分恼火.却又无可奈何.想要去讨伐.沒有这个力量.不管闯军吧.朝庭颜面何在.因此崇祯一再催促孙传庭.要他等到人马齐备之后.再次进入河南.与李自成决战. 如果说与李自成对阵尚有胜算的话.整个朝庭只能依靠孙传庭.此时孙传庭经过两三个月的招兵.手下再次有了三万多人马.如果他调來高杰.杨文岳.左良玉等将的话.也不下十万人马.但是上一次的失败.给了孙传庭很大教训.在沒有五成把握之前.孙传庭绝不轻易动兵. 虽然沒有动兵.但是孙传庭给崇祯上了一份秘奏.说明自己的意思.他要离间李自成与罗汝才.让贼兵内乱起來.这样会大大消耗掉敌军人马.不费一刀一枪.可得大胜. 崇祯见了奏章大喜.立刻下旨令孙传庭火速施行. 其实这也是孙传庭的缓兵之计.他要用这条计.來拖延闯军的发展和进军.趁着这个机会.使官军有喘息之机.如果这个时候李自成率军渡河杀來.自己是万万敌不过的. 武的不行.就來文的.文的不行.就來阴的.孙传庭虽是文官出身.但是一计比一计狠.一招比一招辣. 他立刻派人去河南找到谋士顾童.让他按计而行. 这个时候顾童已经前去投靠了罗汝才.要说他的胆子也比天大.说降射塌天之后.居然还敢第二次进入农民军的阵营. 这要感谢射塌天.当年顾童入营时.射塌天沒有让别人见到他.只是自己的几个亲兵.而且此次前來罗汝才军中.顾童改了名字.自称黄州陈生.就是姓陈的书生.來投罗汝才麾下. 他并沒有直接找罗汝才.而是投到了他一员部将的帐下.此时罗汝才也命人在河南广招人马.各员大将都可以招兵.他看到李自成得了宋献策和牛金星.身边有了能人给出主意.就好像刘备得到了诸葛亮一样.非常羡慕.于是命令自己的部将招兵时.只要來投奔的是文士.一定要重看.一定要亲自与他们交谈. 顾童自称陈生.來到这员部将的帐下.与招兵军官一谈.说自己有苏秦张仪之口才.那军官不敢怠慢.立刻引见给此部将. 这部将与顾童坐谈了一番.立时十分佩服.便推荐给罗汝才.罗汝才见过之后.也很佩服这位黄州陈生.于是封为参军.参与掌管军务. 几天之后.顾童找到罗汝才.把别人请出去.两个人在帐中密谈.罗汝才不知何意.便问:“先生如此隐密.有什么大事么.” 顾童故做愤慨状:“将军可知道.闯营之中有不少人.用劣马偷换我营好马么.” 罗汝才闻听.叹息了一声:“原來是这个事.我岂能不知啊.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了几匹马.坏了兄弟间的义气.犯不上.” 顾童哼了一声:“这可不是几匹马的事.眼下闯营势力越來越大.人马不下三十万.而您的人马.只有不到十万.要知道.大败孙传庭时.如果不是罗帅您急中生智.丢弃财宝以引诱官军.哪有后來的反败为胜.这可倒好.您的主意打了胜仗.好处全让李自成得了去.此时他的名声远远压过您.他是奉天倡义大元帅.您才是个大将军.显而易见.位子在他之下了.” 罗汝才脸色阴了下來.长出一口气:“话是不错.但是……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些战马也不是人.模样长相都不一样.拉走了还可以要回來.这些战马……” 顾童一笑:“您要听了我的.以后管保不会再丢马.就算丢了.也能很顺利地找回來.而且他闯营还沒话可说.” 罗汝才眼睛一亮:“哦.是什么好办法.先生快说……” 顾童道:“很简单啊.在战马身上烙上字.比如可以烙‘上.下.左.右’这几个字.日后只要看到身上有这几个字的.就是咱们罗营的马.他闯营就沒话可说.” 罗汝才连连点头.其实他心里也有些愤怒.闯营仗着势大.李自成的部下一些人很是无礼.不但换他的好马.甚至还抢他的战利品.双方说好的.打下县城后四六分帐.但是哪里能分得那么清楚.常常是罗汝才的部下抢到一些好东西.眨眼间就被闯营的人夺走.这些部下前來告状.甚至还有一些人被打了.罗汝才也只当沒这回事.安慰一下就算完了.很少向李自成提起. 他倒不是怕李自成.而是觉得为了一些财物.不值得翻脸.日后双方还要联手作战.李自成的人马多.他很多地方还要依靠对方. 如今罗汝才一听顾童的主意.觉得很是不错.这样既可以保住战马.又不得罪李自成的部下.一举两得.因此他立刻点头:“很好.先生就主持这件事吧.” 顾童表面上连连点头.表现得郑重其事.但是心里在暗笑:罗汝才.任凭你号称曹操.这一次.可要死在我顾童的手下了. 他得了罗汝才的将令.立刻开始找來工匠.开始烙字. 顾童将营中的战马统记了一番.算出了总数.然后分成四批.按他给罗汝才讲的.应当烙上.下.左.右这四个字.烙的时候.应该先烙“上”字.可是顾童却命令工匠们.先烙“左”字. 罗汝才的营中有数万匹战马.分为四批.每批也有一万多匹.烙起字來.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 就在工匠们开始烙字的时候.顾童却暗地之中.來到李自成的营中.找到了李过. 他是罗汝才的参军.也见过一次李自成.但是罗汝才的军中参军并不少.这个称号也就相当于一个参谋.因此顾童想要见到李自成.还是不容易的.因此他先來到李过军中. 几天以來.他一直以黄州人的身份示人.并且暗中有意地联络了一个李过营中的黄州军官.引为老乡.在一起喝过几次酒.如今他又找到这个官军.请他务必给引荐给李过将军.说有机密大事相告. 李过听这部将一说.不知何事.便请顾童前來相见.顾童见了李过.也请他将闲杂人等遣开.李过有些生疑.令人搜了搜顾童的身.沒有发现武器.不像是來行事的.况且顾童是个文生.身体瘦弱.岂是李过的对手.因此搜完身之后.李过这才让别人退出帐外.他单独与顾童密谈. 顾童对李过道:“将军.可能您也清楚.我是罗帅手下的参军.此次前來.要告诉将军一件天大的事.” 李过不为所动:“说吧.” 顾童道:“我今天刚刚知道.罗汝才已经暗中私通左良玉.想要里应外合.杀了闯王.然后率军投降官军.” 李过悚然一惊.扶案而起:“你说什么.罗帅要投降官军.有什么证据.” 顾童道:“我也觉得此事可能是谣言.于是便到罗帅军中走访.沒想到却亲眼看到了证据.” 李过道:“真的有证据吗.” 顾童道:“将军如果不信.可以亲自派人去罗帅营中探查.罗帅已经将营中战马都烙上‘左’字.用來分清敌我.试想.如果罗帅不想私通左良玉.为什么要在战马上烙字.既是烙字.为什么偏偏要烙个‘左’字呢.” 李过眼睛一寒:“如果真有这等事……你且等在这里……” 他让几个亲兵将顾童看起來.不让他离开大帐.然后亲自來找李自成. 李自成正与刘宗敏.宋献策.牛金星等几个人商议军务.突然见李过來到.便问何事.李过将事情一说.刘宗敏首先骂道:“这个曹操.果然是个黑心鬼.居然又要投降官军.” 宋献策有点怀疑:“闯王.罗汝才虽然奸狡.可这个时候.正是两军发展的好时机.他不急着招兵买马.为何要反叛义军.只怕其中有诈.咱们可不能光听这黄州陈生的一面之词.” 牛金星连连摇头:“宋兄差了.我瞧此事定然不假.” 正文 第493章,关山九万里9 宋献策一愣:“贤弟因何如此肯定呢.” 李自成也道:“先生觉得曹操是这样的人吗.” 牛金星道:“此事不能以人品來定论.只能以时局來推论.不同的时局之下.人会做出并不合道理.也不合习惯的事來.就算沒有罗汝才私通左良玉的事.我也有定论.罗汝才早晚会反叛义军.” 李自成一笑:“先生说说看.” 牛金星一挺胸膛.高谈阔论起來:“自从闯王自封了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之后.罗汝才就不高兴.因为他只是称为大将军.比闯王要低一级.这在他看來.是无法接受的.因为以前的罗汝才与闯王.只是联手对敌.平起平坐.罗汝才对这样的关系觉得舒服.现在您比他高了一级.他不高兴是自然的.更何况您提出要占领河南.打进京师.夺取天下的号令.罗汝才说到底.只是个流寇.沒有什么大志.他最喜欢的是四处烧杀抢掠.根本不想经营一方.分茅裂土.因此日后闯王得了天下.对此人如何安排.罗汝才也会考虑的.况且这个时候.咱们闯营的势力远远大于他.罗汝才害怕被咱们吃掉.因此私官官军.也在情理之中.有此三条.我觉得罗汝才必然会反叛.” 众人听他说完.面面相视.心中都是沉甸甸的. 罗汝才号称曹操.是比较早起义的.在农民军中也有很大威望.一旦他投降了官军.会带动一批人.还会有更多的人心猿意马.摇摆不定. 对于李自成來讲.这是最坏的结果. 牛金星说完了.看着李自成.等他决断. 宋献策道:“此事太过重大.闯王您要好生考虑.一不小心.就会坏了大计.” 李自成沉吟着:“正是.我与曹操多次联手.本來沒有过节.但是形势所逼.他有反心.也未可知.但是在形迹未露之前.绝不可以动手.” 他看着李过:“你去.派人在罗汝才军中暗查.看到底有沒有私通左良玉的事.如果有的话.速报我知.” 李过应了一声去了. 他回到营中.让亲兵将顾童送回去.他沒有对顾童讲任何话.但是顾童看得出來.李过已经受了李自成的令.至于是何秘令.不久便会知道. 打发走了顾童.李过叫过几个心腹人來.令他们第二天去罗营之中.找熟悉的人暗中打探.看罗汝才是不是派人在战马上烙字.用來私通左良玉. 这几个人领命.第二天便來到了罗营.因为双方合军.所以关系还不错.双方的将领士兵经常來往走动.因此李过的部下前來.罗汝才的人也沒怀疑. 于是几个人暗中一打听.果然有此事.他们还不相信.亲自來到马厩里.眼看着工匠们在战马身上烙字.居然真的是“左”字. 罗营的人告诉这几个人.烙字是为了区别出双方战马.怕日后混淆了. 几个人暗自冷笑.居然想出这个理由.鬼才信哩. 要是不想混淆.你烙什么字不行.就算烙上百家姓.我们也管不着.可偏偏就烙上了这个“左”字. 他们回到李过营中.说了此事. 李过立刻报与李自成. 这下子李自成坐不住了. 看來消息是真的.罗汝才真的私通了左良玉.因为这个时候.左良玉就在南阳一带.离着洛阳并不太远. 李自成暗自咬牙.不能手软了.如果等到罗汝才先发制人.自己就要成为俎上之肉. 于是.一场兄弟相残的大戏.就要在洛阳城上演了. 此时已近年关.关中的秦军开始准备过年.因为国库充盈.秦王下令.在西安城中好生布置一番.弄得喜气洋洋.让关中百姓过一个热闹的新年. 秦王派人在靖边召回王翦.从眉县召回王豹.还召回來潼关的涉怀.汉中的李敢.这几个地方.都由他们的副将统管. 这个时候.秦军人丁旺盛.文有张仪.李岩.武有白起.王翦.李敢.涉怀.王豹.红娘子.姬梦蝶.个个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又有秦王精于治国.因此秦军发展得十分稳固.关中与汉中也甚是安定. 王翦等人回到西安之后.先见了秦王.然后又來到丞相府.见过张仪.因为张仪毕竟是仅次于秦王的人物. 张仪府上与秦王不同.秦王的府中威严雄武.颇有咸阳宫的庄严气象.而张仪府上则是一片闲情逸致.有些市井之风. 原因便是这位丞相夫人.以前是开酒店的. 府上的家丁.也大都是吴心蓝的徒弟.这些人对张仪很尊重.但并不惧怕.有时还敢开点玩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这两天各方面的大将都回到西安.众人约好了.一起來到丞相府中.可忙坏了吴心蓝.她指挥着伙计们.给做了几桌子好酒好菜. 除了秦王沒有來之外.姬梦蝶与大玉儿也到了.大玉儿本來就喜欢凑热闹.一听丞相府中大摆宴席.闹着要來.姬梦蝶也乐意带她去.因此一起來了. 白起也带着干女儿李香君到了.按理说李香君只是个姑娘家.还未出阁.这种场合.不宜出头露面.可是秦人风俗与众不同.女孩子也可以东走西串.虽然过了两千年.白起等秦人仍旧这个习惯. 李敢带來了倩娘.李岩自然也带着红娘子.小青.一枝梅三位女将.这下子可好.丞相府中女人顶起半边天.八位女人.正好坐了一桌.这桌上的女人除了倩娘和李香君以外.沒有安稳的.姬梦蝶伺候秦王很温柔.但这个时候露了真面目.也放下了王妃的做派.嘻嘻哈哈.指手划脚.逗着李香君玩. 还好这些女人在里屋.沒有让下人们看到放肆的样子. 男人们则不同了.大都是沉稳的性格.除了王豹.李敢二人有些豪野狂放.别人都是既來之.则安之.坐在那里.稳稳当当.不急不燥. 众人向张仪敬过酒之后.张仪也一一还了礼.然后酒席就随便起來.因为张仪就是一个非常随便的人.在他这里喝酒.自然用不着拘束.因此席间的气氛非常热烈. 张仪问了问王翦.涉怀.王豹与李敢各地的情况.几个人都一一做答.情况也都大同小异.在他们的镇守之下.几外边境都非常安定.偶尔也能抓到几个细作.有的是官军派來的.有的是清军派來的. 酒过三巡.天色慢慢黑了.众人正喝到兴头上.此时张仪站了起來.举杯向着众人示意.大家都不说话了.瞧着他. 张仪道:“今天难得大家都到了.因此有几件事情.我一直闷在肚子里.此时正好和大家商议一下.也听听诸位的意见.” 白起道:“丞相有话就说吧.都不是外人.” 张仪道:“这第一件嘛.就是咱们大王的婚事……” 王翦急忙阻挡:“丞相.您喝多了吧.大王已经成亲了.里屋不是就坐着王妃吗.” 李敢也道:“是啊.先生说话声音小一点.别被王妃怪罪.” 张仪一笑:“说來你们肯定不信.这件事情.正是由王妃提起的.她暗地里请我帮忙.要促成大王的亲事.” 诸位武将都大惑不解.唯有李岩心思细密.听完了笑道:“莫非是那位蒙古姑娘.大玉儿.” 张仪点头:“正是此女.”李岩连连摇头:“大玉儿是皇太极的妃子.皇太极还沒死呢.大王娶她.有违礼法吧.更何况……更何况……” 他本來想说.秦王是何等人物.岂能要别人家的夫人.怎么着也得是个像姬梦蝶那样的黄花大闺女吧. 可是又一想.秦人的风俗可不像现在.当时的秦人并不以女人再嫁为耻.因此便把这话又咽了回去. 李敢一笑:“兄弟差了.大王娶谁都可以.只要他愿意.皇太极算什么东西.草原上的部落头子.也敢假称什么皇帝.娶他的女人.算是看得起他……” 王翦喝了一声:“休得胡说.”他怕被大玉儿听去.因此沒有让李敢说下去.李敢也明白过來.扭头瞧了一眼里屋.吓得不敢做声了. 白起拍拍王翦的肩膀:“何必动怒.我瞧这件事情.很有点意思.”王翦也忍不住笑了:“是啊.这位大玉儿姑娘來了关中.就不想走.个中情由.难道就单单喜欢这个地方吗.哈哈.” 张仪叹息一声:“可眼下的问題是.大王就是不同意.王妃也和他提过几次.可大王都不同意.你们说说.这是为什么.” 李岩首先道:“肯定是觉得愧对王妃.虽然王妃主动提出要大王纳了大玉儿.但是大王知道.王妃是为了他受的重伤.因此不同意这件事.” 李敢摇头:“不对不对.大王是古往今來第一个皇帝,干大事的人.岂会因为这点儿女情事.耽搁了秦军大业.以我看.他老人家是怕留下一个喜欢女色的坏名声.乱了军心.” 正文 第494章,吴钩霜雪明1 王豹同意他的话:“李将军说得对.大王肯定是这么想的.成亲之后沒多久就再纳一个.大家一旦都这么干.秦军就光想着娶老婆.不想打仗了.” 涉怀却有不同看法:“我认为大王不是这个意思.一定还有别的想法.前世之时.大王纳女无数.也沒见他犹豫过.” 白起低声道:“大王不同意纳大玉儿.会不会对她还不太信任.” 张仪连连点头:“大将军这话说到点子上了.我也这么认为.大玉儿虽然是个草原女子.可是以我看來.心机与胆识.不在芈太后之下.这样的人.大王是从内心防范的.” 听了张仪此言.众人都暗自心惊.沒有人说话. 张仪又道:“因此咱们如果想要成全这桩美事.必须要打消大王心头的疑虑.” 李岩一愣:“先生的意思.试探一下大玉儿.看她到底有沒有二心.” 张仪点头微笑:“你们以为如何.”众人都点头称好.大家心里想的差不多.有这样一个精明强干的外族女子在军中.谁也不会踏实.不如试她一下.如果大玉儿沒有反叛秦军的意思.大家都放心. 说完了这件事.张仪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便是咱们大王的称号.” 众人又是一愣.因为这件事情在以前秦王就曾说过.不想称皇帝.此时秦军只有关中一地.称王就可以.如今张仪旧话重提.到底是何用意. 李敢嘴快.脱口问道:“先生.你认为此时大王不能再称王了吗.” 张仪一笑:“关于称王与称帝的事情.大王以前说过.我这里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我所想的是.一旦明朝灭亡.咱们秦军该当如何.大王该不该换一个称号.” 众人一听.立时热烈起來. 他们都沒有想过这个问題.因为明朝灭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谁知道什么年月才可以做到.但是张仪非常敏锐地感觉到.一股即将灭亡明朝的力量.已经蓬勃发展起來.以前不可能的事情.很快就将成为现实. 事实上张仪的意思.是明朝灭亡之后.秦军改不改变立场的问題. 这件事正是丞相所要考虑的.而且张仪可以肯定.秦王一定也在想这个问題.因此他要率先拿定一个主意.因为日后秦王一定会征求他的意见. 此时在家中提出來.不是朝堂议定.便只是闲谈.不会产生后果.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一个个眉飞色舞.李敢与王豹.涉怀等人的意见是.明朝一旦灭亡.秦王就可以称帝.因为你若不称帝.必然有人称帝.到时候你只称王.就比人家低了一等.到时候就矮了一头. 白起与李岩.王翦的意思是.明朝亡了之后.可以先看看天下的局势.到时候再行决定.如果有人称帝.秦王便可以称帝.如果沒有人称帝.秦王便不可以称帝.免得做了出头鸟. 众人各自将心中的话说了出來.张仪仔细听着.一一记在心中. 最后大家都说完了.一起看着张仪. 张仪一笑:“你们大家说得都有道理.我也反复思索过.觉得还是称帝得好.” 白起与王翦同时问道:“此话怎讲.” 张仪看了看二人:“大王以前不称帝.是想避开天下的注意.给秦军一个暗中发展的机会.事实看來.也算起到了一些作用.但是并不显著.孙传庭.洪承畴等一些人.仍旧视秦军为心腹大患.一旦明朝灭亡.无论是被清军灭掉.还是被农民军灭掉.甚至是被范雎灭掉.天下形势就会发生根本性的转变.” 他喝下一杯酒.继续道:“那个时候.天下便是战国再现的局势.而在战国这样的乱世之中.谁最弱小.或者说谁最看起來弱小.就会成为首先被攻击的对象.这与你称不称帝.沒有什么关系.” 大家纷纷点头.都赞成这话. 张仪道:“既然如此.大王何妨称帝呢.一來可以震动天下.二來也可以告诉别人.咱们秦军是有资格.也有实力.进行一场逐鹿中原之战的.或许这样一來.会让外人望而却步.不敢來进犯关中.” 白起道:“先生之言.果然精妙.对时局与天下.看得非常透彻.我等不及.心服口服.” 众人也一起称赞张仪.张仪一摆手:“话是这么说.可到时候.还要看看天下的局势.称了帝.还有很多事要做的.比如联合谁.防范谁.攻击谁.这个也都要好好商议.” 大家一起点头.然后就将此话岔开了.进而讨论起谁将终结明朝天下. 张仪认为能攻破北京.灭亡明朝的.必然是李自成.王翦认为是满清军.他们必将战胜洪承畴.然后挥师南下.杀进山海关.进而直取北京. 别人并沒有提出别的人选.看來秦军中人都认为.能够干掉明朝.终结其近三百年天下的.便是这两支人马了. 李敢却來了一句:“干嘛要看着别人出风头.咱们秦军不能从山西杀过去.灭了明朝么.” 白起淡然一笑:“咱们隔着山西与河南.要越过这两个省份.去攻击北京.谈何容易.这种仗要稳扎稳打.不能冒险.秦军若想杀到北京.必先夺下河南.或是山西.不然容易腹背受敌.” 李敢一拱手:“大将军.既然如此.何不趁着上一次杀进山西的威风.再接再厉.派大军攻下山西.” 白起一摆手:“不急.不急.这件事情大王也有决断.总的意思.秦军不能去攻打北京.灭亡明朝这种大出风头的事.还是让与别人吧.” 李敢等人一愕:“让与别人.为什么呢.” 王豹也道:“只要灭了明朝.肯定声威大震.到时候不知会有多少人前來投奔哩.那种发展.说是一日千里都算小的.为什么要平白让给别人.” 张仪一笑:“你们说得只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还要看到这件事带來的坏处.” 李敢道:“有什么坏处.我看都是好处.” 张仪道:“李敢将军.你要记住.世上所有的事.沒有一件是完全好的.也沒有一件是完全坏的.如果秦军灭了明朝.肯定声威大震.但同时也与所有的人.结成了死仇.试问.到那个时候.李自成.张献忠.范雎.皇太极等人.你如何对待.给他们封个王.你觉得他们不会再次反叛么.你觉得范雎与皇太极能答应么.” 李敢紧皱眉头:“这倒也是.他们手握重兵.都是麻烦事啊.” 白起道:“因此.谁灭了明朝.就是将自己放在了火炉上.从此他将再沒有盟军.再沒有朋友.再沒有后路.这种傻事.大王自然不会干.”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一起称赞秦王的高瞻远瞩. 这场酒众人一直喝到将近半夜才散.张仪送姬梦蝶与大玉儿回府.然后再送各位将领.丞相府这才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张仪便早早地來见秦王.他并沒有请别人同往.因为是为大玉儿的事來的.这件事只能单独会谈. 秦王请他进门.张仪开口便道:“大王.臣此番前來.要与大王提媒.” 秦王弄得一头雾水:“丞相.你在开玩笑么.平白无故.提什么亲.” 张仪道:“大王.那位大玉儿姑娘.來到关中已经一年了.无名无份.再这样下去.显得咱们秦军沒有风度.也容易招人耻笑.况且臣觉得.此女乃是大王的良配.与姬王妃一文一武.很是和契.这才來向大王提亲.” 秦王一笑:“是王妃向你提起的吧.” 张仪也不隐瞒:“正是.王妃能有如此举动.实在是贤淑良慧.不可多得.有姬王妃母仪天下.秦军一定兴国有望.” 秦王连连摇头:“此事孤已经答复过王妃了.断然不可.大玉儿乃是外族女子.皇太极其心叵测.绝不能将她收在宫内.” 张仪笑道:“臣已猜到大王心思.因此有一策献上.可以试探一下大玉儿的心思.看对我秦军是否忠心.如果一心不二.大王纳了便可.何必多疑.” 秦王还在摇头.张仪低声道:“如果不纳的话.您将她如何安置.养个闲人么.还要时刻提防.一刀杀了.沒有丝毫用处.臣的意思.大玉儿深知满清朝庭内情.纳入后宫.便是您的人.日后与满清作战.会有大用.” 这话倒是打动了秦王. 无论什么样的女人.秦王绝不会对其爱慕得如醉如痴.因为从前世以來.秦王便是个对爱情看得极淡的人.他身为第一个皇帝.对所有人都是防范的.对女人也只是视其为工具.复生以來.虽然因为时局.做法有了一些改变.但是性格是沒法变的.此时一听张仪说得很有道理.心中便是一动. 大玉儿为人精明.又在皇太极的内宫中多时.必然知道其中很多内幕.要不然皇太极不会讨厌她.防范她. 正文 第495章,吴钩霜雪明2 而大玉儿在皇太极身边极其苦闷.到了关中之后却异常欢喜.而且看自己的时候.那种眼神.秦王自然是明白的. 嫁过皇帝的女人.除了皇帝以外.恐怕也看不上别的男人了吧. 秦王沉吟道:“先生有何计教孤.” 张仪上前两步.刚要开口.突然跑來一个内侍.向秦王禀报:“大王.不好了.那个大玉儿姑娘.不见了……” 秦王一愣.看看张仪:“这便是你的计策么.” 张仪也蒙了:“不是我.我的计策还沒有开始呢.这女人……怎么就……” 秦王问那内侍:“到底出了什么事.” 内侍道:“方才大玉儿姑娘离开王府.去了街面上.以前都是有几名卫士和两个丫环跟着.这次也不例外.他们跟着大玉儿上了西关街.大玉儿进了一家珠宝店.据丫环们说.这个店她经常來的.可是这一次进去之后.很久沒有出來.卫士们觉得不对劲.就进去找.沒想到整个店里已经沒有了人了.大玉儿姑娘和那店掌柜的.店伙计.全都不见了.看样子是从后门逃的.” 秦王道:“为什么不追.” 内侍道:“卫士们已经追下去了.听一些百姓说.当时有一辆马车停在后门处.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上了马车.向北门去了.卫士们去追赶.让丫环前來报的信.” 秦王一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大玉儿來了一年多.从來沒有想过逃走.此时是怎么了.” 张仪道:“那个店掌柜肯定有问題.依我看.也许是清军派來的人.” 秦王摇头:“可是皇太极并不知道她还活着.”张仪道:“皇太极不知道.可是多尔衮.应该能猜到.” 秦王点头:“照此看來.大玉儿经常去那个店.也是有原因的.他们一定是在暗通消息.可是她为什么偏偏要今天逃走呢.” 张仪暗吃一惊.此时想來.肯定是昨天夜里.他们的谈话被大玉儿听到了.可是当时众人谈到要紧处时.都压低了声音.外面离着内室又远.按理说不会被她听去.难道事出巧合. 无论如何.眼下必须将大玉儿追回來. 秦王立时下令.派章弓带着五百骑兵.向北追击.只要发现大玉儿.一定活捉.同时又派出几路人马.在各个方向上追击.以防她用声东击西之计.从别的方向上脱身. 然后秦王又给边关下令.严查出关人等.绝不可以放大玉儿出关.回到草原或辽东. 吩咐完了.秦王带着张仪.來到大玉儿住的院子.进屋一瞧.所有地方都收拾得十分干净.看來她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秦王阴沉着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刚要出去.突然眼神一转.來到床边.因为他看到.叠好的床被下面.露出一点点白边來.秦王用手一探.伸出來时.手中多了一封书信. 秦王展开一瞧.正是大玉儿留下的.秦王用目观瞧.只见上面写道: 草原公主大玉儿书呈大王麾下: 自相见之日至今.忽忽经年.岁月如流.逝如白驹.然大王之英风伟器.贱妾深为感佩.怎奈身为异族之女.不足取信于大王.大王始终未许贱妾奉之枕席.亦由于此.关中虽好.已非贱妾久恋之家.因此别去.江湖未宁.天下搅搅.日后大王率秦军东向以争天下之时.贱妾在北.定为大王祈福.回辽之后.贱妾绝不吐露秦军与大王之事.如违此誓.天诛地灭.再泣顿首. 看罢之后.秦王怅然若失.书信自指尖滑落. 张仪拾起.也看了一遍.暗自佩服.大玉儿虽是女流.可是來去明白.心机精细.她一定早已看出.秦王不会纳她入后宫.因此一早便已经与多尔衮暗中來往消息. 以大玉儿的处境.她不可能向外发信.或是传递消息.应该是多尔衮派人潜进西安來.见到了大玉儿.然后双方开始定下这条计策.由此看來.大玉儿逃离关中之举.肯定早就定下了. 而大玉儿.则在等候秦王的态度转变. 但是秦王始终不肯同意.再加上昨天晚上.自己与众人的一番谈论.现在可以相信.这番话定是被大玉儿听到了.她有自己的尊严.绝不肯被当成试验品.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而她更会想到.这可能就是秦王的意思. 书信上的话.明白地表示出.大玉儿不会任人摆布.她有自己的决断. 张仪问了一句:“大王.您觉得.此女一旦回到辽东.真的会不泄露我秦军内情么.” 秦王不答.只是淡然道:“传孤的旨意.调回人马.开放边关.不要追了.” 张仪吓了一跳:“大王这是何意.” 秦王道:“大玉儿既然早有逃离关中之意.一定已经安排好了退路.再追也是枉然.至于边关.也拦不住她的.她走的时候能留下书信.说明是个有始有终的女子.更是在向孤示意.她一定可以逃出关中.至于秦军内情.她也并不知道多少.况且如果她回到皇太极身边.定然不会说自己被拘在关中的事.不必担心.” 张仪点头:“正是.正是.一个女人陷入敌营一年.可不是件光彩的事.她一定会编个故事.瞒过皇太极.但是皇太极就那么好骗么.” 秦王冷笑:“不是还有多尔衮么.让他们两人去唱双簧戏吧.咱们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呢.” 张仪连连摇头:“臣总觉得.放走此女.实属后患无穷.” 秦王道:“皇太极以前不喜欢她.以后也不会喜欢她.她的话.皇太极不会听的.” 说完.秦王大步离了屋子. 他想得果然不错.大玉儿离了西安城之后.城外立刻有人前來接应.而且分为几批人马.其中还有三个女子.穿着和大玉儿一样的衣服.不仔细看的话.还真不好分出真假. 然后这几批人马分头而走.大玉儿这一批人却沒有向北而逃.反而折向东方.他们扮做商人.大玉儿一身男人装束.直奔潼关而來. 这一切正向张仪猜测的那样.多尔衮早就派了细作前來城中.开起了珠宝店.而且见到了大玉儿.大玉儿甚是厉害.居然将此事瞒得风丝不透.谁也沒有看出來.她正与辽东來的人暗中联络. 昨天夜里.大玉儿听到了张仪等人的议论.因为她自小生长在草原.耳力很好.当她听到张仪等人要试探自己时.心头已经凉了半截. 这应该是秦王的主意.原來秦王一直对自己不放心.大玉儿感到一股莫名的悲愤.自己抛弃了丈夫.抛弃了情人.抛弃了故乡.在关中的秦王府中住了一年.竟然还沒有得到想要的人. 古书上说秦王多疑.看來果然不假.大玉儿感觉到了强烈的耻辱.她知道.自己在关中的日子.就要结束了.因此她第二天一大早.便來到了珠宝店里.让掌柜开始逃亡计划. 这个计划早就制定了.随时可以实施.因此她才顺利地出了西安城. 大玉儿知道.秦王发现自己逃走.一定会派大兵來追.那几路假扮自己的人.能不能逃过秦军追杀.就要看天意了.而自己从潼关出关.也不安全.万一秦王下令封关.自己便只有从黄河上强渡了. 幸好.秦军并沒有前來追赶.这一点倒出乎大玉儿的意料之外. 等她來到潼关之时.甚至发现关城大开.盘查倒比平时松了. 大玉儿不用想也知道.秦王虽然发现她逃走.却网开一面.沒有追杀.甚至有意放她回去. 出了潼关之后.大玉儿回过身來.向着关中望去.她知道.这一出关.能不能再回來.就要看天意了.关中对她來讲.虽然是真的牢笼.但是却比辽东好得多.这里有勤劳善良的中原人民.有温柔大度的姬梦蝶.有张仪白起等一干历史名人.有秦始皇这位千古一帝……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生怕自己会后悔.猛地一鞭子.抽在马身上.却更像是抽在自己身上一般. 一行人离了潼关.进入了山西.然后向北而去. 大玉儿逃走这件事情.在关中引起了一些小的波澜.但是秦王将之控制得很好.除了几位秦军重臣知道以外.沒有散布到下面去. 此时的关中.已经被过年的喜庆气氛包围了. 乱世之中.谁也不知道明年如何.因此每一个太平年.都弥足珍贵.关中十分热闹.而更热闹的.还是洛阳. 洛阳的热闹与关中不同.关中是一片喜庆.而洛阳.则是一片血腥. 崇祯十年的河南.便在一片血腥之中.拉开了新的篇章. 同样是新春佳节.同样是悬灯结彩.除夕这一天.洛阳的一切看起來都十分正常.与往年的春节沒有不同. 李自成的王府.就是以前的福王府.福王死了以后.这里沒有人敢住.农民军第二次占领洛阳.李自成便将它做为自己的行辕. 正文 第496章,吴钩霜雪明3 今年除夕与往年不同.农民军的处境是造反起义以來最好的.李罗联军坐拥五十余万人马.几乎控制了整个河南.放眼望去.整个天下.已经沒有一支军队是其对手.因此不用再担惊受怕.各营都开心过年. 李自成营中却是内紧外松.几天以來.李自成与他的心腹战将.谋士都在府中密谋.至于谈的什么.别人自然不知. 等到除夕前一天.李自成等人商定了计划.当天下午.李自成派人给罗汝才及各营的掌盘子送信.请他第二天夜里來到大元帅府中.共庆新年. 罗汝才并沒有感觉到什么.这也是惯例.这样的事以前也很普遍.当几部农民军联合作战之时.遇到春节时.往往都是势力最大的一家请客.一起吃喝.饮酒作乐. 此时李自成是大元帅.自然是他摆酒.请一请各营的掌盘子. 算上罗汝才.他们这支联军一共有九个营的人马.李自成与罗汝才势力最大.其他的比如一斗谷.惊天雷.灭世王等等.手下只有万余人马. 众人接到了李自成的信.自然应允. 除夕这天黄昏时分.诸位掌盘子陆续來到.李自成与刘宗敏亲自站在府门前迎接.脸上笑容可掬.言语一团和气. 等到大家到齐.李自成一声令下.新年酒会开始.整个堂上笑声喧哗.觥筹交错.猜拳行令.乱成一团. 农民军的这些首领.大都沒有读过书.是地道的市井之徒和平头百姓.因此平时也不会注意仪表.怎么痛快怎么來.李自成脸上始终在笑.但是笑容却很浅. 罗汝才并沒有注意到这个.他的眼睛在盯着一个舞女. 众人越喝兴致越高.已是深夜了.外面突然响起了鞭炮之声.看來已经临近子时.新的一年就要到了. 李自成站了起來.举着一杯酒.高声说道:“诸位兄弟.请听我说.” 大家慢慢静了下为.看着李自成.只见他扫视一下会场.然后一摆手.那些陪酒的.吹拉弹唱的舞女歌伶们都退了下去. 李自成将杯举过头顶.大声道:“诸位兄弟.这一年來.我们齐心协力与官军死战.终于攻下了洛阳.又拿下了开封.整个河南.已经全在咱们的手心里.这个胜利非同小可.从这以后.咱们义军再也不用被官军围剿.东奔西走.狼狈逃命了.风水轮流转.今后该轮到咱们围剿官军了.” 众人都轰然大笑起來. 李自成道:“为了以前死难的紫金梁.高闯王.还有无数兄弟.大家干了这一杯.” 众人一齐举杯.饮尺杯中酒. 但是大家都喝了.李自成沒有喝.等到众人都放下了酒杯.他突然将举过头顶的杯子猛地摔在地上. 当啷一声响.吓得一些人心头一跳. 随着杯子落地.从堂后转出四五十名刀斧手.抢上前來不由分说.按住了罗汝才.有人拿过绳子.将罗汝才与他的两名部将.一起绑缚住. 大家都吃了一惊.不知道李自成要干什么. 罗汝才喝得有些微醉.此时也醒了过來.叫道:“闯王.你干什么.沒这么开玩笑的吧……” 李自成一声冷笑:“谁跟你开玩笑.罗汝才.你暗中投靠官军.勾结左良玉.想要图谋不轨.以为我不知道么.” 这几句话惊得罗汝才冷汗直下.高声大叫:“闯王.你从哪里听來的这话.平空诬蔑我.我什么时候勾结左良玉了.有什么证据.你不要中了别人的挑拨离间.” 李自成道:“沒有证据.我岂能信口开河.你在营中战马上烙了左字.以为我不知道么.” 罗汝才叫道:“这是我部下的主意.为的是将双方的战马分别开來.实无反心啊.” 李自成冷笑:“沒有反心.那你为何偏偏要烙这个左字.” 罗汝才百口莫辩.只得道:“这是我营中谋士.那个黄州陈生出的主意.你要不信.只管将他找來.一问就知道了.” 李自成道:“好啊.你立刻派人去找.” 罗汝才命一个随丛立刻去营中找陈生來.可是那个随丛去了半天.带回來一个消息.那个黄州陈生已经不知去向.罗汝才前脚赶奔李自成这里.那陈生后脚就出了大营.从此不知去向.再也沒有人见过了. 罗汝才暗自叫苦.他这才明白.自己上了一个大当.那个黄州陈生.多半是官军假扮的.前來离间他与李自成.挑起二虎之争. 李自成冷笑一声:“那个陈生.一定是官军派來联络你的吧.此时畏罪逃走.你还有什么话说.” 罗汝才自知不免.也硬起脖子來:“常言道.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眼下你人马多了.腰杆子硬了.就瞧不起兄弟啦.你一心想着当皇帝.咱们这些掌盘子只能投靠你.做你的部下了.我的人马也不少.在边上碍了你的事.你要当了皇帝.还能封我当王吗.只怕那时候也是一刀.” 李自成怒道:“我沒有一心想着当皇帝.只想让诸位兄弟都有好日子过.不管是谁推倒了明朝江山.之后的事.大家坐下來好商量.可你去投靠官军.就是对不起死去的和活着的掌盘子们.” 罗汝才哈哈大笑:“李自成.别说得那么好听.当皇帝的事情.有商量的吗.你眼下人马最多.谁还不是让着你.我罗汝才也不想与你争.可是我部下数十万.吓得你睡不着了吧.与其日后担心. 不如今日杀了干净.你就是这么想的.当初你败给孙传庭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來杀我.” 李自成道:“你说三道四.无非是空口狡辩.对于投降官军.出卖兄弟的人.我绝不容情.” 罗汝才道:“出卖兄弟.到底是谁出卖兄弟.你为了日后当皇帝.先杀了患难与共的兄弟.你才是……” 他沒有说完.身后的一名刀斧手举手一刀柄.狠狠敲在他后脑上.立刻将罗汝才打得晕了过去. 李自成一点头.刀斧手们将罗汝才并两员部将一起推出门外. 屋子里的掌盘子做梦也沒想到.一场欢庆新年的喜宴会变成杀人的战场.一个个目瞪口呆.僵在那里.沒有一个敢说话. 谁都害怕一句话说不对.李自成一怒之下.也推出去杀了. 眨眼之间的功夫.门外三名刀斧手托进三个血红的木盘.上面三颗血淋淋的人头.其中一颗正是号称曹操的罗汝才. 要知道.罗汝才可是农民军中的元老级人物.起事很早.而且在农民军中一直是比较大的一股.他的为人也极为圆滑.不怎么得罪人.无论和谁联手.都可以配合默契.罗汝才曾经多次与高迎祥.张献忠.李自成.革左五营的人马合作.因此在农民军中声望很高. 他号称曹操.打仗又奸又诡.很少吃大亏.这也是他的人马始终不弱的原因.不足之处是罗汝才爱好美色.且又贪财.他的人马军纪很差.在百姓之中留下的是恶名.不像李自成那样.爱护自己的名声. 加上罗汝才胸无大志.并沒有宰割天下.裂土封王的图谋.孙传庭就曾经十分不屑地说他.流寇中的流寇.连守土之贼都算不上. 其实这才是他与李自成之间的根本矛盾.李自成想要做皇帝.罗汝才虽然沒有明着反对.却说什么“吾等纵横天下为快事.何专土为.”这样的丧气话.摆明了不想要地盘.既然如此.一旦李自成得了天下.如何安置他. 那个时候.罗汝才恐怕还要纵横天下.杀人放火.以前的兄弟.就变成了仇敌.李自成自然不希望那个结局. 实际上.就算沒有罗汝才勾结左良玉的事.李自成也要杀他.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并不用多说. 罗汝才纵横天下将近十年.今天却糊里糊涂地死在自己兄弟的刀下.说他是曹操.实在太高抬他了. 李自成以霹雳手段.杀了罗汝才.震惊了当场所有人.很多人吓得牙齿打战.全身颤抖.不知李自成下一个要杀谁.会不会轮到自己掉脑袋. 可是李自成并不想这么做.他要杀的只是罗汝才.而这些掌盘子们.还是他团结的对象.因此他摆摆手.那些刀斧手们托着三颗脑袋.退了下去.有人已经将地面打扫干净.李自成道:“我杀曹操.实在是因为他勾结官军.如果不除.日后咱们都得死在他的手下.诸位回营之后.对部下去讲.将我的这番话说与他们.不要引起大家误会.我李自成绝不是手黑心狠.出卖兄弟的人.” 众人一齐点头.纷纷叫道:“闯王放心.我们大家都明白的.罗汝才要投靠朝庭.这样的人不杀.留着何用.” 李自成知道.酒是喝不下去了.这些人也无心再留在府中.于是便端茶送客.这些掌盘子们如逢大赦.一个个起身就走.鱼贯而出.李自成请刘宗敏代为相送. 正文 第497章,吴钩霜雪明4 等到众人都走了.堂中只剩下李自成.他呆呆地坐在那里出神. 宋献策与牛金星从后堂走了出來.站到李自成身后.牛金星道:“闯王.罗汝才虽然死了.他的人马还需要安定.不要让他们反起來.” 李自成木然点头:“田见秀与李过率领着大队人马.已经将洛阳城保护起來.罗汝才的人马在城外.我也派了与他营中相熟的人去安抚.相信不会有什么大的乱子.” 宋献策道:“闯王要立刻布告全军.把罗汝才勾结官军的事情说明.先占上这个理字.那时候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李自成点头:“这个.先生去办吧.我有些累了.想去睡一会儿.” 李自成不要人陪.一个人回到卧房之中.也沒有脱衣服.蒙头而睡. 他并不是困倦了.也不是劳累.而是心头不宁. 也难怪.多年來的战友.几次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今日却亲手将罗汝才送上断头台.他的心里十分不忍.但又沒有办法. 天下虽大.却已容不下罗汝才了.一个沒有野心的人.不适合活在乱世上. 可是罗汝才虽然死了.事情并沒有就此完结.当然.也不可能就此完结. 就在李自成斩了罗汝才.然后派人去其营中安抚其部下之时.罗汝才营中已经得到消息.罗汝才部将近二十万人马.大部分接受了李自成的安抚.继续留在洛阳城外.而有约莫六七万人马却离开了. 这些人马当中有一半由罗汝才的部将游世刚率领.向南去了南阳.真的投降了左良玉.还有两三万人马.则向东方而去.投靠了范雎与革左五营. 而余下的十几个掌盘子.也趁夜走了七八个.带走的人马.也有数万之众. 他们沒有留下什么话.其实也用不着说了.李自成连罗汝才都敢杀.都信不过.还能信得过他们吗.此时不走.日后就要一并成了李自成的刀下之鬼.况且他们这点人马.留在闯营中也毫不起眼.沒有任何筹码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如此一來.李罗联军五十余万人马.锐减到了三十多万人.但是李自成却并不在意.在他看來.有三十万人就足够了.整个天下已经沒有一支官军.可以挡住他夺取京城.终结明朝的统治. 况且这个时候.李自成感觉到最舒服的.是全军都真真正正地变成了他的人马.完全服众于他的领导. 他也用不着再去联合谁了.夺取明朝江山.这等好事.不会分给别人. 因此李自成过了新年之后.便立刻下令.全军大练兵.同时打造兵器.收买战马.囤积粮草与财物.准备天暖之后.便向北进军.攻击京城. 却说官军那方面.顾童自从罗汝才去了李自成的府宅之后.他便料定.罗汝才再也回不來了.因此这才趁人不备.悄悄地跨上一匹好马.怀揣上些银子.出了大营.名为醉酒散步.走了一段路之后.立刻快马加鞭.直奔北行. 他到了黄河边上.这里已经有他的人亲随接应.顾童上了船.顺河而下.到了河北.然后登岸.直奔孙传庭的大营來. 这一路上.李自成杀了罗汝才.降其部众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不用下船就可以得知. 顾童闻听之后得意洋洋.喜不自胜.自己只凭三言五语.便将罗汝才置于死地.而且是死得糊里糊涂.这一功可是非小. 要知道.朝庭对罗汝才也是恨之入骨.此人一惯反复无常.降而后叛.此次能将他杀了.至少皇帝那里也要高看他一眼. 可是等到他进了孙传庭的大营.见到孙传庭的时候.顾童便是一愣. 因为此时的孙传庭.脸上沒有一丝高兴的神情.目光中还隐含着无穷的忧虑.顾童上前回令.说了自己这一趟差事的來龙去脉.孙传庭点头赞许.然后吩咐设宴.给顾童庆功. 这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毕竟这个大主意.是孙传庭出的.顾童只是具体施实的人.而且孙传庭已经上表给崇祯.请求给顾童加封. 庆功酒席之上.顾童忍不住问道:“大帅.我看您似有些心事重重.不知为了什么.” 孙传庭叹息一声:“一言难尽.”说完.他将帐中所有人都遣出去.这才对顾童道:“先生这一趟差事.办得当然不差.罗汝才一死.部将星散.人马也亡去不少.算是给朝庭立了大功.但是细细一想.却又不是这么简单.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啊.” 顾童道:“大帅此话怎讲.” 孙传庭道:“表面上看.贼兵由原來的五十余万.减到三十余万.少了三分之一强.但是细细想來.罗汝才一死.得利最大的.不是朝庭.不是我孙传庭.而是李自成.他的人马增加了将近十万人呢.” 顾童笑道:“大帅说的是这个啊.其实大可不必忧虑.罗汝才平时对部下不错.他死之后.那些人迫于势力.出于无奈.投靠了李自成.但是一到真刀真枪拼命的时候.能有多少人真心卖命.尚未可知.李自成收留了他们.万一其中有对罗汝才忠心的.说不定哪天.还会一刀要了他李自成的狗命呢.以我看來.李自成这是给自己养了一批敌人哪.” 孙传庭轻轻摇头:“先生知其一.未知其二啊.李自成之所以能从造反的诸多贼首之中活到现在.而且人马几经大挫.最落破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十几骑.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拥有了几十万人马.不是很可怕吗.以我看來.李自成的御人之道.并不比当今圣下差多少.他一定有办法.使那些投降过去的人.死心塌地为他卖命.” 顾童倒吸口冷气:“如此看來.还真要小心呢.” 孙传庭道:“可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我真正担心的.是李自成羽翼已丰.便要大举北上.进攻京城.” 顾童闻听.淡然一笑:“当今天下.能够挡得住李自成的.只有大帅您了.而您此时在此驻军.当着大路.将北上之途堵得严严实实.李自成若想通过.只能与大帅死拼.以在下看來.李自成就算人马百万.也无能为力.因为这是直隶.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官军一方.” 孙传庭微微点头赞许:“你说得不错.所以我整日练兵.打造军器.以防万一.我是盼着他來.最怕他不來.” 顾童一愣:“此话在下不解.李自成不來进攻.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孙传庭道:“我是怕他从另外一个地方.进攻京城.” 说完了.他伸手向墙上的地图指去.顾童抬头一瞧.孙传庭的手指正指着一个地方. 山西. 顾童道:“大帅是怕李自成进山西.” 孙传庭点头:“李自成若敢杀进直隶.我必当与之决战.同时坚壁清野.不给李自成留下一粒粮食.这样一來.李自成的大军被堵在黄河以北.他的后方基地.却在洛阳.运输线太长.还要渡过黄河.粮食一定接济不上.最多一个月.其军自乱.但是李自成如果不來直隶.而是取道山西.我便无能为力了.” 顾童看着地图.连连点头:“不错.打进山西.路途很近.而且此时的山西.沒有多少精兵良将.汪乔年虽然能干.可打仗差了点.而且经过日前秦军一闹.官军的主力又多集中于边塞一带.南边的人马少了.李自成正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北渡黄河.进入山西.然后向东杀去.过太行山.打到京城呢.” 他越说.脸上的神色越凝重.到最后.不禁冒出冷汗來. 孙传庭道:“正是如此.因此我早已向汪乔年发出警告.让他务必严密注意黄河一线的动静.只要流贼开始在山西境内渡河.立时报给我.可就是不知道.这个汪乔年有沒有当成耳旁风.” 顾童皱眉道:“李自成的祖坟是被汪乔年挖掘的.李自成早已恨他入骨.此时又知道他在山西做巡抚.肯定会打进山西的.但是.他既使告诉了大帅.大帅还需要向皇帝请旨.才可以进入山西.來得及吗.” 孙传庭一笑:“前日我已经派人进京.送去我的奏折了.请皇帝允许我率军追剿李自成.也就是说.只要李自成去哪里.本帅就可以去哪里.” 顾童道:“可是.您若是带了全军.进入山西.一旦中了李自成的调虎离山之计.你前脚一走.他后脚率人马过來.岂不是钻了您的空子.那个时候.京师之前.可就连半分的屏障也沒有了.这一点.大帅想过吗.” 孙传庭沉默片刻.才道:“自然想过.如果打仗就是博奕.那么我就是在赌这一局的押宝.我将这一宝.押在山西了.我料定.李自成不想被我军堵在直隶.寸步难行.一定会北击山西.然后向东.如果我猜错了.就说明.我不如李自成.” 正文 第498章,吴钩霜雪明5 顾童还在摇头:“如此太险了.李自成如今坐拥三十余万大军.而且号令统一.沒有人不听指挥.一旦他气盛凶强.无所顾忌地全军杀到.或者他派偏师进山西.诱您率军前往的话.大帅镇守京南失职之罪.可就大了.” 孙传庭冷然一笑:“李自成恨汪乔年入骨.而进入山西.又可以避开我的大军堵截.这一招他不会想不到.私仇加上国恨.他一定会亲自去的.” 就在李自成军加紧备战.孙传庭严阵以待的时候.秦军方面也在紧锣密鼓.准备进攻山西.一时间.山西成了几个方面的焦点. 秦军在各地的细作.不断地将军情送到秦王案头. 秦王一连数日.都仔细看这些各地的汇报.心中逐渐明了.这一天他将众臣召來.商议此事.秦王先将汇总起來的军情请他们看过.然后道:“综合以上的消息.李自成极有可能进军山西.因为孙传庭在临漳一带驻军数万.而且孙传庭枭狠诡辣.李自成不止一次吃过苦头.如果有的选择.孤认为他不会去碰这个对手的.而山西就不同了.汪乔年军事才能远不及孙传庭.而且又与李自成有大仇.以李自成的性格.不会放过他的.因此孤觉得李自成会抢先进入山西.你们看呢.” 白起道:“大王此言极是.山西境内的官军.确实比孙传庭软多了.吃柿子挑软的捏嘛.况且一旦占领山西.什么时候想进直隶都可以.京城就直接处于威胁之下.” 张仪道:“自从李自成杀了罗汝才.降其部众之后.我听说闯营并沒有发生大的变乱.看來那些人都服从了李自成.此时的李闯王.气吞万里如虎啊.再也用不着躲躲藏藏了.他急着要推翻大明.不会让别人抢这个先手的.因为一旦他打进北京.灭了明朝.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皇帝.号令四方.那时民心所向.他的江山似乎就到手了.” 李岩道:“看來也只不过是似乎而已.就算他灭了明朝.范雎会听他的吗.张献忠当如何处理.我秦军他又怎么安排.” 张仪笑道:“最好的做法.联合范雎.先來灭了我秦军.然后再去联合张献忠.灭了范雎.最后.就只剩下他和张献忠一决天下.” 李岩吃了一惊:“先生.您这一开口.让我吃惊非小啊.如果李自成真这么干.咱们秦军还真危险.” 秦王一摆手:“可惜李自成不会有这样的眼光.况且就算有.也不容易实行.别忘记.关外还有一个皇太极呢.” 李岩连连点头. 秦王道:“依孤所见.一旦李自成打进北京.灭了明朝.关外的皇太极必定趁火打劫.进攻山海关.打开山海关之后.可以长驱直入.进逼北京.而李自成占了天下.范雎就不会眼红么.他也是野心极大的人.到时候很可能与清军联手.两面夹击.那个时候.李自成的处境就是最危险的.” 李岩恍然大悟:“原來大王是因为这个.才不去进攻北京的.” 张仪点头:“古人云.一兔走衢.万人逐之.一人得之.余者悉止.就是说一只兔子跑到大街上.所有人都想抓到它.可是当有一个人抓到了之后.所有人都会散去.因为这只兔子有了主了.可是如今天下却不同.一切都要依力量说话.如果天下好比那只兔子的话.一个人得到了.就要看他的力量强不强.如果不够强.马上会有很多人來抢.这个时候.得到兔子的人.反而成了众矢之的.我秦军在沒有足够的力量之前.绝不能得到兔子.” 秦王道:“不光如此.李自成一旦得到了山西.加上河南.再灭了明朝得到直隶.那么我秦军在他身边.就成了最危险的邻居.以远交近攻的策略來看.秦军也必然会成为李自成的首先攻击目标.孤所担心的是.一旦灭了明朝之后.李自成与清军讲和.稳住了关外.然后联合上范雎.或者稳住范雎也可.而张献忠也不会來帮我们的.那个时候.我秦军就要孤军面对李自成了.” 白起一笑:“大王不必如此担心.李自成就算有这个头脑.结果也必然不像他所料的那样完美.而其中的变数.就在于皇太极.依臣來看.这个人和他统率下的满州.很可能会成为天下的砝码.” 李岩道:“大将军的意思.满清会成为一时之重.清军的动向则会影响天下的局势.” 白起点头:“此时洪承畴仍在辽东.与清军决战.胜负一时未分.两边都是名将.因此这一仗.短时间里不能结束.而一旦李自成行动迅速.灭了明朝.那么关外几城和洪承畴会如何选择呢.会投降李自成么.绝对不会.那样一來.洪承畴就成了背叛明朝.背叛崇祯的人.要知道.崇祯对他可以非常恩厚的.因此明朝一灭.洪承畴可能会降清.掉过头來.帮助清军攻打李自成.而以洪承畴加上清军的实力.李自成会是对手么.也许双方实力相当.而此时.我秦军就等着他们血拼.拼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出手.” 王翦深为敬服:“照这么说.咱们秦军眼下该当如何呢.” 白起看着秦王:“这要看大王的意思.” 秦王毫不犹豫.仿佛早已想好了:“派人去游说李自成.要他迅速进攻山西.”李岩一愣:“大王.就算咱们不去说.他李自成也是要进攻的啊.” 张仪一笑:“李公子这就不明白了吧.咱们去说一下.就给李自成一个暗示.如果他李自成不打.咱们秦军可就要打了.因为我秦军一早就有这个意思.只不过当时双方联手行动未成.眼下咱们想打.也得通知一声不是.” 李岩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咱们派人一说.李自成肯定会立刻进军.到时候我军也一同进去吗.” 秦王摇头:“李自成进山西.而我秦军.进河南.” 白起一愣:“进河南.那是李自成的地盘啊.咱们进去了.不得让李自成起疑心么.” 秦王冷笑道:“非但不会.他还将感谢我秦军.因为李自成进军之时.一定有后顾之忧.那就是南阳一带的左良玉.左军凶悍威猛.手下骑兵众多.來去如风.李自成也害怕他从后袭击.因此有秦军为他挡住后面的官军.李自成一定乐意.” 李岩这才明白:“而我秦军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在河南占领一些地盘.做为日后向东进军的基地.” 秦王道:“不错.这便是我召集大家來的意思.有谁不同意这个计划.” 众人细细想过.都沒有异议.于是异口同声:“大王此计甚是高明.” 白起问了一句:“可那样一來.左良玉就要与我秦军直接对阵.此人不好对付.万一杀起來.秦军会有损失.” 秦王道:“任他左良玉如何厉害.我秦军占领县城.深沟高垒.就是不战.他能奈何.况且我秦军依托潼关.进退有据.随时可以调人马增援.还怕他什么.” 张仪点头:“秦军去了.就是占地盘.沒有必要与左良玉打硬仗.只要咱们步步为营.一点点蚕食.河南早晚会落入我秦军之手.只要咱们占了河南.就地处中州.处处都可以用兵.” 李岩道:“那么山西呢.让给李自成了.” 秦王淡然一笑:“只怕李自成进了山西.也不一定顺风顺水.要知道.孙传庭可是一直将他视为大敌.你们觉得.孙传庭带着数万精兵.会老老实实地守在直隶.听任李自成在山西折腾吗.一旦李自成杀进山西.崇祯必然会调孙传庭前去抵挡.比起孙传庭來.左良玉.还是好对付的.” 李岩心服口服.拱手道:“大王实在高瞻远瞩.李岩受教了.” 他这才明白秦王的厉害.要知道.秦王在前世之时.面对着山东六国.虽说秦军横行天下.但换作一般君主.断不可能一帆风顺.统一天下.秦王的眼光与大局观.超过了当时所有人. 这个敢于修长城.修直道.通河运的伟大君王.一早就对他的敌人.洞若观火.虽然此时是明朝.他的敌人并不熟悉.可一旦让秦王得到机会.立刻会显示出与众不同的魄力与决策來. 商议定了之后.秦王派人前去河南.去游说李自成.然后命令白起大将军调兵遣将.准备出击河南. 天下态势仍旧是一片混沌.范雎.李自成.张献忠.秦军.四支义军各自拥有超过十万的军马.占据了一大块地方.将明朝疆土弄得四分五裂.烽火不绝.关外又有清军与洪承畴酣战不休.这一切.正需要一把冲天利剑.斩开满天迷雾.分出一个明白的时局來. 存在了近三百年的大明朝.终于迎來了真正的危亡之际. 正文 第499章,指点涛生云灭1 崇祯十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上午辰时.李自成走出洛阳王府.只见满地银白.昨夜的一场大雪.使得到处银装素裹.几个亲兵正在院子里打扫.还有几个孩儿兵在推着雪人.玩得很开心. 这可能是今冬最后一场雪了.李自成裹紧了身上的棉袍.正要出府去议事厅.突然看到田见秀急急地跑进大门. “秀才.有事么.”李自成问. 田见秀來到他面前:“闯王.秦军派人來了.”李自成一愣:“秦军.來干什么.”田见秀道:“还不清楚.人是刚刚到的.我给安排在偏厢房.然后这就來找你了.” 李自成道:“定有要事.你去召集老营所有的大将.叫上宋军师.然后去议事厅.把秦军來的人也带去.” 吩咐完了.李自成來到了议事厅. 这座议事厅.就是原來的府衙后堂.李自成坐下沒一会儿.刘宗敏等人都到了.再过片刻.田见秀将秦军來使请到了厅中. 李自成一看认识.此人名叫司马扬.是秦军校尉.以前随着李岩來过.便笑道:“原來是司马将军.快快请坐.來人.给上茶.” 司马扬谢了座.然后坐到众人中间.李自成道:“司马将军从关中赶來.一定有什么要事吧.”司马扬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來.递了上去:“这是我家丞相张仪的手书.请闯王过目.” 李自成接过來.展开一看.心头便是一动:“你家秦王向我提议.速速攻击山西.” 司马扬道:“正是.”众人听了.大都心头不解.小声议论. 李自成沉吟道:“这是件大事.我得需要考虑考虑.司马将军來了.也不用在意这一两天.等我考虑好了.就会给你答复.”司马扬拱手道:“正该如此.那小将就在这里等回信了.” 李自成派亲兵将司马扬带下去.吃饭休息. 司马扬一走.屋子里立时声音大了起來.郝摇旗首先沉不住气.叫道:“闯王.咱们不是要北进直隶.进攻京城么.正好顺路干掉孙传庭那个王八蛋.这才是最好的进军路线.去什么山西啊.” 李过.高一功.袁宗弟等人.都同意这个说法. 田见秀看着李自成:“闯王.书信上是怎么说的.” 李自成道:“大概的意思是.秦王知道孙传庭率数万人马在直隶.因此奉劝我们.不要去碰孙传庭.因为临漳那边地势不利.孙传庭只要率领人马当住大路.就可以堵住我军.而要突破孙传庭的防线.并不容易.因此秦王建议我们改道山西.从那边进入直隶.威逼北京.此时的山西巡抚汪乔年.远远不如孙传庭能力强.进了山西.就避开了孙传庭这块难啃的骨头.” 刘宗敏道:“这话倒也不错.咱们上次和孙传庭血战.说真的.胜得有些侥幸.这一回老孙可不会大意了.要是真的打起來.弄不好两军相持.旷日持久.咱们几十万人马.前进不得.太危险了.” 宋献策却在轻轻摇头:“刘爷的话是不错的.但我在想.秦王为什么会写來这封信呢.是提醒我们.还是别有图谋.” 刘宗敏哈哈一笑:“军师.秦王是个明白人.一看咱们手里有了四五十万人马.能不心慌.我觉得他这是來讨好我们.加固一下双方的关系.这就叫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李过点头:“刘爷说得对.秦军虽然厉害.可是人马不过十万.比起咱们來差得多.所以來卖个好.显得亲热.日后秦军有难处时.希望咱们可以帮上一把手.” 众人都笑起來. 宋献策却轻轻摇头:“这个嘛.也算是一个解释.不过.我总觉得其中别有用心.”李自成道:“且先不说他有什么用心.咱们先來谈谈这个事情.过了年以來.我也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攻击孙传庭.而秦王提出的主张.咱们可以议一下.” 刘宗敏道:“我觉得可行.再说了.汪乔年是闯王的大仇人.早该宰了他啦.一天不捉到他.我吃饭都不香.照我说.打进山西.活捉汪乔年.然后还可以向东进攻京城.一举两得.” 田见秀道:“咱们去打山西.道路是方便了.但是左良玉可就在南阳一带啊.这个龟孙子看到咱们起兵.会不会从后面抄上來.尤其是咱们渡河的时候.以左良玉的狡猾.应该有这一手的.” 李自成笑道:“这个不怕.秦王在信上还说了.一旦左良玉有动作.秦军会从潼关出兵.插在左良玉与我军之间.保证我们的后方安全.” 田见秀一愣:“秦王这么说的.还真够大方的.他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还有什么要求吗.”李自成道:“信上沒说.也沒提任何要求.” 刘宗敏道:“军师的看法呢.”宋献策道:“双方联手作战.沒有任何的要求.足够奇怪.但是这个秦王.不能以常理测度.他经常出一些怪招.莫非他是想來他突然袭击.我军一动.左良玉势必会扑上來.秦军难道想半路截杀.打左良玉一个措手不及.” 李自成道:“我看不像.左良玉又不是傻瓜.行动的时候.能不派出远哨近哨.突然袭击.不太可能.况且左良玉來追我们的数十万大军.岂会不小心翼翼.以防上当呢.” 宋献策道:“既然不是为了打左良玉.那就是为了别的目的.我看不如找那个司马扬來问问.” 李自成道:“先不忙着.咱们先定下來.是不是同意秦王的建议.然后再问.” 他说完了.看了看众人:“要不要举手表决一下.” 经过表决.大部分人主张去攻山西.李自成点头:“好吧.那就去打山西.”宋献策道:“进军山西之间.我们需要派出一小股人马.假装去打直隶.这样可以诱使孙传庭留在当地.” 李自成点头:“很好.就这么办.传下令去.全军备战.十天后开拔.” 然后他派人请來司马扬.问道:“秦王在书信上写道.如果我军北进山西.左良玉前來袭击的话.秦军将为我断后.挡住左良玉.这是真的么.” 司马扬哈哈一笑:“军国大事.岂能儿戏.我家秦王一向言出如山.绝不欺瞒友军.” 李自成也微笑道:“可是将左良玉挡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秦军会损兵折将.我心中不安.贵使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出來.我李自成能办得到.一定尽力而为.” 司马扬拱手道:“承蒙闯王关心.我家大王说了.此次联手作战.不要义军一草一木.一兵一卒.只盼望着闯王能够早日打破山西.捉住那姓汪的.报仇雪恨.然后直捣京师.灭了这大明朝.让天下早些安定.” 李自成拍案而起:“好.真是痛快.我决定了.军师.这就给秦王回信.感谢他给我军出了这么好的一个主意.我军必当遵行此计.” 司马扬也站起來:“如此最好.多谢闯王.” 等到宋献策写完了.李自成亲自将书信交给司马扬:“司马将军.不是我不留客.如此火急军情.请尽快上复秦王.我当于十天之后.举大军北渡黄河.到时候请秦军务必出关.照看一二.” 司马扬道:“不必多嘱.小将记下了.这就告辞.” 李自成让人端过一盘黄金.赏了司马扬.然后派一支百人骑兵队.护送他走了. 司马扬走后.李自成开始派将.让李过和刘宗敏为前部.田见秀为后军.自己带着一干将领.大队人马为中军.准备出兵.派李友带了一万人.向直隶方向佯动.同时派遣谷可成带了三万人马.守住洛阳. 和以往不同了.李自成开始由流动作战.转为重视根据地.开封被水淹沒之后.洛阳便是河南最重要的城市.不能像以前那样放弃. 全军近三十五万人马.连日动员.热火朝天.声势浩大.给人的感觉是.李自成要北进直隶.去打孙传庭了. 再说司马扬.他连夜不停.奔回关中.等见了秦王.将回书送上之后.秦王看罢十分高兴.对众人道:“李自成果然要进山西了.” 白起道:“如此最好.我秦军也该动一动了.大王.我想派章弓将军带两万骑兵.先进驻潼关.再相机而动.” 秦王点头道:“可以.再派一员将军.带领步兵.备上攻城器具.随后出发.准备打下河南南阳的一些县城.这些县城本來就是官军占着.秦军拿过來.不会有人反对.” 众人领令之后.各自出去准备.秦王却暗中示意白起.白起会意.留在堂中 秦王对白起道:“告诉章弓.等左良玉离开南阳之后.再打进去.不要与左良玉迎面遭遇.” 白起笑道:“末将明白.大王的本意就是让左良玉和李自成的人马去掐.咱们趁机偷袭南阳.” 正文 第500章,指点涛生云灭2 秦王道:“孤听司马扬说.李自成问过他.秦军这么做有何好处.是否真的会顶住左良玉.看來李自成有些怀疑.毕竟沒有好处的事情.沒人会干.尤其是动兵打仗.因此孤猜测.李自成一定会留下人马.观察我军.因此表面上.还需要做些样子.给李自成看.” 白起道:“这个请大王放心.不论是打假仗和打真仗.秦军都应付自如.末将这就去吩咐章弓.” 秦王分派已定.在西安坐等各方面的消息.不几天之后.有人來报.李自成已经率兵离开洛阳.向北而去.看來真的要渡黄河.进山西.同时他留兵数万守洛阳.派偏师取直隶.有攻有守.声东击西.还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 不久又有消息传來.直隶的孙传庭闻听李自成已经动兵.立刻率领全军.直奔山西而來.看來要在这里.与李自成再次会战.同时孙传庭下令.让左良玉袭扰李自成后队.迟滞其前进速度. 秦王闻听消息.立刻指示白起.让章弓立刻起兵.向南阳而來.白起事先已经告诉了章弓.要缓行进军.让过左良玉的人马.再去攻击南阳等地.因此章弓不敢大意.每日只走数十里.同时派出无数哨探.四方打探官军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不久有探马來报.左良玉已经率五万大军.离了南阳境内.向北而來.一路上疾行奔驰. 章弓暗自点头.吩咐人马绕开大路.离开左良玉的人马数十里之遥.悄悄向南阳进发. 却说李自成自从领兵出发之后.很快到了黄河边上.他命部下筹集船只.准备渡河.这个时候.军中也有很多探子报來各方情况.秦军已经出了潼关.向南阳而去.左良玉也率军尾随而來.看样子秦军与左良玉是迎面开进.遭遇不可避免. 还有就是孙传庭.这才是李自成最为关心的.但是一听探马的禀报.李自成有些疑惑不解.报说孙传庭并沒有任何动静.还在临漳固守大营. 难道是李友率军奔取直隶.将孙传庭迷惑了. 李自成不敢大意.一连派出多名探报.可是这些人送回來的消息.都是一样.孙传庭仍在临漳大营之中. 那就沒有什么可犹豫的了.李自成急令渡河. 三十万人马.分成十几路.在各个渡口.一起强渡.声势浩大. 山西巡抚汪乔年惊闻此报.立刻给崇祯上书.请求增派援军.同时他调集全省人马.星夜向南集结.自己亲自出马.率领大军.在临汾准备与李自成决战. 汪乔年非常清楚.上一次秦军突进山西.自己便有失职之罪.崇祯沒有责罚他.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如今李自成打了进來.自己若再一次任其折腾.那么丢掉的不仅仅是乌纱帽.而是项上人头了. 因此他不顾一切.亲自上阵.來战李自成. 李自成正在指挥人马渡河.堪堪渡过去一半.突然后面乱了起來.有人來报.左良玉派一支骑兵.突袭后营. 闻听此言.李自成大是吃惊.问身边的宋献策:“军师.左良玉怎么过來了.秦军不是应当堵住他么.” 宋献策紧皱双眉:“看样子是沒堵住啊.不过这两天的探报.也沒报來有大战的消息.难道秦军和左良玉沒有碰头.” 牛金星哼了一声:“也许秦军根本就沒有打算和左良玉碰头.” 李自成一愣:“先生此话怎讲.”牛金星道:“秦王上次派來的使者.咱们问他秦军此举有何用意.那人说得冠冕堂皇.大义凛然.因此咱们才答应了这个计划.可是秦军看起來并沒有与左良玉拼命.我想会不会是故意放左良玉过來.而秦军自己去了南阳.” 宋献策吃了一惊:“不错.很有可能.要知道.咱们占了河南.再占山西.就完全堵死了秦军的东进之路.战国时候.三晋挡在秦军东方数百年.使之不得进入中原.秦王一定印象深刻.此时又怎么会不寻找一个突破口呢.” 李自成一跺脚:“可恶.咱们上当了.南阳在左良玉的手中.左军有数万人马.秦军不敢去打.却要我们出兵.左良玉在后袭击.此时南阳一定空了.秦军趁机去取南阳.好一招调虎离山.” 牛金星道:“岂止是一招调虎离山.他调的是左良玉这只虎.而对我们则來了一个过桥抽板.把咱们卖给左良玉了.这个时候.咱们就算想回兵.也不可能了.” 李自成道:“不错.用兵全凭锐气.一退就全盘输了.告诉全军.继续渡河.我亲自去挡住左良玉.” 于是李自成率了两万骑兵.以郝摇旗为先锋.护住后军.抵挡左良玉. 左良玉甚是狡猾.绝不肯硬拼.他的五万人马.生怕被李自成包围.因此常常是一打就撤.反复袭扰. 这边打得热闹.章弓那边也沒闲着.他率领两万骑兵.让过左良玉的人马.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进南阳境内. 此时的南阳.官军兵力薄弱.大部分人马都被左良玉带走.南阳城中只留下三千守军.而且这些守军丝毫沒有防备.他们哪里会想到秦军会打进來.因此看到远方的人马时.还以为是左良玉的人.哪知到了近前才看清楚.急忙关闭城门.上城抵抗. 章弓在城下一通乱箭.城上死伤惨重.然后章弓下令攻城. 城中的守兵一看城外秦军有数万之众.早吓破了胆.沒怎么抵抗便弃城而逃.章弓用不着等步兵前來.便得下了南阳城. 得了南阳之后.章弓上书秦王.然后修整城池.安抚百姓.不久那一万步兵也开到了.三万人马占据南阳.守得如铁桶相似.以防官军前來复夺. 秦王得知章弓已经进占南阳的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南阳在手中.整个东进的通路就打开了.但是说到底.南阳还是孤城一座.离潼关数百里.中间有数座县城.都在官军手中.交通不便. 白起建议.秦军从潼关出兵.一路上攻取卢氏.西峡.内乡等县.便可以打通到南阳的通道. 秦王应允.白起命涉怀从潼关出兵.章弓从南阳出兵.两路夹击.扫开沿途各县. 十天之内.秦军数万人马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纵横驰骋.连破数县.官军远遁.南阳终于不再孤立. 此时李自成也已经渡过黄河.进入了山西境内.他一听汪乔年率军囤在临汾.要与他决战.不由得大怒.对手下诸将道:“报仇雪恨.就在今日.” 李自成亲率大军.进击临汾.來杀汪乔年. 却说此时的崇祯.一连数日以來.他愁眉不展.忧心如焚. 各地的军报纷纷飞來.但是沒有任何好消息.李自成已经攻进山西.大军横扫所过之处.汪乔年囤兵于临汾.能否顶得住.尚未可知.秦军也折腾得厉害.居然趁着左良玉尾追李自成的时候.突然杀出潼关.袭取了南阳.秦军进入河南.整个中原的局势.向着更加不利于官军的局面发展. 本以为李自成走后.河南可以重新掌握在朝庭手中.但是秦军的出现.打乱了这一设想. 另外张献忠与范雎.也在四川和山东兴风作浪.气焰冲天.难以控制. 而崇祯最关心的.却是关外. 洪承畴与皇太极在松山.锦州方面决战.初战时有了一些胜利.斩获上万清军.使得多尔衮兵退五十里.看似稳操胜券.但是皇太极不顾一切.又给多尔衮增兵两万.而且亲自在后面督战.清军气势大盛.后面的战斗.还很难预料. 如果洪承畴可以打退清军.再挥师入关.去挡住李自成.那么京城就可以保全.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突然殿外传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贴身太监王承恩走了进來.脸色凝重.手中托着一份边报. 崇祯急问:“哪里的消息.” 王承恩嘴唇动了两动.这才平静一下喘息:“陛下.是辽东祖大寿报來的.” 崇祯一惊.便知道不妙.因为如果是胜利的消息.应当是洪承畴上奏.祖大寿守在锦州.为何由他來报. 因此崇祯急急打开封贴.展开一瞧.不禁全身剧震.手一抖.边报落地. 王承恩拾起來一看.也吓得目瞪口呆. 原來这是祖大寿的紧急上书.洪承畴率兵在松山与皇太极决战.竟然一败涂地.生死不明.十万大军全部被歼. 王承恩不由得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但是不管可不可能.这都是事实.祖大寿固守锦州.皇太极此时正加紧攻城.而城中守军得知洪承畴战败.士气大丧.能否守住城池.实在沒有把握.请求朝庭速派兵增援. 崇祯拍案而起.叫道:“下旨给吴三桂.要他立刻率军去增援锦州.” 旨意下发之后.崇祯手抚额头.坐倒在龙椅上. 正文 第501章,指点涛生云灭3 崇祯心中明白.关外已经不是明军立足之地了.整个辽东全部丢失.也只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洪承畴一败.祖大寿还能坚持多久.崇祯沒有底.眼下他只希望祖大寿能够撤出锦州.会同宁远的官军.一起撤进山海关. 旨意下发的第三天.吴三桂率军來到了山海关.他还沒有出关.便听到前方的消息.洪承畴被俘.祖大寿举众投降. 吴三桂大惊.急忙将人马停驻在山海关.然后飞报崇祯. 崇祯听了.长长叹息一声.他沒有责备吴三桂.也沒有痛骂祖大寿.因为他也知道.祖大寿的人马不多.而且多年以來拼死血战.以孤军守锦州.挡住了清军的内犯.只是因为这次洪承畴全军覆灭.他实在难以支撑.这才投降. 因此崇祯沒有对祖大寿的亲属降罪.包括吴三桂.还传下旨意.封吴三桂为辽东总兵.平西伯.令他镇守山海关.阻挡清军入关. 吴三桂感激涕零.立刻上书谢恩.愿以死报效国家. 洪承畴的失败.后果异常严重.从此清军的兵锋可以直逼山海关.这还是关外的威胁.在中原.直隶的防守已经十分空虚.吴三桂带兵一走.京城之内只有两万余人.还大多是老弱残兵.真正的精锐只有三大营.但是人数不多.只有五六千人. 李自成听说洪承畴战败.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他一直担心.洪承畴打胜之后.率军入关來对付自己.如今清军替他将洪承畴收拾了.自然轻松了许多. 自从剿贼战争以來.朝庭有四大名帅.卢象升.杨嗣昌.洪承畴.孙传庭.眼下卢象升与杨嗣昌已死.洪承畴被俘.只剩下一个孙传庭.却也是新败于李自成.手下人马只有数万.崇祯感觉到.明朝这座大厦既将倾倒. 为了安抚人心.激励士卒将帅.崇祯特地在京中为其祭奠.并且停朝三日.亲作祭文.哭得非常伤心.群臣都十分感动. 但是沒过多久.竟传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洪承畴降清了. 原來洪承畴被俘之后.开始时也甚为刚烈.一度绝食.想以死报国.皇太极几度派人劝降.都被骂了回來. 此时有人來报.侧福晋回來了. 皇太极大为吃惊.以前收到禀报.说侧福晋已经被明军半途杀死.怎么突然又回來了.急忙召來相见. 大玉儿果然是回來了.她从潼关离了关中之后.一路向北.进入山西.然后寻着道路潜出长城.回到了蒙古草原.又辗转回到辽东. 大玉儿刚刚回來.便听说了此事.洪承畴拒不投降.皇太极无可奈何.但又久慕这位汉人英雄.知道他有雄才大略.不想杀害. 因此大玉儿沒有直接來见皇太极.而是先去了狱中.在皇太极派去的官员劝降洪承畴之时.她就在暗处观察.经过几个时辰的观察以后.大玉儿心中有了底数.这才來见皇太极. 相见之后.大玉儿给皇太极讲了讲自己平安脱险的故事.当然.这个故事早就在她心中编好了.不外乎险死还生.被人所救.隐姓埋名.直到今日.皇太极并不怀疑.因为他也懒得怀疑了.眼下皇太极的心思.全在洪承畴身上.只要侧福晋平安回來.自己脸上有光.别的事情.无需多问. 于是皇太极挥挥手:“侧福晋一路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去看看你姐姐.她可以为你哭了许久呢.” 大玉儿一笑:“皇上.臣妾这次回來.听说你捉到了一个人.是汉朝的大官.想要劝他投降是吗.” 皇太极苦笑一声:“话是不错.此人名叫洪承畴.乃是明朝一位雄才.如果我能得了此人.胜过百万雄兵.可是崇祯待他也恩厚.洪承畴为报崇祯之恩.断不投降.看來我也只能杀了他……不.就算我不杀他.他也会自杀的.” 大玉儿嫣然一笑:“他不会自杀的.” 皇太极一愣:“哦.爱妃怎么如此肯定.” 大玉儿道:“妾一回來.就听到了这件事.所以來见皇上之前.先去了一次大牢.在那里见到了这位洪大人.妾去的时候.正赶上吏部尚书范文程先生与他面谈.我在暗中观察.发现这位洪大人十分爱惜他的衣服.梁上落下了一块尘灰.他也用手小心地拂去.还不止拂了一次.因此妾觉得.他对于一件衣服还如此爱惜.何况自己的性命呢.” 皇太极闻听.盯了大玉儿两眼.然后连连点头:“你说得好.说得对.看來要想让他投降.需要我亲自出马了.” 自这以后.皇太极对洪承畴分外优待.把他请出大牢.移进最好的房宅.还亲赐衣物.酒食.多次前往会见. 洪承畴果然像大玉儿所料的那样.被皇太极的恩情感化.最终跪倒于地.降了清朝. 洪承畴的投降.给天下极大震动.以前人们都把他看做大忠臣.对明朝忠心耿耿.可竟然落得兵败投降的结果.因此人人痛骂.崇祯知道以后.痛心不已.将自己所做的祭文亲手撕毁. 这个消息也传到了关中.秦王听了.暗自吃惊.对张仪道:“洪承畴降清.事关重大.孤认为.满清从此实力会大增.不可小视.” 张仪道:“正是如此.清军本來就十分凶悍.骑术精湛.箭法神准.据说八旗兵狡诈残暴.像草原上的狼一样.与当年匈奴人可有一比.如今又得了这位具有战略眼光的洪承畴.文武相济.水火同炉.实力非同一般.” 白起道:“眼下辽东已经全部落入清军之手.朝庭只有一座山海关.可以挡住其进军.但再也顾及不到京城.李自成如果打进直隶.京城就相当于一座空城.看來洪承畴的战败.给了李自成极好的机会.” 秦王道:“不光是李自成.还有范雎.洪承畴如果胜利回师.山东也会感到压力.此时朝庭的十万大军.陷沒于松山.锦州.曹变蛟等将战死.洪承畴投降.范雎再也沒有顾虑了.以孤來看.他就要占领山东全境.” 张仪道:“那我们该当如何呢.” 秦王沉吟着:“按理讲.我秦军应当趁机出兵.向东攻击.占领河南境内仍旧被官军控制的县城.可是此时刚刚打下南阳.秦军兵力不足以扩大战果.因此孤认为.还应当步步为营.以缓为妙.不要急着攻城克县.空损兵力.大将军以为如何.” 白起道:“大王说得是.不过末将倒另有一个想法.” 秦王道:“什么想法.说來听听.” 白起笑道:“这也是末将几天前想到的.正想禀报大王.自从占了南阳之后.左良玉并沒有理会.这一点末将猜得到.左良玉不是凡材.一定认为咱们用的是围魏救赵之计.迫使他抛开李自成.回來复夺南阳.他绝不会上当.而此时李自成已经渡过黄河.杀进山西.左良玉沒有将令.沒有跟上去.而是掉回头來.去攻击洛阳.他想以此來立功.弥补失去南阳的损失.此时他正率军攻打洛阳城.城中有农民军数万人.左良玉沒有死拼.末将认为.河南的官军.眼下只有左良玉一支劲旅.只要击败左良玉.整个河南就再也沒有官军的势力.因此末将觉得.这个时候我秦军应当寻找左良玉的破绽.与其决战一场.” 秦王想了想:“这个计划很大胆.但是据说左良玉有五万大军.与他决战.有几成把握呢.” 白起道:“当前.我秦军可以再调出一万人马.加上南阳守军.就有四万人.可以一战.” 李岩有些担心:“可是此战万一败了.不光南阳被夺回去.秦军还要被迫退回潼关.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就全破坏了.风险是不是大了一点.” 张仪道:“确实大了点.” 秦王却道:“风险虽大.但是收益也大.你们知不知道.此时的河南.尽都传扬着李闯王的大名.自从他攻占洛阳.水淹开封之后.更是天下震动.河南百姓.只知道有李闯王.不知有我秦军.虽然我秦军占了南阳.但却是偷袭.以巧取胜.而且南阳在河南并不太重要.因此百姓们还是不知道秦军的威名.” 白起点头:“凭此一战.让中原百姓都知道我秦军的厉害.日后才会有更多的人來投靠我们.仅是关中一个地区.人太少了.发展会很慢.” 秦王沉思片刻.冷然一笑:“孤意已决.大将军.此事由你去办.统领全部可以调动的人马.由你挂帅.去河南与左良玉决战.一定要打败他.李自成进了山西.短时间之内回不來.况且他还急着要打进京城.灭亡明朝.顾及不到河南的事情.沒有闯军前來争夺.打下多少地盘.就都是我秦军的.” 白起领旨:“大王.请让李公子随我一行.另外还需要借助几位女将.” 正文 第502章,指点涛生云灭4 秦王一一照准.对李岩道:“进入河南之后.一切听大将军指挥.不要有任何疑虑.孤相信.以大将军的能力.打败左良玉.不成问題.” 李岩拱手道:“遵旨.” 出了王府之后.白起回到自己的大将军府.立刻发下将令.去眉县城调王豹前來. 王豹被秦王召回來过春节.此时回到眉县城不久.在过节的时候.王豹见到了白起.私下曾对白起说过.眉县那边太过寂静.自己闲得沒事.只能以打猎消遣.他怕久不征战.会生出懈怠之心.因此如果日后再打仗.求白起将他带上. 白起觉得他的话很对.一员战将.久不上阵.不要说指挥上会生疏.就连武艺都会荒废.而且王豹是他最早的部下.一向用着顺手.因此这才调他回來. 此时白起深深觉得.秦军的将才不够用.眼下王翦在靖边守住长城一线.李敢在汉中.挡住四川的官军.涉怀守潼关.王豹守眉县.军中除了李岩与自己可以带兵.竟然再沒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将军了. 因此白起暗想.此次进入河南.除了与左良玉决战.一定要寻找几位能打的将军.就算是官军中的将军也不要紧.只要他们能够归降.就可以重用. 这个想法.白起沒有告诉别人.免得打仗时.三军有所顾虑. 王豹接到调令.十分高兴.立刻布置了一下.将眉县交给自己的副将.然后率了三千骑兵.火速來到了西安. 此时白起已经点齐人马.共是一万人.其中五千骑兵.加上王豹的三千骑兵.全军共一万三千人马.第二天便开出西安.向潼关进发. 白起以王豹为前部.自己在中军.李岩与红娘子居后.來到潼关之后.休息了一天.然后全军出关.向南阳而來. 事先白起已经给章弓送了消息.此时章弓在南阳固守.境内很平静.因为左良玉沒有回兵前來复夺南阳.其它地方的官军也不敢前來攻打.章弓正在加固城防.收到了白起的消息.章弓不由大喜. 几天之后.白起的人马开到了南阳.章弓接入城中.设宴给众人接风. 白起在席间问章弓:“眼下左良玉还在围攻洛阳么.” 章弓道:“他沒有一意围攻洛阳.而是在扫荡洛阳周围的县镇.毕竟李自成在洛阳城中安排了三万人马.而且粮食充足.左良玉也不傻.知道攻不下來.所以就时时骚扰.用來拖住洛阳的农民军.而主力则攻下了周边的几个县城.农民军知道左良玉厉害.因此还有的地方.守城的农民军都弃了城池.进入了洛阳.此时左良玉几乎已经沒有仗可打了.” 李岩听了一皱眉:“大将军.咱们來得晚了点.如果赶在左良玉正在围攻农民军的时候.一定可以和农民军联手.两面夹击的.” 白起微笑摇头:“并非如此.无论咱们什么时候來.左良玉都不会给咱们这个机会.留在河南的农民军在左良玉眼里.微不足道.他只是打给朝庭看的.以示他正在拼力作战.沒有懈怠而已.只要我秦军一出现.左良玉定会全军迎战.” 红娘子道:“大将军.洛阳离南阳不太远.咱们去找官军决战.还是引诱官军过來呢.” 白起想了想:“左良玉打仗非常狡猾.而且一向喜欢保存实力.要引诱他可不容易.因此我认为.咱们还是去主动寻战得好.” 李岩道:“咱们可以去洛阳.和城中的农民军通通消息.必要的时候.可以让他们出城夹击.这样胜算较大.” 白起点头:“不错.既然有可以联手的人马.当然要用.传令下去.全军休息两日.然后进兵.” 三天之后.白起整军出发.他留下章弓带着五千秦军守住南阳.自己统率全军.以王豹为先锋.李岩在左.自己在右.大军呈品字形.向洛阳方向杀來. 却说左良玉.正在汝阳城中歇兵.他几日前刚刚攻占了汝阳.两千农民军守军被他杀得只有三四百人逃走.左良玉上表朝庭报捷.然后全军在城中驻扎. 由于左军的军纪不好.整个城中一片哭声震天.几乎家家户户都被洗劫.左军官兵烧杀淫掠.弄得汝阳遍地血污.尸体横陈. 左良玉对这种事一向睁只眼闭只眼.此时他自己正与几员将领在县衙中饮酒作乐.别看左良玉纵容部下.祸害百姓.但他本人却并不穷奢极欲.吃穿都很普通.更不像别的将领那样.喜好美色.因此他的酒席上.一般不要歌舞. 正在酒酣耳热之时.突然跑进來一个亲兵.走到左良玉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左良玉闻听.微一皱眉.然后轻轻点头.亲兵退下.左良玉将酒杯一放.砰的一声响.众将闻听.都停了喧哗.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动了. 这便是左良玉的治军.在他眼里.军将与士兵可以去抢掠百姓.却不能不畏惧自己.但凡他的军中.有对自己不敬者.初犯杖责军棍四十.再犯便要斩首.因此左良玉只要在营里巡视之时.经过之处.所有人都敬立不敢言. 除了这些.左良玉深知.要想让士兵卖命.就必须给他们好处.所以他纵容士兵抢劫民财.军队打了胜仗.对于收缴的财物.左良玉一毫不取.全部分给士兵.因此他的士兵们对左良玉是又敬又怕又喜欢. 说到根由.其实左良玉也是沒办法.朝庭内外交困.不能保证军饷.士兵们拿不到饷银.出现了很多哗变的.很多官军士兵去投降农民军.就是拿不到银钱的缘故.因此左良玉这才纵容部下抢掠民间. 此时众将都看着左良玉.不知出了何事. 左良玉扫视一下众人.沉声道:“方才接到探报.秦军已经增兵到南阳.而且由白起亲自挂帅.全军四万人马.杀了过來.看來要与咱们决战啦.” 他的儿子左梦庚道:“父帅.咱们手里有五万人马.怕他什么.不如迎上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部将马士秀道:“对啊.大帅.汝阳离洛阳不远.为了防止城中的闯军出來夹击.还是迎上去的好.” 左良玉点头:“说得对.汝阳向南二百里的昭平地区.沟谷纵横.地势开阔.正好作战.据探子报.秦军骑兵足有二万.而咱们的骑兵却只有一万.大部分是步兵.地势太平坦了.对我军不利.因此本帅认为.昭平地区.是最好的决战地点.” 众人都说好. 于是第二天上午.左良玉命令全军开出汝阳城.带上了粮草军械.前往昭平地区. 左良玉亲自率一万骑兵在前.令左梦庚在后面统领步兵.全军五万人.浩浩荡荡.迎着秦军开了过來. 白起带领着秦军.一路上并不着急.小心翼翼地前行.他不止一次的派人告诉王豹.切忌一味猛进.当心落入左良玉的埋伏. 因为有这个小心.所以白起才将人马分为三路.相互之间有个呼应. 等到大军开到南召地区之时.突然有斥候來报.前方六十里外.发现官军人马.旌旗遮天.人马不下一万余人. 白起立时下令.全军扎营.不再前进.他命斥候继续打探.一定要弄清楚.这是哪里的人马. 白起在历史上号称人屠.好像是残暴野蛮的统帅.但是知道他的人都明白.白起用兵.出奇的谨慎小心.他从普通一兵出身.直做到大将军.秦军的全军总指挥.一路升上來.大小数十战.却无一败绩.这个传奇似的经历.更说明了他对战争的态度. 兵凶战危.沒有谁对任何一战.有绝对的把握.白起便是如此.无论他自己率领多少人马.对手有多少人马.白起一定不会大意放松. 在他眼里.攻城不是目的.掠地不是目的.战争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人.用句当今的理论.就是消灭敌之有生力量. 这一次他率军來到河南.目标只有一个.把左良玉的人马杀光. 白起扎起大营.安心地等着前面的消息. 第二天.斥候们陆续回來.带來了较为准确的情报. 左良玉率领全军人马.约有五万人.前來迎战.在昭平境内扎下大营.不再前进.看样子是等着秦军前來. 官军之中骑兵数量不多.大多是步兵.但是器械精良.军中多有火枪兵.还配备着强弓硬弩.对付骑兵较为厉害. 左良玉军中带着粮草.看样子不用从后方运输.这是防备秦军截了他的粮道.看样子左良玉是下了决心.要在昭平与秦军决一死战. 白起听完之后.立刻吩咐手下人.去找几个昭平当地的人來. 不多时.亲兵们找到了十几个.有老有少,都带进大帐.白起问他们:“你们都是昭平人.对那里的地形都很熟悉吧.” 十几个人一起点头. 正文 第503章,指点涛生云灭5 白起道:“你们把昭平的地形详细说一说.”然后又吩咐军中匠作.按照百姓们所说的.做成沙盘.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匠作将地形沙盘做好了.摆在大帐之中.白起站在沙盘边上.仔细看过之后.便是一皱眉. 这里的地形太复杂了. 按照沙盘上显示的.昭平地区方圆有数十里.几道天然沟壑横七竖八地纵横其间.还有几座小山.山前山后密林很多.约莫十几个村子点缀其中.还有两条河穿过沟谷. 总之.这个地方沒有多少平原.不利于骑兵作战. 白起立刻明白了左良玉的意图.左军骑兵不多.因此想要借着地形之利.消除秦军的骑兵优势. 此时李岩.红娘子.王豹等人也到了帐中.白起请他们看过沙盘.王豹握紧拳头:“大将军.左良玉这是不想让咱们的骑兵冲起來啊.这样的地形.适合步兵埋伏.穿插.我听说左良玉带來了五万人马.其中大部分是步兵.而且装备精良.咱们手中只有不到两万步兵.装备也不如官军.这个仗怎么打.大将军还得好好考虑一下.” 李岩点头:“王将军的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左良玉打仗.鬼精鬼精的.是要小心.” 红娘子问白起:“大将军.这次咱们來与左良玉决战.粮食可带得不多.军中只有七八天的存粮.看來必须要在这几天之内.与官军速战呢.如果左良玉死守不出.那可怎么办.” 白起微微点头:“你们的话都很有道理.不过我认为.左良玉绝不会死守的.如果死守.他完全可以在汝阳城中坚守不出.那样凭借坚城.又有粮草.我军短时间内.岂能啃得下來.他既然全军出动.绝不会死守不战的.” 红娘子听了.十分佩服.自己沒有想到这一点. 白起又道:“双方人马相当.那就要看主将的排兵布阵了.” 他指着沙盘中一块较为平坦的空地道:“这个地方.叫昭平台.是整个地区之内唯一较为适合大军会战的地方.上万人马.只有这里.才能摆开.它的前后都是沟谷.左右是两条河流.几乎算是井字的中间部位.如果开战.左良玉也一定会选择这个地方.作为主战场.” 李岩道:“以左良玉的诡诈.一定会安排下埋伏的.他的步兵之中.火枪兵与弓弩兵很多.这显然是对付咱们骑兵的.如果他以骑兵在前.火枪兵与弓弩兵在两侧配合.还真不容易击破.” 白起道:“他一定会这么安排的.用來克制我军骑兵的冲击.不过这一仗.我并不打算用骑兵.”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王豹道:“不用骑兵.可咱们的步兵.才不到两万人.官军是咱们的一倍啊.” 李岩也道:“骑兵是战场上最有威胁的兵种.弃之不用.要想打赢谈何容易啊.”白起笑道:“什么叫骑兵.上了马.才叫骑兵.不上马.就是步兵.这一次.我要将所有的骑兵.都变成步兵.我秦人大败六国之时.靠的就是步兵.虽然过去了两千年.可是步兵战法.仍是秦军最为锐利的武器.” 李岩还是不放心:“大将军.这个决定非同小可.关系全局.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白起道:“李公子.打仗就像下象棋.任何一步走出來.都会对战局产生影响.表面上看來.我弃去骑兵不用.是将自己一方最有优势的棋子弃了.秦军实力将大受减损.但是你要知道.天时不同.地利不同.你所具有的优势便也不同.这个地方的地形.不利于骑兵冲击.因此使用骑兵.会吃大亏.不同的兵种有不同的作用.比如在南方丛林作战.最好使用短刀藤牌兵.连长枪都会受限制.更不要说骑马了.这个地方虽然沒有丛林.地势却不平.因此我不用骑兵.将之改为步兵.正是要占地利.” 王豹道:“将骑兵变成步兵.想法确实大胆.但即使如此.咱们的人马也与左良玉的相当.秦军的装备不如人家.靠什么取胜呢.” 白起道:“自然是军阵.军阵就如同战车.可攻可守.变化莫测.而我秦人的军阵.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这回.就让左良玉好好体会一下.两千年前秦军军阵的厉害.” 自从秦王等人重生以來.还沒有进行过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军阵作战.以前都是几千人的小战.李岩曾经见识过.觉得也沒有太多的出奇之处.但是他沒有看过白起亲自指挥如此大的军阵.因此心头一阵激动:“大将军.咱们不用骑兵.左良玉可沒说不用.万一他率着骑兵前來冲阵.秦军能保持阵型.不被突破吗.” 白起道:“当年我与魏军决战.魏军有重装战车.威力要比如今的骑兵大得多.虽然笨重.可是四匹马一起冲.威力很大.就是这样的战车.也沒有能够冲破我秦人军阵.最后斩首二十四万.魏人从此元气大伤.我就不信.左良玉的散乱骑兵.可以比当年魏军重装战车厉害.” 他顿了顿.又道:“这几年以來.我在关中大造军械.其中就包括了不少战阵所用的兵器.到时候你就看热闹吧.” 见众人都不再有异议.白起下令.全军四万八千人马.留下一员副将.率五千人守大营.看守战马.并给这员副将下了一道密令. 余下人全部当作步兵使用.仍以王豹为先锋.率军一万在前.李岩率领两万人在左.白起自率一万三千人在右.各路人马之间.相隔不到两里路.可以呼应. 四万余人带齐了器械.一起进发.向昭平台而來.路上声势浩大.玄旗蔽日.尘土遮天.无数兵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军容很盛. 此时的左良玉.已经接到斥候的禀报.得知白起已经到了.也不敢大意.派出探报多次打探.而这天一早.有人來报.秦军已经全军整装.向着官军大营方向而來. 左良玉扎营的地方.离昭平台不远.这里也是他选定的决战之处. 就在他率人马來到这里的时候.便已查看过地形.左良玉也觉得.昭平台这块地方.正好适合大军作战.于是他也做了一番准备. 为了防止秦军的骑兵冲击.左良玉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一旦上阵.他便以五千骑兵在前.另外五千骑兵护住两翼.这是用來保护步兵的.而那些步兵.则多以火枪兵和弓弩兵为主.埋伏在骑兵后面.万一秦军骑兵冲过來.就射击秦军的后队.他要用远射的办法.将秦军骑兵分割开來.后面的人马冲不上來.自己的骑兵虽少.但仍可以顶住. 只要顶住了秦军骑兵.自己的四万步兵就可以从两侧包抄过去.以步步为营的战法.一步步缩小包围圈.最后迫使秦军后退. 而昭平台的前后是沟谷.两侧是河流.秦军被压迫之后.肯定会退入沟谷.那时候便可以居高临下.用密集的弓箭.将秦军射杀. 因此左良玉的战法便是先顶住秦军骑兵.形成僵持的局面.然后以步兵将秦军压制.使其后退.一旦将秦军逼入沟谷之中.便稳操胜券. 此时一听白起已经压过來了.左良玉立刻点兵.全军出击.迎着秦军而來. 两军加在一起.将近十万人马.眼看就要暴发一场空前的大战. 这是秦军自复生以來.从未打过的大仗.恶仗.这一仗的结局.将直接决定河南的局面.秦军胜了.则在中原进退自如.有纵深可以发展.若是败了.则中原地区再也占不住脚.只能退回关中.元气大伤之下.再想杀进中原.不知还要几年. 因此秦王才派白起亲自出马.看得出來.他对这一仗极为重视. 白起更不必说.他自从在长平一战.坑杀四十万赵军之后.一直到死.再也沒有指挥过战斗.复生之后.打得仗虽然不少.可沒有这么大的规模.在他看來.数万.数十万人马的厮杀.才是真正体现其能力的时候. 两军对头开进.几乎同时到达了昭平台.同时看到了对面远处那遮天蔽日的尘土. 左良玉率领一万骑兵.正在开进.突然前面跑來一个斥候.向他禀报:“禀将军.秦军已经接近.只在十里之外.不过.不过……”左良玉一愣:“不过什么.快说.” 斥候道:“不过小人看秦军的人马.并沒有骑兵.好像全是步兵.” 左良玉喝道:“不可能.前几天探报不止一次的禀报.秦军至少有两万骑兵.难道白起沒有带上來么.还是改道去了别的地方.想要突袭我军.” 斥候道:“小人已经看过了.方圆十里之内.沒有别的秦军人马.而且小人觉得.前面來的秦军.怎么也不下三四万人.” 左良玉一皱眉.他吩咐人马缓进.然后喝令搭起高台. 正文 第504章,指点涛生云灭6 这种高台是军中在空中观察敌情用的.类似于营门处设立的哨岗.左良玉派能工巧匠将之改建成容易拆装的木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搭起來. 左良玉站在高台之上.举目望去.果然.七八里之外的地方.浩浩荡荡地走來了三队大军.虽然有征尘扬起.但从行进速度上可以看得出來.果然沒有骑兵.全部都是步兵.看那阵容.确实不下三四万人. 难道秦军又增兵了.如果这些人加上那两万骑兵.秦军将不下六万人马. 左良玉觉得心头一沉.看來秦军还是隐藏了兵力. 他万万沒有想到.白起舍弃了战马.将骑兵变成步兵.这一招沒有人能料到. 左良玉下得台來.不由得一阵冷笑.吩咐儿子左梦庚.带着五千骑兵.在后面及两侧警戒.以防秦军骑兵突然杀來.按他的想法.秦军骑兵肯定是埋伏于沟谷之内.想看准时机再杀出來.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左梦庚得令.带了五千骑兵.分为三队.护住人马的侧后. 左良玉亲率五千骑兵在前.慢慢接近了秦军的先头人马.他心想.秦军沒有骑兵.我这里却有.一会儿开战时.先让我的骑兵冲过去.搅乱秦军阵营.然后大队步兵再上前围攻.效果也是一样. 因此他沒有改变先前的部署.仍旧按着计划.准备厮杀. 白起派王豹为先锋.带着一万人马.也早已看到了官军. 王豹是白起很早便带在身边的人.雷生死后.王豹便成了白起唯一的心腹.因此白起对王豹极为看重.平时将自己熟悉的战法.大都教给了他.尤其是这种军阵战法.白起亲眼看着王豹演练过多次.直到应用纯熟. 因此王豹看着官军一步步逼近.沒有丝毫慌乱.一万人马仍旧迈着整齐的步伐.迎向官军. 双方离着约莫三百余步.同时停住. 王豹骑着马.站在队伍的正前面.冷眼瞧着对面的官军.他的人马沒有动.这也是白起教的. 不过事先亮出自己的能力. 军阵是用來杀人的.不是让人参观的.尤其是对付骑兵.必须等到敌人的骑兵开始冲锋时.才可以亮阵. 当骑兵开始冲击的时候.是刹不住的.战马跑出速度來.想要停住绝不可能.就算前面的停住.后面的战马也会蜂涌而上.将前面的人马撞倒.因此但凡使用骑兵时.冲锋是非常重要的一环.那些善于使用骑兵的将领们.以前都被称为“骑将”.他们对于骑兵的使用必须得心应手.该冲锋时才冲锋.不该冲锋的时候.要节省马力. 什么时候冲锋.呈什么队形冲锋.向哪里冲锋.这是要考较一个骑将的天赋的.在这么多的骑将之中.从古至今涌现出的天才并不多见.尤其是汉人当中.除了卫青.霍去病.李广等汉代名将.能够一登历史舞台的.也只有击败过突厥人的唐朝李世民.李靖.打败元朝的徐达.常遇春了. 左良玉也算是名将.但是对于骑兵的使用.远远不如上面几位.因此他对于骑兵战术的使用.便浅显得多. 他知道骑兵比步兵厉害.骑兵冲起來.步兵绝对挡不住.除此之外.便沒有更多的理解了. 此时左良玉一看秦军已经停下.队形虽然严整.却沒什么出奇之处.队伍前面并沒有常规的摆设.像什么弓弩兵.长枪兵.铁盾兵等等.现在站在队伍前面的.就是些普通士兵.手中都提着刀剑之类的短兵器. 左良玉心中大喜.要知道.用短兵器抵挡骑兵的冲击.简直是螳臂当车. 因此他喝令五千骑兵.开始集结成阵.五十名骑兵一排.分为一百排.一齐发起攻击. 左良玉害怕秦军将弓弩手们藏在阵中.因此命令所有骑兵都手执盾牌.护住自身.然后冲锋. 五千官军骑兵由一名副将率领.开始缓缓前进.这是骑兵冲击的方式.一开始的时候.速度并不快.战马开始小步跑.跑过几十步之后.开始加速.等冲到敌军眼前时.正好将速度提升到最快. 五千骑兵卷地而來.士兵们并不呐喊.只是后面的号角在呜呜而响.官军个个眼中露出狂热的神色.手中马刀闪着寒光.跨下战马踏起烟尘.渐渐形成了一股洪流.势不可当. 王豹冷眼看着.等到官军开始冲击了.他这才一举手.身边的一名中军立时举起了一面红旗.连着摇了三摇. 紧接着.秦军开始变阵了. 这一次秦军并不是像普通战阵那样.摆出三排弓弩兵在前.长枪兵与盾牌兵在后配合.以阻挡骑兵的冲击.而是出现了十分怪异的行为. 秦军沒有后退.反而向前.前面的一千余人每人都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向官军扔了过去. 这些东西飞出七八十步远.掉在地上.骨碌碌乱滚.原來是一个个圆圆的鹅卵石.像一个个皮球似的.滚了一地. 然后秦军开始重列阵线. 前排的士兵向两边撤去.而从阵中涌出一批秦军.每人背上背着圆盾.手中都抱着一根小腿粗细的圆木.这种圆木两头削尖.十分锐利.圆木中间还有凸起或凹的槽.十分规矩. 这些秦军跑到前面.放下圆木.迅速地拼成了数百个挡马.这种挡马有三个尖脚.深深扎进地面.顶上露着三个尖头.可以将高速冲锋的战马肚腹刺穿. 光有这些还不算.秦军拼好挡马之后.这些人立刻后撤.后面再上來的.便是强弩兵. 这才是秦军对付官军骑兵的主力. 三千强弩兵仍旧两人一组.一个躺着.用脚上弦.另一人瞄准发射. 官军冲到百步以内时.秦军已经完全做好了一切迎敌准备.说來简单.如果沒有平时的严格训练.士兵根本做不到这些.要知道.骑兵冲锋时威慑力太大.有时一边冲锋一边放箭.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从容不迫地拼好挡马.准备好强弩.甚是不易. 领兵的副将早已看到秦军的举动.他微然冷笑.在他看來.这些挡马根本沒有任何作用.一冲便倒.而后面的秦军弩兵.最多也只能射出两箭.自己的骑兵就可以冲进阵中.将这些弩兵踏杀. 因此他高呼大叫.带领着五千骑兵.凶猛地冲过去. 可是再冲几十步.突然前面几排战马脚下打滑.惨嘶着倒在地上.后面的战马也被绊倒不少. 原來这些战马踏中了秦军扔的鹅卵石.只要一个蹄子踏到了.战马便立足不稳.几百颗圆圆的石头.放翻了几十匹马. 后面的官军急忙拉马向边上跑去.绕开倒下的战马与兵卒.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冲到五十步外.正好是弩箭的最佳射程. 王豹一声令下.三千弩兵扳动弩弦.随着一阵慑人心脾的呼啸之声.上千支弩箭飞了出去.射进官军骑兵队中. 官军立时人仰马翻.惨嘶惊叫之声.响成一片. 秦军的弩兵分为三排.前排射出之后.第二排再射.然后是第三排.第三排射完之后.第一排的弩兵已经准备好下一轮的发射. 如此周而往复.秦军的强弩连续不绝.如同泼天大雨一般.射得官军死伤无数. 有的官军骑兵躲过了箭雨.冲到挡马之前.想要跳过去.挡马很高.无法跃过.想要将之踢翻.可是那些挡马扎进地面之内.很是牢固.而且就算踢翻了倒在地上.也很碍脚. 因此这些骑兵便被阻滞在挡马阵中. 秦军的弩兵岂肯放过这些活靶子.几排箭雨过去.官军死伤遍地. 为首的副将一瞧不妙.再这样冲下去.五千骑兵只怕要损失大部.急忙下令收兵撤队.不要继续前冲了. 幸好这个时候由于挡马与弩箭的阻挡.官军战马的速度已经慢了很多.因此才沒有发生大的混乱.官军扔下七八百具尸体.还有差不多同等数量的战马.撤了回去. 左良玉已经得到禀报.说自己的骑兵在阵前受阻.沒有能够冲破秦军阵势.他一皱眉.立刻命令骑兵撤回.左良玉倒不是觉得秦军厉害.而是认为自己骑兵太少.形不成大的集团冲击.因此才沒有突进秦军阵中.这些骑兵还要防范秦军的偷袭.不能损失太大. 他刚刚下了令.统率骑兵的副将便跑了过來.满头大汗:“大帅.秦军十分狡诈.他们用石头和挡马.迟滞我骑兵进攻.然后又用强弩射杀.只一个冲锋.我就损了七八百骑.请大帅责罚.” 左良玉抽出宝剑.在他头盔上拍了拍:“初战不利.本当斩首.可是本帅念在你有一往无前.敢打敢拼的表现.先把你的脑袋存在你脖子上.你带骑兵撤下去.注意周围动静.防止秦军偷袭.如果这件事再干不好.立斩不饶.” 那副将谢了不杀之恩.率领着骑兵撤下去了. 左良玉一挥宝剑.命令步兵进攻. 正文 第505章,指点涛生云灭7 左良玉一挥宝剑.命令步兵进攻. 他手下的步兵已经排成方阵.听到将令之后.开始向前突进.左良玉虽然沒读过书.可是对于练兵打仗很有一套.他曾经专门向一些兵法家请教过军阵的演练.进攻时的方阵.防守时的圆阵.攻防俱佳的一字长蛇阵.甚至戚继光对付倭奴时所用的鸳鸯阵.他都在自己的军中一一演习过.而对于兵种的排列.左良玉也有着独特的见解. 此时他的步兵开始进攻.在最前面的是三排重甲兵.一手挺着铁盾.一手握着短刀.这个兵种放在最前面.主要是用來撞击对方的军阵. 因为秦军将弩兵摆在阵前.因此将重甲兵布在前面.是最理想的选择.铁盾可以挡住弩箭.而短刀则是近身搏杀所用.等到这三排重甲兵走到敌阵跟前.与敌人撞在一起的时候.一尺來长的短刀最能发挥威力.长枪大戟反而无法灵活使用. 在重甲兵的后面.是数排长枪兵.这些人手挺着丈二长枪.专门躲在重甲兵后面.在人缝之间用长枪乱捅.就算敌军砍倒了重甲兵.也必将被长枪捅个对穿.根本冲不过來. 再后面则是一些自由散兵.手里的兵器或刀或枪.甚至还有不少火枪.这是军阵的主力.随时可以趁着军阵展开之后.杀将出去.或追击逃敌.或以散兵接战. 军阵的两侧及后面.也以同样的方式配备兵种.整个军阵共有一万人.方方正正.十分严整.足见得左良玉是下了狠功夫的. 左良玉的这种军阵.极为类似戚继光的鸳鸯阵.以重甲在前.长枪在后.让敌人突不破.打不散.只能被动挨打. 所以左良玉觉得.自己的军阵不出动则已.只要出动.必定旗开得胜. 事实上他的这个自信绝不盲目.自从独自率军征战以來.左良玉不止一次使用过此阵.打败了诸多农民军将领.那些农民军在他的军阵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有时候他能以伤亡几百人的代价.杀敌数千. 左良玉觉得.他的军阵已经可以横行天下.只要对手不是骑兵.他绝不会败. 但是有一件事.他忽略了.那就是.多读些书.总是好的. 因为不读书的人.绝不知道秦军的可怕. 要讲军阵.战国之际乃是最鼎盛之时.那时候各国都以步兵为主.对于军阵的研究.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纵使如此.战争中也总是秦国取胜. 重甲坚兵的魏国.凶狠剽悍的楚国.坚忍好战的赵国.无不一在秦军的军阵之前.碰得粉碎. 而击败他们的人.就是白起. 此时白起与李岩已经率军赶到了战场.王豹向白起禀报了方才的战况.白起点头:“打退了骑兵.就已经胜了一半.左良玉不会再派骑兵冲击了.准备变阵.迎战官军步兵吧.” 果然.话音未落.前面有人來报.官军开始以军阵攻击了. 白起冷然一笑:“早知道他会如此.”他问探报:“攻过來的有多少人.”探报道:“回大将军.一个军阵.看规模应当不少于一万人.” 王豹道:“我的人马也有一万.让我去给左良玉一个下马威吧.” 白起点头:“好.你的人要当头顶住.不许后退一步.”然后命李岩:“你的人马也排成阵势.听我的将令.沒有将令时.只能守住.绝不可以进攻.” 李岩与王豹都点头遵命. 白起命自己的一万余人也列开阵势.四万多秦军列成三个大阵.呈品字形结构.准备迎战. 王豹的人马首当其冲.摆在最前面.也是官军主攻的目标.他看到官军的方阵向自己阵上移來.前面是三排重甲步兵.心中一声冷笑.传令变阵. 秦军方才是以弩兵在前.迎战官军骑兵.此时听了命令.弩兵们收起强弩.向两侧撤去.后面涌出几千秦军來.挺立阵前. 但是这些秦军也并无什么特别出奇之处.也是铁盾兵.手中也是刀剑等短武器.不同的是.这些人身上的甲胄很薄.不是重甲. 左良玉远远地瞧见.心头冷笑.对身边的亲兵副将道:“我还以为秦军有什么厉害的.原來也只是稀松平常.这些盾牌兵身后沒有枪兵做掩护.一旦被突开缺口.立时全盘散乱.白起用兵.仅仅如此么.” 身边的人纷纷大笑. 秦军眼看着官军一步步走近自己的阵角.眼中的狂热之气越來越浓.很多人握刀的手.都沁出了汗水. 官军已经走到二十步外.突然率军的将官一声令下.前面的重甲兵齐声呐喊.猛冲上來.用铁盾猛撞秦军. 就在官军开始冲击的时候.王豹命人吹起号角.号声一起.秦军突然展现出了奇怪的形态. 前面几排秦军将铁盾立在身前.全身都缩于铁盾后面.而后面的秦军却将铁盾举过头顶.一块块盾牌如同鱼鳞一般.密密地拼在一起. 数千秦军.用盾牌组成了一个大大的龟壳.风雨不透.不要说刀枪.就连落下的雨.也不容易淋到下面的人.这个叫做龟鳞阵.白起亲自起的名字. 左良玉看到秦军这种怪异的阵形.不由得一惊.此时秦军就像一只乌龟.全身缩进壳里.让你打不着.但是这样的话.秦军也无法展开攻击了.难道只想着挨打. 沒等他想明白.就见秦军后阵又出现了几排士兵.这些士兵全都披着重甲.头戴铁盔.只露出眼睛.手中握着大砍刀.足有几百名.竟然飞身跳在盾牌之上.踩着这些铁盾.向官军扑來. 左良玉立时感觉不妙.原來那些铁盾.是用來铺路用的.为的就是让这些重甲兵能够进入官军军阵. 他立刻下令放箭. 但是这几百秦军身穿重甲.头戴铁盔.箭哪里能射得进去.他们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眨眼之间就扑到了两阵之间.然后一个虎跳.从盾牌上跃下.直接跳进官军阵中. 官军前面的三排重甲兵正挺着铁盾.撞击秦军.根本看不到头顶上跳下來的人.而他们后面的长枪兵.此时正用长枪向前乱捅.一看头顶上飞下人來.想将长枪竖起.但是那些丈二尖枪过长.挺起來时便失了准头.况且跳下來的秦军个个身穿重甲.如果不是刺中要害.根本不能发挥杀伤威力. 几百名秦军重甲兵.只有十几个被长枪刺穿.死于非命.其余的全部落在官军阵中的长枪兵队伍里. 他们手中的大砍刀.长有四尺.重有十几斤.刀头重.刀身轻.是专门为抡砍设计的.这些人一跳进官军阵中.便将大刀舞动起來.像转盘一样.立时砍翻了一片长枪兵. 官军的长枪兵身上沒有铁甲.只是普通号衣.而且手中的兵器又长.根本转动不灵.况且又挤在一起.连躲都沒地方躲.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秦军的大刀往身上砍.惨叫声惊天动地. 前面那三排重甲兵急忙回头迎战.他们也怕秦军在后面砍了自己的脑袋.一时间阵势便乱了起來. 此时秦军阵上的铁盾兵突然展开了攻击.他们挺起铁盾.向前猛撞. 官军由于混乱.顾前顾不了后.不是被后面的大砍刀砍翻.便是被前面的铁盾撞翻.有的机灵一些的官军.急忙扔了盾牌.翻身便向两侧奔逃.但是他们身上的重甲限制了速度.根本跑不快.被秦军涌上前來.乱枪搠杀在地. 打退了前面的重甲兵.又杀散了长枪兵.官军的军阵已经完全不成样子.士兵们纷分掉头而走.这一场军阵对决.秦军完胜. 王豹其实是看准了左良玉这个军阵的弱点.官军军阵虽然严整.但失之笨重.调动不灵活.一旦长枪兵被击破.那么前面的重甲兵.就成了掉进陷阱里的狼.可以任人宰割了. 而要想击破长枪兵.必须要杀到军阵里.以短兵器克制长兵器.可是官军重甲兵并不容易突破.所以他才使用了虎跃式战法.既然迎面突不进去.就从上面跳进去.只要跳到长枪兵队中.那些长枪兵兵器太长.根本无法对战. 跳进去的秦军.称为陷阵之士.是精兵.也是敢死队. 这是王豹跟白起学的.白起曾经教过他好几种军阵战法.除了虎跃式.还有龙游式.鹤翔式.都是军阵的经典战法. 杀散了军阵的前锋.王豹命令全军退守.因为沒有白起的将令.所以不能追击.官军也松了口气.急忙退了下去. 王豹查点人马.只伤亡了百余人.杀死官军不下千人.给了左良玉一个下马威. 小胜一阵.王豹冷笑一声.纵马回到白起身边:“大将军.为什么不趁胜杀上去.” 白起一摆手:“急什么.双方人马相当的时候.混战最是危险.一旦混战起來.就无法保证胜负.这场仗.我要稳扎稳打.见招拆招.让左良玉将所有的本事都拿出來吧.” 正文 第506章,指点涛生云灭8 初战失利.左良玉大皱眉头.他沒有想到.自己精心布的军阵.在秦军面前.居然不堪一击.一眨眼的功夫就损失了上千人.看來这种阵法不能奏效.于是他立刻下令.改变阵法. 这一次他以盾牌兵在前.掩护火枪兵.想要接近秦军之时.用火枪取胜.但是白起又识破了他这一招.仍以龟鳞阵挡住官军的盾牌兵.在后面用弓箭齐射.压制住官军的火枪兵.然后仍旧派陷阵之士冲进官军阵中.大砍大杀.火枪兵的火枪怕伤了自己人.更加不敢发射.因此这一阵左良玉又损失了不少人马.灰溜溜地撤了下去. 连输两阵.而且都被秦军用相同的战法破掉.左良玉异常震怒.他此时才明白.斗阵的话.自己绝不是白起的对手. 左良玉将战袍一甩.挥起长枪.喝令全部人马进攻.不要再管什么阵型.冲上去与秦军展开混战. 就算自己胜不得白起.也要重创秦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旦混战起來.秦军的战阵优势便不复存在. 数万官军开始了总攻. 他们挥舞着刀枪.挺着盾牌杀了上來.白起还是沒有命令进攻.三座军阵严阵以待.仍以防守为主. 官军冲上來.双方铁盾撞在一起.发出震耳的巨响.这一回官军拼了性命.不再管什么队形.成了单兵作战.两军相接之处.都是兵器的碰撞声.人们的嘶喊声. 在官军如同巨浪狂涛的冲击之下.秦军岿然不动.如同傲立海中的礁石一般.前排有人受伤或倒下.后面的人立刻补上.死死顶住迎面扑來的敌人. 这个时候.军阵发挥了巨大的威力. 说到底.军阵最初时.就是为了以少敌众而产生的.一座一百人的军阵.只要配合得当.可以挡住五百人的进攻. 白起深知此理.当他看到左良玉不再使用军阵.而改成集团冲击之时.心里就已经雪亮.官军此战.必败无疑了. 只是此时的官军全力前冲.锐气与勇气都在最高点.这个时候.绝不能和敌人对攻.只能坚守. 他非常明白古时战法中的一句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顶住敌人最初时的几次进攻.敌人的士气就会丧失.勇气也会减弱.当疲惫心理占据头脑的时候.就是敌人要崩溃的时候. 因此白起一再下令.任何人不准进击.只要牢牢守住自己的位置便可.谁敢后退一步.立斩. 双方的伤亡都在不断增加.秦军中也有不少人倒下.或被流箭射中.或被兵器杀伤.只要有人一倒.后面的士兵立刻上前.补上位置. 相比起來.官军的伤亡要大得多. 秦军以铁盾在前.弓兵在后.不断地放箭.那些铁盾排在一起.如同一道铁墙.十分坚固.秦军士兵在墙缝之中伸出刀枪.乱刺乱捅.十分顺手. 而左良玉顾忌着秦军骑兵.因此不敢将骑兵投入冲锋.威力大大减弱. 如此僵持了一阵.左良玉觉得不妙.阵前他的人马死伤太多.而且沒有能够突开战阵的缺口.再这样下去.军心与士气都会低落. 于是左良玉下令鸣金. 随着阵上锣声响亮.官军士兵们潮水一般地退了下去. 王豹一瞧敌人全线溃退了.十分高兴.立刻请示白起.要不要全线追击.白起在马上欠起身子.仔细瞧了瞧.然后一摆手:“军阵不动.让左良玉撤吧.”王豹一听.十分不解:“大将军.这个时候.正是追歼官军的好机会.怎么不动呢.” 白起冷笑:“你看到官军的骑兵沒有.” 王豹一愣:“沒注意.”说完他也在马上立起身子.向远处眺望.只见官军的骑兵都勒着马.站在步兵两侧.看着步兵们向下撤.便道:“这些骑兵.是等着步兵撤完了.他们再走.” 白起道:“自然不是.这些骑兵是等着咱们追击的时候.杀一个回马枪.咱们如果追击.就不可能保持阵型.只要阵型一散.官军骑兵就可以任意驰骋.到时候左良玉再带着步兵杀回來.反败为胜.” 王豹恍然大悟:“咱们沒有骑兵.全仗着军阵.所以不能追.” 白起道:“左良玉输了今天这一阵.一定退回大营去休整了.咱们也回去吧.改日再战.” 说罢.白起看着官军撤了下去.果然不出所料.等步兵退完了.左良玉才随着那些骑兵才悻悻地离开. 等到官军完全撤尽.白起这才下令.回营. 所有人马仍旧保挂着阵型.缓缓撤了下去.等回到营中.天已经快黑了.军士们都十分疲惫.白起命今日守营的那五千人巡夜.参战的士兵们早早休息.然后派人去请李岩与一枝梅來. 李岩刚刚吃过晚饭.闻听大将军有请.急忙赶了过來.一进大帐.发现一枝梅也在. 此时的一枝梅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她生得虽然沒有红娘子.姬梦蝶等女子漂亮.但是穿着江湖人的衣服.显得侠气逼人. 多年以來.她跟着秦军南征北战.渐渐适应了军营生活.在西安之时.她与红娘子.小青等人掌管娘子军.久而久之.也有了一点大将风度.往那里一坐.颇有点发号施令的威严. 李岩一瞧她在.不由得暗自一笑.心想这位人屠大将军.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鬼主意. 他见过白起之后.白起请他坐下.然后铺开一张地图.正是昭平台的地形. 白起指着地图上一块地方.对二人道:“这里便在左良玉大营.白天的时候.我已经派人暗自去打探过了.大营扎了有数里的范围.足有几千顶营帐.这么大的营盘.巡查一定有漏洞.我想派你二人一个差事.不知你们敢不敢接下來.” 二人一听.都抿嘴一笑.心说这是激将法. 一枝梅一拱手:“大将军.这两年我在军中.沒有立什么功劳.因此您有什么差事.就只管吩咐.末将一定尽力办到.” 李岩也道:“大将军是要去劫寨么.” 白起摇头:“左良玉深通兵法.今天战败.他一定严加注意我军的动静.以防我军劫寨.因此调动大军前去.一定无功而返.弄不好还要中了官军的埋伏.得不偿失.我这次请你们二位來.自然不是让你们去劫寨.” 一枝梅道:“那是干什么.” 白起道:“我想请梅姑娘潜入官军营中去放火.最好找到左良玉的囤粮之所.以火焚之.” 李岩忙道:“大将军.此计不可吧.” 白起道:“为什么不可.”李岩道:“梅姑娘就一个人进去.就算放火.能引起多大动静.想必火头一起.立时被人发现了.到时候粮食烧不掉.人还容易出危险.因此我觉得不可行.” 白起笑道:“正因如此.才叫你來.左良玉败了一阵.退回大营.以他的治军.一定严阵以待.以防我军劫营.李公子可以带一队人马.前去左良玉大营之前.佯装劫营.吸引官军注意.这个时候.梅姑娘可以悄悄潜进营去.点起大火.这种事情.别人干不了.只有梅姑娘有此手段.” 一枝梅听了.心头得意.李岩却有些担心:“偌大一个军营.梅姑娘一个人进去.若找不到粮草囤积之处.岂不是白白冒了风险.” 白起道:“无妨.但凡军中囤积粮草之处.必然与诸营隔开.为了取用方便.大都囤在营盘正中.如此也容易守卫.梅姑娘进去之后.如果找不到.可以捉一个官军來问.我想以梅姑娘的身手.一定可以找到囤粮之所.” 一枝梅道:“这个不难.只是一旦火头起來.官军必然前來救火.那时我便无能为力了.万一火头不大.烧不起來可怎么办.” 白起道:“姑娘可以带些火油.先点着官军的马草.如今天寒.马草都是干草.只要点起來.一定会是冲天大火.等到营中骚乱.再去烧粮.就算烧不掉粮食.把官军马草烧光.也是功劳.” 一枝梅点头.李岩还是担心.白起道:“李公子.为了梅姑娘能够一举成功.你须多带人马.让王豹助你.率军一万.一定要死打猛冲.你这里打得越狠.左良玉才不会注意到自己营中的粮草.” 李岩道:“好.我尽力而为.可是大将军.咱们的粮草也不多.还需要速战速决.一旦此计不成……” 白起笑道:“放心去打.此计定成.” 李岩只得出帐.与一枝梅下去准备.一只梅备了一匹快马.穿好了夜行衣.随身带着火折子.还有两瓶火油.李岩找到王豹.点起了一万骑兵.让这些人多备羽箭,利于突袭,然后进发. 一枝梅沒有随着大队.而是一个人绕小路而走.直奔左良玉的大营而來. 李岩与王豹带着一万人马.不点火把.衔枚而走, 悄悄地扑向官军大营. 正文 第507章,指点涛生云灭9 此时左良玉正在大帐中.对着地图发愣. 白天一战.他损失了几千人马.虽然并不惨重.可士气受到了影响.军中对于秦军开始有了畏惧情绪.也难怪.秦军的军阵如此厉害.远出他的意料.更不要说那些士兵了. 回到大营之后.左良玉一方面派人救死扶伤.一方面吩咐几员副将.今夜要严加守卫.以防秦军前來劫营. 吃过晚饭之后.左良玉便一个人独自坐在帐中.头脑中回想着秦军的军阵.然后用笔在纸上画着.想要找出这种军阵的弱点. 可是他忙活了半夜.也沒有找到任何一个弱点.秦军军阵.进攻时像毒蛇.咬在你最痛处.防守时像刺猬.让人无处下嘴. 最后左良玉长叹一声.将笔一扔:“果然天下无敌……” 他终于明白.秦军为何能在两千年前.横扫六国.一统天下.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远处传來激烈的呐喊之声.左良玉一皱眉.沒等他起身.早有中军跑进來禀报:“大帅.秦军前來劫营了.” 左良玉跳了起來.冷笑道:“果然來了.有多少人马.”中军道:“不下一万余人.而且都是骑兵.”左良玉道:“好.來得好.白天让他们赢了一阵.白起贪心不足.居然敢來劫营.太小看本帅了.传令下去.侧营中的骑兵冲上去.抄到秦军后面.将之包围.我要让这一万秦军.有來无回.” 将令下达之后沒多久.官军侧营之中便冲出数千骑兵.这些骑兵沒有前來应战.而是绕出秦军之后.将退路截断. 王豹与李岩正在指挥着人马进攻.一万秦军分为三队.正面突击.箭如飞蝗.射进官军大营.其中多是火箭.而官军也不示弱.在营中还射.双方的箭枝在空中交错.甚至有好多撞在一起. 杀了一阵.有人來报:“李公子.官军侧营之内杀出无数骑兵.却沒有迎着我军上來.而是钻入黑夜之中.不知去了哪里.” 李岩一愣:“莫不是去劫我们的大营了.” 王豹道:“那不一定.大将军手下还有三万人马.守住大帐绰绰有余.左良玉不会想不到这个.我担心.这股官军是想抄在我们身后.退了我军的归路啊.” 李岩看看营中.只有一些营帐起火.并沒有乱起來.便知道一枝梅尚未得手.这个时候还不可以撤.如果他们一撤.一枝梅在敌营中.更加寸步难行. 因此李岩咬牙道:“不管它.今晚的目的.就是配合梅姑娘放火.她那边沒有得手之前.绝不能撤.无论如何也要顶住.” 王豹点头.点了一员偏将.让他带了两千骑兵.守住后阵.以防官军突然从后面杀上來.冲乱自己的阵角. 这个决定还真救了秦军.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几千官军骑兵从后面杀了上來.与秦军断后的人马杀在一起. 李岩一见后路上有官军.便知道左良玉是想将他这一万人马包了饺子.要找一找白天失利的面子.于是便冷冷一笑:“不要害怕.官军來得越多越好.左良玉派來的人越多.营中就越空虚.传令下去.猛攻营门.冲进去和官军短兵相接.” 数千秦军骑兵得到将令.一个个红了眼睛.拼命催马.猛冲营门.前排被射倒.后面的人不顾死活.向上猛扑. 正在前营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枝梅已经趁乱从侧营潜了进來. 她不走营门.围着大营转了转.选了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悄悄上了墙栅.然后趁着巡夜士兵们都注意着前营的时候.跳进大营. 一枝梅对于潜入营盘.轻车熟路.早已不是第一次了. 按着白起事先的吩咐.她伏低身子.在一座座营帐之间潜行.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李岩率人在前面的厮杀.起到了很大作用.几乎每座大帐里的官军士兵都钻出帐來.朝着前面观看.根本注意不到别的.一枝梅在暗影之中穿行.无人发现. 不久之后.一枝梅便來到了官军大营的中央地区.这里果然另外立着一座营盘.四周都用木栅围起.与诸营并不相连. 仔细看时.营中的帐篷都沒有住人.而是塞满了麻袋等物.还有一些柴草堆放在外面. 果然.这里便是粮草囤积之处. 一枝梅大喜.她将自己所带的火油都泼在柴草之上.再去周围的营帐之内.找來了几坛子烈酒.把这些酒都倒在草堆上. 她的行动非常小心.而且隐蔽.并沒有人发觉.因此这里守卫的官军.也被前面的战况吸引.都在紧张地看着远处.交头结耳.沒有人料到有敌军敢进入这里來放火. 一枝梅将几坛子酒都倒完了.觉得可以了.于是便从一个照明用的铜盆里抽出几根燃烧的木棍.分头扔到几个草堆上. 火一接触到柴草和那些火油烈酒.立刻呼的一声烧了起來.柴草都很干燥.加上助燃的火油烈酒.大火冲天而起. 一枝梅钻进了暗影之中.离开了火场. 大火一起.立刻被官军发觉.高叫着前來救火.这下子官军大营立时乱了.前面受到攻击不说.营中的粮草又起了火.士兵们顿时心神大乱. 有人飞报左良玉.左良玉的中军大帐离着囤粮之处并不太远.一看到这里的冲天火光.左良玉立时明白了.他的粮草不会无缘无故地起火.定是有人捣乱.他立刻吩咐全力救火.营中所有人马.除了分出一半.对抗前营的秦军之外.余者都來救火.保护粮草. 一时间官军营中大乱起來.伴随着冲天烈焰.十里之外都看得清楚. 李岩一瞧官军的营中已经燃起大火.就知道一枝梅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个时候可以撤了.他与王豹商议.趁着此时官军大乱.无暇全力攻杀.立刻变后军为前军.向自己的大营方向挺进. 不料王豹却不同意李岩的主张. 王豹嘿嘿一笑:“李公子.出营的时候.大将军给了我一道密令.告诉我只要梅姑娘得手.便将此令打开.这个时候.是该看看这道密令了.” 李岩笑道:“大将军还有锦囊妙计这一手啊.我却沒想到.” 王豹将锦囊取出.打开里面的密令一瞧.两个人都愣住了.因为上面只写了几个字:死战.撤退者斩. 明明烧了粮草就可以撤了.怎么白起会下这样一道死命令.让他们死战.要知道.他们只带來了一万人马.万一左良玉狗急跳墙.全军杀出营來.必将他们这一万人围死.到时候粮草被烧的闷气.可就要在他们头上发泄了. 但是白起的手令.不能不遵.这样回去的话.就违抗了军令.也是要杀头的.李岩与王豹在军中多年了.岂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脱口而出:“大将军定有妙计.” 看來二人心意相通.不用多说了.李岩道:“王将军.你去指挥后队.我來指挥前军.咱们拼了这条命.在这里与官军死战.” 王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指挥着秦军.拼命厮杀.绝不后退. 再说左良玉.营中粮草起火之后.烧得甚是厉害.那些马草都很易燃.一旦烧将起來.难以扑灭.左良玉用了上万人救火.好不容易才控制了火势. 但是粗一查点.马草几乎被烧光.粮食也被烧去不少.左良玉大怒.沒有了马草.战马无法喂养.如何出战.这里几乎是不毛之地.干草极少.树木也少.战马无从觅食.因此气得他用鞭子直抽地面. 此时前营來报.说那支劫营的秦军已被包围.正在四面围攻.左良玉眼睛里冒着火.恶狠狠地下令:“全歼那支秦军.不得走了一个.” 他亲自带着人马.杀奔前营.四万人马几乎都带了过來.准备将这一万秦军连皮带骨头.一起吞下去. 李岩与王豹看到官军营门大开.涌出无数人马.向自己围攻上來.也只得咬牙死战.李岩告诉部下秦军.左良玉的粮草已经被烧了.这是临死前的一战.只要顶住官军进攻.大将军一定有妙计前來解围. 秦军听了.勇气倍增.呐喊声大作.与官军展开混战. 又杀了一阵.秦军损失已有三四千人.渐渐不支.王豹跑回到李岩面前.叫道:“李公子.这样下去.真的会全军覆沒.要不要向來路.边杀边走.” 李岩喝道:“大将军之令.必有其过人之处.不必多疑.只需死战.不得后撤一步……” 王豹刚刚应了一声.突然听到官军大营的两侧.传來惊天动地的金鼓之声. 随着金鼓之声.黑夜中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如同两条火龙.向着官军大营杀來.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杆大旗在照如白昼的火光中飞舞.旗上正是一个“白”字. 旗下一匹白马之上.坐的正是秦军大将军白起.威风凛凛. 正文 第508章,一时多少豪杰1 再看另一侧的秦军.为首的那杆大旗.上写一个“红”字.旗下立马横刀.是一员女将.正是红娘子. 两人带领着大队秦军.骑兵在前.如同狂风一般扑到. 正在围攻李岩的官军突然看到有大批秦军杀來.便是一惊.这些秦军沒有前來增援李岩.而是直接向着官军大营杀了进去. 李岩刹那间便明白了白起的计划. 这才是真正的主力.他的一万人马.与一枝梅暗中放火.都是迷惑.惊扰官军的.此时左良玉指挥下的官军.几乎有一半正在围攻李岩.另一半在营中救火.收拾抢救粮草.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阵形來抵抗. 因此白起与红娘子带领的两路大军.像天崩地裂一般.杀进官军营中. 左良玉见势大惊.急忙命令部下人马不要再去管粮草.立刻迎战. 但是秦军來势太猛.白起与红娘子各率五千骑兵.踏进敌营.见人便杀.遇人便砍.官军急切之间來不及组织人马.立刻被冲得七零八散. 本來昭平台这个地方.平地不多.但是双方扎营时.总不能扎在沟里.因此都找相对比较平坦的地方扎营.左良玉也不例外.此时却倒了霉.一万秦军骑兵在大营之中任意冲杀.纵横驰骋.所过之处.血光一片.更有的秦军将火把乱丢.军帐.车辆等都被点燃.整个营中又一次火光冲天. 红娘子惦记着李岩的安危.因此她冲到白起面前.叫道:“大将军.敌军已经被冲乱.要不要派一支人马.去增援李公子.他那里情况危急.” 白起道:“不用.全力进攻大营.只要毁去这座营盘.李公子之围.不战自解.” 红娘子紧皱眉头.但是又不好违令.她眼珠一转.策马而回.到了自己军中.她向一员副将吩咐了几句.让他带领人马继续冲杀.自己带了一千骑兵.向前营方向冲去. 无论如何.她也要救出李岩. 白起的将令并沒有错.只是她不放心.因此她带着这一千人马.像脱弦之箭.杀奔前营. 左良玉看着秦军在大营之中横冲直撞.整个大营已经乱成一团.手下军兵四下逃窜.被杀得尸横遍野.左良玉也红了眼睛.这些人马是他好不容易带起來的.原來他只是个游击将军.手下几千人马而已.在几年的转战当中.他小心翼翼.保存实力.招降纳叛.终于熬出了头.成为了几万雄兵的统帅.这是他仅有的家底.绝不能在这一战当中损失掉. 此时他已经看出來.自己的人马组织不起來.个个成了散兵游勇.在优势的秦军骑兵面前.沒有丝毫还手之力.再打下去.只会伤亡惨重. 因此左良玉当机立断.下令全线撤退.向东而走.逃回汝阳. 数十员副将偏将与他的儿子左梦庚保着他.带着数千骑兵.向东逃去.官军听到此令.也纷纷逃离大营.随着他们的统帅拼命奔逃. 正在围攻李岩的那些人马.也纷纷撤了下來.这些人马伤亡不太多.还能保持着较为完整的队形和建制. 李岩与王豹这才松了口气.此时红娘子带着一队骑兵.也杀到眼前.一看李岩无恙.这才放心. 双方合兵一处.紧追官军.只是在黑夜当中.看不清楚.加上官军漫山遍野而走.因此追歼得不多. 追了约莫十里路.官军大都逃散无踪.李岩这才收住人马.回归官军大营.來见白起. 此时白起已经完全占领了左良玉的大营.正在清扫战场.双方见面.都拱手大笑.互道辛苦. 这一仗的胜利.是李岩做诱饵的缘故.但是这个事情.白起事先并沒有告诉他.李岩却沒有怪罪白起.他知道.这种机密大事.必有不得已之处.一旦事先说明.很可能被官军查知.到时候反而不能成功. 只有在最危急的时刻.才能逼出士兵的拼命精神. 此时一枝梅也來相见.她在大营乱起來的时候.就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藏.直到秦军杀进大营.她这才出來.跳上一匹战马.汇入秦军之中.与官军混战. 白起见了一枝梅.好言称赞.说此仗能获得大胜.一枝梅功劳最大.回头要给秦王上表.为她请封.最好也弄个将军当当.一枝梅小脸通红.十分兴奋. 当下查点战果.这一仗杀死官军四千余人.受伤和俘虏的也有五六千.左良玉带着不到三万人马.落荒而逃.而秦军自己也损失了四千人. 官军大营之中.还剩余很多粮食辎重.白起命李岩与红娘子.指挥步兵.运回自己大营.而命王豹带领骑兵.直扑汝阳. 王豹听了一皱眉:“大将军.连续作战.军士疲劳.是不是休息一下.天明进兵.”白起摇头:“兵贵神速.一旦让左良玉进入汝阳.喘过一口气來.便不容易攻下了.我想左良玉逃回汝阳之后.一定四门大开.迎接自己的溃兵.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杀进汝阳.如果等到溃兵都进了城.汝阳立成坚城.不易攻取了.” 王豹深为佩服.带着一万六七千骑兵.顺着大路.直扑汝阳去了. 白起继续指挥人马清扫战场.直到天明.这才打扫完毕.然后回营休息. 两天之后.王豹派人前來送信.他已经攻下汝阳.左良玉率军逃走.不知去向. 果然不出白起所料.左良玉率几千人马逃进汝阳之后.便四门大开.迎接溃兵.他原本认为.黑夜之中.秦军一定不会赶來.因为秦军也作战了一夜.需要休息.因此他放心大胆的收容溃兵. 但是天色刚亮.王豹率领着秦军骑兵便扑到了.此时汝阳城四门大开.正有不少官军溃兵入城.防守也很松懈.因此王豹率军直扑到近前之时.城头上才发现.急切之间要关闭城门.却被城外的溃兵挤住.大家都涌在城门内外.使得城门无法关闭. 王豹率领着骑兵.几乎是踏着人脑袋冲了进去. 左良玉闻听秦军大队骑兵已经进城.立刻率军冲出北门.向东而走.这一次他只带了几千骑兵.冲出汝阳城.而那些步兵.大都沒有跟上來. 王豹杀进汝阳城.官军步兵立时惊散.逃出四门.远远遁去.王豹沒有分兵追赶.而是占领了汝阳城.然后向白起报捷. 白起接到消息.十分高兴.汝阳一破.左良玉在河南已经占不住脚.其它地方又有农民军.因此左良玉定会逃去别的省份.白起下令.全军开拔.前去汝阳城驻扎. 大队秦军浩浩荡荡.开赴汝阳.进城之后.出榜安民.然后在城中休整人马.招募士兵.声势很大. 果然不出白起所料.左良玉一路奔逃.不敢在河南立脚.辗转向南.逃进了湖广.好不容易在武昌收住人马.左良玉气愤不已.上表自责.但另一方面却又在武昌地方广招人马.准备再战. 昭平之战具有很大的影响.它是迄今为止秦军与官军悍将之间最大的一次战役.左良玉做为明朝名将.被秦军一败再败.人马损失大半.最后灰溜溜地逃到湖广.威风扫地. 而秦军则经过这一仗.在中原地区声威大震.从此秦军大名.远播数省.整个河南.已经沒有官军的立足之地.完全成了李自成与秦军的地盘. 秦军在继占领关中.汉中之后.又一次突进河南.取得了进取天下的桥头堡.有了河南的数城.秦军便有了前进基地.无论是谁.再想将秦军封闭在关中.已经不可能了. 秦王收到河南大胜的消息.兴奋异常.立刻下旨嘉奖.李岩.红娘子.一枝梅.王豹各升一级.另外封了白起一个伯爵. 对于白起和张仪.王剪这几位重臣.秦王已经将他们的官职升到最大了.无法再封官.因此只能在爵位上加封.由于此时秦军地盘不大.秦王也只是王爵.所以由伯爵开始晋封. 加封众人之后.秦王立刻令白起率军赶回潼关.留王豹守住汝阳.章弓守住南阳.李岩与红娘子.一枝梅随着白起回师. 白起接到旨意之后.准备回师关中.这个时候.李岩兴冲冲地找到他.白起不知何事.李岩道:“大将军自从在河南几县招募人才之后.有人向我推荐了一位.此人名叫张煌言.年方十八.却参加过明朝的县试.曾经应过武场.连发三箭.箭箭中靶.时人都很惊叹.此人便在汝阳城中.” 白起点头:“此人才学如何.” 李岩道:“我刚刚去见了他.”白起道:“公子认为如何.”李岩笑道:“他根本就不见我.直接给來了一个闭门羹.” 白起一皱眉:“为什么.”李岩道:“此人是明朝忠臣.早就扬言过绝不肯为义军效力.据说以前李自成也招募过他.结果张煌言离家逃走.也沒有答应.” 正文 第509章,一时多少豪杰2 白起冷然一笑:“果然是个人物.传我的令.派三十名军士.去将此人拿來.” 李岩一惊:“大将军.这么一个请人的方法.恐怕他更不会应命了.”白起道:“我不是要他应命.而是要将他锁拿进关中.这样的人.迟早会为朝庭效力.如果不能被我秦军所用.就必为我秦军所杀.” 李岩还是摇头:“天下大乱.那些草泽英雄.有识之士.都在思虑明主.若是杀了张煌言.只怕民间会传说.秦王不能礼贤下士.以后还有谁敢來投靠秦军.三国时曹操不杀刘备.就是为了收天下人才之心.望大将军三思.” 白起却道:“李公子之言.却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我读过后來史书.三国之时与今日大大不同.那时朝庭势力.早已荡然无存.天下人沒有几个忠于朝庭的.因此那些诸候们才广招人才.今日朝庭的威望并未完全丧失.大多官吏和民间士人们都心向朝庭.绝不肯前來投靠我们.这个时候.需要恩威并重.不能一味低声下气.很多时候.刀剑的力量.远远比道德的力量更大.” 李岩沉吟半晌.这才缓缓点头:“大将军的话.也有道理.” 白起道:“前次李公子已经请过他一次了.秦军的礼数已经尽到.他还不识抬举.那便怪不得我.” 李岩只好点头. 白起派下三十名士兵.赶去张煌言家中.务必将他拿到. 不料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那些士兵回來交令.却是两手空空.原來他们赶到张煌言家中.却已经是铁将军把门.人去屋空了. 白起轻轻摇头:“此人倒也精明.”李岩道:“他这是把咱们当成了李自成.用同样的办法來避祸.”白起道:“不管了.大军不可能为了他耽搁时日.此时关中空虚.必须赶紧回去.” 李岩道:“方才我去查看招兵文册.招上來足有上万人.这些人要怎么办.一起回关中么.” 白起道:“不行.这些人定然故土难离.仓促之间便硬要他们去关中.一來家小在这里.他们不会放.二來万一中间混进了奸细.实在不稳妥.这样吧.先留下这些人在汝阳.归王豹统领.让他查一查.看有沒有人自愿去关中.还有那些百姓.有自愿去关中的.也可以随军而行.” 李岩道:“这个应当不难.这两年河南频发灾荒.而且土地兼并情况严重.很多百姓已经沒有土地可以耕种了.而关中一向土地肥沃.而且十分安定.百姓们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去的.” 白起点头:“很好.只要这些百姓们愿去.那些招上來的士兵们.也一定愿意去.这件事不能耽搁.速速去办.” 李岩道:“大将军是不是觉得汝阳这地方离潼关较远.不容易守住.万一被敌人围攻.救援起來便困难.” 白起道:“正是如此.这个地方离洛阳较近.也就是说.离着李自成很近.万一李自成不愿意让秦军与他分享河南之地.那便肯定前來进攻.因此汝阳便有丢失的危险.但是如果以重兵守汝阳.又沒有这个必要.汝阳周围无险可守.易被攻取.因此我觉得.过一段时间.等到局势明朗一些.我便请大王撤回汝阳人马.全力巩固南阳一线.” 李岩道:“不错.南阳地势复杂.又有数条河流.易守难攻.而且这个地方南可进湖广.东可通安徽.用武之地啊.” 白起道:“看來公子之意.与我相同.那就这么定了.我会留一道手令给王豹.让他遵照执行.李公子也速速去准备吧.咱们后天回兵.” 吩咐完了之后.白起给王豹下令.让他统计百姓中愿迁居关中的人家.然后收拾家用.随着大军一起上路.一路之上的粮食.完全由秦军供应. 这道令被写成了告示.张贴在汝阳城各条街道上.而且一直贴到了周围的乡下.一时间在百姓当中引起了极大的反响. 汝阳城及四周的乡民们.已经连遭了好几次兵火之祸.先是李自成來了.攻打城池.乱了一阵.等李自成派兵驻防.刚刚安定下來.李自成便去了山西.然后左良玉又打了过來.左军的军纪极坏.杀人放火.奸暴掳掠.无恶不作.百姓们死伤无数.等到秦军又來了.好不容易再次安定下來.人心已经恐惧到了极点. 另外王豹也弄了一点小聪明.他在告示上加了几句话.说左良玉大败之后.并不甘心.恼恨汝阳百姓不肯尽力杀敌.发誓要卷土重來.到时候汝阳城中及周边五十里之内.鸡犬不留. 这道告示一发.立刻群情沸腾.百姓们哪个还敢在汝阳久留.他们已经领教过左良玉的恶毒.如果左军再杀回來.人人脑袋难保.因此告示一出.百姓们纷纷报名.同意迁居关中. 王豹暗笑.其实他并沒有完全说谎.谁知道左良玉会不会再杀回來.这叫做未雨绸缪. 白起沒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的百姓都同意迁居.军中已经安排不下了.急忙请李岩.红娘子等人前來帮忙.红娘子带着秦军下到各家各户.帮助他们搬家. 原本准备两天之后启程.但是因为百姓们太多.家当也太多.什么牲畜.粮食.细软.衣服.被褥.哪家不是好几辆板车才能拉得走. 就这样一连过了五天.还沒有完全搬完.白起急了.吩咐下去.一切粗笨家什.都不得带走.那样会延误行期.半路上容易受到攻击.如果有敢带着这些笨重家当的.一概就地烧掉. 这样一來.速度果然快了.第二天.百姓们终于完全收拾妥当.白起派李岩带领一万人马为前部.百姓们走在中央.自己断后.向潼关进发. 他们这一路人马.秦军有三万來人.百姓却有十余万.白起害怕途中有敌人前來相攻.因此想出一个主意.他派人做了数百杆大旗.要百姓们打着.另外还给一些百姓发了秦军的号衣.远远看去.好像全部都是秦军人马. 一路之上.秦军声势浩大.远近乡县.无不震惊.谁也猜测不透秦军到底有多少人马. 从汝阳到潼关.几百里的路程.白起他们足足走了十天.这才赶到潼关. 进关之后.早有涉怀接着.向白起与李岩禀报.秦王昨天已经连下三道急诏.要他们火速赶回西安. 李岩与白起便问出了何事.涉怀道:“很可能是李自成部的事情.十几天前我探得消失.孙传庭已经秘密进入了山西.会同汪乔年一起.与李自成在浮山一带对上了.战况如何.还不知道.但是秦王可能已经知道了.所以这才让二位连夜赶回西安去.” 白起道:“那好吧.李公子.关于这些百姓.一路安置的事情.交给红姑娘是否可以.” 李岩点头:“完全可以.不用说交给红姑娘.就是交给别人.我也放心.因为一年以前.秦军广招流民的时候.就已经制定好了整套方针.就相当于给萝卜事先挖好了坑.來一个.就栽一个.准保沒有差错.绝不会产生民变.” 白起道:“那好.红姑娘也是跟着你安置过流民的.有她管着.不会节外生枝.咱们二人立刻赶回西安去.” 二人商议定了.李岩找到红娘子与一枝梅.交代了一番.两位女将点头应允.然后李岩与白起带了五百名骑兵.火速赶回西安.面见秦王. 來到秦王府之后.却见张仪正在府门处迎着.一见他们的面.张仪便笑道:“你们可是回來的有些晚了.”李岩忙道:“沒办法.从汝阳带回來的百姓太多.一路上军民掺杂.走不起來.” 张仪道:“这个大王已经知道了.二位又为关中增添了人口.这是好事.因此大王不会怪罪你们.请回我进府吧.” 一边走着.白起一边问:“先生.大王急急发令.要我们赶回來.发生什么大事了.” 张仪伸出两个指头晃了晃:“两件事情.一件不太好的好事.一件不太坏的坏事.” 李岩笑道:“先生就别卖关子了.赶紧明说吧.” 张仪道:“好吧.你是先听好事.还是先听坏事.”李岩道:“先听好的.”张仪道:“好消息是关于李自成的.他进入山西之后.与汪乔年杀了几阵.都取了胜.眼看要击溃汪乔年部了.可这个时候.孙传庭突然率大军赶來.稳住了官军阵角.而且在侧后给了李自成一刀.李自成损失了不少人马.然后双方开始对峙起來.可是李自成部下也有能人.给他献了一计.要李自成以偏师牵制住孙传庭.然后率主力人马.绕过官军.直扑京城.李自成采纳了这一计.让人装成自己的样子.指挥军队.自己则率领十万精兵.绕出晋城.经壶关而走.杀奔北京去了.” 正文 第510章,一时多少豪杰3 白起道:“那他现在到了何处.” 张仪道:“好像已经过了太行山.打到保定府了.”李岩道:“保定府离北京.保有二百多里路.而且中间再无坚城.李自成便可以一鼓作气.直取京师了.” 白起点头:“看來明朝的气数.到此是尽了.” 张仪道:“崇祯已经发下急令.调周围各县的官军前來勤王.可即使如此.也无法抵挡李自成的十万精兵.而山海关的吴三桂还要防备关外的清军.也是动不得的.所以此时京城的人马.最多只有三四万人.而且士气低落.我看只要李自成一声令下.拿下北京.不是难事.” 白起道:“如此.那坏事是什么.” 张仪还沒开口.三人已经到了王府的厅中.秦王正在里面候着.张仪带二人见了驾.秦王似是听到了他们的议论.说道:“那件坏事么.是关于范雎的.” 白起听了.便是一皱眉. 秦王看了看张仪:“还是丞相说吧.” 张仪点头:“范雎在山东.本來一直是与官军对峙着.不过近些日子以來.他突然分兵进击.连破大部分州县.竟将官军包围了起來.官军主将敌不过他.只得逃回直隶.此时的山东.已经完全被范雎掌握.朝庭再也沒有能力将之夺回了.” 白起咬牙道:“这个乱臣贼子.居然让他混得风生水起.他占了齐地.当真要裂土为王了.” 张仪道:“可从另一方面來看.范雎占了山东.既可以进攻直隶.又可以威胁河南.这就让朝庭和李自成不得不防着他.对于我秦军來讲.也算减轻了压力.因此我说.这是一个不太坏的坏消息.” 李岩道:“大王.这两件事情对天下的局势.都会有不可估量的影响.秦军要早做准备.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秦王道:“因此本王才将你们召回.就是要细细商议一下.一旦明朝灭亡.秦军该当如何.” 李岩道:“这件事情.以前不是就曾说过么.” 秦王点头:“倒也不假.但那个时候.秦军是想占了山西.威胁直隶.可是后來的局势.并沒有按照原來的预想发展.我军沒有进入山西.李自成却进去了.而秦军进了河南.形势变了.策略也要变.” 白起看了看秦王的神色.拱手道:“大王意欲如何.” 秦王道:“眼下孙传庭与汪乔年都在山西.手下有人马将近七八万.力量不小.如果李自成留下的人马能够将之吃掉.那么整个山西.便掌握在李自成之手.咱们便再也无法插足.日后的发展.只能依靠河南.那时候.我军可以将南阳做为前进基地.好好经营一番.” 张仪道:“可是如果孙传庭的人马顶住了李自成的义军呢.明朝一灭.孙传庭将何去何从.” 李岩点头:“是啊.这也是我较为担心的.如果孙传庭投靠了李自成.那么李自成将如虎添翼.而孙传庭又一直视我秦军为眼中钉.因此到了那个时候.孙传庭便要与李自成联起手來.对付我们了.” 秦王却道:“以孤來看.孙传庭绝不会投降李自成.他可能会打到底.或是战死疆场.为明朝殉葬.” 李岩笑道:“连洪承畴那样的忠臣.都沒能死节.孙传庭就一定会吗.” 白起道:“不管他会不会.反正都不会投向我们.秦军曾经刺杀过他.李敢将军险些一箭要了他的命.所以孙传庭恨秦军入骨.大王.眼下孙传庭坐拥七八万大军.如果明朝亡了.您觉得他会不会自立为王呢.” 秦王一愣.思忖片刻:“很有可能.明朝一旦被李自成灭了.孙传庭很可能打起为明朝报仇的旗号.自立为王.讨伐义军.” 张仪笑了:“如果那样最好.” 白起有些不解:“先生此话怎讲.”张仪道:“如果孙传庭占住山西.自立为王.对抗李自成.那对于秦军來讲.便多了好几个选择.” 秦王道:“你且來说说.” 张仪道:“如果孙传庭与汪乔年杀败了义军.占住山西.那么他就横在了关中与直隶之间.也就是说.挡在了秦军和李自成之间.可以避免咱们与李自成提前火拼.这是其一.其二呢.有他这一挡.咱们便可以做做文章.可以拉拢孙传庭.也可以威胁他.还可以利用他.岂不是好.” 秦王听了连连点头:“不错.正是一条妙计.” 李岩道:“可如果孙传庭要是败了呢.”张仪道:“如果他败了.咱们便可以将之招降.一起对付李自成.如果他不肯.便将他除掉.也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 白起点头:“先生这条计.果然精妙.如果孙传庭胜.咱们就多了一个挡箭牌.如果李自成胜.咱们就去了一个心腹大敌.” 张仪道:“这里面最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能让孙传庭投降了李自成.一旦那样.我秦军的压力将会空前巨大.” 秦王道:“谁也不敢保证孙传庭会不会降.因此有必要派人去打探一番.大将军.这件事你去安排.一定要派出最得力的探子.” 白起拱手领旨. 秦王长叹一声:“好吧.那就再來说说范雎.这个贼子.总也绕不过去.” 白起道:“正是.此人就像一摊大路上的狗屎.非但挡路.看着都恶心.只是他逃得快.而且山东与我关中又不接壤.如果接壤的话.臣早就带着健儿们杀过去.取他的脑袋了.” 张仪笑道:“大将军莫急.我看范雎此人虽然有些诈术.可终究不是成大事的人.折腾不起多大风浪.” 秦王摆摆手:“休得小看了此人.他能以数千人马.降服革左五营的二十万大军.正是其能力的体现.眼下他占领了整个山东.实力定然猛增.” 李岩点头:“大王说得对.山东有盐海之利.而且多年以來.并沒有受过大的灾荒.人口稠密.物资丰饶.这对于范雎來讲.都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的极好条件.” 白起道:“按李公子所说.咱们就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姓范的一点点作大.却沒有丝毫办法么.” 张仪一笑:“办法嘛.也是有的.只不过不能急功近利.” 白起道:“先生准备从哪里入手.”张仪道:“自然是革左五营.”白起道:“先生请明示.” 张仪道:“革左五营虽然降了范雎.但以我看來.范雎仍旧对其并不信任.一來是革左五营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关系很密切.而范雎是想要分土为王的.就势必要与李自成等人产生冲突.这一点范雎不会想不到.而他部下的革左五营.便是一个时时可能爆炸的大炮.范雎能不防范么.” 李岩道:“先生觉得.范雎与革左五营之间.会有嫌隙.” 张仪点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范雎对于这一点.深有体会.他最亲近的.只有他与子义一起招募的几万人马.而对于革左五营.完全不放心.这个时候.范雎最害怕与李自成等义军翻脸.所以他此时占了山东.就该回过头來.清理一下身边的人了.” 秦王道:“丞相的意思是.他们之间也会像李自成与罗汝才一样.会火并.” 张仪道:“正是.而且臣认为.这是很快便会发生的.” 秦王笑道:“照此看來.范雎那边且不去管他.等他安定了内部.也许便会感觉到外部的威胁了.他的西边有李自成.南边是大片朝庭控制地区.日子也不会多好过.” 张仪道:“正是如此.” 秦王道:“当今之计.我秦军要加紧操练.提升自身战力.同时要严密注意山西的动静.至于四川.有李敢将军守住汉中.短时间内.应当不会有变.” 他顿了顿.问张仪:“如今我秦军控制之下的人民有多少.士兵有多少.” 张仪不假思索:“回大王.节制今天为止.关中已有百姓二百七十余万.加上白起将军从河南带回來的十四五万人.眼下应当有近三百万百姓了.而士兵么.此时共有十一万余人.如果大王下令全境招募兵源.应该还可以招上來三四万壮丁.” 秦王道:“很好.眼下且不招兵了.先将这十一万人马练精.日后出师.取胜的机会才大.” 三人一齐拱手称是. 秦王给潼关涉怀增加人马.让他一定要时时注意山西的动静.如果孙传庭战败了.尽量不给他投降李自成的机会. 再说孙传庭.此时他已经得到消失.李自成亲自带领十万人马.绕出上百里.杀进直隶去了.听到这个消息.孙传庭与汪乔年都心急如焚.立刻给崇祯上表.让他早做提防. 至于自己这边.虽有数万大军.可实在不能动.他们的面前.还有三十万农民军.在田见秀的率领下.正虎视耽耽.只要官军人马一动.农民军必然从后杀來.到时候便是一场溃败. 正文 第511章,一时多少豪杰4 孙传庭绝不能让自己再败. 眼前他所希望的.便是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杀败田见秀.再去解京师之危. 可是李自成也很精明.他在分兵的时候.只带走了十万人马.留下大部分人马牵制孙传庭.而且走的时候告诉田见秀.无论如何.不准出战.就这样和官军对峙着.如果官军前來进攻.就死死守住大营.如果孙传庭去增援京师.那时候再从后紧追. 田见秀很同意这个办法.他派出多批探报.围着官军大营察看.只要发现官军有移军的动向.立刻來报. 孙传庭明白.大举调动人马.不可能瞒得过农民军.因此他要全力攻击.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打败田见秀. 汪乔年自然要听他的.虽然汪乔年是山西巡抚.但在打仗方面差得远. 可是对面的农民军有三十万.太过庞大.自己不到十万人马.如何打得动.因此孙传庭日夜思虑.头发都要白了. 日前他一连对农民军大营发动了三次进攻.但每次都打到营门前.却被强弓硬弩射了回來.伤了一些人马.农民军就是不出营.田见秀还在营中架起数十座高高的木楼.上面布置了弓箭手.居高临下.射得官军无法靠近. 孙传庭又想断其粮道.但是田见秀也预料到了.派重兵保护.官军也无法得手.只得退回. 双方僵持了十几天.孙传庭越加沉不住气了.他有心自己带领五万人马.去京城对付李自成.又怕汪乔年顶不住.农民军从后面杀來.到时候可不光是李自成十万人马进直隶.而是又加上了田见秀这三十万大军.真要那样的话.自己也抵挡不住. 现在只能希望京城周围的人马.可以阻止李自成的进军.但是孙传庭深知京城周围县城的防务.这个想法.并不现实. 正在他愁眉不展之时.突然有亲信中军來报.说捉到了一个年轻人.可能是奸细. 孙传庭一摆手:“若是奸细.杀了就是.何來报我.”中军道:“可这年轻人说.要杀也可以.不过他想在临死前.见一见大人.”孙传庭一皱眉:“要见我.难道有什么想说的.我问你.这个年轻人害不害怕.” 中军道:“一点不怕.捉他的时候也不逃.” 孙传庭点头:“好吧.带他进來.” 中军去了.不一会儿几个亲兵带进一个人來.这人被绑着.但是脸上神色自若.沒有丝毫惧色. 孙传庭借着帐中灯光一瞧.此人十七八岁年纪.生得堂堂一表.眉宇之间正气凛然.身材高瘦.却显得甚有威势.一双眼睛顾盼之间.甚是雄强. 只看这人外表.孙传庭就知道.來人不是凡品.于是他便问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看看孙传庭.微然一笑:“大帅.您不认得我了么.” 孙传庭一愣.再看了两眼.轻轻摇头:“不记得了.我们见过面么.” 那人道:“一年多之前.您在河南督师.曾经在汝阳视察过一次县试.小人在那时见过大人.” 孙传庭点头:“是有这么一次.不过我本帅还是想不起來见过你.” 那人道:“当时加考武科.小人曾经连发三箭.箭箭中靶……” 孙传庭恍然大悟.站起身來.以手加额:“想起來了.你是那个张……张煌言.对.是这个名字.”他吩咐身后亲兵:“快快松绑.” 中军道:“大人.万一他……” 孙传庭笑道:“不必担心.张煌言忠心为国.人所尽知.去年李自成占了汝阳.重金厚位请他出來.张煌言宁死不从.离家而走.这样的忠心之人.岂会干出行刺的勾当來呢.快快松绑.” 亲兵们给张煌言松了绑.孙传庭让人给他搬过一把大椅.张煌言谢了座.孙传庭又让人上茶. 众人看着纳闷.怎么大帅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年轻人如此看重. 他们自然不了解.那次县试.是孙传庭亲自主持的.他认为国势艰难.必须要以天下大势出題.因此便出了一道论天下危亡的试題.结果张煌言的答卷十分精彩.后來又加考武科.张煌言也技惊四座.因此孙传庭对此人印象很深.只是那时考生们穿着相同的衣服帽子.相貌不容易记住.所以才沒想起來. 孙传庭从那时便认为张煌言乃是栋梁之材.想要在考试完了之后.便将他带在身边.做为参谋的.可是考试未完.便有重要军情报來.孙传庭不得不火速离开.因此便将张煌言的事搁下了.可是直到今天.他也沒忘记此人. 后來又听说了张煌言不从李自成的事情.更加感慨.沒想到今天他会找上门來.自然是不胜之喜. 二人对坐.孙传庭道:“小兄弟.你从河南到此.一定有要事吧.” 张煌言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大帅.您可知道.反贼李自成已经率领大军.杀进了直隶.直取京师去了.” 孙传庭道:“本帅岂会不知.早在几天以前.本帅便已上表给朝庭.让皇上多加小心.” 张煌言道:“可是眼下京师周围.已经沒有像样的人马拱卫皇帝了.能够抵挡李自成的.只有大帅.”孙传庭听了.微一摆手.让亲兵退下.只留一个亲信卫士.这才道:“我岂不知.但是田见秀带领三十万大军.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只要我一回师.田见秀立刻会率大军从后杀來.到时候不光解不得京师之危.连我这数万人马.也要一朝溃败.” 张煌言点头:“大帅说得极是.小人此來.正是要向大帅献策的.” 孙传庭听了.又惊又喜:“原來如此.小兄弟有何妙计.快快讲來.如果能够救下京城之困局.你张煌言便我大明朝的功臣.” 张煌言微微摆手:“要说功臣.还是大帅的功劳最大.您擒杀高迎祥.天下知名.”孙传庭道:“这个不要提了.快说说你的计划.”张煌言压低了声音:“大帅.想要去解京师之危.就必须火速击破当面之敌.可是我听说了.李自成走的时候.命令田见秀不得出战.死守大营.大帅再有办法.也无法攻进去.击溃这数十万反贼.有鉴于此.小人给大帅献的计策.却是十分惊险.不知大帅有沒有这个胆量.” 孙传庭一笑:“不妨直言明讲.孙某为了天下.不怕肝脑涂地.” 张煌言点点头.他凑近孙传庭耳边.如此这般地讲了一番.孙传庭开始时大皱眉头.可是听完之后.不禁沉吟起來:“这个……”张煌言道:“除了这条计.恐怕再也沒有办法快速击溃眼前之敌了.” 孙传庭站起身來.脑子里在思索着.良久.他这才重新坐定:“好.本帅决定了.就这么干.明日一早.大军随我出击.” 然后他派人送张煌言去休息.又将汪乔年找來.将这条计策对他讲了.汪乔年大吃一惊:“大帅.这个计划太危险了.不用也罢.” 孙传庭道:“田见秀像一条盘在一起的蛇.守得极严.不用险招.如何取胜.你不要怕.此计定要成功.” 汪乔年知道孙传庭的脾气.只得听从. 孙传庭召集军官们开会.下令明日上午.全军出击.由他亲自指挥进攻.务必要一举击破闯军. 第二天一大早.官军营中便一派人喊马嘶之声.所有人马都动了起來.上午辰时.孙传庭亲自率领大军.开向闯军大营. 田见秀也早得到禀报.说这一次官军人马來势汹汹.好像是倾巢出动.看样子要与自己决一死战了.田见秀一笑:“传我的将令.三军严阵以待.弓箭手都给我拉上去.可是绝不许出战.官军來了.就开弓放箭.” 过不多时.就听到营外金鼓震天.喊杀声大作.有人來报.官军开始进攻.在军中督战的.正是孙传庭. 田见秀一愣.多日以來.孙传庭不时前來进攻.但都是派别人领军.自己沒有亲自出马.今天他亲自督战.看來真的要拼命了.田见秀不敢大意.急忙也披挂上马.带着几百名卫士跑向前营. 此时的前营已经交上了手.双方的箭支在空中如同飞蝗一般穿梭.不时有人中箭倒下.田见秀來到一处箭楼上.几名亲兵手挺铁盾.为他遮护.田见秀抬眼向官军阵中望去. 果然在官军阵中有一杆大旗.非常醒目.正是帅旗.旗上绣着斗大的“孙”字.不用问.正是孙传庭的大旗.再看旗下.有一匹白龙马.异常神骏.马上端坐一人.金盔金甲.手握令旗.正在不住发令.看样子.果然便是孙传庭. 官军一连攻了几次.都被闯军射退.孙传庭看起來十分忿怒.在马上暴跳如雷.再一次命令士兵冲锋. 这一回.他也随着人马奔了过來.身边的亲兵们急忙阻挡.却被他推开. 正文 第512章,一时多少豪杰5 田见秀看得清清楚楚.心头大喜.因为此时的孙传庭.已经在一箭之地以内.进入了射程.田见秀急忙命令身边亲兵:“找几个箭法好的來.” 箭楼上有四五名弓箭手一起回答:“小人箭法可以.” 田见秀道:“好.给我瞄准了孙传庭.一起发箭.一定要射杀他.” 几名弓箭手各自弯弓搭箭.眼睛瞧着孙传庭.将弓拉满.田见秀的手举在空中.一时不落.他要等到孙传庭身边的人少一点.有足够的空当再发射. 果然.随着官军人马的前冲.孙传庭面前一空.再沒有一个人挡在他身前了.田见秀猛一挥手:“射.” 几名弓箭手同时松动弓弦.数支狼牙箭如同流星赶月一般飞了出去.其中有一枝箭射在了孙传庭头盔上.而另三枝箭正中孙传庭的前胸. 孙传庭在马上大叫一声.身子向后便倒.幸亏后面有人扶住了他.才沒有摔下马來. 但是官军一瞧主帅被箭射中.立时惊恐万分.攻势立止. 十几名亲兵抱住孙传庭.将他扶在马上.向后便跑.他们一跑.那些官军也纷纷掉头而走.数万人马像潮水一般撤了下去. 官军一退.几员副将立刻來见田见秀.纷纷说道:“将军.孙传庭中了箭.官军溃败了.咱们追吧.” 田见秀一皱眉:“可是闯王给咱们的令.不许出营与官军作战啊.” 一员副将叫道:“那也要看情形.以前咱们沒有把握击败孙传庭.所以不出战.这个时候孙传庭中了箭.不知死活.要我说.就算他活着.也骑不得马啦.咱们就冲过去.乱军之中捉了那厮.献给闯王.他老人家一定高兴.” 田见秀还是摇头:“不行.孙传庭用兵诡诈.万一这是一计.他找一个人冒充自己.阵前被射伤.引得咱们出营.然后设下埋伏.那可怎么办.” 他这话一说.大家都不言语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田见秀的话有道理.孙传庭的厉害.大家都知道.多日以來农民军不出大营作战.而孙传庭又不敢移师去直隶.这种情况之下.孙传庭非常有可能想出这个办法.万一中计.以后见了李自成.也沒法交代. 因此所有人都瞧着田见秀.听他拿主意.田见秀想了想:“咱们先不出兵.吩咐探子.仔细观察官军大营的动静.一有情况.速速报來.” 军令如山.立刻有人传下令去.田见秀等人回到大帐.专心等消息. 结果下午的时候.便有探子前來回报:“禀将军.官军大营之内如临大敌.我从山谷之上远远望去.只见营中士兵调动频繁.前营的兵力增加了许多.” 田见秀听了.看看周围的副将:“这倒是个好消息.” 一名副将问道:“为什么呢.”田见秀道:“如果來的人是假冒的孙传庭.而真的孙传庭一定沒有受伤.官军大营之中不会有什么变化.可是如果孙传庭真的受了伤.他必然害怕咱们趁机杀过去.所以这才严加守卫.” 等到天黑.又有探子來报:“禀将军.官军大营之中灯火通明.但是却异常安静.以前还有些巡夜的士兵们喧哗.现在都听不到了.” 田见秀笑道:“很好.看來孙传庭真的伤了.需要静养.所以营中才禁止喧哗.” 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又有探子急急跑來:“禀将军.官军退了.” 田见秀一惊:“退了.退向哪里.全营都退了么.” 探子道:“正是.全营都退了.退向北方而去.”田见秀道:“军中可有异样.”探子摇头:“未见异常情况.” 正说着.又有一个探子跑來.向田见秀回报:“将军.小人远远跟着官军走出十里.只见军中立起白幡.哭声震天.” 两边的副将闻听大喜:“田将军.军中立起白幡.那是主帅死了.咱们追吧.再不追就來不及了.” 田见秀一摆手:“别忙.万一这是一计……” 副将们纷纷道:“还有什么计啊.孙传庭都死了.他就算是诸葛亮.咱们也不是司马懿.还怕一个死人么.” 田见秀还在迟疑.副将刘体纯走了过來.低声道:“田哥.咱们不能不追了.官军数万人马退向北方.一定由汪乔年率领.这个人很有些手段.万一他在军中激励士卒.然后突然进入直隶.去保卫北京.闯王那边.可有些麻烦.” 一听这话.田见秀立时省悟:“不错.咱们的任务.是将这七八万官军滞留在山西.绝不能让他们进入直隶.你说得对.汪乔年很有可能改道去直隶.这样一來.也可以弥补这一败的罪过.免得崇祯怪他.” 田见秀立时吩咐.以刘体纯为前锋.自己在后督战.开始追击. 刘体纯带了五千骑兵.一阵风似的冲出大营.追了上去.田见秀沒有将人马全带出去.而是留下五万人马守住大营.然后率领二十万人马.在后紧追. 饶是如此.田见秀还怕上当.吩咐刘体纯.不要离开大队太远.免得被伏击.还要让斥候每隔二十里便报來一次. 如此用兵.田见秀的小心谨慎.可见一斑. 追了半日之后.田见秀接到刘体纯的回报.他们已经与官军交上了手.这是官军的殿后人马.但已经军无战心.一战即溃.刘体纯沒有管这些溃兵.而是猛力前冲.他要杀到官军中军之处.抢下孙传庭的棺材. 孙传庭虽然死了.可也不能便宜了他.杀死高迎祥的大仇.岂能不报.刘体纯准备将其人头砍下.送到闯王面前. 田见秀闻报.也催动大军.加速前行.接应刘体纯. 又追了一阵.眼看天已黄昏.突然之间.田见秀听到前面喊杀震天.他吃了一惊.生怕刘体纯吃亏.立时命令军中所有骑兵.与他一起先冲过去. 等田见秀带了约莫两万骑兵赶到前面之时.眼前的形势已经十分危急. 只见刘体纯带着的五千人马被围在一处谷地之内.周围的官军足有上万.正在拼命进攻.刘体纯的人马被挤在当中.地势狭窄.冲突不开.只得仓促应战.人马损失不少.而谷地上方.还有官军的弓箭手埋伏.向被围的农民军不住放箭. 田见秀一瞧刘体纯被围.立刻大吼一声.带领人马冲上來.与官军厮杀在一起.终于将刘体纯接应出來. 在这里围攻的官军并不太多.也就只有三万余人.田见秀和刘体纯杀出谷地之后.喘了口气.刘体纯准备再杀进去.田见秀却一摆手:“天快黑了.这里咱们地形不熟悉.不能冒险.还是先等等.等大队人马到了之后.再作理会.”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來.二人正说着.突然听到四周围响起连声号炮.紧接着火光大起.周围山谷之上点起无数火把.在正前方几里远的地方.小山头上.点起了几大堆火.借着升腾的火焰.有一队精骑正摆在那里.其中一人身高近丈.手中执定一杆大旗.火光之中看得清楚.旗上正是一个“孙”字. 而旗下的白马上端坐一人.金盔金甲.在火光之中十分耀目. 此人看了看不远处的山下.对着田见秀等人哈哈大笑:“反贼听着.本帅乃是督师孙传庭.你们中了本帅的妙计.还想逃走么.” 农民军闻听.尽都大吃一惊.原來孙传庭沒有死.真的在这里设下了埋伏. 田见秀在马上跺脚.对刘体纯道:“果然不出所料.孙传庭使诈.骗咱们來了这里.”刘体纯咬牙道:“不怕他.咱们身后有二十万人马.孙传庭再厉害.也吃不掉咱们.还得崩坏他几颗大牙.”田见秀摇头:“孙传庭既然敢在这里设埋伏.就一定不怕咱们的兵多……” 刚说到这里.就听身后喊杀震天.数万官军杀了过來. 孙传庭与汪乔年手下有八万大军.留了三万在这里挡住刘体纯与田见秀.另外的五万人埋伏在后面.由汪乔年率领.孙传庭有交代.让他灵活出击.一定要拖住后面的大队农民军. 汪乔年指挥官军.四下放火.用來恐吓农民军.黑夜之中.谁也不知道官军有多少人马.在哪里杀來.只见遍地是火. 此处都是山谷.谷里谷外尽是干草枯木.因此大火一起.立刻连山连野地烧了起來.农民军由南向北追击.正好处于下风头.因此火焰一起.便向农民军这边烧了过來. 孙传庭一看大火烧起.立刻下令猛攻. 所有官军杀将起來.他们把连日以來的怨气都发泄了出來.田见秀与刘体纯虽然带的是骑兵.不怕敌人冲击.可是这些战马受不得火.一见大火烧來.都惊嘶而走.立刻不成队形. 田见秀一瞧不妙.此时已经无法再战.为了保存人马.只能撤军.因此他立刻下令.全军退回大营. 正文 第513章,一时多少豪杰6 此令一下.所有农民军都翻身而走.黑夜之中不辨道路.战马踩死踩伤的人.成百上千. 孙传庭与汪乔年率军追杀过來.将农民军打得大败. 追了一阵.孙传庭找到汪乔年.吩咐道:“汪大人率军去追.在下可要走了.” 汪乔年一拱手:“此计成功.全凭大人神机.此时贼兵士气已丧.绝不敢前來应战了.大人速去.” 孙传庭带了五万人马.星夜脱离战场.向东北方向而去. 这便是张煌言献的计策. 白天在战场上.孙传庭并沒有受伤.临阵之时.孙传庭穿了三层铠甲.最里面是一层皮甲.中间一层锁子甲.外面再罩上自己的明光甲.这样一來.就算中了箭.也射不伤他. 可是孙传庭此举也冒了极大风险.万一有流箭射在脸上.那穿多少层甲也沒用.毕竟他要进入射程之中.因此所有亲兵都给他捏着一把汗.幸好.孙传庭只是被射中前胸.饶是他有三层甲胄护身.三枝箭中还是有两枝射透了最里面的皮甲.在他胸膛上刺破了小口. 这点伤甚至连轻伤都算不上.但孙传庭表演得十分逼真.确实像重伤落马的样子.不但骗过了田见秀.连自己的人马也不知内情. 孙传庭深知田见秀的谨慎.因此他断定.田见秀不会夜间前來劫营.一定要打探清楚了.再來进攻.所以他这才在营中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又趁着晨曦.急急拔营起寨.走了一段路之后.还在军中竖起白幡.令军士假哭.以迷惑农民军. 这一切.都是张煌言的计划.张煌言明白.如果官军这边不出现巨大变故.田见秀绝不会出营作战.他给孙传庭出的这个主意.虽然有点不吉利.可是也别无办法. 毕意主帅诈死迷惑敌军.乃是常用手段.古今以來有不少名将都用过. 孙传庭自然不在乎吉利不吉利.只要能够击破眼前的农民军.什么办法都可以.所以照此计而行.果然将田见秀诱出大营. 这个时候.孙传庭埋伏下的人马终于杀败了农民军.孙传庭让汪乔年继续追击.一直将农民军赶回大营去.自己则率军疾走.前去京师.对付李自成. 孙传庭认为.田见秀退回大营之后.一定不敢再出來了.而自己的人马趁着夜色而走.农民军也不会发觉.汪乔年在短时间内.还可以迷惑住敌人.不使田见秀发觉.自己已经离开了山西.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绝无破绽.确实是一条好计. 孙传庭走的时候.并沒有忘记将张煌言带在身边.这一回他下了决心.一定要将张煌言留住.他正缺人手.此人可做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果然不出孙传庭所料.田见秀率领人马.一口气奔回大营.立刻辕门紧闭.派重兵守住.再也不出战了.汪乔年直杀到营门外.派人叫喊了一阵.耀武扬威之后.这才收兵. 汪乔年又回到自己原來囤兵的地方.再次扎下大营.与农民军对峙起來. 他虽然只有两万多人.营盘却扎得很大.这也是迷惑田见秀.使他不敢前來进攻. 却说孙传庭.带着大队人马.急急向直隶进发.他发下号令.路上不得扎营.更不得随意休息.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 三天之后.他已经來到了太行山.翻过太行山.距离京城便近在咫尺. 孙传庭在山下休整人马.下令休息一天.然后派出探马.去直隶打探消息.看看李自成的人马.此时到了何处. 第二天.孙传庭便带领人马.进入了太行山中.大军翻山越岭.刚走了两天.突然这一日.前方传來了急切的马蹄声.两名探子像疯了一样打马.直奔中军而來. 跑到中军.见了孙传庭的帅旗.这二人翻身下马.跪在路边.还沒有说话.便放声大哭起來. 孙传庭一见这二人的样子.在马上连晃了几晃.险些掉下马來.他好容易稳住心神.喝道:“出了何事.快快报來.” 一名探子边哭边道:“回大帅……大明朝……大明朝……亡了……” 孙传庭铁青着脸问:“圣上呢.皇帝呢.” 另一名探子道:“圣上他老人家……在煤山……上吊身亡.以身殉国了……” 孙传庭仰天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老远.溅在自己的马头上.然后翻身落马. 身边的中军.亲兵个个慌了手脚.急忙跳下马來.扶起孙传庭.连抚前胸.又拍后背.有人给拿过止血的药粉.为他灌下去.然后将他的腿盘起.不住呼唤. 好半天.孙传庭才缓过一口气.睁开双目.众人见他目眦欲裂.瞳仁血红.十分骇人.个个吓得不敢开言. 孙传庭气鼓胸膛.目视北方:“圣上……微臣无能……使陛下殉国.臣之罪也……” 然后又慢慢举起手來.指着京城方向:“反贼李自成……我孙传庭与你不共戴天……总有一日.我会亲手砍下你的头颅.祭我大明圣君……” 说到这里.他又连喷鲜血.人事不知. 军中立时乱了起來.此时两位参谋都赶了过來.一位是用反间计杀死罗汝才的顾童.另一个则是张煌言.二人一瞧这个情形.急忙命令大军停止前进.就地扎营.护理孙传庭.另外全军挂孝.为崇祯哭祭. 扎下大营之后.二人派军中最好的医者去护理孙传庭.然后召來探子.让他们将情况详细报來. 这两个探子一边说.一边取出一张告示.顾童展与.与张煌言一瞧.乃是李自成的军师牛金星起草发布的通告. 上面的大意是.李自成本无意取得大明天下.只是因为清军嚣张.夺我关外土地.闯军上京面圣.在京郊驻军三日.李自成亲笔手书.请崇祯降旨.封他为闯王.然后便开赴山海关.与清军死战.但崇祯受小人蒙蔽.对闯军恨之入骨.不仅撕毁书信.还命令守军向城外的闯军大营开炮. 饶是如此.闯王还不想攻城.便此时城中百姓热切盼望闯王入城.因此打开城门.迎接闯军.李闯王不乘王车.不坐御辇.骑马入彰仪门.仍旧给崇祯留足了面子.但是崇祯刚烈.竟然亲手杀死自己的皇后嫔妃与子女数人.在煤山自缢而亡.李闯王为了我汉人江山着想.这才控制了北京城.一切军民人等.绝不杀害.请你们不要惊慌.闯王是爱民之主.不是害民之贼等等. 看完了告示.张煌言一阵冷笑:“好一个爱民之主.这还沒登基做皇帝.就已经开始标榜上了.” 顾童道:“不错.这张告示无非是收买人心.眼下圣上已殉国.京城已落入贼手.大明朝想不亡都难啊.” 张煌言道:“这却也不一定.除了中原.山东.关中等地落入贼手之外.朝庭还有江南半壁呢.我想那里的藩王们.肯定会有所动作.无论立哪一位藩王.都可以承续大明天下.” 顾童点头:“可眼下我们怎么办.李自成一直视大帅为眼中钉.肉中刺.不会放过我们的.” 张煌言道:“此时直隶绝不能去了.去了便是自寻死路.李自成进占京城.一定会号令天下.咱们这几万人便成了孤军.因此我想.是不是退回山西.” 顾童摇头:“退回山西.又当如何.那里有田见秀率领数十万人马.如果李自成给他一令.田见秀一定会拼命进攻.” 张煌言道:“可是除了山西.我们在北方.还有立足之地吗.” 顾童不说话了.他非常清楚.直隶落在了李自成手中.陕西有秦军.山东有范雎.关外有清军.河南也是秦军和闯军的地盘.这个时候只有山西大部分还在官军掌握之中. 二人正在商议.突然跑來一个中军.进帐禀报:“二位先生.大帅有请.” 顾童一愣:“大帅醒了.快去看看.” 他们來到孙传庭的中军大帐.进去一看.只见孙传庭躺在一张行军榻上.半倚着身子.神色沉静.面色也好了许多. 二人急忙上前见礼.孙传庭看了看他们:“快坐吧.我就不下床了.” 顾童道:“大帅保重身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烧.” 孙传庭苦苦一笑:“你说得不错.传庭要留得这有用之身.为圣上报仇.复我大明江山.” 张煌言道:“方才学生正与顾先生商议.是不是退回山西.以图后进.大帅以为如何.” 孙传庭道:“关于这数万人马的何去何从.我已经想过了.只能退回山西.去与田见秀决一死战.如果能够占住山西全境.随时可以复夺京城.” 顾童道:“那么……何时起身.大帅的身体……” 孙传庭道:“且先不忙.看看再说.我还想听听京城传來的消息.” 顾童道:“此时还能有什么消息.”孙传庭道:“且看李自成在京城是否得人心.” 正文 第514章,一时多少豪杰7 张煌言道:“大帅觉得.李自成会像唐末的黄巢一样.占了京城.却终究不得人心.很快就被赶出去.” 顾童道:“李自成手下有牛金星.宋献策等人.据说李自成对他们言听计从.这二人乃是儒生出身.一定知道黄巢的典故.他们肯定会提醒李自成的.” 孙传庭冷笑一声:“当年黄巢身边.也不是沒有人提醒.那位唐末大才子皮日休.不就是黄巢的座上宾么.人是要讲出身的.李自成虽有雄心.可是出身寒微.并无信义.岂能坐上龙位.” 张煌言道:“出身寒微……想当年的汉高祖.刘玄德和本朝太祖.不都是如此么.不是也坐了天下.” 孙传庭道:“那岂能相同.汉高祖.刘玄德与本朝太祖.虽然出身寒微.可是为人却正派.很重信义.岂是李自成这等草寇可比的.” 顾童道:“如果李自成也像黄巢一样.在京城占不住脚.咱们便可以趁机出兵.恢复京城.可是即使复夺了京师.圣上已崩.又立谁为继君呢.” 孙传庭道:“听贼人当中传來的消息.与百姓们传扬的.圣上殉国之前.已经将自己的儿女全部杀死.其实圣上也沒几个孩子.可怜全部死于国难.令人可叹.日后若再续大明香火.看來只有从藩王中找了.” 顾童想了想:“与圣上血缘关系最近的一支.便是福王.可是福王已被李自成烹杀.眼下只有小福王朱由崧尚在.看來也只能奉他为主了.” 孙传庭道:“小福王的封地在河南.几个月以前因为李自成的攻杀.小福王已经避难到了南京.那里还是朝庭的地界.相信用不着我们.自然有朝庭的官员们奉他为主.到时候咱们只要上表拥戴就可以了.这个不用担心.大明还有半壁江山.岂是说亡就亡的.” 张煌言道:“可是咱们就算在山西立住脚.周围可全都是反贼啊.关中有秦军.直隶是李自成的天下.而河南.也是秦军与李自成共有.北边还有蒙古人和清军.咱们可是四面楚歌.只怕到头來.还得被挤出去.” 孙传庭叹息一声:“我真正担心的.也是这个.所以才将二位请來.商议一番.目下看來.我军回到山西.击破田见秀.应当不成问題.田见秀虽然坐拥数十万人马.可他不是统帅之才.缺少大将风度.临机应变上差了很多.真正困难的.是击败他之后.如何稳定住山西的局势.” 顾童想了想:“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咱们也得委屈求全.向某一方面的反贼求和了.如果李自成与秦军联手夹击.咱们人马又少.断然守不住山西.” 孙传庭点头:“本帅也是这么想的.李自成是大明的大仇人.绝不能向他求和.所以说到底.只能向秦军抛出笑脸了.嘿嘿.这却是我最不情愿的.秦王曾经派人刺杀过我.险些得手.至今身上仍有伤疤.而此时却要向秦军低头.” 顾童道:“此一时.彼一时嘛.以学生看來.向秦军求和.也算不上低头.因为这个秦王.毕竟还是圣上在世之时册封的.后來虽然双方有过交战.可是明面上來说.并沒有撕毁双方之间的协定.” 孙传庭眼睛一亮:“对啊.我把此事倒忘记了.”但随之他的神色又黯淡下來.长叹一声:“可是秦军能否接受咱们的求和.就不知道了.秦王与他手下的几个大臣.都是精明过人.他们不会想不到这是咱们的缓兵之计.” 张煌言道:“以学生來看.秦王固然精明.他手下大臣们也都是能人.正因如此.咱们或许有谈和的希望.” 孙传庭一愣:“哦.说來听听.” 张煌言道:“秦军虽然几次与李自成联手.但那都是在双方的危急之时.联手是必须的.可眼下却不同了.京城失陷.圣上殉国.李自成必然想当皇帝.这个时候.秦军便由他的同盟.变成了潜在的敌人.双方就算不翻脸.也要明争暗斗起來.而我们占领了山西.就夹在了他们之间.秦军能够与咱们谈和.也避免了直接和李自成冲突.毕竟这个时候.李自成的势力最大.秦军也不想和他仓促开战吧.有了咱们在山西.关中的秦军便可以高枕无忧.大帅觉得呢.” 孙传庭十分高兴:“张公子之言极是.李自成进了北京.从此就将自己变成了孤家寡人.他身边的同盟已经不复存在.而且谁都可以打着为圣上报仇的旗号.与之翻脸.” 顾童也道:“对.李自成做了出头鸟.在天下大局未定之时.先行将自己置于最高地位.肯定是得不偿失的.” 孙传庭点点头:“好了.咱们的旗号不变.还是大明军队.休整两天.然后便回师.先给汪乔年发去消息.让他有所准备.” 于是孙传庭率大军在太行山中休整了两天.第三天上午.孙传庭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不少.于是命令人马原路返回. 他派手下大将孙过人为前部先锋.带领一万人马先走.这孙过人是他的一个远房侄子.勇力过人.悍不畏死.是个做先锋的料.因此孙传庭一向委他前军之任. 孙过人走后.孙传庭让高杰领中军.自己率领张煌言.顾童等人断后.大军依次开拔. 正当孙传庭手下人收拾好中军大帐.准备上路的时候.突然从远处跑來一小队斥候.这是孙传庭派出的流动远哨.他们离开大军二三十里.探查四周的敌情.此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跑回來. 为首的是一个旗总.此人跑到军中.大声呼喝:“大帅在哪里.大帅在哪里.” 有人一指前方不远处:“就在帅旗下面.”那旗总跑过去.果然看到孙传庭正坐在马上.指挥人马上路.顾童与张煌言一左一右.立马而侍. 旗总跑到孙传庭马前.单膝一跪:“报大帅.我们捉到几个奇异人物.” 孙传庭听了便是一愣.此时此地.如果说有奇异人物.八成是李自成派來的奸细.可是李自成刚刚打下北京.而自己的用兵又十分隐蔽.不可能被李自成知道.于是便问:“是什么样的人.” 旗总道:“有六个人.都穿着平民服色.但其中四个是太监.还有一个少年.大概十來岁.另外一人.好像是当过兵的.” 孙传庭听了便是一惊:“这里面有太监.是真的吗.” 旗总道:“正是.小人已经验明正身.确实是太监.”孙传庭道:“快快将那几人带來.” 旗总打马而去.不多时.领着一队骑兵又回來了.骑兵当中多了六个平民服色的人. 等到了孙传庭近前.孙传庭挨个看去.却只看到五个.并不见所说的那个少年.刚要发问.就见一个沒长胡子的人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來.原來这个少年躲到了那人身后.二人共乘一马. 孙传庭不看则已.一瞧这个少年.立刻凤目圆睁.仰天大叫一声.滚鞍下马.跑到少年马前.双膝跪倒:“殿下.为臣营救來迟.死罪死罪……”说完了.居然哭得泣不成声.两泪横流. 众人一瞧.都大惑不解.顾童和张煌言也连忙跳下马來.走到孙传庭身边.低声问道:“大帅.此人是谁.” 孙传庭止住悲声:“快快跪下见礼.这位是圣上的第三子.朱慈炯殿下.” 因为崇祯年富力强.生了几个儿子以后.一直沒有立太子.他非常喜欢这个朱慈炯.曾经向孙传庭问起过立太子之事.但孙传庭言道.此时立太子.还不是时候.因此见了朱慈炯便称殿下. 孙传庭是见过这位朱三殿下的.因此一眼便认了出來. 他这一跪.周围所有人都跪下了.此时朱慈炯这才说话:“原來是孙督师.快起來吧.我父皇临终有旨.让御林军副使杜国威将军.护送我出來.去山西找你.” 孙传庭大哭道:“臣不能保护圣上.致使他老人家煤山殉国.万死难逃其咎.请殿下降罪……” 朱慈炯连忙跳下马來.双手扶起孙传庭:“督师不必自责.一切自有天数.父皇命我化妆逃出京城.一定要找到你.恢复我大明江山.” 朱慈炯虽然才十來岁.但是在皇宫之中耳濡目染.加上平时崇祯的教诲.居然和孙传庭这样的能臣也对答如流.颇有些君王气象.孙传庭更是高兴:“殿下得逃大难.那是天佑我大明啊.微臣相信.殿下一定可以光复京城.复我河山.” 然后孙传庭号令下去.通告全军.三殿下來到军中.大明后继有人了. 三军闻听.欢呼之声震动山野. 孙传庭下令立刻回军山西.大队人马走到安泽县城之后.进城休息.顾童与张煌言來找孙传庭.孙传庭刚刚安排完了朱慈炯的住处.自己还沒有休息.一见二人前來.便笑道:“二位有事.” 正文 第515章,一时多少豪杰8 顾童道:“自然有事.而且是大事.” 孙传庭一见二人的神色.都很郑重.便道:“殿下脱险.我大明便亡不了.二位怎么如此忧虑.” 张煌言道:“大帅.我二人忧虑的.便是这位殿下.” 孙传庭一愣:“这话怎么说.”顾童道:“我二人都想到一个问題.眼下圣上殉国.闯贼占了京城.声势浩大.而咱们只有几万人马.实力不足.而这几日大帅在军中高调宣扬殿下之事.我害怕此事一旦被闯贼闻知.立刻会派大军前來.因此我二人觉得.此事还是先秘而不宣的好.” 张煌言道:“不错.这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 孙传庭听了.脸上神色一正:“既然你们二位提到了这件事.那本帅就对你们实言相告.关于你们的担心.我在见到殿下的当天就想到了.” 张煌言一惊:“这么说.大帅如此宣扬.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 孙传庭点头:“正是.我是有着更深一层的考虑.”顾童道:“请大帅示下.”孙传庭道:“圣上殉国.京城失陷.按理來讲.大明应该算是亡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一定会在军心民心之中产生巨大影响.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咱们对殿下的事情隐而不宣.时间一长.民心就会日渐调零.大明朝三百年來的积威就会丧失怠尽.而天下的各省各镇.都会有自立为王的不臣之心.那可是翻天覆地的变革.如果天下人都有了称王称帝之心.谁还会尊奉殿下为主.到时候咱们就白白失去了一张王牌.” 听了孙传庭的话.顾张二人恍然大悟. 孙传庭继续道:“这还只是民心.另外还有军心.亡国之后.士兵们将不再有保家卫国之意.更多的回归故土的心思.这个时候.如果沒有殿下來给他们希望.用不了一个月.这些士兵们就会星散而去.军心一旦瓦解.我等还靠什么恢复大明江山.殿下还靠什么号令天下.” 顾童与张煌言闻听.向孙传庭深施一礼:“大帅此番言语.令我等顿开茅塞.受教不浅.毕竟还是大帅想得深.正是此理.” 孙传庭道:“你二位來了这一说.正好给本帅献了一策.事不宜迟.明日正是吉日.本帅要在安泽举行奉天继位大典.” 顾童一愣:“大帅是想在此地.立殿下为帝么.” 孙传庭点头:“正像我方才说的.国不可一日无君.此事正该趁早定下來.不然一旦等到南京方面立了小福王.我们再动作就有些晚了.” 张煌言皱眉道:“可是如果咱们立了殿下.南京方面不承认怎么办.要知道离着这么远.他们完全可以说大帅有自立之心.弄出一个傀儡來做样子.那样对大帅的声望有损啊.” 孙传庭冷笑:“殿下在此.活生生的.谁敢不相.小福王只是旁系亲属.岂比得殿下.你们不必担心.只要殿下继位.南京方面如何对待.那是他们的事.咱们只需要在山西立住脚跟就是.” 顾童与张煌言相视点头.眼下也只有这么办了. 商议完了之后.孙传庭又來见朱慈炯.向他说明了自己的打算.朱慈炯虽然年少.却也识得大体.于是点头:“这是督师军中.一切听凭督师作主.父皇临别之时.便是这么叮嘱我的.” 孙传庭告辞出來之后.立刻下令.命人在城中垒起高台.台分五层.高有九尺.乃是九五之尊的意思.在台上遍插黄旗旄旌.另外台上摆着龙案.案上有传国玉玺. 这传国玉玺是崇祯亲自交给朱慈炯的.朱慈炯一直带在身边. 高台一夜完工.第二天一早.孙传庭在安泽县城.举行了继位大典.奉朱慈炯为帝.按理.新帝继位.仍需要奉行先帝年号.等到一年以后.才可以自己选取年号.因此仍称崇祯十年. 举行继位大典的时候.孙传庭向天下发布诏告.诏告之中对朱慈炯的出身做了一些改动.将他的殿下之称号隐去.改称朱三太子. 诏告上说.崇祯在临终之时.立朱慈炯为太子.奉传国玉玺.号令天下. 大典之后.孙传庭印发了数千张告示.派人往各省张贴.然后便马不停蹄.直奔汪乔年的大营而來. 孙传庭拥立朱慈炯为帝的消息.立刻像飓风一样吹遍了全国.各方面纷纷表现出了不同的态度.而这些态度之下.有一种情绪是一样的.那就是震惊. 谁也沒有想到.李自成大军围困京城.全城百姓并无一人逃出的情况下.居然走了一位朱三太子. 有人立刻将此事与成祖朱棣起兵靖难.杀进南京之后.却走失了皇帝朱允炆的公案联系起來.越传越神.传说崇祯死前.曾经打开过北京皇宫之中的秘道.让朱慈炯逃生.还说这条秘道是成祖朱棣驾下的大功臣姚广孝秘密开凿的.朱棣发现之后.立刻问起.姚广孝回答说.此秘道乃潜龙之道.两百年后定有用处. 如此吸引人的传说.却是顾童与张煌言等人放出去的.他们深知神话对于百姓的震憾力.尤其是皇族.这样一來.朱慈炯从北京城逃脱.便成了上天所佑.祖宗有灵.他的继位也就顺理成章. 果然.天下对于朱慈炯继位一事.群情沸腾.各地纷纷攘攘的.都在议论此事. 这么大的举动.首先传遍了北方. 秦王收到细作的禀报之后.立刻召集所有重臣.商议对策. 这一次.秦王沒有先开口.而是等着他的臣子们各抒已见.大家自然先盯着张仪.因为他是丞相. 张仪想了想.才道:“朱三太子继位.表明大明朝还沒有亡.李自成只不过是占据了京城.逼死了他们口中的先帝.这个时候.李自成若是称帝.就必须先将朱三太子除去.因此以我看來.李自成要拼尽全力.攻打孙传庭了.” 李岩点头:“这样的话.孙传庭绝不会投降李自成.双方只有一死相拼.” 白起却另有看法:“我觉得.此时天下局势的焦点.不在京城.也不在山西.” 李岩一愣:“大将军的意思是……” 白起走到地图前.向上指着一个地方:“是这里.这才是天下局势的焦点.” 众人一瞧.白起指的地方.正是山海关. 秦王皱起眉头:“大将军是说.清军与吴三桂.将左右天下的局势.” 白起一拱手:“末将正是这个意思.崇祯吊死.京城失守.大明几乎算是亡了.朱慈炯虽然继位.可明朝的官吏们承不承认.尚未可知.如果李自成招降了吴三桂.以重金高位笼络住他.让吴三桂守住山海关.挡住关外的清军.那么李自成就有了余力.來攻打山西的孙传庭.” 秦王道:“可如果李自成沒有招降吴三桂.或者说吴三桂忠于大明朝.向朱慈炯称臣.那就与李自成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李自成为了解除这个威胁.很可能会先向山海关发起进攻.” 李岩道:“那样一來.吴三桂岂不是腹背受敌.关外是清军.关内是闯军.他仅有几万人马.肯定挡不住的.因此我觉得.此人或许会投靠李自成.” 白起道:“无论是何结果.山海关都将左右天下局势.” 秦王道:“我秦军所占关中.与山西近在咫尺.眼下山西仍有田见秀率领的三十万人马.正与孙传庭对抗.李自成用不着亲自出马.田见秀的三十万大军.对付孙传庭应当足够.所以他可以一心一意对付吴三桂.这个时候.秦军不该袖手旁观.对此.大将军有何建议.” 白起笑道:“末将沒有什么出奇的建议.如今秦军只能抽调出三四万人马.这点人马派进山西.起不到什么作用.因此这个时候.还是坐观成败的好.” 秦王道:“以大将军看來.山西之战.谁会胜利.” 白起不假思索:“一定是孙传庭.不要看田见秀有三十万人马.可他不是统帅之才.沒有机变.只会奉令而行.一旦战场上出现变化.他就不知所措了.而战场上的形势.那是瞬息万变的.这一点.他十个田见秀绑在一处.也不是一个孙传庭的对手.因此我认为.闯军必败.” 李岩道:“如果李自成亲自率军前來呢.毕竟这个新继位的朱慈炯才是他最想消灭的人吧.” 张仪摇头:“李自成不会进山西的.京城刚刚打下來.他还需要安抚百姓.**那些官员.号令天下.摆平与诸多同盟军的关系.再加上山海关的吴三桂.这么多事.他岂能分身.” 李岩道:“那么如此说來.山西必然会成为孙传庭的地盘.有了山西一省.朱慈炯也可以堂堂正正的继位了.” 秦王道:“这才是孙传庭拥立朱慈炯的意图.他是在向天下表明.大明朝沒有亡.有了新君了.” 正文 第516章,一时多少豪杰9 张仪道:“这个时候.我秦军坐镇关中.静观事态之变.且看李自成如何动作.”秦王道:“传旨给涉怀与王翦.让他们密切关注北方草原与山西的动静.一旦有事.立刻报來.” 朱慈炯继位的消息.也传到了范雎的耳朵里.此时的范雎.正在努力经营山东.他安排手下的革左五营驻扎在禹城附近.自己与子义在济南.双方离得不远.以便呼应. 在得到李自成占据北京的消息之后.范雎与子义也商谈了一阵.范雎认为李自成必然会称帝.一旦称帝.自己这方面如何应对.便举足轻重. 于是范雎便连夜将革左五营的五位掌盘子都请到了济南.老回回等人一到.范雎大摆酒席.款待他们. 等喝到面酣耳热之时.范雎举杯敬酒.对老回回等人一抱拳:“我范雎多承诸位掌盘子抬举.才能有今日的地盘.这番恩情.范某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厚报.诸位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來……” 老回回听了这话便是一愣:“先生这是什么话.怎么听着好像要赶我们走啊.” 其余几人也都把酒杯放下了.瞪大眼睛瞧着范雎. 范雎一笑:“不是我赶你们走.我是真心希望大家留下的.可是你们也知道.李闯王进了北京.崇祯自杀身死.大明朝就算是亡了.只怕不久李闯王便要称帝.那时候他必然要请你们进京.一起封王受赏.你们与李闯王乃是生死之交.当然有同福享了.那个时候.我自然不能误了诸位的前程.” 一听这话.左金王贺锦将酒杯重重一摔.里面的酒溅出不少.他气哼哼地说道:“先生休提那个忘恩负义的混蛋.” 刘希尧也道:“就是.不说他还好.一提到李闯.我就气不打一处來.” 范雎忙道:“这却为何.” 蔺养成道:“要说以前.倒也可称得上生死之交.可是人家李闯王这个时候可是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早瞧不上我们兄弟了.” 革里眼贺一龙道:“不瞒先生说.自从我们归属在先生帐下.一直瞪大眼睛看着.先生对我们十分仁义.那叫竹筒倒豆子.一是一.二是二.我们兄弟的前程.就指望着先生您了.他李闯王就算封我们当一字并肩王.我们也不答应.” 范雎笑道:“你们怎么对李自成如此厌恶呢.” 老回回叹息一声:“先生你是明知故问吗.李闯王杀了曹操.我们还怎么敢去投他.” 范雎哦了一声:“你是说李自成与罗汝才的事啊.我想……我想那也是李自成不得已吧.罗汝才也可能确实有很多不对的地方.” 贺一龙道:“先生岂能不知道.曹操是最早起兵的掌盘子.和紫金梁.高闯王他们都并肩作过战.而且对兄弟们很够意思.在李自成困难的时候.曹操不止一次出手相助过.这样的人物.李闯王说杀就杀了.哪里还有一丝念旧的心.我们跟他的交情.还比不过曹操呢.去了也是落个刀下鬼.” 贺锦道:“对啊.而且我们手中数十万人马.李闯王能放心吗.只要他请我们革左五营进京.肯定是鸿门宴.” 老回回道:“我们兄弟早想好啦.就跟着先生您打天下.凭先生的本事.一定可以成就大业.到时候天下还不一定是他李闯王的.” 刘希尧叫道:“对.咱们就跟着先生.打下江山來.先生做皇帝.我们都做大将军.” 子义道:“诸位说的.都是真心话么.” 贺一龙拔出剑來.喀地一下.将桌子砍下一角:“谁要是口不应心.日后就像这桌子一样.断成两截.” 范雎一笑:“好.有诸位这话.范某也立下誓言.如果日后不能让诸位分疆裂土.我也如这张桌子一样.” 贺一龙道:“咱们眼下怎么办.我们都听先生的.” 范雎道:“眼下咱们与李闯王.还是名义上的同盟.他不先撕破脸.我们也不动手.如果日后他派人來请诸位.你们就说.山东尚未稳定.暂缓进京.只要咱们完全占住了山东.谁也奈何我们不得.” 老回回道:“如果日后李闯王登基做了皇帝.会不会來号令我们.” 范雎悠然道:“这样最好.天下大乱的时候.谁第一个称帝.就是把全天下的人都变成仇人的时候.而且他李闯王地盘也并不大.就这点实力.也想称帝.恐怕做不长久.” 老回回道:“那咱们怎么办.” 范雎阴冷地一笑:“很简单.给他上一份表章.劝他称帝.” 再说四川的张献忠.此时他在唐赛儿的帮助之下.已经攻下了大半个四川.余下的只有成都这一座坚城了. 张献忠已经拥有三十余万人马.在四川横行千里.无人能挡.无论哪一个县城.都不可能守住五天以上.因此张献忠的气势也越发嚣张起來. 就在他秣兵厉马.准备进攻成都.一举攻下整个四川的时候.得到了李自成进占北京.崇祯自缢身亡的消息. 当时张献忠正在重庆城中.自己的府邸之内宴请众将.喝得高兴之时.有中军走进來.凑在他耳边.说了这个消息. 张献忠愣了愣.突然仰天大笑. 众将无不惊诧.唐赛儿坐在一边.却沒有任何反应. 张献忠挥挥手.让那些鼓乐手们都退下去.一时间大堂之上只剩下他与诸将. 孙可望问道:“父帅.出了什么事.” 张献叫一拍桌子:“都听着.中原传來的消息.李闯王已经打进北京城.崇祯小儿在煤山上吊自杀了.孙传庭弄出一个什么朱三太子.在山西继了位.大明朝算是亡了.” 一听这个消息.诸将都欢呼起來.大堂中一片狂乱.这些人都是跟着张献忠反叛朝庭的老将.闻听大明已亡.岂能不高兴. 可是张献忠却叫了一声:“都高兴什么.又不是你们进的北京.” 众人一听.都不敢言语了. 张献忠哼了一声:“李闯王在河南.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杀败了孙传庭.又攻下了开封和洛阳.人马几十万.这一回灭了大明朝.出尽了风头.早知这样.老子还在四川干什么.早该去中原闹上一闹.” 唐赛儿一笑:“大帅去了.难道不怕成为第二个曹操.” 张献忠脸色僵了僵.又哈哈大笑:“是啊.如今的李闯王.不是从前啦.人家是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听到沒有.那是奉天倡义.带着老天爷的旨意來的.” 唐赛儿道:“这只不过是眼下的头衔.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在北京城登基.做皇帝了.” 张献忠一惊:“军师认为.李闯王当真要称帝.坐一坐龙椅吗.” 唐赛儿道:“不为了称帝.进北京干什么.”张献忠道:“我的意思是.他就算称帝.难道也不和老兄弟们商量商量.”唐赛儿笑道:“人家现在可是有着五六十万人马.用得着和别人商量吗.” 张献忠冷笑:“他称帝就称他的帝好了.反正老子不会去北京给他磕头.” 唐赛儿点头:“这就是您在四川的好处了.先看看他李闯王给您封个什么官.然再作打算.” 张献忠怒道:“俺老张.用得着他给官做.只要稍微加把劲.整个四川都在手心里.到那时老子自立为王.谁敢放个屁.” 李定国道:“就是.他李闯王的人马.和咱们也不过半斤八两.用不着怕他.” 唐赛儿道:“咱们自然不怕.眼下要做的.就是尽快拿下整个四川.俗话说.手里有粮.心中不慌.咱们手里有兵有将有地盘.谁也不敢小看.至于北京城嘛.就先让他占着去.且看他如何号令四方.” 张献忠眼珠转了转.问道:“万一他真的派人來封俺老张一个官.到时候怎么办.” 唐赛儿道:“李闯王要封大帅的官.至少也得是个王.只不过您若是接受了.从此天下人会觉得.大帅乃是李闯王的部下.对您的声威有损.” 张献忠点头:“就是嘛.军师说该怎么办.” 唐赛儿一笑:“大帅方才不是已经拿定主意了么.我觉得您那个主意就非常好.怎么还來问我.”张献忠一愣:“我方才拿主意了吗.”唐赛儿道:“拿了.您亲口说的.拿下四川之后.自立为王.” 张献忠这才一拍大腿.哈哈大笑:“对对对.老子就是这个意思.咱老张先來称个王.看他李闯王怎么封我.他要真想封.总得比老子自立的王爵要大吧.可是比王再大的官.只有皇帝了.哈哈……” 唐赛儿道:“不错.到时候他无法加封您.但又不敢和大帅撕破脸.只能双方通好.所以他虽然是皇帝.可您仍旧与他平起平坐.不失面子.” 张献忠一指座中诸将:“都听到了沒有.军师就是军师.比你们这帮大老粗强多了.來來來.大家一起敬军师一碗.” 正文 第517章,一时多少豪杰10 唐赛儿一摆手:“且不要忙.大帅.孙传庭拥立了新君.这件事可不小啊.” 张献忠一阵冷笑:“孙传庭怕是从哪儿弄來一个龟孙儿.冒充皇帝吧.这样一來.他就是辅国大臣.想要当三国时的曹操.” 唐赛儿摇头:“据我所知.孙传庭为人谨慎.如果他拥立的真是假皇帝.那个什么朱三太子也是子虚乌有的.那就太不可思议了.这样一來.不光是得不到天下人的拥戴.而且还会弄巧成拙.” 张献忠大手一摆:“谁知道老孙怎么想的.咱们不用管他.反正那也是李闯王的事儿.他打进北京.逼得崇祯上了吊.孙传庭恨透了闯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咱们先悄悄地拿下四川.等到天下注意到我们的时候.地盘也有了.人马也有了.天下还有谁.能奈我何.” 孙可望等人一齐举杯:“父帅说得好.” 唐赛儿却道:“这件事情对李自成震动肯定很大.可是对另一方面的人.可能震动更大.” 张献忠不解:“军师说的是哪一方面的人.” 唐赛儿道:“江南.” 张献忠眯起眼睛:“江南.军师是说.大明朝在长江以南的半壁河山.” 唐赛儿点头:“正是.大明朝自从成祖迁都以來.一直都以北京为都.南京为陪都.此时北京失陷.南京却还好好的掌握在明朝官吏手中.而那些被封在江南的藩王们.肯定会趁机而动.这个时候孙传庭拥立了新君.南京方面承不承认.那就难说了.” 张献忠道:“不错.江南半壁地盘也不小.而且很是富庶.那些藩王们绝不会把地盘让给李闯王的.也不会让给孙传庭.要知道孙传庭虽然厉害.可是江南的那些官员们与他并不熟悉.咱老张觉得.他们肯定要推举出一位藩王.继承皇位的.” 唐赛儿道:“如此一來.四川便处于一个极有利的位置.顺长江东下.可以进攻湖广.安徽.南京等地.整个东南半壁.便都处于咱们的监视之内.因此四川可是一个战略要地.我们在进攻的时候.也要注意.不要被江南的官军从后面抄过來.” 张献忠道:“军师提醒得很好.我派艾能奇率五万人马.守住白帝城.足以挡住任何从长江攻來的官军.” 唐赛儿点头:“如此最好.守住白帝城之后.咱们便要速战速决.尽快拿下整个四川.然后安抚百姓.秣兵厉马.准备向长江下游攻击.到时候江南半壁.一定可以被大帅收入囊中.” 张献忠听了.高兴万分.连连呼酒.一醉方休. 北京失陷.崇祯身亡的消息.也同样传到了关外.传到了皇太极的耳朵里. 此时皇太极已经亲自赶到了锦州.就近督促多尔衮进攻山海关.他听到北京失陷的消息之后.立刻召回多尔衮与洪承畴.祖大寿等人.商议对策. 这次会议除了以上几人.还有两位满清的重臣.阿济格和多铎.这二人是多尔衮的同母兄弟.作战非常勇猛.在清军之中威信很高. 众人进了议政厅.见过皇太极.皇太极赐了座.还给洪承畴和祖大寿两位降官上了茶.显得格外器重. 皇太极首先开口.说得正是崇祯身死之事.但是却语气悲痛.如丧亲人:“诸位.寡人已经得到消息.北京被李自成攻陷.崇祯皇帝不屈殉国.思想起來.这位圣君刚烈明断.却遭此下场.实在令人可惜可叹.” 洪承畴与祖大寿听了.都不约而同的身子剧震.手中茶杯险些落地.他们二人心中都怀着歉疚之情.毕竟自己沒有能够死节.却降了满人.而崇祯并沒有将他们的亲属斩尽杀绝.已经是很开恩的了.此时听到崇祯殉国的消息.心中都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祖大寿落下泪來.突然掩面大哭.洪承畴低头不语. 此时孙传庭拥立朱慈炯为帝的消息还沒有传來.因此大家不知道.大明已经有人立了新君主. 皇太极看了看多尔衮.使个眼色.多尔衮明白.上前劝慰祖大寿.祖大寿这才止住悲声.皇太极又道:“我们满人虽然与大明朝敌对多年.可是对这位圣君.我是深怀敬意的.不瞒你们说.寡人的最大心愿.便是率军打进山海关.引得崇祯皇帝御驾亲征.我二人在疆场之上.一决胜负.可是却再也沒有这个机会了.闯贼趁着中原大乱.纠合残暴.居然攻陷帝京.真乃小人得志,寡人深感不平.” 多尔衮道:“不错.陛下.臣弟恨不得此时便率领大军.去中原剿灭闯贼.” 皇太极道:“可是山海关的吴总兵.却一直态度强硬.寡人听到北京失陷的消息之后.已经给他发去了亲笔书信.请他归降我满清.一同为崇祯皇帝报仇.可他至今仍未回信.不知做何反应.” 洪承畴这才开口:“吴三桂的全家都在北京.此时一定已被闯贼扣为人质.如果他归顺陛下.那么必然全家受诛.所以陛下写信.也是徒劳.” 皇太极点头叹息:“若是如此.便沒有办法了.闯贼一定恩威并用.一方面将他的家人扣做人质.另一方面必定许以高官厚禄.以笼络他的忠心.如果吴三桂死守山海关.我们还真的沒有办法.” 多铎看了看了祖大寿.叫道:“祖大人.吴三桂是你的晚辈.你能不能写封信.劝他來投降.他还能不听你这位舅舅的吗.” 祖大寿红着眼睛:“我劝不动他.如果三桂來投降.那就是把一家老小送上断头台.便成了不孝之子.另外投降满清.就是对大明不忠.这种不忠不孝之事.他岂能做.” 多铎道:“可是眼下大明已经亡了呀.” 祖大寿道:“正是因为大明刚亡.皇帝刚刚殉国.他如果这个时候投靠满清.国中之人会作何感想.骂也把他骂死了.” 他顿了一顿.又道:“何况在他家中.有老父在堂.另外还有一个刚刚过门的妾氏.就是这个妾氏.也使得他不敢不归顺李自成.” 皇太极道:“一个妾氏.” 祖大寿道:“此女名叫陈圆圆.江南人氏.貌冠天下.色艺双绝.今年刚刚十六岁.由朋友送给吴三桂.三桂见到之后.视为掌上明珠.立刻纳为妾氏.有她在京城.吴三桂绝不敢投降陛下.” 皇太极点了点头:“美女确实要嫁个英雄.吴三桂勇冠三军.正堪匹配.” 阿济格哼了一声:“什么英雄.看來也是个好色之徒.” 多尔衮摇了摇头:“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沒见过江南的美女.兄弟我可听说过.尤其是江南的秦淮河一带.美女如云.都像天仙一样美.哥哥你要是见了.想必就不会这么说啦.哈哈……” 祖大寿有些担心:“陛下.如果三桂不降.您要怎么办.” 阿济格道:“还能怎么办.陛下.既然给羊肉不吃.那就动刀子吧.臣弟愿意率大军猛攻山海关.一定打开关口.” 皇太极摇摇头:“不行.要打也不是现在.如果闯贼安抚了吴三桂.咱们去打.正好给了吴三桂表现的机会.他一定拼命与咱们死战.好让闯贼放心.寡人的意思.先等一等.探探关内的消息.再做决定不迟.” 此时各路势力的眼光.全都盯在北京城.盯在李自成身上.这个驿卒出身的穷苦之人.造反多年.几经生死.终于率领大军.打进北京.灭亡了明朝.从此李闯王威震天下.整个中国.从辽东一直到南海.都被他的威势所震憾. 然而时局并沒有走向明朗.反而越发的混沌迷茫. 各路豪杰纷纷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整个天下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在北方至西北几省.直隶.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四川.辽东.分别被不同的势力所占据. 大明尚余下的半壁江山.却并沒遭到兵灾之祸.也可一战. 秦军在秦王的率领之下.王道煌煌.以攻为守.稳固了关中.汉中与河南一部.四川张献忠气吞斗牛.正要将四川一省收入囊中.山东的范雎诡诈多智.正以山东为基本.意图天下.而李自成则占据直隶与河南大部.势力一时无两.关外满清军团虎视耽耽.随时可能入寇中原.而江南那些藩王们.在得到崇祯驾崩的消息之后.面对着复杂的时局.也将有一系列的举动. 还有孙传庭.他刚刚拥立了新君.正在慷慨誓师.准备击溃山西的田见秀率领的农民军.复夺大明天下. 整个中国大地上.并沒有随着北京失陷.崇祯身死.大明灭亡而消停下來.反而以这一事件为开端.拉开了变乱天常.烽火无边的序幕.各种势力或交战.或媾和.或联盟.或背叛.即将上演一幕幕惊心动魄.波诡云谲的惨烈搏杀. 正文 第518章,古今几人曾会1 明朝的灭亡.对于秦军总得來说是件好事.从此秦军沒有了明面上的敌人.可以喘上一口气了.秦王借着这个机会.办了两件事情.第一是安抚了甘肃的凉州王吕儒.这吕儒自从被秦王加封之后.统管整个甘肃.每年除了给秦军献上数千匹好马之外.还不时送來一些土特产.秦王这一回给他回了礼.送了一些上好的丝绸和金宝等物.还派使者前去.与吕儒订下盟约.甘肃永为秦军的部属.吕儒永为凉州王.世袭罔替. 吕儒部下人马本就不多.而且自己的儿子在西安为质.因此不敢有异心.热情接待了來使.走的时候送了重礼.请來使在秦王面前多多美言. 第二件事情.就是秦王亲自给李岩和红娘子赐婚. 这场婚事闹动了整个西安.秦王拨了一座大宅.赐给李岩.做为他的府邸.红娘子那边.也赐了丰厚的嫁奁. 李岩是为秦军立过大功的人.秦王早已把他看成心腹.这么做也是给别人看的.毕竟秦军重生之后.人数再多也是有限的.几年以來东征西战.已经由原來的一万人.锐减到三四千.秦军想要发展.必须多多吸引当世之人.像李岩这样的人才.能文能武.万里挑一的.岂能不被秦王看重. 由于李岩在秦军之中的人缘很好.又亲自带领秦军征战过多次.因此一连数天.贺喜之人几乎踏破了门坎.正式成亲那天.府中更是人山人海. 秦王为此专门将王翦.李敢.涉怀等人从边境调了回來.李敢做为结义大哥.在前面招待來客.忙得转不开身.小青.一枝梅等人跟着倩娘.吴心蓝.布置洞房.摆设喜席.吴心蓝自小便做掌柜的.组织起來很有些威严.而且条理清楚.再纷繁的事务.到了她的手里.便分毫不乱.因此府中虽然热闹.却是井井有条. 红娘子自从几年前.在秦军败于官军之时.救了李岩之后.便一直跟着他留在秦军当中.早已将秦军视为自己的归宿.此时嫁与李岩.得偿所愿.自然满心欢喜. 李岩与红娘子算是一见钟情.几年以來出生入死.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一般的儿女之情.这个时候.就算是瞎子都看得出來.除了沒有夫妻之实以外.他们早就是夫妻了.这场婚礼.只是迟來了一些而已.因为李岩说过.在秦军沒有安稳之前.他不会成亲.眼下明朝已亡.秦军算是安全了.这个时候成亲.正是时机. 婚礼那天.秦王带着姬梦蝶一同來到李岩府中.他沒有送什么金玉珠宝.因为那些东西实在配不上李岩的人品.因此秦王送了一副自己的手书.做成一块匾额.上写四个大字.佳偶天成. 李岩与红娘子急忙跪谢.李敢命人将这块大匾高高悬挂在正门.以彰秦王恩德. 拜堂之时.因为新人双方都沒有父母.所以秦王便坐了上位.接受跪拜.只是喊的喜词变成了:一拜天地.二拜君王…… 交拜之后.红娘子蒙着大红盖头.被小青等人引入洞房.这边喜堂上.秦王为了让大家尽兴.也带着姬梦蝶回府去了.李岩家中便只剩下一班秦军中的大臣和武将. 李岩吩咐开宴.然后府中开始大吹大擂.肉山酒海.吃喝起來.几年以來.关中一直沒有遭灾.自从秦王占住西安以來.几乎是年年风调雨顺.连关中百姓们都啧啧称奇.因此秦军当中有粮有肉.吃喝不愁. 这一夜.李岩府中不知喝干了多少坛美酒.放翻了多少口猪羊. 做完了这两件事.时间已经來到了崇祯十年五月.这一天秦王在府中议事.因为这个时候.秦王沒有称皇帝.也沒有修建朝堂.因此他的府中便成了上朝的地方.每天大家都來这里.看看有什么事务要处理.就像皇帝上朝差不多. 张仪首先对着秦王一拱手:“大王.此时明朝已亡.虽然孙传庭立了一个新君.可是天下多半不会承认.咱们也不能承认.因为如果承认了.便是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翻脸.因此大王应当建一个年号.以便纪年.” 秦王点头:“以丞相看來.当取一个什么年号呢.” 张仪想了想:“大王与臣等复生于世.重开大秦天下.有更新初始之意.我看这个年号.叫更始如何.” 李岩一听急忙摇手:“先生不可.更始的年号.以前东汉初时有人用过了.而且很不长久.万万不能用.” 秦王道:“孤觉得.就定为更元吧.明年元旦之时.便改年号为更元元年.你们看如何.” 众人一听.都纷纷叫好. 张仪道:“改了年号.我秦军做事情也要有一番新的气象.不知大王有何远见.” 秦王道:“孤已经思索很久.如今天下已经大乱.明庭已亡.天下失去了统一的号令.诸候混战的时代來了.孙传庭闪电般地拥立了新君.说明此人极有政治头脑.他想借此來号召那些对明朝仍存有忠心的人.这一招棋他走得不错.眼下他的首要敌人.便是李自成放在山西的人马.相信不日之间.便会有一场大战.而李自成此时的精力.应该都在山海关的吴三桂身上.因为此时对李自成构成最大威胁的.正是满清军.一旦清军杀进山海关.直隶是一片平原.八旗兵的骑兵优势可以尽显.而听说四川的张献忠.正加紧备战.准备攻击成都.拿下这最后的坚城.这个时候.我秦军最应该从河南向江南进军.攻入湖广.只是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因此孤一时还不敢动兵.” 白起道:“湖广与安徽.江浙一带.还都在明朝那些遗臣手中.此时他们的动向不明.是不是赞成孙传庭拥立的朱慈炯.还沒有消息.如果赞成了.孙传庭会给他们下达军令.必定要秣兵厉马.全力备战的.” 秦王道:“无论他们赞成不赞成这个新君.都会有举动的.怎么还沒有消息.” 正说着.有秦王亲卫跑了进來.手捧着一封急报:“大王.江南传來的.” 秦军早在几年以前.便往各地派了细作.江南也不例外. 秦王打开急报一瞧.不禁便是一皱眉.然后将急报交给张仪等人. 众人看过.也都是吃惊非小. 这份急报上写的.乃是來自南京.刚刚发生不久的事情. 自从孙传庭拥立了朱慈炯之后.也给南京方面发去了诏告.但是诏令到了南京之后.却遭到了一群大臣的反对. 这些大臣.以当时的庐凤总督马士英为首.当崇祯殉国的消息传來之后.马士英便与群臣商议.要重立新君.这些大臣们议论起來.最有资格做继君的.便是小福王朱由崧.因为他的血缘关系与崇祯最为接近.此时小福王正在武昌避难.可以迎之. 因此马士英等人便派人去接小福王.人还沒有接來.便从北边传來消息.孙传庭已经拥立了朱三太子为帝. 马士英一听.立刻忿怒起來.会集众大臣商议.他的理由是.北京被闯贼攻陷.皇室一族包括崇祯皇帝在内.沒有人能够逃出京城.却从哪里冒出一个朱三太子.这一定是孙传庭让人假扮的. 朱慈炯不可能逃生.或已死在乱军当中.因此绝不能承认. 别的大臣们也纷纷赞同马士英之议.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拥立新君可是大功.沒有理由让孙传庭一个人独占了.一旦承认了.南京这边就要听从孙传庭的指令.山西与南京相隔太远.何必要授人以柄.自己吃哑巴亏. 因此大臣们群情激奋.一致谴责孙传庭.说他是乱臣贼子.想要做三国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候.而且挟持的.居然还是个假天子. 马士英见大臣们所见相同.立刻拍板.继续迎立小福王.同时马士英害怕手中兵力不足.便以南京内阁的名义.请來几位总兵官助阵.其中黄得功.刘良佐.刘泽清.都是江南悍将. 这几人听说要拥立新君.个个争先恐后.带兵前來勤王. 当小福王带着史可法.坐船顺江而下.來到南京时.马士英带领众大臣在江上迎候.然后进入南京.向天下宣布继位为君.小福王称为弘光帝.仍用大明国号. 称帝之后.朱由崧封马士英为内阁首辅.以史可法为兵部尚书.领总督军印.驻兵扬州.又封左良玉为平北将军.率军驻武昌.然后又封黄得功等人为将.驻守长江沿线. 这便是史上所称的南明政权. 于是当今天下.便出现了两个明朝.一个是孙传庭拥立的朱三太子朱慈炯.且称为北明.另一个是朱由崧所在的南明.虽然都称明朝.但却势同水火.相互指责对方为乱臣贼子. 张仪等人看完了这份急报.都暗自思忖.朝堂上一时寂静无声. 正文 第519章,古今几人曾会2 良久.秦王这才冷笑一声:“你们想不到吧.国难当头.他们两方居然内哄起來.出现了两个新明.那开国的朱元璋要是地下在知.不知得气成什么样.” 白起道:“如此最好.他们若是同仇敌忾起來.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便要将我秦军夹在当中了.如今双方反目.正好使我秦军少了威胁.” 张仪笑道:“不光如此.我秦军大可以拉拢一个.打击一个.左右逢源嘛.” 李岩看着秦王:“方才大王想进兵江南.此时呢.” 秦王道:“此时便不能动了.如果这个时候进攻江南.那便遂了孙传庭的意.咱们要进攻山西.却是遂了南边明朝的意.况且此时他们双方一定严阵以待.孙传庭正要对付闯军.秦军进了山西.明摆着是与闯军争地盘.最好不去.且坐等山西一战的结果吧.” 白起道:“最好是等到孙传庭杀败闯军.自己也损兵折将之时.我军再杀进去.坐收渔利.” 秦王摇头:“如果孙传庭能够取胜.一定声威大震.又有新天子坐镇.军心士气定然大涨.这个时候进攻.不是时机.” 白起道:“可是万一等孙传庭恢复了元气.再想进攻.更是难上加难.” 李岩道:“大将军说得极是.大王.孙传庭不光是员能将.还是一个能臣.手中又有汪乔年这样的廉吏.一旦他拥立新君之后.再杀败闯军.稳定了整个山西.必然会将山西经营成铁板一块.那时再想进攻.真的很困难啊.” 秦王看了看众人.加重了语气:“你们要记住.秦军初起之时.曾经有过一败.当时一万人马.被杀得风流云散.孤也险些被擒.这是孤两世以來.经历的最大耻辱.从那时起.孤便立下誓言.绝不再败.因此后來的一系列举措.都是反复思量.斟酌再三.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我秦军再也经不起大败了.”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 秦王又道:“每次用兵.孤都尽量做到万全.宁可不胜.也不许败.这次如果秦军趁着孙传庭杀败闯军.自己元气未复之时.进兵山西.一定会遭到猛烈抵抗.孙传庭的人马.可是官军当中.最有战斗力的.那时他一是为了复国.二是为了护驾.激励士气是很方便的.而且他手下战将士兵.也都乐意在新君面前立功.以晋升官职.新君刚立.有的是职位空缺.孙传庭一定会利用这个条件的.因此我秦军就算能够取胜.也必然是惨胜.那时万一张献忠与李自成突然反目.联手來攻.秦军必定守不住关中.”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手心中都出了冷汗. 秦王的大局观与对当前局势的分析.可以说高出他们任何一人. 白起一拱手:“还是大王高瞻远瞩.末将佩服不已.” 张仪皱着眉头:“这么一來.就只好听凭孙传庭在山西发展自己的实力了.” 李岩道:“是啊.如果我秦军不进山西.就得指望李自成亲自去对付孙传庭了.可是他又脱不开身.白白便宜了孙传庭.” 秦王道:“孙传庭想在山西立足.也不是件易事.东边和南边都是李自成的地盘.西边又是我秦军.北边是蒙古与满清.他被夹在当中.滋味也不会好受.照本王來看.孙传庭也要动动脑筋.想个对策的.” 张仪一愣:“大王的意思.孙传庭可能会谈和.” 李岩道:“谈和.与谁谈和.” 张仪道:“孙传庭自诩为忠臣.自然不会和李自成谈和.这么一來.他就只能与我军谈和了.” 李岩连连摇头:“先生差了.孙传庭曾经被我大哥刺杀过.险些死掉.后來又几次交手.双方恨怨极深.他也一直将我秦军视为心腹大敌.岂会來谈和.” 秦王道:“他若不來谈和.便说明是个鲁莽之徒.不懂家国大事.专以个人利害为准绳.” 李岩恍然大悟:“不错.国家的利害.自然要置于个人利害之上了.孙传庭刚立了新君.一切都应该为了这个朱慈炯着想.” 白起道:“大王.我秦军就不动了么.” 秦王道:“不动.只是加紧操练新军.细心备战.孤料想.用不了多久.天下形势便会发生大的变动.到那时.咱们兵强马壮.再动兵不迟.” 果然不出秦王所料.沒过半个月.便有探马报进了西安. 首先报來的是山西之事.孙传庭果然击败了田见秀. 说是击败.其实并沒有杀伤多少闯军.田见秀更像是主动撤军的.他带领着二十余万闯军撤回了直隶.而且速度很快.不知出了什么事. 田见秀一走.整个山西完全掌握在孙传庭手中.孙传庭沒有任何迟疑.于田见秀退兵之后.立刻奉朱慈炯去了太原.在那里正式称帝.以太原为都城.朱慈炯封孙传庭为内阁首辅.兼领兵部尚书.统率天下官军人马.以汪乔年为内阁次辅.领吏部尚书.其余孙传庭与汪乔年手下将领.俱都封为将军.总兵官. 孙传庭在山西发布诏告.号令天下.广招人马.气象一新. 得了这份急报.秦王不解.田见秀为何要匆忙撤军.难道仅仅因为惧怕孙传庭不成. 沒过几天.又有北京的细作送來急报.秦王再一瞧.立时清楚了. 原來李自成急令田见秀撤军.回师京城.是因为山海关的吴三桂那里出了大事. 自从李自成进了北京.崇祯身亡之后.李自成吸取黄巢教训.号令自己的人马.不得骚扰百姓.有敢杀人者.立时斩首.奸宿妇女者.与杀人同罪. 这么一來.他的人马沒有人敢去骚扰百姓.城中倒也一切安堵.买卖商人照样开张营业.不失往日繁华. 可是农民军造反多年以來.对朝庭的恨怨之情早已溢满胸膛.李自成有令.不得骚扰百姓.却沒有说不得对那些皇亲国戚.朝中官员们动手.于是也不知是谁挑的头.带人冲进当朝国舅家中.连抢带打.立时将这一家抢掠一空. 有了开了头.后來的便不容易阻止.于是京城之中立刻乱了起來.所有的朝中官员都沒有幸免. 后來终于闹大了.刘宗敏十分痛恨这些官老爷.因此便亲自带人.闯进丞相家中.逼那丞相交出一百万两银子. 丞相拿不出來.刘宗敏便当众抽他鞭子.最后这丞相将多年以來搜刮的民财全部都献了出來.才免得一死. 刘宗敏如此一闹.底下众将纷纷仿效.于是整个京城之中.到处可见前朝的官员们被绑在街头巷尾.严刑拷打. 农民军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角色.此时面对这些压榨了他们多年的老爷们.立时露出了狰狞面目.将那些官员们整治得惨不忍睹.断手断足者有之.砍头摘心者有之.剥皮碎剐者有之.还有的卧钉板.点天灯.滚油锅.京城之中惨叫声不绝. 宋献策闻听如此情况.立时來找李自成.让他千万要制止其事.这样一來.会弄得京城人人自危.农民军杀得止不住手.早晚会向普通百姓下手. 李自成也深以为然.立刻找來刘宗敏.令他不要再向官员们勒索.刘宗敏倒也听话.因为这个时候.朝中官员们手中的银子.也逼缴得差不多了.所以城中才渐渐安定下來. 可是这件事情的后果.远远比李自成料想的要严重得多. 刘宗敏早在前几天.便闯进了一个叫吴襄的官员家中.除了抢走财宝.还带走了一个女人. 就是这个女人.完全改变了后來的历史.她便是吴三桂的妾氏.陈圆圆. 当吴三桂听说家中遭劫.爱妾陈圆圆被掳.终于“冲冠一怒为红颜”.斩杀了李自成派來的监军.命手下人马全部为崇祯挂孝.发誓与李自成不共戴天. 他手下人言道:“将军与李自成翻脸.这是应该的.可如今咱们腹背受敌.关外还有清军.如果他们一起來攻.将军与我等皆不得全尸啊.眼下要想个办法.” 吴三桂沉思良久:“只要能消灭闯贼.一雪国仇家恨.我情愿与满人联手.” 于是他派出特使.出山海关前往锦州.向皇太极表示.愿引清军入关.共灭闯贼. 皇太极一听.简直是天上掉下的馅饼.高兴万分.立时应允.亲口加封吴三桂为平西大将军.因为李自成等人起兵西北.因此封他平西将军.正有剿灭闯军之意. 消息传到北京.李自成大怒.便要亲自率军前去征讨吴三桂.夺过山海关.挡住满清.可此时他手中只有十万人马.实力不足.因此这才急令田见秀率军前來会师. 秦王看完急报.对白起一笑:“大将军说对了.山海关果然将左右天下局势.” 白起也看了一遍急报.道:“如果这一仗李自成胜了.夺过山海关.还可以挡住清军.如果他失败.清军长驱入关.闯军能不能在直隶立足.尚未可知.” 正文 第520章,古今几人曾会3 李岩道:“如果闯军不能在直隶立足.一定会退回河南.到时候免不了与我秦军争夺地盘.” 秦王道:“且先看看这一仗的结果吧.” 果然不到二十天.便有探马报进西安.报到秦王驾前:“禀大王.山海关之战已经结束.” 白起问道:“结果如何.” 探马道:“李自成亲率大军与吴三桂在一片石交锋.结果取得大胜.不料此时吴三桂已经引得清军入关.多尔衮率五万八旗铁骑猛冲李自成.闯军抵挡不住八旗兵的凶猛进攻.立时溃败.李自成率残兵逃回北京.于兵败之后的第三天在北京登基为帝.建国号为大顺.然后撤出京城.向河南撤去.” 张仪道:“那么北京城呢.” 探马道:“此时已被多尔衮占据.皇太极催促他急急引兵.追赶闯军.多尔衮便以吴三桂为前部.多铎与阿济格在后.率军追赶下來.多尔衮则在京中.以洪承畴为吏部尚书.安抚明朝官吏.其他情况正在打探之中.” 秦王摆摆手.探报退了下去.秦王看了看众臣:“看來清军进关.志向不小.一改往日抢了便走的作派.这次是准备进占中原了.” 白起沒有与清军交过手.便问秦王:“大王.上一次您率军与王翦将军一起.曾经与多尔衮会过.八旗兵的战斗力如何.” 秦王道:“极其强悍.他们弓马娴熟.悍不畏死.号令极严.军中的军将往往有很强的威望.以孤看來.那种威望是在战场上拼杀出來的.与明朝的任官大是不同.上一次只是他们的小队骑兵.并不是大队人马.因此也只能看出这些.” 白起点头:“闯军已经是百战之师.很多人都是九死一生留下來的.以他们的战斗力.在八旗兵面前.仍旧不堪一击.看來清兵确实不好对付.” 张仪却笑道:“这却也不然.八旗兵固然厉害.可是此时的闯军.已非原來的闯军了.” 白起一愣:“先生此话何意.” 张仪道:“以前传來的消息说.闯军在京城之中大肆勒索银钱.据称勒索到了数以千万两的金银.于是那些士兵们在城中花天酒地.大鱼大肉.甚至有一连数日整个营房无人操练的情况.这只说明一件事.闯军在进占京城.灭了明朝之后.军队腐化.战斗力迅速下降.大家都忙着享受起來.这个时候打胜仗可以.一旦败了.人人惦记着京中的财宝.如何还能全力死战.” 李岩道:“不错.而且李自成这一次犯了大错.他不该放弃北京城.数十万人马.背城一战.未必沒有胜算.” 秦王道:“却也不能这么说.李自成放弃京城.是想借着京城为掩护.拖慢清军的速度.也拉长清军的战线.分散清军的兵力.” 白起道:“正是.清军占领京城之后.不可能不分兵守护.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多尔衮绝不肯草率地离开北京.所以他才留在那里.安抚百姓与降官.而派吴三桂率军继续追击.这一來自己的人马不受损失.而又可以猛追闯军.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张仪道:“吴三桂做了清军的枪.看來还是很卖力气.那是因为陈圆圆还沒抢回來.” 秦王道:“李自成是想退过黄河.借着黄河來挡住清军的进攻.毕竟直隶尽是平原.清军骑兵优势太大.” 便在此时.跑进一个中军.向秦王禀报:“大王.孙传庭派人來见.” 这一下奇峰突起.所有人都是一愣. 秦王好像也沒听清楚.问了一句:“再说一遍.谁派人來见.”中军道:“是孙传庭.此人还带着孙传庭的亲笔书信.” 张仪首先笑起來:“大王.说客到了.”秦王微然一哂:“不错.清军进关.只怕孙传庭那里也感觉到了压力.”张仪道:“听说清军入关.打的旗号是为崇祯报仇.消灭李自成.按理说朱慈炯作为崇祯的儿子.清军沒有理由去攻打他啊.” 秦王道:“就算多尔衮不懂这些.洪承畴可是精明过人.他一定会给多尔衮献计.至于理由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完全可以说.这个朱三太子是假的.孙传庭拥立傀儡.一样也是乱臣贼子.如此一來.清军第一个要灭的.便是他孙传庭.” 众人一听.都纷纷点头. 李岩道:“如此一來.孙传庭定是派人与我秦军联盟的.如果此举成功.他的背后便沒有后顾之忧.避免了腹背受敌的境况.” 秦王道:“正是如此.”李岩道:“若如此.大王作何打算呢.”秦王道:“清军可以把吴三桂当枪使.我秦军亦可把孙传庭当枪使.让他在前面去挡住各方人马.而我秦军便一力经营河南.岂不是好.” 白起道:“大王高见.有山西作为屏障.我关中以东便可无忧了.” 张仪道:“只是如果我们与孙传庭结成联盟.李自成那边.会如何打算呢.” 秦王冷笑:“他眼下早已是自顾不暇.清军与吴三桂已经逼近.李自成要全力对付.哪还有余力來顾及我们这边.而且我秦军的势力也进入了河南.一旦与孙传庭联盟成功.李自成必会感到四面受敌.到时候.他会派人前來与我们通好的.那时我秦军便占了上风.无论是孙传庭还是李自成.都可以谈条件.立于不败之地.” 众人一起拱手:“大王神算.臣等不及也.” 秦王冷然一笑:“请來使入见.” 传下令去之后.便听大门外脚步声响.随着中军走來一人.此人进得中厅之后.振衣甩袖.正了正帽冠.这才向前走了几步.对着秦王躬身一揖:“大王在上.明朝吏部侍郎顾童有礼了.” 來的正是顾童.此时他已经被封为吏部侍郎.位置仅在汪乔年之下.与他同时受封的.还有张煌言.这个刚刚二十來岁的年轻人.被封为兵部侍郎.跟随在孙传庭身边. 秦王沒有理他.张仪在一边冷笑道:“明朝.明朝不是已被李自成灭亡了么.哪來的一个吏部侍郎.” 顾童一笑:“张丞相.我大明虽然京城失陷.先帝殉国.可是太子尚在.早在月前便已继位登基.眼下除了山西一省之外.还有江南大片国土.何谓灭亡呢.” 张仪道:“江南.那里不还有一位弘光皇帝么.此人是福王亲子.被群臣拥立为帝.才是名正言顺.你们那个朱三太子.是真是假.无人知晓.如此來路不明的皇帝.不但我秦军不服.天下人也不会心服吧.阁下居然还自称什么大明侍郎.却是好笑.” 顾童向周围一拱手:“我家陛下.乃是先帝崇祯最为宠爱的三太子.京城被破之日.先帝派护国将军杜国威秘密送出宫外.随行还有数位先帝的贴身太监.随身尚有传国玉玺.这还能有假.江南那些贼臣.为了一已私利.升官拜爵.这才空口诬蔑.实属罪大恶极.我本认为大王英明.臣下必然也沒有愚氓之人.可谁料今日一见.嘿嘿……” 张仪却也不恼.淡然一笑:“好一番言之凿凿的高论.你这番言语.反过來说也是一样.谁又知道为了升官拜爵而拥立皇帝的.不是孙传庭与尔等一伙呢.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你顾大人以前在孙传庭军中.不过是个幕僚.此时不是一步登天.成为三品大员了么.” 顾童冷笑.却是无言以答.便对着秦王一拱手:“大王.张丞相口风极利.在下不是对手.不过顾某此來.并非为了一逞口舌之快.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面陈大王驾前.” 秦王心头暗笑.张仪这个下马威给的好.先杀一杀此人的锐气.逼他说了软话.然后再谈正事.这叫做屈人之兵.理占上风.此时顾童承认不是对手.因此便道:“來人.给來使赐座.” 有亲兵给搬过一把大椅.顾童谢了座.这才坐下. 秦王道:“你家孙阁老有何事.派你前來见孤.” 顾童一笑:“不是孙阁老派在下來的.而是受了我家陛下之旨.特來与大王通好.另外还有孙阁老手书一封.请大王过目.” 他从怀中取出书信來.一个中军接过.递呈秦王. 秦王展开一瞧.正是孙传庭的口气.大意是国难当前.秦王受过先帝御封.镇守关中.此时贼寇猖狂.祸国殃民.正是双方携手.平定天下之机.还请秦王顾念先帝崇祯的恩情.双方结成同盟.共御外辱等等. 对于这封书信.秦王事先便有了底.因此一瞧上面的大意.更不出意料之外.心中更是雪亮. 此时顾童又递上一份礼单.以示通好之意. 这才是大国使臣的作派.进门便递礼单.那便是示弱了. 秦王再看这份礼单.也是一份重礼.包括黄金美玉.白银布匹.价值也超过万金.他沒有表态.而是将礼单交给了张仪. 正文 第521章,古今几人曾会4 因为事先已经商议定了.所以张仪只是简单瞧了瞧.便笑道:“你们皇帝可真是大手笔啊.这教我们怎么敢当呢.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嘛.” 顾童一听.便知道事情可成.于是笑道:“秦王多年以來.镇守关中.百姓们安居乐业.无人跟着流贼造反.这岂不是大功.丞相不要推辞.这些小小薄礼.只是略表我家陛下诚意罢了.” 此时秦王才道:“如此.先生可以回复你家皇帝.双方联手.共御外敌.乃是对我们两家都有利的事.孤便答应下來.先生且在驿馆小住一时.等孤亲写手书一封.交由先生带给孙阁老.” 顾童大喜:“如此.晚生幸不辱命.多谢大王.” 送走了顾童.秦王命李岩写了一封回信给孙传庭.表达了同意联盟的意思.顾童在西安只住了一天.便赶回太原去了. 秦军与孙传庭联手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不多时便传到李自成的军中. 此时的李自成已经率领三十万人马.退回了洛阳.自从在北京称帝之后.李自成采纳了宋献策的建议.放弃了直隶.一直退过黄河.回到洛阳. 宋献策考虑到直隶的地形对于清军骑兵十分有利.而一直以來.能与清军正面野战的.只有关宁铁骑.可是这个时候.所有的关宁铁骑一部分在松锦之战中阵亡.另一部分都在吴三桂手下.也投靠了满清. 天下两支最凶悍的骑兵.都在清军那边.大顺军虽然人多.骑兵却不多.因此在华北一望无际的平原中作战.太过吃亏.因此宋献策建议退过黄河.以黄河天险來挡住清军进攻. 李自成回到洛阳之后.分出一部人马.巩固了周围的县城.大顺军重新将大半个河南掌控起來.除了南阳等几个县在秦军手中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控制在大顺军手中. 自从开封被淹之后.整个河南.李自成最重视洛阳城.因为这里地形复杂.山川交错.河流纵横.西面是秦岭.东面是嵩山.北面是黄河.南面是伏牛山.曾经是九朝古都.易守难攻. 所以回到洛阳之后.李自成便大力经营.将它做为自己大顺国的都城.还有一点更重要的.李自成要在这里.挡住清军进攻. 清军虽然凶悍.但是洛阳周围地形复杂.不利于大队骑兵冲击.又有坚城做为后盾.因此李自成准备在洛阳与清军决一死战. 但是正当他秣兵厉马之时.突然传來消息.秦军与孙传庭结成联盟了. 李自成深感事关重大.立刻请來诸位大将与谋士商议. 众人也都听说了.此时议论纷纷.李过与郝摇旗最是性急.一早就叫开了:“秦军这是墙头草啊.看咱们败给了清军.立刻甩开咱们.和孙传庭联手.太不仗义了.等咱们收拾完了满人鞑子.一定和他们算帐.” “对.先把南阳夺过來.把河南的秦军统统赶回关中去.” 田见秀看了他们一眼:“先别急嘛.咱们得想想.秦军为什么要和孙传庭联手.” 刘宗敏也道:“对啊.我听说这一次是老孙派人去关中面见的秦王.送了重礼.秦王于是答应与他结盟.但是我想秦军不可能见钱眼开.肯定还有自己的打算哩.” 牛金星道:“正是.秦王连同手下的张仪.李岩等人.都是智谋之士.能与孙传庭联手.只说明一件事.他们都有联手的必要.” 宋献策道:“说到底.孙传庭是为自己少一个敌人.而多一个盟友.他虽然在山西立了朱慈炯为帝.可是承认的人沒有几个.连南边的明朝都指责他拥立的人是假的.因此孙传庭相当孤立.这个时候寻找同盟.理所当然.” 牛金星道:“是啊.而孙传庭是不会与我们联手的.也不会与清军联手.所以他周围的势力.就只剩下了秦军.” 李过道:“孙传庭派人去关中.请求与秦军结盟.这个我理解.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秦王为何会答应.他不是一直都想着杀进山西么.” 李自成道:“秦王之所以答应.那是因为他想借着孙传庭的地盘.挡住清军.” 牛金星道:“陛下所见极是.” 此时众人对李自成的称呼已经变了.毕竟称帝之后.李自成已经是名义上的皇帝.不能再像原來那样随便了. 李自成又道:“秦军虽然逐步强大起來.可是与我们这几家比起來.还是大大不如.清军此时得了吴三桂的人马.手中又有洪承畴.多尔衮等名将.实力更不可小视.秦军已经感觉到了威胁.与孙传庭联手.只不过是两支最弱小的势力.合起伙來.对抗较为强大的势力罢了.” 李自成到底是做了皇帝的人.想得比那些将领们要深远. 宋献策道:“正是如此.所以我们也不必大惊小怪.毕竟秦军曾经大力资助过我军.人家又沒來进攻咱们.此时不能翻脸.” 李自成点头:“非但不能翻脸.还需要去进一步通好.寡人称帝之后.因为吴三桂的事情.一直沒有给关中下国书.此时应当派一个人去.表达朕的心意.” 田见秀道:“陛下.我愿去关中下国书.” 李自成笑道:“好.你去最合适.记住.你到了关中.见到秦王之后.一方面通好.另一方面.尽量说服秦王.与我大顺军联手.共同抵抗清军.” 郝摇旗叫道:“陛下.凭咱们的三十万雄兵.还怕他吴三桂和满清鞑子吗.洛阳可不是北京.这里地势复杂.正适合步兵作战.” 李自成道:“虽然如此.但朕仍要做到万全.能够将秦军拉过來.咱们的压力便小了许多.” 李过道:“可是秦王也不是傻子.他能來助咱们么.” 宋献策道:“那就要看咱们开出的条件了.” 李自成笑道:“丞相.你准备给秦军开出什么条件呢.”宋献策一笑:“条件低了.人家自然不能來.我想.如果咱们双方联手.杀败了清军.将他们赶出关外的话.咱们可以把直隶让给秦军.” 此话一出.大家都吃了一惊.刘宗敏也一皱眉:“让直隶给秦军.丞相.那样的话.咱们有什么好处.” 宋献策道:“好处就是.有秦军给咱们挡住清军.咱们就可以专心南征.去打南明.或者去打山西的孙传庭.” 李自成笑道:“丞相这条计是不错的.直隶此时已经被清军夺去.反正也不是我们的.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而秦军如果能够得到直隶.甚至京城.也一定很高兴.” 牛金星有点担心:“陛下.秦王能否接受这个条件呢.要知道.就算秦军进了直隶.也将成为一支孤军.直隶与关中并不接壤.他不会不清楚这一点.” 李自成道:“秦王为人.经常做出一些惊人之举.无论如何.先去试一试得好.军情紧迫.迟缓不得.” 于是李自成当即派田见秀为使.带上大顺国书.还有丞相宋献策的一封亲笔信.是写给李岩的.除了这些.另外备了一份重礼.派出三千骑兵护送.一路直奔潼关而來. 來到潼关城下.田见秀只带着几个随从.來见涉怀.他是秦军的老熟人了.涉怀一听他到了.立刻相迎.让进关中款待了一番.听田见秀说明來意之后.立刻亲自选了五百名骑兵.护送田见秀前去西安.面见秦王. 大顺军那三千骑兵.自然不能进关.仍旧驻扎在关外. 等到了西安.中军报入府中.秦王一听李自成派田见秀來见.不禁冷然一笑.看了看张仪等人:“丞相.李自成果然坐不住了.” 张仪笑道:“田见秀此來.也必然是通好之意.当官不打送礼的.人家大老远地來一趟.咱们还得好好接待呢.” 秦王道:“那是自然.传孤的旨意.偏殿设宴.孤亲自给田将军接风.” 若是以前.田见秀來到这后.秦王会在府堂中接见.然后有人给安排驿馆住处.这一次如此隆重接待.并非沒有目的. 秦王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秦军虽然与孙传庭结盟.但是对于大顺军.还是像兄弟一样.同时这么做.也是为了让李自成安心. 果然.田见秀等了半晌.不见秦王派人出迎.心里正打鼓.忽见李岩走了出來.向他一抱拳:“田将军.久候久候.多有失礼.还望恕罪.” 田见秀急忙还礼:“哪里哪里.李公子一向可好.” 李岩道:“托福托福.还过得去.哦.我家大王有旨.已在偏殿设宴.为将军洗尘.命我特來迎接.请随我來吧.” 田见秀一听.又惊又喜:“秦王为我设宴.” 李岩道:“那是自然.如今闯王当了皇帝.你田将军此行.便是钦差大臣.岂可怠慢.再说了.大顺军与秦军乃是手足兄弟一般.生死与共.自然要像家人一样对待了.哈哈……” 正文 第522章,古今几人曾会5 二人并肩而行.进了偏殿.果然.这里已经摆好了几张木几.秦王坐在正堂之上.下面分了两排.田见秀的坐位.正是上首第一张. 此时木几上已经摆好了酒菜.旁边有侍女.专门给满酒. 田见秀进來后.只见两边坐了两人.便是张仪.白起.他是上首第一张座位.挨着他的便是李岩.田见秀见了秦王.首先上前见礼:“大顺国驾下制将军田见秀.见过秦王.” 秦王一摆手:“田将军远來辛苦.请坐.” 田见秀谢了坐.然后來到自己的座位上.又向张仪和白起一拱手:“张丞相.白大将军.二位别來无恙.田见秀有礼了.” 这二人也还了礼.秦王道:“今日本王略备薄酒.与田将军洗尘.还请不要客气.” 田见秀再一次谢过.于是酒席便开始了. 喝了几杯之后.话便转入正題.李岩先问:“田将军此來.一定有要事.想与我家大王面商吧.” 田见秀笑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田某此來.正是奉了我家陛下之旨.來与贵军下国书.进一步通好.” 说着.他从怀中将国书取出.有中军接过.递呈秦王. 一般來讲.国书都是大同小异.那是双方国家外交的一些辞令.不必太过在意.因此秦王都沒有展开观看.只是放在一边.问道:“本王并未称帝.不能算是一国.你家陛下.太看重我秦军了.” 田见秀忙道:“哪里哪里.大王与大顺军有天大恩情.我家陛下是时常挂在嘴边上的.此次称帝.也是形势所逼.退回河南之后.所控制的地区.也只是河南一省而已.与贵军并无高低上下之分.” 秦王微微点头.感觉此人很会说话.便道:“除了送国书.田将军一定还另有使命吧.” 田见秀一笑:“正是.而且这件事.也只有秦军方能胜任了.” 白起道:“哦.看來贵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田见秀道:“那是自然.大将军也知道.此时我大顺军退至河南.我家陛下在洛阳为帝.而清军与我汉人的叛徒吴三桂.已经兵临黄河北岸.不日便要渡过黄河.与我军决战.而我军之所以放弃直隶.也是因为那里地形不利.而洛阳境内.山川纵横.洛阳易守难攻.正是我军施展长处的地方.因此我家陛下.已经决定在洛阳与清军决一死战.为了能有足够把握取胜.特派我前來.请大王派出人马.与我大顺军联手.共破清军.清军破.必然北走.贵我两军顺势追击.必定可以将之赶出山海关之外.只要满清鞑子一走.我家陛下便以直隶与京城相赠.绝不食言.” 张仪听了.眼珠转了转:“贵方的意思是.只要咱们联手.破了清军.将他们赶出山海关.整个直隶.包括北京城.就都送给我秦军.” 田见秀点头:“正是如此.” 张仪看了看白起.李岩二人.又看看秦王.他一时不好表态.秦王却笑道:“今日田将军一路辛劳.先请痛饮一番.好好休息.此事明日再议不迟.” 田见秀明白.这么大的事情.秦王不可能当即同意或不同意.人家内部要商议一番.再做决定.这也是人之常情.因此田见秀便沒说什么. 这场酒喝完.李岩给田见秀安排了住处.亲自送他前去休息.田见秀在驿馆之中.将宋献策的那封信.交给了李岩. 李岩打开一看.正是宋献策亲笔所书.上面的大意是让李岩劝说秦王.务必要派兵相助.如果不派人马.万一大顺军有失.河南失守.关中便失去了屏障.唇亡齿寒. 李岩看过之后.便辞别了田见秀.回到秦王府中. 此时秦王正在与张仪.白起商议此事.李岩一回來.立刻将那封书信呈给秦王.李岩对于这种事情非常小心.他不是秦人.却身在秦军当中.有别的势力给自己写信.本來就犯了大忌.如果他再不坦承其事.一旦被秦王发觉.立刻便有里通外国之嫌.因此李岩对于所有外面來的书信.都是上交给秦王的.就是要让秦王放心. 秦王看完了宋献策的信.不置可否.平静地将之交给张仪.张仪与白起也看过了.张仪笑道:“这个宋军师.其心不善啊.他不给大王写信.却给李公子写了这封语气十分亲密的信.有离间君臣之意啊.” 李岩道:“先生说得对.我以前是与大顺军有过交往.可毕竟是秦军的人.岂会帮着他们说话.一切都要听大王裁处.” 秦王一摆手:“李公子不要多心.这种小伎俩.我秦人用得多了.大将军应该清楚.当年长平之战.要不是离间了廉颇与赵王.让赵王换了那个百无一用的赵括.又岂能取得大胜呢.” 白起笑道:“正是.施用反间计.是我秦军一向的手段.他姓宋的也想來这一手.还差得远哩.” 秦王道:“且先不说这个.关于出兵之事.李公子是怎么想的.” 李岩皱起眉头:“有这封信在这里.我实在不好说应当出兵.但是就目下的形势來看.还是出兵得好.大顺军本來就是清军和吴三桂的手下败将.虽然洛阳不是山海关.也不是北京.但清军气势极盛.吴三桂又对李自成有切齿之恨.打起來一定死拼.大顺军虽然人马众多.但远不及清军和关宁铁骑精锐.因此这一仗.李自成败多胜少.如果他败了.他所控制之下的地盘.必然全部被清军夺去.那么咱们秦军在南阳.就要直接面对清军了.如果顶不住.秦军只能撤进潼关.将整个河南.全部让给清军.那时再想打出关去.必然困难.” 秦王看了看白起:“李公子所说.大将军是何看法.” 白起道:“我秦军与清军.早晚是要开战的.这一点无须置疑.以我來看.晚战不如早战.在家门口打.不如拉出去打.在洛阳那边开战.一來可以试试清军的斤两.二來就算输了.丢的也不是咱们秦军的地盘.如果见势不妙.立刻撤军便是.” 秦王又看看张仪:“丞相之见呢.” 张仪一笑:“大王.其实您早就想好了对策.又何必一个个追问呢.” 秦王冷然一笑:“还是要问一问.免得大家只听孤王的.却将自己的话埋在心里.想反对也不敢讲.那可是要误国的.” 张仪这才板起脸來:“大王教训得是.其实这一次臣也赞成出兵.理由与大将军和李公子相同.不过还有一点.是我的一个想法.” 秦王道:“有什么想法.只管讲來.” 张仪道:“清军入关.乃是我汉人的耻辱.眼下我们与李自成独当清军.却让其他几家诸候们置身事外.并不划算.他们可以借着咱们挡住清军的当口.发展自己的实力.一旦我秦军与大顺军力拼清军.两败俱伤.他们好趁机发难.渔翁得利.” 秦王不住点头:“有理.有理.丞相所虑深远.” 张仪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让他们作壁上观.隔岸观火看热闹.要把他们全部拖下水.一同与清军决战.” 秦王道:“好.很好.來一次几国合军.共抗清兵.但是.能联合的人有谁呢.张献忠刚刚拿下四川.还需要安定内部.会不会出兵.不敢肯定.孙传庭也正在稳定山西的局势.至于那范雎.哼哼.岂会与我秦军联手.而南明那边.就更不敢说了.” 张仪一笑:“大王不必担忧.有臣这一张利口.必然可以说得这几方势力出兵合军.” 秦王还沒有回答.白起笑了:“先生又要來一次合纵连横了么.” 李岩也笑道:“可是此时天下.并非以前的六国啊.” 张仪倒是满不在乎.显得胸有成竹.摇头晃脑地道:“此时天下确非以前的六国.但李公子你要记住一点.不论何时.任何一方势力所期望的.所害怕的.都是同一样东西.” 李岩道:“什么.” 张仪道:“利益.” 白起道:“不错.天下熙熙.皆为利來.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关乎利益.沒有人能不为所动.”张仪道:“只要把准了脉.说到了一个人或一个国的切身利益.这个人.这个国就不能坐视不理.” 秦王道:“好.我们就先答应李自成.让他在洛阳顶住一个月.这一个月之内.先生可以去游说各方.不过……别的势力都还好说.唯独这范雎……我怕先生去了.会遭遇不测.” 张仪一笑:“大王不必担心.臣第一个去游说孙传庭.相信不会费什么力气.然后便是这范雎.” 秦王道:“如果能让各方面组成联军.声势一定极为浩大.对付清军便有足够的把握了.不过让各方面出兵.这条件如何谈呢.”李岩道:“是啊.沒有好处.他们岂肯出兵.” 正文 第523章,古今几人曾会6 张仪道:“大王.他们出不出兵.于我秦军并无干系.反正这是帮李自成的忙.到时候打退了清军.咱们秦军得到直隶.至于别人的好处.秦军是不付帐的.一切都由大顺国出资.” 李岩道:“这么一來.李自成岂不是要亏了血本.他眼下只有河南一地.还沒有全部占领.这点家底.拿什么应付那些人.” 秦王道:“那便是李自成的事了.清军与吴三桂联手.太难对付.光是我秦军前去与李自成合军.也不能保证必胜.因此有必要请另外几家出兵.这一点.可以与田见秀说清楚.让他回复李自成.孤所担忧的是.一旦击退了清军.以后的事如何应付.” 张仪道:“大王.船到桥头自然直.天下形势瞬息万变.哪能预料得到呢.不管什么后果.先联合那几家.组成联军吧.” 秦王沉思着:“孤总觉得.李自成将直隶让与我秦军.虽然相当大方.可对我秦军來讲.并非完全是好事.” 白起道:“正是.直隶与我关中并不接壤.就算拿到了直隶一省.我军兵力不足以控制两省.因此在直隶的人马.便成了孤军.那时北有满清.东有范雎.西面是孙传庭.南边是李自成.而直隶又几乎无险可守.在军事上.简直就是一块绝地.” 李岩道:“话是不错.但如果不要.岂不是白白帮了人家的忙.如果咱们不要.李自成可不会客气.他占着河南大部.正好与直隶接壤呢.” 秦王看了看张仪:“丞相之意如何.” 张仪不假思索:“直隶沃野千里.天灾很少.北京又是龙兴之地.既然李自成想给.咱们一定得要.我的意思是.要來之后.可以作作文章.” 秦王道:“难道先生又想用直隶來交换其他土地么.” 张仪哈哈大笑.看來秦王也知道他前世做的事情.当时张仪在秦国为相时.曾经用几块不太重要的地方.换來了上郡和少梁之地.那是对于秦国相当重要的战略要地. 秦王想得不错.张仪笑道:“大王果然猜到了.直隶对咱们是绝地.可是对于孙传庭.范雎來说.便是好地方.有了这个筹码.不愁秦军无棋可下.” 众人听后.都纷纷点头.秦王立时决定:“丞相可以前去游说天下.一切事宜都凭你临机处置.不用上报.” 张仪谢了恩.道:“如此一來.这场战役就以我秦军为主了.到时候我必然为大将军.争一个主帅回來.” 白起笑道:“争不争主帅.沒有什么必要吧.” 张仪一板脸:“既然李自成有求我秦军.便要以我军为主.而大将军做了主帅.才有把握打赢这一仗.若是换了别的主帅.哼哼. 不是我小瞧他们.不一定是吴三桂和多尔衮的对手呢.” 秦王道:“不错.大将军为主帅.我秦军才可以游刃有余.要不然别人会把我秦军当枪使.当炮灰的.” 白起拱手道:“大王说得是.末将如果成为主帅.必然保我秦军无虞.” 商议定了之后.张仪开始准备出行. 第二天.秦王召见田见秀.将昨天商量好的事情与他说了.大意便是秦军与大顺军一向是生死与共.这次清军入关.來势汹汹.不单对于大顺军是威胁.对秦军也同样.因此秦军不能坐视不理.一定会发兵前去助战. 田见秀听了.十分高兴.不住地称谢. 秦王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秦军能够抽调出的人马并不多.最多只有三四万之众.因此孤认为.最好联合一些人.壮大实力.取胜更有把握.” 田见秀一愣:“联合一些人.大王想联合谁呢.” 秦王微然一笑:“比如.张献忠.孙传庭.范雎等等.” 田见秀听了便是一皱眉:“八大王是可以的.但是孙传庭与我大顺国是死敌.他会出兵么.而那范雎.又是秦军的叛徒.他能够听从大王的建议么.” 秦王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回去上复你家陛下.请他在一个月内.不要与清军决战.在这一个月里.我秦军必然可以说动几家人马.前去洛阳会师.” 田见秀闻听.心头虽然狐疑.但也觉得是件好事.联合其它几家人马.又不用大顺国出面.秦军一力承担.何乐而不为.于是他欣然应允. 送走了田见秀.张仪那边收拾准备得也差不多了.他带了足够的银钱.还有一些关中特产.白起给他挑选了三百名骑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路上保护张仪的安全.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张仪來向秦王辞行.秦王与诸位大臣们将张仪送出西安城.秦王亲自给张仪满酒三杯.以壮行色.张仪一杯酒祭天.一杯酒祭地.第三杯酒才喝下去.然后辞别众人.打马上路. 他第一个要游说的.便是孙传庭.此时孙传庭在山西太原.双方刚刚联盟.关系不错.因此路上并无任何危险.张仪进了山西之后.自然有山西的官员们飞报孙传庭. 张仪一边向太原前进.心里一边思索.如何说服孙传庭出兵. 他非常清楚.孙传庭与李自成.那是水火不同炉.李自成灭亡了明朝.逼得崇祯自杀殉国.这对于孙传庭來讲.是最难容忍的.孙传庭一向忠君爱国.因此必然视李自成为大仇人.岂肯出兵助他. 张仪想了半路.最后终于打定了主意.见到孙传庭.如此这般.才可以达到目的. 他的三百骑兵进入山西之后.一路上马不停蹄.三天之后便到了太原. 此时孙传庭早已接到禀报.说有秦国丞相张仪亲自來访.他不敢怠慢.立刻禀报了新立的皇帝朱慈炯.此时朱慈炯尚未立新的年号.因此还沒有专门的称呼.只是对外称为明帝.无论什么帝.朱慈炯此时只不过是个少年.太子都沒有做过.哪里有执政的经验.因此国中大事小事.都由孙传庭说了算. 一听秦国丞相前來.朱慈炯便全权委托孙传庭接待. 孙传庭不知道张仪此來有什么事.一般來讲.张仪贵为秦国丞相.是不可能亲自出马的.虽然眼下秦国只有陕西一省.但如果不是闹动天下的大事.张仪绝不可能前來. 张仪的人马一到太原城外.孙传庭早率领着汪乔年.顾童.张煌言.高杰等一班文武大臣们在城外迎接. 这算是给足了面子.一方面因为双方刚刚联盟.另一方面.人家张仪是丞相.仅次于秦王.接待规格自然不能低了. 双方一见面.都非常客气.张仪笑道:“一别多年.孙阁老仍旧傲骨英风.不减当年.可喜可贺啊.” 孙传庭知道.张仪提的是在华阴城中的事情.当时他便与张仪见过面的.因此也笑道:“是啊.想起当年情景.令人感慨万分.如今人面依旧.世事却已大变.你我能够再次聚首.当真要感谢上天.张丞相.请入城中一叙.我家陛下正在金殿之上等候.” 他这一句张丞相叫出來.便是承认了秦国的合法存在. 顾童等人也上來一一见过.然后孙传庭与张仪并肩而行.來到太原城中的临时行宫. 太原城中自然沒有宫殿.因此便将原來的布政使司做为皇帝行宫.修葺布置一番之后.可以使用.孙传庭亲自督促建造.因此并不寒酸.也还有些皇家气象威严. 此时朱慈炯已经升坐宝殿.张仪入见.朱慈炯立时赐座.上茶.十分客气.张仪也称赞了这位新皇帝几句.然后朱慈炯便退了殿.请孙传庭款待张仪.自己回了后殿. 朱慈炯的接见.只不过是礼仪上的.要谈正事.还得孙传庭.张仪也明白. 下朝之后.孙传庭在自己的府中设宴.给张仪接风.在座的都是北明的重臣.大家知道.张仪此來.定有要事. 酒过三巡之后.孙传庭便将话切入了正題:“张丞相.您亲自前來.不会是只为了见一见我们的新君吧.” 张仪一笑:“朝见大明新君自然是本人此行目的之一.但不瞒诸位.张仪此來.还为了一件大事.” 孙传庭道:“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张仪道:“诸位在山西.自然早已有所耳闻.那就是清军入关之事.不知孙阁老对此.有何看法.” 孙传庭咬牙切齿:“吴三桂其人.乃一大罪臣.其罪行堪比当年五代之时的后晋石敬塘.他将清军引入山海关.整个北方几乎再也无险可守.清军铁骑一马平川.践踏我大明国土.当真万死不足赎其罪.” 张仪拍掌道:“好.好一个万死不足赎其罪.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清军入关之后.长驱直入.所过之处尽皆残破.百姓遭到杀掠.死伤无数.看着大好河山却沦陷鞑子的铁蹄之下.我深为痛心.” 孙传庭道:“我家陛下与秦王联盟.实则也有共御清军之意.” 正文 第524章,古今几人曾会7 张仪道:“不错.满清的皇太极已经对孙阁老新之立君.采取了不臣之态度.甚至说什么您拥立的是傀儡.哼哼.狼子野心.一览无余.他是怕大明新君登基.重新征召吴三桂等降将.既然满清对于大明新君不承认.就一定会兴兵前來.只是眼下还沒有腾出手來.” 孙传庭点头:“不错.他们入关.一定是听了洪承畴等人的诡计.打起给先帝报仇的旗号.以收取中原民心.此时清军正在向洛阳方向集结.准备与逆闯决战.这对于我大明.倒是乐得隔岸观火.” 张仪一笑:“孙阁老觉得.真的能够隔岸观火.而不会引火上身.” 孙传庭冷然道:“难道他清军还有余力.前來进攻山西.”张仪道:“眼下自然沒有这个余力.不过咱们就要來议论一下.这场决战是谁胜谁负了.” 孙传庭瞟了他一眼:“我听说.闯贼李自成已经派田见秀为使.去西安面见了秦王.不用问.是去搬救兵的.而秦军与闯军一向交好.贵军出兵相助.并无不可.只是在下此番要提醒丞相.闯贼几番反叛.最无信义.失利之时便卑躬屈膝.一旦得势.反手便是一记回马枪.秦军素來重义.对此人要多加提防才是.” 张仪笑道:“不劳孙阁老提醒.我家大王心知肚明.只是眼下形势.迫在眉睫.不容不与他联手.试想.如果李自成战败.河南一地.必为清军所有.那时候.清军掌握了中原.便可以分兵四击.北可击山西.东可进山东.南可攻湖广.西可犯关中.而那时候.我们几家再想联手.都沒有可能了.因为全部被河南阻隔开來.无法合军了.” 孙传庭听了.哈哈大笑:“所以先生便想在此时此刻.我们中原几家势力.组成联军.共御清兵了.” 张仪一笑:“不错.正是满人鞑子是我们汉人都痛恨的.正当联手除之.” 一边的高杰拍案而起:“丞相差了.那闯贼占我京师.逼杀我先帝.此时阁老新立太子登基.哪有一登基便与仇人联手的道理.” 张煌言也道:“不错.那样的话.天下人将如何看待我们这位新君.又如何评论孙阁老呢.” 顾童看着孙传庭.沒有说话. 孙传庭盯着张仪.面无任何表情:“丞相以为如何.” 张仪站起身來.先來到高杰身边:“这位一定是高杰将军.当年号称翻山鹞.可是闯军中一员悍将啊.” 高杰哼了一声:“那是本将糊涂.跟着闯贼走了邪路.后遇见了孙阁老.这才拨云见日.弃暗投明.张丞相揭本将的短.那是打错了心思.英雄不论出身.” 张仪道:“我不是在揭将军的短处.只是想问一问将军.以你之见.李自成能否战胜清军和吴三桂呢.” 高杰皱了皱眉:“这个……李自成的人马虽然很多.也有精兵.可是吴三桂带领的关宁铁骑乃天下悍卒.清军的八旗兵又骁勇异常.而且训练有素.不是流贼所能比的.加上多尔衮.洪承畴.有文有武.能征惯战.我想.李自成一定不是其对手.在一片石败了.退到洛阳.也打不赢.” 张仪点头:“将军认为.大顺军必败.好.那将军觉得.清军击败了李自成之后.下一个会对付谁呢.” 高杰冷笑:“这是那群清狗的心思.我哪知道.” 张仪道:“将军不知道.那我便告诉你.清军只要击败了大顺军.下一个必然会调回头來.进攻山西.” 高杰道:“何以见得.” 张仪瞟着孙传庭:“清军自从关外开始.一向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为什么呢.那是因为他们害怕自己的后方被袭.前几年袁崇焕督师之时.辽东皮岛有一个明朝守将.叫做毛文龙的.就以几百人马.不时骚扰金州等地方.弄得清军焦头烂额.以至后來发展到数万人马.成为满清的心腹大患.如果不是袁崇焕自毁长城.杀了毛文龙.清军想要平平安安的进攻锦州.宁远.绝无可能.清军已经吃过这个大亏了.因此后來一直很注意后方安全.此时他们在洛阳一旦打败李自成.定然不会急于南下.因为这个时候.直隶与京城.就成了他们的后方.有孙阁老的十余万雄兵在山西.他们敢南下吗.如果南下.你们突然出兵.攻进直隶.收复京城.那清军在河南的人马.岂不是沒了退路.因此.击败李自成之后.清军定然会进攻山西或山东的范雎.而以对清军的威胁來讲.你们的威胁.显然要比范雎大得多.所以清军必会首先进攻你们.杀了你们刚刚拥立的陛下.永绝后患.将军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高杰冷笑:“是又怎样.鞑子要进來.就让他们來吧.我官军可不是闯贼那些乌合之众.” 张仪道:“这么说.将军是觉得.以你们一家的力量.足以击败清军和吴三桂了.若事实如此.在下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张煌言道:“先生的意思是.如果我们不与李自成联手.会唇亡齿寒.李自成败了.我们也保不住.” 张仪一笑:“哪里.孙阁老乃是世间良才.手下又有诸位这般谋臣武将.又刚刚立起了拥君大旗.人心所向.岂有不胜之理.清军要敢进攻山西.定是不自量力.折戟沉沙.” 说完.他向孙传庭一笑.便即归座. 此时顾童这才开言:“张丞相.李自成一家.或许敌不过清军.但此时有贵军相助.应该不成问題吧.” 张仪摇晃头脑袋:“不行不行.完全沒有十足的把握.我秦军控制了关中.汉中与河南一部.兵力已经捉襟见肘.能抽调的人马少之又少.加入洛阳战场.能起多大作用呢.虽然李自成说了.只要击败清军.双方杀过黄河.便可以将清军一直赶出山海关.事成之后.我秦军可以得到整个直隶.包括北京城.这可算是重赏了.但是这份重赏.秦军可能拿不到了.” 一听这个.孙传庭眼神一凛. 他做为全军统帅.当然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如果清军胜了.会有两个结果.一个结果是清军继续打击农民军.直到杀死李自成.而另一个结果.则是像张仪说的.回过头來进攻自己. 如果清军那边沒有洪承畴.沒有吴三桂.孙传庭可以肯定.多尔衮必然首先拿下李自成.他会一刻不停的追击.直到斩下李自成的头颅.可此时洪吴二人降清.一定会进言多尔衮.先摘下朱慈灿的脑袋. 因为洪承畴与吴三桂十分清楚中原的汉人心理.大明虽然亡了.可是忠于明朝的人实在不少.而且几乎所有的汉人.都是反对清军的.这个时候一旦让朱慈炯在山西站稳了脚跟.赢得了声望与民心.再想动摇十分困难. 所以孙传庭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早晚要与清军刀兵相见. 只靠自己一家.人马不过十万.沒有外援的情况下.难以对敌多尔衮和吴三桂.而此时却正是一个好时机.借着李自成的力量.完全有可能将清军赶回辽东. 但是既然要出兵.就必须有条件.此时李自成允诺给秦军的条件实在太优厚了.还能给自己一方什么好处.总不可能将河南让给自己吧.于是他温颜一笑:“丞相有一言说得极是.满人鞑子是我汉人公敌.正当联手除之.一旦让清军占了河南.所有人都无宁日.但是在下也不瞒丞相.就算传庭同意出兵相助.我家陛下只怕也不会同意.” 张仪道:“这一点.便需要阁老向你家陛下.多多解释了.” 孙传庭道:“解释好办.只是我麾下军士.多是本土之人.让他们背井离乡.前去河南作战.只怕不易.” 张仪笑道:“那阁老要怎样.才可出师呢.” 孙传庭道:“贵军出马.只要胜了.便可以得到整个直隶.我们官军出兵.有何益处呢.”张仪想了想.一拍巴掌:“这样如何.如果贵军出兵.共击清军.得胜之后.我秦军得到直隶.愿意将北京城及以北的地方.全部送给贵军.阁老意下如何.” 众人听了.都面现惊喜之色. 孙传庭却不动声色:“张丞相的意思是.只要赶走清军.我们双方便以北京为界.平分直隶.”张仪点头:“正是.”孙传庭道:“北京城也给我们.” 张仪道:“不错.你家陛下早就应该回北京即位.孙大人觉得,这个条件如何.” 孙传庭一拍桌案:“好.一言为定.你我双方.签字画押如何.” 他这话算是给自己留下个证据.以他和张仪的身份.绝不能说话不算数. 张仪并不迟疑:“正该如此.拿笔來吧.” 有中军给捧來纸笔.孙传庭一摆手:“将纸撤下.换帛书來.” 正文 第525章,古今几人曾会8 有人给拿來帛书.一式两份.张仪与孙传庭各自签字画押. 孙传庭签字之时.突又停笔:“张丞相.在下还有一个条件.” 张仪笑道:“请讲.”孙传庭道:“我军如若出兵.当可以抽出三万人马.不过本督不能离开陛下身边.汪乔年大人和高杰将军与李自成交恶.更不能去.所以这支人马只能由一名副将统领.去了之后.不归闯军指挥.情愿归你秦军指挥.不知贵军派遣的将领是哪一位.” 张仪道:“乃是大将军白起.” 孙传庭笑了:“好.这三万人马.就归白大将军指挥.不得让闯军插手.” 他一直称李自成为闯军.并不称大顺军.表明根本就不承认大顺国. 张仪二人签了字.画了押.每人一份收起.然后继续喝酒.张仪道:“我家大王有言.让李自成顶住清军一个月.不要决战.因此在这一个月之内.贵军的人马便要赶到洛阳.” 孙传庭道:“这个沒有问題.我明天就挑选人马.只是我派出的人马.要先与秦军会合才是.” 他这也是加着小心.万一自己的人马独自到了洛阳.李自成多半会來一个顺手牵羊.灭了自己这三万人.那时候可就亏了血本.跟着秦军.李自成便不会胡來. 张仪一笑:“这个自然.我尽快给秦王写信.让大将军约定地点.等候贵军就是.” 双方说好了.这场酒尽欢而散. 张仪回到给自己安排的馆驿.立刻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到西安.面交秦王. 他对于自己的山西之行.是最有把握的.知道只要來了和孙传庭一见面.谈起这件事情.必然会成功.只是这个条件.是他独自作主的. 平分直隶.这是个大胆的想法.这样一來.便可以让孙传庭在京城及山海关.挡住清军.秦军虽然夹在孙传庭与李自成之间.却并不受气.因为这二人是仇敌.两国也是敌国.他们都需要一个缓冲地带.这样做什么事情.都有回旋余地.而直隶南部地区.便正好是这样的地方. 到时候秦军不但不会腹背受敌.还会左右逢源.就算一旦打起來.也不会同时得罪两方.与一方为敌.其另一方必为友.这样可以得到支援.并不孤立. 张仪在书信上写明这一点.请秦王放心. 次日孙传庭还要相请.张仪却不能停留了.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游说范雎. 这是几方面的游说之中.最难啃的骨头. 并不是李自成与秦军非要联合范雎.实在是因为范雎所占的地方.十分重要.一旦被多尔衮捷足先登.他与清军联起手來.后患太大.联合范雎.既多了一个同盟.又少了一个敌人.成败甚至直接关系着天下局势.张仪岂能不忧心. 离了山西之后.张仪渡过黄河.直奔洛阳而來.他要先见见李自成.见过李自成之后.再赶去山东. 一路无话.张仪过了三天时间.來到了洛阳.此时清军大队人马尚未渡过黄河.而是正在集结人马.吴三桂也感觉到李自成要以洛阳为依托.拼死一搏.因此也不敢大意.只等着多尔衮率大军从北京赶到之后.再开始渡河攻击. 张仪來到洛阳境内.便被大顺军发现.张仪报上官职姓名.大顺军不敢怠慢.急忙将张仪和他的护卫队送到洛阳城中. 李自成听说张仪到了.甚是高兴.田见秀已经回报.说秦军同意合军.只是要让大顺军在一个之内.不能与清军决战.因为秦王已派人去游说另外几家势力.促成抗清联盟. 听了田见秀的话.李自成也觉得秦王此举很明智.但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进展如何.此时一听张仪到了.他立刻明白过來.于是亲自率领刘宗敏.宋献策.牛金星等重臣.來到城外迎接. 双方见面.互道辛苦.然后一起进了洛阳城中的行宫. 洛阳城中行宫.便是以前的福王府.此时已经成为李自成的宫殿. 落座之后.李自成沒有开口.宋献策先道:“我听田将军回报说.秦王已经派人去游说诸家人马.看來这个使者便是张丞相了.秦王派先生亲自出马.足以见得对此事的重视啊.” 张仪一笑:“不错.对于联合抗清之事.我家大王态度很明确.清军乃是蛮夷之辈.并非我汉人族类.一定要将之驱逐出去.因此派我前往各地.联合诸候诸王.一同举兵.” 刘宗敏道:“只是不知先生已经说动了几家人马.” 张仪道:“我从关中出发.先去了山西.已经成功地说服孙传庭.他会在一个月之内.派数万人马前來会师.” 刘宗敏一拍腰间刀鞘:“孙传庭.他可是我们大顺国的死敌.这次是真心來合军吗.怕不是有诈吧.” 张仪笑道:“有诈沒诈.不能以敌我阵营來分.而要以当前大势來分.我对他说.你不來合军.如果隔岸观火的话.清军一旦得胜.下一个攻打的.便会是山西.那时可沒有人來帮你.而且这一次我们联军出动.人马必不下数十万.对付清军大有把握.此时不出兵.何时出兵.孙传庭是个精明人.想必我们都认同这一点.他想清楚之后.就同意了.” 李自成道:“张丞相果然是天下奇才.一张口可抵十万雄兵.寡人本不指望他來相助.只要他不投靠了清军便可.” 张仪道:“孙传庭拥立了朱三太子.清军可是大大的不痛快啊.这两方面绝合不到一起去.他不來合军对敌.也别无出路.在下只不过小小的提醒了一番罢了.” 牛金星道:“先生下一步准备去哪里呢.” 张仪道:“自然是山东.范雎那里.”宋献策听了.微一皱眉:“先生最清楚.范雎是从秦军之中叛逃出來的.他会不记恨你么.你去了.便是自投罗网.性命堪忧啊.” 张仪一笑:“我知道.不过我也有办法.让范雎不敢杀我.” 李自成摇头:“先生你清楚.此时范雎拥有革左五营.手下人马不下三十万.虎据山东.雄心不小.而且他的山东与关中并不接壤.秦军无法威胁到他.因此他也必然不怕秦军.而你送上门去.他难道不会杀了先生.让秦军损失一臂吗.” 张仪道:“这个无需陛下担心.在下自有办法.” 宋献策道:“既然先生有了主张.我们也不好多问了.只是先生來我洛阳.一定不止是要告诫我们这个吧.” 张仪道:“自然.张仪有一件事.要请陛下裁决.” 李自成道:“尽管讲來.”张仪道:“诸军联盟.这个盟主.自然是陛下了.不过还需要有一位大将军.统领各方兵马.以便协调一致.令行禁止.不然各自为令.不服指挥.这个仗便沒法打了.” 宋献策看了一眼刘宗敏.笑道:“正是如此.我看我们的刘大将军.足堪此任.”刘宗敏皱了下眉头.却沒说什么. 张仪神态自若:“不错.刘大将军作战勇猛.指挥有方.确是合格的统帅.但是在下有一问.不知当不当讲.” 宋献策道:“先生有何疑问.”张仪道:“我要游说的人马.除了范雎.八大王以外.还包括了孙传庭和南明的军队.范雎如果肯答应.多半会派出革左五营的人马.八大王那边也会派出部将.这两支人马.加上我秦军.刘大将军指挥起來.自然并不费力.不过要指挥孙传庭和南明的人马.您觉得.他们会乖乖地听从刘大将军号令吗.” 此言一出.宋献策沒有立时回答.沉吟不语. 谁都知道.孙传庭和南明.都是明军.说到底与大顺军是仇敌.他们派來的人马.绝不肯听从刘宗敏的号令. 李自成道:“恐怕是不肯的.” 张仪道:“对啊.到时候不但不能联手对敌.只怕自己阵营里先打了起來.因此在下不是对刘大将军的能力有疑虑.实在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牛金星道:“那么以先生之见.谁來做这个统帅呢.” 张仪道:“我推荐我秦军的大将白起.诸位意下如何.” 宋献策道:“白大将军的能力.有目共睹.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他就能够指挥所有人马吗.” 张仪道:“这个自然.孙传庭那边.我已经谈妥了.他愿派人马.听从白起的指挥.八大王与我秦军的李敢将军乃是结义兄弟.相信他也不会有异议.如果陛下这边也同意的话.那么在下只需要说明范雎和南明.便可以了.” 宋献策冷笑:“谁不知道.范雎在秦军中是和白起翻的脸.才叛逃出來的.您前去游说他.本就十分不智.而且还想让他的人马服从白起指挥.不是痴人说梦一般.” 张仪一笑:“宋丞相.您不相信这个世上有奇迹吗.” 宋献策道:“除了我家陛下推翻明朝可称奇迹之外.从所未见.” 正文 第526章,古今几人曾会9 张仪道:“除此之外.自然还有的.那就是我秦军的出现.已经不是奇迹二字所能概括的了.我等乃是两千年前之人物.居然从当世复生.这便是我家秦王创造的奇迹.而此时.便轮到我张仪创造奇迹了.我可以说服范雎和南明.让他们的人马都归白起指挥.” 李自成道:“好.如果先生能做到.寡人佩服之至.自然可以将人马交给白大将军指挥.不过若是先生沒有做到.那便只好请我家刘大将军统帅全军了.” 张仪一笑.拱手道:“一言为定.” 刘宗敏问道:“先生.我有一个疑问.为什么非要说动那几家的人马.咱们两家对付清军.不也是绰绰有余吗.” 张仪道:“刘将军.你难道想让其他几家诸候看着咱们与清军死拼.他们來一个坐收渔利吗.此仗无论胜负.秦军与大顺军都会损兵折将.那时候你能保证其余几家诸候们.不來趁火打劫吗.” 刘宗敏恍然大悟.大笑道:“原來先生是这个意思.想吃羊肉.就先要惹上一身膻.好计好计.” 酒席散后.张仪仅休息了半天.第二天一早便启程.走的时候对李自成道:“陛下.昨日我与你说的.千万不要忘记.一个月之内.不可与清军决战.无论他再怎么进攻.也只以守势为主.” 李自成笑道:“这个自然.先生不必担心.” 张仪告辞.带着人一路向山东而來. 走在路上.张仪便已经有了打算.一进山东境内.便到了范雎的势力范围.他摘下帽子.将头发披散开.拔出刀來.割去了一段.这样一來.头发便显得短了很多. 张仪的举动弄得身边的亲兵很是不解:“丞相.您这是干什么.”张仪一笑.说道:“你不要管.自有大用.” 他们三百人的骑兵.一进山东便被发现了.此时山东各县都由范雎的兵把守着.刚到一座县城前.早有守将带人马出得城來.迎面拦住. 张仪不急不乱.坦然报名.而且对那守将道:“快带我去见范雎.误了大事.他会砍你的脑袋.” 那守将一听是秦军派來的人.哪敢怠慢.急忙吩咐部下将张仪带这三百人看管起來.然后飞报范雎. 此时范雎也正连日与子义等人商议对策. 清军与吴三桂的迅速入关.对于天下局势产生了重大影响.范雎的山东也不例外.因为山东与直隶是接壤的.因此清军拿下北京城的消息传來之后.范雎就意识到了危机.立刻将所有重要将领都召到了济南. 连续几天的会议.众人也沒有理出一个头绪來.因为此时清军与大顺军.都在运动之中.而清军的动向.谁也摸不清楚. 后來李自成退到了洛阳之后.形势渐趋明朗.清军直杀到黄河边上.开始集结人马.准备渡过黄河.继续追剿李自成. 这个时候.范雎便与他的部将们商议.山东如何保全.采取什么策略. 众人都看着他.谁也不敢先开口.因为这可是关系到数十万人马生死存亡的大事. 范雎见众人不说话.便微然一笑:“我们占据山东不容易.要以此为基本.图谋天下.因此山东绝不可失.以我看來.清军眼下最重要的是想一鼓作气.歼灭李自成的大顺军.然后再进攻山西.关中或是我们.而在这之前.清军或许要先稳住一两家诸候.” 子义道:“先生觉得.清军除了大顺军.最先要攻击谁呢.” 范雎道:“那还用说.自然是山西了.”老回回问:“这是为什么呢.”范雎道:“孙传庭在山西刚刚拥立了新君.向天下表明.大明沒有亡.清军想要入主中原.岂能放过他.而且吴三桂与洪承畴都很了解孙传庭.只要给他一些时间.山西必然变得易守难攻.因此清军最大的敌人.除了李自成.便是孙传庭了.” 贺一龙道:“先生.这个时候.咱们干什么.” 范雎道:“李自成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便是称帝.这样一來.不光清军.天下所有的诸候.都会与他水火不容的.李自成便是众矢之的.这个时候.咱们既不称王.更不称帝.安安心心地山东发展实力.” 子义点头:“对.只要手里有兵有将.有财有粮.又怕谁呢.” 他们商议定了.开始扩招人马.囤积粮草.全力备战.就在这个时候.有人送來急报.说张仪到了.要见范雎. 听了这个消息.范雎的第一反应便是.此人虚报军情. 此时张仪在秦王驾下任丞相.他怎么可能抽出身來跑到山东见自己.更何况.自己是从秦军当中背叛出來的.张仪敢來送死. 于是他又详细地问了几遍.这才明白过來.张仪真的來了.而且只带了几百人. 范雎立时下令.将张仪和他的人马.一起押送到济南來. 两天之后.张仪便站到了范雎的大堂上. 范雎沒有见张仪之前.和子义商议:“张仪此來.难道是想施展他的纵横之术.前來游说么.” 子义道:“游说.游说什么.莫非是秦王感觉到关中危急.想派他前來.请咱们回去.那可真是做梦了.” 范雎摇头:“不会是为了这个.据我所知.孙传庭刚刚和秦军联盟.解除了山西的威胁.河南又是李自成的地盘.也不会去进攻关中.因此秦军并无危机啊.” 子义道:“既然秦军沒有危险.何必派他前來.要知道张仪可是丞相啊.秦军离不开他的.秦王能派他來.足见得此事极为重要.” 范雎道:“不管为了什么.一见面便知道了.” 子义低声道:“先生.要不要将张仪斩了.去秦王一大臂膀.”范雎沉吟着:“斩了张仪.眼下看來只不过举手之劳.可是张仪既然敢來.就一定想到了这个结果.所以他必然带着我们不敢斩他的理由.因此还不能着急.看看再说.” 听说张仪到了.范雎收拾了一下.迎到堂中.见了张仪之后一拱手:“张丞相.别來无恙否.忽忽数年不见.在下可甚是想念啊.” 张仪也拱手还礼.笑道:“彼此彼此.关中一别.在下也是朝夕顾盼.想尽快与先生会面呢.” 范雎请张仪落座.然后奉上茶來.张仪啜了一口.赞道:“齐地的茶.果然与别的地方不同.” 范雎道:“不光茶不同.人也不同啊.张丞相前世之时.曾到过齐地.不知今日复至.有何感慨呢.” 张仪笑道:“两千年光阴如箭.尘世中几番春秋.此时的齐地.远远不是以前了.然而还与往日一样富庶.我这里要恭喜先生了.你占了一块好地方啊.” 范雎道:“就算再好.终也比不过关中.那才是兴王之地.” 张仪点头:“一路行來.只见各县城中插遍先生的大旗.看來整个齐地.已经尽入先生之手了.”范雎道:“这也是多亏了义军那些兄弟们.”张仪道:“是啊.创业不易.守业犹难.可失业却是眨眼间的事.先生认为呢.” 范雎心中冷笑:來了.于是道:“不错.这是每个创业之人都会考虑的.想必秦王一定早有了万世之策.以保关中太平了吧.” 张仪道:“我关中地区.形势稳固.不劳动问.倒是先生的齐地.正面临着一番大劫.”范雎佯做惊异:“是吗.此话怎讲.”张仪道:“山东虽然地面广大.可是却沒有什么天险可以固守.因此容易受到攻击.” 范雎道:“在下自从进入山东以來.一向处事低调.而此时大明已亡.在下不知.还有什么危险.” 张仪道:“这个危险.自然來自清军那边.”范雎一笑:“清军.他们与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况且此时清军正全力对付李自成.哪里会來攻打我呢.” 张仪道:“此时自然不会.但是用不着几个月.他们就会打进山东的.” 范雎道:“是吗.那就几个月以后.再拭目以待好了.” 张仪道:“不错.正是.告辞.”说完站起身來便向外走.范雎并沒有阻拦.而是眼瞧着张仪一直走出屋门.居然并沒有回顾.连步子都沒有停顿的意思.竟然像是真的要走了. 这下范雎沉不住气了.他知道张仪此來.必有要事.说过几句话之后.范雎已经猜到了.张仪是为了清军而來.想必要劝说自己与秦军联手.日后共同抗击清军. 因此自己先将张仪的话堵了回去.想让张仪來求自己.可是张仪居然半点不为所动.起身便走.这倒叫范雎措手不及. 因为范雎也知道.清军是不可能放着山东不打的.山东就在直隶边上.清军要想全部占领大明疆土.必定首先平定北方.山东是必须要拿下的.一旦清军击败了李自成与孙传庭.下一个便要轮到自己. 而那个时候.是沒有援军前來帮助他的. 正文 第527章,浪花淘尽英雄1 范雎想过.一旦自己能够与秦军联手.便可以在两个方向上对清军作战.那样一來.清军攻击山东的时候.在关中的秦军可以出兵袭击清军侧后方.对其施行牵制. 但此时张仪才说了几句话便要走.这个在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是如果低声下气地将人家留住.便是落了下风. 范雎不愧是才智之士.眼珠一转便有了计较.突然一声冷笑:“先生这就想走么.” 张仪道:“言尽于此.不走待何.就算你请我喝酒吃肉.也沒什么好说的了.” 范雎冷笑:“喝酒吃肉.只怕喝的是你的血.吃的是你的肉吧.”张仪一笑:“范先生什么时候喜欢吃人了.”范雎道:“我并不想吃你.只是想杀了你.” 张仪道:“杀我.为什么.你不知道两国交兵.不斩來使的规矩.” 范雎道:“我懂.可是规矩就是用來打破的.你对于秦军.太过重要.只要杀了你.秦王如丧一臂.我又何乐不为呢.” 说完他一声令下:“來人.” 门口闯上几个亲兵.将张仪按住. 张仪面无半点惧色.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范雎道:“死前大笑.只怕是笑你自己吧.明知我们是仇敌.为何要來送死.”张仪笑着摇头:“哪里哪里.我不是笑我.而是笑你.” 范雎道:“笑我.我哪里惹人发笑了.” 张仪笑道:“我只笑你的记性不好.这才几年.就把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范雎皱眉道:“以前的事.什么事.”张仪道:“就是你我复生的事.” 范雎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张仪并不回答.向外便走:“不用问了.还是杀了我吧.”范雎哪里肯放:“等等.你把话说明白.”张仪转回头:“你是怎么复生的.真的忘记了吗.” 范雎道:“自然是秦王用不死仙药使我等复生的.” 张仪点头:“这就是了.此次到你这里來的时候.我已经料到自己会死.因此便留了些东西在大王那里.以防万一.” 范雎道:“留了什么东西.” 张仪指指自己头上:“你沒发现我的头发短了么.”范雎一愣:“你给秦王留下了头发.为什么.”张仪道:“范先生这么聪明的人.岂会想不到.我将头发留下.防的便是你.” 范雎冷笑:“防我.” 张仪道:“只要你杀了我.大王便会用不死仙药.将我重新复生.那些头发.便可以做到.大王说了.只要他将仙药化开.涂于头发上.我的皮肉骨头便可以重新长出來.又是一个张仪.” 范雎立时愣住. 如果自己不是亲自试过仙药之力.他是断不肯相信的.但是自已死了两千年仍可以复生.张仪的话自然不是虚言. 范雎脸色变了几变.突然阴阴一笑:“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杀來看看.反正先生也可以复生.我便当它是个游戏好了.” 张仪笑道:“你自然可以把它当成一个游戏.可是我家大王便不这么想了.他派丞相前來与你商议要事.你却将他的丞相杀了.日后恐怕不会再有人派使者前來你与会谈了.你就等着成为孤军吧.” 范雎冷笑:“我与秦军乃是敌人.天下尽知.敌国的丞相.我将之斩首.合情合理.并不会失信义于天下.” 张仪道:“不错.我们是敌国.可是秦王能派丞相前來与你会谈.天下人会怎么想.况且你背叛秦军.有错的是你.而不是秦王.秦王不计前嫌.派人会盟.你却将我杀死.天下人会怎么看你.况且话说回來.你如果真杀得了我.也算给秦军重重的一刀.使之损了一位能臣.倒也划得來.可是你根本杀不了我.白白向天下人表明你不顾信义.小肚鸡肠.你能得到什么呢.” 范雎听了这一番语言.皱眉不语. 张仪的话.句句刺进他的心里. 秦王既然敢派张仪前來.就一定留有后招.换句话说.他一定知道张仪死不了.这一点范雎是清楚的.张仪对于秦军.无比重要.如果沒有这个把握.秦王绝不会派他出來. 自己既然杀不成张仪.何必给人落下一个容不得人的口实. 想到这里.范雎展颜一笑:“哈哈.先生果然好胆色.在下方才只是试探.开个玩笑.哪里会真的杀了先生.以前在秦军之中时.你我二人合作无间.交情不浅.此时虽为敌国.又岂会因此而记恨先生呢.快來请坐.” 他亲自拉着张仪回到堂中.坐在座位上.这一次两个人是并肩隔着茶几而坐.显得亲近多了. 其实话说回來.范雎以前在秦军中时.只是对白起有怨恨.对于张仪.他沒有加害之心.因此说话之时.也显得气壮一些. 张仪坐下之后.捧起茶來喝了一口.才道:“玩笑开过了.下面说正事吧.” 范雎笑道:“正是.先生方才说.我的危险來自清军那边.此言甚是有理啊.我也正为此事担心呢.” 张仪道:“吴三桂引清军入关.乃是震动天下的大事.如同以前的匈奴过了长城一样.这满清和蒙古.匈奴同为游牧民族.凶悍野蛮是一样的.只能用长城來抵挡.一旦进入中原.那可是了不得啊.中原那一望千里的大平原.对于他们的骑兵來说.真似天然牧场一样.纵横驰骋.來去如风.而且这些民族多善于骑射.机动力太强.相比之下.咱们的步兵就差太多了.一旦打起來.只能吃亏.” 范雎点头:“不错.我的部下也是步兵居多.虽然有几万骑兵.可是精锐程度远远不及关宁铁骑与满清八旗.一旦他们进了山东.确难抵挡.” 张仪道:“此话与我王讲的一样.因此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之滞留于外.而此时.正是最好的机会.” 范雎道:“什么机会.” 张仪这才道:“此时清军正在黄河边上集结兵力.准备与李自成在洛阳进行一场大决战.李自成派人前往关中.向我王求援.秦王答应了.要与李自成合军一处.共抗清军.为了有较大的胜算.这才派我出使各地.游说各路人马.共同组成联军.与清军决战.” 范雎点头:“原來如此.不知先生已经说动了几家人马.” 张仪道:“我已经说服了孙传庭.此时如果你答应下來.算上李自成.咱们便有四家人马.张献忠那边不用费什么力气.李敢与张献忠是生死兄弟.此时张献忠坐拥数十万大军.已经平定整个四川.向他借几万人马.不成问題.” 范雎点头:“如此.便是五家联军了.” 张仪道:“还有南明.我要去见那个皇帝朱由崧.也说服他派军参战.” 范雎道:“如此甚好啊.六家人马.每家几万人.加起來便是二十万.对付清军.不成问題.” 张仪道:“我算了算.李自成那边有二十余万人.我秦军可以派出三万劲卒.孙传庭可以出动人马三万.你这边也可以出几万人马.这便将近四十万了.清军那边.吴三桂有五万大军.清军有六七万.我们四十万.对他十几万.应该不成问題.” 范雎瞟着张仪.突然一笑:“李自成向秦王求援.许给秦军什么好处呢.” 张仪道:“不瞒你说.李自成许下的.是空头承诺.他说只要我们杀败了清军.将之赶出山海关.便将整个直隶.送与我秦军.” 范雎点点头.捧起茶碗喝了一口:“那我派出相助.他有什么说法.” 张仪哈哈一笑:“连我秦军都是空头承诺.至于你这边.更沒有什么实在的了.不过我家大王说了.只要能联合到你.可以给你些好处.只是不知你想要什么.” 范雎想了想:“李自成眼下只有多半个河南.击败了清军之后.直隶也不是他的.因此他沒有什么本钱了.这也难怪.不过如果我这里派军助战的话.能不能将直隶的土地.送一些与我.” 张仪道:“你指的是与山东相邻的地方吧.” 范雎笑道:“正是.不相邻的地方.那是孤地.要來何用.只是不知你能否做得了主.” 张仪将茶几一拍:“自然可以做主.临行之时大王说过.一切由我临机决断.无论谈成什么样.只要不将关中和汉中送出去.他都会同意.你提的要求.并不过分.我答应了.” 范雎点头:“如此最好……” 张仪一摆手:“别忙.有一件事还要说清楚.你派出人马.组成联军.可是这些人马.必须要有统一指挥.因此我答应了你这个条件.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才公平合理.” 范雎想了想.冷然一笑:“你是想让白起做盟军总统领吧.” 张仪笑着点头:“另外几家都已经同意了.心甘情愿派出人马,归白起大将军指挥,你难道反对.” 正文 第528章,浪花淘尽英雄2 范雎道:“说实话.我对白起.虽然有仇.可是就他的指挥才能來说.还是很佩服的.此次这个总统领.也是非他莫属.” 张仪道:“那你想派谁领军出征.”范雎道:“自然不能派子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怕白起一见子义.会把他的脑袋砍了.所以我便派革左五营中的人吧.”张仪笑道:“如此最好.听说革左五营与李自成的交情不错.派他们去了.打仗时也不会不卖力.” 范雎向一个亲兵吩咐道:“取地图來.” 张仪一愣:“要地图干什么.”范雎冷笑:“此时我要划定一些县城.做为击败清军之后.秦军对我的酬谢.如果只是泛泛的一说.到时候只怕先生赖帐.想当年先生骗六国之时.曾经将六百里的土地.硬说成是六里.这种事.我可不想碰上.” 张仪大笑:“看來在下名声不佳.两千年以后.还是如此.” 范雎取來地图.在上面直隶与山东交界的地方划了几座县城.张仪点头应允.双方又一次写下了文书.签字画押. 此时范雎才叫子义來见.子义进來之后.向张仪见了礼.张仪道:“我带來的那队骑兵.你们可不许为难.” 子义笑道:“那是自然.都是秦军的老兄弟了.等先生走的时候.人马兵器.一概奉还.” 范雎设宴款待张仪.子义相陪.聊了一会儿闲话.范雎笑道:“如果方才我一时性起.真的杀了先生.还当真误了大事.”张仪道:“如今天下大乱.各地拥兵自立.你们在山东.难道不想称个王么.” 子义瞧了瞧范雎.然后道:“先生也认为.我们应当称王.” 张仪笑道:“跟着你们的是革左五营.他们与张献忠.李自成关系密切.此时李自成已经称帝.张献忠也既将称王.他们称帝称王之后.便可以大封众将.而你们已经完全占据了山东.却仍旧不声不响.那些人心里愿意吗.一旦他们贪图官位赏赐.前去投靠了张李二人.你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范雎听了.心头一震.暗中碰了碰子义的脚.不让他说话.然后道:“我与革左五营的将领们相处时间不短了.深知这些人的脾性.他们并不在意官位.如果在意的话.早就投降官军去讨封了.他们真正在乎的是自由自在.无法无天.因此我想.他们也不会去投靠张李二人.” 张仪道:“不错.投了张献忠李自成.他们便要受到管束.不那么自在了.但是话说回來.此时李自成已是大顺皇帝.相信不久之后.张献忠也会弄个名号.他们都会名扬天下.这样对于统治地盘有利.而你范先生既不称帝.又不称王.山东的百姓将不会对你有敬畏之心.大多数的百姓.甚至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不称王.何以号令地方.这是我的建议.范先生还请三思.” 范雎冷笑:“先生劝我称王.又说是为了我着想.可对于一个秦军叛臣來说.先生为何要这么做.” 张仪道:“你是秦军的叛臣不假.秦王此时深深恨你.也是真的.但这是私人恩怨.秦王关心的是天下大势.而且你称王.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范雎道:“是吗.请先生明示.” 张仪道:“你称王的好处.我已经讲了.再说说对秦军的有利之处.你一旦称王.天下便重新形成了七国分争的局面.农民军的李自成.张献忠.孙传庭的北明.朱由崧的南明.加上你我双方与满清.正好七国.这七国各有各的地盘.以后一定是战国重现之局.而对于秦军來讲.却是大好时机.与两千年前相比.几乎一模一样.秦军占据关中.虎视山东各国.” 子义冷笑道:“然后再由秦王來一统天下.也包括吃掉我们.” 张仪道:“最后由谁來一统天下.还要看时机与时局.在天下局势混沌未明之时.我们双方可以联手一搏.关中与山东并不接壤.谈不上地盘纷争.按先生的远交近攻之策.正好可以做一对相互呼应的友军.这便是我秦军的好处.而你不称王.便无法与秦王平起平坐.更无法立国.秦王对于你.便仍旧是上司的关系.要知道.这个时候天下无主.各地方的百姓们可都是需要一个主人的.” 听了这番话.范雎沉吟不语. 张仪看了看他.笑道:“其实你不称王的心思.我是清楚的.你是想避开天下的注意.这个想法在大多时候是对的.但此时却是大错特错.足以丧军亡国.” 范雎一愣:“这话怎么讲.” 张仪道:“但凡重大的决定.必须要看当时的时局.此时天下大乱.诸候蜂起.如果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称王称帝.那么谁敢第一个站出來.就是做了出头鸟.势必成为众矢之的.比如汉末之时的三国.我看过后來的史书.那个袁术首先称帝.结果兵败身死.便是例子.但是话说回來.如果大家都称了王.称了帝.而你却不这样做.并非可以明哲保身.相反.倒会引來杀身之祸.” 范雎冷笑:“是吗.” 张仪道:“你不称王.便是向天下人示弱.让大家认为.你的实力不足以称王.要知道.乱世之时.诸候并起.吃柿子可都捡软的捏啊.那时你便会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首先遭受攻击的.必定是你.” 范雎听了.霍然站起.向着张仪深施一礼:“多谢先生教诲.听先生一席话.令在下顿开茅塞.如果今日杀了先生.那便是杀范雎自己啊.惭愧惭愧.汗颜无地.” 张仪笑道:“不必拘礼.张仪也只是顺口一说.” 范雎道:“金石言良.金石良言.在下当立即采纳先生之意.在山东称王.就称齐王……先生以为如何.” 张仪站起來.向范雎一拱手:“见过齐王.” 范雎哈哈大笑.还了礼重新入座.待张仪更加殷勤. 张仪从见面险些被杀.到成了范雎的座上贵宾.只用了几席话而已.实则他心里在暗笑.张仪看得清清楚楚.范雎很是厉害.一声不响地在山东发展实力.稳固地盘.而此时的清军初入中原.首先要对付李自成.然后是孙传庭.照此情形.范雎绝不会被满清视为大敌.很可能被忽略过去. 而一旦范雎称王.清军便会重视起來.多半会派出人马.对其骚扰牵制.范雎再想一心一意发展势力.便不容易了. 张仪不愧为古今天下第一辩才.一张嘴怎么说都是理.范雎固然有治国治军之能.可是要讲谈话.尚欠一定的火候. 范雎想留张仪在济南住几天.但是张仪哪里肯依.此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天.他还有两方面的人马沒有说服.那便是张献忠和南明.张献忠那边不用费什么力气.重要的是南明.因为张仪与秦军并沒有和这位朱由崧皇帝打过交道.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仪心里沒底.哪里会留在山东.因此向范雎说明情况.立刻启程动身. 临走的时候.张仪请范雎速速整军.兵发洛阳.先去与李自成的人马会师.范雎满口应允.张仪这才离了山东.直奔扬州而來. 之所以要來扬州.是因为史可法在这里做督师. 关于史可法.张仪是知道此人的.秦军曾经不止一次和他交过手.未到南明控制的地盘之时.张仪吩咐部下骑兵.分散开來.不要被人看出是军士.最好扮成商人马夫等等. 他自己带着十几个人.进了扬州城. 张仪本想在这里打探一下史可法的情况.可是进城之后.坐进茶馆里.却听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便是左良玉的事. 张仪知道.左良玉自从河南战败之后.便率军逃到湖广.一直逃进武昌.听说他在武昌城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其他的便不清楚了. 此时一听众人所说.张仪心头一动. 原來按百姓们所传说的.左良玉自从被封为平北将军.驻军武昌之后.心头十分不服.他首先便不服史可法.认为自己无论是以前的战功.还是头衔.都远远在史可法之上.此时凭什么位居他之下.史可法不过是依靠着与朱由崧的关系好而已.就领了这颗总督大印. 左良玉心头不服.但他深知此时中原大乱.明朝已亡.自己不可能去投降李自成.那样会毁了一世名节.因此只有屈尊在这位新皇帝之下.他本有心去山西投孙传庭.但是整个河南都被秦军和李自成控制.自己打不过去.也只好做罢. 但是左良玉深知乱世的生存法则.手中握有实力.便是最好的筹码.所以他一个劲的收取钱粮.广招流民与饥民.编练人马.这才不过数月.他手下便已经有了十万大军. 正文 第529章,浪花淘尽英雄3 湖广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沒有遭受过天灾兵祸.因此左良玉在这里.兵精粮足.渐渐的骄横起來. 他甚至已经不把那位朱由崧的旨意当回事了.尤其是在军事方面.朱由崧不止一次地给他下旨.请他调一部分人马前去扬州.加强那里的守卫.但是左良玉本就不服史可法.更不可能将自己的人马划拨给史可法调度.所以他推三阻四.以种种理由借口搪塞.朱由崧也知道调不动左良玉.空自气愤而已. 此时的左良玉.已经成了地方军阀式的人物.他招兵时甚至都不以朝庭的名义.也就是说.他招的全是自己的私兵.由于左良玉平时对部下很好.赏罚分明.绝不拖欠饷银.所以來投军的人很多.短短一个多月.他的实力便大大扩充.这下子他更不把朱由崧及史可法看在眼里了. 左良玉其人.飞扬跋扈.从不轻易服人.他一生佩服的人只有寥寥几个.崇祯皇帝算是一个.慧眼识金的恩人侯恂算是一个.另外还有两个.就是洪承畴与孙传庭.此时侯恂已去世.洪承畴已经降清.左良玉异常痛恨.因此当世之人.只有孙传庭能让左良玉臣服. 至于朱由崧.史可法.马士英等人.在左良玉眼里.只是一般的庸碌之人.要自己听他们的命令.实在可笑. 左良玉的这个态度.在南明人尽皆知.因此老百姓们也都纷纷传扬.说左良玉不服管束.飞扬跋扈.早已有不臣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扯起反旗.进攻南京了. 张仪听到这些.心头一震.立刻命令跟随自己的亲兵:“走.离开扬州.去武昌.” 一名亲兵吃了一惊:“先生.咱们不是來见朱由崧的吗.应该去南京啊.” 张仪一笑:“不用问那么多.告诉咱们所有的人.跟着我前往武昌.” 他带着人出了扬州城.为了节省时间.不走水路.而是骑马走陆路.用了十五天的时间.來到了武昌城. 一路之上.张仪已经给亲兵们解释清楚.此时的南明政权.重要兵力都握在左良玉手中.至于史可法.刘泽清.黄得功等人.手中虽有兵马.但不足数万.而且朱由崧害怕左良玉造反.一定会在长江沿线上布防.这些人马是不能调动的.因此就算见了朱由崧.说服了他.南明也不可能派人马去河南.因此沒必要浪费唇舌.反不如直接去见左良玉.更有把握. 到了武昌之后.张仪先是住进了客栈.然后找几个亲兵去市面上打听一下消息. 不多时.亲兵们回來了.张仪问道:“打探得如何.” 一名亲兵道:“我们到街上.进入酒馆茶肆.和当地的百姓们聊了聊.他们都说.左良玉对部下约束得严了.不许他们去市中闹事.所以此地的治安还算可以.眼下左良玉已经有了不下十万大军.大部分都驻扎在城外.长江边上.战船也有几百艘.” 张仪沉吟着:“左良玉的人马一向军纪不好.此时突然约束起士兵來.看來他是想在武昌久驻下去了.” 另一名亲兵笑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是左良玉本人的.” 张仪道:“哦.什么事.”那亲兵道:“左良玉最近刚刚丧了夫人.他原來还有几个小妾.但都是出身低微.沒见过大世面的.所以左良玉也沒有把谁扶正.城中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一些世绅便开始行动.几天以來提亲说媒的几乎挤破了大门.不过听说左良玉还沒有答应任何人.” 听了这个.张仪一皱眉:“哦.原來还有这事.好吧.我知道了.” 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突然笑了:“正愁沒理由.老天倒给了一个.”然后吩咐手下人.准备一份厚礼.等礼物备齐了.几乎花光了所有的钱.几个亲信兵士十分心痛:“先生.如果把钱都花光了.咱们怎么回去啊.靠抢啊.” 张仪一笑:“这个你不用管.自然有路费.不光有路费.而且我还能把咱们花去的钱.全都挣回來.另外还有赚的.” 亲兵们都笑了:“先生敢情不是來游说.是來做买卖的……” 张仪一瞪眼:“别笑了.赶紧去办.” 亲兵们将这份厚礼足足装了一大车.张仪又从余下的钱里挑了一些.包了几个红包.带在身上.看看天到午后.这才出了客栈.带着六七个亲兵.推着大车.直奔将军府來. 等到了府门前.就见府门两侧站着两排执戟武士.足有三四十人.一个个身高体壮.十分威武.大门口上站着两个家仆.看脸上的表情.甚是骄横. 张仪命亲兵停下.自己一个人上前.对着执戟士兵们笑着拱手.连道辛苦.这些士兵们以为又是來提亲的.谁也不理会.一个十长上來问:“先生且住.來干什么.” 张仪一笑:“烦劳通禀一声.秦王驾下丞相张仪.特來求见左将军.” 那人听了.仿佛不敢相信.问道:“您是……您是……” 张仪道:“秦王驾下丞相.张仪.” 那人终于反应过來.急忙向左右使个眼色.两名执戟士兵上前.便要捉拿.张仪摆摆手:“张仪一人來此.你们用得着大动干戈吗.引我去见左将军.”说着取出几个红包.塞给那十长. 那十长一摸.包里是银子.又看看张仪左右.确实沒有人.心头有些疑惑.便道:“你等着啊.”说着转身來到两个家仆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其中一个家仆急忙返身进了大门.跑去禀报. 张仪气定神闲地在那里等.那十长过來陪了几句话.但是脸色仍旧不好看. 这也难怪.双方不久前刚刚交过手.此时又是敌国.士兵们自然心怀怨愤.张仪也不奇怪.满面笑容.甚至开了几个玩笑.弄得这些卫士们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此时突然听到大门发出一声响.黑色的门板洞开.从中走出一个管家样的人來.他來到张仪面前.向张仪拱了拱手:“先生.我家将军有请.” 说着向那十长点了点头.十长会意.带了三名士兵.两左两右.陪着张仪一起进府.看样子是以防他來行剌. 进了二门.又走出一个年老的管家.此人带着两个仆人.挡住去路.老管家示意那两个仆人.在张仪身上摸了摸.确定他沒有凶器.这才放进去. 來到正堂时.张仪看到门外站着八个彪形大汉.腰跨钢刀.全身披挂.那十长到了这里.便带着几个士兵回去了. 张仪用眼睛一扫.发现院子里正架着一口大锅.底下烧着木柴.此时里面的水沒有开.像是刚刚生起的火. 此时堂中有人传出话來:“请张先生进堂说话.” 他们并不称呼张仪的官职.显而易见.南明并不承认关中的秦王. 张仪沒有在意.举步进了大堂.向上一瞧.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坐在上面.背后站着四个家丁.都带着刀.两边的椅子上.还坐着几员副将. 不用问.这个身材高大的人.便是左良玉了. 张仪站在堂中.四下看看.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一个副将把腰下的刀一拍.叫道:“哪里來的奸细.快快报上名來.”张仪负手一笑:“本人乃秦军丞相.非是什么奸细.” 那副将冷笑:“你來干什么.” 张仪从袖中取出那份礼单.向上一递:“奉我家大王之令.给左将军送礼.” 一个家丁接过礼单.放在左良玉身边的桌上. 几员副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再发火.常言道.当官不打送礼的.人家大老远.带着礼物前來.见了面就连喝带骂.好像不太合适. 于是几个人都盯着左良玉. 左良玉瞧了一眼礼单.见是一份重礼.心头一阵冷笑.说道:“你家秦王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离间我君臣.” 张仪一笑:“当今天下.我家大王所敬佩者.沒有几人.将军便是其一.虽然我们本是敌国.但是就私人來讲.双方并无任何仇怨.这只是我家大王的一点心意而已.将军不要多想.” 左良玉冷笑:“你们秦王有这份心思.派一介之使就可以了.用得着你丞相跑一趟么.” 张仪道:“非也非也.张仪此次前來.并未公开打明秦军丞相的招牌.就是为了将军着想.咱们只是私下來往而已.” 左良玉道:“私通敌国.更是乱臣贼子.你们要陷我于不忠不义吗.你既然來了.本将军便要将你送到南京.交由皇帝陛下处置.” 张仪点头:“好啊.你若将我送到南京.我便与皇帝说.你左良玉早就不是第一次与我秦军往來了.双方暗通消息久矣.而且秦王打算支持你自立为王.这才派我前來与你商议此事.” 左良玉怒道:“你满口胡言.以为皇帝会信你的鬼话么.” 正文 第530章,浪花淘尽英雄4 张仪哈哈一笑:“我是丞相.秦王驾前的重臣.若不是为了如此大事.岂会到武昌來.你说朱由崧信不信.” 左良玉道:“我将你绑送南京.皇帝自然信我.” 张仪道:“是吗.恐怕他从一开始.就沒有相信过你吧.朱由崧时刻在等着一个机会.干掉你的机会.你把我送去.正好给他以借口.到时候他会以私通敌国之罪.将你查办.革职.最后杀了你.” 左良玉冷笑:“他以为能杀掉我吗.” 张仪道:“朱由崧可能无法将你杀掉.但那时你既得罪了秦军.又被南明所不容.李自成.张献忠哪一个不想吃了你.你的周围尽是敌人.不要说你的十万人马.就算是五十万.困居孤城.还有活路吗.” 左良玉听着.背上渐渐渗出了汗水.他突然大笑:“如此说來.我便不送你去南京.而是在这里杀了你.” 张仪半点不慌乱:“敢问将军.为何要杀我.” 左良玉差点气乐了:“你真会装糊涂啊.刚刚说的就忘记了.你家秦王想暗中支持我称王.派你前來.为了不让我家陛下起疑.我只好杀你个神不知.鬼不觉.” 张仪笑道:“方才只是玩笑.因为将军想将我绑送南京.这是在下迫不得已.不过在下真实目的.并非为了这个.” 左良玉道:“那你是为何而來.” 张仪看了看左右:“人多嘴杂.请将军屏退旁人.” 左良玉见张仪手无缚鸡之力.不怕他行凶.便向那几员副将一点头.几个人都退了出去.左良玉又将那几个家丁遣出门.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左良玉这才道:“说吧.” 张仪道:“在下此來.专为提亲.” 左良玉险些站了起來.无论张仪为了什么而來.他都不会惊奇.可他偏偏说是來提亲的.这让左良玉万万沒有料到.虽然这几天以來.他已经被提亲的人包围了.可哪会想到.张仪居然也是來提亲的. 过了片刻.左良玉这才冷笑一声:“先生是來提亲的.给谁提亲.” 张仪道:“近來听说将军丧偶.此乃人生之大不幸也.常言道.人若无妻.如屋无梁.何况还是将军这样的雄才大丈夫.因此我家秦王听说之后.十分伤感.这才來向将军提亲.” 左良玉道:“秦王要嫁女人给我吗.是他的妹子.还是他的女儿.” 张仪道:“秦王既无妹子.也无女儿.此次亲事的女方.乃是白起大将军的女儿.叫做李香君.” 左良玉闻听.不由得脱口而出:“李香君.可是关中那位号称国色的大美人.” 这两年以來.李香君的名字在关中流传甚广.因为她生得实在是天资国色.美若月宫嫦娥.白起见这个干女儿很有灵性.又给她请了教师.李香君很是聪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若提起关中美女.李香君可称魁首.艳名远播.连南方都知道她. 左良玉一听李香君的名字.如何不吃惊.他本以为.这样的美女.秦王自然要近水楼台.只怕早已纳入后宫.就算沒有入宫.也是早晚的事.哪知今日张仪前來.居然说秦王要以李香君相许. 吃惊之下.左良玉问道:“这位李香君姑娘.秦王沒有纳入后宫么.” 张仪笑道:“我家秦王勤勉政务.哪有闲暇接近女色呢.因此香君姑娘再美.我王也无意染指.只是他认为将军乃是世间伟丈夫.非绝色无以相配.这才提出这门亲事啊.” 左良玉沉默了片刻.瞟着张仪.看似有些不信:“这是真的.”张仪道:“自然是真的.所谓军无戏言.秦王是何等尊贵的人.岂会使诈.”左良玉道:“如此大事.秦王必有书信凭约.拿來我看.” 张仪摇头:“沒有书信.更无凭约.”左良玉怒道:“不带书信.也无凭约.分明是假的.”张仪一笑:“书信好写.凭约好带.可是绝不能带來.”左良玉不解:“为什么.”张仪道:“一旦有书信凭约.此事便是板上钉钉.如果被你家皇帝搜去.那还得了.因此秦王吩咐.不带任何信物.只凭口传.” 左良玉这才恍然大悟:“不错.果然想得周到.” 他顿了顿.又道:“可是周到归周到.本帅却不能答应这门亲事.先生回复秦王好了.” 张仪一愣:“为什么不答应.将军难道不喜欢世间美女.” 左良玉道:“这门亲事乃是与秦军通婚.被我家皇帝知道了.必办我的通敌之罪.这么明白的道理.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张仪哈哈大笑:“将军差矣.此事光明正大.何有通敌之罪呢.” 左良玉倒愣了:“光明正大.亏你先生说得出口.那你便说说.怎么一个光明正大.” 张仪道:“我家秦王.先是在关中自立为王.后來受到崇祯皇帝的礼遇.这才遣使正式加封.说起來也是朝庭承认的.既然你们的先帝加封了秦王的王位.那可就不是敌国.是藩王.与将军也算友军.后來虽然与将军交过手.可是最终沒有公开反叛.对朱由崧來说.并沒有过节和过失.因此这门亲事.只是一个藩王与一位将军的联姻.他朱由崧能说什么.将军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左良玉不说话了. 虽然他听得出來.张仪是在强词夺理.但是细细考究起來.还真不假. 秦王受过崇祯的皇封.那是天下都知道的.后來虽然与官军打过几仗.可都沒有公开打出旗号.说要反对明朝.而且那些仗都是小规模的.震动不大.天下人并不太清楚. 左良玉道:“话是不错.但若想要我家陛下相信.那可难了.再说朝中大将外结藩王.也是死罪呢.” 张仪道:“这就要看时局了.如果天下太平一统.我是绝不肯劝秦王这么做的.而此时却正是乱世.双方联姻.便有百利而无一害呢.你家皇帝听了.也必然高兴.” 左良玉连连摇头:“先生说笑话了.不管什么时候.皇帝都不会同意这种事的.” 张仪道:“就你们南明的政局來看.朱由崧会同意的.” 左良玉一愣:“这话怎么讲.”张仪道:“且不知.此时的南明.虽然拥有江南大片土地.可是士兵们已经多年沒有打过仗了.战斗力低下.更重要的是.南明政权太孤立.放眼看去.到处都是敌人.而沒有一个同盟.就连北边的孙传庭.都说朱由崧是乱臣贼子.僭越登上宝位.更不要说清军.范雎.张献忠.李自成这些人.他们时时都想灭了南明.将半壁江山收入囊中.” 左良玉点头:“这倒是不假.” 张仪道:“这个时候.秦王能够与将军联姻.就是在向天下表明.秦军与南明是有关联的.至少不是敌人.日后再有人打江南的主意.就要看一看我家秦王的脸色了.想必你家皇帝.也非常需要一个同盟吧.” 左良玉沉吟道:“不错.皇帝让我镇守在武昌.就是为了防张献忠和李自成.把史可法放在扬州.是为了防止范雎进攻.这么安排.有其一定的道理.” 张仪道:“一旦将军与秦军联手.张献忠.李自成等人再想进犯长江.便需要考虑一下身后了.秦军在关中.足可以虎视各方.因此你家皇帝一定希望与秦军结成同盟.” 左良玉点头:“不错.此话倒是能够说服我家皇帝.可此事太过重大.我要先禀明朝庭才是.” 张仪一笑:“如果你事先禀明皇帝.就娶不成美人了.”左良玉一愣:“什么意思.” 张仪道:“你家这位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吧.对于女人……” 左良玉心头一惊.立刻明白了张仪的话中之意. 朱由崧是福王的儿子.当年在洛阳就藩时.福王就是个鱼肉百姓.花天酒地的家伙.做为他的儿子.朱由崧也遗传了老子的家风.为人极其好色.洛阳城中的美女.只要被他看到.必不可幸免.被朱由崧抓进王府.顺从的便当做小妾.不顺从的下场极惨.被他**之后.还要分给属下. 此时朱由崧做了皇帝.江南又是出美女的地方.因此朱由崧的后宫佳丽.足有几百人.虽然如此.他还不满足.仍旧派人在各地寻访美女. 一旦朱由崧知道秦王要将李香君嫁给左良玉.这个好色皇帝.会不会从中做梗.那就难说了.要知道.李香君可是有着倾国之色.朱由崧一定早就知道了.垂涎三尺自不必说. 左良玉沉吟道:“先生的意思是.皇帝还会和臣下抢女人.” 张仪道:“皇帝已经不信任你了.如果你将此事禀明.皇帝一旦派人去关中.求娶李香君.到时候你怎么办.我家秦王自然不会将李香君嫁与朱由崧.但那时朱由崧必然恨你入骨.” 正文 第531章,浪花淘尽英雄5 左良玉冷笑:“他恨又怎么样?本帅手握重兵,他能奈我何?逼急了,我便反了他娘的。” 张仪连连摇手:“话不能这么说,你看吴三桂,为了一个女人,投靠满清,弄得声名扫地,国人无不痛恨。你左将军也想步其后尘吗?” 左良玉压了压怒气,突然冷笑:“先生说了半天,却没有问,我如果不答应这门亲事,你能怎么样?” 张仪道:“将军不答应,也是对的。这样可以在朱由崧面前一表忠心。但将军想过没有,就算你没有答应亲事,朱由崧也一样会认为,你与秦军有勾结,要不然秦王为何会与你联姻呢?” 左良玉道:“如此说来,你张先生跑一趟武昌,本帅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既然如此,本帅倒有一个省事的法子。” 张仪道:“什么法子?”左良玉指指院子里的大锅:“那里面放的是油,此时已经烧得沸腾,不如本帅将先生放进去,烹之,然后封锁消息,这一切就当没有发生过。”张仪笑了:“原来还是想杀我一个神不知,鬼不觉。在下来提亲,将军却烹了我,天下有这样对待媒人的吗?” 左良玉冷笑:“你也算是媒人吗?这不过是陷害我的诡计而已,被我识破,烹了你,也是应该。” 张仪哈哈大笑:“我固当烹,但是恨只恨,不能死在英雄之手,倒死在一个胆小如鼠,鼠目寸光,鼠首两端的家伙手里。” 左良玉脸色一沉:“你是在说我吗?哼哼,本帅自从军以来,对抗满清,大败张献忠,血战李自成,何曾胆小过。” 张仪道:“那只是以前,想不到崇祯皇帝一去,你就变得如此不堪,可叹啊可叹。”左良玉道:“先帝虽去,本帅还是本帅。”张仪冷笑:“说到底,我家大王还是看错了你,以为你是当世豪杰,可如今看来,你的血性早已随着旧明而灭亡了。” 左良玉一拍桌子:“一派胡言,本帅如今手握十万雄兵,兵精粮足,怕过谁来!”张仪道:“你说得不错,但正因如此,张仪实在为将军感到惋惜。”左良玉一愣:“惋惜什么?” 张仪道:“将军起身行伍,从一名普通士卒,而跃升为将军,不用说也是人中之杰,究其根缘,那是因为你感念崇祯的知育之恩。将军对崇祯帝,可说是忠心耿耿,赴汤蹈火,而崇祯帝也对将军恩赏有加,这是天下共知的事情。你二人可称得上明君能臣之典范。将军以前之所以百战百胜,自然是感怀崇祯帝的结果。其实对于这位先帝,我们秦王也是很佩服的,虽然大明朝在他手里亡了,但他却不是亡国之君,历史上的亡国之君太多,那些国君无不是亲近小人,好色无度,荒废国事,滥杀无辜,可是崇祯帝却不然,他勤勉政事,力图振兴,用人得当,宽怀大度。他所提拔任用的,像将军,像孙传庭,像卢象升,甚至降了清军的洪承畴,哪一个不是当世英才。大明之所以亡,不是他的过错,那是天意,天命,人力不可以挽回。就算是满清入关,所打的旗号也是为崇祯帝报仇,诛灭李自成。可见就连那些蛮夷之徒,也知道崇祯帝的圣明。” 左良玉听着,心潮起伏,眼中甚至有了泪光。 张仪道:“可是崇祯帝仅仅驾崩不到一年,将军竟然落得被一群竖子愚臣使唤的下场。不说别人,单说那朱由崧,也是做皇帝的料吗?他以前在洛阳做世子时,便欺男霸女,好色贪财,这样的人登上皇位,能给治下百姓一个国泰民安?他身边的臣子们一个个无不是阿谀拍马之徒,半点本事没有,只会给皇帝出坏主意,这样一伙人,能长久么?可惜将军居然位居他们之下,而你偏偏又是英才盖世,朱由崧能放心吗?以张仪所料,用不了多久,将军就会被冠以罪名,拿回南京问罪了。真正的男子汉,大将军,是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那样才会让后世之人广为传颂,可是空死牢狱之中,死在小人之手,不是可惜可叹之事么?将军难道想做第二个岳武穆不成!” 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震得左良玉全身颤抖,脸色大变。他拍案而起,身子乱颤:“先生不要再讲了,左某有兵有将,绝不任人摆布。” 张仪道:“正是,将军绝不能做第二个岳飞,倒可以做第二个曹孟德。” 这话令左良玉又是一惊:“先生是想让我架空皇帝?日后取而代之?”张仪一笑:“架空皇帝,取而代之,这是后话,眼下将军的当务之急,是要令南明的君臣对将军不敢有加害之心。要让他们明白,南明只有将军才可以打胜仗,才可以保得江南半壁。” 左良玉一愣:“可是眼下江南偏安,没有战事啊。” 张仪笑了:“江南是没有,但是河南有。”左良玉一皱眉:“先生说的是洛阳?李自成正与清军开战的事?”张仪点头:“不错。” 左良玉一甩袖子:“他们都是我朝的敌人,狗咬狗,不是正好看热闹吗?” 张仪摇头:“非也,将军是明白人,岂会不知,这个时候是不能在一边看热闹的。而且对于南明来讲,更是不能。” 左良玉道:“愿闻其详。” 张仪心头坦然了,他所希望的话题终于出现。方才提亲的事,只不过是个说话的引子,如果他一来便提合军对抗清军,左良玉绝不会答应,有了上面的几番话做铺垫,再谈起来便轻松得多,左良玉也容易听得进去。 想到这里,张仪一笑:“实不相瞒,李自成正在洛阳与清军对峙,准备决战,在此之前,他已派人到过关中,联合我家秦王,一同抗清。我王已经答应,同时为了天下汉人百姓的存亡,便派我出使各地,说动诸路人马,一起抗清。” 左良玉道:“哦,这么说来,先生并非只为了我南明而来。” 张仪道:“我一路行来,已经成功地说服了孙传庭,范雎这两路人马,加上秦军和李自成,便有四路人马了。四川的张献忠与我家李敢将军乃是生死兄弟,不用费力便可以说服他。将军所处的南明,是最后一路人马。只要将军肯派出北出河南,便是六国联军,对付清军和吴三桂,绰绰有余,此战必胜。” 左良玉沉吟着:“六国联军,加到一起,至少也有三十万人吧。清军与吴三桂只有十三四万人马,人数是大大占优的,取胜倒是不难。不过……不过胜了此仗之后,我家皇帝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张仪一笑:“他什么都得不到。” 左良玉脸色一沉:“先生说笑了,这样的大事,出兵进击,消耗粮草军费不说,还要有伤亡,如果没有好处,谁肯答应出兵?” 张仪道:“我之所以来武昌找将军而不去南京,就是不想让朱由崧知道此事。话说回来,他便知道,也没有用,因为他根本不会派出人马。我在长江一路行来,看到南明的人马都驻扎在各个江防要塞,那是防着将军你的。如果他发兵北上,将军趁着长江空虚,起兵造反,他拿什么抵抗?所以见他也没有用。” 张仪说的,左良玉十分清楚,早有探马向他禀报过此类事情,因此问道:“先生的意思,本帅发兵去助李自成,却不告诉皇帝?”张仪点头:“正是。” 左良玉哈哈大笑:“私自出兵,那是什么罪名?更何况是帮助李自成这个仇人,我办不到。” 张仪笑道:“将军出兵,不是帮助李自成,而是帮助秦军。我可以给将军献上一策,保管将军平安无事。” 左良玉道:“说来听听。” 张仪道:“将军出兵,可以打着收复河南的旗号,此时河南的南阳等县,都在秦军手里。将军一去,秦军可以让出来。然后将军便可以向南京报捷。朱由崧一定会封赏将军。将军占了南阳之后,便可以暗中与秦军会师,一同去洛阳。我这里知会李自成,让他不要阻拦。将军的人马到了洛阳,可以归由白起大将军指挥,事实上,另外几路人马,也同意白起为主帅。等将军的人马一到,就可以与清军决战。到时候杀败清军,将军便可以给朱由崧上表,说你的人马很少,不足以守卫河南,不如退回武昌,再图后进。你打了胜仗,朱由崧不会怪罪你的。如此一来,将军先胜秦军,再胜清军,声威必然大振,南明那伙庸臣,还敢对你不敬吗?再有,将军这次与秦军联手,又暗中帮助了李自成,我们两家对将军必然冰释前嫌,此后将军镇守武昌,与我秦军和大顺军通好,那是稳如泰山,再无忧患。” 左良玉闻听大喜,站起身来,向着张仪拱手一礼:“先生这番话,可称金玉良言。” 正文 第532章,浪花淘尽英雄6 张仪道:“事不宜迟,愿将军早下决心。” 左良玉道:“好,我这便点将发兵,去洛阳参加会战。”张仪道:“将军可以一边发兵,一边上表给朱由崧,就在表文上说,此时秦军与大顺军,正忙着对抗清军,河南空虚,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前去收复河南。朱由崧此时已经对你有所防范,一看你去打河南,就威胁不到长江沿线了,所以他必然答应。” 左良玉点头:“正是正是。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且我去打河南,只怕正合他的意思,此战若胜,大功便是皇帝的,此战若败,左某损兵折将,对皇帝也有好处。” 张仪笑道:“不知将军是亲自前往,还是派部将带兵呢?” 左良玉想了想:“我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交战多次,双方仇怨不浅,我若去了,只怕联手不成,反倒坏事。所以我决定守在武昌,派部将马进忠带三万人马前去。” 张仪道:“好,将军可要速速进兵,我这里先行告退,前去四川说服张献忠。” 左良玉忙道:“先生不要急嘛,你来了我这里,给本帅出了这么好的计策,连口水都没有喝,实在失礼。来人哪,速去准备酒席。” 张仪笑道:“在下心中急如火焚,酒宴就免了吧,等到胜了清军,咱们再一起庆功。告辞告辞。” 左良玉还要挽留,张仪突然回身道:“对了,临来之时,秦王特意让我备了一车厚礼,做为香君姑娘的嫁奁,此时便在门外,还望将军收下。” 左良玉急忙摆手:“那怎么使得,先生此来提亲,还为左某出谋划策,我理当感谢,怎么还能收秦王送的东西呢?再说战事当前,胜负未料,左某还不能答应这门亲事,等到战胜清军,大军凯旋之后,左某再遣使上门求亲不迟。” 张仪一皱眉:“这样好是好,但是这车礼物,我还能带回去吗?路途遥运,川中道路又极是坎坷难行……将军还是收下吧。也为我去些负担。” 左良玉笑道:“此为嫁资,左某此时绝不能收,先生若不易携带……这样吧,我可以用金银,买下先生这车礼物。你看如何?”左良玉自有自己的打算,此时中原的胜负未分,自己出兵也是一招险棋,一旦自己收取秦王嫁资的事情传到南京,朱由崧立时会视自己为造反之人。 虽然他手里有兵有将,不怕南明这伙人,可是万一没有了南明这个招牌,自己便是孤魂野鬼,要让他去投靠李自成,张献忠,显然不可能,投靠秦军,而秦军中有数员大将,自己的位子肯定要居于他们之下,而且兵权极有可能被消夺。 思来想去,还是留在南明,最为得利。只要他没有公开造反的事实,朱由崧就没有理由对自己下手。 张仪听了,只得一笑:“好吧,将军在此关键时刻,凡事应该小心一些,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没有留下吃酒,左良玉派人将那车礼物推在当街,让人估价之后,给了双倍的金银,这些事故意让一些士兵们看到,显得他光明磊落。 张仪辞别了左良玉,与那些亲兵们拿了金银,回到客栈取了马匹,然后出城而去。 送走了张仪,左良玉立刻召马进忠前来。 这马进忠是员降将,以前的浑名叫做混十万,起事很早,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也都认识,不过没有什么交往,而是一直与革左五营的人关系不错。后来左良玉招降了他,攻打农民军的时候,马进忠一直很卖命,因此做到了副将。 由于左良玉和范雎的关系也很好,范雎没有反叛朝庭以前,曾多次出入左良玉军中,所以马进忠也认识范雎。左良玉之所以派他前去洛阳,就是防着李自成与张献忠,怕他们突施辣手,将自己这数万人马吃了。 有范雎和革左五营的人在,还有秦军的白起为主帅,相信不会出什么乱子。 马进忠一见左良玉,施礼之后,左良玉道:“给你三万人马,三员偏将,去洛阳与清军会战,你敢不敢?”马进忠吃了一惊:“大帅,我听说清军和吴三桂的人马加起来有十几万,而且关宁铁骑和八旗兵都甚是厉害,我只带三万人,只怕不是对手啊。” 左良玉笑了:“上前来,我细细说给你听。” 马进忠忐忑不安地凑到左良玉近前,左良玉在他耳朵边上说了一番话,马进忠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大帅这招棋太英明了。末将这就去准备。” 左良玉道:“且不要忙,你去了之后,千万要小心行事,我这便给范雎先生修书,让他的人马也照看着点。如果我所料不差,范雎也有同样的顾虑。正好你们这两支人马,可以互为援军。只需要多多提防张献忠和李自成便是。” 马进忠道:“多谢大帅信任,末将定然全师而回。” 左良玉道:“别忘了,每占一个县城,都要尽可能收缴钱粮,咱们不能白白跑一趟,却没有任何好处。” 马进忠道:“既然秦军有意让出南阳,咱们何不就势占住这座县城?事后就算不给他秦军,他能怎的?” 左良玉笑道:“不可不可,南阳在长江北边,深入河南境内,离着武昌远啊,一旦受到攻击,救援不易。此时咱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控制南阳,如果被李自成和秦军联手围攻,肯定守不住,不如不冒这个险。” 马进忠点头,左良玉令他速速准备人马粮草,两天之后便北上,进入河南。而他立刻给南京的朱由崧上表,说此时大顺军正与清军在洛阳决战,河南空虚,此时应当果断出击,收复河南,然后再找机会北上,收复北京,请朱由崧去北京登基,恢复大明江山。 这道表章左良玉请身边的参谋们合力完成的,写得慷慨激昂,显得他忠心耿耿,为了大明江山,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送走了这道表章,左良玉又给范雎写了一封密信,派专人快马送去,信上的意思是,左良玉已经同意张仪的意见,出兵合军,共破满清,但是担心大顺军的诚意,请范雎也要考虑一下自己人马的处境,因此两军合力,最是安全。 把信送走之后,左良玉也有点不安,马进忠带走了三万人马,对他来讲,不算伤筋动骨的事,可绝不能让这三万人白白丧了性命,李自成与张献忠究竟对这次合军,有什么阴谋没有,他心里并没有底。 两天之后,马进忠点齐人马,备好粮秣,准备出兵,左良玉又叮嘱了一番,总归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马进忠一一记下,然后令旗一挥,三万人马浩浩荡荡,出了武昌地面,向北而来。 人马刚走三天,南京的旨意便下到了武昌,左良玉接旨之后,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原来朱由崧同意了这次进兵,与他猜测得并没有不同。 此仗若胜,南明威名大振,若败,左良玉威风扫地,日后便会乖乖地听朝庭调遣,不敢再骄横跋扈。 左良玉面朝北方,心头不住地默念,祈求这次能够一帆风顺,节节得胜,最后打败清军,到时候他便可以左右逢源,进退自如了。 不说左良玉如何调遣人马,再说张仪,他离开武昌,星夜赶奔重庆。 此时的张献忠已经拿下了整个四川,杀了巡抚陈士奇,名将秦良玉也敌不过他的数十万大军,率军撤进了川西地区。张献忠正在川中安抚百姓,唐赛儿给他出谋划策,将数十万大军调配得井井有条,各条要路,各个重要隘口,都被守得严严实实,以防敌军进犯。 张献忠并不会治国,因此一切政务,便都交给唐赛儿,唐赛儿又在各地选取了不少前明的官吏,派他们管理县政。这些官员们有的不肯出来,唐赛儿也不为难。出来做官的便有赏,不出来的,也随他去。因此蜀中很快就恢复了和平。 正在这个时候,张仪到了。李定国守在万县,张仪先去见了他,李定国不敢怠慢,立刻亲自陪同护送,将张仪送到重庆。 张献忠一听张仪来了,非常高兴,因为他与李敢是结义兄弟,而李敢对张仪十分尊敬,张献忠见过几次张仪,也觉得这个读书人很聪明,并不迂腐,很合自己的脾气。 双方一见面,张献忠立刻大摆酒席,款待张仪,因为张仪是秦军的丞相,自然不能简慢了。所以张献忠将军中重要将领,谋臣都请了来,陪张仪吃酒。 酒席宴上,张仪将来意一说,张献忠听了,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满清鞑子占了北京不说,还一路追着闯王到了洛阳,他们想干什么?非要杀了闯王不成吗?” 张仪一笑:“他们不光想杀了闯王,还想夺了整个大明的江山。” 张献忠黄眼珠子转了转,笑道:“这么说,我的四川,也在他们的算计里了?” 正文 第533章,浪花淘尽英雄7 张仪道:“不光你的四川,还有秦军的关中,范雎的山东,孙传庭的山西,以及南明,清军都想拿过去。” 张献忠冷哼道:“他胃口可不小啊。” 张仪道:“此时闯王正集中人马,在洛阳要与清军决战,我已经说动了另外几家人马,一起组成联军,先打败了清军,将皇太极赶出关外再说。眼下几家人马都已经起动,大王与闯王乃是同气连枝的义军,自然也要帮把手了。” 张献忠沉吟了一下,没有回答,唐赛儿在一旁道:“那是一定的。却不知另外几家都出动了多少人马?” 张仪道:“每家至少也有两三万人马。闯王那边仍是主力,他已将二十余万人马全部拿了出来,加上我秦军,孙传庭,南明,范雎,总共将近四十万大军。” 张献忠道:“清军有多少人?” 张仪道:“清军有将近七八万人,吴三桂手下也有四五万,加在一起,十三四万人马。”张献忠大手一挥:“四十万打他十几万,还有什么不胜的?” 唐赛儿道:“大王不可草率,当年赤壁之战,曹军八十万,还不是被周瑜的五万人打败了?所以打起仗来,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考虑进去才行。” 张仪一笑:“这个不必担心,论天时,此时已经九月,天气转凉,清军都是骑兵,一旦进入寒天,马草便不容易接济,论地利,洛阳一带并非全是平原,山地不少,不利于骑兵纵横驰骋,论人和,更不必说,我汉人无一不痛恨鞑子,此乃民心所向。再加上我秦军的白起大将军做为整个联军的统帅,可说是此战必胜。” 唐赛儿道:“白起为统帅,他可以调动得了另外几家人马吗?” 张仪道:“白起指挥过百万人的战役,在御众方面,不必有任何担忧。莫说这几家人马,就算再多几家,他也完全可以驾御。” 唐赛儿道:“这么说,我家大王派出人马的话,也要归白起大将军节制了?” 张仪一笑:“正是如此,如果姑娘觉得不妥,那么您军中可以出一位将军,去统帅联军。” 唐赛儿心头叹息,她自然清楚,张献忠的将领之中,要说骁勇善战,冲锋陷阵,那样的悍将不少,可是要统帅全局,算无遗策,排兵布阵,可就差得远了。 张献忠自然更清楚,于是哈哈笑道:“不必了,白起做统帅,我也是放心的。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给李定国下令,让他带着自己的三万人去洛阳。” 李定国站了起来:“孩儿遵令。” 张献忠下完令,却又笑着对张仪道:“俺老张去帮闯王的忙,按理说是闯王派人来谈这件事情,可为什么是秦王派先生前来呢?难道闯王不知道这件事?他不派人,也该送封信来。” 张仪一笑:“秦王派在下四处联络人马,闯王自然知道,可是眼下闯王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他本来想给各方人马一些好处的,但是闯王眼下的地盘,只有多半个河南,实在给不起,大王要派人马前去助战,虽然没有地盘做为酬谢,可闯王总会给大王足够的金银财宝,以犒赏将士。这一点,闯王是答应过的。” 张献忠也明白,李自成失了北京之后,一路不住脚的逃到河南,整个直隶已经归了清军,要想站稳脚跟,东山再起,必须依靠河南的地盘,因此河南是不可能给自己的。更何况东有范雎,南有南明,就算给自己一两个县,也是孤城,守不住的。 于是他看了看唐赛儿,唐赛儿也考虑到了此事,因此笑道:“听说闯王在京城当中,把那些当朝大官儿们个个都榨干了,想必身边已经是金银成山了,正好我家大王初定四川,正需要银钱来安抚百姓,发展百业。在这里,我便请先生向闯王道谢了。” 张献忠道:“只不过我川中道路不畅,粮草方面不好运输,还希望进了河南,闯王能够接济粮草。” 张仪点头:“这是份内之事,闯王已经想好了,各路人马一进河南,都会得到粮草的。” 张献忠举杯道:“好,这样最好。来来,干了这一碗。” 这场酒,张献忠喝得大醉,被亲兵抬回府去,唐赛儿安排了张仪住下,然后回到自己的府里,左思右想不是滋味,便起身前来求见张献忠。 门上的人请她进来,唐赛儿本以为张献忠定然早已呼呼大睡,可是一进屋,发现张献忠好端端地坐着,正在擦着自己的宝刀。 唐赛儿有些奇怪,于是开口便问:“大帅,张仪此来,要咱们出兵洛阳,我总是觉得不妥,这里面好像另有文章。” 张献忠道:“什么文章?军师不妨说得明白一些。” 唐赛儿道:“清军和吴三桂是不好对付,李闯王在山海关败得甚是狼狈,就足以说明他们的实力和凶悍,可是这也用不着联合所有的诸候吧。我算了算,加上咱们,总共是六国合军。秦军与孙传庭,李自成,范雎这几家不必说了,他们的地盘都受到了清军的威胁,联手是明智的,可是为什么要来联合咱们与南明呢?难道他们四国联军,还怕打不败清军么?” 张献忠点头:“不错,他们四家人马,加在一起,也足有三十五六万了,多过清军三倍,又有白起做统帅,应当稳操胜券的。” 唐赛儿道:“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刚刚才想清楚秦军与李自成的用意。他们是不想让南明和大王您坐山观虎斗啊。” 张献忠道:“有道理,说下去。” 唐赛儿道:“如果他们四家联军,对抗清军,那么南明和我们便可以稳固自己的地盘,壮大实力,尤其是南明,他们的地盘就在李自成的身后,李自成是害怕南明会突然在背后插上一刀。所以此次对抗清军,也不让咱们闲着。” 张献忠连连点头:“军师说得很对,想得很细,我觉得也是这么回事。” 唐赛儿道:“那大帅方才在酒席宴上,答应得太草率了吧。” 张献忠摇头一笑:“不,实话对军师讲,这件事咱们答应得也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唐赛儿一愣:“这却为何?” 张献忠道:“张仪是什么人?聪明绝顶,就算咱们此时回绝了他,不答应出兵,可是能难得倒他吗?咱们前脚回绝了他,我敢说他后脚便迈进了汉中,给我兄弟李敢捎信去了。到时候李敢兄弟亲自前来求我,我能不答应吗?要知道,却年若不是他舍着性命,冒着违抗圣旨,要砍头的罪过前来救我,我张献忠岂能有今天?所以这件事情,是肯定要应下来的。” 唐赛儿皱起眉头:“原来如此,这倒也是实情。只是咱们出了兵,却得不到任何地盘,只捞些金银,未免太亏了。以我猜测,另外几家,一定有超过咱们的好处。” 张献忠道:“这个自然,要不然孙传庭和范雎那两个老小子怎么会答应出兵?他们可是满肚子心眼呢。打败了清军和吴三桂,按张仪的说法,是要将满人鞑子一直赶出山海关,杀回辽东去,清军退了,直隶和北京城归谁呢?南明肯定捞不到,我想多半会留给孙传庭和范雎。” 唐赛儿点头:“不错,大帅这个猜测还是有道理的。可咱们出了兵,却得不到好处,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献忠哈哈大笑:“军师啊,要说国军大政,你是最有主意的,我佩服你,可要说起耍无赖,市井村夫那一套功夫,你可就差得远了。我在答应张仪的时候,就想到怎么对付他们了。” 唐赛儿道:“是吗?我倒想听听。” 张献忠道:“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一个字,拖!” 唐赛儿一皱眉:“拖?”张献忠道:“对,拖。咱们川中的路不好走,正好借此为理由,去河南的路上,拖上他十天半个月,然后进了河南,再拖上十天半个月,有一个月功夫,就算清军坐得住,他秦军和李自成也坐不住,三四十万大军,人吃马喂,得多少粮草?洛阳城就算再富,也顶不住这么多人,坐吃山空。所以不出一个月,他们就得与清军展开决战。” 唐赛儿听了,转忧为喜:“对啊,等到他们快打完了,咱们的人马这才赶到,说不定还能趁着双方都疲惫不堪的时候,一鼓作气杀败清军,到时候大帅您的人马去收复北京城。让天下的百姓都知道大帅的威名。” 张献忠笑道:“是啊,不管他们是打完了,还是没打完,总之咱们最后到达,至少可以保存住人马。地盘我可以不要,但是人马不能伤损太多,不然就是亏本买卖。” 唐赛儿连连点头:“大帅这条计真的很好,您可以立刻将定国将军找来,吩咐一番。”张献忠摇头道:“不行,我若找他前来,被外人知道,可能会说我故意安排人马慢行,还是军师暗中前去,告诉李定国,这是我的意思。” 正文 第534章,浪花淘尽英雄8 唐赛儿道:“也好,至少不能让张仪怀疑。” 张献忠道:“让李定国明天便回万县,前去发兵,我就不送他了,我得装着喝醉了,张仪要走的话,军师也代我相送。” 到了第二天,李定国一大早便急急奔回万县,前去调兵调粮,准备出兵。张仪也来向张献忠辞行,他要火速赶回西安,向秦王报知此行结果。 张献忠果然装做酒醉不醒,唐赛儿代他给张仪饯行。 饯行的酒席上,唐赛儿有意无意,问起了关中诸人的情况,还问到了李岩。因为唐赛儿曾经短时间地投靠过秦军,张仪知道她什么意思,本不想说李岩的事情,但是他与红娘子成亲的事,想瞒也瞒不住,张献忠在西安城中多半会有探报,李岩与红娘子的婚事闹动了半个西安城,唐赛儿肯定早就知道了。 因此张仪淡然一笑:“姑娘心中有数,又何必问我呢?” 此时酒宴上人多,唐赛儿便没再说什么,等到酒席散了,唐赛儿送张仪出城,她将别的将领们打发回去,自己独自陪着张仪,出了城门,向汉中方向上了大路。 此时除了唐赛儿的几个亲兵,与护送张仪的那三百秦军以外,没有旁人,唐赛儿便问:“李公子……他还好吧。” 张仪道:“他很好,自从……自从与红姑娘成亲之后,琴瑟和谐,当真是金童玉女,珠连壁合,羡煞旁人啊。” 唐赛儿的脸白了,幽幽地叹息一声:“他得到了想要的……当然会幸福。” 张仪道:“姑娘,我家大王可是常常提起你啊。我也觉得姑娘的军事才能,不在范雎之下。八大王得到你,如虎添翼,不然他哪能这么快,便有如此局面。” 唐赛儿冷笑:“先生这是要离间我与八大王的关系吧。” 张仪居然坦承其事:“一点都不错。”唐赛儿脸一板:“你好大的胆子,要知道这里不是关中,也不是汉中,我家大王要是知道这件事,完全可以将你截杀在半路上,这个时候四川还不安稳,到处都有官军的残部,因此杀了你之后,完全可以将罪名扣在官军头上。先生就是白死。” 张仪一笑:“姑娘光明磊落,无论是爱是恨,都表露于外,乃是一位堂堂正正之人,因此在下有话,便当面相告,无需隐瞒。” 唐赛儿道:“光明磊落的人,也会变的。”张仪道:“变与不变,在时局,在人事,在天命,但我知道,有一件事是永远也不会变的,那就是你的爱意。”唐赛儿脸一红:“你胡说什么!” 张仪道:“我回到西安,必然会将你的爱意,转达给李公子。本来你与她的事情,我就瞧着生气。男子汉大丈夫嘛,三妻四妾本就平常,为什么非要如此不通情理!姑娘原也没想着要做正妻,对不对?” 唐赛儿红着脸,满面的小儿女之态,居然扭捏起来:“我……说来也怪……他越是这样,我倒越是喜欢他……因为,因为……” 张仪笑道:“因为他不是那种好色之徒,喜新厌旧?” 唐赛儿叹息一声:“看来我也是白想了。在他心里,肯定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所以他才看不起我。” 张仪连连摇头:“错了错了,大错特错。这也怪不得李公子,都是几百年来,那些圣人礼教约束的,想当年在我们秦国,女人爱慕男人,当面表白,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了。非但如此,如果男人是当兵的,也喜欢这个女人,那么在离家打仗上前线之前,两个人就可以好了,有不少的男子还没有成亲,便打仗死在外面,可是留下了遗腹子,而这样的母亲和孩子,非但不会被人看不起,反而是很荣耀光彩的事情,孩子出生之后,如果是男孩,就可以承袭父亲留下的军功。” 唐赛儿虽然对秦国的历史了解一些,但远远不如张仪这个两次做过秦国丞相,亲历这一切的人熟悉。直听得目瞪口呆。 张仪又道:“李公子诗书传家,父亲做过朝中大官,受的约束一定更加严格,所以才有这样的事情。不过姑娘放心,我回去见到他,一定多加开导,凭张某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说得他回心转意。” 唐赛儿听了,心花怒放,立刻转忧为喜:“如果……如果他真的……那我可多谢先生啦。” 张仪道:“眼下秦军与张献忠的关系还算不错,而我家大王让李敢守汉中,也是有他的用意。凭李敢与张献忠的情义,汉中是不会受到攻击的,这个时候秦军才可以放心的向东发展,还请姑娘在张献忠面前,多多美言,两家的关系越好,相互就越安全。” 唐赛儿道:“先生不必忧虑,此时八大王的人马虽然有数十万,但是四川并不好控制,川西还有秦良玉的人马,而长江之上也要派重兵布防,张献忠就算有心,也无力进攻汉中。这一点我十分清楚。” 张仪道:“有姑娘在张献忠身边,我是很放心的。可是一旦我说动李公子,姑娘便可来相投,秦王早有旨意,不管姑娘何时来归,秦军都会以赤诚相待。” 唐赛儿叹了口气:“此事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却难了。我从秦军那边投到张献忠帐下,也算背叛了秦军,如果再回去,岂不成了反复小人?就算秦王不说什么,秦军不说什么,那天下人的流言蜚语,也可以将我毁了。” 张仪一笑:“姑娘说得也对,名声对于一个人来讲,是很重要的,不过我觉得,姑娘早晚必回到秦军当中来,因为张献忠此时虽然对姑娘言听计从,可是我看得出来,此人与几年前已经不大相同了,他的骄横之气渐生,而姑娘又不是他起家的老班底,你是凭着出奇的战功才得到他的信任,一旦受到挫折,张献忠必然不再依靠你,相信你。而那个时候,姑娘就危险了。” 唐赛儿沉吟道:“先生是说,一旦张献忠不信任我了,很可能会杀了我?” 张仪道:“张献忠表面上粗豪大方,可内心之中,却是容易猜忌的。姑娘在他身边,还要多加小心。” 正说着,后面有一队骑兵追上来,为首的乃是张献忠帐下的一个中军,此人来到唐赛儿近前,向她一拱手:“军师,有紧急军情报来,大帅酒醉未醒,还请军师速速回去决断。” 张仪脸上一副了然的表情,对唐赛儿道:“军师请回吧,张仪也要赶路了。” 唐赛儿与他拱手而别,然后随着中军回到城中去了。 一到张献忠的帅府,张献忠正坐在堂中等着她,见她来了,上前亲自迎接,哈哈大笑道:“军师辛苦了,送到哪里啊?” 唐赛儿一笑:“送到城外五里之处,我以前在秦军当中住过一段日子,与张丞相的关系不错,多日不见,便借着这个机会,说了会闲话。” 张献忠大手一摆:“知道知道。这也没什么,人之常情嘛。来来来,你来看。” 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塘报,递到唐赛儿手中:“这是湖广送来的,南明官军出兵了,要收复河南。” 唐赛儿看了一遍,然后笑道:“这是左良玉的人马,相必也是去洛阳会师的。” 张献忠道:“既然是去会师抗清,为何打的旗号却是与秦军和大顺军为敌?”唐赛儿道:“可能是张仪给左良玉出的主意,为的是瞒过南京的朱由崧。”张献忠点头:“对,军师猜得很有道理。此时左良玉手下有十万大军,壮得不得了。整个南明对他是又依重,又害怕,朱由崧还在长江沿线上放了好多人马,明着是防备李自成,实则却是监视左良玉。左良玉这个时候出兵河南,朱由崧是高兴还来不及呢。” 唐赛儿道:“洛阳一战,关系天下局势,清军如果胜了,那么就再也没有一支人马,可以挡住满人的铁蹄了。最好还是联军取胜,将之赶出山海关。” 张献忠道:“眼下四川还不安稳,军师便不要外出了,助我平定川中百姓。” 唐赛儿拱手一笑:“这个自然,谨遵王命。”她退了出去,眼睛里却闪出一丝寒光来。 张献忠瞧着她的背影走远,鼻子里也轻哼了一声。 却说张仪,他辞别了唐赛儿,马不停蹄,带着三百骑兵,直奔汉中而来,见到李敢之后,立刻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到西安。告诉秦王,自己已经成功说服了诸路人马,准备共抗清军。 秦王得书之后,十分高兴,立刻派白起为统帅,率军出师。 自从张仪走了以后,秦王便料定此事必成,所以早就派出多路探报,打探各方消息,同时派白起备好兵马粮草,准备出兵。 此时得到张仪回书,知道诸路人马已经起兵,都向洛阳而去,而且都同意由白起为统帅,他特意找来白起商议。 秦王还是有些担心,他倒不是担心此战的胜负,而是担心诸路人马能不能真心接受白起的指挥。 正文 第535章,浪花淘尽英雄9 白起闻听,淡然一笑:“大王不必忧心,此事臣已经考虑多时,并且按照各军的实际情况,加以调配,相信不会有什么乱子,就算有乱子,臣也可以临机应变。” 秦王道:“好,如此孤就放心了。” 白起却皱起眉头:“而臣所担心的,却不是此战的胜负,而是仗打赢了之后,可能会有些纷乱之事。” 秦王道:“此话怎讲?” 白起道:“一旦此战获取,清军必然渡河北逃,这个时候,如果联军追击的话,可就不容易统一调动了。因为硬仗恶仗没有人愿打,但是打落水狗的仗,人人都争着上。不光痛快,还有战利品。所以这个时候,只怕不会有人再听我的号令了。” 秦王沉吟着:“战利品倒是小事,可李自成答应我秦军的条件,是不是能顺利兑现,可就难说了。” 白起道:“正是,一旦李自成反悔,我秦军势单力孤,怎么能与之争锋。另外还有张献忠的人马,革左五营的人马,他们甚至可能私下联起手来,压制我秦军和孙传庭及南明的官军。这样一来,不光直隶与京城我们拿不到手,只怕派出去的人马,也有危险。” 秦王道:“既然如此,就要事先防范,你去了洛阳之后,要与孙传庭的人马暗中联手,以免人单势孤,秦军吃亏。” 白起道:“得令。正好兵出关中之后,可以先与孙传庭的人马会师,路上商议这些事情。” 秦王点头:“带上李岩,一起出征,总之,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必要的时候,可以不去管这个联军。” 白起拱手领命,出得王府之后,便连夜起兵。他派李岩与红娘子为先锋,带着六千骑兵,先行出关,去会合孙传庭的人马。自己带了两万骑兵,随后进发。 李岩与红娘子得到将令,不敢怠慢,急忙收拾行装,准备出征,此时二人新婚不久,红娘子还没有怀上孩子,因此倒也像往常一样,说走便走,这一次他们没有带小青,而是让她留在家中看家,同时统领娘子军。 虽然没有带小青,却是带上了一枝梅。 这一枝梅一直住在娘子军的军营里,她年纪还轻,此时还没有寻婆家,红娘子倒是大包大揽,早就许下承诺,一定给一枝梅找一个趁心如意的男人。 李岩与红娘子二人带着一枝梅,统率了六千骑兵,连夜开出西安城,向潼关而来。来到潼关之下,见了涉怀,涉怀已经得到白起之令,准备好了宿营之处。李岩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夜,然后率军出了潼关,进入了河南。 按照与孙传庭的约定,李岩派人渡过黄河,去联络孙传庭的人马。 而孙传庭早已派出两万五千人马,几天前便来到黄河边上,为首的带兵主将乃是张煌言。本来孙传庭想派一个副将前来便可以,但是张仪走了之后,孙传庭与顾童等人一商议,觉得此事不容有半点闪失,毕竟谁也摸不透李自成等人的心思,所以还要派一位思虑周详的人前去才可。 此时张煌言主动请缨,孙传庭很是高兴。他知道张煌言能文能武,而且头脑灵活,很有主见,可以独当一面。因此便将人马委给了他。 张煌言带着人马,驻扎在黄河边上,时刻注意着河南的动静。此时见了李岩派来的联络人,问了问情况,便全军渡河,进入了河南地界,前来与李岩会师。 二人一见面,都互道辛苦,在这里扎下大营,等候白起的大军。 第二天,白起便到了,然后合兵一处,共五万余人,开赴洛阳而来。 人马来到大顺军控制的地区之后,早有人前来接应,为首的便是田见秀。 众人相见之后,合兵一处,向洛阳而来,路上白起问起洛阳的战况,田见秀便讲了一遍:“不瞒大将军,自从张仪丞相来过之后,我家陛下便按着定好的计划行事,没有与清军开战,而是全力准备粮草军器,准备迎接此后的决战。清军曾经数次派人马前来挑战,我们只是坚守不出,他们也没有办法,只得退去。” 田见秀说得是实情,李自成也知道此战非同小可,洛阳是他最可以依仗的坚城,在没有绝对取胜的把握之前,绝不能冒冒失失地开战。因此他将重兵摆在洛阳城的四周,扼守住各条要道,深沟高垒,死不出战。清军被这些营寨挡住,无法兵临洛阳城下。因此双方仍处于对峙当中。 李岩问道:“不知别家的人马,可有前来会师的?” 田见秀道:“有啊,前几日范雎派了革左五营的人来,由老回回和革里眼统率,共是五万人马。来到洛阳之后,与我大顺军在城外的营寨连成一片,使得清军不敢进犯。” 李岩道:“别的人马还没有来吗?” 田见秀指指众人身后的骑兵:“除了八大王和南明,这不都到了吗,哈哈。” 白起道:“南明的左良玉与大顺军和秦军多次交手,他心怀芥蒂,不敢轻信,这也是人之常情。眼下他行动缓慢,倒也不必大惊小怪。一边行军一边观望,就是要看咱们两军是否有联手的诚意。八大王那边嘛,四川道路太难走了,大队人马行动很不方便,因此很可能会在最后到达。不足为怪。” 李岩道:“眼下清军的态势如何?他们有没有增兵,是否觉察到了咱们联手的事?” 田见秀皱起眉头来:“这件事么,倒有些变化。按照我家陛下和宋,牛二位丞相所猜测的,吴三桂这回,也吃了一记闷棍。” 红娘子在边上一笑:“这家伙认贼作父,听说清军可宠着他了,皇太极和多尔衮也没有收他的兵权,怎么叫吃了一闷棍呢?” 田见秀道:“这就要谈到吴三桂的野心了。总有人认为,吴三桂这次一怒冲冠是为了他的爱妾陈圆圆,以及他一家人被杀的事情,可是我家陛下在杀他家人之前,曾经多次派人送信与他,请他来降,只要吴三桂来归降,我家陛下就封他为蓟辽总督,仍旧指挥他的关宁铁骑。可是吴三桂贪心不足,他所想的不是官封总督,而是裂土封王。我家陛下不可能满足他的这个要求,所以他便暗中与满清勾结,我家陛下得知此事,这才杀了他的家人,而且亲征山海关。不料将要取胜之时,却被清军拣了个便宜,退回北京之后,觉得直隶不容易守卫,这才回到洛阳来。” 李岩道:“吴三桂想封王,难道想封在北京?那不是要称帝了吗?” 田见秀道:“不错,我家陛下和丞相,都在揣摩吴三桂的意思,他一定是认为清军也像前几次一样,进了关之后,抢些东西,掠些人口,就收兵回关外了。可是这一回,皇太极的胃口大了起来,他不想走了。所以占住了北京城之后,居然没有让手下的人马抢掠城中,而且大量任用明朝的降官,以洪承畴为首的一大批官吏们,现在都各复原位了。这足以说明,皇太极是想取代大明,立一个满人的江山。” 李岩笑道:“不错,这么一来,吴三桂想在北京裂土封王,就已经不可能了。他既惹不起清军,又对不起大明,更无法面对中原百姓,所以唯一的出路,只有死拼硬打下去,替满人夺下一个江山。” 田见秀点头:“这个时候,皇太极已经到了北京城,而且调集了关外的两万多骑兵,入卫北京,看来是要将北京做为基地,好好经营一下了。所以说,他吴三桂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 众人都笑,但白起却板着脸:“正因如此,他才是一个可怕的敌手。没有退路的人,比困兽还可怕。对于此人,我们要有足够的小心。因为此时不光吴三桂,连他手下的每一个兵卒,都成了孤家寡人,他们既是忿兵,又是哀兵,不好对付啊。” 大家听了,都认为白起的话有理。 一路行来甚是顺利,很快便到了洛阳城外。 此时清军的人马并没有大顺军的多,因此不可能围城,多尔衮与吴三桂将人马扎在黄河南岸,与洛阳城相隔四十里,除了派出小股人马不时骚扰之外,并没有全军进击的迹象。 白起率军到了洛阳城外的大寨前,田见秀派人进城中给李自成送信。不多时,李自成带领宋献策,牛金星,刘宗敏等一干重臣,亲自出城穿寨,前来迎接。 双方在城外一见面,白起与李岩,红娘子,一枝梅等人上前,给李自成拱手见礼。李自成也急忙还礼,此时他虽然称了帝,做了皇上,可是还没有什么架子,仍旧是以前的那种举止。只是装束换了,变成天子服饰. 白起将人马扎在城外,让红娘子与一枝梅统领,自己与李岩进洛阳。李自成十分好客,立刻派人前来劳军,送来了诸多的牛羊美酒,款待秦军将士。 正文 第536章,强虏灰飞烟灭1 众人进了李自成的行宫,便是以前的福王府,此时早已修葺一新,很多的地方都用龙纹装饰,显出皇家气派来。 李自成亲自出城迎接,给足了白起和李岩的面子,自然,更是看在秦王曾经大力相助的情份上。 此时行宫之中早已摆下丰盛的酒席,款待秦军来人。李自成吩咐人去城外,请革左五营的头领们也来城中,一起聚饮。 张煌言并没有跟着进城,而是留在自己的营中,他时刻加着小心,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的大营紧靠着秦军大营,因为名义上归白起统帅,所以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等到革左五营的老回回与革里眼到了之后,李自成吩咐开宴,众人依次就座。李自成说了一番感谢的话,然后宴会便开始了。 白起与李岩坐在左边的客位上,乃是首座,这也说得过去,毕竟大家都同意,让白起做统帅,他二人身边,坐着是老回回马守应,和革里眼贺一龙。 对面是主位,坐着宋献策,牛金星两位大顺国的左右丞相,身边是大将军刘宗敏,制将军田见秀,还有李过,高一功两位相陪。 喝过三杯酒,只见牛金星站起身来,举着酒杯,走到白起面前,将杯子在胸前一托:“白大将军请了。” 白起也站起来还礼:“丞相请了。” 牛金星道:“这一次联军抗清,我等可要仰仗大将军的指挥调度,不知大将军对此一战,有何见解?” 白起看了看众人,淡然一笑:“我秦军曾与清军交过一次手,虽然规模很小,但就清军的战斗力,可见一斑。如今洛阳城坚如泰山,联军四集,人马不下三十万,而且士气高昂,我想击败清军,不成问题。” 牛金星道:“大将军,说起清军的战斗力,最为清楚的,当为吴三桂,他率领关宁铁骑,多次与其血战,关宁铁骑乃是大明朝最精锐的部队,在洪承畴的率领下,尚且不能取胜,还落得松锦之战,全军覆没,兵败身降,令人不齿。如今我军战力,尚不如关宁铁骑,大将军为何将此战想得如此轻松呢?” 白起明白,大顺军与清军打过一次硬仗,当时李自成率领二十万大军,尚且顶不住清军几万骑兵的突击,更何况此时清军与吴三桂的十数万人马。大顺军有忧虑,那是自然的。 两军对战,一方首先气馁,那么这个仗绝对是打不赢的,大顺军乃是此战的主力,人数最多,如果不先打消他们心头的顾虑,一旦开战,情况殊难预料。 于是白起一笑,看了看厅内众人,然后向李自成拱拱手,将声音抬高了一些,说道:“丞相说得不错,清军的战斗力,确实非同一般。不过本人认为,清军若在洛阳城下与我军决战,犯了兵家的几个大忌。” 李自成微微点头:“大将军请讲。” 白起道:“清军长驱而来,居于黄河南岸,后勤补给不畅,这是其一,洛阳地区地形复杂,不利于骑兵集团作战。这是其二。直隶未能有足够的人马驻防,清军便出河南作战,后方不稳,这是其三,天寒之后,马无草料,必然瘦饿,这是其四。中原百姓,无不对清人切齿痛恨,民心所向,众志成城,这是其五。背水列阵,兵家大忌,一旦兵败,后无退路,这是其六。有此六忌,清军虽然悍勇,却必败无疑了。” 他一番侃侃高论,振奋人心。李自成推杯而起:“大将军果然见识高远,有你统率全军,寡人再无忧虑了。” 宋献策道:“这前五忌,大将军说得都对,可这背水列阵之忌,我觉得其中却有文章,可能多尔衮也想学一学当年的韩信。” 白起读过史书,也知道他的后辈战神,那个钻人裤裆的淮阴候,当年他以数万新募之卒,破了二十万赵军,借此一战封神。而当时韩信用的,便是背水列阵,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策略。 因此白起一笑:“此一时,彼一时也。敢问宋丞相,自从韩信之后,有几人背水列阵,取得胜利的?” 宋献策沉吟道:“好像,好像没有。历史上有名的背水列阵取胜的,可能就韩信一人吧。” 白起道:“将人马置之死地,乃是大险之招,想要后生,谈何容易。而韩信当年用的也是攻心之战,他派骑兵冲进赵军壁垒,拔去赵国军旗,换上汉军旗帜,赵军见大营被袭,这才全军溃散。韩信因此取胜。而今日之清军,背水列阵,他想出什么奇招险招呢?偷袭洛阳吗?” 众人都笑了。 牛金星也深为折服:“大将军此番言语,我当传达到各军之中,树立我军必胜之信心。” 老回回与革里眼也连连点头。他们初时并不信任白起,但此时听了白起这一番话,感觉到人家确实比自己想得周到,各方面都顾及到了,真正是知已知彼。 酒宴之上立刻活跃起来,大家高谈阔论,兴高采烈,仿佛此战的结果,已经定了一样。 众人正在高兴,酒酣耳热之时,突然跑进一个中军来,此人来到宋献策身边,轻声说了几句,宋献策便是一愣,然后轻轻摆手,让那人退出去。 李自成心细,便问:“丞相,有什么事发生吗?” 宋献策沉重地点点头:“陛下,刚刚有探马来报,清军北撤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如同一记沉雷,炸响在厅堂之中,所有人都愣住,一时间整个屋子里,再没有一人出声。 李自成皱起眉头,干咳了两声:“北撤,撤到哪里去了?”宋献策道:“撤过黄河去了。” 白起接了一句:“咱们合军的事情,看来清军是知道了。当然,这无法瞒过任何人,只是清军这一撤,形势就变了。” 宋献策点头:“不错,多尔衮打仗,不单勇猛,还很狡猾呢。” 李岩道:“就算他不狡猾,身边还有洪承畴和吴三桂,这两个家伙对于中原的地形,局势,可熟悉得很哪。” 众人瞧着他们脸上的沉重表情,却没想明白,为什么清军一撤,竟然使得这几位能人大将有如此的反映。 他们不清楚,可是清军当中却有几个,心里明明白白。 当秦军还没有到达洛阳的时候,早有探子飞报进多尔衮的大帐。 前几天革左五营的人马到达的时候,也有人将此消息报知多尔衮,可多尔衮并没有在意,他认为李自成与革左五营都属于义军阵营,双方曾经多次联手对抗官军,此次李自成大败回洛阳,一定会联络革左五营,让他们出兵助战,因此革左五营如果不来,那才奇怪。 他身边的洪承畴与吴三桂,也是这个意思,因此清军对此没有提起重视。 可是秦军来了,多尔衮听过这个消息,居然坐不住了,他立刻请洪承畴和吴三桂前来议事。 二人一到,多尔衮请他们坐下,洪承畴道:“贝勒爷如此急切找我们前来,一定有紧急军情吧。” 多尔衮点头:“秦军来了。” 洪承畴一惊:“什么?秦军也来了?来了多少人?” 多尔衮道:“探报说至少四万余人,骑兵为主。”吴三桂并不了解秦军,因此问洪承畴:“先生与秦军交过手,难道这支人马不好对付?” 洪承畴道:“如果说天下人马的战斗力,从第一排到第十的话,咱们清军和关宁铁骑,可并称第一,李自成的人马,最多排第七,而秦军嘛,我认为可以排到第二。” 吴三桂吃了一惊:“先生的意思是,秦军的战斗力,仅次与八旗军与我的关宁铁骑?” 洪承畴点头:“丝毫没有夸大其辞。我早就与秦军交过手,从第一仗结束之后,便将秦军列为最难对付的对手之一。” 多尔衮道:“秦军与李自成关系如何?” 洪承畴道:“前年李自成兵败,只剩下十八骑的时候,曾经去潼关找过秦军,当时秦军助他立起大旗,招集散兵,还资助他一些兵器银两和战马,以此看来,这两家的关系,非常密切。李自成此次请秦军前来助战,也是合理的。” 多尔衮道:“可是据探子报说,秦军的人马,并非一路,好像里面还有另一支人马似的,因为打的旗号不一样。好像是明朝旗号。” 洪承畴眼珠转了转:“明朝旗号?难道是山西的孙传庭?” 多尔衮道:“极有可能,因为这支秦军入河南的时候,是沿着黄河走的,与山西很近。” 洪承畴转着眼珠想了片刻,突然神色一凛:“贝勒爷,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啊。如果秦军当中有孙传庭的人马,再加上革左五营,就是说,李自成已经联合了北方所有的势力,他们是要共同对抗我大清啊。” 多尔衮看着他:“真有可能吗?孙传庭和李自成,不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吗?他们两个能够联手对抗我大清?我还真不相信。” 正文 第537章,强虏灰飞烟灭2 洪承畴道:“您可以不相信,但我认为实情就是如此,因为我们的进兵,给了所有北方势力极大的压力。这些人中不乏有见识的人,比如孙传庭,比如那个秦王,比如从秦军当中背叛出来的范雎,他们可都眼光高远啊。我们如果灭了李自成,下一个对手便是他们当中的一个,最后全部歼灭。唇亡齿寒的道理,谁都了解。” 吴三桂有些担心了:“这些人马凑到一起,至少不下三四十万了。而我们只有十几万人。” 多尔衮哈哈大笑:“几个月前,李自成不也有二十万大军,却被我几万八旗兵打得落花流水,如今就算加上孙传庭,秦军和范雎,也不过乌合之众罢了。他们的骑兵,绝没有我们的厉害。到时候只要一个冲锋,就可以击散他们,然后分头突击,各个击破。” 洪承畴却摇头:“贝勒爷不可大意,这一带的地形,对我们不算有利,而且李自成的人马虽然战斗力一般,可是秦军却异常凶悍,他们的骑兵也非常残暴,而且这次来的,一定是白起,此人用兵,神出鬼没,因此这一仗,还是谨小慎微得好。” 多尔衮对于洪承畴还是尊敬的,因为这位先生可是由皇太极亲自招降的,一般的明朝官吏们,可没有这个待遇。而且洪承畴能文能武,不光文才好,打仗同样心黑手狠,这一点与多尔衮差不多,所以多尔衮和他,还算投脾气。 此时一听洪承畴这么说,多尔衮也想起那年自己带兵突进关中,却被秦军打了埋伏,将一个侧福晋抓去的事,这是他一生当中的奇耻大辱,连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还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从那以后,他一直想与秦军真刀真枪地在战场上干一仗,可是满清的军力全部放在了辽东,放在了山海关,关中方面无法调去人马,所以多尔衮一直将这股气憋在心里,这个时候,终于有机会出气了,岂能放过。 不过多尔衮可不是只会逞匹夫之勇的没脑子傻瓜,他打过的仗大大小小,足有上百,极少败绩,那是因为他在战争当中,头脑清楚,反应灵活,运用骑兵得当,最主要的,绝不会因敌人强大或弱小,就失去了理智。 因此他问洪承畴:“以先生看,这一仗如何要法?” 洪承畴想了想:“兵家有云,未虑胜,先虑败。咱们要先考虑一下,如果这一仗败了,后果如何。” 多尔衮心下不悦:“哪有仗还没有打,就先考虑退路的?我知道你们汉人历史上有个西楚霸王,当年在巨鹿打秦军,破釜沉舟,这才打赢了这一仗。在我们满人看来,那才是真汉子。” 洪承畴摇头笑道:“可是这位楚霸王,最后败在了一个叫韩信的手下。您一定也知道。而这位韩信,在打每一仗之前,都会将敌我双方的有利不利条件,摆出来仔细研究一番,如今我们与人数众多的敌人对战,也要知已知彼才行。” 多尔衮道:“那就请先生说说,怎么一个知已知彼。” 洪承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眼下的形势,对我们有三不利。第一,背靠黄河,前有大敌,无路可退,第二,地形复杂,不利于大队骑兵作战,第三,敌人凭借坚城,可攻可守,进退自如。有这三不利,我们不可冒失开战。” 多尔衮点头:“说得好。那么如何才能击败敌军呢?你总得有个对策吧。” 洪承畴笑了笑:“办法只有一个,退过黄河。” 多尔衮与吴三桂听了,都是一愣。吴三桂道:“若退过黄河,便是放过了李自成,难道不打了?”多尔衮道:“敌人援兵一来,我军便撤走?这不是让人家耻笑吗?我八旗将士可以战死,但绝不能让敌人给吓破胆。” 洪承畴摇摇手:“不是这个意思,二位且听我说,退过黄河,并非放过洛阳不打,而是要保证此战必胜。” 多尔衮道:“怎么个此战必胜?” 洪承畴道:“我们撤过黄河,那三条不利的条件,就都变成了有利条件。敌人若追过黄河,就变成了他们没有退路,而且黄河以北地势开阔,适于骑兵纵横驰骋,敌军脱离了洛阳,便没有坚城为基地,不可能固守了。” 吴三桂道:“您说得倒是不假,可是李自成也不是呆子,他会将大队人马带过黄河来决战吗?这几条咱们想得到,人家难道想不到?” 洪承畴冷笑一声:“我知道敌军必然想到这一招,可是他们还是非来不可。” 多尔衮摇头:“明知不利,还要跟过来,就好像明知道买卖亏本,还要做下去一样,没有人这么傻。” 他与吴三桂都瞧着洪承畴,一脸的莫明其妙。 洪承畴微然一笑:“贝勒爷,吴将军,战争无时无刻不在变化当中,胜方可以转化为败方,弱者也可以变成强者,但有一条是不变的。” 吴三桂道:“哪一条?” 洪承畴道:“那就是后勤保障。没有这一条,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打赢,一句话,谁先断了粮,谁就是失败者。” 吴三桂道:“可是李自成可不像是会断粮的,他在洛阳城中得到了巨量的粮草和财宝。” 洪承畴道:“不错,但此时的情形不同了,天气渐寒,中原万物不再生长,成熟,他们就只能吃存粮。而这个时候,援军来了十万人,加上李自成的人马,至少三十余万,这么多人,每日需要消耗多少粮草?河南近年以来,又连遭灾荒,存粮不多,因此李自成绝没有那么多的存粮。而我们却不同,直隶遭受的天灾较少,粮食一直有稳定的产量,我们退过黄河,便可以从直隶当地供应粮草,不怕他天长日久。” 多尔衮恍然大悟:“先生的意思是,李自成不可能长期这样与我们对峙下去,他为了避免坐吃山空,一定会急着决战。” 洪承畴点头:“他若不急着开战,时间一长,非但粮草供应不上,那些援军也会懈怠的。为了避免自己的根据地有事,甚至可能提前回去。所以说,只要我们退过黄河,李自成必定追过来,与我们决战。” 多尔衮十分高兴:“听先生一席话,果然见识不凡啊。我就听先生的,这就将人马撤过黄河去。” 洪承畴急忙摆手阻止:“贝勒爷知道这兵怎么撤吗?” 多尔衮一愣:“还能怎么撤?后营变前营,一营一营缓缓撤下,我带领精兵亲自断后,最后撤过黄河,一定万无一失。” 洪承畴连连摇头:“不行不行,要知道,后营的人马都是八旗兵,而前面的人马是关宁铁骑,如果后面的八旗兵撤了,前面的关宁铁骑知道之后,一定觉得自己被孤立,被抛弃,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吴三桂道:“这不可能,有我坐镇军中,哪个也不敢乱动。” 洪承畴笑道:“这个我知道,可万一此时李自成突然来攻打,军中难免慌乱,就给了李自成以可乘之机了。将军不要忘记,以前的淝水之战,前秦的百万大军,是如何溃败的。” 吴三桂自然知道这次战争,前秦的主子苻坚不听谋主王猛的临终劝告,一意要取东晋,可是在淝水被谢玄打得大败,其主要原因,就在于拔营退过淝水的过程之中出现慌乱,众人都认为秦军已经败了,争先恐后地渡河,连抵抗的人都没有了,这才被晋军杀败。 此时洪承畴提醒多尔衮与吴三桂,不要急着渡河北撤,一定要小心在意。 吴三桂听了也连连点头:“先生说得对,按你的意思,这兵怎么撤?” 洪承畴笑道:“前营先走,后面的八旗军,可以先按兵不动。”多尔衮一皱眉头:“前营先撤,不是更容易冲溃后营吗?”洪承畴道:“绝对不会的,吴将军下令撤退时,可以缓缓而行,不要惊慌,而后面的八旗兵本来就十分骁勇,而且有一点,他们觉得汉人的战斗力不强,这数月以来,一直是关宁骑兵冲锋在前,攻城掠地,八旗兵早已跃跃欲试,而贝勒爷可以下令,说撤下关宁铁骑,是为了让他们顶在前面,八旗兵为了和关宁铁骑较劲,那时非但士气不会低落,反而会加强。” 多尔衮闻言大笑:“对啊对啊,等吴将军撤完了,我再下令,让八旗兵撤过黄河去,我的人马是一定不会乱的。这真是个极好的计划。” 洪承畴道:“事不宜迟,不要等着李自成会合了所有人马,前来进攻,那时候就是想撤,也不可能撤得了啦。” 多尔衮连连点头,立刻下令给吴三桂,让他立刻回营,收拾人马,第二天午时,撤过黄河。 然后又传令自己的中军,加强操练,准备开战。 吴三桂回到前营,开始收拾军资粮草,战马器械,准备撤军。 正文 第538章,强虏灰飞烟灭3 按着步骤,清军一营营的撤过黄河,在对岸扎下大营。 清军这一动作,立刻就被李自成的探报觉察了,他立刻飞报回来。 正在宴会的众人听说清军撤军,一直撤过黄河了,几位主要人物都锁紧了眉头,这样一来,方才白起说的那几点,都会转变为对自己的不利条件。 李自成道:“清军北撤,看来是想让我军过河,与其决战啊。” 革里眼贺一龙有点不在乎:“那就过河打吧,反正咱们几十万人,还能怕了他们?”老回回却摇头:“不成啊,那样一来,咱们就成了背水列阵,万一顶不住清军和吴三桂,都得被挤下黄河去。” 李岩道:“清军就是这么打算的。” 贺一龙哼了一声:“那咱们就不过河,要知道眼下是他们在进攻,咱们守在洛阳,他们也没办法,能拿咱们怎么样?” 宋献策道:“这样也不行,因为咱们耗不起啊。” 贺一龙道:“有什么耗不起的?清军不攻,咱们正好休养精神。”宋献策道:“可是粮草呢?我们联军加在一起,有将近四十万人马,每天人吃马喂,得多少粮秣,可是清军退过黄河,就可以从直隶当地供应粮草,而且趁着这个机会,他们还可以镇压直隶各地的反清武装。用不了多久,整个直隶就成了他们的后院,有了这么大的后方基地,清军在关内就会立稳脚跟,后患无穷啊。” 白起也道:“而且长期耗下去,我们的人马必然懈怠,万一这个时候,清军分出兵力,前去攻打山西,山东等地,你们是回援,还是不回援啊?那样一来,清军就占据了整个战场上的主动权,咱们则处处被动,分兵不是,不分兵也不是,此战必败。” 贺一龙不说话了,他也觉得这二人讲得有道理。四十万人马长期耗在洛阳,粮草供应确实很难,而且一旦清军去进攻山东,自己这几万人马,绝对要回兵去救援,但是洛阳离山东很远,一时半时无法到达,万一清军再在路途上设下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李自成也点头,他也同意白起的说法,便问道:“以大将军来看,我们应当如何呢?” 白起长叹一声:“清军这一步棋是个高招,要想破解,并没有万全之策啊。” 刘宗敏道:“清军是想让咱们过河去与他们决战,无论如何,我们绝不能上这个当。” 宋献策道:“可是不过河,也中了清军的计,方才说过,咱们耗不起。” 刘宗敏焦燥起来:“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丞相说说,到底怎么办?”宋献策看着白起:“此时是大将军统率全军,还是让他拿主意吧。” 白起心头暗自冷笑:此人倒推得一干二净。 于是他微然一笑:“办法嘛,倒是有一个,可不知道在座的诸位将军,有没有这个胆量。”刘宗敏一拍桌子:“咱们都是血里火里滚过千百遭的,早把脑袋拴在腰带上了,怕个鸟啊。你要是怕了,自己带着人走。” 李自成喝道:“休得无礼。大将军不但是贵客,还是统帅,你要管管自己的脾气,不要给下属们带这个头。” 刘宗敏看了李自成一眼,不说话了。 李自成道:“大将军不要见怪,他就是这样的脾气,受不得激,大将军有什么主意,只管讲出来,别人不说,我们义军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子。打起官军来不含糊,打清军蛮子,就更不胆怯了。” 白起点头:“好,好,既然如此,我就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大家可以议论一番,再作定决。” 李自成道:“寡人洗耳恭听。” 白起道:“方才宋丞相说得对,咱们耗不起,清军这一招就是看准了咱们人马众多,长期守在洛阳,免不了坐吃山空,到时候粮草尽绝,各军必然散去,那时清军再突然渡河追击,可获大胜。因此咱们绝不能和清军对耗。”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没有人插话。 白起继续道:“打仗没有万全之计,所有的战争,都是冒险。因此我认为,既然守不得,耗不起,那就只有打了,渡河去打。” 众人听着,大部分都皱起眉头。 白起看了看众人,笑道:“当然,诸位不要有什么疑惑,我们过河去打,并不是去送死。而是像那位韩信一样,来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战争。” 宋献策道:“可是清军和吴三桂,并不是那个书呆子陈余,说不定他们会趁着我们渡河的时候,击其半渡。先给咱们一个下马威。” 白起道:“宋丞相,你的意见是对的,清军可能有这一招,但是我有办法使其不敢这么做。” 宋献策一笑:“是吗?这我倒想听听。大将军有何妙计?” 白起道:“凡战役之中,击其半渡者,都是用骑兵或战车,攻击先登陆的部队,使其溃散,疯狂奔逃,然后冲乱后面渡河的人马,所以战斗的地点,是对岸而不是河面。只要我们稳定住先行渡河的人马,让这些人建立一个稳固的滩头阵线,可以阻挡住清军与关宁铁骑的猛攻便可以。” 宋献策道:“这一点我清楚,可是话好说,要做到就难了。” 白起道:“做到这一点虽然很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我秦军就可以做到。只要将我秦军的三万人马渡过河去,结阵防守,就可以挡住清军的进攻,为后面的人马渡河,赢得机会。” 李自成道:“如此甚好,可是大将军,秦军一过河,就成了背水作战的孤军了,对面的清军可有十几万人呢,都是骑兵,你们顶得住吗?万一出个闪失,我不光对不起你与李公子,也无法向秦王交代啊。” 白起道:“这个不要紧,我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有把握,只是我军渡河之后,后面的人马渡河要快,多过去一个人,就多一分胜算。” 李自成道:“这个自然,大将军率秦军渡河,我率全军在后尾随,你们前脚上岸,我们后脚也就到了,不必担心。” 白起道:“还有,我秦军渡河作战,确实艰难,需要一些兵甲,战马,甚至车辆武器,请陛下务必与我配备齐全。” 李自成道:“我军中器械,将军只管使用,不用交还,对付骑兵用的重甲长枪,甚至火枪等等,大将军都可以拿走。” 白起道:“一旦我军建立了滩头阵线,后军陆续上岸,然后尽可能展开,不要拥挤在河边,你们上岸之后,我会率全军向前挺进,留出更大的后方,好让大队人马渡河。” 李自成点头:“好,就听大将军的。” 刘宗敏道:“这也只是渡河,渡过河去以后呢?怎么个打法?” 白起道:“渡河以后,我们必须要保障后勤运输的通畅,因此还请陛下派一个专管后勤的将军,运输粮秣,不使有失。” 李自成点头:“这个我会交给田见秀的,他这人办事谨慎,绝不会出错。” 白起道:“如此甚好,下面就是与清军决战的布置,到了河对岸之后,我再详细说,此时言之尚早。” 李自成道:“也是,打仗就要临机应变,不可以事先将所有的一切步骤都想好,还要根据敌方的变化而变化。” 他举杯道:“来来来,我们先饮过这一场,然后大军准备渡河。” 喝完了这场酒宴,白起与李岩回到自己的大营,张煌言早就等在辕门,一见二人回来,立刻便道:“二位将军知道清军撤兵了吗?” 李岩道:“知道了,而且方才在城中酒宴上,还议论了一番呢。” 张煌言道:“最后是怎么定论的?”李岩看了看白起:“大将军的意思,是过河决战。”张煌言吃了一惊:“过河决战,那可是背水之战啊,万分危险,大将军久经战阵,岂会不知?” 李岩想将在酒宴上的事情说出来,白起却微然一笑:“本帅心中自有计较,张先生就不必多言了。这两天我便要率秦军渡河,将军是跟来还是不跟来?” 张煌言看了看李岩,又看看白起,叹息一声:“我真不知道二位是怎么想的,这明摆着是清军的诡计,可你们……唉,算了,我是来合军对敌的,你们渡河,我却不去,这不是丢我家孙阁老的脸吗?日后他听说了,如何看得起我?这样吧,你们渡河,我军也跟着。” 白起道:“好,船只等物自有大顺军去准备,将军只需要吩咐士兵,打点行装便可以了,切记,渡河时,你们要跟在我秦军后面,不可慌乱。” 张煌言道:“在下遵令。” 送走了张煌言,二人回到大帐,红娘子和一枝梅正等着,一见他们回来,便问这问那。李岩将事情说了,红娘子便是一皱眉。 她问白起:“大将军为什么要打这个先锋?万一渡河之后,清军大举进攻,咱们就算顶得住,也必然伤兵损将。” 正文 第539章,强虏灰飞烟灭4 一枝梅也道:“就是啊,联合作战,他们都缩在后面,却让咱们秦军打前阵。” 白起笑了:“打前阵,不一定都有坏处。比如这次。” 红娘子道:“这话怎么说?”白起道:“因为我已经料定,清军一定会放咱们平安渡河,等到所有人马都渡过河去之后,再来决战的。所以打前阵还是缩在后面,结果都是一样的。” 红娘子道:“大将军,这可不是儿戏啊,事关数万将士的性命,你可要拿准了。”白起一笑:“李夫人,梅姑娘,你们有所不知,我就是算准了清军的计划,这才提出先行渡河的。” 李岩道:“大将军还是详细讲一讲吧。”他们在回来的路上,李岩也问过同样的问题,白起已经做了解释,因此李岩心里有底。 白起走到地图前,指着黄河以北的地方,说道:“这里是清军扎营的地方,地势平坦宽阔,是他们选定的理想战场,而黄河岸边却是险滩陡崖,不利于骑兵冲击,在这里骑兵跑不起来,就会成为活靶子,这是其一。其二嘛,清军与吴三桂联手而来,集中了十几万人马,其胃口大得很,如果咱们秦军一渡河,他们便前来攻击,那么我们完全可以稳扎稳打地退过河去,虽然损失可能大一些,但是清军想要一举击破联军的如意算盘就落了空。秦军一败,后面的人便不会渡河了,于是清军想打也打不到。联军一瞧不能渡河,便会另想办法,或者从远离清军的地方渡河,这是清军不想看到的。所以,为了使全部联军都渡过河去,以便一鼓歼灭,清军是不会动我们的。” 红娘子与一枝梅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李岩笑道:“大将军故意在众人面前慷慨陈词,就是算准了此次渡河,并不会遭到攻击,这样一来,既可以在那些人面前显出我秦军大公无私,又没有什么损伤,何乐而不为?” 白起道:“非但如此,我们还可以向李自成军中要些兵器甲胄,甚至粮草车辆,我们要的理直气壮,他们给的心安理得。” 一枝梅拍手笑道:“大将军果然是个精明人,这算计都算到骨子里了。” 白起对李岩道:“李公子,一会儿你带人去一趟洛阳城中,将这些东西要来,想必李自成已经开始准备了。”李岩道:“遵令,在下一定拣好的挑。” 白起又对一枝梅道:“梅姑娘,你去一下张煌言的军中,告诉他,后天一早便渡河,我秦军先渡,让他们紧随在后面,不要落得太远了。” 李岩笑道:“他们不会落远的,后面是李自成的人马,张煌言一定不愿意和大顺军同行。” 一枝梅答应一声,出了大营,骑上马,带了四个娘子军随从,便向着张煌言的营中而来。 双方的大营本就紧挨着,因此走不多远,就到了辕门处,一枝梅向守门军士说了来意,守门军士不敢阻拦,由一名旗总带路,向着中军大帐而来。 军营之中女子本就极少见,此时众军士一瞧,来了五个女子,为首的挂披整齐,盔明甲亮,座下青鬃马,掌中没拿兵器,只提着一根五色马鞭,生得十分俏丽,却又不乏威风,于是个个在心中叫好。 再看后面四个女子,像是卫士,虽是女流,但是眼角眉梢之间,也流露出几分杀气,个个是巾帼豪杰。 一枝梅策马从军士面前走过,心中有点感叹,这些人仍旧穿着前明的军服号衣,而在不久之前,穿这样号衣的人,都是秦军的敌人,而此时却成了盟友。 走不多时,便来到中军,那名带路的旗总上前向帐外的中军官禀报,指了指一枝梅几个女子,小声说了几句,那中军官点点头,挥手叫旗总回去,然后自己来到一枝梅面前,拱了拱手:“原来是秦军中的将军,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一枝梅没有下马,语气微有些不悦:“快叫你们主帅出来,我奉了白大将军的将令,见他有话说。” 那中军一笑:“此时我家主帅正在帐中与诸位将军商议军情,请您稍等,我这便去通报。” 一枝梅在马上等着,见那中军掀起帘子进了大帐,过了一会儿,还不见出来,一枝梅有些不耐烦了,心头生气,便向几名娘子军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 她跳下马来,气冲冲地向大帐便走,本想一步跨进帐去,先给这个主帅点颜色看看。可是她刚刚走近大帐,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一阵叫骂之声。 一枝梅心头一愣,暗想:难道起了内讧?怪不得他不出来迎我,且先别进去,在外面听听热闹再说。 于是她就站在大帐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 此时帐中正有人在高叫着:“那是孙阁老被你的花言巧语给蒙蔽了,你才多大,上过几次战场,见过几个死人,凭什么就能做我们的主帅?你最多在边上出出主意,当个参谋罢了,独自率兵打仗,那不是要坑死这几万人马吗?老子不服,就是不服你。” 一枝梅心中暗想:看来这是个将痞,刀尖上滚过几遭,谁也不放在眼里了。却不知他为难的是不是那个张煌言。 果然听到帐中传来一个声音,虽然稍显稚嫩,却说得斩钉截铁:“本帅奉令出征,天子允诺,阁老送行,你们看不起我,便是看不起孙阁老,看不起当今天子。” 另外有个粗豪的声音道:“我们跟着孙阁老,斩过高迎祥,打过李自成,罗汝才,那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哩。要说孙阁老,我们没二话,他怎么说,我们怎么听,要我们去死都行。天子是主子,我们更是尊敬,唯一瞧不上的,就是你这小娃子。” 张煌言冷笑:“剑印在此,你顶撞本帅,按军法当斩,你就不怕本帅手下无情,先砍了你的脑袋!” 那人道:“你敢!你要敢杀了我,怕是也活不过明天,实话告诉你,军中将士,全都不服你,你就不怕杀了我引起兵变吗?” 张煌言道:“杀了你便引起兵变?哼哼,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以为这支军队是谁的?你这么说话,本来当斩,可是我念在你跟随孙阁老多年,立过军功,因此不杀你,来人。” 帐外闯进几名刀斧手,张煌言道:“先将副将何奎拿下,拉出去杖责五十,狠狠打。” 何奎破口大骂,刀斧手们不由分说,将他拖了出去,按倒在帐外,大棍伺候。 张煌言又看了看帐中的另几名偏副将,这些人脸上气忿,只是不说话,但看得出来,他们仍旧不服,心怀怨气。 看到这些,张煌言哈哈一笑:“其实我也知道,本帅年纪轻轻,便统率全军,而且阁老非常重看我,所以你们都不服,不过不要紧,你们谁有什么本事,尽管提出来,咱们就比比看,如果本帅输了,立刻让贤,这个统帅,我不当了。你们看怎么样?” 帐中几员副将对视一眼,一人道:“此话当真?”张煌言道:“军中无戏言。本帅说得出,做得到,要不要立个文书啊?” 那人道:“不用了,有话在此便可。” 几个人一商议,推举出了一名最善武艺,骑射本领最高的副将,名叫尚威,这尚威站到张煌言面前,一拱手:“主帅请了,小人尚威,抖胆与您比试较量。” 张煌言一笑:“好吧,比什么?” 尚威看了看张煌言那瘦弱的身体,暗自皱眉,心想,他这么年轻,而且体弱,我若与他比刀比枪,赢了也不光彩,于是道:“就比骑射吧。” 张煌言点头:“好,校场伺候。” 大营之中本没有校场,只是营中开出的一块平地,方圆几十丈,众人出了帐,一起向这里来。 张煌言看到一枝梅,便上前问道:“原来是梅将军,你来定有事情,不过不要急,先请你看一场比武,然后再议。” 一枝梅从帐外已经听明白了,此时用眼瞧瞧,张煌言体质瘦削,而那尚威膀大腰圆,一双手臂很长,真如猿臂一般,定是善射之人,于是问道:“张大帅,你要与部下比武,能有几分把握?” 张煌言一笑:“半分也没有,不过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总不能做缩着乌龟吧。哈哈,走一步说一步吧。” 众人来到那块平地间,张煌言令人竖起圆形箭靶,上面描出红心,然后隔着七十步远,划了一条白线,骑射之人的马匹,不得跃过此线。 军中将士听说这件事之后,纷纷涌来观看,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大家心底里,都想看这位书生主帅出丑. 准备妥当之后,尚威走了过来,向张煌言一拱手:“主帅,末将先射。” 他说完了,跨上自己的战马,沿着白线走了两趟,然后心中有了底,这才抄起弓箭,对张煌言道:“主帅,末将献丑了。” 正文 第540章,强虏灰飞烟灭5 尚威拉马跑到白线之前,将弓一举,示意众人,他要射箭了,大家凝神屏息地瞧着,只见尚威纵马跑开,然后开弓一箭,那箭如流星赶月地飞出去,正中箭靶。那箭靶也就脸盆大小,离着几十步,在跑马当中能箭箭命中,果然好箭法。 随后尚威又连射两箭,三支箭都是了靶,其中一箭还命中红心。 众军一齐高呼好箭法。 尚威跑回张煌言面前,跳下马来,将弓一托:“主帅,请吧。” 张煌言也不答话,将弓接过,轻扯了一下弓弦,便翻身上马,手里拿了三枝箭,沿着白线跑了两趟,然后一边跑马一边拉满了弓。 他这一拉弓,便使得尚威吃了一惊,原来他用的这把弓是硬弓,足有二十五个力,一般的战将尚不能将之拉满,哪知这个干干瘦瘦的书生,竟然有如此力气。 张煌言搭上一支狼牙箭,只见他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儿,稳稳当当地将弓拉了开来,铮的一声响,那箭飞了出去,寒光一闪,正中红心。 众军齐声喝彩。 张煌言一箭射出,紧接着又发出两箭,这叫连珠箭,手法快得惊人,三支箭几乎是后脚追着前脚飞出去,只听夺夺夺三声响,三支箭端端正正地钉在红心上,排成一个三角形。 大家都看得呆了,一个个伸头瞪眼,都忘记了喝彩。 他们当了多年的军将,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般神奇的箭法。 再看那几员偏副将官,也全都被惊呆了,大家看看箭靶,又看看张煌言,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张煌言没有说什么,只是跳下马来,将弓向尚威怀里一塞,然后径直走回大帐去了。 不要说他手下的人马,连一枝梅都呆了,她在秦军当中也见过不少神箭手,可比较起来,好像都不是这个书生主帅的对手。 她刚进官军大营的时候,有些趾高气扬,也看不起这个年轻的书生,可眼前一切,让一枝梅深深震憾了,她终于相信,历史上那些儒将们,并非只是指挥作战,排兵布阵厉害,论起个人的武功修为,也丝毫不差。 想着,一枝梅便跟在张煌言后面,向大帐而来。而那些武将们,一个个灰头土脸,失魂落魄地也随之回帐。 张煌言到了大帐之内,吩咐中军官:“请秦军将军进帐,那几员偏副将领,让他们候在帐外。” 中军出帐,传达了将令,一枝梅听了,便独自向帐中走去。 那几员闹事的将领垂头丧气地站在帐外,此时那位被打板子的副将何奎被几个亲兵架着,来到近前,他也听说张煌言提出要和将军们较量较量,所以特地过来听好消息的。 见了众人,他开口便问:“听说你们与那小娃子书生比武了,怎么样,那小子无地自容了吧,是不是要卷铺盖回老家?” 尚威看了看他,没说话,只是把头低下了。 另一员偏将叹息一声,走过来拍了拍何奎的肩膀:“老哥,实话告诉你吧。你这顿板子啊……”何奎道:“怎么了?”那人苦笑一声:“挨得真不冤。” 再说一枝梅,来到大帐之内,向张煌言一拱手:“张大帅请了。” 张煌言自然认得一枝梅,便吩咐亲兵给搬过座位,笑道:“原来是梅将军,敢问来我营中,有何贵干?” 一枝梅道:“奉了大将军的令,前来与将军传达一件事情。” 张煌言道:“请讲。”一枝梅将白起的令复述了一遍,张煌言听了,微然一笑,说道:“这个自然,替我上谢大将军,就说我张煌言感谢他想得周到。等破敌之后,本人必然亲到大营致谢。” 一枝梅起身一拱手:“令已带到,我就告辞了。” 张煌言也站起来:“我送姑娘。”两个人并肩走出大帐,上马向营门而来。 一枝梅看了看帐外的那些将官们,偷偷笑道:“你可是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啊。我真没想到,你是个书生,还有如此本事。” 张煌言叹息一声:“家父让我习文,怎奈我天性好武,无奈父命难违,只好背着他老人家,跑马射箭,没想到这个时候却用上了。” 一枝梅道:“艺不压身嘛。我可是很佩服你呢。” 张煌言道:“大丈夫生在乱世,国破家亡,不能为国尽忠,为民请命,实在是汗颜无地。眼下清军压境,如果再不能驱逐鞑虏,真的无法面对后代儿孙了。” 一枝梅道:“这话很对。有机会的话,我想向你讨教箭法哩,好不好?” 张煌言闻听,转头盯着一枝梅:“梅姑娘,你一个女孩子,身在秦军当中,按我所想,可能是管管后勤,粮草等事务,要学箭法,还要上阵厮杀不成?” 一枝梅笑道:“那是当然。我们秦军中的娘子军,可不是摆弄花拳绣腿的,很多人都上过阵,杀过人呐。” 她指的是防守城池之时,这些娘子军曾经上城助战,强悍的女人们可以放箭,扔石头灰瓶万人敌等物,并非真的跨马征杀。 张煌言哪里知道这些,只听得目瞪口呆,最后他连连摇头:“秦军居然让女子上阵,太过残忍了。让女人去与男人厮杀,性命相搏,无异于驱羊斗虎。” 一枝梅不高兴了,自从娘子军成立之后,谁敢小看了这帮女兵,无论是姬梦蝶,红娘子,还是小青,一枝梅,心里都不舒服。毕竟这支军队是她们亲自训练指挥的。 于是一枝梅哼了一声:“我们娘子军可不是一般的弱女子,上了战场,谁是羊谁是虎,还不一定呢。” 张煌言明知道她生气了,却也不解释,更不圆场:“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小人爱斗口,女人也是一样,所以我不会和你一逞口舌之争的。” 一枝梅气得小脸通红,不再理他,此时到了辕门,一枝梅并不说话,只是向着张煌言草草一拱手,然后带了四个女兵,打马要走。 张煌言却拦住了她们:“且不要忙着走,按照军中规矩,姑娘前来送达命令,也算是使者了,照例要有回谢的。来人,拿过来。” 此时中军官早有准备,捧过一个包袱来,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装的什么。这中军跳下马,将包袱捧到一枝梅马前。 一枝梅哼了一声:“我不要你的东西,你还是去拿给圣人吧。” 张煌言一笑:“这东西,圣人是不要的,就算要了,也无福消受。”说着示意中军官打开包袱。 包袱一开,里面露出一件狐裘,看质地便知道,价值不菲。 一枝梅以前是独行大盗,走千家,过百户,见过的宝贝不少,只用眼睛一扫,便知道此物至少也值几百两银子。 她冷笑道:“无功不受禄,告辞了。” 张煌言笑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敢要。”一枝梅斜着眼睛看他:“为什么?”张煌言道:“因为我们虽是盟军,但以前还是敌人,你怕要了这东西,引起秦王和白起的猜疑,到时候小命不保,是不是?哼哼,我道梅姑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谁料也如此市侩。” 一枝梅最受不得别人激将,一听这个,立刻虎下脸来,看了看那件狐裘,突然一伸手,从腰间拔出剑来,寒光一闪,吓得中军官一哆嗦,险些将狐裘扔在地上,他以为一枝梅生气,要拿他的脑袋撒气,没想到手中一轻,眼前一花,那件狐裘已经被剑挑飞,在空中展开来,披落在一枝梅肩上。 张煌言看得清楚,拍手赞道:“姑娘好漂亮的手法,单看这一手,就知道武功不弱,以前在下还真小看了你。”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一枝梅听他如此称赞,气便消了一半,得意地笑道:“算你还有眼光。”再看看身上的狐裘,果然气度华贵雍容,立时将她的草莽之气掩盖了。 张煌言笑道:“姑娘走好,在下不送了。” 一枝梅向他打量了几眼,见张煌言年少雄俊,端坐于马上,傲骨英风,卓尔不群,脸上始终带着那种不羁的微笑,一对眼睛好像直接穿透到自己的心里去。 她突然心烦意乱,狠狠地转回头,用力打马,那马吃痛,长嘶一声,腾开四蹄,飞驰而去。 等她回到秦军营中,向白起禀报过后,回到自己的大帐。 她的营帐与红娘子是共用的,此时红娘子也刚刚回帐不久,她与李岩虽然一起出征,但是在军中并不住在一起,因为李岩帐中来人甚多,她在那里住不方便。 一枝梅回到大帐,气呼呼地在床上一坐,将那件狐裘脱下来,往床上一扔。 白起并没有注意到这件狐裘,但是红娘子心细,她知道一枝梅没有这样的衣服,便问道:“哟,这是谁送的礼啊,可名贵得紧啊。” 一枝梅气哼哼的,没有回答。 红娘子觉得不对劲,以前这小妮子有问必答,还经常没话找话,此时却不知为何. 正文 第541章,强虏灰飞烟灭6 于是红娘子来到一枝梅身边,看了看她的脸:“你在生气?还是高兴?” 一枝梅气鼓鼓地道:“当然是生气了,高兴还能不说话?” 红娘子咦了一声:“不对啊,方才离开大营的时候,你还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去了一趟官军大寨,就变了脸皮?难不成是那些人对你不敬?” 一枝梅呸了一声:“这个姓张的,早晚有一天,我会好好教训教训他。” 红娘子看看那件狐裘,眼珠转了转,突然笑了:“这么好的狐裘,自然也是那个张煌言送的吧。” 一枝梅道:“我还不稀罕呢。” 红娘子道:“那好啊,我去扔了它。要不,烧了吧。” 说着她抱起狐裘便要走,一枝梅急忙拦住,一把夺下狐裘:“我还没穿够呢,这么好的东西,烧了才可惜呢。” 红娘子莞尔一笑:“小丫头,我看你是面上生气,心里头啊,不知欢喜成什么样了。”一枝梅瞪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高兴?”红娘子道:“人家送你这么好的狐裘大氅,这份心意不是明摆着的么?要我说啊,这个张煌言既有学问,长得又好,还能带兵,简直是诸葛亮再世,周公谨复生啊。要不要姐姐我派个媒婆去啊。” 一枝梅臊红了脸,扑上来抡起小拳头就打:“姐姐碎什么嘴子!谁要媒婆啊,他长得好,学问好,关我什么事。” 红娘子侧身闪过,嘻嘻笑道:“怎么不关你事啊?这可是人生大事,马虎不得哟,”一枝梅红着脸呸了几口:“他可是官军里的重臣,姐姐要这么干,不怕大王说我里通外国?那可就要了我的命了。” 红娘子哟了一声:“原来我们的梅女侠是怕这个啊,不要担心,等打完了这一仗,咱们不让他回山西了,来我们关中,做个倒插门的女婿……” 一枝梅又羞又气,再一次扑上来,将红娘子扑倒在床上,两个女人滚成一团。 不提红娘子,再说李岩,他带着两千秦军,来到洛阳城中,见到李自成,表明来意,说白起大将军不敢怠慢,为了以防清军在渡河之后前来攻打,必须多加谨慎,因此来取一些器械。 李自成已经答应过白起,因此没说什么,吩咐李过带着李岩前去武库,任其挑选。 李过带着李岩来到武库之内,洛阳城原来的武库并不大,李自成由北京退回洛阳之后,将其改建,这里由上百所仓库组成,兵器,衣甲,火药,生铁,锣鼓旗帜,帐篷等等,一应俱全。 李岩到了这里之后,由李过领着,开了各个库门,挑选起来。 他让这两千秦军推来不少车辆,将选好的长枪,火枪,弹药,弓弩,铁甲等物一一装到车上,李过与李岩关系不错,又知道这次秦军打头阵,人家是来援助自己大顺军的,让人家首先渡河,去抵挡清军的进攻,本来就于理不合,因此他也表现得很大方,一个劲的叮嘱李岩,让他多挑一些,选好的挑。 李岩带人选了一千支长枪,五百条火铳,一百坛火药弹丸,一千把好弓,两万支羽箭,三千副铁甲,让这两千秦军装好了,推出城来,运到自己大营,然后自己随着李过,来向李自成致谢。 李自成拉着李岩的手,连连摇晃:“李公子太客气了,当年若没有你那首童谣,自成岂有今日,我大顺国永远感激公子,无论公子身在何地,只要有难处,派人知会一声,大顺国便是倾国出动,也理所应当。” 李岩心头一震,他明白李自成的意思,是想拉他过去。因为此时李自成已经称帝,日后与秦军的关系,说不定会如何发展,也许终有成为敌国的一天,李自成这么说,除了表明心意,还说明已经开始提防秦军了。 此时不便多说,所谓言多必失,于是李岩一笑:“多谢陛下关怀,我们且先尽力打赢这一仗,然后再一起庆功。” 他拱拱手,告辞而去。 宋献策在边上,看着李自成的脸色,微然一笑:“陛下,您想拉李岩过来吧。”李自成叹息一声:“这样的人才,谁不想得到啊。可是李岩也是忠贞之人,只怕他不会背叛秦军的。” 牛金星却在一边摇头晃脑:“非也非也,陛下,忠贞与反叛,也只有一念之差,我听说这位秦王的前生,便是秦始皇,秦始皇的为人,十分猜忌,当年的王翦和尉缭二人便看了出来,于是想尽办法,要打消始皇帝的疑心,这样的人,即便是复生一百次,其心理也是不变的,只要我们从中略施小计,便可以离间其君臣之心,到时候李岩必然投奔陛下。” 李自成连连摇手:“不可不可,此时大敌当前,我们应当先对付清军,这种破坏联盟的事,还是以后再说。” 宋献策也同意牛金星的话:“大王,金星说得有理啊。您称帝之后,天下所有的诸候,都是以后的敌人,正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此时我们虽然不可以使用反间计,但是也可以先做准备了。免得机会出现之后,临时抱佛脚,来不及啊。” 李自成沉吟着,看了看二人:“丞相之言,甚是有理,不过此事需要秘密进行,切不可走风,秦军自古以来,便擅长使用反间计,但我却没听说有谁能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哩。” 宋献策道:“此事便交给我吧,我会派最心腹的人去关中卧底,悄悄散布一些传言,以后看准机会而动。” 李自成点头,自嘲道:“欲成大事,便只好不择手段了。” 再说李岩,他带着这两千秦军,将挑选来的东西推回大营之中交令。白起点查过之后,非常高兴,尤其是那些火铳,正是秦军所稀缺之物。 白起得了这些军资器械,命人下发到军中,然后吩咐全营准备拔营渡河。 第二天上午,全军集合完毕,此时张煌言也派人前来,禀报白起,说他的人马也已经整顿好了,就等出发。 白起看看天色,正是晴空万里,没有一丝风,于是便一声令下,全军开向黄河边。 来到河边的渡口处,发现这里早就密密麻麻摆满了渡船。李自成已经有所准备,为了表示庄重,他亲自带着五千人马,在此为秦军送行。除了李自成,他手下的重臣一个不少,全都到了。 白起与李岩上前,见过李自成与众人,李自成拉着白起的手:“大将军,此番渡河,多加小心,一旦发现情况不妙,便不要登岸,先撤回来,咱们再从长计议不迟。切莫硬拼啊。” 宋献策也道:“大将军不妨先派过一船人去,在对岸探查一番,等到探明情况之后,再行渡河。” 白起向二人一拱手,笑道:“多谢陛下与宋丞相,白某定会见机行事。咱们河对岸见吧。” 说着一摆手,下令渡河。 秦军将士按步就班,丝毫不乱,第一拨先渡长枪兵,火铳兵和盾牌兵,为的是让他们上岸之后,立刻建立防御阵形,先稳固住滩头阵地。 李岩自告奋勇,要做前锋,白起心里有底,知道清军不会前来进攻,于是便让他和红娘子夫妇一同前往。 五千前锋秦军分成一百队,上了五十条船,向对岸驶去。 等靠岸之后,船只留在河边,李岩派回一条船来,向白起禀报,白起听了,下令第二拨秦军渡河。 这一次是五千骑兵,分乘二百条船,渡过河去。白起亲自带队。这五千骑兵登了岸,就有了反击能力,不让那些先锋步兵陷入困境。 秦军一拨拨开始渡河,大河之上船来船往,穿梭不息,秦军渡完之后,张煌言也开始渡河。张煌言走过李自成与众臣身边,昂首不顾,眼皮也没抬。弄得李自成有些尴尬。 刘宗敏瞧着张煌言上了船,不由得冷笑道:“小毛崽子,居然这么傲气,老子早晚拧下他的脑袋。” 宋献策笑道:“这是孙传庭交代的,他派人马前来,本就不情愿。想必是不敢得罪秦军,被张仪硬拉来的。” 李自成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打起仗来,就不能指望着他们卖命了。” 牛金星道:“事实上,等两军开战,我们只怕谁也指望不上。这些人为了保存实力,一定不肯死战。白起虽然厉害,可要想指挥这些不同势力的人马,也是难如登天。” 宋献策道:“是啊,这一仗咱们虽然人多,可是并不好打,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真到了要命的时候,狼上狗不上,还得咱们死拼。” 李自成道:“且看到时候白起如何排兵布阵,从他的调配之中,便可见其心了。” 他摆摆手,率领人马回城,准备渡河事宜。 再说李岩,他率领秦军登上对岸,立刻派出斥候,向各个方向打探,不多时斥候回报,说方圆二十里之内,各个方向上都没有敌军的影子。 正文 第542章,强虏灰飞烟灭7 李岩心中暗自佩服白起,按理说,击其半渡,或是趁着敌军刚刚渡河,立足未稳时进攻,乃是取胜良机,可是清军果然就像白起猜测的一样,不图小胜。 建立起滩头阵地之后,李岩派回一只船去,禀报白起,请大军立刻渡河。 不多久,河面之上千帆竞逐,鼓风破浪而来。 直到下午将近黄昏时分,秦军和张煌言的人马渡河完毕,五万大军在对岸立起营垒,严加守卫。 白起过河之后,派人去通知李自成,让他率领革左五营和大顺军,随后渡河。 三天之内,整个黄河之上尽是渡船,军士和战马,军资,粮秣等等,尽都渡到对岸。要不是李自成已经收集了上千条船只,这么庞大的军队,要想全部渡过河去,至少也要十天。 刚刚渡河完毕,有人来报,左良玉的人马到了。 李自成闻听大喜,他是已经称帝的人,自然要表现得心胸宽广,于是他命牛金星代替自己,渡河回去迎接。 左良玉派来的乃是马进忠,此人以前与革左五营关系不错,与李自成也认识。牛金星带着一百名随从前来迎接,见面之后,寒喧了一阵,然后便安排渡船,将马进忠的人马渡过河去。 马进忠带了三万人马,很快便渡过河去。来到对岸。 李自成听说了,带领革左五营的人全都出得大营,亲自来迎接。一见面,李自成十分亲热,拉着马进忠的手,叫他的混号:“混十万,没想到是你,看来咱们还是一家人,有了难处,能够伸手拉一把的,就是兄弟。” 说着,他眼中含泪,拥抱了马进忠。 马进忠与周围的人都有点感动,没想到李自成还是如此重情义。他们却不知,李自成看到了混十万,想起了当年的高迎祥,罗汝才,闯塌天,射塌天,过天星,满天星,中斗星等人,如今高迎祥已死,罗汝才被自己所杀,闯塌天和射塌天已经降了官军,听说此时驻兵在江西一带,并不受重用,过天星惠登相此时也在左良玉帐下,满天星与中斗星,已经在与清军的作战之中牺牲。 原来一起起事,刀头饮血的兄弟,早已风流云散,如今坚持下来的,只有自己与张献忠,如今看到旧人,能不让他思绪万千。 革左五营的老回回和革里眼,也上前与马进忠拥抱,众人说笑了一番,然后让进大帐,李自成在御营之中设下盛宴,款待马进忠,同时让李过带了牛酒,前去犒劳马进忠的人马。 李自成也请来了白起与李岩,众人一起痛饮,这场酒直喝到掌灯才散。 马进忠来的时候,便早已吩咐过,让自己的人马扎营在革左五营边上,对此,李自成也没有说什么,他心里明白,左良玉是防着自己,马进忠与革左五营关系最好,因此人家双方挨着,也是情理之中。 第二天,白起便向各营主将发下聚将令,让他们转过天来,辰时之前,到白起的大帐中聚齐,商议重要军情。将令上特别提到,如果有人敢迟到,不管是何理由,立刻拉到帐外,重打六十大板。 这是联军成立以来,白起的第一道通令,因此各营都非常重视,李自成身为皇帝,不可能屈尊降贵,前去大营听令,因此他命刘宗敏代表自己,刘宗敏虽然有点不服白起,但是既然人家是总督人马的大将军,自己不听便了违了军令,那六十大板,非挨上不可。 打板子刘宗敏自然不怕,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个脸面无论如何丢不起。李自成也再三叮嘱他,白起治军极严,千万不要违了军令,况且人家是前来助战的,自己这边的人如果不遵令,也说不过去。 刘宗敏点头应允。 转过天来,刘宗敏天刚亮就起来了,草草吃了些饭食,便带着一百名骑兵亲卫,来到了秦军大营前。 秦军守卫营门的百长认识刘宗敏,微然一笑:“刘爷到了,请进,我家大将军已经等候您了。”刘宗敏嗯了一声,带着人便进营,那百长伸手一拦:“大将军有令,每位将军最多只能带五名随从进营。” 刘宗敏冷笑一声:“怎么?你们秦军还怕我这一百人马?” 那百长道:“将令如此,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刘爷见谅。” 刘宗敏心头不悦,暗想好大的架子,因为有李自成的吩咐,所以刘宗敏按下心头的气恼,用鞭子向后甩了甩:“你们五个跟着我,别人一律留下。” 说完了,他带着五个亲兵,从那百长身边跃过,打马进营。 不多时,各营的主将都到了,每个人都只带了五个亲兵进来,白起早已升坐中军帐,与来的人一一见过。 眼见辰时刚过,所有人都到齐了,白起这才站起身来,向众人一拱手,说道:“诸位,截止到今日,我们已经是五家联军,人马近四十万,声势浩大,士气高昂,此时正是进击破敌的好机会,蒙诸位不弃,让我白起总督全军,为大将军,我这里再一次谢过了。不过有句话我可得说在前面,既然推举我做大将军,军中之事便由我做主,不论何令,不论派到谁的头上,都不得推诿,如果敢不奉令,我当以军中七禁令五十四斩执行,绝不姑息。诸位明白了吧。” 众人纷纷道:“明白了,知道,我们绝对听你大将军的……” 等诸人说完了,白起这才用手压了压,示意大家静下来,然后他派人抬上沙盘来,这是昨天便做好的,正是方圆一百里内的地形。 白起请众人围到沙盘边上,说道:“这是我派人仔细探查地形,又访问了诸多位熟悉地形的当地老者,请他们一起绘制而成的,十分精准。” 众人围到沙盘边上,果然见这沙盘做得十分精致,上面用泥土和沙石摆成了各种地形,有平原,有小山,有河流,有谷地,有树林,方圆百里之内的地形,一目了然。 刘宗敏指了指沙盘东侧的一张小小白色帐篷,说道:“这是清军大营吗?” 白起道:“正是,清军扎营的地方,左方有河,右方有山林,前面则是一片平原,正是行家里手。不用问,这是洪承畴的主意。那些清军都是骑兵,以前在草原大漠之上扎营,非常散乱,没有这样的规矩。” 革里眼指了指西侧的黑色帐篷,笑道:“这里,便是我军了。” 白起点头:“不错,我军正在此处扎营,然而却是背靠黄河,有些不利。” 老回回仔细看了看沙盘,说道:“大将军,我们与清军之间,尽是些平原,这是清军给我们选好的决战地点,这里最适合八旗兵与关宁铁骑往来纵横,打起来我们必定吃亏。” 白起道:“在洛阳城决战,我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是在这里,天时地利都不在我们这一边,说到底,我们只占人和。因此这一仗,我就尽量要忽略掉天时与地利,要将清军逼入到不能施展的地步。” 马进忠道:“大将军有办法吗?” 白起道:“兵法有云,凡战,以正合,以奇胜。两支大军作战,正面交锋时,要作成对峙的局面,然后再出奇兵,或是完成合围,或是截断其后路,或是断其粮道。只要这三点之中完成一点,此战可胜。” 李岩笑道:“就像大将军在长平一战中那样,正面用坚固的营垒挡住赵军,然后出两支奇兵,截断赵军后路与粮道,然后死死围住,不让其突出包围。” 白起微然点头,但是脸色却甚是黯然。 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一战,可也是他最不愿提起的一战。因为在这一战之后,他为了大伤赵国士气与元气,下令活埋了四十万赵军俘虏,自古以来杀降不祥,这四十万冤魂没有一刻不缠绕着他,直到白起最后被赐死,他还曾经仰问苍天:我白起一生,立功无数,为何要被君王赐死? 紧接着他便释然一笑:长平一战,我活埋赵军四十万,我早就该死了。 此时李岩并不知道他的心思,因此用此战来为白起提气。 白起明白他的意思,因此也没多说,而是继续道:“可是清军并不是赵括,洪承畴与多尔衮都是多谋狡诈之辈,想要诱他们离开大营,长驱直入,进入我们的埋伏圈,那是不可能的。况且我们与清军之间,也没有崇山峻岭可以伏兵。因此这一招,是行不通的了。” 李岩道:“如果出奇兵不行,那就干脆与清军面对面的血战。咱们数十万人马,多其数倍,还怕打不赢?” 刘宗敏却摇头:“李公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在一片石,我们大顺军,也是几部于清军,要说战士们的英勇,也与今天没有差别,可是我们还是败了下来。不是我大顺军无能,实在是清军打仗,太凶悍,太狡猾,而且太不好打。” 正文 第543章,强虏灰飞烟灭8 李岩道:“要说清军凶悍,狡猾,这我相信,可怎么说太不好打呢?” 刘宗敏双手一摊:“意思就是,你根本打不着人家。” 李岩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刘宗敏气呼呼地道:“和清军打仗,就好像和天上的鸟儿打仗一样,这群鞑子们的马好,他们进攻时,也不分队形,全是散兵,狂吼乱叫着向上冲,等到离你近了一些,就先放箭,他们的弓也好,射程很远,往往是咱们的弓箭手还没能够得着人家,清军阵中已经射过来一阵箭雨。等你扎住阵角,设置好了盾牌手,长枪手,还有火枪阵以后吧,这群兔崽子却不向前冲,而是绕着你走,他们往往是兵分两路,包抄你的左右两翼,还是离你挺远,一个劲的放箭。”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实话实话,这群鞑子的箭法,还真他娘的准,离着百十步,弓开人倒。等你护好了左右两翼,清军又抄到你后面,在这过程中,他们一直放箭。你说这仗窝不窝囊,气不气人,光是挨打,根本打不到人家。你要派出一支骑兵过去,也根本不是对手。人家的箭法好得多,那些上去多少死多少。” 白起问道:“与清军主力交战之后,难道你们就没能近身搏杀吗?” 刘宗敏道:“自然也近身了,当时我家闯王陛下见势不妙,便假装后撤,却将精兵埋伏在阵中,等着清军冲过来之后,精兵杀出,缠住清军,贴身作战。这个主意本来不坏,可是真等着和清军混战到一起了,这才发现,清军不光是箭法好,他们的作战凶狠程度,与我们不相上下。这群人打起来就像疯狗一样,当时我大顺军无心恋战了,因为都惦记着北京的老婆孩子还有金银财宝,所以这才败了。” 白起点头:“清军战力,主要还是体现在野战方面,我听说几年之前,袁崇焕就曾以一万人马,对清军五万人,还牢牢守住了宁远城,击伤了清军的头子。但是去年洪承畴以优势兵力,加上关宁铁骑,在关外松山对清军数万铁骑,却大败亏输,连自己都成了俘虏,足以说明,清军长于野战,而弱于攻坚。” 刘宗敏道:“正是,可眼下这地方没有坚城可以守护,就算有,清军也不会来攻城,他们摆明了是要与咱们进行野战的。” 白起道:“自从他们退过黄河的时候起,早就计划好了。这不足为奇。” 老回回道:“大将军有何妙计?” 白起看着沙盘,微然一笑:“大家说得对,我们虽然骑兵不少,可是精锐方面,强不过敌人。因此绝不能以已之短,攻敌之长,不能和他们打野战。所以我要把这次的交手,从野战,变成攻坚战。” 革里眼道:“怎么个变法?” 白起在沙盘上点了几点:“步步为营,压缩我们与清军之间的距离,我们每隔几天就拔营前进,进一步,则立起营垒,绝不出战,如果清军来打,就只能攻我们的壁垒,这就将其野战的长处消弱了。而我们以营垒为屏障,稳扎稳打,不急不燥,以守为攻,一直将营寨移到清军大营跟前去。” 刘宗敏看着沙盘,轻轻摇着脑袋:“这能行吗?我们会进,他们不会退吗?如果我们进一步,清军退一步,中间还是隔着很远,而且我们的补给线会越拉越长的。” 白起道:“清军不会退了,因为他们的后面,地形复杂,有深谷,有丘陵,而且树木繁密,清军之所以在当前的地方扎营,就是不想退进复杂地形之内。因此我们只要前进,他们必来进攻。” 众人一听,都点头称好。 白起道:“如果大家都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 老回回道:“说起拔营前进,看似简单,但是我们联军数十万人马,拔营的时候未免忙乱,这个时候如果清军前来进攻,不是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吗?恐怕一个冲锋就可以将全军冲乱的。” 白起道:“关于拔营的事情,我也想过了,我们可以逐次拔营,明天开始拔的时候,我秦军在前,先行起身,行进二十里,便立起营垒,然后派人通知后面的联军,你们再开始拔营,这样一来,如果清军前来进攻,我秦军那边已经立起壁垒,可以挡住。不使清军突击起来。而下一次拔营之时,大顺军先行起寨,这样我们大家换着来,公平合理。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内心都盘算了一遍,觉得这个主意倒也十分公平,说起来便是每个营都打一次头阵,如果清军前来进攻,谁碰上算谁运气不好,只能死死顶住。 白起一笑:“诸位不要担心,我们每次前进,最远不要超过二十里,后面便是大队联军,即使清军前来进攻,用不着一时半刻,后面的援军便到了,那时一涌而上,必然将其全歼。” 众人一听也是,于是一同点头:“大将军此计甚好,我们按计而行。” 于是众人抽签决定了拔营次序,便各自回营准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起带领全部秦军,开始拔营起寨,向前挺进。行进将近二十里之后,先派出斥候,探明周围没有清军之后,然后安营扎寨。 扎寨完毕之后,白起派人回去,向联军各营通报,让他们依次而进。 于是各营相继起动,大军整体向前移了二十里。 休息了两天之后,全军再一次拔营,这次轮到革左五营,老回回与革里眼率军,也像秦军一样,前进了二十里,立下大寨,然后全军再一次跟进。 如此两次拔营之后,当然惊动了清军。探马立刻飞报给多尔衮。多尔衮刚刚接到这一报,帐外便有吴三桂求见,原来吴三桂的人马在前面,更早一步觉察了联军的行动。 多尔衮请吴三桂进帐,此时洪承畴也到了,他也听说此事,便急急赶来。 吴三桂刚一坐下,便对多尔衮道:“王爷,这伙反贼逼上来了,一连两次,他们每次前进二十里,然后立下大营,住上两天,再次拔营,这可是步步为营的打法,他们想一直挪到我大营跟前来啊。” 洪承畴道:“不错,说到底,他们是害怕与我们在广阔的地面上进行野战,才想出这个主意,这定是白起的意思。” 多尔衮不太明白这条计,于是冷笑道:“那又怎么样,等他们移得再近一点,本王就率领全军冲过去,把他们冲个落花流水。” 洪承畴连忙摇头:“这可不行,王爷,不能鲁莽行事啊。我听说他们这次拔营,很有次序,都是前面一营先动,行进二十里之后,扎稳营寨,以防我军前去攻击,然后这才通知后面的人马起动。如果我们前去进攻,对方一定死死顶住,而后面的大队反贼再杀上来,可以将我军完全包围在敌营之前,那样我们的人马就失去了机动能力,骑兵没有了机动力,和步兵差不多了。对方人又多,我们绝对打不赢。” 多尔衮急了:“那怎么办?就眼睁睁地瞧着他们一步步顶上来?等到人家移到我们面前,骑兵不是一样没有空间可以驰骋了?” 吴三桂道:“要不然……要不然我们退一步吧。他们进,我们退,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他们,因为这样一来,反贼们的战线就拉长了,粮草供应线一长,就容易袭击。” 多尔衮与洪承畴同声道:“不行。” 多尔衮道:“我大清铁骑,有进无退,这伙反贼前进一步,我们便吓得后退,这仗还怎么打?本王无法向子弟们交代。他们也不会同意的。” 洪承畴道:“这是其一,其二嘛,我们身后不是平原,地形复杂,退进这种地方,对于我们很不利。白起在想出步步为营的招数之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一点,他就是要将我军逼进沟壑之中,因此我们绝不能上当。” 吴三桂皱起眉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该当如何呢?” 他与多尔衮都看着洪承畴,洪承畴在帐中走了几步,自言自语道:“敌军稳扎稳打,避免野战,想要我军前去攻击营垒,这是变野战为攻城战。削弱我军的长处……” 洪承畴突然停步:“王爷,如今之计,只有分兵进击了。” 多尔衮道:“怎么一个分兵进击?” 洪承畴道:“敌军的步步为营,看起来十分厉害,但也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容易产生混乱。最先拔营的固然十分小心,可是后面的人马便不那么谨慎了,我们应当派出精兵,趁着敌军后面的人马拔营之时,突然袭击,在敌军反应过来之前,冲他一个翻江倒海,趁着这个时候,主力人马全部出动,进攻敌军前营。” 吴三桂叫道:“先生好计策,这样一来,完全可以牵制住敌军后面的人马,集中兵力,将先拔营的反贼歼灭,看他们今后,谁再敢打这个先锋。” 正文 第544章,强虏灰飞烟灭9 洪承畴笑着点头:“对方的联军虽然人多势众,可是很多人都是过去的仇敌,一遇恶仗,必然不会相互支援,就算前来支援,也不会死拼,如何能敌得过我关宁铁骑和满人八旗的同心协力?” 多尔衮一拍桌子:“很好,就按着先生说的,立刻布置人马。派出斥候,看他们何时再拔营前进,到时候一举进攻。” 吴三桂起身道:“王爷,我亲率部下铁骑,前去牵制后面的反贼,王爷可以率大清铁骑,迅速歼灭前营敌军。” 多尔衮也明白,吴三桂只有四万人马,想要吃掉前营的联军,是做不到的,而他的八万多骑兵,除了李自成的二十万人马以外,可以吃掉任何一支联军队伍。于是他点头应允。 清军派出探马,仔细打探联军进展情况。 此时双方相隔着还有几十里远,照这个样子,再拔两次营,联军就可以看到清军大营了。 这一天,按照安排好的顺序,该轮到马进忠拔营了,上午的时候,马进忠与革左五营打了招呼,告别老回回和革里眼,带着人马前进了,他行了十几里路,便吩咐下寨,等到营寨立好了,便吩咐人去给后面的人马报信,让他们跟上来。 白起收到消息,立刻准备拔营起寨。 等到全军准备妥当,白起立马在军前,看着四周的原野,眉头紧锁。 李岩与红娘子在一边,也准备起身,看到白起的脸色,李岩笑道:“大将军,有什么心事吗?” 白起轻轻摇头:“有些不对劲啊。” 李岩一愣:“哪里不对?”白起道:“太静了,周围太安静了。” 一枝梅听了白起的话,也连连点头:“是的,有点太安静了,以前两次大军拔营的时候,林中飞鸟惊起,飞舞不下,今天怎么只听到队伍中的人喊马嘶,却没有一只鸟儿飞起来呢?” 白起一直侧目瞧着不远处的大片密林,突然他看到,林子后面像是有烟尘腾起。 “来了!”白起脱口而出,他立刻下令:“全军戒备,有敌来犯,吹号,点狼烟。通知后面的人马。” 他的话音方落,军中便吹起号角来,随着号角之声,全体秦军一个个迅速集结到一起,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盾牌手护住两翼,凝神戒备。 秦军训练有素,忙而不乱,但是后面的革左五营,大顺军和张煌言的人马,便没有这等素质,听到鼓角之声,看到狼烟升起,未免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秦军刚刚吹号点烟之时,密林之中和两侧冲出无数骑兵,呐喊着冲上来。 军中高挑着大旗,上书一个“吴”字,正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这是吴三桂夜里便埋伏好的,他没有趁夜间偷营,就是等着联军拔营之时,首尾难顾,相互之间也不好照应的时候,这才杀出来。此时吴三桂看到联军已经开始收拾行装了,这才命令出击。 由于大队骑兵在密林内外驻扎,那些鸟儿自然不敢飞下来,所以早早地飞远了,因此白起这才有所觉察。 秦军反应最快,但是吴三桂打仗十分精细,他指挥着人马从侧翼突出来,并没有去冲击秦军阵营,而是向着队形最混乱的地方冲去,那里正是革左五营的人马。 说到底,革左五营虽然有五万人,但是一直是流民饥民组成的人马,战斗力比大顺军要弱,更不如秦军和孙传庭的官军,因此吴三桂一眼便看准了这里,下令全力猛冲,一定要冲垮革左五营。 关宁铁骑在吴三桂的指挥之下,如同倾泄而下的洪峰,汹涌而来。 老回回与革里眼一瞧不妙,敌军杀来的方向,正是自己这边,而部下人马还没有集结成阵,一旦被骑兵冲入,立刻会被分割成无数块,任人宰割了。 二人急忙下令,命手下一名千总带了一股骑兵,当头迎上去,他们也知道,这点骑兵是挡不住关宁铁骑的,只求能将对方的势头减缓一点,留点时间让自己的人家集结到一起。 那名千总得令,带着刚刚组织起来的两千来骑人马,呐喊着迎了上去。 可是这股骑兵还没有接近关宁铁骑,就被迎面而来的一股箭雨射倒上百名,等到千总命令还击的时候,双方已经很近了,关宁铁骑当头又是一阵火铳射击,农民军被打得人仰马翻,惨呼遍野。 只一个照面,农民军的两千骑兵,就损失了一半,而关宁铁骑自从跟随吴三桂降了清军之后,清庭待他们很好,马匹全部换了好马,全体官兵都受到了赏赐。这些人的祖籍大多是关外,明军丢失了锦州和宁远之后,这些关宁铁骑被赶进了山海关,再难回到故乡,而降清之后,皇太极下令,凡是关宁铁骑的官兵,一律在家乡赐给土地,田宅,他们的家属也得到优待,因此这些人对清庭的仇视之心已经消失,转而开始仇视农民军。 经过一片石之战后,关宁铁骑更是将李自成等人视为最大敌人,铁了心要消灭的。因此在这里见到农民军之后,个个红着眼睛向上冲,近了用火铳,远了用弓箭,人挡杀人,佛挡**。 关宁铁骑装备很好,马都有罩着甲胄,人更是遍体铁甲,只要不伤到面部,即使身中十几箭,也只是轻伤,继续狂叫着猛冲。 革左五营挡不住关宁铁骑的进攻,一下子被一万铁骑冲进来,立时阵形散乱,吴三桂指挥下的四万人马,分路进击,一万人冲击革左五营,一万人冲击张煌言的人马,另一万人向着秦军的两翼包抄,剩余的一万人保护吴三桂。 四万人马,并没有冲击李自成的大顺军,因为大顺军有二十万人,而且战斗力不弱,在一片石战役的时候,如果没有清军助阵,关宁铁骑几乎要输了,因此关宁铁骑对于李自成的人马,心有余悸,因此一时先不进攻,怕冲进去之后被包围住,突不出来,那便是偷鸡蚀米,不划算了。 白起盯着战场上的厮杀,立时看出门道,对李岩道:“敌军不敢冲击大顺军,是忌惮他们人多,看来敌人来的只是关宁铁骑,清军并没有跟来。” 李岩道:“正是,看他们的甲胄,也没有满人鞑子。都是关宁军。” 此时一股万余人的关宁铁骑,正向着秦军两侧包抄而来,离着尚有百步,羽箭便呼啸着飞过头顶。秦军早已立阵守卫,因此受伤的人不多。阵前的骑兵都用盾牌护住身体,不时有战马中箭,惨嘶几声倒下。 白起并不下令出击,而是冷眼观瞧,想要看出吴三桂的意图。 李岩见关宁铁骑肆无忌惮的来回奔驰,放箭,而秦军没有出击,再看白起,紧皱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于是叫道:“大将军,我们不能总这样挨打,得出击才是。” 白起微微点头:“你指挥一部骑兵,挡住敌军。” 李岩这才扬声发令,命一员副将带了五千骑兵,冲出去与关宁军混战,又派两员副将,各带五千骑兵,分两侧突上去,包抄敌军的两翼。 此时整个战场上已经打开了锅,大顺军没有受到关宁军的冲击,可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刘宗敏看清楚旗号之后,气不打一处来,立刻令李过和郝摇旗两员虎将,各带一万骑兵,增援革左五营与秦军。 因为张煌言带的是人马是孙传庭的,这两方面是死敌,所以刘宗敏没有派兵援助,他心里想,孙传庭能派人马前来,一定是被秦军硬拉了来的,这样的人情,我大顺军不理会。本来也没想着叫你们。 广阔的战场之上,呐喊声,战马嘶叫声,刀枪碰撞声,火枪轰鸣声,士兵的惨叫声,惊天动地,震人耳鼓,到处都是双方军士在舍生忘死的搏杀,到处都是血光一片,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由于都是骑兵作战,因此落马的人很多被踏成了一滩血泥。 吴三桂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身边的一万铁骑严阵以待,保护着他的安全。他看得清楚,自己这数万人马确实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此时革左五营已经溃不成军,士兵们东奔西逃,不成阵形。张煌言带领的官军也在苦苦支撑着,尽量保持阵营不乱,而秦军与大顺军,却仍旧队形严整。 又杀了一阵,大顺军的人马越来越多,关宁铁骑的伤亡开始大起来。 吴三桂看了看阵中的情况,命手下人吹起号角,点起三股狼烟来。 号声与狼烟一起,便是暗令,这是事先安排好的,吴三桂知道,自己这几万人马,死打硬拼是绝对斗不过二三十万联军的,幸好他的任务也不是歼灭多少联军力量,而是牵制住他们便可以,所以吴三桂下令改变打法。 正在厮杀的关宁军听到号声,看到狼烟,立刻不再恋战,掉头便走,三万铁骑此时已经损失了两千来骑,余下的骑兵会合成一起,又分了开来,分成四队,向四个方面奔驰而去。吴三桂也带着一万骑兵撤了下去。 正文 第545章,强虏灰飞烟灭10 联军好不容易喘过口气来,一瞧关宁军逃走,都大叫着纵马追击,李岩怕秦军追得太远,中了埋伏,急忙命令收兵。 秦军这一收兵,大顺军与另两支人马也不追了,纷纷聚敛集结自己的士兵。 等到收拢人马完毕,救死扶伤过后,刚要起身前进,关宁铁骑又从四面杀了回来,联军这边立刻迎敌,可是打了几下,关宁军翻身便走,又一次逃进四野。 一连两次,关宁铁骑就像一贴极粘的狗皮膏药似的,牢牢贴住联军大队人马,将近一个多时辰,联军无法前进。 此时白起冷笑道:“原来如此,关宁军在这里拖住我们的大队人马,而多尔衮一定集中优势清军,前去围攻左良玉的人马了。他们是想将联军分解开来,像恶狼吃牛那样,一口口地吞下去。” 李岩道:“不错,肯定是这样。”白起道:“当务之急是要迅速赶到前面,援助马进忠。” 他命人前去与刘宗敏送信,让他率人马与关宁军缠斗,自己这边集合张煌言和革左五营,去救援马进忠。 可是号令下去之后,革左五营并不奉令,老回回派人回报,说自己这边伤亡惨重,队伍一时无法集结,请秦军先去,他们等集合了人马,立刻赶去。 张煌言那里倒是很干脆,收拾了能够战斗的骑兵,约莫有两万人,留下一部分士兵救治伤者,其余的全部拉了上来。 李岩在一边冷笑:“这才开刚始见阵,就有人耍滑头了。革左五营是被打怕了,他们禁不住关宁军的冲击,更不敢去碰清军了。” 白起道:“意料之中,不必奇怪。” 红娘子道:“大将军,我们这几万人去救马进忠,也是凶多吉少,清军如果集中兵力,足有七八万人呢。” 白起道:“不错,李公子,你去向刘宗敏借五万人马,与我们一起去。” 李岩立刻飞奔而去,见到刘宗敏一说,刘宗敏对李岩还是很敬佩的,因此二话没有,立刻派了刘芳亮和李过二人,率领五万人马,随着秦军前去增援马进忠。 有了这五万人马,白起手下人马便增加到十万,全部是骑兵,随着白起杀向马进忠的大营。 吴三桂在远处看得清楚,此时一瞧白起识破了他们的计划,并不奇怪,在先始筹划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想到这一招了,因此吴三桂令一员副将,带着一万骑兵,在侧翼骚扰,而自己身边的三万来人,仍旧紧紧贴着刘宗敏,不让他的大队人马腾出手来。 因此这边仍旧缠斗不休,虽然刘宗敏与革左五营加起来,还有二十来万人马,可是革左五营已经被打懵了,只知道集结自守,不敢应战,全仗着大顺军抵挡。 刘宗敏虽然人马众多,可是他们的马不如关宁铁骑的马,速度和耐力都差得不少,所以关宁铁骑在战场上来去如飞,大顺军始终包不住人家。眼睁睁地瞧着对方冲进来,又杀出去。 吴三桂算算时间,从他开始指挥作战,到此时已经将近一个半时辰了,这段时间之内,多尔衮那边应该已经突破了马进忠的营垒,杀对方一个屁滚尿流了。就算白起带人赶过去,已经于事无补,最多收拾一下残局,救下马进忠的一些残兵败将而已。 此时刘宗敏也改变了打法,他下令全军,以骑兵在两侧及后面掩护,大队人马向前开进,不要留在原地了。 原来刘宗敏也看得出来,吴三桂就是要将他拖在这里,移动不得,就像群狼袭击水牛一样,东一口,西一口,直到咬伤咬残他,因此留在这里挨打,便是自取灭亡。 一定要会合所有的人马,大家抱成一团,再与清军决战。 刘宗敏此令一下,大顺军立刻变了阵形,不再与关宁铁骑缠战,而是开始向一处集合,那此骑兵留在外面,将步兵保护起来。 吴三桂看到之后,冷笑一声,吩咐道:“鸣金收兵吧,再打下去,就是消耗战了。反贼集成一团,骑兵在外,再也冲不破了。” 于是关宁军阵上响起了金锣之声,四野的人马听到之后,纷纷撤了下来,回到吴三桂身边。吴三桂看看天色,他已经拖住大顺军两个时辰,很不容易了,于是下令,撤回大营去。 那一万名骚扰白起的关宁军,闻听锣声,也撤了下来,随着吴三桂夺路而走,回奔大营。 再说白起,他带着张煌言和刘芳亮,李过三支人马,像一阵狂风般卷过地面,杀奔马进忠大营,刚刚跑了不到十里路,便听到远处杀声大作,无数人马混战在一起,已经听不出是什么声音,惨烈异常。 再奔一阵,便看到了马进忠的大营,白起心下一沉,他看到马进忠的大营之内火光四起,已经乱成了一团,很显然,清军已经突进营寨之内。 他猜得很对,就在吴三桂开始动手的时候,多尔衮也带着六万清军铁骑,来到了马进忠的大营附近。等到吴三桂那边狼烟一点,多尔衮一声令下,数万铁骑一起发动,如同乌云卷地一样,漫山遍野地杀了过来,铁蹄踏动地面,大地震颤不已。 马进忠立好营寨不久,本来便有所防备,但一看对面的阵势,也吓了一大跳,急忙下令全军戒备,要死死顶住对方的冲击。 他的营前设立了不少的挡马,巨石,鹿角等物,用来阻挡骑兵,但是清军人马异常凶悍,前锋一些骑兵跑到营外之后,被挡马,鹿角等物挡住,这些鞑子军一个个不顾生死,跳下马来,上前用长矛挑开遮挡物。 营中马进忠的部下不住地放箭,将这些人射倒不少,但是也受到营外清军的还射,上万名清军一起放箭,箭如密雨,倾泄进营中,官军立时一片片倒下。 等到营外的清军清理了遮挡物,这股清军几乎死绝,但是能向营门的通道已经打开,后面的铁骑蜂涌而上,开始撞击营门。 这些清军有备而来,四人一组,在马上拉着绳子,绳子上绑着铁锥铁柱等物,冲到营门近前,同时放手,上百斤的铁锥铁柱轰然撞上去,营门与栅栏立时被撞飞。连同后面的官军也被撞倒了十几个。 营门一破,清军便想冲进去,马进忠喝令自己的骑兵上前迎敌,双方就在营门前,杀成一团。 要说清军八旗,确实十分骁勇,这些人与中原士兵大大不同,他们普遍不披铁甲,而是皮甲,上面缀满了银钉,戴着奇特的圆形帽子,帽子上面有顶带,人人脑后一条大辫,相貌凶恶狰狞,打仗的时候嗬嗬狂叫,如同野兽一般。 他们用的兵器,大多是马刀,长矛,更多是以弓箭为主。几乎人人都有一手好箭法。 马进忠带的是左良玉的人马,也是精兵,曾经多次击溃张献忠等农民军,战斗力也不弱。但是与清军比起来,还是招架不住,尤其是清军的冷箭,又狠又准,而且中箭的多是军官。 这样双方在营门处打了将近一个时辰,马进忠的人马死伤惨重,约莫有上千人倒在混战当中,还有更多的营中将士,被清军的箭雨射杀。 再打一阵,马进忠的人终于顶不住了,他们的骑兵越来越少,光靠步兵,无法挡住对方的猛冲。 马进忠知道,如果再不退下去,自己的人马就有被清军合围歼灭的危险,令他不解的是,将近一个时辰了,后面的人马怎么还没上来? 总共才二十里路,不要说骑兵,就是步兵,走也走过来了。 马进忠并不笨,他隐隐想到,后面一定也出了事。 为了不使人马完全陷入被动,马进忠吩咐弃了营门,边打边撤,全军收缩到一起,在大营之中结阵自守。一定要坚持到后面的人马赶来。 就这样,两万多人马一起后退,在大营正中的地方,结成了阵势,仅有的骑兵在外面应付清军的冲击,那些步兵都立起盾牌,挺起长枪,护住自己。 马进忠随着左良玉征战了几年,也不是草包,他布下的阵势分为好几层,一圈圈的十分醒目。最外面一圈是骑兵,然后是盾牌兵掩护着弓箭兵,盾牌兵的身后是长枪兵,只要清军骑士冲进来,跳过盾牌兵杀进圈子,长枪兵便一涌而上,乱枪将之刺杀。 这些长枪兵甚至将枪斜举,形成一片枪林,战马只要跳过来,必然被洞穿马腹。 就这样,马进忠拼了命守住大营,而清军在大营之中来往冲突,也不太方便,好多营帐,车辆都成了障碍物,因此清军开始焚烧这些东西。弄得满营中火光四起。 便在此时,白起终于带着人马赶到了。 他一见清军正在营中纵横驰骋,攻击马进忠的人马,形势十分紧急,便冷笑一声,传下令去,派刘芳亮和李过带本部人马从左翼包抄,张煌言带本部人马从右侧攻打,自己带着秦军,中宫直进,去救马进忠。 正文 第546章,强虏灰飞烟灭11 清军正在狂呼乱叫,纵马奔驰,不时地向被困住的官军放箭,投出标枪,或是用马刀乱砍,在他们看来,这支官军已经是瓮中之鳖,釜中之鱼了。可便在此时,突然身后杀声大起,冲过来无数骑兵,分为三队,向营中杀来。 多尔衮接到探报,说联军统帅白起已经带着数万骑兵杀到,前来解救被困的官军。多尔衮冷笑一声,下令以一万骑兵继续进攻马进忠的人马,其余的清军全部调头,迎战白起。 将近五万清军铁骑突出营来,迎面朝着联军扑去。 白起在中军看得清楚,这些清军士兵一个个凶悍异常,满脸杀气,好像饿急了的野狼相似,冲过来的时候果然不分队形,士兵身上也没有铁甲,居然如同敢死军一样死命突击。 相对于这种情形,很多农民军和官军早被吓住,在明末的数次战役之中,官军与清军对阵,无不大败,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清军太猛,八旗铁骑异常凶悍,个个是不怕死的勇士,一上阵便不要命地狠冲,明军官兵大多不是被杀死,而是被撞倒踩死的。 骑兵凶猛,是游牧民族的共同之处,他们的战士从小便生长在马背,人与马几乎是一体的,而以步兵为主的中原军队自然无法与之抗衡。打败过游牧民族的,在数千年的历史当中仅有几次而已,秦军击败匈奴,数十年后卫青霍去病将之彻底打垮,后来曹操北击乌桓,然后一直到明朝初年,明军击败蒙古,而这些胜绩的取得,无一例外的遵循了同样规律,那就是以骑兵对骑兵。 所有的名将们都明白,要想战胜草原部族,唯一的对策便是拥有一支强大的汉人骑兵。而这一点,早在战国时便已经得到印证。 战国时击败匈奴的有两个国家,便是秦国和赵国,而这两个国家的骑兵,都异常强大。 白起没有参加过对匈奴的作战,但那个时候,山东六国的战斗力,并不比匈奴人差。而且白起终其一生,都没有半点惧怕过匈奴,在他看来,无论是匈奴,还是山东六国,只要上了战场,就是他手下的一堆待宰羔羊。 因为秦军,才是当时最强大的。 两千年后,白起依然相信这一点。 今天是他指挥秦军与清军的第一次交手,成败至关重要。这一仗要是败了,不光联军会成为天下的笑柄,他头上千古名将的光环,也将消失无存。因此白起非常谨慎,他仔细观察着清军的人马,头脑中闪电般地思索着,揣摹着他们的战法与战术。 清军不像关宁铁骑,上来便是一通火铳,先给你一个下马威,清军的厉害之处与以前的匈奴差不多,都是箭法很好,突破时选点准确,常常击在对方的要害部位,能在眨眼之间,便突开敌阵,然后将其分割开来,只要几次穿插,对方的阵营便乱成一团,首尾难以呼应,相互之间无法救援,最后被分成一块块的吃掉。 另外清军的马匹优良,速度很快,耐力更强。 双方人马交汇在一起,混战起来。 白起马上发现,清军虽然冲过来的时候阵容散乱不堪,但这好像是一个圈套,因为只要一交上手,那些清军士兵立刻会找到自己的头目,集合在他身边,形成一支突击队,而且这些头目也非常清楚应该往哪里冲,因此所有清军看起来像是一群群的没头苍蝇,乱冲乱撞,可是细细一瞧,居然颇有章法。各支队伍之间,还有呼应与配合。经常是一支人马刚刚突出去,另一支人马便闪电般地又突进来,一般的队伍经过这两次冲击,便散乱不堪了。 白起明白,这样的战法能够在实战中施展出来,平时一定经过严格的训练。 他猜测得不错,清军生长在辽东塞外,那里野狼成群,他们的战术很多是从野狼的集体猎食当中学来的。 几十条狼围捕牛群马群之时,便像今天这样,在牛马群中来回穿插佯攻,先将一些弱的牛马从群体中分割出来,然后恶狼冲上前去,团团围住,四面攻击,众口齐下,便可以立时将牛马咬倒杀死。 清军最喜欢大规模作战,战场上人越多,越乱,他们越是游刃有余,因为他们有着狼一样的眼光与感觉,知道哪里是敌人的要害,知道怎么攻击这些要害。 白起明白了这一点,不由得冷然一笑,他虽然没有与匈奴作战的经验,可是秦军总要有人驻守北疆,那些将军很多都是世代与匈奴作战的,白起曾经多次向他们讨教过匈奴人的战法与对策,此时虽然过去两千年,但是清军的作战方式,仍然与匈奴人没有太大的分别。 因此白起看了一会儿,便有成竹在胸了。 他将李岩与一枝梅叫过来,吩咐道:“传令下去,我军集结,结阵自守。” 李岩一惊:“结阵自守?那不是光挨打么?清军如此灵活机动,我们……” 白起一摆手,不让他说下去,令道:“你去李过军中,告诉他们先撤下去,梅将军去张煌言那里,也让他撤下去。” 一枝梅一惊:“他们都撤了,留我们秦军在这里,孤军抗敌吗?” 白起道:“正是,我要在这里,拖住所有的清军人马。等到清军大军都围拢过来之后,你们看我的信号,只要我点起狼烟,你们便随着李过与张煌言的人马再杀回来。那样一来,我秦军在中,你们在外,两面夹击,必可取胜。” 李岩皱眉道:“这能行吗?” 白起道:“清军的优势,就在于机动性太强,我们既使能打胜,也杀伤不了他们多少人,用不了一时半刻,清军就会再次集结。要想削弱清军的机动性,就必须让他们围在一起,而要想让他们围在一起,只有我们先抱成团,让他们围上来打。” 一枝梅道:“这条计是不错,但是太危险,还是我留下,大将军前去传令各军吧。” 白起道:“如果我离开,秦军会失了士气的,不要争了,军令如山,速速去办。” 红娘子在一边道:“可是大将军,万一这两支人马不听咱们的,临阵逃了,岂不是坑了咱们秦军。” 白起笑道:“所以我让李公子去大顺军中,让梅姑娘去张煌言军中啊。李公子与李过交情不错,而梅姑娘与张煌言,哈哈……我相信他们定会听令的。” 一枝梅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以为白起没有觉察这件事,但此时听来,还是瞒不过白起的眼睛。 李岩还是担心:“大将军,如此打法,我军伤损必多,接下来的仗怎么打?”白起冷笑:“没有接下来的仗了,本帅要毕其功于一役。” 商议定了之后,李岩与一枝梅各带了一小队骑兵,前去传令。 果然不出白起所料,军令一下,李过与张煌言各自带着人马退了下去。 清军本想追击,但是看到战场上还有秦军不少人马,此时变成了孤军,正在结阵自守。清军最喜欢打这种仗,只要对方开始防守,那便是灭亡的先兆。因此数万铁骑纷纷掉回头来,围攻白起。 此时白起吩咐,立起帅旗,传令所有人马,一定要拼死抵挡。 秦军知道白起派出李岩与一枝梅去传将令,想必是白起已经有了妙计,因此并没有慌乱,因为都是骑兵,因此不像步兵那样缓慢,结成阵势之后,不时地派出几队骑兵,与冲上来的清军混战。 多尔衮见困住了白起,异常兴奋,亲自在后督战,此时洪承畴奔到他身边,叫道:“王爷,白起孤军对敌,难道有诡计不成?”多尔衮冷笑:“孙传庭的人马和闯贼的人马都已经溃逃了,秦军仗着有战斗力,要与我军决战,正合我意。只要灭了秦军和白起,那些流贼人马,不足一扫。” 洪承畴道:“还是小心一点好,要不要派出人马,去追击闯军?免得他们回头杀来。” 多尔衮看了看洪承畴,觉得此人甚是多心,但这个建议也是好的,因为他此时担心的,不是这几万闯贼,而是后面的大队人马。谁知道吴三桂能够将他们缠到什么时候? 于是他一点头:“好吧,派出五千骑兵,尾随着溃兵前去,如果有大队反贼杀来,立刻来报。” 多尔衮派了一员副将,带着五千人马,追击溃兵去了。 这里又打了一阵,清军感觉到秦军果然厉害,比以前交手过的农民军强过太多,秦军很多人都有铁甲,而且箭法也不错,对射之下,清军便要吃亏,因为他们身上只是皮甲。 不光如此,秦军的战术也非常灵活,虽然被困在当中,却并不死守,而是轮换着出击,这样既可以保持人和马的体力,又可以照顾伤者。所以一直打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清军还是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到了这个时候,清军再强,也有点累了。 正文 第547章,强虏灰飞烟灭12 人且不说,那些马已经奔驰了许久,有的马匹通身是汗,身子开始发颤,有点跑不动了。 多尔衮开始焦燥起来,他的数万主力铁骑,居然没有将秦军的战阵撕开口子,而是被牢牢地拖在外围,虽然场面占优,但并不能解决问题,结束战斗。 而马进忠那边的人马看到有援军来到,开始兴奋起来,而且多尔衮留下不多的人马对付他们,主力则是转而攻击秦军去了,因此马进忠的压力便小了许多。他立刻命令人马出击,两万余人呐喊着开始反击,虽然效果不大,给清军的伤损很少,可是场面士气,终究不同了。 多尔衮根本没把马进忠放在眼里,他现在最需要打垮的便是秦军。因此他命令勇士鳌拜,带领五千绝死军,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冲破秦军的军阵,撕开口子,为后面的人马开路。 鳌拜得令之后,亲自上阵,他穿上三层皮甲,手挺着长矛,集结了五千余骑,先是驰离战场一段距离,然后一马当先,率领铁骑如同一支劲箭似的,刺向秦军。 白起自然看到了这股势不可当的人马,他明白,这是清军的拼死突击,一旦让这支人马搅进阵中,必然产生可怕的后果,秦军的人马将被割裂,被分切,最后被分割包围。 他立刻下令,派副将司马扬带领三千骑兵,迎上前去,无论如何要缠住这支清军劲旅,将他们挡在外围。 司马扬乃是军中勇将,前世之时便做为骑兵军官,参加过统一六国的战斗,听到白起的将令,他率了三千铁骑,突出阵去,向着清军的绝死军杀来。 鳌拜看到了秦军这支人马,不由得冷笑,他多次与关宁军血战,又打过蒙古的人马,对骑兵战术非常了解,知道秦军这支人马是来阻挡他的,于是他下令身后的副将,将人马分开,化成左右两股,副将带着两千骑兵,迎住秦军这支人马,自己带着三千铁骑,继续猛冲。 两边的人马越来越近,纷纷开始放箭,清军士兵在马上闪躲纵跃,十分灵活,身子好像粘在马背上一样,闪开了很多的冷箭,而秦军仗着有铁甲护身,也冲得十分凶猛。 司马扬与清军副将带领的人马,如同两股激流,撞在了一起,立时血花飞溅,人仰马翻。秦军与清军在马上搏杀,刀对刀枪对枪,丝毫不让。 要说清军的八旗兵确实凶猛,这些人长年生活在塞外,那里天气寒苦,生活不易,因此八旗兵个个都身强体壮,力气很大,明军当中除了关宁铁骑可以一战,其余的只要碰上,只能像羔羊一样被宰杀。而关宁铁骑也是塞外辽东人,与清军生活地区是一样的,所以可堪匹敌。 秦军却与关宁军不同,此时跟着秦始皇复活过来的秦军,绝大部分都已成为军官,上至大将军,下至十夫长,各级军官都大多由秦人担任,因此这支人马最核心的力量,仍旧是两千年前的秦军。 而秦军的特点是无比顽强,绝不怕死。作战之时既狡猾,又残忍,白起复生之后,掌握着军权,又在多次战斗之中,学习了明军的骑兵战术,更是如虎添翼。因此这个时候的秦军,完全可以与清军抗衡而不落下风。 更何况,他们的装备,是好于对手的。 因此,司马扬率领着三千秦军,与两千清军杀在一起,呼声震天,士兵们一个个咬着牙,瞪着眼,好像野兽一般嘶咬,跨下的战马也是狂嘶乱叫,四蹄乱踢,腾起阵阵烟尘。 这几千人混战在一起,鳌拜那边则带领着三千铁骑,猛冲秦军大阵。 因为秦军有两万余人,因此对这三千人来讲,想要冲进去,将秦军军阵切开,还是太难了,因此白起并没有过多理会,只是命令前面的人马,出兵迎击。 鳌拜的三千清兵像箭一样射了过来,一头便扎进秦军大阵。 秦军对于这种情况,平时已经演练过多次,因此并没有慌乱,而是尽量迟缓对方的速度,他们并没有全力迎头堵截,而是迎面的人纷纷散开,两侧的人马却紧紧包上来,准备从侧翼,将鳌拜的这三千人切断。 鳌拜的人马就像是一条冲进狼群中的蟒蛇,只要将其斩为数段,就可以分而食之。 秦军的打算是正确的,但是却低估了清军的意图。 鳌拜根本就不是来冲阵的,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白起。 因此他一冲进来,就带着人马直奔中军,鳌拜舞起铁枪,四外乱扫。此人号称满州军中第一勇士,力大无穷,此时年轻气盛,冲锋陷阵就是家常便饭,他的一杆铁枪也不知砸碎过多少人的脑袋,挑落过多少员战将。因此他一冲进来,就像是一条大蟒的巨口一样,所过之处,秦军士兵无不被砸飞。 白起此时看到鳌拜的架式,立时明白过来,这家伙是奔着自己来的,他带的人马根本就不是冲切军阵,而是要拼命取下自己的首级。 因此白起立即下令,让军中牙将杜立上前,一定要挡住鳌拜,周围的人马立刻包抄过来,务必将这股清军死死困在阵中,不得让其逃脱。 杜立也是个鲁莽汉子,他不是秦人,而是在关中招募来的,此人原来是个山贼,杀人越货的事干得不少,只因他不抢劫穷人,秦军收服山寨之时,这才留了他在军中。 此时杜立见一员清军猛冲,杀进阵中之后,竟然无人能挡,自然不服,他从小便好武,占山为王之后也经常打熬身体,百十斤的石锁一把便举过头顶,所以他认为自己在力量上,不输于任何人。 因此杜立得到白起将令之后,立刻挥起自己的兵器,冲上前来,迎面挡住鳌拜。他的武器是一条铁棍,足有五十余斤,想来也不会轻于对方的铁枪,因此他大喝一声,冲到鳌拜面前,举棍就砸。 鳌拜正杀得高兴,眼见秦军在自己面前,不堪一击,只要有人上前,不是头破血流,便是手脚断折,越来越兴奋,忽见眼前闪出一将,黑油油的大棍当头砸来,听风声,这条棍的份量不轻。 鳌拜号称满洲第一勇士,最喜欢和别人较量力气,他曾经在满洲军营之中赤膊上阵,力搏一头公牛,最后将这头公牛扳翻在地,从此名震辽东。 在他看来,中原的汉人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们只知道读书,做官,根本不懂得打仗。自己一个人,足可以对付一百个汉人。 此时他杀得性起,冲进秦军军阵之后,所向披靡,一条铁枪呼呼挂风,那些秦军士兵只要敢过来应战,不是被砸得头破血流,便是被他扫得手脚断折,根本不堪一击。 正在高兴之时,突然见一员将官冲到眼前,掌中一条铁棍当头落下来,鳌拜冷笑一声,挺起铁枪,迎头铁棍来势,向上用力一架。嘴里大喝一声:“哈!” 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那条铁棍被崩起来一丈多高,打着旋儿飞出老远,立刻砸倒了一名秦军骑兵。杜立只觉得胸口巨震,手臂酸麻,伸出手来一瞧,手心都脱了皮。 杜立这才知道,这员清军悍将的力气,远比他要大得多。他刚要回马而走,鳌拜吼了一声,铁枪横着扫了过来,正抽在杜立的腰间。杜立被打得飞下马背,直飞出四五尺,这才落地,而且被砸断腰骨,震碎内脏,立时毙命。 鳌拜一个照面,便将杜立打死,令秦军大吃一惊。纷纷后退。 白起也皱了皱眉,他还从没有见过如此悍勇的将军,秦军中的李敢算是力大无穷,与此人相比,只怕也差了一点。 鳌拜可没有半点松懈,一招解决了杜立之后,仍旧虎吼着向前冲来,他的部下已经被秦军截断,跟在他身边的,只有一千来人,就算如此,鳌拜也没打算退出去,仍旧向白起扑过来。 因为白起是秦军的主心骨,他不可能收起自己的大旗,如果秦军看不到帅旗,军心立刻就会崩溃,但这也成了一个巨大的目标,鳌拜就向着帅旗下杀来。 眼见挡不住鳌拜,白起也红了眼,在马上摘下铁枪,准备迎战。 便在此时,只见眼前闪过一道红影,一匹火炭似的战马迎了上去,白起定晴一瞧,正是红娘子。 白起立刻下令:“红姑娘回来,立刻回来,不许你上前。” 他与李岩关系很好,对这位红娘子自然重视,此时李岩不在,他绝不能让红娘子出一点差错。况且清军的这员猛将,连杜立那样的汉子都挡不住一招,红娘子再强也是个女人,上去岂不是送死? 但是红娘子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她的马也很快,人也疾,只是眨眼之间,便冲到了鳌拜马前。 红娘子娇喝一声,挺起手中的宝剑,当胸便刺。 鳌拜愣了一愣,看到对方居然是个女子,不禁哈哈大笑。 正文 第548章,强虏灰飞烟灭13 在满洲,从来没有女子上阵的事情,难怪他会愣住,可这是两军阵前,厮杀场中,岂能留情,鳌拜可没有任何惜香怜玉的心情,抡起铁枪,向红娘子当胸就刺。 他的枪将近有一丈长,而红娘子的宝剑只有三尺长短,虽然红娘子先出手,但是鳌拜的枪可以后发先至,在她没有刺中对方之时,对方的铁枪便可以先贯穿她的身体。 白起在不远处看着,几乎要惊叫出声。 但是红娘子既然敢上前对敌,便早已有成竹在胸,绝不是莽撞之人,方才在阵上观战之时,她就瞧出了鳌拜的弱点。 事实上,一般的猛将,悍将,都有这个弱点。 此时一见对方的枪刺来,红娘子撤回宝剑,身子猛地一扭。她多年在马戏班子练就的功夫此时显出了效果,蛮腰扭得很快,如同风摆杨柳,在刻不容缓之间,避过了这一枪。 鳌拜没有想到这一枪会刺空,而且是紧贴着对方的衣甲刺空的,还没等他使出下一招,红娘子一抖手,眼前寒光一闪,一口飞刀迎面射到。 要说鳌拜的反应还真快,他双腿紧夹马腹,身子猛地一个铁板桥,后脑贴到了马臀上,这一刀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好险。 鳌拜气得在马上嗬嗬大叫,他一口满洲话,虽然红娘子听不懂,可是也能猜测得到,他在骂人。红娘子俏脸紧绷,手里早又握住了两口飞刀,等到鳌拜向上一坐,这两口飞刀又扔了出去。 鳌拜刚刚坐起,还没有坐稳当,两口飞刀又到了,这一次他闪不开了。 因为他身上穿着几层皮甲,而且身子太壮,像一头大熊相似,红娘子怕飞刀射在他身上不起作用,杀不死他,因此所射出的飞刀全部攻向头部和咽喉。 鳌拜刚一起身,刀就到了,他百忙中只来得及一甩脸,只听卟卟两声,血光迸现,两口飞刀全部射中。一口刀射在他额头上,另一口刀射中他的咽喉。 幸亏他一甩脸,没有让飞刀正面刺进去,只是擦过皮肉,可是这也受不了,额头上被划开一条长长的血口,鲜血迸流,整个将眼睛糊住了,而咽喉中的那一刀也将他脖子切开一道口子,血如泉涌。 鳌拜气吼一声,一手捂住脖子,另一只手挺着枪,用胳膊去擦脸上的血,可是血根本止不住。眼睛被淹,什么也看不到。 红娘子见了大喜,挺剑又刺,结果被鳌拜身后的清军抢上前来,用长矛格住,又有几个亲兵,扯住鳌拜的马缰,将他拖走。 这些人一看鳌拜的样子,也吓得不轻,只见他满脸是血,脖子上的血从指缝中流下,几乎要湿透了半边身子,这些人不清楚主将的伤到底如何,哪里还敢恋战,唿哨一声,拥着鳌拜便往下撤。 本来这是全歼这股清军的好机会,可是鳌拜手下的清军不顾一切地疯狂猛冲,居然将阻挡的秦军冲开,最后杀了出去。 虽然杀了出去,可是鳌拜率领的三千铁骑,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白起一看这股清军被赶走,心头这才安定下来,他吩咐点狼烟,招呼另外两支人马。 秦军阵中立刻点起数股狼烟来,十里之外都可以看到。 随着狼烟的升起,远处大地上传来一阵轰雷似的震荡,无数战马踏过地面,马上士军呐喊着向这里杀来。左侧是张煌言带领的官军,右边是李过刘芳亮率领的大顺军,在一枝梅与李岩的指引下,一起杀了回来。 白起听到远处的喊杀之声,立时下令,所有秦军分为千人一队,全线出击,搅入清军阵中,尽量不让清军有全军集结的机会,无论如何要将清军拖在当场。 官军与大顺军一起杀来,多尔衮早已发觉,此时他才明白,秦军的真实意图,就是将自己的人马拖住,拖死,不使清军有长距离奔袭的机会,这样一来,清军最大的优势便已丧失,如果双方搅在一起混战,他的人马占不到多大便宜。 多尔衮久经战阵,经验不是一般的丰富,他立刻下令,清军要不顾一切,脱离秦军的纠缠,全线后撤,同时他派手下大将济尔呼朗带着五千铁骑,接应后撤人马,挡住秦军的随后进击。 这道令足以显示出多尔衮的精明,与他临阵应变的迅速,仅此一点,多尔衮便可称名将。 然而他的对面,是号称人屠的白起,中国历史上杀敌最多的将军。对于多尔衮的应应之策,白起早就做到心中有数,他非常清楚,只要官军与大顺军杀回来,清军为了避免陷入混战,一定要后撤,保持与自己的距离,然后再进行冲杀。只要让清军冲起来,那便再也包不住了。 因此白起也下了死命令,让秦军将士们全力猛扑,不要悯惜马力,不要去管队形,哪怕就是单人独骑,也要冲入清军阵中。 白起亲自擂鼓,敲响了最后的击冲波。 秦军将士听了这一令,都知道白起是要拼命了,白起打仗,向来以诡诈阴狠著称,不到最后关头,他是不会下这样的死令的。而只要此令一下,便是决战的最后时刻。因此所有的秦军将士都红了眼睛,一个个疯了一样打马狂奔,紧追清军。 济尔呼朗带着五千清兵冲过来时,清军仍然没有和秦军拉开距离,清军的队伍之中搅进了不少秦军士兵,而清军的后队,几乎被秦军的前队踩着脚后跟。济尔呼朗急忙命令自己的人马放箭,向着秦军阵中齐射。 而秦军人马则顶着头上的箭雨,不顾一切地猛冲,济尔呼朗的五千铁骑让开一个口子,清军大队人马从中而过,等到几乎过完了,济尔呼朗想要将口子关闭的时候,秦军已经杀了过来。 为首的正是司马扬,他手挺着长矛,冲到济尔呼朗面前,大叫着挺矛就刺。 济尔呼朗急忙用手中的马刀招架,两个人打了没有三个照面,司马扬故意卖个破绽,自己一枪扎空,整个前心都露了出来,济尔呼朗挺刀就刺,司马扬眼看着对方的刀刺来,在马上猛一扭身,济尔呼朗的刀尖擦着他的前胸掠过,济尔呼朗用力过猛,身子向前一栽,几乎撞进司马扬怀里。 司马扬闪电般弃了长矛,顺手拔出腰间的单刀,猛力一挥,将济尔呼朗的脑袋削去半个。 济尔呼朗连叫也没叫出来,便倒栽下马,一命呜呼。 主将一死,这五千清军立时散了,秦军后面的大队人马顺势冲了进来,将这五千人马裹在其中。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远处喊杀声震天,大地上腾起的灰尘几乎遮天蔽日,也不知有多少人马扑了过来。 多尔衮立马高坡,向远处一瞧,只见无数人马黑压压的如同洪水泄地一般卷来,由于离得远,不知是哪里的人马。但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此时有探马飞一样跑到近前,向他禀报:“王爷,闯贼来了。” 多尔衮一惊:“吴三桂呢?” 探马道:“吴三桂已经率领关宁军,退回大营去了。” 多尔衮一跺脚,骂道:“这个时候,他居然临阵脱逃,可恶。” 他心里明白,吴三桂起家的家底,但是关宁铁骑,他不可能以全军之力,与李自成死战,大顺军有二十余万,吴三桂为了避免全军覆没,一定会保存实力,而且话说回来,吴三桂已经阻挡了大顺军近两个时辰,也够意思了,这个时候再让吴三桂来参加决战,他是不会答应的。 因此多尔衮当机立断,下令撤退,退回大营。 按他的意思,此时吴三桂已经回营,一定严加防守,自己率军回营之后,全力对敌,便可以将敌人阻挡在营外。这一回合的交手,便算结束,等自己休养了精神,再次决战不迟。 清军听到多尔衮的命令,便全线撤退,如同潮水一般,向自己的大营退去。 白起一看清军退走,又见大顺军从后赶来,心中的石头终于放下了,他知道,这一仗算是胜了。眼下正是要一鼓作气。于是他下令,人马不要停滞不前,继续死追清军。 后面刘宗敏带着革左五营的人马也杀了上来,他们赶走了吴三桂,没有休整,刘宗敏立时命令全营向前,去助秦军。 此时马进忠也喘过一口气来,他的人马被清军围攻,死伤不少,三万人马初步统计,将近损了一万。白起令他就地休养,不要再打,马进忠谢过白起,忙着整顿军兵,救护伤员不提。 刘宗敏见了白起,白起道:“来得正好,不要迟疑,继续追赶清军。”刘宗敏道:“前面二十里的地方,就是清军大营了,我们是不是要连他的大营,也一并拔起?” 白起冷笑:“不光他的大营,我要毕其功一于役,这一仗,一直将清军赶出山海关。” 刘宗敏与手下众将闻听,眼睛都亮了,张煌言道:“可是此处离山海关,千里之遥,不要说赶出关外,就是赶到北京,清军进城防守,我们要打北京城,谈何容易?” 正文 第549章,强虏灰飞烟灭14 白起道:“不必担心,清军必然不会守卫北京城的。”张煌言问:“这却为何?”白起道:“北京城虽然坚固,但是清军一向不注重守卫城池,他们缺少守城的经验,而且更重要的,北京城中的百姓,是不会与他们一心的。一旦清军进入北京城,而我义军将其四面包围,城中的百姓们再来个里应外合,清军全军覆没的可能性会很大。因此我想,多尔衮是绝不会坐守城中,等我们去攻的。” 刘宗敏哈哈大笑:“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追上去就是了。” 白起扫了一眼众人:“你们要明白一点,这一追可不是普通的追杀逃敌,而是一场长途追袭,我们要人不卸甲,马不离鞍,可能连饭都吃不上。” 刘宗敏满不在乎:“我们吃不上饭,清军一样吃不上饭,这个时候,就看谁能咬牙挺住了。” 白起道:“正是如此,诸军听了,本帅此令一下,断无更改,上至将军,下至小卒,全都要追杀上去,就算马被累死,人也要步行追击,无论几天几夜,只要清军不被赶出关外,我们绝不收兵。” 众人听了,都高声叫喊起来:“得令。” 于是联军开始了一场疯狂的追击战。多尔衮一路败回大营,吴三桂开了营门,将其接进来,可是没等他们关闭辕门,已经有不少联军人马,尾随着清军的马屁股钻进大营来,使得清军无法紧闭营门,联军大队追兵在后面杀到,立时踏破了清军大寨。 多尔衮连马都没下,就听到营门处杀声四起,举目一瞧,营门那边已经起了火,混杂着惊天动地的喊叫之声,也不知有多少人马杀了进来。 吴三桂与洪承畴也来到多尔衮身边,两个人都面色凝重,他们听得出来,追兵已经尾随着赶到了。 洪承畴道:“王爷,不能让反贼将大营攻破,那样我们会收不住脚的。” 多尔衮立时下令,所有人马返身迎战,一定要将联军赶出大营。 但是清军与关宁军的十万人马刚刚喘过口气来,马力和人力都乏了,而且仓促之间,形不成攻击队形,但是联军一路向前杀到,士气正旺,尤其是大顺军,他们憋着一肚子的恶气,想报一报上次的一箭之仇,此时又是人多势众,因此无所顾忌,拼力厮杀。数十万人马立时将清军大营冲得七零八落。 多尔衮一看不妙,红着眼睛指挥着部下清军死命挡住。这些清军将士也都异常骁勇,虽然已经人困马乏,但仍旧遵行着多尔衮的命令,上前与联军以死相搏。 清军在与汉人的作战之中,绝少败绩,以前除了与袁崇焕作战时,打过两次败仗之外,几乎是百战百胜。他们从塞外冲到北京附近,攻城掠地,劫夺人口和财产,如入无人之境,还夺下了整个辽东,自然不会将汉人军队放在眼里。 但是多尔衮却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这一战,居然如此不利,首先他没有想到秦军会如此顽强,两万多人马在白起的指挥之下,顶住了他六万大军的围攻,没有崩溃,其次,不光是他,就连洪承畴和吴三桂也认为,这回的联军虽然人马众多,却只不过是乌合之众,各支人马之间,离心离德,不会形成凝聚力。这样的人马打起仗来,一定会调动不灵,相互之间没有呼应。 可是真打起来,清军这才发现,联军当中以秦军为首,各支人马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而且白起调度有方,各军也都听他的号令。哪里像一群乌合之众的表现? 之所以联军会有如此战斗精神,其根源便是白起指挥的秦军,一直在给各军做着表率。他率先渡河,已经令各军很是佩服,方才又以孤军,拖住了清军的主力,使清军失去了机动能力。这此做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得不服。 有了这样的统帅,各军才心甘情愿被他指挥。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汉人的同仇敌忾之心。清军作为蛮族,自然不得人心,而中原的各支人马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过节,但是却都把清军视为自己的敌人而非盟友。因此清军虽然厉害,却是孤军深入。没有后方,没有根基。 白起就是看准了这一点,这才猛冲猛打,不给清军以立足之机。 随着越来越多的联军冲进清军大营,战况开始变得极不利于清军,因为大顺军当中很多人马还没有死命拼杀过,算是生力军,杀上来的时候生龙活虎,气势汹汹。而清军已经连续作战,体力不支了。 洪承畴远远地瞧着,眉头越皱越紧,他看得出来,清军已经渐渐支持不住,再打下去,损失越来越大,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在多尔衮身边轻声道:“王爷,这样打下去不成啊,我们该放弃大营,向北京撤退。” 多尔衮咬着牙,板着脸,不发一言。他知道,只要撤退令一下,这一场战就算彻底败了,日后见了皇太极,如何交代? 但他更清楚,此时如果不撤军,一旦被联军包围,必定损伤惨重,到时候更无法向皇太极交代。此时无论怎么权衡利弊,也要先尽可能保住人马。 于是多尔衮只得下令,全线撤退,向北方夺路而走。 此令一下,三千铁骑卫队护着多尔衮,穿营而过,向北京方向逃去。 紧接着,清军人马开始全线逃散。吴三桂与洪承畴率领着关宁军,也马不停蹄地尾随多尔衮,一路向北而去。 当清军不再抵抗,联军更是士气大振,白起连发号令,所有人马冲将上去,追歼逃敌,不得怠慢,哪个敢停滞不前,任意逗留,当场斩首。 于是黄河以北的大地上,出现了极为惨烈壮观的一幕,数十万人马你逃我追,片刻不停,烟尘滚滚,遮天盖地,飞沙走石,风声鹤唳。到处是两军人马在逃亡与追杀,方圆数十里的地面上,不时有清军落入联军包围,双方冲突,嘶咬在一起,联军如同追猎的杀手,而清军则像困兽一般,也极为凶恶,每每追及一部分清军,联军要想将之绞杀,都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有时候甚至死的人还要多于清军。 白起一边指挥着人马追赶逃敌,一边仔细观察着清军的反应。他发现这些清军确实厉害,即使在逃亡的过程中,也没有怕死的表现。一旦被围或被追及,立刻翻身投入战斗,红着眼睛与联军厮杀,直战到最后倒地而死,也绝不投降。 面对着这样的敌人,白起心头升起了一股侥幸的感觉。 如果不是多尔衮主动前来袭击联军,又将人马分开,给了自己机会的话,这一仗岂能如此顺利取胜?一旦清军和关宁军抱成一团,据营而守,将联军挡住,然后派人马袭击联军粮道的话,用不了几天,联军的粮草就会断绝,这一战的结果可能就会改写。 白起是一个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人,当年长平之战,他活埋了赵军四十万人之后,立刻向当时的秦王提出,要一鼓作气,攻下赵国都城邯郸。如果秦王没有听信范雎的建议,而是同意了白起的主意,那么赵国很可能就会成为第一个灭亡的大国。 而此时白起是幸运的,因为他出征之时,秦王曾经当面说过,一切战事不要奏报,全由他作主。这位秦王是个明智的君主,敢于放权,让他放手去干。所以白起可以无所顾忌,一切为了取胜,任何阴招,险招,都可以放心使用。 此时白起见清军撤走,心头冷笑,传令人马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杀死每一个被追上的清兵。 这个时候,活捉是没有意义的。活捉一个敌军,便要有两个联军士兵来看守。这样会大大减弱联军的军力。而且白起的脾气便是杀人不眨眼,四十万降兵都可以一天活埋掉,何况战场上那些不肯缴械的敌人。 杀了才是最干净的。 其实这一令对于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睛的联军是没有多少作用的,他们面对蛮族人,丝毫没有让其活下来的意思,就算没有白起的格杀令,他们也不打算留其性命。 于是联军一路追赶,一路狂杀,清军与联军的尸体,布满了道路。 清军从大营开始北撤,一直逃过了安阳,逃进了直隶境内。他们一连两天,跑了数百里路,但是联军仍旧没有任何放松的意思,仍旧在后面死追不舍。清军没有办法,已经跑了这么远,收住脚是不可能的,多尔衮只得下令,让自己的人马分多路逃走,在北京城会合。 一连数天,联军追击逃敌,真的是人不卸甲,马不离鞍,谁追累了,马跑不动了,便停下休息一阵,草草地吃些干粮,喂喂马匹,然后又继续前追,数十万人马始终有人在追赶清军,这令清军终于开始恐慌,开始崩溃了。 正文 第550章,强虏灰飞烟灭15 这是一场耐力与意志力的对决,清军逃得非常快,因为他们的马好,联军总是不能够将其大部人马截住,只能将一些落后的,受伤的,跑不动的人杀死,但这也给清军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多年以来,清军没有打过这样的窝囊仗,被汉人军队追着屁股跑,可是想要回身应战,一来没有主帅,二来没有组织,三来也清楚后面有多少人杀过来,因此他们只能一个劲地向北狂奔。 经过很多城池的时候,清军都不敢入城,他们也都明白,入城死守,是绝对守不住的,他们没有守城的工具,而且城中的百姓们也与他们不是一条心,入城便是死路一条。所以清军只捡大路奔逃,一路奔向北京城。 这个时候,皇太极正在北京城中,登基坐殿。自从清军入关,将大顺军赶走之后,他派多尔衮与洪承畴,吴三桂率军追击,自己又从关外调来两万铁骑,保护北京城,然后在城中安抚百姓,任用明朝官吏,展现出一派英明之主,创基立业的架式。 皇太极是非常有政治头脑的,比他的父亲努尔哈赤要高明很多,在同辈的兄弟之中,也是佼佼者,他深知关外满人的数量,尚不及汉人百分之一,光靠满人的力量是绝对统治不了这万里江山的,而且满人的特长是骑马征杀,上马杀敌可以,下马治国,那是一窍不通,所以大清想要在中原长期统治下去,必须依靠汉人。 这一点,三百年后入侵中国的日本人,也有着同样的看法。 因此皇太极非常重视明朝的降官,他几乎将京城中所有的明朝官员们全都一个不动的保护起来,命令手下人马,不得妄杀一人,另外要保护其安全,然后他屈尊降贵,将这些官员们召来,一个个单独面谈,给予的待遇比前明的时候,都要高出一等。 而这些明朝官员们先前受了李自成的残酷勒索压榨,无不对其恨之入骨,因此清军赶走李自成,让他们无不松了口气,然而对于清军的到来,他们也很害怕,生怕皇太极会像李自成那样,对他们大开杀戒,因此终日里惶惶不已。 如今一瞧,皇太极居然对他们礼遇有加,不光没有勒索杀害,还派兵保护其财产人口,无不感激涕零。明朝末年吏治崩坏,这些京官们本来也没有几个忠贞之士,一看皇太极对他们如此礼遇,无不跪倒驾前,山呼万岁。甘愿为大清效死。 皇太极十分高兴,他将这些人的官职都高升一级,作为赏赐。 于是这些前明的官员们,摇身一变,成了大清的高官,一个个弹冠相庆,喜不自胜。不光性命保住了,还有官当,简直是乐不可支。 正在这个时候,皇太极接到了前方的战报。他展开一瞧,立时脸色大变,气得将战报扔在地上。 多尔衮与吴三桂一败涂地的消息,令皇太极深感不安。而联军死追不舍,不到北京不罢休的决心,更令他心内惶惶。 按理来讲,打胜了一场恶战之后,无论胜方还是败方,都要停下脚步,整顿军马,休养生息一段时间,然后再战,可是联军居然没有休整,也不让清军有片刻喘息之机,一路死死的追击而来。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一进一退,一战一役了。 皇太极完全感觉得到联军的意图,他们是要趁着清军在关内立足未稳,一口气将他赶出关外。 此时皇太极手下,只有两万铁骑,保护京城的安全尚且可以,要说出城决战,万万不是数十万联军的对手,况且此时京城刚刚占领不到数月,人心不稳,一旦这些汉人军队杀过来,城中百姓会不会趁机造反,他没有把握。 就算这些百姓们不造反,联军扑上来围住北京城,四面攻打,清军长于野战,而不善于守城,北京城用不了多久,也会被联军攻破。那个时候再想突围而出,回到辽东,可就难了。 皇太极不愧是有头脑的主子,他当机立断,舍弃北京城,回师山海关。 走的时候,他将城中降官一律带走,全家人都不能留下,以防李自成回来报复。 第三天一早,全部清军撤出北京城,向山海关而去。皇太极也给多尔衮下旨,让他不要进城,也一路撤向山海关。 多尔衮接到旨意,命令传达给全军,不要去北京城,改道奔向山海关。 清军一路败逃下来,狼狈不堪,人马损失惨重。好不容易甩开了背后的追兵,多尔衮收集败兵散卒,最后好不容易收容了五万余人,吴三桂也只剩下了不到三万人马,加在一起,不足八万,损失了三分之一,元气大伤。 战前清军和关宁军有十二万余人,都是最精锐的人马,此一战伤亡如此巨大,令多尔衮异常愤怒。他收集散兵之后,回师山海关,一路之上心怀惴惴,不知皇太极会怎么发落他。 再说联军这方面,一路上虽然追得兴起,可是连日奋战,不停不休,自己也累得要死,不少人实在跑不动,吐血者有之,受伤者有之,战斗力也几乎降到了最低,这个时候如果皇太极拼了老命,率人马出来死战,胜负之数,还真在未定之天。 联军之内,秦军追得最快,因为秦军人马最精悍,也最有规矩,最听白起的调度。十天之后,白起率领秦军,便看到了北京城那高高的城墙。 此时他已经得到消息,皇太极带领全部人马,连同那些降官,一起去了山海关,看样子他要回自己的老巢了,北京城此时就像一个**裸的婴儿,没有任何防御能力。 李岩第一次来北京城,他望着城墙,想起史书上记载,明朝开国之时,常遇春与徐达一起北伐,攻到北京之时,元帝早已弃城而走,依稀也像今天一样。 白起到了北京城外,并没有全军进城,他命李岩带了三千人马先进城去安抚百姓,整顿治安,维持日常秩序,自己则驻军城外,等候着大队人马的到来。 红娘子不解,前来问白起:“大将军,我们为什么不进城?” 白起道:“进城干什么?如果我所料不差,城中的粮草资财,已经被皇太极带走了,咱们进去,也捞不到什么,另外谁知道清军是不是还有埋伏在附近,我们都进城去,万一城中点起大火,我军必有损伤。其实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红娘子一愣:“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白起道:“是联军。我们现在不能进城,更不能进皇宫,你一定知道秦末的刘邦和项羽的故事吧。” 红娘子点头,她听李岩讲过,刘邦先打进咸阳,灭了秦朝,然后进入秦宫,寻欢作乐,这让项羽火冒三丈,险些在鸿门宴上将刘邦给干掉。 白起道:“这个时候,皇宫还是留给那些急着想做皇帝的人去住吧。我秦军不出这个风头。” 红娘子这才明白白起的良苦用心。秦军虽然是联军的主导,可终究力量不足,此时清军远逃,联军内部还能不能听白起的指挥,变数很大,这个时候如果秦军冲进京城,进占皇宫,一定会让李自成不爽的。 此时的秦军,远离关中,没有接应人马,万一李自成突然翻脸,秦军这两万余人,绝不可能全身而退。因此保持着对李自成的尊重,才是最重要的。这样大顺军到了之后,一看秦军只是进城维持治安,保护皇宫,也一定会感激白起,如此一来,双方便不至于反目。 至于秦王与李自成事先的约定,谁都清楚,那只是一纸文书而已,要想反悔实在太容易,李自成真的占住了直隶,不给秦军,秦军也毫无办法。所以此时要给足了李自成面子,让他不好意思反悔。 到了黄昏时分,各军陆续来到,大家休息了一夜,第二天都来见白起。 刘宗敏一进帐就叫喊着:“大将军,还要不要继续追击鞑子?我听说他们已经进了山海关,正在整顿人马哩。看样子是想反攻回来。” 白起微然一笑:“本帅说过,要将清军一直赶出山海关,由我们的人马来镇守此关,只要守住山海关,清军再想进犯京城,就不容易了,所以我们不能停,应当立刻整军出击,不给清军留下喘息之机。” 马进忠此时日夜兼程,也赶到了,他紧皱着眉头:“大将军,此一仗我军损失不少,只怕已经无力再追了。” 白起明白他的意思,就算打到山海关,他也得不到多少好处,因此便道:“马将军说得对,如今清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用不着集全军之力,因此各军如果有想回师的,尽可以走。留下来的收拾残局便可。” 正在此时,帐外有人来报,说张献忠的人马到了。将军李定国在外求见。 刘宗敏哼了一声:“仗打完了,他也来了,捡现成便宜吗?” 正文 第551章,强虏灰飞烟灭16 白起却笑道:“来得正好。请他进帐。” 只听外面脚步声起,帐帘一掀,李定国走了进来,进帐之后,先给白起见了礼,口称大将军,然后向刘宗敏拱手施礼。刘宗敏虽然方才表现得很气恼,可是见了李定国,却是哈哈大笑,拉住他的手:“定国侄儿,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谁不知你是八大王帐下最能打的将军,你来了,咱们还怕谁呢。” 李定国与帐中各人一一见过,然后对白起道:“大将军,不是末将故意迟延日期,实在是川中道路难走,我数万大军行动不便,将近半个月才出得四川,走到洛阳附近之时,又听到联军已经过了黄河,便急急忙忙赶来,没想到大将军神威盖世,没过几天,就把满人鞑子打得屁滚尿流,狼狈逃走,末将真替大将军感到高兴,所以不住脚地赶了上来。” 白起道:“将军来得正好,此时我军虽然取得大胜,可是从洛阳一路到此,早已是精疲力竭,各军都无力再进,需要休养一段时日,而此时清军也在山海关休整,我们不能给他们以喘息之机,应当一鼓作气,将其赶出关外。这个时候,最需要的便是生力军。听说将军带来了五万人马,足可以胜任此战。不知将军敢不敢率军前往山海关?” 李定国一笑:“定国此来,便是为了抗击满清鞑子,岂有不敢战之理,还请大将军下令,定国赴汤蹈火,也绝不皱皱眉头。” 白起道:“好,本帅这便命你带本部人马,一路直取山海关,将清军及关宁军赶出关外,逼其撤回锦州。” 李定国领令,却道:“如果末将此战顺利,清军退出关外,那么山海关就由末将来镇守么?” 白起道:“你占了山海关之后,留部下镇守,自己赶紧回来,咱们还有大事商议。”他没有明说,李定国也明白,战败了清军之后的事,甚至比战争还要重要。用句大白话来说,就是种得了果子,看看怎么分了。 李定国没有在北京耽搁,回到营中,立刻整军出击,他亲率五万铁骑,直杀奔山海关来。 此时皇太极已经回到了盛京(就是如今的沈阳),他是皇帝,不可能在山海关留驻。回到盛京之后,立刻召多尔衮来见。 多尔衮刚刚到达山海关,没过三天,便接到了皇太极的传召,心中十分不安,但是也只得前去。召命上没有提到洪承畴与吴三桂,因此这二人没有随同前往。这是皇太极给洪承畴和吴三桂留了面子,不想训斥他们。 到了盛京之后,多尔衮见了皇太极,没想到皇太极对他还是十分亲热,并没有提战败的事。多尔衮更加不安。跪地请罪。 皇太极摇摇头:“此战之败,罪不在你,而在于朕。朕低估了这帮汉人,最低估的是秦王。他居然派张仪联合了所有的诸候。这是我们没有料到的。大鹰虽然厉害,可是草原上的牛羊都集在一起,亮出了硬角,这连大鹰也没有办法啊。” 多尔衮连忙谢恩。皇太极又道:“这个时候,还不是我满人进占中原的时机,本来朕认为,趁着明朝已亡,中原诸候们群起纷争的时候,问鼎天下,逐个击破敌人,最后可以完全占领中国土地,可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中原所有的诸候都将我满人视为最大的敌人,他们居然抛开了私仇,联合起来与我满人为敌。少见的齐必协力啊。我们败了,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多尔衮道:“陛下,如今我们还有山海关在手中,只要此关由我满人掌握,随时可以南下,攻进京城。请陛下给我旨意,让我回山海关整顿人马,我保证不用半年,必然可以再次拿下北京。” 皇太极冷然摇头:“你以为他们还会让你在山海关安稳下去?他们还会让你在那里从容不迫地整顿人马?每一个汉人都清楚,山海关对于京城意味着什么,那里可是北方的最后一道屏障了。只要白起还没有被羊油蒙了心,他就一定会继续进攻,直到拿下山海关。” 多尔衮咬牙道:“那就让他来吧,连日以来,我清军将士已经憋足了闷气,正好可以出一出了。” 皇太极道:“你的人马已经太累了,这一逃便是上千里,短时间之内,还有能力作战吗?” 多尔衮道:“我们是累了,可这帮流贼也不是铁打的,他们到了北京,应该会休整一些天,等他们休整过来,我大清铁骑,早已严阵以待了。这次败仗,是我低估了白起,从今以后,我绝不再犯这样的错误。” 皇太极瞧着他,眼神很复杂,这是他朝中最能打的王爷,在军中的威望也极高,可以说整个满清,除了皇太极以外,最有能力,最得人心的,便是多尔衮。此人唯一缺少点政治头脑,但也不是个莽夫。皇太极对他一直是有戒心的,如今又将洪承畴与吴三桂派到他帐下,听他指挥,实在不是皇太极的本意。 如今多尔衮战败,其实是挺合皇太极心意的,他这一败,失了军中的威望,在民间的人望也会有损失,皇太极是希望看到这一点的,所以他才对多尔衮好言相慰。 此时皇太极在想,山海关还要不要守,如果多尔衮守住了山海关,日后进攻北京城,也非常容易,那时候他真的复夺了北京,会立刻声威大震,皇太极实在不想发生这种事。 可是不守山海关,日后再想进攻中原,谈何容易。吴三桂率领数万人马,就可以牢牢顶住自己的十万大军。如果山海关被李自成重新占领,李自成一定会派重兵守卫此关,那时再想打进关内,难如登天。 正在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北京城下已经有一支人马,气势汹汹地向山海关杀来了。 多尔衮闻听大吃一惊,忙问:“是谁的人马?有多少人?” 探报道:“回王爷的话,那支人马打的旗号,上面写的是张字,据前方报说,乃是四川张献忠的人马。为首的将官叫李定国,人马不少于四万,都是骑兵。” 多尔衮心中大惊,他知道,张献忠的人马并没有参与这场会战,怎么到了北京,突然冒出来一支四万余人的大军。 皇太极闻听,心中叹息一声,他知道,山海关是守不住了。 眼下如果从盛京调兵,前去增援山海关,加上多尔衮收集下来的人马,本来是可以守住的,可是那样一来,会造成盛京周围的空虚,整个辽东,再也没有多少人马了。而蒙古人,则很有可能趁机而动。 虽然大清已经征服了蒙古,但是蒙古人一直并没有完全心服,说不定出现机会之后,他们会突然杀来,盛京离着蒙古草原并不太远,蒙古骑兵来去如飞,短短几天之内,就可以攻到盛京来。 而且据蒙古来的消息说,自从多尔衮战败,蒙古草原上已经有部落蠢蠢欲动了。 比起山海关,这更让皇太极忧心。他不怕汉人军队攻进辽东,因为气候,因为地形,都对自己一方有利,所以汉人的军队不会贸然进犯,可是蒙古人就不同了,草原上部族有多凶悍,皇太极很清楚。一旦让他们看到自己内部空虚,这群草原狼一定会像闻到了血腥一样,迫不及待地露出尖牙。 因此皇太极几乎在眨眼之间,便做出了决定,他拍拍多尔衮的肩膀:“还是撤退吧,山海关不能守了。我们的人马不能再有损伤了。” 多尔衮急了:“陛下,如果不守山海关,日后我们如何进攻中原……” 皇太极把他领到地图前,指了指蒙古草原:“你还不明白吗?” 多尔衮愣了愣,低头沉思了片刻,这才抬起头来:“臣明白了,汉人与蒙古人比起来,还是好对付的。” 皇太极点头:“你回去吧,把山海关里的人马都撤出来,去宁远镇守。” 多尔衮立时领旨,星夜赶回山海关。 此时李定国的前锋人马,已经离山海关不到五十里了。 洪承畴与吴三桂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不是这里的主帅,没有命令不敢妄动,二人的心思一样,就是赶紧撤军,李定国来势汹汹,而且兵强马壮,都是生力军,而自己一方尚在休整之中,军中伤兵太多,病倒的人也不少,马匹也不齐全,军器丢失无数,很多人都是空着手逃回来的。这样的军队,岂能与敌人再一次死战。 洪承畴甚至已经下令,只要敌人再挺进三十里,他便不等多尔衮来到,直接撤军,有什么后果,自己一人承担。 就在这个时候,多尔衮终于回来了,而且带来了撤军的旨意。 洪承畴与吴三桂大喜,立刻布置撤军事宜。幸好洪承畴事先已经做了些准备,所以还不至于显得那么慌乱,全军人马还算有次序,有步骤地依次撤出关外。 正文 第552章,气吞万里如虎1 李定国进军迅速,前锋很快便挺进到山海关外,此时清军已经全部撤走,李定国率军进驻关内,然后他留下几员副将,三万人马在此,自己带着一万人赶回北京。 因为他临行前白起说得清楚,占领山海关之后,还有大事要商量。 等李定国回到北京城时,李自成也到了,这场战役还是以他大顺国为主,此时取了大胜,夺回了北京,他不露面是不行的。 李自成没有进北京城,而是在城外设下御营,摆下盛大的酒宴,款待诸路人马。已经庆祝了几天,李定国一回来,李自成又设宴招待,十分隆重。 李自成这么安排,自有其道理,虽然自己如今已经称帝,但这一次夺回北京城,并非自己的功劳,而是诸路人马的齐心协力,如果他一回来,便进驻宫殿,重新以帝王自居,各路人马都不会心服。而且自己也没有脸面这么做。 众人连吃了几天宴席,兴奋之情稍稍褪去,该到了商议正事的时候了。 这一天,李自成在城外的御营之内,请白起与李岩二人前来。 因为此战以前,李自成曾派田见秀前往关中,请秦王相助,而且提出了条件,只要击败清军,大顺国便以整个直隶相赠。如今清军已经退出关外,自然要履行先前的承诺了。 李自成只请了秦军的当家白起和李岩,并未请另外几家的主将,因为那几家是秦军自己请来的,与他没有什么关系,既然如此,当然大顺国不再另外谢他们。 白起与李岩进帐之后,只见宋献策与牛金星,刘宗敏这几人都在,众人见面寒喧了几句,李自成给白起二人赐了座,于是话便进了正题。 还是宋献策先开口,他起身对着白起一拱手:“大将军这次劳苦功高,用兵如神,令我等大开眼界。实在是第一功臣,我家大王甚是高兴,这便履行先前的承诺,整个直隶,包括京城,我大顺国不取一寸土地,全部让给秦军,大将军请上复秦王,就说我家陛下,遵照约定,绝不反悔。” 白起也站起来,向着众人一拱手:“如此,我替我家大王谢过闯王陛下了。” 牛金星道:“只是有一件事,在下甚是为秦军担忧啊。” 白起道:“牛丞相对什么事不放心呢?”牛金星道:“清军虽然远逃关外,可是据我所知,他们手中的主力人马,并未大损,只怕加上吴三桂的关宁军,还可能凑集十万铁骑。这么多人马,一旦进攻山海关,秦军能否顶得住呢?按理说这是秦军的内政,不该我们过问,但是在下担心万一被清军攻破山海关,北京城与直隶就很危险了。我们这一仗的成果,可就完全丧失了。” 李岩心头冷笑,他猜想着,这是李自成不想放弃直隶与京城,所以便抬出清军来压秦军。言下之意,我们一走,你秦军孤军难守,最后还得被清军杀进关来,那个时候,我们大顺国可救不了你们。 他刚要想反驳几句,却觉得白起轻轻碰了碰他的脚,李岩十分聪明,便没有说话。白起笑道:“牛丞相讲得甚是有理,我会将这番话原原本本地上复我家秦王。请他老人家定夺。” 白起的政治才能虽然不算高,可毕竟当了半辈子高官,这种官话自然会说。他看出李岩的心思,并不想让他当面反驳对方,那样一来,双方便会生出嫌隙,弄不好会成为对方反悔的借口。 此时此刻,先将地盘拿到手,是最重要的。 白起的话很明白,做为大将军,他只是来打仗的,打胜了仗,大顺国便要履约,秦军拿到了地盘,他就算完成任务。至于以后怎么样,可以再商量,眼下却不是时候。 牛金星看看宋献策,又瞧瞧李自成,心想这白起好厉害,不软不硬给自己碰了个钉子。 他们几个人这几天也商议过了,直隶和京城,不能就这样白白送给秦军,倒不是李自成贪心大,他确实像牛金星说的那样,怕秦军守不住山海关和北京城,万一清军再杀回来,夺了京城和直隶,又会造成先前的局面,到那时,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再向秦军求援呢?就算秦军肯援助他,天下人会怎么看自己? 因此李自成等人的意思,是与秦军共分直隶。自己派重兵,守住山海关。北京城可以让给秦军。其实他们心中也明白,以秦军当前的军力,不可能顾及得了这么大的地盘,眼下秦军占有关中,汉中,如果再收了京城和山海关,就算有二十万兵力都不够。 此时李自成见白起用话搪塞,自己也不好反口,便笑道:“正是,赶走清军,本是第一步,今后如何守卫山海关,防止清军再次进犯,才是大事,必先知会秦王。孤可以修书一封,请秦王派人前来商谈此事。大将军,此时山海关被李定国夺回,按孤猜测,八大王远在四川,他不会留兵在直隶的,而革左五营,左良玉的人马以及孙传庭的部队,也不可能留在这里。因此山海关的防务,便落在你我两军身上。” 白起点头:“陛下说得对。我也上书给秦王,让他老人家细细思量。” 李自成听了,觉得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设宴款待二人,白起与李岩没有留下,推说营中事务多,便告辞出来。 回到营中,白起立刻写了一封奏书,派人快马送到西安,交与秦王。 此时秦军几位将领都聚在白起帐中,商议方才的事。 红娘子眉头紧锁:“大将军,听李自成的意思,他是不想放弃直隶,万一他反悔怎么办?” 李岩摇头:“我看不会,眼下虽然取了胜,可是所有人马都在,李自成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此不义之事。我是害怕诸军回去之后,他或许会干出些意想不到的事来。” 一枝梅道:“他会不会突然翻脸,围攻我们?” 红娘子道:“不可不防啊,咱们只有两万余人,大顺军可有二十多万呢。而且大将军也在这里,正是他永绝后患的好机会。” 她的意思很明白,秦军当中最会打仗的,便是白起,如果在这里将他除掉,秦军便不再是威胁了。 白起微然一笑:“你们放心,在各路军马都回去以前,李自成还不敢冒这个险。如果他这么做了,就失信于天下。日后所有人都会成为他的敌人。他甚至要比清军还要孤立无援。所以这种傻事,就算李自成想做,宋献策等人也不会让他做的。” 红娘子道:“可万一诸军都走了呢?那时李自成万一不顾一切,大打出手,吃亏的可是我们。大将军,此事太过重大,要以防万一。” 白起道:“我已经想过了,李定国的人马估计不会久留,马进忠也会很快离开,不过张煌言与革左五营,在拿到他们的地盘以前,是不会走的。有他们两支人马在,李自成不敢对我秦军下手。” 红娘子道:“可革左五营与李自成关系密切,万一他们联起手来,我们与张煌言的这几万人,能顶得住吗?” 白起道:“革左五营是不会与李自成联手的。据张仪丞相讲,革左五营和李自成之间,早已有了猜忌,自从李自成杀了罗汝才之后,他在义军当中的威信,下降了不少。很多人都说他,背信弃义。为了皇帝的位子,杀了兄弟。革左五营更是害怕他故技重演,所以这一次只来了马守应与贺一龙两个人。由此看出,范雎也在防着李自成。” 李岩道:“话是不错,可万一李自成以重金或是地盘为诱饵,与范雎暗中结成联盟呢?” 白起哈哈一笑:“李公子,你实在不了解范雎的为人啊。我与他打了一辈子交道,深知此人脾性。他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事先的什么商定啊,盟约啊,甚至白纸黑字签下的条款,对他来讲,都是狗屁。这一次他之所以出兵,是害怕清军击败李自成之后转头进攻山东。那时候是不会有人来援助他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与张丞相签下了盟约,索要几个县城,所以在没有得到这些地盘之前,他不会与秦军翻脸的。” 李岩道:“可如果李自成给他的地盘更多呢?” 白起道:“在没有得到地盘之前,范雎绝不会有任何动作的。你想想,如果李自成空口许诺,范雎便随之动手,事后李自成不给他怎么办?不但不给,反而还可能把破坏联军关系,挑拨离间的罪名与范雎共同承担。到那个时候,范雎也会犯了众怒,还要仰仗着李自成的保护。这种傻事,他自然不会干。” 众人相视点头,李岩道:“大将军想得深远。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是不是借着休整的名义,将城中的秦军将士们调出来,请大顺军进城维持治安,我们将营寨扎得远一些,与张煌言靠在一起,一旦出事,也好有个进退。” 正文 第553章,气吞万里如虎2 白起连连点头:“正该如此。我这便传令。然后派人去通报李自成。” 李岩道:“如今清军远遁,整个直隶已经全部掌握在我几家手中,此时应当催促李自成,速速达成约定,遣返各军才是。不然那几家都要向我们来要地盘,如何应付?” 白起道:“此事也不能太过着急,我们只是统军之将,打败清军是我们的任务,而之后的事,不宜由我们决定,我在上书中写得清楚,请秦王派张仪丞相前来,联军的事由他促成,他到了,一切都好办。” 李岩点头:“眼下只好如此了。我去给各路人马透个信,让他们耐心地等几天,张仪丞相到后,自然会有分晓。” 白起道:“首先要去李自成那里,不要让他感觉到,我们背着他私下联盟。”李岩道:“这个我自然明白。”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打败清军之后,各路人马齐集北京城下,革左五营与马进忠关系亲密,两方面的主将便在暗中商议,马进忠按着左良玉的意思,并不想要地盘,他所关心的是秦军方面能给他多少钱粮军资。这次会战,他的人马损失不少,马进忠十分气愤,可也无可奈何,只能自认倒霉,做了一回出头鸟。所以他憋着气,一定要让秦军多多补偿自己才行。 而革左五营相对来讲,要轻松一些,范雎与张仪事先早有协约,要了紧挨着山东的几座县城,如今这几座县城名义上还在李自成手中,但是李自成这一次全军集结,击败清军之后,还没来得及一一收复失地,因此这几座县城如今没有主子,老回回与革里眼已经给范雎去了秘信,让他派人夺了这几座城池,先入为主,如果李自成追问起来,也能将责任推给秦军。李自成就算再生气,也怨不得他们。 至于李定国方面,他是非常安闲的,自己出兵以来,一仗没打,可以说全师出川,不伤一卒,此时又兵不血刃地夺了山海关,声威大振。就算没有任何好处,却也没有任何损失,他已经完成了张献忠所交代的任务,就等着有人接防山海关之后,他就可以向秦军或是大顺军要一些钱粮,回师四川便是。 这些人里,最不安的是张煌言。因为孙传庭和张仪是有约定的,一旦秦军得到了整个直隶,就要与他们平分。京城便会回到孙传庭手中。 只有重新得回京城,让朱慈炯回京登基,他这位皇帝才可以名正顺言地君临天下,南方那个朱由崧才可以乖乖退位,尊奉朱慈炯。这一步棋实在太重要,空不得有一丝差错。 可是这里面的变数也很大,一旦李自成反悔,不把直隶和京城交给秦军,不光秦军得不到地盘,他这方面也无从谈起。因此张煌言有着双重顾虑,既害怕李自成悔约,又害怕秦军悔约,毕竟这里面包括着京城,北京在全国的重要性,不可言喻,谁占了北京城,就意味着改朝换代,君临天下。 正在他惴惴不安的时候,有人来报,秦军中的李岩求见。张煌言急忙请进大帐,二人见面寒喧几句,张煌言问道:“李公子此来,有何见教?” 李岩看出他内心中的不安,早猜中了**分,便笑道:“在下此来,是想告诉将军一件事情,那便是我家大将军白起已经修了书信,送往关中,相信不几日,张仪丞相便会到来。” 张煌言闻听,暗自松了口气:“哦?贵军请张丞相前来,莫不是向李自成索要地盘?” 李岩听他直接问了出来,心中好笑,脸上却正色道:“谈不上什么索要,只是张丞相乃是这次联军的发起之人,战胜清军之后的事情,理应由他出面,这样对于各方来讲,都会少一些阻力。” 张煌言连连点头:“公子说得对。决战之后,是应当有个人,前来理顺各方面的关系。” 李岩看帐中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所以这几日之间,将军要小心戒备,我家大将军方才也传下令去,秦军明日移营,靠你这边近一些。双方有个呼应。” 张煌言十分高兴:“不错,此计甚好,不瞒公子,我这里也觉得势单力孤呢,我们两军扎在一处,胆子便壮得多了。” 二人又说了一些移营之后的具体事项,比如如何联手,规划防区等等,然后李岩便告辞回营。 由于李岩先去了一趟李自成的大营,将移营的事情说了,李自成也明白,秦军与张煌言的人马并到一起,有结营自保的意思,毕竟自己的人马太多,势力太大,使别人感觉到不安,也是正常的。不光秦军如此,革左五营与马进忠的营寨也连到一块,有异曲同工的意思。 第二天,秦军便在白起与李岩的指挥之下,开始拔营。等到安定之后,各家的人马都已经分开,扎在北京城四周。 李自成的人马在正东,秦军和张煌言在正西,革左五营与马进忠在正面,只李定国的人马少,扎在城北。这样一来,各军之间分开驻扎,也少了很多摩擦。 一连几天,大家都按兵不动,静静地等着,他们等的都是一个人,那便是张仪。在此其间,各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打算,正所谓各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每个人都有如意算盘,只等着张仪来到之后,便摆到桌面上。 其实关中那边也早就开始了谋划。 张仪回到西安,白起与李岩率军走了以后,张仪天天与秦王一起,算计这次联手对敌的结果。他们二人想了很多种结果,对各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做到心中有数,同时秦王派出很多流星探马,去河南直隶打探消息。 就在联军击败清军的第二天,关中便收到了前方的飞鸽传书,而具体的战报,是三天之后传回来的。 秦王得知前方取胜,心中总算落下一块石头。因为这是他心中估算的,最好的一种结果。 不过这个结果背后,秦军还面临着更多的波折。 张仪看完战报之后,对秦王笑道:“大王,该我们上场了。”秦王点头:“是啊,丞相所肩负的重任,不比白起的轻,如果各家人马,都得到了自己的好处,心满意足的离开,那么在相当长的一段时期之内,中原不会再有战事。中原如果没有战事,我秦军如何发展呢?” 张仪一笑:“大王所言极是。正所谓浑水摸鱼,这水如果不浑,那么捕鱼者的意图,必然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被水中的鱼看个清楚,所以水浑了,鱼便没有了觉察的能力,正好方便捕鱼的人。大王放心,我此次前去,巧动唇舌,定会挑起一bobo的江湖浪。” 秦王道:“去了之后,先与白起李岩说明这一切,让他们多加留意,毕竟那几万人马,也是孤军呢。” 张仪道:“大王不必忧虑,有大将军和臣在,秦军定然全师回到关中。您这里就安心备战吧,用不了几个月,中原一定会再起战端。这次共同抗清之战,便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秦王心头大悦,过了几天,前方来了白起的书信,要请张仪前往。张仪已经准备好了,带了五百名精锐骑兵,立刻启程。 不几日,张仪便来到了北京城下,李自成等人闻知,立刻迎出来几十里,见了张仪,大家都很亲热,李自成忙将张仪接进自己的御营,然后再一次摆下盛宴,为这位张丞相接风洗尘。 这场酒宴只为张仪接风,席上大家都很知趣,没有提起约定的事情,每个人都清楚,张仪此来,便是为了事先的盟约而来,因此不用着急。 喝过接风酒,张仪自然和白起李岩一起回秦军大营。 进了大将军的营帐,大家落座,白起当头便问:“先生此来,一定早已与大王商议妥当了吧。” 张仪一笑:“那是自然,没有大王的决断,我岂能轻易前来。” 李岩道:“却不知先生与大王,是如何看待盟约之事的。” 张仪问白起:“李自成是否和大将军提过盟约之事?”白起一笑:“自然提过,李自成的意思,想要与我秦军共同留驻直隶,他们说清军虽败,势力损失不大,一旦杀回来,我秦军人马不多,只怕难以守卫,言下之意,秦军要想占住直隶,还需大顺国的帮助。可是我觉得,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直隶,一个京城,岂能容得下两家人马?如果咱们答应了,用不了几天,李自成便会将我秦军挤出去。” 李岩道:“大将军想到这一点,于是便用话搪塞过去了,说一切事宜,只等先生来了,再做商议。” 张仪点头:“大将军说得好。李自成的心思,大王也猜到了。直隶与京城,李自成必然不肯轻易放弃。”李岩道:“大王定是已有安排,先生快说吧,直隶与京城,我们到底要还是不要。” 正文 第554章,气吞万里如虎3 张仪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他凑近二人的耳边,嘀咕了一阵,白起与李岩对视一眼,都低头沉吟不语。 李岩皱了皱眉头:“先生,咱们这么干,合适吗?” 张仪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李岩咂了咂嘴巴:“总觉得不像正人君子所为啊。就算成了,良心岂能安生?”张仪笑了:“你读过史书吧,想当年刘邦与项羽争夺天下的时候,不是也曾经好几次背信弃义吗?刘备向吴国借了荆州,不也是赖着不还吗?而这两个人,最后都做了皇帝,你能说他们没有良心?正所谓兵者,诡道也,大将军最能理解吧。” 白起没有回答,事实上这种阴谋诡计,秦国在与六国的对抗中不知搞过多少次,张仪硬是将六国几乎坑了个遍,所以在秦人的心里,只有胜利,没有良心。当然,秦人也不是没有底限,至少他们军纪严明,不滥杀无辜。白起一生中虽然杀人无数,可并没有对普通百姓下过手。他所杀的,都是军人。 李岩被张仪问住了,他其实也明白,想要成大业,便要不择手段。于是他问白起:“大将军觉得呢?” 白起这才开口:“我所担心的,不是正义问题,不是良心问题,而是这件事情,能否做得成!一旦被人戳穿,咱们秦军可就成了天下公敌了。先生,此事你有把握吗?” 张仪拍拍胸膛:“一切包在张仪身上。我既然有本事促成六国联盟,也就有本事在这其中挑拨离间,搬弄事非。此重任非我莫属。” 李岩汗颜道:“这么不道德的话,也亏您说得理直气壮!”张仪一本正经地反驳道:“哪里不道德了?这叫国之大计。况且我秦人得天下,可并非靠什么道德。而是靠的武力与谋略。”李岩忍住笑,一拱手:“晚辈受教了。您这套本事,不说别的,光说脸皮,也够我李岩学一辈子的。” 众人哈哈大笑。 第二天,张仪先到各家营寨中走了一遭,告诉各家主将,双方事先的约定,秦王绝不反悔。在这几家之中,李定国代表的张献忠,马进忠代表的左良玉,都没有提出索要地盘,张仪告诉他们,尽可以先行回兵,因为在这里,秦军也是客人,不可能给他们钱粮军资等物,如果他们觉得空手回去,不好交差的话,也可以等几天,自己前去找李自成要些资财,请他们带回,至于李自成那边,自有秦军与他交涉。 李定国与马进忠都表示,可以等几天,却不能空着手回去。 这二人也不傻,你张仪说得好听,秦王也答应了,可是万一事后秦军不给钱粮,我们能怎么办?等到秦军回了关中,连面也见不到了,找谁去要?不如趁着眼下大家都在,直接将钱粮要到手里。免得夜长梦多。 张仪料到他们会这么说,因此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能让他们空手而归。用不了几天,便会有大批钱粮送到他们营中。 至于张煌言与革左五营那边,张仪也做了保证,因此这几家的主将都安定下来,就算着张仪如何与李自成交涉了。 转过天来,李自成派牛金星来到秦军大营,请张仪与白起过营饮酒。白起明白,这是李自成要向张仪摊牌了,按着事先商议好的,他推说营中军务多忙,自己不便前往,牛金星便陪同张仪,二人一起来到大顺营中,来见李自成。 闻听张仪到了,御营中便摆开了酒宴,张仪进帐之后,发现大顺国的重要将领和谋臣们都在,看来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众人见礼过后,宴会便开始了,李自成等人向张仪敬过酒,张仪也回敬了,席上一片和谐之气。 酒过三巡,牛金星站了起来,走到张仪面前,向他举杯道:“此次大胜清军,虽说是全体义军将士用命,奋勇杀敌的结果,不过说到底,张丞相还是首功,若是没有阁下的连横之策,将天下人马集合一处,也没有今天。因此我敬丞相一杯。” 张仪站起身来,二人对饮而尽。 牛金星继续道:“想我大顺国与秦军,自来便是一家人。当年官军势大,群雄尽被剿杀招抚,唯我家陛下,独举义旗,誓抗官军。后来兵败,而秦军仗义出手,资助军马钱粮,这才使得我大顺军挺过一劫,如今明朝已亡,我家陛下奉天应命,登基大宝,不料又出了一个吴三桂,引清军入关,我大顺军仓促应战,准备不足,才让清军拣了便宜。此时又是秦军出手,不光有张丞相辗转千里,说服各军,还派白大将军亲自将兵,这份恩情,大顺国永世不忘。” 张仪一笑:“既为一家人,便不说两家话。秦军这样做,不光为了大顺国,也是为了自己。” 牛金星看了一眼李自成,继续道:“按着先前的约定,直隶与京城当归属秦军,这个我家陛下没有半点犹豫。人生在世,无信而不立,更何况是君主。因此我家陛下请先生前来,就是要完成先前的盟约。” 张仪微微点头:“哦,是这样啊。好……好……” 他只是微笑点头,却不表态,也不谢李自成,因为他知道,牛金星后面准还有话说。 果然不出所料,牛金星说完了,宋献策站了起来:“只是整个直隶与京城加在一起,地方数千里,城池几十座,再加上北防重地山海关,没有几十万人马,如何镇守得住呢?” 张仪皱起眉头:“宋丞相说的有理,我家秦王也为此事担忧,秦军此时占有关中,汉中,兵力还将就够用,一旦将整个直隶拿过来,可就捉襟见肘了。却不知宋丞相有何良策?” 宋献策一笑:“我家牛丞相方才说了,大顺军多次承蒙秦军相助于危难之间,自感无以报答,而我家陛下觉得,眼前便是报答贵军恩情的机会。” 张仪笑道:“是吗?张仪洗耳恭听。” 宋献策道:“说来也甚是简单,既然贵军人马不足,我大顺国愿助贵军一臂之力,留下十五万人马,以刘宗敏大将军为主将,助贵军守住山海关与直隶,等到贵军招兵买马,兵力堪用之时,我们再撤军,张丞相意下如何呢?” 张仪心头暗笑,这哪里是留兵帮助秦军守土?分明是不想分给秦军地盘。要知道,此时秦军只有两万多人马,大顺国留兵十五万,几乎可以将整个直录完全控制起来。那时候秦军被困在京城,四面都是大顺军,不要说招兵买马,就算运输粮草也得从人家的地盘上过,一旦大顺军翻脸,秦军立成瓮中之鳖,也亏得他们能想出如此狠招。 目的虽然如此,可宋献策说得冠冕堂皇,换了一般人还真不好反驳,若是直接驳回去,却显得秦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而且事实上,秦军这点人马,还真不足以控制直隶,单单是京城和山海关的防务,就至少需要七八万人马。 于是张仪紧皱眉头,没有立即回答。他沉吟半晌才道:“宋丞相的话很有道理,我秦军兵力不足,控制不住直隶,这还是小事,一旦清军再从山海关杀回来,岂不又造成了先前的局面?那么我们这一战的胜利,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宋献策忙道:“对呀,我家陛下正是担心这个。” 牛金星道:“为了大局着想,请张丞相答应我家陛下的提议。这不光对你我双方有利,对天下大势,也是非常有利的。秦军与大顺国控制了直隶,河南,关中等地区,就立于不败之地。一旦有事,双方可以互为援助。” 宋献策道:“不光如此,只要我们双方占有直隶,向东可以攻击山东的范雎,向西可以进占山西,范雎乃是秦军的叛徒,而孙传庭的北明,又是我家陛下的死敌,我们可以将直隶作为前方的基地,进攻敌人非常方便。” 张仪还是皱着眉:“你二位说得有理,可是以秦军此时的军力,根本无力进攻山西与山东。此时孙传庭部下十万人马,而且大多由他亲自操练,十分精锐,范雎在山东也有二十万以上的军队,我秦军还很弱小,只能自守啊。” 宋献策道:“正因秦军力量不足,才好在直隶安顿下来,招兵买马,扩大实力呢。” 张仪道:“直隶这个地方,好是好,但有一样,地形平坦,几乎所有的城池都在平原之上,又无大河,无险可守,这对于养精蓄锐来讲,并不容易。我秦军在此,范雎定然不安。他会想办法前来进攻的。正所谓圣人不居险地。虽然有大顺军的相助,但总觉得留在直隶并不安稳,而且直隶与我关中,并不接壤,一旦有个闪失,想退回去都不容易。” 李自成听出张仪话中有话,便开口问道:“那么先生有何高见?想必秦王对此,也有了自己的主张吧。” 正文 第555章,气吞万里如虎4 张仪看了看帐中众人,道:“我家大王派在下前来,确实已经有了打算,不过此事重大,不可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讲,请陛下见谅。” 李自成点点头,然后向两边挥挥手,众部将会意,纷纷退下,帐中只留下了李自成和宋献策,牛金星。李自成道:“如此,先生可以说了吧。” 张仪道:“说实话,我家秦王对直隶并不感兴趣,先前的约定,只不过是表示诚意而已。此时清军已经退出关外,外敌已经不在,只剩下咱们一家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陛下说是不是?” 李自成道:“那是自然。” 张仪道:“我家大王已经明确表示,不想要直隶与京城,但是秦军此次出兵,动用了数万人马,无数钱粮,如果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怕军中将士们不服啊。” 李自成笑道:“确实如此。先生想要多少钱粮,只管提出来,只要我大顺国供得起,都可以给。不必客气。” 张仪道:“我们做为联军,共同作战,数十万人马在洛阳,都是吃你们的,军资钱粮么,大顺国只怕也不多了,因此我家大王并不想要这些,只想要几个地方。” 李自成心头一凛:“要什么地方?” 张仪道:“先前我们双方的约定,是大顺国将直隶与京城送给秦军。而我秦军护不住这么大的地盘,因此还将直隶与京城送还大顺国,只求河南的几个县城。” 宋献策道:“哪几个县城?” 张仪慢条斯理地道:“泌阳,信阳,汝南,这三个县。” 李自成听了,心里松了口气。这三个县并不是自己完全控制的地方,其中信阳大半在南明手中,汝南和泌阳两县,大顺国也只派了很少的兵马,因为要全力对抗清军,顾不到那边。因此这三个县城,也只是在城中派了点人马,各地方的乡镇村落,根本顾及不到。 李自成暗想,这三个县与南明交界,而自己与南明是仇敌,如今占了直隶以后,北面要防着清军,西面要防着孙传庭,南面还要防着南明,这便很吃力了,而如果这三个县交给了秦军,那么秦军就插在了自己和南明之间,南明要想进攻大顺国,必须先进攻秦军。因此秦军在一定条件下,便是自己的挡箭牌。 想到这里,李自成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可是他也没有立时表态,只是道:“如此大事,我要与两位丞相商议一下,先生是否可以稍待片刻。” 张仪道:“无妨,这是两国间的大事,陛下还须谨慎决定。我可以等。” 李自成命人请进田见秀与刘宗敏二人,陪着张仪饮酒,自己与宋牛二位丞相转身到了后面的寝帐之中,宋献策道:“陛下,方才我见您面露喜色,看来是想答应了。” 李自成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然后道:“两位先生,你们觉得朕想得对吗?” 牛金星道:“陛下想得非常对。我大顺国立国之后,四方诸候十分眼热,此时大明已亡,天下无主,谁第一个登基大宝,就是天下的主子,那此诸候们没有这个实力,只有我大顺国可以称帝。但是称帝之后,诸候们是不是真的心服,就难说了。此一战他们之所以能来,一定是秦王应给他们很多好处。臣猜测,秦军既然不想要直隶,为何还要与大王立约呢?” 李自成道:“是啊,为什么呢?” 牛金星道:“以臣猜想,秦王是要用直隶来做交易。而交易的对象,很可能便是孙传庭。” 李自成恍然大悟:“不错,秦王不想要直隶,孙传庭可想要啊。只怕他做梦都想要。得了直隶与京城,才能让朱慈炯堂堂正正的登基,恢复大明。如果没有这个条件,孙传庭岂会出兵助我抗清?” 他顿了顿,又皱起眉头:“可是张仪又明明说不要直隶啊。他转而求取河南三县,那三个县的地盘,并不算大,这样一来,又不像是与孙传庭做过交易的。” 宋献策道:“那三县虽然地盘不大,却是兵家要地。它北可以进攻我们,南可以进攻湖广,向东可以进攻安徽和山东,而西面则是秦军控制的南阳地区,可以得到支援。张仪要这个地方,看来是想将它做为前进的堡垒了。” 李自成道:“他已经提了出来,咱们在答应还是不答应?名义上,这三个地方,大多在我们的控制之下。” 牛金星与宋献策都没有立时回答,他们也要好好考虑一下。 按理说,用这三个县,换整个直隶与北京城,实在是太划算了,但是牛金星和宋献策都觉得,秦王好像另有用心,就这样草率答应下来,后果还没有想清楚。 李自成见他们都不说话,便道:“其实用不着那么操心,咱们管不了那许多,如果不答应,秦王可以明正言顺的要了整个直隶,就算有我大顺国共同管辖,可是也有诸多不便。弄不好还会与秦军反目。而这个时候,绝不能和秦军翻脸的。我们无论如何,都要紧紧拉住秦军。只要和秦军交好,就少了一个劲敌。等我们挡住了清军,灭掉孙传庭和范雎之后,再做计较,而要想灭掉孙传庭和范雎,就必须占有直隶和京城。” 宋献策连连点头:“陛下此言极是。其实正像您说的,不用管别人怎么想。只要自己觉得合适,这笔买卖就可以做。况且这只是咱们大顺国与秦军之间的事,我们两国做的约定,与别人无关。至于另外几家诸候,且让秦军去打发吧。” 牛金星点头称是。 三个人商议定了,一起出来见张仪。此时张仪已经酒足饭饱,正有刘宗敏和田见秀陪着说话,一见他们三人,刘宗敏和田见秀便告退了。 李自成一笑:“先生,方才我君臣几人商议过了,决定同意先生的条件。那三个县虽然对于我大顺国来讲,甚是重要,但是秦军乃是我之盟友,也是我李自成的恩人,只要秦军提出来的要求,我绝对答应。因此,这三个县,秦军即日起,便可接收。” 张仪站起身来一拱手:“多谢陛下,张仪这里代表秦王,感谢陛下的盛情。咱们就这么说定了,直隶与京城,仍旧由大顺国统辖。” 宋献策亲自捧过两杯酒来,交与李自成与张仪,这二人碰了杯,然后饮尽,这便算是订了盟约,不可更改了。 张仪道:“既然在下已经完成使命,便向陛下告辞了。我家秦王还在关中,苦等我的消息。从明日开始,我秦军便要准备搬师,等开拔当天,我会同大将军一起,再向陛下辞行。请陛下也尽快整顿人马,准备接收周边各县。” 李自成道:“先生辛苦了。为了大顺国,先生甘冒大险,出使各家诸候,才有今日之胜利。这第一功,必然是先生的,大顺国上下,都感念先生。来人啊。” 帐外走进两个中军,每人手中托着一个大木盘,上面摆满了黄金。 李自成道:“这是黄金一千两,赠与先生,聊表心意,望先生不要推辞。” 张仪也不客气:“如此,那便恭敬不如从命,多谢陛下美意。” 众人将张仪送出帐外,两个中军将黄金交给张仪带来的随丛,然后张仪与众人拱手而别,径回秦军大营。 张仪回到营中,白起等人早等得急了,一见他回来,立时围住,李岩问道:“先生,说得怎么样?”张仪一笑:“成了,那三个县,是我们的了。” 白起道:“好,有了这三县,东方的大门便打开了,以后用兵,进退有据,主动权握在我秦军手中了。” 李岩仍旧有些担心:“先生,另外几家一定会知道这个消息的吧,虽然你去的只是李自成的营寨,可这种事,要想瞒住众人很难。” 张仪道:“那是自然,他们一定会知道的。” 李岩道:“如此一来,我秦军拿什么去完成与他们的交易?张煌言那边还等着要京城,范雎那里也等着要那几个直隶的县城吧。” 张仪哈哈一笑:“这种多方交易,总会有不满意的,大王有旨,绝不能让所有人都满意,那样吃亏的便是我们。眼下我秦军得了三县,吃了一口肥肉,其余的不管了。” 白起失笑道:“果然是张仪先生的作风。两千年来也没变过。” 李岩皱眉道:“可是若他们来向我们问责,该当如何应对?如果应对不好,那几家的仇恨,都会转嫁到我们身上了。” 张仪道:“李公子放心,此事我在未出关中之前,便已经与大王商议好了。明日一早,你们便开始准备拔营起寨,回师关中。我去各家营寨走一趟,将他们的恨意,全部转到大顺国头上好了。” 李岩道:“您有这个把握?” 张仪道:“想当年六国之内,也有不少智谋之士,张仪还不是凭着一张利嘴,就说得他们目眩神迷?眼下这几拨人马的主将,大多是草莽之人,好对付。” 正文 第556章,气吞万里如虎5 众人相互看看,都忍不住笑了。李岩感觉到秦人真是一帮不择手段的家伙,为了利益,可以将这么阴险的事情,说得理直气壮。 张仪看了出来,拍拍李岩肩膀,笑道:“可能你会觉得,秦人没有信义,可我告诉你,这是乱世,太重信义的人,会得到好名声,但却注定要失去天下。盛世重道义,乱世靠权谋,没什么可奇怪的。” 李岩点头,张仪又道:“今后你很可能要独当一面,这句话你无论如何要记住,做人必须要正直,不可失信于人,此乃立身之本,但国之大事,与做人无关。千万不要将你做人的脾性,加之于国家根本之上。那样的话,你赢得的只是个人的名声,而国家则要受损。” 李岩听完之后,如同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多年以来,李岩无论是生活,行军,打仗,治理地方,都时时提醒自己,务必公正刚直,不可有丝毫徇私之心。他对自己这般,对别人也同样,但他发现自己始终不能真正地融入秦人当中,为此他也曾经深入地研究过这些秦人的脾性,他发现这些人对待朋友和家人,是极好的,但在军中对待上司和下属,却是大不相同。秦人对上司,绝对无条件遵从,而对下级,却是傲慢无礼。而下级却绝无怨言。 森严的等级,令李岩感到困惑。他听说过一些有名的军队,比如岳家军,那些军官们与下属之间,能够像兄弟一样融洽,于是李岩总以为,这才是军队的最高理想状态。而秦人军队中的现象,令他不解。 秦人在战斗中争抢敌人的人头,这个李岩清楚,以军功授爵的制度,是秦军强大的根本。但是令李岩不解的是,秦人对于战利品的态度,他们从不像官军或农民军那样争抢战利品,所有缴获的战利品,秦人都会仔细地收到一处,由管理后勤的军官们负责。 后来李岩才明白,这些东西是随着军功发放的。没有得到军功的人,绝不敢冒领,那是要杀头的。而在战斗中抢夺战利品的士兵,秦人非常看不起,因为那意味着你在战斗中没有杀掉一个敌人。 只要杀掉敌人,就会有军功,就会受赏,授予爵位,因此只要你手上有敌人的首级,根本不用担心战利品的事。 李岩每每深入秦人当中之时,他会感觉到,这些秦军士兵对他很敬重,但是却疏远。他的命令可以无阻碍的通行军中,但没有几个人会对他说心里话。他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李岩曾在秦军最危难的时候,独自率军守住了秦军最后一块立足之地,功劳是极大的,秦人敬重他,这便是根本原因,可李岩始终走不进这些人的心里。令他很困惑。 如今听了张仪的话,李岩这才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他不能融入秦军,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的正直,其实圣人早就在书里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他李岩就如同一汪太过清沏的泉水,哪里能养得住鱼呢? 再看看身边的这些秦人,无论张仪,白起,王翦,还是自己的结义大哥李敢,做人都比较正直,从不贪赃枉法,也不欺男霸女,但在自己心里,却始终算不上正直之人。 张仪以一张如簧巧嘴,欺骗六国,白起在战场上诡计多端,杀人无数,甚至坑杀降卒,王翦能打大仗,也会耍小聪明,伐楚之时为了打消秦王怀疑,不断的要房子要地产。李敢为了让自己在军中出头,丝毫不顾生死,而这些人做的这些事,秦人没有一个感觉到奇怪,全都以最平常的心态接受了。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人做的事,是理所应当的。换了自己,也会这么干。 秦人就是这样一群人,**裸地追名逐利。 李岩自从加入秦军之后,一直在成长,但始终没有成为大才,就因为他还不太懂得这个道理,然而从这次战役之后,李岩真正的成熟了。 从这一刻起,他真正理解了战争的规则,政治的规则,这次战役之后,李岩终于突破了自己的瓶颈,他的光芒开始冲破黑暗,终将成为耀眼的星辰。 张仪说完这番话,回帐休息去了,白起下令军中,暗自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果然不出所料,张仪去李自成营中的事情,还没到夜里便传遍了所有的营寨。因为另外几家人马都放了细作在李自成的军队里。革左五营与李定国,马进忠不必说了,以前与李自成便是老相识,部下也与李自成军中的人熟悉,打听情况不费力气,张煌言也不是省油灯,早已暗令部下用重金收买了大顺军中的几个低级军官,也是以前官军的降将,通过他们透出的消息,也知道了张仪去过大顺军中,与李自成等人密谈了很久。 各路主将虽然不知道张仪此行与李自成达成了什么协定,可是心里都认为与自己有关。于是都暗中派心腹人前来秦军营中,想要求见张仪。 张仪对这些人一概不见,只让中军对他们说,明日便有分晓,到时候张仪会亲自前往各营,细说利害。 这些人得了消息,立时回营送信,于是各家主将便在自己营中,等着张仪上门。 第二天一早,张仪带了几个随丛,先往革左五营与马进忠的大营而来。这两支人马驻扎在城南,秦军在城西,因此不远,很快便到了。 老回回与革里眼,马进忠三人正好都在一起,一听张仪到了,立刻请入。 张仪满面春风,一进门便与各人道喜,老回回等人看张仪脸色,心里安定了些,革里眼问道:“先生昨天去大顺营中,可否提到与我们的约定?”张仪一笑,说道:“自然说了。李闯王尽都答应。”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面露喜色,马进忠道:“却不知大顺军能给我们多少钱粮军资?” 张仪道:“这个嘛,具体数量还不好说,不过马将军放心,李闯王是个慷慨的人,定然会让你满意。不过他也说了,请马将军稍候几日,等他将物资调齐,一并送来。” 马进忠连连点头。 老回回道:“我家主帅提出的几个县城,现在就可以接收了吧。” 张仪道:“自然可以。不过你们要从大顺国手中接收了,我们秦军没有要直隶的一寸土地。” 老回回一愣:“你们没要?” 张仪道:“正是,我秦军力量弱小,要来干嘛?此时我们占了关中,汉中,兵力都分散了许多,再要直隶,实在没有能力守卫,所以秦王派我过来与李自成商谈,秦军在河南要了三个县,而直隶嘛,全都送给了大顺国。” 老回回与革里眼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张仪说得是实话。这个时候的秦军,根本没有力量控制直隶。他们要了河南的几块地方,也是合情合理。 得到这个回答,众人算是满意了,张仪并不久留,带人出来,直奔城北李定国的军中。 见了李定国,双方更是说得简单,李定国本来按着张献忠的意思,并没有要地盘的打算,而且山海关也想着尽快换防,早一天交还李自成,他便早一天班师回四川了,至于钱粮军资,大顺国给也行,不给也没关系,毕竟自己率众前来,一兵一卒都没有损失。 张仪对李定国言道,大顺国此时刚刚控制直隶和京城,四周都不稳妥,而且还要拿出许多钱粮来,酬谢另外几家损失惨重的诸候。李自成与八大王乃是至交,不分彼此,钱粮乃是小事,等过一段时间,大顺国理顺了各地,再行酬谢,到时候会亲自派人送到成都。 李定国听了,向张仪表示谢意。他能够全师回川,便已经完成了张献忠交代的事情,至于钱粮,张献忠拿下四川之后,已经是丰衣足食,并不缺少。而且这一次出来,他兵不血刃地收复山海关,已经大大提升了张献忠的威名,捞足了声望,所以李定国满口答应,这便与李自成交接山海关的防务,然后自己便班师回去。 张仪离了李定国的大营,回转城西,来见张煌言,这才是最难摆平的一方。因为张煌言所在的孙传庭一方和大顺国是死敌,人家是看着秦军的面子出兵的,而且秦军已经答应给人家包括京城在内的半个直隶,此时给不了人家地盘,必须要有个说法。 张煌言早就等在营中了,一见张仪到来,十分客气,请他落座,上茶招待。 张仪却是满面愁容,连声叹息。张煌言一见,便知不妙,问道:“先生昨日和李闯会谈,结果如何?”张仪唉了一声:“他悔约了。” 张煌言怒道:“什么?” 张仪道:“按着原来的约定,战胜清军之后,整个直隶和京城,都将归我秦军所有,然后我们再分出一半,送给你家陛下。可是不知怎么,此约定被李自成知道了,他借此为理由,不想履行前约。” 正文 第557章,气吞万里如虎6 张仪停顿一下,又道:“他的说法是,直隶送给秦军,他是心甘情愿的,可秦军要将这地方送给孙传庭,那是万万不行。秦军拿它做交易,便已经是不遵盟约在先,怪不得大顺国了。” 张煌言拍案而起,指着李自成大营方向骂道:“早知道他闯贼不会心甘情愿交出地盘的,张先生,我们都被闯贼骗了。” 张仪双手一摊:“有什么办法,现在人家大顺军兵强马壮,我们加在一起才几万人,打也打不过,靠骂人能将他骂掉一根寒毛吗?” 张煌言道:“我军出兵与清军死战,却得不到任何好处,实在叫人咽不下这口恶气,张先生,你还有何良策?” 张仪道:“我哪有什么办法?一看李自成如此绝情,便只好退而求其次,对他说,既然如此,我秦军便不要直隶了,全部送给大顺国,只把河南的三个县给秦军便是。可能李自成也觉得应当酬谢秦军,这才答应了。所以我秦军也只得到河南的泌阳,信阳和汝南三个小县城。” 张煌言闻听,脸色一沉:“先生,这么说来,唯一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的,便是我家陛下了。这让我怎么回去复命?” 张仪道:“我也为难啊。本来想接收直隶来着,结果却只得到了河南三个小县,不痛不痒的,我也没办法回复秦王啊。咱们两个,是难兄难弟喽。这个事,咱们还得再想办法。” 两个人正在相对发愁,突然跑进一个中军,在张煌言耳边嘀咕了几句,张煌言闻听,脸色便是一变。 张仪问道:“出了什么事?”张煌言道:“军中探报有消息来,说李自成正在整顿人马,好像有出兵的架式。据说是要接收直隶的各县城。”张仪立时跳了起来:“不好,这哪里是接收县城啊,分明是借此名义,要对我们下手了。想不到他李自成如此绝情,就连三个小小县城,也不愿放手。” 其实这是张仪昨天对李自成说过的,让他尽快整顿人马,准备接收直隶的各个县城。李自成也早想这么做,只是那个时候直隶名义上是秦军的,自己不能插手,昨天张仪带来秦王口旨,说将直隶交还大顺国,李自成送走张仪之后,第二天便开始点兵,准备收回各县城。只是在外人看来,这无疑是军事动作。 张煌言哪里知道内情,只道是李自成要动手了,本来他带人马前来,便加着万分小心,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自己若不做准备,只怕刀临头上,后悔便晚了。 他一听张仪的话,内心也急了起来,忙道:“先生莫慌,咱们两家人马,合在一起,抵抗闯贼,应该还是可以挡住的。” 张仪连连摇头:“万一李自成联合了李定国,革左五营的人马,咱们能顶得住吗?事到如今,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招。” 张煌言一听也对,他们将人马扎在城西,本就有着这种打算,双方一旦反目,自己可以直接向山西境内撤退,后面不会遭到阻挡。 此时军情如火,张煌言哪里还能分辨真假,立刻吩咐拔营起寨,向西撤退。 张仪也火速告辞,回到自己的大营,此时白起与李岩等人已经将行装都收拾妥当,就等着开腿走了。张仪一回来,白起便问:“先生,怎么样了?”张仪一笑:“成啦,可以走了。” 白起道:“从哪条路走?和张煌言一道吗?” 张仪道:“对,和张煌言一道,退进山西,然后再回关中。”李岩一惊:“这样好吗?咱们这几万人进了山西,万一孙传庭再打什么坏主意……” 白起哈哈一笑,摸着他的肩膀:“你想得很对,不过我也有对策。一进山西,咱们便与张煌言分路而走,秦军都是骑兵,快马加鞭之下,几天便可以到达关中,就算孙传庭起了歹心,想要对我们下手,可他调集人马也需要时间,没等他的人马集齐,咱们就已经过黄河,进了潼关了。” 李岩一想也对。便不再说什么。 秦军动作非常快,为了使别人不疑,那些营帐都不动,就扎在那里,只是营中已经收拾一空,然后全军上马,直奔张煌言大营而来。 此时张煌言要急切得多,他吩咐将资财粮草等带走,其它的东西一概不要管,就地烧掉。秦军来的时候,他营中已经开始点起火来。 张煌言一见秦军全师来到,十分高兴,两家人马合兵一处,放火烧了营寨,然后向西而走。 这场大火很快便给李自成知道了,他很奇怪,不明白张煌言为何要放火烧营,等派人去探过之后,这才知道张煌言已经烧营西走,离开了京城。 刘宗敏呵呵大笑:“这小子是怕咱们过河拆桥,顺手把他也给灭了,跑就跑吧。” 宋献策却道:“陛下,反正他是这么认为的,我们不如干脆就冲过去,将孙传庭这几万人马吃掉。”李自成皱起眉头:“这么干,天下人会说咱们大顺军忘恩负义的。” 牛金星道:“是啊,陛下,咱们这一追,不光孙传庭的人马会反抗,马进忠和秦军那边,也不知会怎么想啊。” 田见秀道:“咱们与孙传庭是死敌,打他并不奇怪,只是他派人马前来助战,虽然是看着秦军的面子,但终究是来帮咱们的,眼下刚打败清军,联军自己人内部就打起来,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咱们呢?” 宋献策急道:“陛下,不要妇人之仁啊。当年项羽在鸿门宴上一念之差,放走了刘邦,日后如何?” 牛金星摇头:“先生说得不对,如果这次领兵来的是孙传庭,我肯定也和先生的意思一样,灭了他,永绝后患。可这次来的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你杀了他,孙传庭损失不大,到头来还会失信于天下。这笔买卖不划算。” 李自成连连点头:“牛先生说得对。咱们不能为了小利,而失大义于天下。宋丞相,这次就算了,咱们由他去,还是先派兵,控制直隶为上。” 于是李自成没有听宋献策的计策,派人马去从后追杀。 宋献策带着满心的遗憾出得御营来,回到自己的大帐,刚坐下,就有亲兵来报,说秦军可能也撤军了。因为秦军的大营不闻人声,也听不到马嘶。宋献策吃了一惊,他立刻派人前去打探。 不多时,探报回来,向他禀报,秦军营中确实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一些空的帐营,所有的东西,都已搬得一干二净。而且看路上的马蹄印迹,显然是随着张煌言一起撤退的。 宋献策立时像见了绵羊的狼一样,眼睛里发出光来,他急急来找李自成,一进帐中,看到李自成正与牛金星一起饮茶,便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拱手道:“陛下,秦军也走了。” 李自成一愣:“秦军走了?张仪不是说,等他拔营的时候,还要与白起一起,向我们辞行的吗?” 宋献策嘿嘿一笑:“哪里还有什么辞行啊,我方才得到消息,秦军营寨未动,人马已经与张煌言一道,撤向山西境内了。” 李自成哦了一声:“可能是他们觉得走在一起比较安全吧。” 宋献策眼中冒火:“陛下,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啊。”李自成抬头看着他:“极好的机会?先生此话什么意思?”宋献策道:“我们就借着追杀张煌言的时候,连同秦军一起灭掉。”说着,他的手向下一切,显得十分干脆。 李自成手一抖,掌中茶碗险些落地。 牛金星皱起眉头:“先生,这可是险招啊,一步棋得罪了两家,不划算吧。” 宋献策道:“秦军中的白起,张仪,李岩,可都是名动天下的人物,秦王依靠他们,才有今天的局面,只要将他们杀了,秦军就没什么可怕的。日后打进关中,易如反掌。” 李自成道:“只是名义上不好说吧,毕竟秦军还是我们的恩人。” 宋献策急得直搓手:“陛下,咱们是去追杀孙传庭的人马,谁让秦军和他们走在一起的?泰山压顶,玉石俱焚,我们并不知道有他们在啊。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再说了,成王败寇,日后只要得了天下,陛下怎么说都可以。不必为名声所累。” 李自成听了,有些心动,可又犹豫不决:“当年我只剩下十八骑,逃在关中,受到秦军的盛情接待,出关之时,李公子又谱写了童谣,四处传唱,这才有我大顺国的今天,此时刚刚登基,便与秦军反目,而且还是咱们自己请他们前来助战,在秦军回兵的路上下毒手,实在是不仁不义啊……” 宋献策道:“先前陛下不追杀张煌言,确有道理,因为张煌言无足轻重,可是白起与张仪,李岩,可都是重要人物,他们回到关中,秦军不久便会强大,此时灭了他们,就等于灭了多一半的秦军。陛下,您不可再有妇人之仁了。” 李自成听后,咬了咬牙:“先生说得有道理……” 正文 第558章,气吞万里如虎7 他刚要下令,牛金星又一次阻止:“不可不可啊,宋丞相,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宋献策见他一再阻挡,也不由得生气了:“牛丞相,你一意阻拦,到底什么用意?难道不见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了吗?” 原来自从李自成进了北京之后,宋献策与牛金星的关系便开始疏远起来。牛金星在京城之内,得意忘形,夺了不少豪宅田产,而且广收门徒,任用官员,宋献策十分不屑,曾经劝过他两次,可是牛金星不为所动,仍旧我行我素。 更让宋献策气愤的是牛金星全力鼓吹,让李自成称帝,在宋献策看来,此时天下分崩,不宜首先称帝,但是李自成与手下那班大将们,早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认为打进北京,灭亡明朝的闯王,自然而然便是下一朝的开国皇帝,因此这些大将们也连番劝进。最后李自成终于禁不住皇帝宝座的诱惑,虽然在一片石兵败,但回京后仍旧匆忙称帝。 这在宋献策看来,是犯了天下之大忌,而始作俑者,便是牛金星。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二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宋献策提出的主张,牛金星总要阻上一阻,而李自成听信牛金星的时候越来越多,宋献策觉得自己已经不被李自成所重看了。 今日之事关系日后大顺国的命运,他一定要据理力争,因此一听牛金星又来阻拦,心头的不满之意,溢于言表。 牛金星自然听得出来,但他另有打算,倒也不是只为和宋献策争宠,他也是为李自成的将来考虑的。因此便笑道:“先生不必恼怒,听我说来。您主张全力追杀张煌言与秦军,以眼下的情况来看,确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可我还要劝阻陛下,因为这个机会,在我看来并不成熟。” 宋献策一愣:“并不成熟?你这话什么意思?” 牛金星道:“方才听先生说,秦军的营寨未动,人马却走光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白起和张仪昨日便有了撤军的打算。不然一夜之间,他们不可能收拾得如此迅速。既然他们有了退兵的打算,那么以白起的精明,能想不到咱们可能派兵追杀吗?” 李自成眉头一紧,缓缓点头。 白起的用兵他非常佩服,此人打任何一仗,都必然做到心中有数。要说他仓促撤军,没有任何后招,反而令人不信了。 宋献策也沉吟起来。 牛金星继续道:“张煌言烧营而走,究竟是不是白起的主意,我们不得而知。万一这是白起的诱敌之计呢?况且,就算没有什么后招,他们只是单纯的撤军,我们追上去就一定能将其全歼吗?就一定能杀了白起和张仪李岩?万一杀不掉他们,被他们逃走,秦军与孙传庭会联手对付我们。所以我才说,这个机会,并不成熟。” 李自成连连点头:“不错,秦军和官军加在一起,有五六万人马,我们至少要派出十万大军追杀才行,这样大的作战,能够擒杀敌方主帅的机会不大。秦军作战骁勇,只要派出几万人马,拼命挡住我军,就可以让几位主将从容逃走。” 他转回头来看着宋献策:“丞相,你认为呢?” 宋献策看看李自成,再看看牛金星,长叹一声,他知道,这条计是不可能施实了。李自成并没有这种气魄,也可以说,他此时还没有从被清军的沉重打击中恢复过来,做事情有点瞻前顾后了。 于是宋献策不再说什么,拐着一条腿,缓缓走出大帐去了。 李自成看着他的背影,心头蓦地一酸,他也感觉到宋献策内心的苦闷,这一年以来,自己对宋献策有点疏远,屡次献计,他都没有采纳,有情绪也是正常的,因此李自成想,找个机会,单独请宋献策前来,仍旧像以前那样,两个人好好说一番心里话。 正想到此,牛金星却冷笑了两声:“陛下,我听说宋丞相以前和李岩十分要好啊。” 李自成点头:“正是,他还曾经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将李岩请来,助我成就大业。”牛金星道:“可是对待这样一位好友,宋丞相居然能起得了杀心,下得了辣手,当真令人钦佩。” 李自成心头蓦地一凛,他转头盯着牛金星,却见牛金星微笑不语,若有所思。 秦军与张煌言撤兵的消息,立刻传播开来,李定国闻知此事,不置可否,他还要忙着和李自成交接山海关,然后便要回师四川,因此他这边很安静。 而革左五营和马进忠那边,却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马进忠听到秦军撤兵的消息,立刻来找老回回与革里眼。这二人也听说了,便在一起商议,马进忠道:“听说秦军和张煌言的人马一起走的,而且张煌言还烧了营寨,这是什么意思?” 老回回紧皱眉头:“张煌言走不走,并不关我们的事,可秦军这一走,咱们与大顺国的盟约,是不是会有变呢?” 马进忠道:“怎么与我们没关系?我这里还等着大顺国的钱粮呢。” 革里眼冷笑道:“我看你就别等了,大顺国要送银子,一早就派人来说了,到现在也没见半个人影,分明是不想给。况且你们之间的中保人,秦军,人家也离开了,你找谁要去?” 马进忠怒道:“莫非张仪在骗我们?他们将钱粮吞了?” 老回回摇头:“这几天没见秦军营中运进物资,也没见大顺营中运出过,所以不可能是秦军吞了。” 革里眼道:“很有可能是秦军和张煌言那边听到什么风声了,他们害怕大顺军对他们下手,这才急急撤军走的。” 马进忠道:“我也这么想。要不然张煌言为什么要烧了营寨呢?就是不想留给大顺军。”革里眼看着老回回:“我们怎么办?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老回回想了片刻:“还是走吧,回去的路上,顺便接收了那几个县城。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老马,你也随着我们走吧。免得人家翻脸,把你这两万来人给吞了。” 马进忠连连点头,他本来就害怕这事情发生,因此便道:“我这便回营去收拾,晚上就可以拔营。” 老回回摇头:“营寨不要动,原封留着,你的人马过来就可以,咱们今天晚上,悄悄地撤兵。” 两方面商议好了,马进忠回营,下秘令收拾行装,天色将晚的时候,吃过饭食,全军趁着夜色,来到革左五营边上。此时革左五营也已经整顿好了,他们前几天便一直在收拾,随时可以撤军。 双方人马合在一起,连夜朝着山东方向而去。 第二天,李自成的探报才将消息报给来,李自成大吃一惊,他倒不担心这几方人马撤走,而是觉得秦军与张煌言这一动,带来了连锁反应。因为这几方面的人马撤军,都没有和自己打招呼,显然是信不过大顺国。日后的事情,或许会不好控制.别人还好说,范雎和革左五营离自己太近,而且人马众多,还不能立刻翻脸. 他连忙请来众将商议,宋献策推说病了,没有来,李自成也无可奈何。只得派人去探望,请他好生休养。 众将到齐之后,李自成问牛金星,将如何应对,牛金星冷笑一声:“走了更好,免得在此,多耗钱粮。陛下,趁此机会,咱们应当收复全部直隶,派重兵防守山海关。然后广招人马,守卫各城,然后将洛阳的钱粮运到京城来,继续以北京做为国都,号令天下。” 众将一听,都纷纷同意。因为河南经过多年的灾荒,粮食储备并不多,人口也经过历年的战乱,减去不少,而直隶一直没有遭受过大的天灾,人口密集,经济上也富足。北京城做为明朝国都,在全国的影响力,更不必说了。因此以北京继续为都城,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策略。 李自成答应下来,令田见秀去洛阳,督运钱粮,派刘宗敏率五万大军,驻守山海关,刘芳亮率五万人马,驻扎在抚宁,随时可以接应增援刘宗敏。 另派李过,高一功为五军都管,主管直隶各地防务。 一声令下,整个直隶境内,招收兵源,人马调防,车轮滚滚,川流不息,大顺军在各地募兵收粮,弄得风生水起,十分热闹。 没有多久,李自成的人马便完全控制了直隶,此时他的势力北至山海关,东到沿海,西至山西,南到洛阳,握有多半个河南,立时成为了所有势力当中最大的一支。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李自成雄心勃勃,手握中枢,兵马足备,钱粮丰硕,正是吐气扬眉之日,风鹏高举之时。 谁料物极必反,月满则亏,就在李自成志得意满,欲收天下为私土之时,天下诸候们也在养精蓄锐,蠢蠢欲动,一场更大的暴风雨,即将在不久之后到来。而奏响风雷之音的,仍将会是关中的秦军。 正文 第559章,新局面1 明亡后第一年,十二月初一。夜。 李岩从大帐中走出来,深深的吸了几口山间寒冽的晚风,顿时觉得头脑一清。 但是山中的风很凉,令他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皮袍。大帐中虽然温暖,但是炭火盆摆在那里,不时有烟气冒出,人在里面待得久了,便会头晕脑涨。 李岩站在帐前,举目四望,天上彤云密布,不见星光,只见周围星星点点的全是火堆,绵延有十余里之远,每个火堆旁都围着不少秦军将士,一边烤火一边有说有笑。 这是他们进入山西之后的第五天,自从离了京城之后,秦军与张煌言的人马走得很快,不久便来到了两省交界之处的群山当中。山中行军十分艰难,幸好张煌言早就派人在前面开了路,而且官军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因此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前天的时候,秦军与张煌言的人马分了手,张煌言派几员副将,带着官军人马回太原,自己则留在秦军当中,做为一路上的护送使,这是非常必要的。 张煌言早已通知了孙传庭,孙传庭马上传下令去,命沿途所有县城关卡,一律不得阻拦,让秦军平安通过。 其实孙传庭半点也没有为秦军着想的意思,他之所以下这样的命令,是因为他非常不禁,就算想半路截击,将秦军这支人马消灭,也是不可能的。有白起在军中,谁也不敢小看。况且这支人马有两万余人,真的打起来,攻下几个县城还是没有问题的,那时候关中的秦军再来接应,他的山西便要不保了。 因此,放秦军安安稳稳地回关中去,对双方都好。况且他们刚刚订了盟约,成了盟友,这样做更可以加固关系。 有了孙传庭的命令,秦军一路以来,行军十分顺畅,白起与张仪,李岩心中也安定下来。说实话,他们也担心孙传庭会翻脸,虽然自己手中兵强马壮,有了足够的准备,可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时安全回到关中,才是最重要的。 白起吩咐人马不要走得太快,要时刻保存体力,以防万一,因此秦军每日只走五十里,然后休息。因为是骑兵,因此走这点路程并不费力。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秦军士兵们也可以放松一下。于是整个行军过程中的气氛还是很愉快的。 秦军一边行军,一边飞报秦王,请他派人马出潼关接应,此时还没有收到回信,不过应该也就在这几天了。 李岩站在帐前,看着四下如同繁星般的火堆,心头惦记着红娘子。二人在出征的时候并不住在一起,红娘子与一枝梅,和随同她们出征的一队娘子军住在一起,李岩看了看方位,便向中军大营左侧走去,那里便是娘子军的驻地。 每走过一个火堆,边上围着的秦军士兵都会站起来向他打招呼,统一称呼还是李公子。李岩走过他们身边,不时地拉住几个相熟的人,和他们谈笑几句,看到有受伤的人,便问问伤势,而从那些士兵的语气与态度来看,李岩觉得他们开始真正接纳自己了。 因为李岩这些天以来,开始刻意地改变自己原来的行为和语言方式,开始和士兵们开一些善意的玩笑,向他们打听一些战场上的故事,这让秦军士兵们非常开心。 在他们眼里,李公子是高高在上的读书人,是秦军中最年轻有为的后起之秀,此时能够放下架子,和他们打成一片,自然兴奋不已。 张仪与白起也发现了这一点,二人都为李岩高兴,在他们看来,李岩离着独当一面的境界,并不远了。 李岩来到娘子军的驻地,正碰上几个值夜的娘子军,这里不同于男人的军帐,把守的更为森严一些。 这几个女子一看是李岩,都笑了,叽叽喳喳地上前,问他是不是找红娘子,李岩心里好笑,不找自己老婆,还能找谁。 此时红娘子走出大帐,一看是李岩,脸也红了红,二人虽然成亲有些日子了,可是很多娘子军还拿她开玩笑,红娘子脸皮薄,每次都脸红。 李岩看到妻子,正要打招呼,红娘子上前来阻止了他:“不要高声,有人在里面,不要让他听到你来了。”李岩一愣:“是谁啊?为何如此秘密?” 红娘子看了看其中的一间军帐,笑道:“自然是咱们梅将军了,那位张大将军来找她了。” 李岩立时明白了,是张煌言来找一枝梅,他心里也好笑,可是笑到一半,又皱起眉头,他将妻子拉到一边,悄声道:“张煌言乃是孙传庭的心腹,他成天与梅姑娘打混,是不是想将梅姑娘拉过去?” 红娘子轻轻摇头:“我看不像,听一枝梅的话里话外,张煌言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会干这种暗中挖墙角的事吧。” 李岩道:“张煌言是一心效忠大明的人,为了大明的江山,他可以做任何事。这一点我十分清楚。所以要防着他这一手。” 红娘子听丈夫说得非常郑重,也微微点头:“你说得对,我一会儿去问问一枝梅。”李岩道:“这种事,问是问不出来的。最好是……偷听!”红娘子吓了一跳:“偷听?亏你想得出来,万一人家正在柔情蜜意呢?我可不丢这个脸。听窗户根的事太没羞了,我不去。” 李岩觉得也是,一摊手:“那就算了,我们相信梅姑娘吧。” 两个人在营寨中走了一会儿,说了会儿闲话,李岩便回自己的大帐,可他的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几天以来,一枝梅对张煌言的好感越发加深,两个人话越来越多。 李岩心里很清楚,秦军与孙传庭虽然订了盟约,但那个盟约只是权宜之计罢了,孙传庭需要保证西侧的安全,而秦军为了向中原进军,也要避免两面作战,双方这才成了盟友。其实这种关系相当脆弱,说不定哪天便毁于一旦。 一枝梅加入秦军时间不太长,而且她在秦军当中一直没有多少人缘,这小丫头的性子也孤僻,平时不愿与人多话。可是她却知道秦军的底细,而且李岩并不能判断,她到底知道多少。毕竟秦军当中,没有几个人有她那样的身手,可以潜入很多地方而不被人觉察。 李岩暗想,一旦张煌言用他的个人魅力,迷惑住一枝梅,那可对秦军大为不利,一枝梅这样的女孩子,对一般人是瞧不上眼的,可一旦喜欢上了一个人,那可是山呼海啸,天崩地裂般的,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越想越不安,便出了大帐,来找张仪。 此时张仪还没有睡,他正在自己的军帐之中读书,自从秦军复生于世之后,张仪便将很多史书都买了来,一有时间便仔细研读,因此这两千年来的历史,他大概都清楚了。 一见李岩进来,张仪便知道有事,于是让人上茶。李岩将一枝梅的事情说了,然后道:“先生,您觉得我的担心,是不是多余了?” 张仪一皱眉:“你想得对,此事绝非无足轻重。我这几天以来,也发现这位梅姑娘像是换了个人,以前脸上常有的冰霜之色,减淡了许多,小脸红扑扑的,倒像是有了心上人一样。原来是这位张将军。” 李岩道:“如果张煌言劝一枝梅投向官军,我不敢肯定一枝梅会如何选择。” 张仪想了想:“一枝梅不是范雎,她并没有单独为将或理政的能力,所以她就算投了敌人,对秦军也没有多少实际的损失。不过我们还是要避免这种情况,上一次范雎叛逃,已经在秦军当中引起了相当大的震动,如果梅姑娘再离开,秦军或许会让人觉得出了什么毛病,留不住人才。” 李岩道:“可是爱情这东西,是最不可靠的,我真担心梅姑娘一旦爱上了张煌言,会不顾一切地伴他而去。” 张仪笑了:“梅姑娘自小便独立,做人很有主张。如果是她决定了的事,万难劝其更改。可是如果想留住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岩道:“先生有办法?” 张仪道:“当然了,而且这个办法十分简单,那就是尽快在关中给梅姑娘找一个婆家。” 李岩险些笑出来:“先生,梅姑娘在关中住了几年了,要有合适的,还轮得到张煌言这小子?” 张仪摇头:“梅姑娘虽然在秦军当中生活,可是以前咱们都觉得她还太小,没有给她找婆家的意思,而且梅姑娘也没有动过这个心思,可眼下,她是情窦初开了,我听说,梅姑娘到过一次官军大营,看到过张煌言力服众将的事,很可能在那时节,她就被他吸引住了。后来张煌言又送她锦裘,说明这个张煌言很有一手。男子汉的气魄,加上细心的奉承,嘿嘿,女孩子想不着迷都不成啊。” 李岩笑道:“没看出这个张煌言表面上像个书呆子,可一点都不呆。” 正文 第560章,新局面2 张仪道:“这件事不能让大将军知道,如果他知道了,很可能会杀了张煌言。”李岩一惊:“杀了张煌言?”张仪道:“大将军绝不会让秦军的机密外泄,此事如果让他知道了,肯定会派人监视梅姑娘,甚至很有可能找个机会,暗中将张煌言杀掉。”李岩道:“不过眼下他肯定不会动手,而且梅姑娘也不一定就会被骗得什么都说出去。”张仪道:“你去告诉红娘子,让她多留在梅姑娘身边,就算自己不在,也要派人跟着她,免得张煌言向她套取秦军的消息。” 李岩点头:“这个我会叮嘱她的。不过先生,这女孩子情窦初开,一旦喜欢上一个男人,别人就再也插不进腿去了,我怕梅姑娘被他迷住,回到关中,见不到这家伙,害了相思病啊。那时候她真的敢来个红拂夜奔,咱们是看不住她的。” 张仪也皱起眉头:“你说得也是……”他打个哈哈:“咱们在这里胡思乱想,也许人家梅姑娘根本就没有背叛秦军的意思呢。”李岩摇头:“我听我娘子说了,这几日梅姑娘对那家伙可亲近了,平时不爱说话的她,在张煌言面前,居然也变得开朗了起来,这可是爱情的力量啊。”张仪撇撇嘴:“如果真像你说的,最好的办法,还是让红娘子劝劝她,回到关中,赶紧找一个合适的,收收梅姑娘的心。” 正说到这里,就听帐外有人答话:“收谁的心啊?” 二人齐齐吃了一惊,他们都听得出来,帐外说话的,正是白起。 李岩心里一沉,就见张仪向他摆摆手,意思是别让白起知道内情。此时白起走进大帐,向着二人一笑:“两位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张仪急忙笑道:“也没什么,只是随便聊聊。”白起摇头:“不是吧,我可听到了,你们说要收谁的心。”李岩忙道:“对啊,我们是要收收青姑娘的心,如今我家娘子最关心的就是小青姑娘,这次回到关中,就想给她寻个婆家呢。”张仪连忙点头:“对,就是这件事,小青姑娘活泼可爱,长得也好,大将军也给寻思寻思,找个合适的人家。” 白起道:“这个好说,咱们秦人当中,好小伙子多的是,我在其中寻一个有才能的,不过光给小青姑娘寻婆家,就不怕另一位姑娘着急吗?” 李岩心里一惊:“啊?另一位姑娘,谁啊?” 白起看着他们,哑然失笑:“其实我已经听到你们的话了,不必隐瞒了吧。” 张仪咂咂嘴:“你从哪里开始偷听的?” 白起道:“从你说张煌言像个书呆子,却一点也不呆的时候。” 张仪看看李岩,李岩看看张仪,这回轮到他们两个成书呆子了。 李岩结结巴巴地道:“原来,原来大将军,你早就……早就来了……”张仪道:“好一个狡猾的白起啊。你把打仗上的那一套,也用到我们身上了。”李岩道:“大将军,你说我们的考虑是不是多余了?我想是多余了,根本不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吧。” 白起看看他们,冷笑一声:“此事既然被我知晓,便不能袖手旁观,梅姑娘一旦投靠官军,对我秦军有很大影响,她知道我军的底细,各处的防卫,甚至今后的战略,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太有本事,潜入敌营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可以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此厉害的人物,只要不为我秦军所用,我必杀之。” 李岩双手一抖,心说完了,只要白起起了杀心,天底下恐怕没几个人能阻拦得住。看来此事必须要禀明秦王了,只有让他出面,才可以喝止白起。 张仪看着白起的样子,又围着白起转了两圈,白起问道:“先生怎么了?”张仪道:“大将军今天杀气好重啊,可据我所知,你一向是将杀气隐藏于内的,今天的事情是军内事务,就更不能表露杀气了,所以嘛……” 白起道:“所以什么?” 张仪道:“这番话恐怕你早就想好了吧。如此轻易地说出来,说明你口不应心。大将军,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李岩一愣:“先生什么意思?” 白起看着张仪,突然脸色一缓,笑了:“先生到底是鬼谷弟子,察言观色的本事,天下无双。在下班门弄斧了。”然后他向头顶上道:“下来吧。” 只听到帐顶上有人格格一笑,然后帐中人影一闪,一个人便出现在灯光之下,苗条的身子,如猫一般轻的脚步,还能是哪个,正是一枝梅。 李岩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看到的。张仪却如释重负,悠然地坐回椅子上,捧起了茶碗。 李岩指着一枝梅:“你这是……梅姑娘,你是和大将军一起来的?” 到了这个时候,李岩已经隐隐猜出,这件事肯定不那么简单。 一枝梅跳到白起身边,嘻嘻笑道:“我赢了吧。”白起点头:“我知道你会赢,不然有什么理由赏赐你呢?”一枝梅嘘了一声:“就你会说。” 张仪问道:“你们打赌了?”一枝梅点头:“方才我们来的时候,大将军和我打赌,如果我趁着你们说话的时候,钻进帐子而不被你们发现,我就赢了。” 李岩大吃一惊:“你是我们说话的时候溜进来的?好厉害。我一点都没觉察到。”一枝梅非常得意:“让你们发现了,我还叫什么一枝梅。” 然后问白起:“你输了,赏我点什么?” 白起道:“要什么给什么,只要我力所能及。”一枝梅笑道:“好啊,眼下我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再向你要。” 李岩这才记起方才他们说的话,此时当着一枝梅的面,也不好提起这种事,可是方才一枝梅已经藏身于帐子顶上,肯定听了个圆满,不说也不合适,于是只好干咳两声:“梅姑娘,方才我们……我们……说的……” 一枝梅拍拍白起的肩膀:“还说呢,这都是大将军的主意,你们问他好了。” 张仪却道:“用不着问,我已经明白此事的内情了。” 一枝梅歪着眼睛看了看张仪:“都说你是鬼谷先生的弟子,其实鬼谷先生也算是我们这一行的祖师爷,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里,最有名的就是你张先生了,那么你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张仪微然一笑:“接近张煌言,是大将军的意思吧,梅姑娘,你是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戏啊。” 一枝梅看看白起,二人都挑起大指:“先生反应真快,佩服。” 张仪道:“从大将军进帐,说要杀梅姑娘开始,我就觉得内中定有隐情了。就像我方才说的,你的杀气,平时是绝不露出来的。” 李岩听着,心中恍然大悟,他倒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只是一枝梅与他和红娘子的关系太紧密,李岩光替一枝梅着急,哪里还能想到这种内情。正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而已。 此时李岩完全明白了,笑道:“我还道是咱们梅姑娘迷上了张煌言,哪知想得反了,是张煌言那小子,迷上了咱们梅姑娘。” 一枝梅脸一红,啐道:“别胡说。”却又转过了身子,捂着嘴笑起来。 张仪道:“梅姑娘,说说吧,你都探听到什么内情了?” 一枝梅这才忍住笑,红着脸转过身子,看了看白起:“我都告诉大将军了,你们要问,就问他吧。我该回去睡觉了。” 说完跑出大帐,钻进暗影里。 李岩与张仪便瞧着白起,白起淡然一笑,坐在椅子上,向两个人招招手:“离近点,这话可不能被别人听了去。”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守着炭火盆,白起轻声道:“我派一枝梅去接近张煌言,正是要探听一下官军在山西的情况。一枝梅很聪明,和张煌言一番胡搅蛮缠之中,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李岩道:“这位梅姑娘,还有如此本领啊,原以为她只是个江湖人,身手了得,没想到……”张仪摆摆手:“听大将军说。” 白起继续道:“从张煌言的话里,我可以断定,孙传庭近来必要有大的动作,山西的十万官军,目前已经扩充到十五万,如此大规模的招兵买马,不是玩笑,尤其是在清军已经退出关外的情况下。” 张仪问道:“这么多人马,如何布防的?” 白起道:“张煌言已经接到军令,让他送我们出了山西之后,便立刻统领运城一带的人马,具体开到哪里不清楚,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要进攻直隶了。” 李岩一皱眉:“孙传庭会这么快就挑战李自成吗?” 白起道:“很有可能,毕竟李自成重新占了直隶之后,各地都需要平复,重新布防,这个时候,反而是大顺军最混乱的时候,孙传庭是个见了机会便不会放过的人,他如果趁机出手,派兵进攻河北一带,说实话,我并不吃惊。” 正文 第561章,新局面3 张仪道:“可如果他进攻的不是河北呢?” 白起道:“那除了河北,只有河南了。进攻河南要渡过黄河,此时正好是冰封期,便于过河。因此也有可能。” 李岩道:“如果孙传庭进攻河南,我秦军便要小心了。这个时候,我们既与孙传庭结了盟,又与李自成交好,他们两家打起来,我秦军离得又近,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张仪笑道:“这个好办,大不了我们派人去和解一下,而结果肯定和解不成,那时候我们便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白起道:“让我兴奋的,正是这一点。如果孙传庭进攻直隶,那便与我们无关,可如果进攻河南,对于我秦军却是绝好机会。” 李岩道:“大将军想怎么办?” 白起道:“先是坐山观虎,然后便是管庄刺虎,一举两得。” 李岩倒吸口气:“大将军的意思是等到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突然出手,将两家人马吃掉?” 白起微笑点头。 李岩变了脸色,说道:“大将军,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吧。我们如果这么做,无疑会同时得罪这两家的。” 白起淡然道:“那又怎么样?想当年我秦军被天下六国都视为仇敌,不也照样一统天下?”他复生之后,也看过许多书,知道这两千年来的历史。 李岩看看张仪:“先生,真要这么做的话,很可能李自成和孙传庭会结为同盟,共同对付我们。” 张仪道:“想要发展,就必须得罪人。只是突然与两家开战,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此事我们回到关中之后,禀过大王,再行决定吧。” 白起道:“正是,这么大的决策,最后还要请大王决断。只是我们必须有这个准备。” 李岩岔开话题:“一枝梅还探听到什么?” 白起道:“孙传庭在山西大举募兵,可是山西并不富有,于是他想出个主意,与塞外的蒙古通商,当然,不是用官方的名义,而是派人化妆成商人,要开辟一条商路,这倒也是个好办法,他要用山西的特产,去换取蒙古人的马匹等财货。看来此人不光有打仗的头脑,治理内政也不含糊。” 李岩笑道:“这其实倒也不是孙传庭多有经商头脑,而是因为晋地的商人们很厉害。晋商在全国都有名,他们北出塞外,南下广州,到处都有他们的足迹,孙传庭只是人尽其材,物尽其利而已。” 张仪道:“孙传庭一方面广集财力,一方面募兵囤粮,其志向不小啊。看来他真的要将朱慈炯立成全国的唯一合法君主。” 白起道:“除此之外,他还在山西境内实行了连坐保甲法,十户一保,设立保长,严查外来人口,这是要杜绝细作的渗透。只要不是山西人,一律严加监视,用不着专门设立监察机构,全省的百姓们都会自发查察外人,因为孙传庭规定,只要捉到一个细作,全保有赏。我觉得这一点,倒值得我秦人仿效。” 张仪却是摇头:“不好不好,如此的连坐法,与商君之时的并无大异,可是孙传庭在山西实行起来,远不如我们秦国合适。必成东施效颦。” 李岩一愣:“同样的连坐法,为什么先生认为孙传庭是在进行拙劣的模仿呢?” 张仪道:“说穿了,孙传庭在山西实行连坐法,其根基是钱财,加上山西百姓大都有商人头脑,因此必然会将这种保境安民的律法,变成生财工具。那些外地人必然受到诬陷和折磨,这样一来,谁还敢去山西?” 李岩点头:“先生说得是,可为什么秦国施行连坐法时,却是十分顺利?” 张仪道:“最主要的一点,秦人质朴,团结,重大义,轻生死,秦人中的连坐法,并非以钱财为基础,而是以信义责任为根本的,一人发现或捉拿了细作,其在乡民中的威望便上升,其家人就会受到别人的高看,这与钱财无关。但是秦人连坐法是严谨的,一旦发现有人诬告,处罚是相当严重的,孙传庭只规定了捉到细作赏多少,却没有制定相应的处罚条款,必然造成境内人人自危,相互告发。长久下去,境内必然生乱,民心动荡。” 李岩道:“不错,先生解释得好。等孙传庭觉察到此法的弊端之时,只怕民心已经不易收拾了。” 张仪道:“张煌言对此法的反应如何?” 白起道:“梅姑娘说,张煌言也是同意此法的,却也有些隐忧,可能与我们想得一样。只是此时孙伟庭雄心勃勃,大权在握,朱慈炯只是个名义上的皇帝,孙传庭已将军,政,财,文一概的大权,全部收入手中。想必要做第二个诸葛亮了。这个时候对他提意见,只怕也听不进去。因此张煌言也有些忧虑。” 张仪笑道:“如此最好,孙传庭乃是我们的劲敌,他若一直理智下去,我秦军受的威胁越大,如今他雄心万丈,大才得展,我们也要加一把火,加强同北明的关系,好好奉承他一番,等到他一意孤行,听不进任何意见的时候,便是我们的机会。” 白起道:“正是,如今便有个机会,借着张煌言护送我军的缘由,给他去一封书信,好好赏他个高帽子。李公子,这封信还是由你来写吧。” 李岩一笑:“谨遵将令。” 白起看看天色已晚,便告辞回去帐休息。 李岩看了看张仪,长出一口气:“原来大将军还有这一手啊。连你我都瞒过了。” 张仪摇头:“此事关系重大,不得不瞒着你我啊,尤其是你,张煌言若发现你心生焦虑,才会相信梅姑娘真心对他。如果你表里轻松,全不拿此当回事,他可要起疑心了,你说过,这家伙可不是个书呆子。” 李岩道:“看来我还得好好演这出戏了,不过……先生,话说回来,咱们也是该给梅姑娘找个婆家了。她和张煌言假凤虚凰一番,万一假戏成真……” 张仪哈哈大笑:“李公子,亏你已经成家了,怎么还看不出来内中隐情?” 李岩一愣:“内中隐情?什么隐情?” 张仪道:“你难道没看出来,梅姑娘已经有了心上人了吗?” 李岩愕然:“是吗?谁啊?”张仪连连摇头:“我看你才真是个书呆子。你慢慢想吧,我去睡觉了。” 李岩一脑袋雾水,只得离了张仪大帐,回到自己的住处,左思右想,突然跳了起来,一拍自己的额头:“真笨啊,这不明摆着的事嘛!一枝梅那样强悍的丫头,除了这位仁兄,谁还能镇得住她?” 他没有了睡意,本想去找红娘子说明,但一想红娘子心机不深,万一在张煌言面前露出马脚,反而坏事,因此只能违心地让妻子着几天急。 李岩挑亮了灯,取过纸笔,在灯下写了一封信,是一封感谢信,等到与张煌言分手的时候,请他带给孙传庭,表达秦军的谢意。 这封信写得文采飞扬,可称字字珠矶,而且李岩将马屁拍得十分到位,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阿谀奉承的意思,但字里行间却将孙传庭比成了管仲,乐毅,诸葛亮,谢玄,李靖这些历史上的名相名将。 李岩相信,这封信只要到了孙传庭手上,他必然如沐春风。 有的时候,几行字可比十万雄兵,绝非虚言。 几天的功夫,眨眼便过去了,秦军已经在张煌言的护送之下,来到了黄河边上,只要渡过黄河,就离潼关不远了。 张煌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一直看着最后一船的秦军渡过河去,这才带人离开,他怀揣着李岩的那封信,脑子里回想着一枝梅那俏丽的容颜,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这一次带兵出征,虽然人马没有损失多少,可是却颗粒无收,一寸土地也没有拿回来,不好向孙传庭交代。 而孙传庭对他还是十分理解的,毕竟张煌言才带去了三万人马,而李自成那边数十万雄兵,张煌言没有任何机会。即使对方赖帐,他也毫无办法。因此这件事,怪不得张煌言。 孙传庭特意给张煌言写了亲笔书信,还在信中夸了他一番,说他带兵有方,有良将资质,此次出兵,也取了大胜,虽然没有得到地盘,但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张煌言在战斗中得到了锻炼,这比什么都重要。张煌言看到书信之后,感激涕零,深谢孙传庭。 另外便是与一枝梅的交往,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又倔强又英武的女孩子,但此时双方是盟军,自己哪能提出让一枝梅投向官军这边?因此只好把爱意深深地埋在心里,来日方长,日后还会有相见之时。 张煌言带着些许遗憾,与甜蜜的回忆回了太原,向孙传庭复命去了,而秦军这边急急渡过黄河,向潼关进发。 白起在山西的时候,便派人快马向关中报信,请秦王开始派兵,接收河南三县。 正文 第562章,新局面4 人马一到潼关,涉怀立刻出迎,将白起等人接进关内,设宴招待。 席间,张仪问起关中的情况,涉怀道:“关中一切安好,没有什么变故。前几日大王已经接到了大将军的通报,派章弓将军去接收三县了。此时尚未传回消息,不知接收情况如何。” 白起道:“应当不会有什么异变,那三个县紧临着湖广,与南明几乎交界,李自成的力量,也不足以完全控制,因此他将那三个县交给我们,实际上是想让我们为他挡住南明的人马。” 李岩问道:“大王近来如何?” 涉怀道:“大王最近提拔了一批官员,其中有几人受到了重用,在你们不在的时候,分管政事。” 张仪笑道:“这个不足为怪,我们几个都离开了,大王身边没有得力的人手,自然不行的。” 白起问道:“有武将么?”涉怀道:“没有,所有的亲卫军和关中人马,都由王妃统领,没有提起新的武将。这次提升的,只是些文官,都是新近在关中各地有政绩的能吏。” 李岩笑道:“王妃统领人马,这倒是一件奇事。也可以看出,咱们的大王,不拘一格。” 白起道:“大王对于军权,还是不太信得过别人,因此所有军权,大都由我秦人掌管。当世之人,除了王妃,王豹和李公子,别人再也没有带过兵。” 张仪道:“这怪不得大王,此时天下纷乱,军权乃是重中之重,而且秦军面临的局面十分妙微,这个时候,内部不能出半点差错的。王妃乃是大王心爱之人,大将军与王翦将军不在的时候,由她掌管军队,最是合适。” 众人都点头,这场酒席散后,大家分头休息。 白起在潼关歇兵三日,然后启程回西安。因为都是骑兵,路上很快,进了西安城之后,早看到秦王率领众官,在王府前迎候。白起等人急忙下马见驾,然后一起进了王府。 此时府中最已备下盛宴,秦王居中而坐,为三人接风洗尘。所有将士,都有封赏,自不必细说。 第二天,秦王又召他们三人前来议事。他们进门一看,王妃姬梦蝶也坐在秦王身边,一身武将装束,十分英武。 这几个月来,姬梦蝶是军队之帅,看来今日是要交接了。 众人坐定之后,秦王先是称赞了一番此次的抗清之战,然后才道:“昨夜章弓将军传回飞报,三县已经顺利接手,由我秦军控制起来。章弓已经按照孤的意思,向南明与李自成两方面都送了信件,李自成那边自然好说,南明靠近三县的地方,正是左良玉的势力范围,张仪先生此前已经与左良玉会过面,交代过一些利害关系,因此左良玉也不会突然前来进攻,孤派章弓将军在三县整顿人马,安定县市,相信过不了多久,那三县便可以成为我秦军的前进之基础。有利于下一步的秦军的发展。” 白起一拱手:“大王,得了三县,便打开了通往中原,东南和山东的通道,只要控制住这里,天下没有谁再能阻挡我秦军的前进脚步。” 秦王点头:“今日要商议的事情,非常重要。关系到我秦军日后的存亡。因此我也将王妃请来,大家一同计议。” 张仪道:“愿听大王的决策。”秦王命人在室内铺开一张地图,上面用各种颜色画出了天下诸候的势力和控制地区。整个地图显得十分凌乱,正好体现了天下的分崩离析。 秦王指着地图,对众人道:“当今天下,大概也像孤前世之时的局面,七国分争,我秦人占据着关中,汉中,和河南一部,李自成的大顺国占有直隶和河南大部地区,孙传庭的北明控制着整个山西,范雎在山东称王称霸,小福王朱由崧称帝之后,江南大片地区都在其手中,而张献忠则拿下了四川,另外还有关外的满清,伙同吴三桂的关宁军,虎视耽耽。这些人当中,地盘最大的,无疑是朱由崧的南明,可是南明仓促建立,内部派系复杂,君臣并非同心,而且江南长久以来,没有战事发生,境内武备废驰,士兵没有经过训练,战斗力极为低下,所以南明虽然控制的地盘很大,可并没有进取之心。从朱由崧登基之后的表现来看,他也不是一个明君,倒像是一个酒色之徒。这样的主子,不思进取,也不奇怪。” 李岩道:“大王,既然如此,我们要不要首先进攻南明?只要我们以南阳,信阳为基地,北面结好李自成,就没有了后顾之忧,然后避过左良玉,全力攻打长江中下游地区,我觉得胜算很大。” 秦王微笑摇头:“李公子未免心急了一些,虽然南明富饶,士兵没有战斗力,可此时不是攻打的时候。” 白起也同意秦王的意思:“大王说得是,李公子,越是时局纷乱的时候,越要看清楚重点,南明只是皮肤上的一块癣,随时都可以去除,但绝不能先动它。因为我们还有心腹大患,打天下就像治病一样,得分清楚谁是主要对手。” 李岩道:“只要我们拿下了南明,实力定然大增,这不对吗?我知道张仪先生前世之时,曾和司马错将军有一场辩论,议论的是先攻取韩国还是先攻取巴蜀,司马错的意思是先攻巴蜀,扩大实力,当时的秦王采纳了这一意见,攻下了巴蜀,秦国因此实力大大增长,我现在的意思,就和司马错当年的一样啊。” 张仪闻听,不由得面露微笑:“李公子,此一时,彼一时啊。当时司马错要取蜀,是因为蜀王无道,境内大乱,我们秦军进攻的代价非常小,而收获很大,更重要的是,秦人得到了这么大的地盘,而诸候们并不认为秦国贪暴,有多大的野心,因为那时候的巴蜀,还是蛮荒之地,今天却不同了,南明控制的江南,那是全国最富庶的地区,一旦我们开始进攻,必然引得别人眼红,而秦军谋取天下的意图,则表现得清清楚楚。此时我秦军人马并不足以统一天下,过早的暴露意图,于我不利。” 秦王道:“这是其一,其二,南明是初创,人心不齐,此时内部派系争斗,十分激烈,可一旦我秦军去进攻,反而倒让南明内部一致对外,若是南明举全国之力,拼死抵抗,秦军短时期之内,不能攻下南明,反而会被拖入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此是下策。” 张仪道:“外敌的进攻,容易让一个不团结的内部变得团结起来,而我们若不去打他,南明内部会继续醉心于相互倾轧,钩心斗角,而朱由崧又是一个不图进取的,所以南明的地盘就像一块喷香的牛肉,摆在一张没有人的桌子上,随时都可以被我们吃掉。只要我们摆平了其它的诸候。” 李岩连连点头:“大王明断,微臣远远不如。” 秦王笑了:“不过李公子这一席话,倒让孤另外有了打算。南明固然可取,只是眼下不行,南明所依靠的,有几员大将,东南是扬州的史可法,西面是左良玉。史可法那边我们离得远,顾及不到,可左良玉却近在身边,此人野心不小,一旦让他无限制的扩大实力,早晚对我秦军不利,因此我们可以不打南明,却也不能让左良玉闲下来。而能够进攻左良玉的,除了秦军,便是四川的张献忠了。” 张仪一皱眉:“大王,您是要挑动张献忠,去攻打左良玉么?” 秦王点头:“张献忠此时拥兵数十万,志比天高,以前左良玉一直是他的克星,张献忠对他是又恨又怕。而左良玉兵驻武昌,又堵住了张献忠的东进之路,他们之间早晚必会开战。只要我们在其中烧一把火,便可以让这两方面卷入战争,他们打起来,自然就没有余力来对付我秦军了。” 张仪鼓掌而笑:“大王这一招,可以保得我秦人的南面,没有忧虑了。” 白起道:“不错,如今我秦军西面是甘肃,不用担心,北面有王翦将军守住长城一线,也无忧患,再摆平了南面,秦军就可以全力向东发展了。” 李岩道:“只是张献忠控制了四川,虽然手下有数十万兵马,可是要让他进攻左良玉,好像也不容易吧。大王也说过,左良玉一直是张献忠的克星,如今左良玉手下也有十万雄兵,张献忠不会去硬碰硬的。” 秦王道:“凡事都由人为。孤听说,张献忠在控制四川之后,便有了称王之心,这个时候,只要在其中施些计谋,便有成功可能。” 张仪笑了:“此事可成,只要大王派一人前去游说,臣可担保,必然成功。” 秦王一愣:“丞相已经有了人选么?” 张仪点头:“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李岩李公子。” 李岩一呆:“先生说是我?” 正文 第563章,新局面5 张仪道:“此事非你莫可,别人去了,无济于事,张献忠虽然表面粗豪,可内心里诡诈得很。这次他出兵相助李自成,明面上答应得十分干脆,可是李定国率军出川,硬是走了一个多月,等他到时,恶仗都打完了,不痛不痒的进占山海关,也给了李自成一个交代,光凭着李定国,是没有这个胆子,敢这么拖功夫,耗时间的。一定是张献忠的主意。” 李岩道:“既然他如此狡诈,我去能游说成功么?” 张仪一笑:“张献忠虽然诡诈多端,可是他却对另外一个人的话,深信不疑。李公子自然明白我说得是谁。”李岩脸一红,他知道张仪说的正是唐赛儿。 对这个女孩子,李岩觉得十分头痛,他清楚唐赛儿对自己,痴心一片,可自己对她并没有什么爱情,而且与红娘子成亲以来,琴瑟和谐,根本没有任何纳妾的想法。如果自己前去四川游说张献忠,必然与唐赛儿见面,这样的场面,李岩实在不想碰到。 于是他苦笑道:“先生,这位唐姑娘离开秦军的时候,曾经搁下过狠话,要我一定后悔,我若去了,只怕办不成事,反而会累了秦军的大计。因此还是不去吧。” 张仪道:“李公子若不去,没有人可以说动张献忠。而张献忠和左良玉都不动的话,会一心一意发展自己势力,用不了多久,秦军便会感觉到非常大的压力。张献忠其人,内心根本没有信义可言,他一切都为了自己的利益打算,而且贪得无厌,如果让他发展起来,李敢将军的兄弟之情,是挡不住他进攻汉中的。张献忠之所以还没有打秦军的主意,是因为实力不足,四川也需要稳固。一旦他在四川稳定了局面,扩大了实力,他必然向我秦军下手。因为那个时候,左良玉的实力也会大大加强,张献忠惧怕左良玉,不会向南明动手,而我们秦军,便是其最佳的攻击目标。这一点,李公子一定要明白。” 白起也道:“不错,其实此时我秦军的心腹大患,不是孙传庭,不是李自成,而是居于我们侧背方向的张献忠。四川与汉中,自古常为一体,而汉中又是关中的门户,一旦让张献忠打下汉中,则可以直接威胁我关中。” 这一点李岩十分明白。当年汉末三国之时,刘备得了四川之后,与孙权争夺荆州地盘,此时曹操发兵,攻击盘距汉中的张鲁,拿下汉中之后,刘备觉得不妙,立刻与孙权商定,平分荆州,然后回兵,防守四川。足见汉中之重要。后来法正诸葛亮等人,力劝刘备亲征,这才拿下汉中,巩固了四川。日后诸葛亮几次出兵北伐关中,都是以汉中为基地。 只要汉中在手,四川便无忧患,可反过来也是如此,四川被敌人占领,汉中便有危机。因为从四川出兵,进攻汉中,并不困难。 秦王道:“我秦军要想夺取天下,就要像两千年前的秦国一样,先取下巴蜀,消除了侧背的威胁,才好向东发展,否则始终如芒刺在背,不得伸展。” 李岩苦着脸:“大王,您可不像是刚有这个意思,这种策略,早就成竹在胸,不是听我说到南明,才灵机一动吧。” 秦王微然一笑:“张仪先生的话,正是孤的意思,如今天下诸候纷起,各据地盘,谁都有自家的小算盘,因此李公子前去游说,一定要说到这些人的心里去,一定要让他们觉得,按你的话去做,会得到更多的利益。” 李岩看了看张仪:“谈到游说诸候,张仪先生乃是不二人选啊,我怕说不好,误了大事。” 秦王道:“正因害怕误事,才不让张丞相前去,他若一去,对方便知道是前来游说的,反而会更加谨慎,以防上当。张仪先生再说什么,对方都会觉得是秦军设计好的。而如果李公子前去,便不会有这个麻烦了。” 张仪道:“正是,因为李公子为人正直,天下知闻。远比张仪可信多了。” 李岩叹息一声:“在张先生手下,我马上就要变得不可信了。” 众人皆笑。 秦王道:“还有一点,张献忠与我军中的李敢将军乃是结义兄弟,而你与李敢,也是结义兄弟,比别人又近了一层。张献忠就算看着李敢的面子,也不会慢待你的。” 李岩道:“要说动张献忠主动去进攻他以前的克星左良玉,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万一不成,张献忠难免会猜疑我秦军的意图,日后恐怕也要对我们有所防范了。这是件有风险的事情,望大王深思。” 秦王道:“张献忠为人外宽内忌,十分猜疑,就算秦军不招惹他,他也会防着我们。何况两国交界,早晚都会是敌国,张献忠占领四川之后,一方面派李定国率重兵,囤居白帝城,守住夔门,另一方面则是让艾能奇率兵,守在剑门。这两支人马所守的地方,都要重要关口。李定国堵住夔门,就可以防止左良玉溯江而上前来进攻,而艾能奇守剑门,正是为了防止我秦军从汉中南下,袭取成都。从这样的布置来看,张献忠早对我秦军有了防范之心。” 李岩道:“既然他已有防范之心,那么我再去游说,岂不是困难重重?” 张仪有点不爱听了:“李公子,此乃国之大业,秦军存亡之道,你怎么可以百般推却呢?实话对你说,不搬掉张献忠,我们就无法全力东进,秦军要想夺取天下,第一个要灭的,就是张献忠。” 李岩满面通红,急忙辩解:“不是的,先生,我可不是贪生怕死,或者不敢承担重任,只是觉得此事过于重大,在下从未做过这等事,一旦办不好,会误了秦军大业的。” 秦王淡然一笑:“没有人一生下来,就能做说客的。张仪先生固然是大才,可也是一步步磨练出来的,孤相信李公子一定不辱使命。你去准备准备,这几天便出使川中。如果有什么不稳便的,这几日多向张丞相讨教就是了。” 李岩咬咬牙:“谨遵王命,李岩愿意出使。” 秦王又对白起道:“一旦李公子达成使命,我们便稳住了南明与张献忠,接下来的事情,大将军有何主张?” 白起也不隐瞒,便将此前和张仪李岩讨论过的事情说了。 秦王听后,连连赞许:“好,大将军此言,深合孤意。眼下我们的周围,张献忠,孙传庭,李自成,这几家都与我们或是交好,或是联盟,虽然没有什么危机,可也没有了发展之余地。只是若按着大将军的意思,同时与孙传庭和李处成交恶,并非上策,很可能会造成他们两家联手,对付秦军的局面。因此孤认为,此计或许可以变一变目标。” 白起一愣:“变一变目标?” 秦王点头:“两虎相斗,一死一伤,秦军便是旁观的猎人,大将军言下的这两只虎,一为李自成,一为孙传庭。而孤的意思,是想将这两只虎变成另外两个人。张献忠与左良玉。” 张仪一击掌:“正好借着李公子游说之机,挑起他们两家的争斗,然后我秦军便可以杀进四川。” 秦王道:“正像方才说的,四川乃是我关中的心腹大患,欲求东进,必先除去这块心病。” 张仪道:“那么我们不妨再派一个人去游说左良玉。挑动他去进攻张献忠,只要这两方面有一人游说成功,他们之间便会刀兵相见。” 秦王大喜:“就依丞相之言,再派说客前去游说左良玉。只是除了丞相与李公子之外,我秦人当中,还有这样的舌辩之士吗?” 张仪想了想,轻轻摇头。 他心里清楚,左良玉虽然是个大老粗,可并不傻,张献忠已经夺了整个四川,部下人马数十万,派重兵守住夔门,要进攻谈何容易。纵然说得天花乱坠,也未必能动其心。 众人都没有说话,白起更是知道,秦军当中敢死之士不少,惯战之将也多,但是说到嘴皮子和学问,还真没有人能赶上李岩的一半。 此时李岩突然心头灵光一闪,说道:“大王,我看不要另外派人了,这两家便由我一人出使。” 秦王一愣:“你一人出使?” 李岩道:“正是,我可以借着此次联手对抗清军的理由,去出使四川与南明,见到张献忠与左良玉之后,再暗中挑动他们,或可成功。” 张仪点头笑道:“好,这个主意好。李公子可以先去见左良玉,然后溯江而上,去说张献忠。两方面搬弄是非,回旋余地更大。确实比派两个人分头出使要严密得多,话头也能对上。” 秦王道:“只要他们之间有一方举兵,此事便成了。李公子,孤就派你一人前去,游说两家好了。” 李岩起身,拱手领旨。 秦王又对白起道:“大将军你看呢?” 正文 第564章,新局面6 白起一笑:“一切遵从大王旨意。”秦王道:“一旦他们双方拼得头破血流,我秦军便可以突然出击,不过这进兵之事,还须隐蔽行事。不要被他们听到风声,不然此计难成。” 白起道:“这个不难,臣可以暗中调兵,先进入汉中,让这些人马穿普通百姓服饰,一旦时机成熟,立刻进兵。” 秦王大喜:“如此甚好。先灭掉张献忠,夺取四川,这便是我秦军下一步的策略,为了稳定局面,孤会派人继续与李自成和孙传庭通好,诸君可以全力南顾,不必考虑其它。” 三人一齐站起身来,拱手遵旨。 秦王道:“如今大将军回到关中,所有人马的调度仍由大将军主理,王妃……” 姬梦蝶走过来,将兵符印信交与白起。 白起连忙跪倒接过,不敢怠慢。 众人辞过秦王与姬梦蝶,各自回府。李岩回到自己住处,见了红娘子,将秦王交代的事情说了,红娘子听完便是一皱眉:“夫君,你去出使南明与四川,安全方面我倒不担心,毕竟咱们刚刚联手打败了清军。各方面的关系还不紧张。不过要挑起两家的战火,并不容易,一旦没能成功,大王面前不好交代。你想过没有?” 李岩一笑:“这样的结果,我岂会想不到?但这是秦军下一步的策略,没有更改的可能,如果不拿下四川,日后便无法顺利东进,而张献忠手握重兵,四川地势险要,明着进攻肯定不行。这就需要张献忠像当年的刘璋迎刘备一样,将秦军接进四川。” 红娘子道:“我知道这条计很好,但是张献忠为人狡诈,他会上当吗?你要清楚,张献忠可不是当年的刘璋。” 李岩道:“我明白,但是张仪先生却说, 此事非我莫属。” 红娘子瞟了他一眼:“这话怎么说?”李岩皱起眉头:“先生是想让我先去说动张献忠身边的那个军师。”红娘子嘴边露出一丝浅笑:“谁啊?这么重要?” 李岩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明知故问。” 红娘子嘻嘻笑了:“那自然,人家可是张献忠手下的红人,张献忠对她言听计从呢。张先生要你先去见她,自然是一条好计。只要你李公子一到,那位军师肯定会帮着你去说张献忠的。对不对?” 李岩叹息一声:“可我实在是不想再见到她啊。” 红娘子道:“为什么?人家可是一位大美女呢。”李岩正色道:“娘子,你若再开玩笑,可就有点不庄重了。我可是说正事呢。” 红娘子一笑:“知道知道,你什么时候开过玩笑了?你总是在说正事。” 李岩轻轻摇头:“张仪先生说得对,唐姑娘离开的时候,曾经放过话,要我后悔,如果我不去见她,缓和一下关系,那么她绝对会劝张献忠,不要听我的话。那样一来,我就白跑一趟了。不过我还有个主意,此次大王要挑动南明与张献忠开战,就算我说不动张献忠,只要能说动左良玉就可以。左良玉一旦出兵攻击四川,张献忠必然迎战,这事不就成了吗?” 红娘子道:“可是左良玉会听你的吗?” 李岩道:“眼下左良玉拥兵自重,骄横跋扈,连自己的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但是他深知一个道理,就是乱世英雄起四方,有兵便是草头王。左良玉绝不肯轻易损伤自己的实力。所以要想说他,并不容易。” 红娘子道:“相比起来,张献忠那边倒是容易一些。”李岩道:“可我并不想见唐姑娘。”红娘子一笑:“你还是去见吧,我不会生气。这关系到秦王的大业,也关系到你的前途,秦军总不能一直窝在关中,做草头王吧。早晚有一天,秦王会一统天下,而你就是他身边的得力干将。我希望你出将入相,名扬天下。” 李岩握着妻子的手:“可一旦唐姑娘要胁我,非要以身相许,否则就不帮我的话,那我当如何?按我的本心,绝不想再娶别人,但如何拒绝,我又想不出好办法。” 红娘子格格地笑起来:“说你呆,你还真是呆啊。这的确是个难题,不过要解开也不难。” 李岩忙问:“如何解开?” 红娘子道:“是谁非要让你去做说客?他既然敢推荐你,就一定有成熟的计策,你何不去问问?”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李岩哈哈一笑:“我倒忘了,大王也曾说过,有什么不稳妥的,只管去问张仪,看来大王已经替我想到了。” 说完,他离开家,径直来找张仪。 等到了张仪门外,已经快晌午了,看门的人似乎早就在等着了,一见他来,连通报也省了,直接请了进去。 李岩经常到张仪家里来,十分熟悉,就像到了自己的家一样,直接过了二门,来到厅堂。迎面正碰上张仪的夫人,那位吴心蓝大掌柜。李岩急忙上前施礼,口称师娘。 在一些正式场合,李岩总是以张仪的弟子自居,因此吴心蓝便是师娘。 吴心蓝一见李岩来了,抿嘴一笑:“快进去吧。你师父等着你哩。” 李岩进了堂屋一瞧,果然,张仪正捧了本书,看得聚精会神,听到有人进来,抬头一瞧,笑道:“我猜你也快到了,来来来,开饭开饭。” 李岩定晴一看,原来屋子里摆了一桌酒席,看样子是刚刚摆上的。 张仪不由分说,拉了李岩坐下,此时吴心蓝走进来,手里捧着一壶刚刚烫好的酒,还有两个杯子,在二人面前一放:“你们师徒聊吧。” 李岩忙道:“师娘也一起吃吧。”吴心蓝笑道:“你们有事谈,我就不听了,正好一会儿要出去,你们就别管我了。” 张仪也道:“就是,男人谈的是军国大事,女人上菜端酒就是了。” 吴心蓝横了张仪一眼,张仪倒来了脾气,梗着脖子:“怎么?本丞相说得不对么?”吴心蓝的手挥了挥,却又放下,做了个万福:“您说得对,我的丞相大人。” 说完退了下去。 李岩笑道:“先生,您的家里还蛮有规矩的,我师娘以前可是对您不怎么恭敬,如今好了许多。”张仪哼了一声:“婆娘嘛,就得有个规矩,当着人,如果不给老公脸面,那还要她干什么” 李岩点头,给张仪满上酒,师徒二人便喝起来。 喝了三杯酒,李岩便问:“先生,您是一早就知道我要来。”张仪嘿嘿一笑,说道:“大王都那么说了,你还能不来?不过就算大王不说这话,我也要请你过来的。因为这一趟差事,是我替你讨的。而且并不容易办成。” 李岩道:“学生也有不少忧虑,这才来向先生请教的。” 张仪喝了半杯酒下去,咂咂嘴:“咱们别着急,慢慢说,这一次,一定要将所有的可能都算进去,你觉得,这两家里,你能够说动谁出兵?” 李岩皱着眉头:“说实话,都没有把握。左良玉自从率军打仗以来,人马越打越多,从曾经的几千人,打到现在的十万人,这说明左良玉用兵,十分狡猾,打仗不肯吃亏。要让他溯江而上大举攻击四川,谈何容易?而张献忠那边,也是同样情况。左良玉一直是张献忠的克星,张献忠不可能主动去进攻的。我觉得就算有唐姑娘助我,也说不成。” 张仪道:“你考虑得很好,先把所有的困难都摆出来,这是一个说客和辩士应当做的。困难有了,然后再想办法去克服就是。” 李岩道:“我就是无法克服,所以才来请教先生。” 张仪笑道:“别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你们不是常说,三个臭皮匠,能顶个诸葛亮吗?咱们两个人,总比那臭皮匠强些吧。来来来,你看这个。” 说完,张仪起身,在书案上取过一张纸来,上面是刚写好不久的几行字。放在李岩眼前,李岩仔细看过,发现写的都是张献忠与左良玉对身边的重要人物的态度。 张仪将这些人都分了类,有一般人物,重要人物,关键人物,而对于关键人物,又列出了这些人的特点和喜好。 李岩看完之后一愣:“先生,您不记录张献忠和左良玉,却记他身边的人,这有多大作用?” 张仪一笑:“你要记住,一个能够成为一方诸候的人物,必然有其过人之处,而这些过人之处虽然五花八门,可有一点是共同的,那就是听取身边人的建议。很难说有一个诸候,光凭着自己的想法,就成了大事的。所以张献忠与左良玉身边的人,直接影响着他们的决策。张献忠身边的关键人物,是唐赛儿,孙可望,李定国这几个,而左良玉身边,则有两个幕宾,也是他的智囊,一个叫周心,一个叫卫凡。这些消息,都是我暗中派细作打探来的。十分可靠。” 李岩点头:“先生的意思是,要我先接近这些人?” 正文 第565章,新局面7 张仪道:“这纸上写的,都是我近几年以来,派很多人详细打探的结果,除了这些,还有孙传庭身边的,李自成身边的,眼下用不着,且不必说。你要将这几个人的情况牢牢记下,等到见了之后,能做到有的放矢。” 李岩道:“您做这些事,大王知道吗?” 张仪一笑:“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大王了吧。他老人家要操心的,乃是军国大略,至于具体施行,才是臣子们的所为。” 李岩听了,心头一凛,在他的印象中,张仪一直是个奇才,在外交上可说是千古一人。平日里也只见他插科打诨,好像不务正业,但谁知道他竟然暗中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将所有诸候的内情,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此时李岩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张仪有如此把握,可以说动各家诸候,联手抗清。根本原因,是他早将各路诸候的情况摸透,做到了心中有数。 任何事业的成功,都不是靠偶然的灵光一现。 李岩暗中佩服,张仪将纸折起,交给李岩:“回去好好揣摹,路上可以下些功夫。我们只说见了左良玉和张献忠时,应当从哪里下手。”李岩点头:“先生有何高见?” 张仪道:“正像你所说,要先去左良玉那里,左良玉其人,不爱珍宝,不惜名声,所爱的只有一样,就是实力。因此你见了他,必须从这方面入手,告诉他,如果不打张献忠,迟早张献忠翅膀硬了,会来攻打他。” 李岩点头:“这话倒不难说。只是张献忠那边麻烦一点。” 张仪笑了:“只要你说服了唐赛儿,她自然有计,让张献忠出兵。”李岩脸红了:“唐姑娘这边,怕是更麻烦。她早已经恨我了,曾说要给我难堪,要我后悔,如今我去求她,岂不是自取其辱?” 张仪道:“大丈夫嘛,该低头时就低头,只要事情办成了,就没什么丢人的。相反,一味高傲,却办不成任何事,那才丢人。” 李岩皱紧眉头,意思稍有些松动。 张仪道:“想想当年的勾践,如果没有低声下气的臣服夫差,怎么会有后来的报仇雪恨?” 李岩轻轻点头:“我明白。就是怕唐姑娘旧事重提,我是万难应允。” 张仪笑道:“不就是多娶一个老婆嘛。你放心,尽可以答应下来。”李岩一惊:“答应下来?那唐姑娘必定要跟我回来……”张仪摇头:“绝对不会的,唐姑娘是个识大体,明大局的人,你去说张献忠,她会帮着你说,如果说成了,你们二人一起回了关中,那张献忠还会照你们说的去做吗?他会认为你是去招降唐姑娘的,况且唐姑娘就算想跟你一起回来,也不可能。张献忠绝不会放。因此不管唐姑娘私下向你提了什么要求,你都要答应下来。” 李岩道:“可是答应下来,日后若做不到?岂不是害了人家一世?” 张仪一笑:“用不了一世。只要秦军灭了张献忠,唐姑娘自然归来。那时再做理会也不迟。” 李岩叹息一声:“我就知道,跟着先生,学不了忠义仁德,满腹都是厚黑。脸皮厚,心肠黑。” 张仪微笑点头:“太平盛世,自然崇尚忠孝,而乱世嘛,厚黑还是有用的。这个想必你早已明白。” 两个人喝完了酒,李岩告辞回府,对红娘子说了,红娘子是个明大局的人,知道这时节关系秦军发展大计,张仪说的也有道理,自己若是对李岩此行再提什么要求,就有点过分了。因此她什么也没有说。 其实红娘子与唐赛儿之间,并不太了解,她只知道这个唐赛儿深爱着自己丈夫,而且行为大胆,远不像自己。 红娘子出身江湖,性格豪迈,可是对于儿女之事,却异常腼腆,而唐赛儿出身官宦之家,性子深沉,但对情爱之事,竟十分大胆,这两个女人可说是完全不同的脾性。 不久白起也来到李岩府中,告诉李岩,他已经选好了五百铁骑,一路护送。而且吩咐沿途秦军,务心小心在意,免得在途中出事。 李岩谢过白起,将他送走之后,取出张仪写的那张纸来,仔细读过,头脑中想着应对之策。 第二天,李岩先到秦王府,向秦王禀报,说准备明天出发,秦王点头:“且不必着急,路上一切应用之物,尽都带着,另外多带些银钱,可能会用得上。国库内的财物,你尽管取用,列个清单就是了。” 李岩谢过,他此次出使,因为要见几个关键人物,没有银钱还真不行。 从秦王府出来,李岩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这才回家,红娘子已经给他准备好了路上的吃穿用度,两人说了半夜的话,难舍难离。 转天一大早,李岩梳洗完了,吃过早餐,准备出行。此时白起为他挑选的五百铁骑也到了,队伍中还有数十辆大车,上面装了帐篷食物饮水和银钱等物。 李岩率人走向东门,刚到城门下,便看到秦王早已率领秦军所有的文臣武将,在此等候了,他是要亲自为李岩送行。李岩急忙下马,跪倒秦王面前,秦王将他拉起,叮嘱道:“此一去,关系秦军大业,李公子务必用心。沿途注意安全,孤只愿早闻回音。” 李岩谢了秦王,又与诸大臣们一一道别,拉着马走出一百步,这才上马,率领这五百铁骑,向潼关而来。 潼关的涉怀早接到白起将令,李岩一到,立时接进关内,李岩在这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便出了潼关,向南阳方面而来。 这一路上都是秦军地盘,每到一县,自有当地守军将领出来接应,因此走得十分顺利,走不多久,便到了信阳。 信阳乃是秦军刚刚从大顺国手中接收来的,还控制着泌阳与汝南,这三县中,以信阳为首,因此章弓将军便将自己的大本营设在信阳。 李岩一到,章弓立刻给他接风洗尘。席间,李岩问起这一带乃至南明的情况,章弓道:“我军接收三县,十分顺利,不过并非是李自成诚心相让,实在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三县与湖广交界,湖广属于南明边境,因此大顺国要想防止南明进犯,必要在三县中驻扎重兵,可是李自成的人马大多在河北,河南一地又侧重洛阳方面,因此这一带的人马便很少了,他正担心三县被南明攻占,正好咱们提出要这个地方,李自成顺水推舟,给了咱们。这么一来,南明与大顺之间,便有咱们插了一腿,大顺便安全了。” 李岩点头:“这与张仪先生所料不差,如今南明有什么动静么?” 章弓笑道:“自从抗清胜利之后,马进忠损了兵将,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左良玉十分气愤,便有进兵之意,可如今三县归了秦军,左良玉只好压下了这股火气,不过听人说,他对秦军有些不满,认为各家联手打败了清军,最后只有秦军得了三县之地,另外几路诸候寸土未得,白白给李自成帮忙,究其缘由,还是张仪先生那一张利嘴,将他们骗了。因此左良玉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出使,李公子的担子不轻啊。” 李岩一笑:“不怕,只要他左良玉还没有明着和咱们撕破脸,便有回旋余地。况且此次出使,我还带着张仪先生的锦囊妙计,一定不会出差错。” 章弓大笑:“那是最好了。” 李岩并没有告诉章弓自己出使的真实目的,这种绝密的事情,只有秦王和手下的几位重臣知道,绝不能外泄,甚至连随着秦王一起复活过来的将领们,也要瞒着。这是秦王暗中叮嘱他的。 李岩在章弓这里也只休息了一天,便带着人马动身,直奔武昌而来。 他这次出使,并没有造多大的声势,甚至有些秘密行动的意思,但是再秘密,五百多人的军马,并不能瞒过左良玉的探报。李岩也明白,因此进入南明地界之时,他便派人通报当地的县城,让南明官吏知闻此事。 从这里到武昌,尽都是左良玉的势力范围,南明朱由崧也曾向这里派过官员,但左良玉骄横跋扈,对这些官员没有半点礼数,甚至派人暗中闹事,这些官员们坐不住,害怕自己的身家性命,因此都辞官回去了,朱由崧对此也无可奈何,只得任命左良玉为湖北道行军大总管,连这一带的政事都由他做主。 左良玉接了旨,心中得意,便将自己的部下派到武昌周围的各个县城,管理县治,驻兵设防。因此李岩一到,立刻有人禀报给他。 左良玉一听是李岩奉了秦王旨意,前来出使,心中便冷笑一声,暗想,秦军这是来缓和关系的,张仪空口白话,骗我出兵,却连一两军费也没拿回来,还白白折了些人马,此时秦军得了信阳三县,害怕我翻脸无情,这才派李岩前来疏通疏通。 正文 第566章,新局面8 左良玉冷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如今秦军虽然占了三县,但是人马并不多,只要我用进攻三县来威胁,不怕李岩不服软。 只要秦军来使服了软,自己就可以占上风,得些好处。 因此左良玉下令,各地官员不要阻拦,让李岩来武昌相见。 接到军令之后,沿途几个县都没有理会李岩,就让他一路到了武昌。 李岩到了武昌城外,将人马扎在长江边上,自己按着事先的计划,没有进城见左良玉,而是化了妆,只带了两个随丛,混进城来,一路打听周心的住处。 周心是近日以来左良玉帐下的红人,算是他的幕宾,也是谋主。此人是河南商丘人,正好和李岩的老家杞县相隔不太远,算是半个老乡了。李岩先来找他,自然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到了门前,李岩用银子贿赂了家丁,请他们代为通报,说有河南老乡前来拜会,还递上了名刺。 周心正好刚从左良玉那里回来,他与卫凡二人被左良玉叫去,就是商议如何应对李岩的事,不料刚刚回到家,就有人来报,门前有故旧来访。 周心接过名刺一瞧,心里便是一愣,他知道李岩来了,可是李岩没去见左良玉,竟然先来访他,却是没想到。 有心不见,却又想先探探李岩的口风,做到心中有数,因此便吩咐,请李岩进来相见。 两个人一见面,李岩口称年兄,十分客气,周心也是文士,自有一番寒喧,不必细说,二人落座之后,周心的下人奉上茶来,李岩抿了一口,称赞道:“好茶,想必是君山所产吧。” 周心一笑:“正是,李公子见识不凡,令人佩服,我听说公子这次是奉了秦王之令,出使我朝,却为何不去南京见我主陛下,反而来武昌见我家督师?又为何到了武昌,不去见督师,却先来见在下?” 李岩将茶碗一放:“此事嘛,自有因果。前些时日,我家丞相张仪联合天下诸候,共同抗清。此事已成,清军远遁关外,各家诸候能够出兵,确实给了我王极大的面子,要不来相谢一番,岂不是太不晓事理了吗?因此这才派我出使。” 周心点头:“原来如此。” 李岩继续道:“上次张丞相来时,便未去见南明皇帝,只与左督师秘约联手,因此这一回在下也只是来谢督师而已,说实话,我关中秦军,只闻有左督师,不闻有南明天子。” 周心听了,淡然一笑,觉得李岩倒也会说话,这番马屁拍给左良玉,倒也不虚。于是道:“李公子过誉了,我家督师效忠天子,其心可昭日月,却不知李公子为何不去见他,却先来见我?” 李岩道:“因为年兄与我乃是故旧乡里,李岩到了武昌,等不及要先睹乡人之面,也是常理。”说完了,他从袖子里取出一份礼单,递了过去。 礼单放在周心眼前,周心扫了一眼,发现竟是一份重礼。不由得冷笑:“李公子,乡人见面,用不着这般破费吧。” 李岩一笑:“在下自然拿不出这份礼品,这是我家秦王送给年兄的。” 周心眼皮一抬:“秦王也知道在下?”李岩道:“岂止是知道,简直是如雷贯耳,眼下关中与河南两地,纷纷言说,左督师得了两位智囊,首推便是周年兄,这眼看着左督师便要龙入深海,鸟上高空了,全凭了您二位的锦囊妙计。” 周心一笑:“不敢当,不敢当。左督师威名震动天下,我们做谋士的,也只是敲敲边鼓,为督师拾遗补漏而已。” 李岩道:“礼物就放在城外,我的人马营中,因为太过显眼,在下不敢明着带进城来,还请年兄派人派车,前去营中搬取。” 周心点头笑道:“那就多谢秦王美意了。只是此事如果让左督师知道,在下便有里通外国之嫌了。” 李岩道:“这个请年兄放心,在下此次前来,各方面都有打点。左督师那里,也有重礼奉上。只要年兄不说,谁又能知道呢?” 周心这才放心,他吩咐下人,摆酒设宴,款待李岩。 原来周心虽有智谋,为人却有点贪财,张仪知道他这个弱点,这才让李岩带上重礼,先来拜会他。 果然,有银钱开路,周心的态度好了许多,语调也不像方才那样不阴不阳了,显得客气起来。两个人对饮之中,周心问道:“李公子,按说如果只是表达秦王的谢意,用不着你这样的重要人物亲自前来吧。只需派个普通官员就可以了,因此在下猜测,李公子此行,还有另外目的。” 李岩一笑:“年兄果然心思聪慧,秦王派我前来,确实有重要事情,需要向左督师进言。” 周心眉毛跳了跳:“是什么重要的事呢?” 李岩看了看屋子里的下人,周心会意,向四下摆摆手,那些伺候的仆人们便都退了下去,整个屋子中只剩下他们两个。李岩这才道:“我家大王想灭掉张献忠。” 周心正饮了一口酒,听了这话,那口酒停在了嘴里,没有往下咽,好像在回味着酒的滋味,酒在嘴里转了几转,才咕的一声,咽了下去。 李岩道:“年兄想不到吧。” 周心道:“张献忠与秦军的关系,不是很亲密么?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前年张献忠进攻四川,被川中女将秦良玉围住,还是秦军出手救的他。而且我听说张献忠得了四川之后,对秦军也很友好,怎么你家大王突然有了这个念头?” 李岩叹息一声:“年兄,你家左督师号称张献忠的克星,他是最了解此公的。张献忠为人,狡诈无情,恩情信义在他的心里,如同狗屎一般。他起兵以来,多次投降官军,又多次反叛,最快的时候,投降和反叛,还不到一个月。这样的人,哪会记得你的恩情呢?那次出兵相救,也是我军中的李敢将军所为,他与张献忠乃是结义兄弟,这才冒着军法从事的危险,不顾一切地去救了张献忠。而之后如何呢?张献忠得了四川,立刻派兵堵住剑阁,严加守卫,这明明是冲着我秦军去的。而且张献忠还暗中向我汉中地区派遣密探,打探汉中防卫情况。甚至不时鼓动当地匪人,兴兵作乱。我家大王得到这个消息,十分气愤,这才要灭他。” 周心点头:“哦,原来如此。张献忠其人,确实无情无义,早该诛灭。” 他话峰一转:“可是这与我家督师何干?李公子此来,有何目的?” 李岩道:“不瞒年兄,小弟此次前来,就是要说到左督师,与我秦兵联手,夺下四川,灭亡张献忠。” 周心沉吟着,他没有立时表态,因为此事太过重大,而且他在左良玉身边的份量,举足轻重,一段时间以来,左良玉深感自己身边都是一些武将,攻城克地还行,可是要玩起政治来,差得太多。 自从左良玉派马进忠出兵之后,朱由崧便知道了,他是个草包昏君,本没有什么高明的主意,但是以马士英为首的那一帮官僚们就不同了,他们个个是内斗的好手,因此便想出了不少主意,克制左良玉的实力发展。 左良玉被这些人弄得晕头转向,时而朝庭派人前来嘉奖,却在奖赏他的同时,夺去他的一些地盘,以各种缘由,克扣他的军饷等等,后来左良玉也招揽了一些谋士,这才能与朝庭玩个半斤八两,而这些谋士里,最厉害的,便是周心与卫凡。 此时周心一听李岩说出这般大的事情,心里震惊之余,并没有表示同意或反对。李岩也知道他会这样应对,因此道:“此事关系到我们两家的发展大计,因此我没敢冒冒失失地直接去求见左督师,表明此事,而是先来看望年兄,就是要与年兄先谈一番,将这里面的利害关系说透,请年兄不要见疑。” 周心点头:“你我是老乡,常言道,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出门在外,乡人便是亲人。兄弟有什么话,尽管讲出来,我也权衡权衡。” 李岩道:“那小弟便直言相告了。其实对于四川,我秦军是早想拿下的,因为四川乃是天府之国,谁若得了四川,便有了一个稳定的后方基地,但是自从张献忠占有四川之后,我家大王还是非常大度,派李敢将军不时地与他通好,其实目的也很简单,就是要将张献忠联合好,使得我秦军的南面,不会有什么忧患。然后我秦军才可以放心的向东发展。但是这么好的一个方略,却因为张献忠的原因,不得不放缓脚步了。因为我家大王已经探听到消息,张献忠据有四川之后,人马不下三十万,早有了统一天下的野心。他一方面派人马镇守夔门,堵住左督师,另一方面增兵剑阁,目的很清楚,就是准备要夺取我汉中之地了。” 正文 第567章,新局面9 周心哦了一声:“是这样吗?张献忠已经有举动了?” 李岩道:“眼下还没有,不过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起兵了。” 周心淡然一笑:“老弟不要见怪,我既然身在左督师帐下,一切便要为左督师的切身之利着想。可我看不出张献忠攻打秦军,对我家督师有何不利之处。” 李岩道:“年兄,凡成大事都者,都要思虑高远,不能光顾眼下。张献忠若是攻取汉中,我秦军人马不多,一定守不住,如果张献忠拿下汉中,便可以威胁关中,那样一来,秦王会召回河南的人马,回防关中地区,如此一来,信阳等县必然被李自成趁机夺回。那样的后果,便是将军腹背受敌。一方面张献忠可以顺江而下,攻击武昌,另一路李自成也可以从陆路进犯。而张献忠与李自成关系密切,而且都以将军为劲敌,因此要达成两面夹击,共取武昌的协议,实在容易得很。到了那时候,秦军就算想助将军一臂之力,都不可能了。” 周心道:“老弟之言,倒也有理,不过武昌乃是重镇,一旦受到攻击,我家陛下必然派兵来救,长江之上,我官军船队来往方便,就算张李二人同时来攻,也没什么可怕的。” 李岩冷笑:“年兄以为,朱由崧真的会派援兵来吗?” 周心沉吟着:“不会吗?武昌一旦失守,长江中下游,立刻失了屏障,就算再昏聩的主子,也不会坐视不理吧。” 李岩道:“那个自然,不过以小弟的猜测,朱由崧就算派援兵来,也肯定要等到左督师的人马丧得七七八八的时候。那时他派来大军,借着救援武昌的名义,连左督师的兵权一并夺了。岂不是好事一件?到时候左督师就算想不从,身边没有了人马,也翻不起多大风浪了。” 周心一皱眉:“这个嘛,确有可能。不过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李岩道:“这是左督师按兵不动,听任张献忠进攻汉中的结果,我再来说说咱们两家共同举兵,征伐张献忠的结果。” 周心道:“请讲。” 李岩道:“左督师可以先行举兵,进攻白帝城,张献忠一听左督师的名字,必然不敢怠慢,肯定集全军之力迎战。那时候剑阁必然空虚,借此机会,我秦军将出其不意,攻破剑阁,直取成都。张献忠闻知,必然分兵回救。如此一来,他的人马疲于奔命,顾此失彼,我们两路人马,无论哪一路杀进川中,都可以为另一路创造胜机。相信两路人马夹击之下,张献忠必破。只要破了张献忠,秦军与左督师可以平分四川。永为唇齿,相互援助,那个时候,左督师就不仅仅只是个督师了吧。” 周心听了,心里一动,他跟随左良玉虽然时间不长,但很了解这个人,左良玉在明军中一向以骄横跋扈,拥兵自重著称,而这样做的目的,归根到底说明左良玉有个人野心。 左良玉有能力,有声望,有野心,区区一个督师的称号,确实不足以满足他,而且这个督师,也不是南明的大将军,并不能总领南明所有军马,因为扬州还有一个史可法,也在那里督师。 一旦拿下四川,再拥有武昌地区,既使只是半个四川,也足够左良玉做第二个刘备了。那时候长江上游,将完全成为左良玉的天下。有了这个条件,左良玉称王称霸,便不是没有可能。而这也是左良玉希望的结果。 周心熟悉历史,知道当年司马昭派钟会灭蜀之后,蜀国大将姜维使用离间计,鼓动钟会在四川称王,钟会欣然答应,就是因为四川之地易守难攻,而以左良玉的实力和声望,只要进了四川,称起王来,谁又能奈何得了? 因此周心不由得微微点头:“李公子此言有理。可是一旦打不进四川,失败了怎么办?” 李岩笑道:“失败就失败了,最多我秦军与张献忠撕破脸,公开与其对抗,左督师打不进四川,照样回武昌来,还是督师。咱们再从长计议。” 周心想了想:“李公子,话虽然这样说,但举兵征伐乃是大事,我可做不得主。需要面见左督师,听他的决定。” 李岩道:“这个自然,在下只求年兄能够在督师面前,与我一同劝说他,我相信有年兄相助,此事定成。” 周心的内心中已经将此事想了几遍,他一来收了李岩的礼物,二来此事又很对左良玉的脾气,自己进一言,不会引起左良玉的反感,最后能不能成,只听左良玉的一句话,左良玉同意最好,就算左良玉没有答应,自己也尽了心,李岩这里也有交代,拿了钱,也帮了忙,李岩没话说。 怎么算,这都是一件只赚不赔的买卖,因此周心便打定了主意,他向李岩举杯敬酒:“如此说来,咱们就这么定了,老弟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左督师?” 李岩道:“明日一早。”周心道:“好,我陪同老弟前去。”李岩道:“如此多谢年兄了。”二人将杯一碰,一饮而尽。 吃喝完毕之后,周心派管家用马车,送李岩回去,李岩只来了三个人,周心却派了三辆马车,目的很清楚,随着李岩一道回去,将礼物拉回来。李岩回到营中,吩咐人将礼物搬上马车,交由管家带回去。 休息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李岩梳洗完了,换上一身干净的朝服,带着八名随丛,手举着秦王赐的节杖,前往武昌城中。 这一次可是正式的使臣方式进城,城门的人见了,急忙飞报左良玉得知。同时派人带领李岩,前往左良玉的府邸。 走到中央大街,快到左良玉的府门时,只见周心带着几个家丁,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一见李岩到了,两人并马而行,直来到左良玉府门前。 门上人一看周先生带着秦军使节前来,不敢怠慢,急忙向里飞报,不多时,左良玉亲自出迎,将李岩接进府中。 名义上,此时两家还是共同抗清的盟友,因此必要的礼节不能省略。 进府之后,众人来到厅堂入座,左良玉只带了两员亲信武将,还有便是两个谋士,周心与卫凡,李岩被让到客座,自有茶点伺候。 宾主闲谈了几句,说了说抗清的事情,然后左良玉便问:“李公子大驾光临,想必不光为了前次抗清之事吧。” 李岩道:“不错,李岩此来,另有要事,想与督师相商。” 左良玉道:“既有要事,为何不去南京,你是使节,去面见我家陛下,才是正理,到我这里来出使,我家陛下心里,恐怕不那么高兴吧。你们秦王想是有意挑拨我们君臣的关系。” 李岩一笑:“话虽如此,不过督师可知,我家秦王前些时候已经与孙传庭所在的北明,结为盟友。” 左良玉道:“自然知道。这又有什么关系?” 李岩道:“既然我家大王与北明结盟,便是承认了北明的正统地位,大明还没有亡,继位之君,便是孙传庭所拥立的朱慈炯,人家既为正统,那么督师所在的南明,自然就不为我秦军所承认了。在我家大王看来,南明并不是朝庭,只是地方割据,因此不去南京而来面见督师,有何不可?” 左良玉沉吟着,没有说话,一边的卫凡接道:“朱慈炯来历不明,说是什么朱三太子,有谁见来?况且人所共知,北京城破之日,先帝早已举家殉国,哪里还有一个太子活着逃出京城?这定是孙传庭拥立的假皇帝,想以此来做第二个董卓。” 李岩道:“他想做董卓也好,想做曹操也罢,事实上大明已经分裂成两个国家,各家都有一个皇帝,只是天下承认不承认的事了。这且不必多说,李岩此来,乃是为了左督师的大好前程,你们可不要不识好人心哟。” 左良玉一愣:“为了本督的大好前程?哈哈,真是笑话,本督的前程,需要你秦人来操心么?” 李岩道:“身逢乱世,识时务者乃为俊杰。督师便是一时之人杰,因此我家秦王深为敬佩,便派我前来,与督师深加接纳。我们双方可以结盟,共成大业。” 左良玉看了李岩几眼:“共成大业?哼哼,成什么大业?” 李岩看了看堂中的人,说道:“此乃机密大事,还需谨慎。”左良玉向两边一点头,丛人们退了下去,只剩下他的两员亲信将领,还有周心卫凡两个谋士。 左良玉道:“李公子,请讲吧,左某洗耳恭听。” 李岩便问昨天与周心说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左良玉的表情,然而左良玉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十分沉稳,因此李岩说完了,左良玉脸上还是平静如水,没有任何变化。 等李岩将话说完,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紧皱眉头,心里各有思量。 正文 第568章,大阵仗1 左良玉干咳两声:“李公子,你这哪里是出使,分明是离间我君臣,若不看在你是秦军使者的份上,我就应当将你推出斩首。” 李岩一笑:“方才在下就说过,此来是为了督师的前程,那就容在下多说几句。如今督师镇守武昌,兵精粮足,你朝中那些对头们早已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只是督师没有过错,而且兵居重地,他们不敢轻动。可是我听说最近以来,朱由崧已经借着各种名义,压缩你的地盘,克扣你的粮饷,他这是用的釜底抽薪之计,一点点将你的实力抽干,而督师做为臣子,又不敢和朱由崧公开决裂,这样斗下去,最后被灭亡的,一定是你。当今乱世,地盘人马,才是立身保命之本。一旦你被朱由崧挤出武昌,张献忠那里绝不会放过你,向北是李自成,也是你的劲敌。那时督师身边,除了秦军以外,都是敌人,就算秦王慷慨,给你一个容身之地,可那是督师这样的人能忍受的吗?因此在下认为,趁着此时有人马地盘,不如和我秦军结盟,一鼓作气,西进四川,只要有川中之地在手,谁也拿你无可奈何了。” 左良玉听了,眯起眼睛,沉吟不语。 此时周心站了起来:“督师,李公子这番话,倒也有理。” 左良玉一摆手,不让他说下去,然后对李岩道:“李公子所说之事,干系非轻,我要与部下商议之后,再行决定。” 李岩点头。左良玉吩咐那两员将领,将李岩送去驿馆休息,派士兵守卫,明为守卫,实则是将他看管起来。 送走了李岩,左良玉便问周心与卫凡,最近以来,左良玉做任何事,都要和他们二人商量,而这两个人的主意也多,左良玉深为倚重。 周心早已有了成熟的对策,一听左良玉问,他没开口,却向卫凡道:“卫兄,你有何高见?”卫凡的心思更为缜密,他比周心考虑得要深远,张仪知道此人厉害一些,因此选择了让李岩先见周心,以钱财动其心,这样好说话得多,如果先见卫凡,那么他必定报与左良玉,这样左良玉便有了防范之心。 一听周心问起,卫凡沉吟了一下,才道:“此事牵涉的方面太广,而且大举动兵,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举,务必小心谨慎。督师要想清楚,一旦我们起兵进攻,可能会造成什么局面,只有将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料到,算计好了,才可以行动。” 周心连连点头:“卫兄说得极是。眼下秦军占了三县,离武昌并不太远,万一这是他们与张献忠的奸计,引得我军主力去进攻四川,而秦军却突然从三县杀来,如何是好?” 他这番话句句是为左良玉着想,但是他也明白,自己这个担心,纯属多余。 果然,左良玉便说了:“这倒不太可能。秦军在三县之内,布置的兵马,不过万余,这是我们经过多次侦查得出的结果,不会有错。如果秦军想用这一万来人,夺下武昌,岂不是太自不量力了?而据我所知,秦王可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卫凡也道:“是的,秦军不会前来进攻武昌的,但是他们却有可能先行通知张献忠,让他设下埋伏,或是引重兵堵住江口,与我们周旋,而秦军则可以从关中调兵,攻我武昌。不过如此安排,太费时日,容易被我军查觉,因此也不太可能。” 周心忙道:“这么说来,秦军是没有进攻我们的意思了。而且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张献忠得了四川之后,确实嚣张,气焰冲天,不把秦军放在眼里,也是可能的。秦军受到压力,这才派李敢镇守汉中,就是寄希望于他与张献忠的关系。” 卫凡道:“如今看来,秦王并不是个呆傻之人,他非常清楚,光靠关系是挡不住张献忠的图谋的。这个世道,仁义道德,对张献忠这些流贼来讲,全是放屁,张献忠此时坐拥三十万人马,哪里肯乖乖地窝在四川,做富家翁?我听人讲,张献忠是个杀人魔王,几天不杀人,眼睛红肿,口鼻喷血,吃喝不下,这等野兽一般的东西,是过不了安生日子的。” 周心道:“此人不光好杀,野心也大,区区一个四川,满足不了他。而他要想挑起战火,只有咱们与秦军的地盘与他紧邻。督师已经杀得他亡魂丧胆,而且此时咱们手下有十余万雄兵,张献忠不敢来攻,因此转过头去攻打秦军,很有可能。” 左良玉一直静静地听着,此时才道:“两位先生说得,都有道理。张献忠盘距四川,对我们也是心腹大患。我们一方面要防着北边的李自成,另一方面就要防着他。如果真的能够灭了张献忠,对我军来讲,实在是幸事。不过,四川不是那么好打的,本督一旦举兵,便要有足够的把握取胜,不然,便不起兵。” 卫凡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这样。可以让秦军先举兵,等秦军动了,我们再动。等到他们双方拼杀起来,白帝城的防守必然松懈,那时我们再起兵不迟。” 周心道:“正是,这个主意好。” 左良玉沉吟道:“让秦军先举兵,倒不是不可以。不过秦军很清楚自己的实力,要让他们起兵攻击张献忠,挑起战端,只怕不易。” 卫凡冷笑:“管他易不易,如果秦军不动,咱们便不动,最后着急的,一定是秦军,因为他们不知道张献忠会在何时进攻汉中。” 左良玉点头:“说得有理,汉中一旦遭受攻击,秦军必然全力应战,那时候我军再进攻四川,一样有利。” 他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只要秦军先动,我军便动,秦军不动,我军亦不出。” 周心道:“只是李岩那边,如何答复呢?就这么说?” 卫凡笑道:“那还不容易?就告诉他,我军同意与秦军联手,共破张献忠,不过从长江之上进攻,需要多备战船,此时我军船只不足,需要打造,只待船只齐备,立刻出兵。” 左良玉道:“对,就以此话来拖延时日,拖得张献忠开始进攻汉中了,我们再起兵不迟。” 周心道:“既然如此,我去请李岩过来?” 左良玉一摆手:“不要急,先让他住上一天,明天再说,这样显得我们也是经过谨重考虑的。” 三个人商定了,一天无话。 第二天一早,左良玉便派人到驿馆之中,请了李岩前来。李岩一听相请,便知道左良玉已经商议定了,于是欣然而至。 宾主见面,仍有一番客套。落座之后,左良玉便道:“李公子昨日所讲的话,本督已经过细细商谈,决定同意你家大王的联盟请求,我们两家联起手来,共灭张献忠。” 李岩十分高兴,拱手道:“督师果然见识高远,堪称俊杰。如此一来,李岩也好复命了。” 左良玉一摆手:“只是眼下有些困难,我还需要向李公子言明,万望不要见疑。”李岩道:“督师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只要我们双方联手,便是一家人了,不必客套。”左良玉道:“我军想要进攻四川,必然是溯江而上,此仗便是水战,而此时我军人马众多,可是战船却少。尤其是适合作战的大型艨舯战船,更是少之又少。因此为了免遭失败,我军还需要多多打造船只,因此这个时间上,可就不敢说要等多久了。” 李岩心头雪亮,知道这是左良玉使用的缓兵之计,和张献忠同意抗清时派人马出川,缓慢行军的策略一样,他心中已经料到了这一手,于是一笑:“督师所言极是。既然是水战,这战船可不能马虎。它关系着大战之胜负。因此我没有异议。且等到督师的战船齐备了,咱们再起兵不迟。” 左良玉暗自高兴,传令设宴,款待李岩。 正吃喝之时,赶巧了,有人报来张献忠那边的消息,左良玉将塘报展开看了,不由得一阵冷笑,也没藏着,将塘报交给李岩看了。 李岩扫了一遍,心中也是一喜,暗想自己的差事,可能会顺利些了。 原来塘报上说,张献忠已经在四川正式称帝了。国号大西,改年号为大顺,这倒应和了李自成。他将都城设在成都,设置百官,开科取士。折腾得倒很热闹。 李岩暗想,张献忠这一称帝,便是要与李自成平起平坐,而且他也丝毫不隐瞒自己的野心,只有一个四川,便敢当皇帝。这样一来,自己所说他要进攻汉中,就更加有可能了。 因此他将塘报一放,冷笑道:“果然不出我家大王所料,张献忠小人得志,骄横不已,此时称帝,下一步,便要向我汉中用兵了。” 左良玉也认为李岩说得对:“看样子,一个四川,已经容纳不下张献忠的野心了。” 正文 第569章,大阵仗2 李岩道:“既然如此,在下便要速速启程了,前往张献忠那里出使,顺便瞧一瞧动静,还请督师派船相送。四川无论有何种变化,在下一定派人前来知会督师。”左良玉道:“如此甚好。我也派人去四川打探打探。做到心中有数。” 两个人喝完了酒,左良玉派人送李岩出城回营,另外还送了不少武昌的特产,请他带回关中,算是对秦王的一点心意。李岩谢过。 回到营里,李岩半点没有耽搁,立刻命令沿江而上。进入四川去见张献忠。他的五百人马没有都带着,只带了二百人,让另外的三百骑带着左良玉送的礼物回关中,并且上奏秦王,用不着多久,张献忠与左良玉之间,便会有战事开启。 他有这个把握。 李岩带领人马,上了左良玉派来的大船,开始溯江而上,向着四川进发。在接近三峡之时,他派人乘小船,先去夔门面见李定国,说明来意,让他好行方便。 来人去得快,回来得也快,而且带来了李定国派来的一员副将,双方见面之后,一同乘船来到夔门。李定国接着,左良玉的船便回去了。 李岩进了夔门,李定国设宴款待了一番,李岩顺便问了问张献忠称帝的事情,李定国笑道:“我家陛下称帝,并非完全是自己的意思,更多的臣下及四川父老们的拥戴,他老人家只不过是顺天应人罢了。如今四川处处大庆,显见得我军的深入人心。” 李岩听了暗笑,他知道张献忠的人马在义军当中,军纪是比较差的,军纪最好的是李自成,其次是高迎祥,除了他们两家之外,别的义军都不行,最坏的义军几乎与土匪无异,张献忠也不例外,烧杀淫掠自不必说,李定国口中说的顺天应人,只不过是冠冕堂皇的掩饰罢了。 这一点用不着拆穿,因此李岩也顺口称赞了几句,因为二人见过多次,不久前又在北京城会过,所以关系还不错,李定国是个有主见,有头脑的人,而且心肠较好,他的部下较张献忠别的人马,还是比较善良的,军中杀人的事少。因此李岩对他有些好感。 没有见到张献忠,李岩自然不会将真实目的说出,因此在李定国这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李定国派人护送李岩及其人马,弃船上陆,飞奔成都。 而在李岩到的时候,李定国就已经派人去禀报张献忠了。 张献忠确实已经称帝,但是称帝的过程并非完全愉快的,因为有一个主要的人物,明确表示了反对。 这个人便是唐赛儿。 怂恿张献忠称帝的,是他手下那些武将,这些人以孙可望为首,在私下一商议,李自成只占有直隶和河南一部分,就可以称帝,咱们张大帅以前可是和李自成平起平坐的,此时人家称了帝,张献忠还只是个王,无形中便矮了一头,以后如何来往?岂不是成了上司与下属的关系? 此时这些武将已经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占领四川以后,手中突然有了如此大的地盘,如此多的人口,而且四川连年以来,没有大的灾荒,钱粮富足,资本雄厚,他们的人马再次扩充,算上各地各县的守卫兵士,张献忠手下已经有了四十万大军。 有这么多的人马,这么大的地盘,再不称帝,还等什么? 因此以孙可望为首,众武将一齐向张献忠劝觐,请他称帝,说这是天心民意,不可违之。 帐下武将这一劝,正好说到张献忠心坎里了。 自从李自成称帝之后,张献忠便有些不爽,以前李自成再怎么闹腾,占多大地盘,张献忠都没在意,双方在多年与官军的厮杀之中,自然有一定的交情,不过这种交情,随着李自成打进北京,明王朝灭亡而变了味道。明亡以后,义军起义的宗旨便有了变化,由过去的反明,变成了如今的割据,既然是割据,就不可能听别人的指挥,因此自从明亡之后,两家几乎没有通过什么音信。 除了这次联手抗清行动。 而就是这次行动,让张献忠对李自成更加提防了。李自成在众家诸候的帮助之下,复夺了直隶与京城,但却没有让任何人得到好处地盘,张献忠自己虽然没有什么损失,但却看清楚了李自成的打算,因此他心头生气,自不必说。 最让他不爽的是李自成的称帝,正像底下武将们所私议的,李自成称帝之后,声威大震,自己的四川本就偏远,若再不闹出点动静,只怕天下人忘记了自己。正好在这个时候,下面的武将联名,劝他称帝,因此张献忠连象征性的推辞都没有,立刻就答应了。 但是唐赛儿不同意,她听到孙可望等人劝张献忠称帝的消息之后,立刻赶到了张献忠的府中,刚到府门,便看到孙可望等武将兴冲冲地从里面出来,上马而去,她就知道,张献忠是答应了。 唐赛儿心中着急,不等门上人通报,就闯了进去。 由于她在军中的地位,和张献忠的看重,因此谁也不敢拦阻。唐赛儿直接就进了张献忠的厅堂之内。 此时张献忠正坐在里面,身边拥着两个小妾,调笑喝茶,一看唐赛儿进来,便知道有事,向两个小妾挥挥手,将她们赶走,然后道:“军师来了,请坐。” 唐赛儿开口便道:“孙可望他们来过了,是劝大王称帝吗?” 张献忠笑道:“不错啊,军师想必也是为了这件事吧,我已经答应了。等我称了帝,军师便是丞相,你兄弟便是将军……” 唐赛儿连连摇头:“大王,你不能称帝,至少眼下不能啊。” 张献忠笑声一顿:“为什么?”他那一对黄眼珠里,露出一丝不悦。 唐赛儿道:“因为眼下不是称帝的时候。” 张献忠低着眼皮,捧起茶碗,轻轻吹着里面的茶沫:“那么就请军师说说,眼下怎么不是称帝的时候?” 正文 第570章,大阵仗3 唐赛儿坐在他面前,正视着张献忠:“大王,明朝亡了之后,天下无主,本来说,这是一个称帝的好时机,可你不要忘记,此时天下割据,谁的力量也不是压倒性的强大,李自成打进北京之后,本来是实力最雄厚的,但他却在山海关,败于清军多尔衮,紧接着又丢了京城与直隶,而他最失策的地方,便是败回京城之后,匆忙称帝,这不光没有任何意义,还直接让天下诸候的矛头都对准了他,所以这才有后来的抗清之战。如果他没有联合秦军和天下诸候,洛阳都守不住。此时清军逃出关外,李自成虽然复夺了京城,可是却和诸候们闹得不快,因此这个时候,大顺国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而我们就应当让这种局面维持下去,而不是打破它。” 张献忠听着,不发一言。 唐赛儿继续道:“这样一来,李自成的大顺国成了天下诸候的靶子,各家都会将主要精力放在他那边,而且大顺国从控制的地区来看,也是四面受敌,他的北面有清军,东面是范雎,南面是秦军和左良玉,西面是孙传庭,各家势力已经将大顺国围在中央,照我估计,战事不久便要爆发,而我们此时居于四川,这里人口繁密,粮食丰足,正是发展实力的地盘,更重要的是,我们远离中原,不在天下注目的焦点之内,这就避开了天下人的注意,正好一心一意,扩兵囤粮。等到中原的诸候们打个你死我活之时,您已是兵精粮足,那时候再兵出夔门,先击走左良玉,再以武昌为陪都,向中原挺进,如此,则中原可定,天下可定啊。” 张献忠哦了一声,皱眉沉思。 唐赛儿道:“可您此时称帝,无疑是吸引了天下人的目光,让所有人看到,您在四川野心勃勃,有一统天下的志向。别人不说,单只左良玉,便会提起防范,必将重兵布防长江。到那时您再与其开战,胜算就不那么大了。” 张献忠冷笑一声:“我就算不称帝,左良玉就不防着我了么?他在武昌一个劲的招兵买马,还不是防着我?军师之言,并没有什么新意。” 唐赛儿道:“您要明白一个道理,称帝只是名义上好听了一点,却没有任何实际的好处,您称了帝,地盘不会增加一寸,人马不会增多一旅,却只是让天下诸候视您为仇敌,三国时的曹操有一句名言,不要务虚名而受实祸也。” 张献忠摇头:“此一时彼一时嘛,老曹那时候,天下还有主子呢。而眼下,天下早没了皇帝,他李自成可以称帝,朱由崧可以称帝,那个孙传庭也可以拥立一个假太子当皇帝,老子为什么不可以,况且以我来看,称帝还有诸多好处。” 唐赛儿道:“那我便听听这些是什么好处?” 张献忠将茶碗一放:“第一,我称了帝,部下那些军将军兵们高兴,他们跟着我多年,没有得过任何官职,我若称帝,必然让他们当官,他们高兴了,才会一心一意跟着我。第二,我称了帝,四川的那些想当官的有才能的人,才会来投奔我,我也有名义赏他们官职。第三,我称了帝,正是要让天下人知道,这样才可能以正统的名义,发布诏令,这叫名正言顺。当年刘备夺了四川,诸葛亮劝刘备当皇帝,不也是这样的吗?” 唐赛儿急得头上冒汗:“大王,您的这些好处,都是眼下的,不是长远的,更不是战略上的。孙可望那些将军们看不透,您应当将眼光放远一些,为了日后的大业,我劝您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张献忠长长吐出口气,看得出来,他的努力压制着心头的不快,最后他眼珠转了转,突然哈哈大笑,起身来到唐赛儿身边,非常郑重地道:“好,我就答应你,好好思索一番,不急着称帝。” 唐赛儿这才松了口气:“大王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 可是唐赛儿万万没有料到,她回去之后,张献忠没有半点犹豫,紧接着就命人在成都城外筑坛,名为天授坛,然后选了吉日,几乎一刻也没耽搁,就在成都称了皇帝。 唐赛儿闻听,气得火冒三丈,她想再去劝说张献忠,可是这一次张献忠连她的面也不见了,唐赛儿去了两次,都被挡了回来,说是大王身体不适。唐赛儿知道,这一次是劝不住了,因此只得苦笑几声,就此做罢。 张献忠在成都称帝,国号大西,紧接着便册封百官,为了显示自己是个重信义之人,他还是封唐赛儿为丞相,封她兄弟唐虎为偏将军,然后封了四大将军,孙可望为安西将军,李定国为征东将军,刘文秀为平南将军,艾能奇为卫北将军。 封完了自己人之后,张献忠又开始在四川开科取士,招揽人才,又从百姓们的口中知道了一位蜀中智者,名叫潘独鳌,此人原是湖北人,据说很有头脑,也招了过来,在自己身边,担任谋士。 潘独鳌一来,与张献忠谈了几次,张献忠大为高兴,立刻拜他为吏部尚书,参与政事。 唐赛儿看得清楚,这位潘独鳌先生是张献忠的后手,表明张献忠已经不再完全信任自己,甚至已经做好了没有自己之后的打算,只要她不在了,潘独鳌便是大西国的丞相。 对此,唐赛儿没有任何表示,她心里清楚,自己和兄弟唐虎,对张献忠来说只不过是个外来的投奔者,不是他的心腹,打天下的时候可以依靠倚重,而此时唐赛儿的话,张献忠已经听不进去了,伴随而来的,便是疏远与猜忌。 唐赛儿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离开秦军的决定,她没想到张献忠会变得这么快,仅仅占了一个四川,便狂妄自大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李定国传来消息,秦王派李岩出使,已经进了夔门,很快便要到成都了。 正文 第571章,大阵仗4 唐赛儿闻知这个消息,心头又忧又喜,喜的是她终于又可以见到李岩了,这个自己朝思暮想却不解风情的笨蛋,终于要来了,忧的是,李岩是不愿见到她的,而这回秦王能派他来,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能有什么重大的事情,不然大可以派别人出使。 在这以外,唐赛儿隐隐感觉到,李岩来四川,定与自己有关。 而张献忠听到消息之后,也是暗自思量,自己称帝之后,并没有向李自成和秦军方面打招呼,不是他考虑不周全,而是觉得没有必要,李自成称帝之时,也没有向自己打过招呼,而秦军方面,秦王没有称帝,自己若是派人去说,会引起秦王的反感,以为自己称帝之后,想要秦王对其称臣,这更是不能去的。 可是李岩已经快到了,听李定国的意思,李岩先去的左良玉那边,说是为了抗清的事情,答谢一番,这倒也说得过去,毕竟此次联手抗清,是秦军方面的主意,事成之后,派人前来道个谢,乃是人之常情。 因此李岩这次前来,很可能不是为了自己称帝的事。 过了几天,李岩到了成都城外,张献忠给了足够的面子,派了自己的御用马车,前去将李岩接来。 李岩进殿之后,按照使者的礼节,见过张献忠,张献忠为了表示隆重,也将自己身边所有的大臣,都召来殿上,以示重视。 宾主见礼已毕,张献忠立刻设宴,给李岩接风洗尘。 唐赛儿自然也在座,她坐在主位第一桌,李岩坐在客位第一桌,两个人正好面对面。张献忠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头戴冕琉冠,身披赧黄袍,用金杯向李岩劝酒,李岩此时已经成熟稳重多了,不时描向唐赛儿的眼神里,也没有了以前复杂的神色,只是单纯的一种相识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令唐赛儿很不舒服。她觉得此时的李岩,已经与她离开秦军时的李岩大不相同,那时李岩还是一个遇事随自己意志为主的年轻人,而此时她看得出来,李岩已经成长了,越来越像一位成熟老道的为政者。 宾主在朝堂之上,只说了些以往的联手之谊,李岩也代表秦王,向张献忠表示祝贺。这一点李岩用不着请示秦王,就知道该怎么说。 酒席散了之后,张献忠安排人,将李岩请进最高等的驿馆,好生伺候。他的两百人马也进驻驿馆,一样好吃好喝。 到了晚上,李岩独坐屋中,皱眉沉思。他想明天单独与张献忠会面,谈一谈出兵的事,但是没有唐赛儿相助,此事很难成功。他有心去找唐赛儿,可他深知,只要他一出馆驿,便会有人去禀报张献忠,而且身后立刻会有人跟踪。那样的话,不光自己的事情办不成,连唐赛儿也会招来张献忠的怀疑。 因此出门去见唐赛儿,乃是下策。 可是见不到唐赛儿,就无法说服她,就无法在张献忠面前达成默契,事情一样办不成。 就在李岩左思右想,暗自着急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子外面有人轻敲。 他吃了一惊,却没有张扬,而是走到窗子前,轻声问了一句:“是谁?” 门外有人回了一声:“我……开窗!” 李岩闻听,心头大喜,来人正是唐赛儿。 他急忙打开窗子,只见外面站了一人,黑衣黑帽,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对眼睛,此时这对眼睛望着李岩,不知是喜是悲,是爱是恨。 李岩连忙伸手将她拉了进来,复又关好窗子,而唐赛儿则吹灭了蜡烛。 屋子里立时一片漆黑。 李岩再稳重,此时也有些张惶起来,感觉到手足无措,唐赛儿来到门边,轻轻听了听外面,无人在近旁,这才走到李岩面前,轻声问道:“你来干什么?是不是有秘密使命?” 听了这个,李岩不禁笑了:“唐丞相,这话应该由我来问吧,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唐赛儿的声音有点急切:“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一旦被人发现,便是里通外国,有掉头之险,你务必对我实言相告,我可没时间在这里与你闲聊天。” 李岩点头,摸了两把椅子,两人对面而坐。然后道:“丞相说得对,李岩此来,确实重要使命。秦军自从得了河南三县之地以后,深感不安,那里北有李自成,南有左良玉,秦军夹在中间,十分危险。因此我家大王想要约你家陛下一起出兵,共灭左良玉,只要夺下了武昌,长江上游之地,便属于大西国,而我秦军则可以取得襄樊,随州一带,巩固地盘,从此不再受夹击之险。因此才派我前来,说服你家陛下。” 唐赛儿道:“据我所知,你先去的左良主那里,左良玉对你十分善待,走的时候还派船护送,谁知道你有没有与他达成什么秘密协定?” 李岩笑道:“我出使南明,只不过是探看左良玉的动静,听一听他的口风。你也知道,我秦军与左良玉以前也是敌人,而和你家陛下则是盟军。谁是敌,谁是友,秦王非常清楚。因此明日见了你家陛下,务必请姑娘和我一道说服他,因为取过来武昌,对大西国也很有好处。” 唐赛儿不说话了,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动着,内心不住思索。 李岩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动。 唐赛儿突然停步:“如果我不帮你说,你就说不动他吗?”李岩笑道:“不是说不动,而是我身为外人,有些话不能说,而你是他身边最看重的人,你的话,他能听得进去。” 唐赛儿哦了一声:“好吧,我答应你。这件事确实对我大西国有好处。” 她没有多做停留,可能是怕有人发现,因此便离开了驿馆。 李岩看着她消失在夜色之中,嘴边露出一丝冷笑。 唐赛儿从驿馆出来,上了停在街上的马车,车上的人不用吩咐,将唐赛儿载到了张献忠的宫门。 正文 第572章,大阵仗5 此时张献忠正半躺在自己的卧榻之上,一边两个侍女给他温着酒,并将剥好的虾仁放到他嘴里。 唐赛儿一进来,张献忠便睁开眼睛,冷冷地问了一句:“怎么样?套出真话没有?”唐赛儿一笑:“当然,对于这种事,我最拿手了。”张献忠道:“李岩从左良玉那里来,有什么秘密使命?”唐赛儿道:“他要说服你,进攻左良玉。” 张献忠冷笑:“空口白话的一说,老子就得出兵么?秦王把我看成白痴了吧。就算他白痴,张仪也不是。李岩不可能就带着这一番话前来见我。” 唐赛儿道:“秦王的意思,想要与我们同时出兵,我们沿江而下,秦军从河南信阳一带进攻,按他的话说,两面夹击,让左良玉首尾难顾。等打败了左良玉,得了武昌地区,秦军与我们,平分地盘。” 张献忠点头:“主意是不错,可是秦军在河南的人马并不多,真要打起来,还不是我们出大力,他们跟着捞便宜?军师,你怎么看?” 唐赛儿道:“这件事绝不能答应。左良玉此时手下已经有了十万人马,咱们除了防守四川的人马以外,能调动的,也不过十几万人。想要将左良玉击败,并不容易。而且我怀疑,李岩是不是代表秦军,和左良玉有什么阴谋!一旦我们出兵,中了埋伏,可就吃大亏了。” 张献忠哈哈大笑,推开侍女站了起来,走到唐赛儿身边:“军师之言,正和老子心意。我们绝不能发兵。” 唐赛儿一笑:“陛下如此判断,我就放心了。天色不早,陛下休息吧。” 张献忠点点头,看着唐赛儿走了出去,然后他让侍女走开,此时从后厅中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潘独鳌,新任的副军师。 张献忠问道:“先生,此事你怎么看?” 潘独鳌道:“陛下已有计较,臣又何必多言呢?”张献忠摆摆手:“你这是搪塞老子,不想得罪人啊。你要不说,老子这就把你拉下去,打一百鞭子。”潘独鳌笑了:“如此,臣就直言了。多日以来,臣已经暗中仔细查看了,唐军师对于陛下的不满之意越来越盛,而陛下看重臣的作用,更让她心头愤恨。这个时候李岩的到来,对她来讲,或许是天赐良机呢。” 张献忠一愣:“天赐良机?什么意思?”潘独鳌道:“一个向秦军重新示好的良机。”张献忠阴沉着脸:“她若向秦军示好,为何要与李岩唱反调?不同意李岩的要求呢?” 潘独鳌道:“这正是军师的聪明之处。您想,如果李岩来游说陛下出兵,而咱们的丞相又一力赞成,陛下还会出兵吗?” 张献忠沉吟着:“不错……如果她痛快地同意了,老子反而会起疑心。毕竟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一般啊。” 潘独鳌道:“正因如此,军师才会反对李岩的要求,而军师一反对,陛下此时正对军师不满,所以反而会答应下来。军师这是绕着弯儿帮李岩啊。” 张献忠恍然大悟:“那先生的意思是……” 潘独鳌道:“同意军师的意见,绝不出兵。”张献忠道:“可是左良玉堵在长江上,不把他搬开,我们也是寸步难行。”潘独鳌道:“那就要看陛下想往哪里发展了。” 张献忠道:“你说往哪里?” 潘独鳌笑道:“眼下我们四川周边的几块地方,一是湖广,一是汉中,一是甘肃,湖广方面,左良玉是拦路虎,不容易打。汉中嘛,是陛下的好兄弟李敢将军在镇守,当然不能打。甘肃是秦军的附属,打甘肃便是得罪秦王。因此陛下说的寸步难行,也是真的。” 张献忠道:“算来算去,只能去碰左良玉了。其实如果这一次秦军同时出兵,倒也是个机会。” 潘独鳌道:“秦军在河南,根基不牢,这是事实。因此想扩大地盘,加强实力,可是李自成与秦军的关系素来交好,秦军不可能为了一些眼下的利益,便与李自成这样的强手撕破脸。算来算去,也只好去打左良玉。而自己又没有把握,于是这才来求陛下您出兵。” 张献忠道:“对,这就是秦王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啊。可惜老子心里,也有自己的算盘,就由不得他了。” 潘独鳌道:“陛下,明日李岩如果在朝堂之上,请您出兵,您大可以借口推辞,万不可答应。” 张献忠道:“这个自然。借口有的是。” 潘独鳌道:“如此最好。” 他起身告辞,张献忠坐回榻上,皱着眉头,一对眼珠子不住的乱转。他的心里狐疑不定。 张献忠其人,并不信任那些文官,在他的眼里,这些人都是耍心机,看脸色的家伙,真正被他信任的,是随着他出生入死的起义弟兄,可近来这些弟兄们开始有点烦了。张献忠的部下,与罗汝才的人甚是相似,很多人也没什么大的理想,称王称霸,不是他们的梦想。这些人的快乐,在于烧杀淫掠,肆无忌惮的杀官,烧城。 而此时张献忠在四川称了皇帝,四川这块地方,便成了他们自己的,当然不能再烧城杀官了。因此很多军营中开始酗酒闹事,这些部下杀人杀顺了手,几天不杀人,手就痒痒。 有不少军将都来向张献忠禀报,说部下军士们的怨气越来越盛,安逸平静的生活,这些人不适应,眼看闹事的越来越多,百姓们也开始受到连累,经常有士兵半夜喝醉了酒,夜入民宅,或杀或抢,甚至淫**女。这样的情况再不制止,如何得了。 因此张献忠便有了打算,最好将这些人派出去打上一仗,让他们见见血,才能泄泄心中的邪火。 况且张献忠也明白,左良玉在武昌招兵买马,实力大增,再不攻打,左良玉会越来越强大。万一他手中有了可以匹敌自己的人马,用不着去打他,人家便会打过来的。 正文 第573章,大阵仗6 可是打仗虽然容易,取胜并不容易,尤其是攻击左良玉。 以前多次交手,张献忠均遭大败,心里对左良玉十分忌惮,虽然此时他手中有了三四十万人马,还占据着四川这块易守难攻的地方,可若与左良玉对敌,还是没有把握。 一支军队如果总败给一个相同的敌人,那么整支军队都会对这个敌人产生畏惧心理。未战先溃绝对是有可能的。可无论如何,总是要与左良玉对阵的,此时不打,以后也要打。 正在他犹豫不决之时,突然有侍卫来报,唐赛儿求见。 张献忠一愣,暗想她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于是他请唐赛儿入见,唐赛儿见了驾,开口便道:“我见潘先生方才离去,想必他一定也和我的意思相同,劝阻大王出兵。” 张献忠点头:“是啊,你们能看法一致,老子很高兴。这兵嘛,是不能发。” 唐赛儿微然一笑:“那陛下为何还在犹豫?”张献忠道:“军师怎么知道我在犹豫?”唐赛儿道:“方才我劝陛下不要出兵之时,就看出来了,陛下既想出兵,又不想出兵。” 张献忠道:“这么说,军师猜到了老子的心意?” 唐赛儿道:“陛下的心意,其实并不难猜测。出兵吧,怕敌不过左良玉,损兵折将,没有好处,不出兵吧,部下那些军将们天天闹事,民怨越来越大,而且我们不出兵,就是坐看左良玉实力大增。日后也是个麻烦。” 张献忠哈哈大笑:“军师果然了得,真是老子肚子里的虫,猜得一点不错。不过既然你们二位都不同意出兵,老子就听你们的,按兵不动。” 唐赛儿道:“其实我的心里,是主张出兵的,只是我不能这么说。”张献忠道:“这却为何?”唐赛儿道:“因为来的是李岩,以前我们的关系,曾经非常密切,秦王派他前来,肯定是想借助我,来说服陛下出兵。而我若是帮助李岩,会使得陛下疑心,因此我不能同意李岩的请求。” 张献忠道:“这么说来,军师也觉得,出兵才是上策。” 唐赛儿点头:“不仅仅是上策,而且是天赐良机。”张献忠道:“是吗?说说看。”唐赛儿道:“我军已经在四川安闲日久,将士们憋得狠了,出去打一仗,定然拼命。而且我四川易守难攻,退一万步说,就算此战不利,我们也能全军退进夔门,左良玉攻不进来。另外这次有秦军相助,两面夹攻,取胜的把握很大。左良玉手握十万人马,但必须要分出一部去顶住秦军,因为那边是陆路,秦军的战斗力要比左军强得多,左良玉不敢大意。至于我们这边,最多也就六七万人马,如果我们集结二十余万大军,一鼓作气,打败左良玉是有希望的。若要出兵,便不可迟疑,左良玉已经开始大量打造战船,就是防着我们。” 张献忠闻听,连连点头:“军师说得好。老子不犹豫了,明日见了李岩,就和他定下日期,共同进攻左良玉。” 唐赛儿道:“陛下还是要先听听李岩的话,尽可能向秦军提些条件,毕竟他是来求我们,主动权在陛下手里。” 张献忠哈哈大笑:“这个自然,老子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无论这一仗是输是赢,先得些实惠再说。” 唐赛儿道:“至于到底是什么实惠,陛下想好了没有?” 张献忠道:“没有想好,军师有什么妙计?”唐赛儿道:“最好的条件,自然是要地盘,不过此时秦军所占据的地方,除了关中,汉中,便是河南几个县。关中和汉中,秦军是用自己的武力打下来的,秦王绝不会放手,而且这两块地方,乃是战略要地,秦军的生命线,所以就算去要,人家也不放。河南的几个县,与我四川不接壤,孤悬境外,随时可能被攻击,要了来也没有用,所以眼下秦军占的地方,我们不能去要。” 张献忠道:“那要些什么?” 唐赛儿道:“我们可以向秦军提出要求,只要击走左良玉,所打下的湖广地盘,武昌以西都是我们的,武昌嘛,可以给秦军。” 张献忠道:“武昌最是富遮,为什么要送给秦军?” 唐赛儿道:“武昌虽好,可一旦我们控制了长江上游,武昌就是咱们嘴边上的一块肉,什么时候吃,张嘴就可以了。而李岩提出的条件是,击败左良玉后,武昌地区归我们,而随州,襄樊,陨县一带,都是秦军的,那样一来就可以将我们的人马拦腰斩断。武昌得不到四川的支援,就成了一块死棋。” 张献忠连连点头:“说得好,说得好。就听军师的,况且就算打不跑左良玉,我们占了这几个县,也是紧邻着四川,这也叫做远交近攻。” 两人商议定了,唐赛儿这才告辞。 回到自己府里,唐虎还没有睡,一见姐姐回来,便来探问。唐赛儿叹息一声,说道:“这一次我可以费尽心机了。张献忠已经不太听我的话,而开始防着我了。方才我只见潘独鳌出来,没有见他进去,因此可以肯定,姓潘的一早就在张献忠那里,张献忠在和他商量,而潘独鳌知道我的心思,一定要帮李岩,却不能明面上帮着说话,我不同意李岩的要求,张献忠反而会深思,如果我和李岩口风一致,张献忠便不会出兵了。” 唐虎道:“如今张献忠同意出兵了吗?” 唐赛儿点头:“还要看明日朝堂之上,李岩将用什么话,来反驳潘独鳌了,以我所料,姓潘的一定极力反对出兵,而我和张献忠说好了,明天便不好表态,一切都由张献忠来说。” 唐虎道:“这个姓潘的口才很好,李公子是他的对手吗?万一说不过人家,败下阵来,张献忠只怕又要改变主意。毕竟这可是军国大事啊。” 唐赛儿点头,显得忧心忡忡。 正文 第574章,大阵仗7 唐虎道:“姐姐,你为何这么在意张献忠出不出兵?就算出兵,也不会让我们去统领。我估计咱们姐弟两个,还得窝在成都。” 唐赛儿道:“话是不错,但你没看出来吗?李岩的用意,或者说秦王的用意,绝不会这么简单。” 唐虎道:“他们不就是想打左良玉,得些地盘吗?”唐赛儿沉吟着:“我总觉得秦王这一招的背后,或许还有什么秘密。要打左良玉,为何非要拉上张献忠?咱们都知道,左良玉是张献忠的克星,而张献忠军中对左良玉是非常忌惮的,秦王派李岩前来,万一张献忠不出兵,岂不是白跑一趟?我在想,如果想要联合攻打左良玉,为何不拉上李自成?李自成可是击败过左良玉的。而且这次只要他们双方联手,击败左良玉,那么不光湖广武昌等地方会到手,而且河南也安全了,所以从公从私,秦军都应该去联合李自成才是。” 唐虎道:“秦王可能觉得,能和张献忠两路出兵,一路在西,一路在北,更有把握些吧。” 唐赛儿笑道:“无论几路夹击,最重要的还是人马的多少。李自成是有这个实力的。所以我觉得,秦王或许还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唐虎道:“总不会是想联合左良玉,打击张献忠吧。” 唐赛儿一抬头:“嗯,有可能,还真有可能。”唐虎愣住:“这怎么可能?要论关系,秦军与张献忠更近,与左良玉曾是仇敌啊。”唐赛儿道:“如今乱世争雄,诸候并立,谁是朋友,谁是仇敌,也只是一闪念的事。秦军与孙传庭还是仇敌呢,如今不也穿起了一条裤子?” 唐虎道:“可就算是秦军和左良玉联手,又能给张献忠多大伤害呢?这种战斗,张献忠肯定不会亲自出马,他还要坐镇成都,秦军就算消灭了张献忠派去的人马,也打不进四川来。而且还会和张献忠完全撕破脸。以秦军此时的实力,这么做明智吗?” 唐赛儿含笑看着自己的兄弟,伸出手指弹了他脑门一下:“你这愣小子,这两年长了不少心眼啊。” 唐虎不好意思地笑笑:“还不是每天跟着姐姐,学的呗。” 唐赛儿收起笑容:“秦王是个果断狠决的人,如果没有十分的利益,他是不会与任何人撕破脸的。至于到底怎么一个情况,我也说不清楚,所以,还是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她郑重其事地吩咐兄弟:“告诉咱们手下的弟兄,这一段时间要警惕着点,时刻做好准备,咱们虽然在成都,也有可能要出征了。” 唐赛儿手下有数百兄弟,有些是以前跟着他占山为王时带出来的,还有些是投奔张献忠时,一路上招募的。唐赛儿对他们很好,但是约束很严,不让他们祸害百姓。 第二天一大早,李岩便收拾妥当,来见张献忠。 一进朝堂,只见张献忠身穿天子朝服,高高而坐。底下以唐赛儿为首的文官在东边,以孙可望为首的武将在西边,还是很有点威严气象。 李岩以使节身份见了礼,张献忠立刻赐座,显示着两家的关系好。 然后张献忠才问:“李公子,秦王派你前来见朕,有什么事?” 李岩起身一拱手:“陛下,此次李岩前来,是奉了秦王之旨,敬约贵国与我秦军同时出兵,攻打盘距在武昌的左良玉,这是我们共同的仇敌,只要贵我双方同心协力,两路夹攻,一定可以击败左良玉,取得湖广大片土地。那时候贵国占据武昌,后有四川为依靠,进可攻,退可守,我秦军也巩固了河南,皆大欢喜。因此还希望陛下能够同意此次联手作战。” 张献忠哦了一声:“原来如此。不过要攻打左良玉,绝非一件小事,朕要问问,各位卿家有什么看法?今日朝会,言者无罪,都可以说说。” 听了这话,朝堂上的人一齐看着唐赛儿。 但是唐赛儿站在那里,双目微闭,一言不发。有些人清楚唐赛儿以前和李岩的关系,并不奇怪,还有一些人觉得可能唐赛儿还没有想好。 此时武将之中的孙可望站了出来:“陛下,我觉得李公子约我军共伐左良玉,乃是一条很好的计策。” 张献忠身边有四大爱将,孙可望,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眼下这四人只有孙可望和刘文秀在朝中,李定国与艾能奇分别镇守夔门和剑阁,这两个地方十分重要,不能分身。 刘文秀没有开口,他的心思比较细密,而且为人也沉默低调,所以想先听听大家的意思,再做决断。 张献忠一听孙可望同意李岩的主张,便问:“孙将军,你说说看,这怎么就是一条好计策了?” 孙可望道:“陛下,眼下左良玉在武昌招兵买马,据说手上已经有了十万大军。要是单单我们一家去打,一时半时吃不掉左良玉。可如果秦军能在北边进攻,左良玉一定分兵迎战。左良玉和南明的小皇帝关系不好,所以南明的人马不会前来救援他,只要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就可以击败左良玉。得下武昌。” 张献忠哦了一声:“别人还有什么意见?” 此时潘独鳌出班施礼:“陛下,出兵之事,不能草率决定。大军若动,必要有足够的胜算,不然就不能贸然出兵。” 张献忠道:“潘先生觉得,这次我们就算与秦军同时举兵,也没有足够的胜算?”潘独鳌道:“正是如此。”张献忠看看李岩:“李公子,你有何话说?” 李岩在没见张献忠之前,就已经在路上考虑过这些问题,他知道自己到了张献忠面前,一提出兵的事,肯定会人出来阻拦,而自己必须要说倒这些人,才能促使张献忠下决心出兵。 因此李岩淡然一笑:“潘先生觉得,此次联手出兵,未有足够胜算,我倒要问一问,我们哪里没有胜算了?” 正文 第575章,大阵仗8 潘独鳌环视众人,提高了声音道:“众所周知,左良玉是明朝悍将,打仗既狠且诡,我家陛下在中原时,曾经几次吃过左良玉的亏。这一点用不着隐瞒,当时左良玉的人马,也不过三四万之众,而且那时候左良玉是得不到任何兵源和粮草补给的,只是靠着抢掠维持人马的日常开销。左良玉对百姓残暴,但对于他的部下却是很好的,赏罚分明,所以他的士兵都乐意为他效死。而且左军士兵大多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每战必拼死杀敌。他的军将很多都是从普通士兵提升上去的,因此左良玉在军中威望极高。这还是以前,而眼下左良玉占了武昌地区,更是如虎添翼,手下已经扩军到了十万人,武昌周围很富庶,钱粮不用担心,因此左良玉此时,可称得上兵精粮足。连南明政权也对他无可奈何。这个时候的左良玉,已经几乎成为了割据的藩镇。南明王朝调不动他。我们此时去攻打他,必然引得左良玉拼死迎战,以保卫他的地盘。因为左良玉知道,一旦失去了武昌,他将再无立足之地。左良玉若作困兽之斗,战斗力是非常可怕的。因此我说,此时攻打左良玉,并无多大胜算。” 张献忠听着,缓缓点头:“军师说得,有些道理,你们还有不同意见吗?” 孙可望语塞,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他看问题,可没有潘独鳌这么深,于是他便瞧着唐赛儿,想听听她怎么说,可是唐赛儿就是微闭着眼睛,谁也不看,更不开口。 唐赛儿不说话,别人更不敢说,因为这个时候,谁也猜不透张献忠的意思,万一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后果不堪设想。 自从做了皇帝之后,张献忠的脾气开始变得喜怒无常,除了他非常看重的几个人以外,别人若是稍有违逆,轻则臭骂一通,打几十鞭子,重则斩首示众。因此他手下的人都有点噤若寒蝉。 在这样的大事上,张献忠到底怎么想的,在没有露出明白的意思之前,绝不能轻易表态,这是众人达成的共识。 隔了半晌,张献忠见众人一言不发,便笑问李岩:“李公子,看来我的臣子们都同意潘先生的意见,你还有什么话说?” 李岩走到朝堂正中,向四外作了一个揖,朗声道:“方才潘先生所说,确实是金石良言,可称得上思虑周详,考虑深远。所提出的几条意见,显见得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在下佩服。” 潘独鳌淡然一笑:“李公子过奖了,在下所说,只是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不算什么独到的见识。方才我听李公子的话风,好像认为此次出兵,胜算甚大,是不是这样?” 李岩点头:“在下也不用隐瞒,确实如此。” 潘独鳌道:“那就请李公子明言,也好教在下长长见识。” 李岩一拱手:“不敢,在下也只是说说显而易见的东西,算不上什么高明,潘先生想听,在下就直言不讳了。” 他看着周围众人,用一种缓慢但坚定的语气道:“方才潘先生所说,确实是左良玉强大的一面。他曾经多次给贵军造成大的伤亡,而贵军上下,恨之入骨。因此,只要听说去打左良玉,一定是群情激奋。左良玉的人马固然有近十万之众,但大西国的人马,不下三十万,数量上远远超过。更有利的是还有秦军相助。秦军眼下也有十万人马,除了防守汉中,关中之外,可以调用的,也有五万之众,如果秦军发动这五万雄兵,从北面进攻,左良玉一定不敢大意,至少也要分出三四万人马,对抗我军。左良玉占据武昌,以其为大本营,因此他不可能将所有人马都带出来迎战,至少也要留下两万人,防守武昌,这样一来,能够抵挡大西军的人马,最多不过四五万,在下认为,如果陛下能够秣兵厉马,孤注一掷,发动二十万军队,此战必胜。左良玉再厉害,长江之上,他的几万人也抵不过大西国。南明皇帝朱由崧,早对左良玉深加提防,不会派兵来救,这对我们也大大有利。左良玉所擅长的,是骑兵陆战,并非水战。在下刚刚去过左良玉那里,眼见他操练人马,日夜不休,都是练习水战,同时还大量督造战船,打造弓箭火铳,这些准备,都是为了抵抗或者进攻大西国的。如果再不先发制人,给了左良玉充足的时间,等他的人马练成精熟水战之师的时候,武昌绝对已经坚如磐石,不可撼动了。” 这番话掷地有声,说理透彻,众人听着,无不暗自点头。认为李岩说得对。 李岩面对潘独鳌:“先生方才所说,左良玉赏罚分明,对部下很好,可对百姓却残暴不仁,这正是左良玉将要失利的重要原因。武昌的百姓,都对其恨之入骨,巴不得左良玉早点滚蛋。只要大西国和秦军天兵一至,那些百姓必定不会再支持左良玉。人心的背顺,可是很重要的。所以眼下武昌虽然是左良玉的地盘,可他不知道体恤人民,一定守不住。但此时左良玉手下有了几个谋士,而这些人已经开始劝诫左良玉,一旦左良玉听了他们的话,开始对百姓施加恩惠,武昌可就这是今日的样子了。” 他转头看着张献忠:“陛下,望你早做决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张献忠瞧着潘独鳌,说道:“军师,你认为李公子话,是否正确?” 潘独鳌紧皱双眉,后心有点冒汗,他听得出来,李岩是全力鼓动张献忠出兵,而且劝其出兵的理由,十分充分,可以说将自己的每一条理由都反驳了回来。他想要再次反驳回去,可是一时却又找不到有利的说辞,只是在那里叹息摇头。 张献忠不再看他,而是问唐赛儿:“唐丞相,李公子的话,你觉得怎样?” 正文 第576章,大阵仗9 唐赛儿向上拱手:“臣一切听陛下裁决。”就这一句话,再无下文。 张献忠心里暗笑,知道唐赛儿还是要面子,不肯在明面上支持李岩。而唐赛儿说完了之后,却转头看了看孙可望,轻轻眨了下眼睛。 孙可望虽是武将,可并不糊涂,有唐赛儿这样的暗示,他终于明白,张献忠的心里,还是赞成出兵的。这也正合自己的意思,于是他拱手道:“陛下,末将觉得李公子言之有理。眼下四川已经安定下来,将士们久不作战,必生懈怠,尤其是我军刚刚招募上来的那些士兵,都急于想立功受赏,可不打仗就没这个机会,而且李公子所言,我们不能看着左良玉的实力越来越雄厚,与秦军同时出兵,必可取胜,希望陛下早做决定,出兵攻打武昌。” 他这一表态,那些武将们都纷纷叫喊起来,因为孙可望是张献忠部下第一武将,在军队中威信很高。很受张献忠器重。有他带了头,这些人自然要跟上。 因此朝堂之上,主战之声此起彼伏。 潘独鳌那里干着急,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来阻止,其实在他心里,只是觉得出兵取胜的把握不大,倒也不是必败无疑。他唯一的顾虑是秦军,害怕秦军不肯努力作战,而将所有的压力全部压在大西国这边,那么一来,大西国就算胜了,损失也必然不小,而秦军却可以轻轻松松地坐收渔人之利。 张献忠看着底下的武将们群情激奋,不由得哈哈大笑:“众位卿家,都安静点,老子就听了你们的,和秦军同时出兵,好好杀一杀左良玉的威风。” 李岩立刻向上拱手:“陛下英明,只要我们双方联手,必破左良玉。在下先行恭祝陛下了。” 张献忠笑声不绝,吩咐摆宴,款待李岩,进一步商议具体出兵的事项。 李岩看了一眼唐赛儿,正巧唐赛儿也向他看过来,二人目光一对,唐赛儿的脸突然一红,急忙将视线移开,不再看他。 不久朝堂之上便摆开了宴席,大鱼大肉,四川的美酒,异常丰盛。李岩不住地赞扬张献忠的果决明断,张献忠如沐春风,频频劝酒。 席间,李岩与张献忠商定,一个月之后的今天,便是举兵日期,到时候秦军会将大批人马秘密开到信阳一带,只等张献忠这边的船队大举东下,便同时向武昌地区发起攻击。 这场酒直喝到黄昏,张献忠大醉,由侍卫们架回内宫休息。众人也都散去,李岩与大家并肩而走,唐赛儿走在最后,不发一言。 李岩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与唐赛儿有任何的交流,若被人看出来,只怕坏了大事。因此他一路回了自己的住处。 此事办成,李岩非常高兴,他立刻写了书信,向秦王禀报。这封信不是秘信,说的就是与张献忠商定之事,因此送得也是光明正大。第二天李岩将书信先给张献忠过目,然后派人快马送到关中。 李岩在成都住了两天,然后便辞别张献忠,准备回西安复命。张献忠带着文武百官,一直送出成都五十里,双方这才拱手而别。张献忠挂念在汉中的兄弟李敢,又给了李岩不少四川特产,交代他一部分带给秦王,另一些送给李敢。李岩一一应允,然后带着随行人马,离了成都,直奔汉中。 送行的一路之上,李岩也没和唐赛儿说一句话,始终在与张献忠交谈。唐赛儿看着心爱之人在眼前,却因为各事其主,而不能坦率交心,十分难过。可在表面上,却没有显示出半点,脸色仍旧平静如水。仿佛在送一个不相干的人。 等到李岩走了,张献忠带人回城,路上张献忠拍着唐赛儿的马头,对她大加赞扬,显得很开心。 唐赛儿知道,李岩在成都的这几天里,唐赛儿没有任何亲近的表示,这便打消了张献忠的疑惑,消除了她里通外国的嫌疑。 路上,唐赛儿对张献忠道:“陛下,虽然我们答应出兵,可也需要谨慎,调兵之事要秘密进行,不要被左良玉侦知。而何时开战,最好等到秦军人马真的结集到信阳之后,再顺江东进。” 张献忠哈哈大笑,挥着大手:“这个自然。说好的两路进兵,他秦军不动,老子自然也不动。” 唐赛儿道:“陛下应当火速派精细之人,前去信阳一带,探看秦军的动静,是否有人马集结,免得上当。” 张献忠点头:“好,就这么办。”他回头对孙可望道:“这件事情交给你,一定要派得力的探报。” 唐赛儿回到自己府中,坐在椅子上出神,正在此时,有仆人来报,说门外有一个乡亲求见。唐赛儿一愣:“乡亲?哪里来的?” 仆人道:“他说是打关中来的。”唐赛儿道:“请他进来吧。”自从唐赛儿来到四川之后,从来没有乡亲上过门,因此她有点奇怪。 等到仆人将这个乡亲带来之后,唐赛儿便是一惊。 她认得这个人,可并非她的乡亲,而是李岩身边最亲信的一个亲兵,叫做小六儿。这一次是随着李岩一起来的,可是李岩走了,他居然没有走。不光没走,还找上门来。 唐赛儿非常聪明,立刻笑了:“我道是谁,原来是兄弟,小六儿,你这是从哪里听说我在成都的?” 小六儿是个精细人,立刻顺话答音:“八大王做了皇帝,听说帐下第一功臣就是姑娘您,我在关中听说了,就赶过来投奔。” 唐赛儿道:“说什么投奔,兄弟来了,咱们就是一家人。” 说完了,她向那仆人挥挥手:“去,准备一桌酒菜,一会儿送到这里来。” 那仆人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屋子里再也没有第三个人,唐赛儿这才轻声问道:“小六儿,你怎么不跟着李公子回关中?留在这里干什么?” 小六儿也压低了声音:“这是李公子的吩咐。” 正文 第577章,大阵仗10 唐赛儿脸一红:“他吩咐的?要你来投奔我?”小六儿道:“正是,我家公子怕留别人姑娘不认识,会有疑心,所以才留下我。而我在姑娘身边,就是要保护您的安全。”唐赛儿一笑:“亏他好心。不过你一个人能保护我什么?要知道,我与兄弟来投张献忠,也是带着几百兄弟呢。要保护我,有他们足够了。” 小六儿微笑摇头:“姑娘不知,李公子来成都之前,便早已派我化装成普通百姓,暗中监视了你那几百兄弟,他们驻扎在城中,每晚吃什么,说什么,我都听到了。当时是希望他们能够派上用场,却不知张献忠早已暗中将他们拉了过去,经常给他们钱财,还升了几个人的官。” 唐赛儿道:“升官给钱,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也是升了丞相了吗?” 小六儿道:“可是他们已经答应,在暗中监视你,甚至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他们知道,禀报给张献忠。他们已经不会再保护你了。一旦姑娘有对张献忠不忠的地方,来捉姑娘的,一定是他们。” 唐赛儿冷笑:“你一来,便说这些,无非是要我相信你罢了。”小六儿道:“姑娘信也罢,不信也罢,不妨派你的兄弟去暗中探探,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此时正好唐虎走了进来,一见小六儿,也吃了一惊。此时的唐虎也并非一个鲁莽之人,因此没有大惊小怪,而是近前来问:“姐姐,这不是李公子的人吗?怎么没走?” 唐赛儿道:“兄弟来的正好。”她将小六儿方才的话讲了一遍,然后道:“兄弟,你相信他的话吗?我们带来的人,真的已经背叛了我们?” 唐虎紧皱眉头:“姐姐,我是觉得近来一段时间,这些兄弟有点不阴不阳了,倒不是说他们对我不恭敬,只是我隐隐约约觉得,好像已经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可我也没什么证据。就是觉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唐赛儿叹息一声:“兄弟,这几天你暗中去探探,记住,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家里的仆人,这些人也是张献忠赏赐的,不是我们的人。” 唐虎点头:“我明白,姐姐放心吧。” 唐赛儿又问小六儿:“就算这是真的,可他们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害我,而你留下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小六儿道:“为了保护姑娘,逃离四川。”唐赛儿冷笑:“我身为一国丞相,为什么要逃离?”小六儿道:“李公子吩咐过,什么事都不要瞒着姑娘。所以小人知无不言。”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四川很快就要变成战场了。” 唐虎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左良玉要打四川了吗?”唐赛儿眼睛转了几转,若有所思:“只怕不是左良玉吧……” 她猛抬头,用锐利的目光瞧着小六儿:“李岩前来游说,共同出兵攻打左良玉,乃是一计,对不对?秦军真正要打的,是四川,对不对?” 唐虎大吃一惊,小六儿却是淡然一笑:“我就知道,这件事情瞒不过姑娘的。” 唐赛儿沉吟着:“张献忠万一集结大军,出川作战,四川必然空虚,而汉中的李敢,离四川只是咫尺之遥……好一个秦王,他安排李敢在汉中,不仅仅是挡住张献忠,使其不好意思进攻秦军,还有另外一层,是让张献忠想不到他会进攻。” 唐虎道:“这……这不可能吧,李敢将军可是张献忠的结义兄弟,还曾经拼死救过他的命,他能来进攻吗?” 唐赛儿轻轻摇头:“李敢是忠臣,如果秦王有令,他一定会含着眼泪杀过来,可下手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小六儿道:“正是如此,只要秦军进攻四川,姑娘立刻就会被张献忠视为内奸的。因为姑娘是同意李公子的主张的。那个时候,姑娘的安危才是李公子最为关心的。” 唐赛儿的脸又红了,呸了一声:“我的安危,他会放在心上?那才怪了。” 小六儿道:“姑娘弃了秦军,来投张献忠,我家公子深为遗憾,连秦王也是扼腕叹息,认为一颗珍珠埋到了瓦砾之中,张献忠的气量,远见,都不及秦王的万分之一,因此秦王与李公子早已决定,一有机会,便要请回姑娘。” 听了这番话,唐赛儿沉默不语了。 便在此时,仆人将酒饭送了过来,唐赛儿推说有事,没有陪着小六儿,而是让管家与小六儿在这里吃饭,自己和兄弟转身进了内宅。 这件事太过重大,姐弟二人要好好商议一番。 进了唐赛儿屋子,唐虎急切地道:“姐姐,我看李公子说得对,张献忠早已不信任姐姐了,咱们还是找机会逃走。” 唐赛儿道:“先不急,秦军是否要进攻四川,还不知道,况且就算要走,我们姐弟还要回秦军吗?那样会被人小看的,而且李公子他……他已经成亲了,我若投过去,别人会怎么说?好像姐姐我低声下气地非要给人家做小老婆。” 唐虎想了想:“可是不去投秦军,咱们还能投谁呢?” 唐赛儿道:“就算要投秦军,也需要光明正大的前去,最好立下一件大功,那时候就连秦王,也要对我们姐弟高看一眼。” 唐虎道:“立下大功?可是就像小六儿说的,只要秦军一进攻,张献忠可能马上会将我们抓起来,还怎么立功?” 唐赛儿冷笑:“张献忠是很诡诈,不相信别人,不过我有办法让他再信任我一次。只要他相信了我,就可以为秦军立下一功。” 唐虎抓了抓头:“姐姐有计划就好。” 到了晚上,唐赛儿姐弟又将小六儿找来,商议了一番,唐赛儿将小六儿留在府中做些杂务,对外只说是以前的乡亲,并没有人怀疑。 再说李岩,他带着人马一路向北,越州过县,直奔汉中而来,到了汉中地界,早有李敢率领人马前来迎接。 正文 第578章,大阵仗11 兄弟相见,一起进城休息。李敢此时早已将倩娘一家接了来,回到自己的府中之后,倩娘早为兄弟二人准备好了丰盛的酒饭,自与招待别人不同。李岩算是自己的家人一样。 二人边吃边谈,李敢只知道兄弟出使的事情,却并不知内情,李岩便一一向他言明。李敢听了之后,倒吸口凉气。 李岩道:“兄长,你是不是听说要攻打张献忠,于心不忍?” 李敢轻轻摇头:“有一点,可并非全部原因。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李岩道:“你放心吧,就算秦王要攻取四川,考虑到你与张献忠的关系,一定不会让你前去的。”李敢苦笑一声:“兄弟,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大王的性格啊,此次如果要攻打四川,我一定是先锋官。” 李岩一惊:“兄长这么肯定?秦王派你出战,不怕你心怀私情,误了战机吗?” 李敢道:“大王是什么人?这几年以来,他对手下的军将,早已了解透彻。他知道我是何等人。自古忠义难两全,大王比谁都清楚。而且这次攻取四川,一定不会强攻,要靠智取,秦军当中还有谁比我更有条件呢?” 李岩点头:“兄长说得不错。到时候可真的难为你了。” 李敢道:“我早有准备,可没想到这一天已经近在眼前。不过也可以想得到,秦军如果不攻下四川,又怎么敢放心地去争夺中原呢?” 李岩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用不了几天,大王便要开始向你这里秘密调兵了,而且白起大将军也一定会暗中到来,指挥这场战役。”李敢道:“这个自然,如此大的战役,可说关系着秦军的全盘计划,唯有白起大将军才可以胜任。” 李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脸红了红,说道:“兄长,在小弟回关中之前,还要托付你一件事情。”李敢一笑:“你我兄弟,还说什么客套话,有事只管讲。”李岩道:“我这次去四川游说张献忠,多亏了唐赛儿姑娘从中帮忙,不然不会这么顺利,可是一旦秦军进攻四川,那可就完全撕破了脸,变成敌国了,唐姑娘在成都,一定会有危险的,张献忠必然疑心他与我串通一气,反叛大西国。” 李敢听了唐赛儿的名字,失笑道:“又是这位唐姑娘,我还真不明白,她既然恨上了你,怎么还会帮你。”李岩道:“眼下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兄长休要取笑。”李敢收起笑容:“兄弟的意思是,让我派人将唐姑娘暗中保护起来,送到汉中?” 李岩道:“小弟离开成都的时候,已经留了人在唐姑娘身边,而且我知道,大王在成都,也有细作,我想一旦唐姑娘有危险,我们这边的细作,能不能护住唐姑娘,最好将他暗中送出成都。” 李敢道:“这个不用你担心,不光大王,我也往成都派了几批人手,早已在那边扎下根来,不要说送一个人,就算加上几车黄金,也能平安出城。你放心,一旦有事,我的人会立刻联络唐姑娘,保护她的周全。” 李岩松了口气:“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李敢却眨眨眼睛:“兄弟,万一咱们取了四川,赶走了我义兄,唐姑娘回了秦军,你有什么想法?” 李岩苦笑一声:“哪里有什么想法?我是希望她回来,又怕她回来啊。” 李敢道:“这话怎以说?”李岩道:“唐姑娘是个难得的人才,从她帮助张献忠就可以看出,短短一年多,就让张献忠取下了整个四川,她若不回秦军,被别的诸候们收了去,以后肯定还是秦军的劲敌。可是如果她回来,保不准又要纠缠我,而我夫人和她又不对眼色,我夹在中间,岂非难受?” 李敢笑道:“这个不必着急,你就安心请唐姑娘回来,至于以后的事,让你大嫂去办,她若办不成,就拉上姬王妃和咱们的丞相夫人,这三个人有文有武,还怕搞不定?” 李岩苦笑摇头,岔开了话题。 在汉中休息了一天,李岩不敢多停,急急赶回关中复命。 秦王早已接到了李岩的书信,知道此事已成,左良玉不会先行出兵,但是张献忠会主动进攻。因此在李岩没有回到关中之前,便已经和白起,张仪商议过了,调兵遣将,开始向信阳地区增兵。 为了迷惑张献忠,白起使出了看家本事,在关中大举招兵买马,增练部队,每天都有军队开出西安,前往河南。然而同时他暗令信阳的守将章弓,将信阳一线的秦军秘密调回关中,这首令下得极为秘密,而且告诉章弓,调兵回关中的事情,一定要不露丝毫风声,切不可让张献忠觉察。 结果本来是大举调兵进入信阳,竟变成了两地人马的换防。而调回关中的人马,不进西安城,改走小路,星夜往汉中进发。 白起这一招瞒天过海之计,甚是高明,同时秦王在城中天天检阅人马,弄得声势很大,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所以再也没有人注意到,关中大地上正有一支秦军精兵,在奔赴汉中的道路上。 不光抽调了河南的人马去汉中,秦王还下了秘旨,调来眉县王豹的人马,也开进汉中,总数在四万人左右。 秦军十万人马,河南地区有近三万人,北方的王翦带了两万人,王豹手下还有一万,加上汉中及各地的守军,眼下抽调的四万人马,已经是秦军最大力量了。 从这一举动可以看出,秦王是孤注一掷,全力以赴,一定要夺下四川。 为此,秦军选用了最精锐的部队,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将领。果然不出所料,秦王命白起为主帅,李敢为先锋,进取四川。 白起得了秦王秘旨,对外称病,既不上朝也不露面,找了一个人在家里代替自己,掩人耳目,而他却在一天夜里,扮做巡城人马出城,直奔汉中。 正文 第579章,大阵仗12 就在白起奔赴汉中的时候,秦王给张献忠发去了一封秘书,秘书上写明,白起对外称病,是掩人耳目,他本人已经星夜启程,赶去河南,准备指挥这场夹击左良玉的战役。而且秦军已经将数万大军开进信阳,只等白起准备妥当,便会给张献忠写信,约定时日,一起进攻。 张献忠得到这封秘书,和臣下商议。多日以来,很多细作纷纷报回了消息,大体上和秦王说得差不多,在前往阳信的路上,已经有大队秦军在开进,信阳的守将章弓也加紧练兵,囤积粮草,一副要打大仗的样子。 两方面的消息一对照,张献忠完全肯定秦军已经下了决心,要拿左良玉开刀。于是他没有犹豫,立刻下令,调兵遣将,进驻夔门,他没有亲自出马,而是下令给李定国,让他指挥这次出征,同时还将潘独鳌派到李定国的身边,做为谋主。 这一次张献忠也是下了血本,他从各地抽调精兵,组成了一支二十三万人的大军。对外号称四十万,气势汹汹。 李定国接到圣旨,十分兴奋,从起兵造反以来,他何曾指挥过如此庞大的一支人马。这里面更有张献忠对他的器重与信任。于是李定国给张献忠上书,一定要拿下武昌。 张献忠派出了二十余万大军之后,整个四川只剩下了七八万人马,这些人马除了艾能奇率领两万雄兵,守住剑阁之外,其余的都分散在各地,人数最多的是成都,有一万五千人,其余各县城府镇的兵力都不过三两千人。 张献忠虽然派出了绝大部分人马,但是对四川还是很放心的,在攻占四川之后,他的人马在各地实施恐怖统治,各家都不得私藏武器,一旦发现,全家斩首。老百姓们大多吓得噤若寒蝉,所以市面上非常安定,很多地区连小案子也没有,这倒不是民间没有纠纷,而是张献忠派出军将治理地方,这些人大老粗一个,哪会断理案件?有些时候根本不问青红皂白,将原告和被告一起绑出去砍头。 这么一来,老百姓哪里还敢打官司,因此非常安定。张献忠居然还自鸣得意,觉得大西国已经国泰民安,百姓乐业,没有忧患了。 就在张献忠放心大胆的调兵东进,在夔门结集,准备沿江东下,进攻武昌之时,白起秘密到达了汉中,这件事情只有李敢知道,连他手下的将军们都不曾晓得,可见秦军保守秘密的细致。 白起一到汉中,李敢秘密接入城中,也没露丝毫风声,谁也不知道,秦军当中的大将军已秘密来到。 李敢将白起接进自己的府中,严密封锁消息,同时在城中加强警戒,不得让细作觉察。如果有张献忠的秘探知道白起到了汉中,报进成都,以张献忠的诡诈多疑,立时便会明白怎么回事,那么此前的事情,就全白废功夫了。所以李敢将这件事情隐藏得非常好。 白起进了李敢的府中,便与李敢商议进兵的事。 李敢便问:“大将军,汉中的人马不多,进兵困难,大王调来的兵马,此时还没有到,不知有多少精兵?” 白起道:“共有四万人马。都是最为精锐的。不过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只是夜间行军,所以速度要慢一些。以我估计,可能再过四五天,便可以到汉中了,你要将他们秘密接入,不得惊动太大。” 李敢道:“大将军不必担心,此事末将已经有主意了,人马来到之时,我会下令各地换防,那样的话,整个汉中道路上,都会是我秦军换防的人马,没人能摸清秦军的实际数量,趁着乱乎劲儿,我把他们都调到阳平关附近,那里离四川,咫尺之遥,随时可以进兵。” 白起点头:“这个计策不错。不过在进兵之时,还需要你出马。” 李敢道:“眼下艾能奇率领两万余人,守住剑阁,那地方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入。我们不能硬打。”白起道:“当然不能。只要我们在剑阁一打,张献忠在成都立刻就会明白过来,而且剑阁要打起来,不是短时间可以突破的,所以我要派你混入去,出其不意,杀了艾能奇,占领关城。” 李敢道:“此事末将早有准备,所以早在去年,我就派了几批人马混进剑阁,隐藏于百姓之中,只要我一动手,这些人便可以随时发作。” 白起道:“剑阁之内,共有多少我们的人?” 李敢道:“**十人。而且我进剑阁时,还可以带进去几百,有这些人马,就可以占住关城,打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关。” 白起仔细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不过你要好好想想,以什么理由进剑阁。不要被艾能奇怀疑。” 李敢笑道:“理由嘛,我已经想好了,就说为了感谢大西国出兵相助,秦王派人送来厚礼,由我亲自押送,运到城都。到时候末将带上些大车辆,装上些土特产,甚至可以暗藏士兵,只要进了剑阁,就大功告成。” 白起拍拍李敢肩膀:“想法很好,赶紧去准备吧。用不了几天,我们便要动兵了。”李敢却有些惶惶起来:“大将军,有件事本来末将不该问,如果打下成都,捉到了张献忠,大王会处死他吗?” 白起淡然一笑:“如果能活捉,大王是不会下令杀他的,杀了他,就等到告诉天下人,秦军对于以前的盟友,没有半点情义。我想大王可能会将他软禁起来,或是流放到边远的地方吧。” 李敢这才松了口气,白起却又冷笑一声:“如果他在战场上战死了,可就没办法啦。”李敢叹息道:“只要他不死,我便没什么愧疚了。” 白起道:“李敢将军是个明白人,两国相争,你和张献忠私下关系再好,也不能误了我王大业。等到咱们打破成都之时,我会下令,尽量活捉他。” 正文 第580章,大阵仗13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敢也没敢再深问了。他也知道自己这位义兄皇帝是什么样的人,按当前的话说,就是一个枭雄,谁也降不服,谁也拿不住,要他老老实实地听别人的指挥,看别人的脸色,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李敢将白起安排在自己府里,每天请示汇报,但是白起从来不露面,任谁也不知道李敢家里来了一位什么样的客人。 果然五天以后,大批人马开到了汉中,李敢按着原来的想法,立刻下令汉中人马换防,本来这也是常理,在战乱之时,任何一个地方的守军,都不能常驻在这个地方,那是害怕这支人马的底细被敌人细作摸清,甚至时间一久,军队中的人有被奸细收买的可能,所以秦军在任何一个地方,无论是关中还是汉中,只要一支部队在某个县城驻扎上一年,便要换防。 这是秦军的常规做法,因此无人怀疑。 李敢借着各地守军换防的时机,悄悄命令大队秦军开进汉中,同样是白天休息,夜间行军,以避免被细作看到,产生疑心。 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又过了五天,大队人马都运动到了阳平关,这座关口在秦军手中,关里只是驻军,没有百姓,因此在这里不怕有细作。 白起在大军进驻阳平关之后,也悄悄来到了关里,他的到来令所有秦军都吃了一惊,因为在调进汉中以前,这些人马并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秦王的旨意只是要他们暗中运动到汉中地区,至于目的,并没有说。而此时大家一看到白起现身,就知道要有大仗了。 一般的小仗,自然用不着白起大将军亲自出马。 而不少的军将们都暗中猜测,秦王这一次很可能要对四川下手。 这些秦人都明白四川的重要性,他们前世之时,听说过太多的秦国历史,而且四川对于秦国,不仅仅是粮仓那么简单,它更像一把靠背椅,秦国得到四川之后,就再也不怕身后有人打过来了。 军士们纷纷摩拳擦掌,准备争战。这些人大多没有参加抗清之战,对他们来说,很久没有仗打了,秦人是以军功为升赏制度,没有军功,就不可能受赏,因此他们迫切需要一场大的战役,来获得更高的职位,更多的赏赐。 白起却一反常态,尽量压制着军中的激奋情绪,他知道,此时还不是开战的时候,还要等消息,等到张献忠派出的二十余万大军,与左良玉真正纠缠在一起时,他才可以动作。 因此白起上书秦王,说明自己这边已经做好准备,单等河南那边的消息。 秦王收到白起的奏报,立刻下旨给信阳的章弓,让他进攻左良玉,尽量造得声势浩大,用来瞒过张献忠。 当然,这次进攻是虚攻,只是攻击沿途一些小的乡镇县城,而且在攻击之时并不将城池围死,留出一面来以便官军逃走。 章弓久在白起帐下,打仗也越来越鬼,他在中军竖起白起的大旗,一路上鼓吹进行,旗帜遮天蔽日,他出动了两万人,又将一些民夫掺在队中,这两万多人的队伍拉出十几里长的阵线,也算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秦军这么一折腾,左良玉闻报大惊,自从李岩走后,他虽然没有答应出兵攻击四川,但是却备加留意张献忠那边的动静,不久之后,由四川的细作传来消息,说秦王派李岩去游说张献忠,已经说服了他,要两路夹攻武昌。 左良玉初听到这个消息,心内一惊,暗想李岩这是玩的什么戏,他来劝我一同攻击张献忠,又去劝张献忠一同打我,这明摆着是在挑起我们两家的争斗,秦军好坐收渔利。 此时左良玉有点后悔,当初不应该婉拒李岩,应该当时便答应下来,然后立刻动作。同时对外放出消息,那样一来,张献忠就会防着秦军,而不会来打自己。 可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为了避免兵临城下,左良玉急忙调兵迎战。 秦王并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意图告诉左良玉,因为武昌这边闹得越大越真实越好,秦王自然不怕得罪左良玉,而且只要灭了张献忠,得了四川,左良玉根本不在话下。 左良玉急忙让自己的儿子左梦庚带五万人马,前去挡住秦军,他给儿子说得清楚,只要挡住就可以,遇到秦军之后,立刻结营自守,深沟高垒,不得出战,因为对面是白起,不要说左梦庚,就是自己出马,也未必能讨得了便宜。 所以秦军那边,只要顶住,不让白起打到武昌这边,就是胜利。 而他自己要全力迎战张献忠。因为细作已经报来消息,正有无数大西国的人马向夔门集结,数量至少不下十万人。 左良玉不怕张献忠,但是分出五万人马之后,他手上也只剩下了五万人,向南明皇帝朱由崧求救?只不过是自取其辱,朱由崧巴不得他失了地盘,变成丧家狗,去求他也只能被嘲笑,求人不如求已。左良玉咬上牙,破出性命,要与张献忠决战一场。 而张献忠那边也得到了秦军开始进攻的消息,有河南的探报向他禀报过了,白起为主帅,至少发动了数万大军,已经打进左良玉的地盘了。 张献忠闻听大喜,立刻下旨给李定国,催促他火速进军。 李定国已经将人马集结完毕,单等成都的旨意,他一接到圣旨,没有半点犹豫,立刻下令出兵。他命帐下的悍将肖万里率两万精兵为先锋,自己和军师潘独鳌带领二十万大军在后,留下一万人马守夔门,大军浩浩荡荡,水陆并进,大小舟船足有几千只,沿江而下,直扑武昌。 这一动兵,真如天崩地裂一般,一进湖广,沿途左良玉控制的州城府县根本无法抵挡潮水一般涌来的大西军,纷纷弃城而走。李定国势如破竹,一路上连克巴东,宜都,公安等县,进逼江陵。 正文 第581章,大阵仗14 左良玉接到急报,也吃了一惊,此时他明白,自己真正受到了两面夹击,秦军看样子闹得凶,可是人马不多,进展不大,而张献忠派来的李定国却甚是厉害,自己绝不能让他兵临武昌城下。 因此左良玉也急忙点齐剩下的全部人马,出了武昌,沿江而上,来迎战李定国,说来也巧了,双方先头部队遭遇的地点,正是赤壁。 一千四百年前,曹操与孙刘联军在赤壁大战,曹操被周瑜用火攻计击败,退回北方,从此三足鼎立的局面初步形成,而如今,又一场关乎江南半壁的战争,在此打响。 然而不管是左良玉,还是李定国,甚至是成都的张献忠,和远在南京的朱由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场战争的结局,因为他们兴师动众,劳师远征,两支人马迎头相撞,绝命死拼,伤亡惨重,这一切却早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此人便是关中的秦王。他以天下为棋枰,以各诸候为棋子,正在谋划全局,在他眼里,无论是气势汹汹的张献忠,还是狠辣狡诈的左良玉,都是他眼中的棋子,他的遮天巨手,已经将要狠狠地砸进四川。 左良玉与李定国在赤壁这个地方,展开激战,李定国固然人多势众,但在大江之上作战,人多不一定占多大便宜,若是如此,当年曹操早已击溃孙刘联军了。 毕竟江面就那么宽,又无法绕到敌军背后,因此双方在江上只能船对船,橹对橹,兵对兵,将对将地死拼,左良玉的人马十分精练,江面上作战很是勇猛,李定国无法突破其水寨,被牢牢地顶在那里,双方进入了僵持。 就在这个时候,汉中的白起出手了。 他得到李定国已经和左良玉开战的消息,立刻在阳平关点兵。准备攻击。 李敢已经按着事先的安排,向关中的秦王讨来了亲笔书信,这是写给张献忠的,信上言明,秦军准备了礼物,要李敢亲自护送,赠与大西国将士。书信一到,李敢立刻派了一个亲兵,与张献忠熟悉的,送进成都去。 张献忠一瞧是李敢身边的人,又看过秦王的信,非常高兴,认为秦王还是非常懂道理的。于是他下令给剑阁的艾能奇,让他接应李敢进关。 送信的人回到阳平关,向李敢报信,李敢大喜,白起闻听,不再耽搁,立刻起兵,他让李敢带着三百铁骑,押送着五十辆大车,车上一部分装的是关中的特产,还有些丝绸,另外一半的车里,全部藏着士兵。这些士兵带着火铳,弩箭,甚至火药,准备夺下城门。 一切准备妥当了,李敢带着人马上路,白起带着大队人马,尾随李敢,前后相隔几里远,行进时非常小心,路上遇到行人,一概捉起,免得有人报给艾能奇,前功尽弃。 李敢带着这三百铁骑,押着几十辆大车,大摇大摆而行。走了两个时辰,便来到了剑阁关外。 唐代李白曾写过一篇诗文,叫做《蜀道难》,其中有“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句,足以看出剑阁的险要。三国时蜀国的大将姜维,在汉中失守之后,率军退守剑阁,硬是逼得魏国大将钟会带领的数十万大军无可奈何。所以剑阁只要不失,成都便不受威胁。 李敢来到剑阁之下,抬头看去,只见雄关巍峨,四壁高耸,一条险道伸入其中,四外尽是古木狼林,猿啼虎啸,松风飒飒,无比肃杀。真有孤蓬自振,惊沙坐飞之意。 看罢多时,李敢微微点头,心中暗想,这道雄关,若不用巧计偷袭,就算来百万大军,也无济于事。他命人向后打探,看看白起到了哪里,不多时有人回报,说白起大将军已经带着大队人马到了,就在后面的林子里埋伏,隔着也就不到五里远近。 李敢估算一下距离,觉得甚有把握,只要自己这三四百精兵能够夺下城关,打开城门,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大军便可以杀到。 自己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守到白起到来。 想到这里,他吩咐亲兵,前去城下叫关。一名亲兵打马来到关城之下,城上的大西军早已看到,厉声高叫:“城下什么人?再不报名,开弓放箭了。” 那亲兵叫道:“不要放箭,我是秦王帐下李敢将军的部属,奉了秦王之令,特送来犒军礼品,我家李将军请艾将军出来一见。” 城上的人一听是李敢到了,不敢怠慢,谁不知道这位李敢将军乃是皇帝陛下的义弟,曾经冒死救过张献忠的性命。甚至可以说是大西国的恩人。所以城上叫道:“好了,稍等片刻,我们马上通报。” 不多时,艾能奇便上了城头,他仔细向下一瞧,只见城下果然有数百骑,其中还有几十辆大车,车上装的都是箱子柜子,为首一杆大旗,正是李敢旗号。 艾能奇也怕有诈,便高声问道:“哪位是李敢叔叔?” 他是张献忠的义子,因此称呼李敢为叔叔。 李敢催马向前走了几步,向城上一招手:“是能奇贤侄吗?我在这里。” 艾能奇一听声音,确实是李敢,便不再怀疑,叫道:“李叔少候,我这便去迎你。”说着他跑下城来,带了二百名亲兵,吩咐开了城门,请李敢进城。 虽然如此,艾能奇到底不是傻瓜,他来城上的时候,已经点起了两千人马,紧随着他,开城时他将这两千人马沿着大道摆开,做为夹道欢迎之礼。这样一来,既不失面子,也有防备。 李敢一看艾能奇答应开城了,便回过头来,向着身后的人马扫了一眼,轻轻点点头,这些人早就准备好了,应手的武器都带在身边,随时可以拔刀跨马冲击。 剑阁的城门吱吱作响,缓缓打开,李敢看着城门的开启,心头有些不是滋味,他知道,这扇城门的开启,标志着四川大门的洞开。 正文 第582章,大阵仗15 可同时却也表明,自己和张献忠的情义,从此终结了。 艾能奇全身披挂,手中没拿长刀,而是跨着一口腰刀,骑马出城,他身后是二百名亲兵卫队,来到城外,李敢拍马上前,二人马头对马头,艾能奇在马上拱手:“李叔,一路辛苦。” 李敢微然一笑:“没什么,好久不见,你小子还是生龙活虎,真是后生可畏啊。哈哈。”艾能奇连连摆手:“哪里,李叔过奖了,谁不知道您是秦军当中的第一勇士,咱们自家人不用客套,快请关中落座,小侄备好了酒席,与您接风洗尘。” 李敢也不推辞,向后招了招手:“都随我来。” 身后的三百骑兵紧随着李敢,进了城门,向关内而来。 李敢与艾能奇并马而行,说说笑笑,显得十分亲热,他们二人过了城门口,李敢向后瞧了一眼,只见自己的三百人马已经有大半进了城,那些大车也都进入城中,可以突击了。 他突然立马不动,艾能奇愣了一下:“李叔,您在……”话没说完,李敢猛地一伸手,扣住了艾能奇的咽喉,手臂一用力,将艾能奇从马上提了过来,按在自己马背上,寒光闪处,腰间利刃已经出鞘,轻轻压在艾能奇的脖子上。 艾能奇突遇奇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子便到了人家马上,还没开口,就觉得后颈上凉凉的,有刀锋贴在那里,不由得大叫:“你……你要干什么……” 李敢淡然一笑:“贤侄,委屈你了,叫你的人都退开,谁敢上前一步,或是开弓放箭,我便手起刀落,要你脑袋搬家……” 艾能奇叫道:“李叔,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吧……” 李敢道:“奉了秦王之令,来取此关,谁和你开玩笑,兄弟们,发信号。” 一名亲兵摘下弓箭,向空中射出两枝响箭,响箭在天空炸开,声闻十里。 随着响箭之声,远处的树林中,山峰后发出震动山野的呐喊之声,闪出无数人马,黑衣黑甲,黑色大旗,正是秦军。 艾能奇听了李敢的话,就知道上当了,人家送礼是假,取关是真,气得他火冒三丈,暗骂自己大意,方才不应该亲自出城,派一名副将去将李敢接进来便是,如此一来,自己成了对方的人质,手下士兵投鼠忌器,哪里还敢动手。 不过艾能奇也是悍将,岂肯乖乖束手被缚,他在马上大叫:“关闭城门,关闭城门……” 李敢喝道:“哪个敢动,我便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此时李敢带的那些大车之中,也跳出很多秦军士兵,护在李敢左右,艾能奇带出来的亲兵,和那两千人马,也都围了上来,一个个挥刀挺枪,想要向前冲杀,可是一看主将被人家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按住,脖子上压着刀,哪个还敢上前。只能在那里干着急,没有办法。 艾能奇知道,剑阁的失守,也只在毫发之间了,只要自己一犹豫,外面的大军冲进城门,那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守不住,丢了剑阁,就等到丢了四川的屏障,张献忠不会放过自己,而要他投降秦军,更是万万不可能。 因此艾能奇气得全身颤抖,不住嘴的大叫:“给我杀,给我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进城的秦军都给我杀了,老子就算死了,也要守住剑阁。” 可他无论怎么喊,手下士兵也不敢上前,谁都知道,一动手,艾能奇的小命难保。 艾能奇喊了一阵,没有动静,他知道这些士兵害怕伤了自己的性命,不敢动手,他也是悍不畏死的勇将,遇到这个局面,血性勃发,不顾一切猛地向上挣扎。 李敢也没想到他会如此鲁莽,本来自己力气很大,按住一个人没有任何问题,可是艾能奇情急拼命,力气竟也大得出奇,这一力挣,李敢的手居然没有按住他,艾能奇挣脱了李敢的手,身子向上一抬。 这下子不得了,李敢的刀还压在艾能奇的脖子上,这回不是李敢要砍他,而是艾能奇用脖子去喂刀了。 卟的一声,鲜血飞溅,艾能奇用力过猛,李敢的刀锋立刻切进了他的后颈,切进了一寸有余。 艾能奇大叫一声,脖子上连筋带骨被砍断,立时毙命。 李敢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艾能奇如此猛绝,居然寻死,等他抬起刀来看时,艾能奇已经跌到地上,后颈上血如泉涌,一动不动。 那些大西国的士兵一瞧主将被杀,立时红了眼睛,狂叫着冲杀过来,李敢手下的秦军士兵也不示弱,冲上去拼死挡住。两军立刻杀成一团。 城头上的大西国士兵一瞧底下打了起来,便从城上开始放箭,此时城外还有五十余名没有进城的秦军,尽都被射倒在地。 剑阁的城关上还有铁闸板,此时也吱吱哑哑地放了下来,李敢一瞧不妙,只要铁闸板一下,就如同关上了城门一样,因此他指挥着人马向城头上冲击,一定不能让大西军放下闸板。 可是他带着的三四百人马只能拼死挡住敌人的进攻,守住城门,再没有余力攻上城头,因此只得眼睁睁瞧着闸板被一点点放下来。 便在此时,十几个秦军士军灵机一动,将几辆大车推了过来,横在城门洞里,铁闸板放下多一半,便压在大车之上,无法再向下移动。 此时白起指挥的秦军已经冲到关下,接近了城门,城头上的大西军拼命放箭,可是城门已开,无法挡住潮水一般涌来的秦军进城。 秦军冲到城门下,此时城门已经放下了多一半,只能进人,不能进马。冲在前面的秦军士兵们纷纷跳下马来,矮着身子钻进城门去,来接应里面的李敢。 城中也打得热火朝天,大西军虽然丧了主帅艾能奇,可是在副将张勇的指挥之下,还是拼命抵抗,张勇将关里所有的人马都调了过来,全力冲击城门,想要将城门夺回。 正文 第583章,大阵仗16 李敢命令手下秦军,全力抵挡,他心里清楚,此时援军已到,自己身后有雄兵支持,不会被围,所以他一马当先,接过身边亲兵递过来的铁枪,杀得人丛当中。 白起在外面一瞧,城头上铁闸板放下一半,人马进入的不顺畅,而且城头上的大西军还在放箭,给在城外的秦军造成了麻烦,不少秦军士兵中箭。他立刻命令手下弓箭手向城头还射,一定要将大西军压制住。 秦军中的弓箭手们万箭齐发,如同雨点一般射上城头,大西军成片地倒下,没有被射中的士兵也不敢再探出身子来,只是依着垛口,胡乱向下乱射。这一来准头便差了许多。 白起知道,此时最困难的是城中的李敢,他手下的数百人马,支持不了多久,而且此时有闸板放下,战马进不去,于是他下令军中火铳队,全部冲进城内,用火铳开道,给后面的人马杀开一条血路。 秦军在与明军交手之后,也认识到火器的厉害,因此在进入关中之后,秦王下令在当地招募了很多工匠,制造火铳火炮,明代的火器非常先进,而且种类繁多,大炮便分大将军炮,小将军炮,子母炮,红夷炮等等,火枪种类也不少,大的小的都有,常用的是一人来高的火铳和三眼铳,在当时来讲,威力巨大。 秦军在关中制造了几千支质量上乘的火铳,弹药无数,这次来偷袭四川,白起带了两千名火铳兵,这些人听到命令,一涌而上,冲进城门。 城门不宽,所以每次只能有二十名火铳兵冲到前面,此时李敢带人在最前面与大西军厮杀,这些士兵将火铳架在自己人肩膀上,向着对面乱射一通,然后撤回,下一排再次顶上。 只听城门附近轰响声不绝,烟尘大起,几乎对面看不到人,只听到惨叫之声。 那些肩膀上架火铳的秦军士兵,全部被熏得面目紫黑,嘴里耳里全是火药末,一个个成了黑包公,令人好笑。 一连几排枪声响过之后,硝烟散去,对面躺倒了一片大西军,两军之间空出了一段距离。李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立刻大声喝令,带着人马杀了过去。 他离开城门越远,城外的秦军就进入得越多,如果都堵在门洞下,自然谁也进不来。李敢明白这个理儿,因此不顾一切地率人冲杀。 大西军一瞧对方用上了火铳,有些慌乱,他们自己的火枪兵还没有上来,因为事先没有准备,火铳放在武库里,还得开门去取,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等到张勇将这些火铳兵调上来时,已经晚了,秦军在李敢的率领下,已经有几千人冲了进来。 这些人中的军将带领人马,冲上城头,与城上的大西军混战,有人绞动绞盘,拉起铁闸板。 随着铁闸板的上升,城外的秦军终于可以连人带马一起进城,这些人发出震天的高呼,催马猛冲进来。 城门大开,城内的大西军开始崩溃,张勇知道抵挡不住了,但他怕张献忠责他丢城之罪,所以只得拼命迎战。李敢带着一股精锐骑兵,看准了张勇的大旗,凶猛地冲过来,张勇哪里是李敢的对手,两人交手仅仅几个照面,李敢手起一枪,挑张勇于马下。 艾能奇与张勇先后阵亡,城内的大西军再无统帅,便四散奔逃,开了后面城门,逃出剑阁。 秦军很快便占领了关城,白起进城之后,吩咐不要杀人放火,捉到的俘虏也好生对待。随后派人向秦王报捷。 李敢却暗中派了亲信手下,化装成百姓,混出剑阁,直奔成都而来,这是李岩交代过的,只要剑阁一破,一定要赶在张献忠得到消息之前,通知成都的唐赛儿,让她有机会逃走。 李敢心中时刻惦记着此事,一看剑阁已破,立刻派人骑快马飞奔成都,这几个人与李岩留在成都的小六儿是熟人,不会产生怀疑。 这几人打马如飞,一路跑进成都,来到唐赛儿的府门前,对门上说是小六儿的兄弟,找他有话说。 小六儿出门一瞧,是李敢身边的亲兵,就知道是来报信的,几个人将小六儿拉到僻静地方,将剑阁的事说了,小六儿不敢怠慢,急忙回府,报与唐赛儿。 此时唐赛儿刚刚上朝回来,剑阁失守的消息还没有报来,因此朝中人都不知道,唐赛儿一进家门,小六儿便跟到了屋子里,见四下无人,便道:“姑娘,秦军已经动手,攻占了剑阁,杀了艾能奇,李岩交代李敢将军,派人前来送信,请姑娘早做打算。” 唐赛儿已经有了准备,听了小六儿的话,微然一笑:“你是让我赶紧逃走吧。” 小六儿道:“用不了半天功夫,张献忠就会收到剑阁失守的塘报,那时候再想走就晚了。” 唐赛儿轻轻摇头:“你错了,这个时候走,是逃不过张献忠的追捕的。” 小六儿急道:“难道姑娘想束手就擒?”唐赛儿显得非常沉稳:“不必着急,如何对付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下去吧。” 听唐赛儿说得胸有成竹,小六儿干着急没办法,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不可能硬架着她离开,只得出门来,找到李敢那几个亲兵,让他们在左近先找个地方住下,看看情况再说,一旦张献忠要抓唐赛儿,就算拼出性命,也要将她救出来。 那几个亲兵也只好照办,因为李敢给他们的命令是无论如何,要把唐姑娘带出成都,没有完成任务,无法复命,所以几个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在这里听消息。 果然到了下午,刚吃过饭不久,张献忠就派宫中近卫军来请唐赛儿,小六儿一瞧,近卫军来了一百余骑,个个全副武装,杀气腾腾,就知道张献忠得到剑阁的消息了,他看着唐赛儿满不在乎地上马,随着这些人出门,直奔皇宫而去,心里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正文 第584章,大阵仗17 唐赛儿却是不慌不忙,像往常议事一样,进了宫门,走向勤政殿,到了殿口,却有几个近卫军带着她绕道而走,直接来到张献忠的寝宫。 不出所料,张献忠要见的,只是她一个人。 唐赛儿一进宫门,就见张献忠坐在龙书案之后,满面杀气,他见唐赛儿进来,突然哈哈大笑:“丞相到来,请坐请坐。来人,给丞相上茶。” 熟悉张献忠的人都知道,他平常对部下并不客气,嘴里经常骂个不停,可一旦对你客气了,就说明他已经忌恨你,准备请你的脑袋搬家了。 唐赛儿自然也知道这些,但是表面上不露声色,沉着自如,向张献忠道了谢,然后大大方方坐下。 张献忠看着她那不慌不乱的样子,心头更是生气,嘴里却笑道:“丞相近来辛苦,本来应该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可是今天有件事发生了,因此不得不劳烦你的大驾。” 唐赛儿一笑:“陛下说得哪里话?臣就是为陛下分忧的,不管什么时候,随传随到。” 张献忠一努嘴,一名近侍将那份塘报放到唐赛儿面前,张献忠道:“丞相看看这个。”唐赛儿拿起展开,看了一遍,果然与小六儿说得不差,剑阁失守,艾能奇与副将张勇阵亡。秦军已经攻占了这座雄关。 看完之后,唐赛儿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张献忠道:“这便是李岩说动我出兵武昌的真实目的,老子将二十多万大军都派去打左良玉,秦军却在背后捅了我一刀。丞相,你事先知不知道秦军要来这一手啊?” 这话直接问了出来,说明张献忠已经不想再玩虚的了,他的愤怒已经到了顶点。唐赛儿自然听得出来:“陛下,这种背信弃义,无耻之极的做法,臣怎么可能事先知道呢?如果知道,又岂会瞒着陛下?” 张献忠冷笑:“可是李岩一来,丞相就决定劝我出兵,你们两个在驿馆之中,李岩没有透露半点真实意图吗?” 唐赛儿摇头:“没有,陛下,他这一次将臣也骗了,秦王为人一向狡诈,这本没什么奇怪,秦王这次派李岩前来,就是因为他不是秦人,而且素有信义。而且我还认为,这件事情,只怕秦王连李岩都瞒过了。塘报上说,进攻剑阁的是白起和李敢,李岩并未同行。” 张献忠道:“你倒会为他辩解。哼哼,可无论怎么说,秦军已经对老子下手了,而且这一刀捅得够狠,剑阁一失,四川大门洞开,而且这个时候,我军内部空虚,如何抵挡秦军?” 唐赛儿道:“要想抵挡白起,只能陛下亲自出马了,依臣所见,陛下应当快速结集所有川中人马,紧守绵竹,在那里将白起挡住,与其决一死战。” 张献忠冷笑:“老子带兵去守绵竹,成都交给谁?你吗?” 唐赛儿道:“成都不会有危险,只要派上一员大将,带领一两万人,就可以守住,为臣愿意与陛下一同前去,对敌白起。” 张献忠呵呵大笑:“带你去?你想阵前倒戈,重归秦军吧。” 唐赛儿急忙跪倒向上施礼:“陛下,微臣万万没有这个想法。臣从秦军中叛逃出来,怎么可能还会回去?请您一定要相信我。” 张献忠道:“相信你?老子以前就是太相信你了,这才让定国带着倾国之兵远出千里去打左良玉,如今若再相信你,只怕连老子的脑袋,都要被人家摘了去。” 唐赛儿道:“陛下息怒,臣自追随陛下以来,从无二心。而且陛下对臣也恩重如山,不顾所有人的忌恨,将一国丞相之职给了我这个女流,我若回到秦军当中,秦王能给我丞相之职吗?因此无论为公,还是为私,臣都不会背叛陛下的。” 张献忠往椅子上一靠:“你说不会背叛我,可你有什么办法,让我相信呢?” 唐赛儿装做思索片刻,才道:“臣有一计,可以赶走白起,夺回剑阁。” 张献忠道:“那你就说说看。如果真能把秦军击败,我就相信你。” 唐赛儿道:“白起这一次前来,一定是倾尽了秦军所有的人马。陛下想想看,秦军在河南那边进攻左良玉,至少也要有几万人马,不然不可能造出声势来,而在北部边境,王翦带领的人马一定不敢调动,因此这个时候,关中和汉中,也一定是空虚的。所以臣觉得这也同样是我们的机会。” 张献忠听着,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唐赛儿道:“依臣所见,陛下不如亲率人马,固守绵竹,将白起死死顶住,然后派精兵猛将,由成都出发,绕经广汉,过梓潼,进攻汉中。这次白起与李敢一起前来,汉中早已空虚,只要我军进攻,汉中必定失守,这样就断了白起的归路。那时秦军陷在四川,进也进不得,出也出不去,早晚必被陛下所擒。” 张献忠沉吟着:“可如果白起知道了这个计划呢?他必有准备。” 唐赛儿道:“就算秦军知道了这个计划也没什么,白起只有两个选择,或是全部退兵回救汉中,或是派李敢带一部人马回去,无论怎样,秦军都是两线作战,陛下就可以猛力反攻,击退白起。” 张献忠道:“可是我们的人马也不多啊。能抽调出的,也只有数万人而已。” 唐赛儿笑道:“此计的重点,在于让秦军慌乱起来,并不真的用多少兵。如果没有把握,陛下还可以下急令给李定国,让他派一部分人马回援,直接去攻击汉中。” 张献忠听了,转怒为喜:“能够想出这个主意,说明丞相还是忠于我的,刚才只不过是试探试探你,不要往心里去。来人来人,给丞相备酒。” 唐赛儿心中冷笑,如果不是自己早有准备,张献忠岂能相信? 二人一边对饮,一边商量着具体的调兵事宜,过了一个时辰,商议得差不多了,唐赛儿这才告辞回家。 正文 第585章,大阵仗18 小六儿早急得如同热锅蚂蚁了。一见唐赛儿平安归来,这才松了口气,可是唐赛儿却脸色凝重,对小六儿道:“送信的人走了吗?”小六儿一愣:“没走,我让他们在附近找地方住下了。” 唐赛儿道:“好,你这就去告诉他们,我已经张献忠面前献计,让张献忠派人马去绕道攻打汉中,张献忠非常满意这条计,估计这两天就会动兵了。让送信的人立刻将此计告诉白起将军,此事只用口头传达,我就不写信了。” 小六儿还是有点不明白,可听唐赛儿说得非常郑重,知道事关重大,于是立刻出了府门,找到那几个送信的秦军,将这消息说了,那几人一听,也不敢怠慢,急忙出了成都,飞马回奔剑阁,去禀报白起。 他们还没到剑阁,就遇到了白起大军,原来白起在攻占剑阁之后,没有过多耽搁,立刻起兵杀奔成都,白起非常清楚,秦军这是钻了张献忠的空子,趁着李定国带领大军杀出四川的当口,偷袭进来,一旦日子久了,李定国必然全力回救成都,到那时,秦军的几万人马,万万敌不过数十万大西军。 因此白起只能在李定国回兵之前,攻克成都,捉住或杀死张献忠。 为了有足够的胜算,攻克剑阁之后,白起给河南的章弓发了急令,让他将这个消息立刻透露给左良玉,白起明白,左良玉不是笨蛋,李岩去的时候已经给他流露过共同攻击四川的想法,只要左良玉听说自己带兵攻下了剑阁,立刻就会明白,秦军攻击湖广是虚,打进四川是实。 白起一方面给章弓下令,一方面留下三千人马守住剑阁,然后大军马不停蹄地直奔成都杀来,这几个送信的人没到剑阁,在江油附近便遇到了秦军。他们立刻将唐赛儿出的主意完完本本地讲给白起。 李敢听了这个消息,心头大惊:“大将军,唐姑娘这条计好厉害,我们偷袭四川,她不管不问,却建议张献忠去打汉中,我的天,一旦张献忠拿下了汉中,岂不是断了我们的归路?到时候成都打不下来,汉中又归了人家,我们这几万人,可就成了笼中之鸟了。这唐姑娘……” 白起微然一笑:“李将军,这怪不得唐姑娘,以我看来,这是唐姑娘给我出的一道考题呢。” 李敢不解:“出的考题?”白起道:“正是,而且这道题是明明白白让我看到的,不然这么重大的计策,唐姑娘又怎么会告诉我们呢?”李敢还是不明白:“可是……为什么说是考题呢?” 白起道:“这道题关系着唐姑娘重归秦军,她不可能不认真对待。李敢将军,你仔细想想,唐姑娘要归秦,是谁对她说的?” 李敢道:“自然是我兄弟李岩了,他不说让人家回去,人家怎么回去?当时他们两个是翻了脸的。” 白起笑道:“不是这样的,李将军把这事想得简单了。唐姑娘的顾虑,并不在李岩那里,而是秦王。” 李敢一愣:“是大王?”白起道:“归秦归秦,是归顺秦王,而不是归顺李岩。所以这件事情,做主的是秦王。唐姑娘最明白这一点,因此她想要让秦王给一个明确的答复。而这条计,就是条件,也是证明。” 李敢道:“我不明白。” 白起也知道他听不懂,因此笑道:“唐姑娘是个要面子的人,从她和李岩翻脸就可以看得出来,而如今我们打进四川,而唐姑娘为什么不逃出成都,投奔我们呢?李岩留人在她身边,想助她逃走,而她却没有这样做,就是顾及到面子。试想一下,如果她被李岩的人救出成都,投奔秦军,那么秦军上下,还有人会重看她吗?只会将她看成一个轻于去就的叛将,和见风使舵的降将。” 李敢这才有点明白了:“对对,是这么回事。那么她出这条计……” 白起道:“就是为了考我,看我如何应对,如果应对不了,那就说明,我这个大将军还不如她。同时也是给秦王看的,她在表明,自己是有着非常厉害的谋略的,所以此计一出,秦军上下,没人敢看不起她。说实话,这条计确实毒辣。” 李敢也笑了:“这个女人啊……我是猜不透了。大将军,我们怎么办?” 白起道:“立刻上书给秦王,让他下明旨,许给唐赛儿应有的尊重和位职。这就安了她的心,顺了她的意,至于我们如何应对嘛,我敢肯定,张献忠也不会让我们一路打到成都的。他肯定会派人前来堵截。” 李敢道:“那个自然,而且末将觉得,张献忠可能会亲自来。” 白起一笑:“为什么这么说?”李敢道:“我了解大西国的内部情况,他一共封了四大将军,此时艾能奇已死,李定国出川,身边只剩下孙可望和刘文秀。其中孙可望能力很强,若是偷袭汉中,统兵的人一定是他。而刘文秀这个人偏于柔弱,不能独当一面,要单独派他来抵挡秦军,张献忠肯定不放心。所以我认为,张献忠会亲自出马。” 听了李敢的话,白起连连点头:“说得好。成都以北的坚城重地,只有江油和绵竹,我们已经到了江油,张献忠一定固守绵竹,等候李定国回援。所以这一场生死之战,应当在绵竹展开。” 李敢道:“那么派谁回去守汉中呢?” 白起淡然一笑:“不用派人。我们不管汉中了,任他打去。” 李敢听了大吃一惊:“大将军,你的意思是,听凭大西国打进汉中,断了我们的归路?” 白起点头:“对,你说对了。” 李敢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大将军,这不是把人马往死路上带吗?末将方才说了,一旦我们短时间打不下四川,汉中又被攻占,我们这几万人就是孤军了。” 白起冷笑:“可是退兵如何?分兵抵挡又如何呢?” 正文 第586章,风云诡1 李敢道:“至少可以守住汉中。” 白起摇头:“我们手中只有四万人马,汉中留守的人马加在一起,也不过几千人,张献忠若要偷袭汉中,人马绝不少于万人,我们要分兵,至少也要分出万人。这个并不是最重要的,你要知道,兵法上说,兵不妄动,既动则有进无退。只要一退,军心必然涣散。我之所以不管汉中,是因为咱们手中的人马,都是从关中带来的,他们在汉中没有家属,没有产业,丢了也不心疼。可是只要我们一分兵,张献忠必然尽全力杀来,你打了许多年仗,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大战当头,只要有一部人马离开战场,立刻会影响别人。因此我们不能分兵。” 李敢听了,虽然赞成,却还是担心:“大将军,要不要将此事报给秦王,请他在关中派人马进汉中防守?我的意思是,一旦汉中丢了,弄不好也会对我们的进军产生不利后果。” 白起道:“关中的人马也不足,不必麻烦秦王了。你放心,等咱们击灭了张献忠,汉中之危自解。” 李敢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心中狐疑而已。白起便给秦王写信,请他就唐赛儿一事,下道旨意来军中。 刚要写信,忽然中军来报,关中有秦王近卫,前来传旨。白起急忙迎入,近卫来的有十几个人,为首的是个都尉,带来的不是明旨,而是秦王秘旨。 白起自然不敢当众开视,他将这些近卫们安排下去休息,这才展开秘旨观看,这一看,他不由得微然一笑,吩咐李敢上前,将这道秘旨交他观瞧。 李敢看了一遍,也笑道:“大王和咱们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原来秘旨上说的,正是唐赛儿的事情。 李岩回到关中之后,立刻向秦王禀报了实情,他虽然在成都没有与唐赛儿说上话,更没有私下谈过,可是他留下小六儿,却是一步妙棋。其实他留下的并不止小六儿一人,还有几个亲信也没有离开成都,都是为了给小六儿做帮手,往关中传递消息。 小六儿在唐赛儿身边,看到和听到的一切,李岩在关中都收到了消息,因此他立刻建议秦王,要将唐赛儿重新招回。 当然,这些消息里,也包括唐赛儿建议张献忠偷袭汉中的事。 李岩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这是唐赛儿在向秦王表明自己的价值,换句话说,是提高自己的身价,等着买主。她在向天下发布宣言,她唐赛儿是有能力给秦军制造麻烦的,如果你秦王不收,一定会有别的诸候们前来招揽她。 如果唐赛儿不投奔秦王,无论投向谁,都会成为秦军的劲敌。 李岩将这话对秦王说了,秦王听后,非常淡然:“李公子,上一次你去游说,并没有说一定会将她带回来,事实上也不可能。故此本王便没有下旨交代此事。而唐姑娘归秦,乃是大事,对她来讲,单凭李公子传达的意思,远远不够。她回不回来,主要是看本王的态度。你放心,这种人才,我秦人绝不会放走。本来唐姑娘在关中之时,因为没有战功,所以没办法封她官职,这也是她要走的原因之一,此次她帮助你成功说服张献忠,乃是功臣,孤立刻便下旨,加封她的官职,不过这是一道秘旨,需要她成功回到秦军当中之后,再行宣布。” 李岩点头谢恩。 秦王派自己的近卫传旨给白起,然后问李岩:“张献忠想必已经采纳了唐姑娘的计策,准备袭取汉中,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李岩道:“这是一步高妙的好棋,一旦张献忠取下汉中,就对白起大军形成了夹击之势,同时也断了白起的归路。因为这个,张献忠才很高兴,没有对唐赛儿起疑心。而此时白起大将军也一定知道了此事,我想他乃是千古名将,对此一定会有办法的。” 秦王皱起眉头:“汉中一旦失守,正像你所说,进入四川的几万人马,前有成都坚城,后有偷袭之军,稍有处理不当,就会崩溃。而孤更担心的是,白起如果不能在短期之内攻下成都,占领四川,等到李定国回兵来救,那就再没有机会了。” 李岩还是相信白起:“大王,既然您派了白起为统帅,说明对此仗非常重视,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您一定要坚信,白起大将军会顶住各方压力,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 秦王点头:“孤若没有这个把握,也不会倾全军之力,进攻四川。虽然如此,李公子,你还是从守卫西安的人马当中,抽出几千人,去汉中防守,只要守住汉中和南郑两个城池,就可保万全。” 李岩拱手道:“遵旨,臣这便去调兵,明日便驰援汉中。” 旨意下到了白起之处,白起与李敢看到李岩已经准备进入汉中防守,都松了口气,白起虽然言明不要汉中了,可能守住的话,还是守住得好。有李岩率人马在那里,相信张献忠的人马在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攻下汉中的。 至于唐赛儿的事情,旨意中明确交代,首先要保证唐赛儿能够顺利回到秦军当中,对于她的功劳,秦王给了极大的肯定,而且旨意中提到,唐赛儿归秦之后,可以在文职与武职当中选择,既可以从政,也可以带兵。 单看这道旨,已经给足了唐赛儿面子。秦王何时对一个外人如此客气? 白起放心了,他立刻下令李敢给唐赛儿通报这个消息,让她先安了心,再谋脱身之计。 李敢便令那几个送信回来的亲兵,再跑一趟成都,交这个消息告诉小六儿。 这几个人只休息了半天,便连夜启程,又奔回成都来,见到小六儿之后,将秘旨的事情说了,小六儿也很高兴,如此一来,唐姑娘的归秦之心,应当定下来了,而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如何脱身。 然而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正文 第587章,风云诡2 唐赛儿听了小六儿带来的消息,微然一笑,什么也没说,让他下去休息,然后唐赛儿将弟弟唐虎叫来,把秦王下旨的事情说了,唐虎很高兴:“姐姐,这么一来,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回秦军当中了。秦王一定封姐姐个大官。” 唐赛儿却很淡定:“先不急,我还要看看白起的对策。如果秦军对付不了张献忠,咱们跟着秦王,也没什么大出息。” 唐虎一皱眉:“我看秦王比张献忠强多了,秦军自从起事以来,已经过了七八年,你看人家发展得多稳当,开始只有一万人马,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可是短短几年间,就占了整个关中,还有汉中,外加河南,秦王已经恢复了以前的大半个秦国。只要再拿下四川,谁还能阻止秦王君临天下呢?” 唐赛儿道:“秦军是发展很快,秦王也是个明君,可是张献忠毕竟人马太多,白起再有能耐,几万秦军也不容易攻下整个四川。他们最迫切的,是尽快杀死或生擒张献忠,至于成都,打不打得下来,都没关系。” 唐虎道:“要捉张献忠,谈何容易?” 唐赛儿道:“白起只有捉了张献忠,才能逼迫李定国投降,如果张献忠逃走,与李定国会师,反过头来攻进四川,那可是二十多万人马,秦军无论如何挡不住。而如果张献忠死了,李定国或许会自立为王,打着为张献忠报仇的旗号,反攻四川。总之,白起只有活捉张献忠,才有胜算。” 唐虎道:“张献忠一定也明白这点,他可不会主动送上门去。” 唐赛儿一笑:“所以我们不急,这场戏才刚刚开始,如何唱下去,还要看双方交战的结果。如果不出所料,张献忠这几天便会派兵出征,此时秦军已经到了江油,成都外围的重镇,只有绵竹了,他一定会固守绵竹,而会派孙可望带兵去进攻汉中。” 唐虎道:“那我们呢?会不会被张献忠带到绵竹去?” 唐赛儿道:“绝不可能。张献忠对我并没有十分放心,他若带我去绵竹,必定时时防备我,免得我与秦军里应外合,因此我认为,他会将我们留在成都,要知道,他身边还有一个干儿子刘文秀,张献忠定会派刘文秀守成都,同时盯着我们。只要他守住绵竹,秦军就打不到成都来,我们就算想里应外合,献出成都,秦军也无法接手。” 唐虎连连点头。姐弟二人正在商议,突然有宫中近卫前来传旨,张献忠已经准备御驾亲征,去守绵竹了,而且他将唐赛儿留在成都,总理政务,成都的军务则全权交给刘文秀,而且张献忠命唐虎随着他去绵竹,见旨之后,立刻去御营听命。 唐赛儿心头一沉,暗想张献忠这是将兄弟做为人质带在身边了,只要自己在成都有异动,唐虎立刻便会人头落地。 唐虎也明白其中意思,看着唐赛儿,唐赛儿很是沉着,说给兄弟准备一些衣服,请传旨官在外吃茶,稍等片刻。 姐弟二人回到卧室,唐赛儿一边给唐虎包着衣服,一边道:“张献忠这是把你当人质了,你在他身边要小心些。”唐虎道:“那个自然,不过我们两人分开,我便保护不了姐姐了。” 唐赛儿道:“不怕,我会暗中派兄弟去绵竹附近打听消息,如果我想有所举动,一定事先通知你。” 唐虎道:“可是小六儿说,咱们带来的那些兄弟都暗中投靠了张献忠,咱们手边已经没有可信的人了。” 唐赛儿道:“李敢将军派来的人,正可以用上。而且小六儿在城中有接应,一旦我想走,随时可以脱身。你不用担心我,快走吧,免得外面的人起疑心。” 唐虎拿着一包衣服出来,与传旨官一起去了御营。 唐赛儿随后也到了宫里,来找张献忠,张献忠果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他调集了成都周围几个县城的人马,凑起了两万五六千人,出兵绵竹。 另外成都还留下八千人马,命刘文秀死守成都,全城当日起戒严,宵禁,严格把守,不得令奸细混进来制造混乱。 同时张献忠令孙可望带自己的本部两万人马,绕道去攻击汉中,这一路人马用不着悄悄行进,不怕被秦军探知,尽可能急行军。 孙可望已经于一个时辰之前,带两万人马出了成都,向汉中杀去。 张献忠一见唐赛儿,十分亲热,连声称赞她的计谋,同时下旨,自己去绵竹其间,丞相印信便等同于自己的玉玺,只要唐赛儿同意的政务,只管照办。 总起来讲,张献忠是将唐赛儿当成了自己的萧何。 可是张献忠并没有将成都的军权交给唐赛儿,因此唐赛儿只能办理日常政务,却调不动一兵一卒。 所有人马的调动分配权力,都给了刘文秀。 唐赛儿自然不会争这个,她谢了恩,对张献忠道:“陛下,绵竹城墙并不太坚固,您去了之后,应当一边作战,一边修筑,必要时,可以出城野战,将秦军拖住,万不能让他们杀进城去。” 张献忠哈哈大笑:“这个老子明白,秦军人马也不过四五万,老子带着两万多人,加上绵竹现有的几千人,足可以匹敌,等到孙可望杀进汉中,白起就会慌了手脚,那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了。” 唐赛儿道:“一旦秦军分兵或退兵,陛下不可迟疑,立刻全军进攻,这一仗如果打胜,咱们下一步便可以一举吞并汉中,再趁着关中空虚之际,夺了关中也是可能的。” 张献忠兴奋异常:“关中可是咱的老家,老子做梦都想杀回去。你放心,只要有机会,老子一定不会放过。” 他沉吟了一下,又道:“至于你兄弟嘛,丞相放心,我是不会让他打头阵的,这次带他去,就是要让他历练历练,以后好升官嘛。要不然我的这帮部下是不会心服的。” 正文 第588章,风云诡3 唐赛儿连连谢恩,她这么做是为了打消张献忠的猜忌。不多时,有人来报,全部人马集结完毕,准备出发。张献忠没有丝毫耽搁,立即起兵,两万余人向着绵竹而去。 成都则交给了刘文秀守卫。刘文秀看上去温和,可是骨子里也透着狠辣,张献忠离开之后,他下令全城戒严,成都城中大街小巷都有兵士巡逻,另外他派出一百人马,将唐赛儿的宅院保护起来。 这哪里是保护,分明是软禁。唐赛儿只要出门,身后便会跟上数十名大西军,一路紧随,丝毫不放松。 显然这是张献忠吩咐过的,光带走唐虎,他还是不放心。 这次唐赛儿有些担心了,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兄弟,此时成了张献忠的人质,自己还被看管起来,不能有任何异常举动,一旦张献忠击退了秦军,自己与兄弟还能保全性命,张献忠甚至会重新相信自己,可若是白起击败了张献忠,那么天知道张献忠会做出什么样的行为。 唐赛儿跟随张献忠的时间虽不长,可是也深为了解此人,张献忠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怒无常,出尔反尔的事情笔笔皆是,而且非常嗜杀,唐赛儿不止一次劝说过,可是没有任何作用。 自己与兄弟的生死,尽掌握于他人之手,唐赛儿自然感到了恐惧。 她回到府中,找来小六儿,将事情说了,小六儿也很吃惊,不过他还是遵照唐赛儿的吩咐,派那几个李敢的亲兵化装成百姓,离开成都,前去绵竹打听消息,无论战事如何,都要先一步送回信来。 几个人走了以后,小六儿劝慰唐赛儿:“唐姑娘,你不要担心,我家李公子在城中安排了人手,什么时候想走,咱们就可以混出去。” 唐赛儿道:“眼下我倒还不想走,如果我一走,张献忠立时会得到消息,那时我兄弟就必死无疑。” 小六儿道:“那姑娘的意思是?” 唐赛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凶光:“张献忠已经完全不信任我了,就算这一次我帮他击退秦军,以后我也必然死在他手里。他既不仁,便别怪我不义了。小六儿,你们秦军在城中有多少人?” 小六儿道:“不瞒姑娘,连同李公子留下的人,和秦军派来的暗探,差不多有四五十人吧。” 唐赛儿道:“这些人都上过战场吗?” 小六儿笑道:“那是自然,怕死的人绝不会派过来的。” 唐赛儿点头:“好,这几天我要招些护院家丁,你替我找来三十人,要最可靠的人,我有用处。” 小六儿道:“这个不难,不过姑娘,您要这几十人干什么用?要是夺城,显然太少了吧。” 唐赛儿道:“人不在多,而在于如何使用。你只管去招呼他们,这几天都带进我府中来。” 小六儿得了令,出去暗中联络这些人,唐赛儿直接找到刘文秀,说自己要招募一些家丁,以保护自己的安全。刘文秀开始不同意,说有自己的士兵保护就可以,用不着多招人手。唐赛儿冷冷地道:“你的兵还是撤一些吧,看着他们我不舒服,我的安全我自己负责。” 刘文秀听了,淡然一笑:“好,听丞相的。不过这些招募的人,最好都是成都城中的,不要领外面的人进来,小心混进奸细。” 唐赛儿道:“那是自然,明天招募的时候,你可以在边上看着。” 刘文秀自然不能亲自去,他派了几个亲兵,第二天就在唐赛儿府门外,看着小六儿招募人手。果然,这些招去的人都是成都城里的,个个身强力壮,也都是些本份的人。 刘文秀听了禀报,还是不放心,他加派了人手,时时盯着唐赛儿的府中。 就在这二人暗中较劲的时候,张献忠带领的人马已经进了绵竹,他在城中驻扎下来,只过了一天,白起带着秦军便杀到城外。 白起自然知道不能久拖,无论如何要在李定国回师之前,夺下成都,活捉张献忠。因此他接到秦王旨意之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全军开拔,离开江油,直奔成都的最后一道屏障,绵竹。 中途路上,白起便得到消息,张献忠亲自带领两万余人马,已经开往绵竹,准备与秦军决一死战。 李敢笑道:“他真的出来了。这回成都几乎是空了吧。” 白起道:“空了又如何,我们拿不下绵竹,对成都也只能望洋兴叹而已。传令三军,加速行军,最好能在张献忠进城之前,先攻下绵竹。” 可是秦军再快,也快不过大西军,因为路上不时遇到阻碍,沿途的几个小县城都要攻下来,所以比张献忠慢了不少。 张献忠一听白起到了,也不敢怠慢,急忙下令四门紧闭,严加防守。他也知道秦军急于找他决战,而自己一方只要守住就行,等到孙可望的人马打进汉中,或是李定国派人马回援,这场仗就稳操胜券。因此他并不出城与秦军厮杀,只下令多备守城器具,准备死守绵竹。 秦军的前锋侦察兵看到大西军在城头上一片忙碌,将不少石头,弩箭,灰瓶等物运上来,便报给白起。白起冷笑一声,对李敢道:“张献忠猜到咱们利在速战,他是要死守绵竹,不打算出城与我秦军死战了。” 李敢道:“不错,我这位义兄一直都喜欢两军对战,相互冲杀的场面,这回沉住了气,倒也不容易对付。大将军,我们攻城吗?” 白起摇头:“攻城不易,我们军中没有带多少攻城器具,最主要的,没有大炮,况且我们不能被拖在这里,这场仗,越快结束越好。”李敢道:“可是张献忠死守不出,我们能有什么好办法?”白起对着地图,沉吟良久:“会有办法的。” 这天夜里,白起带了几个亲兵,不点灯笼,不点火把,摸着黑出营,悄悄接近了绵竹城下,他要亲自来看一看,做到心中有数。 正文 第589章,风云诡4 几个人来到离城墙不远的地方,暗中观察,此时城头上灯火通明,士兵们挺着刀枪,在城上巡逻走动。白起看了看,没有大炮,看来四川这地方并没有采取用大炮守城的方式,还是用常规的弩箭擂石等东西。 白起看了看城墙的高度,宽度,和周围的地形,暗自点头。然后带着几个人回营。 李敢一直在帅帐中等候,他不放心白起的安全,此时看白起平安回来,这才松了口气,问道:“大将军,可曾看得仔细?” 白起没有回答,却下令道:“李敢将军,我给你一支令箭,你要尽快行动。” 李敢道:“大将军只管吩咐。”白起道:“你带领三千人马,连夜去周围山林之中砍伐树木,砍下来的树木不能太细,最好比人的大腿粗,将树枝去掉,只要树干,截成一人来高的树段,要一个人能扛得动就行。” 李敢不解:“大将军,您要这么多树干做什么?” 白起一挥手:“不要多问,只管去办。”李敢领命出帐,心中嘀咕,却也没有多想,他知道,白起定下的计策,定然有出人意料之处。 他带了三千身强力壮的士兵,拿着大斧铁锯等东西进了山,见树就砍,李敢说得清楚,走的时候要每个人扛着一段树干,扛回营中听用。 这些士兵心中暗笑,心想一人多高的树干,当柴火烧太不好点,当火把用又没人能举得动,真不知道李敢将军这是要干什么。 三千人进了林子,舞动手中的家伙,开始伐木。三千人每人砍一棵树,自然用不了多长功夫,不到半个时辰,每人都扛着一段树干,回来交令。 李敢将人和树木都带回营中,来见白起,白起十分认真,还出来看了看这些木头,感觉满意,下令提过水来,在这些木头上浇了很多水,这才让他们回去休息。李敢实在不明白,但白起说得清楚,一切等明天便有分晓。 转眼到了第二天,天刚大亮,白起便吩咐全军开饭,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集结。军中吃饭很快,这是经过长久训练的,吃一顿饭只需要平常人的五分之一功夫。 等到全军集结之后,白起下令,拔营起寨,不留一人,全部人马都压上去,今天誓破此城。 李敢一听,心里打开了鼓,这种坚城,张献忠亲自坐镇,人马也不少,一天如何拿得下来? 可是战阵已开,谁若有丝毫犹豫,便是慢军之罪。李敢自然明白,因此他抖擞精神,率领一万人马在前面进发。 等来到绵竹城外时,城头上早得到了禀报,张献忠下令全军备战,城头上站满了士兵,一排排弩弓手站在城垛后面,盯着城下的秦军,只等他们冲进射程,便乱箭齐发。 在这些弩弓手后面,是长枪大刀兵,这些人刀出鞘,枪在手,准备与登云梯攻城的秦军展开血战。后面接应的人马一直顺着马道站到城里的街道上,这些人随时准备替换受伤和战死的士兵。 张献忠没有在城头上督战,而是派了一员亲信副将,姓赵名杰,此人在他一起事时便跟着,从普通士兵一直升到副将,打仗悍不畏死,是员猛将。张献忠将他带了来,就是看重他的勇猛。 白起早看到城头上的大西人马严阵以待,他不慌不忙,催马来到李敢身边,问道:“都准备好了吗?”李敢皱着眉头:“大将军,云梯什么的都准备好了,要不要马上攻城?” 白起道:“好,攻城,不过不要用云梯,命三千人将那些木头搬过来。” 李敢一挥手,身后的三千人马已经将木头放在马背上,带来阵前,白起看了看这些人:“你们分成三队,每队以五十人为一组,将这些木头都扔到城墙底下去。” 这些人一愣,没有明白这是要干什么,纷纷大眼瞪小眼,瞧着白起。 白起加重了语气:“听到没有,将这些木头在城下堆起,越高越好,最好一直堆到城头,然后就可以不用云梯,直接冲上城头了!” 李敢首先明白过来,他一拍大腿,叫道:“大将军,这个办法真妙。你是怎么想到的?” 白起道:“绵竹城墙并不算太高,几千根树干,一定可以堆到城头。” 李敢一挥手,命令那三千秦军:“给我冲。” 三千秦军齐声呐喊,每人怀抱着一根木头,分为左中右三队,向城墙下冲去。 城头上的大西军一瞧,不由得大惑不解,这些攻城的秦军手里没有云梯,也不拿兵器,每人抱着一根木头,这是要干什么? 赵杰也不明白,但他知道,敌人进了射程,就得开弓放箭,于是他下令弓弩手们开始放箭。 一时间城头上箭如雨下,射向城下的秦军。 若是别的情况下,这些秦军定然有不少人中箭,或死或伤,但这回例外,因为他们每人怀里抱着树干,遮住了整个身子和脑袋,箭射过来,除了落空的,大多射在树干上,仅有为数极少的秦军被射中手脚,受了轻伤。 很快冲在最前面的秦军跑到了城墙下,他们将手中的木头向城墙根下一扔,转身就往回跑。这回手里没有了木头,秦军纷纷亮出盾牌,遮挡城头的乱箭。 三千秦军你来我往,如同穿梭一般,都将木头扔到城墙下,只是眨眼功夫,三堆木头便垒起老高,后面的秦军将这些木头铺成了斜坡,前面的人向上堆,后面的人手对手的传递,只见木头一根根递上去,越堆越高,眼看便要接近城头了。 这次赵杰明白过来,秦军要用木头堆成马道,垒得与城墙一样高,然后便可以攻上来,他眼见放箭杀伤不了多少秦军,便下令放火。 赵杰心中暗想,白起的招数再厉害,这些也是木头,只需要一把大火,就可以烧光。 他指挥着大西军士兵们将弓箭点上火,射到木头堆上,还有的将万人敌也扔了下去。 正文 第590章,风云诡5 一时间,木头堆上火箭无数,还有很多万人敌也摔在上面,里面的火油轰地一下烧起来。 按理讲,木头遇上这些东西,必定会燃起冲天大火,可是赵杰想象中的情形并没有出现,那些火箭和万人敌落在木头上,居然没有烧起来,只是将自身燃尽。 他哪里知道,白起早已料到这一手,因此昨天晚上他让人在木头上浇了很多水,整段木头都是湿的,单单一些火箭火油,怎么能烧起来? 火攻无效,赵杰立时慌了。而此时秦军已经堆好了三大堆木头,那些木头横七竖八,一直垒到城头。 李敢下令,开始猛攻。秦军将士们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挺刀舞枪,冲了上来。 赵杰命令人马上前抵挡,双方很快便搅在一起,城头之上刀来剑往,不时有枪声响起,硝烟弥漫,两军杀得甚是惨烈,中伤之人不断从城头上栽下,摔在城下。 秦军异常英勇,踏着木头冲上城头。赵杰指挥着大西军,用铁盾组成阵势,挡住下面的秦军,铁盾两侧用长枪兵向下猛刺,再远一点的人马则用弓箭乱射,秦军虽然攻到了城头,可是伤亡不小。 白起命军中弓箭手,也向城头上还射,秦军阵中飞起雨点一般的乱箭,落到城头上,也杀伤了很多大西军。 李敢已经亲临城下督战,四个亲兵手挺铁盾,将他的身子紧紧护住,为他挡开飞来的箭枝。李敢看得清楚,如果不冲破大西军的铁盾阵,秦军是冲不上城头的。于是他命令攻城队上前。 攻城队是专门击破敌方城门的兵种,秦军对于这个兵种比较重视,打造了很多攻城器具,甚至还有大炮。只是四川道路艰险,不便携带,这次秦军兵进四川,只带了可以拆装的冲车。 此时攻城队将冲车拆开,七八个人抬着包裹着铁叶的槌头,一路跑上去,不时有人中箭倒下,边上的秦军士们便接替倒下的人,继续抬着槌头前冲,一直冲到铁盾阵面前。 这些秦军抬起槌头,像冲撞城门那样,向着铁盾阵猛冲。大西军顶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道,很多人被撞得连人带盾飞出老远。 铁盾阵立刻有了缺口。 秦军中的低层军官们大多经验丰富,一看铁盾阵出现裂口,立刻指挥手下人马死命猛冲,秦军士兵一窝蜂似的涌上去,贴着大西军士兵,展开混战。 到底还是秦军勇猛一些,大西军招架不住,被杀得纷纷后退,城头上立时乱成一团。 李敢一瞧秦军上了城,稍稍放了心,他命令后续人马立刻跟上,尽快杀到城下,打开城门。 这个时候,李敢又想起张献忠来,不知这位大西国皇帝此时还在不在城里。 赵杰红了眼睛,命令手下士兵们拼命抵挡,自己则派几名亲兵前去向张献忠禀报,请他先去南门,看看情况,一旦城池失守,张献忠可以开了南门,一路奔回成都,免得留在这里遇到危险。 自从北门一开打,张献忠便离开自己的帅府,骑着马带着两千卫队,站在大街上督战。按他的想法,秦军就算再厉害,几天之中也攻不下绵竹城。自己带来的人马不少,据险死守,必可守住。 可是战端开启之后不久,便有几个赵杰的亲兵跑来向他禀报,请他去南门,时刻准备逃走。 张献忠听了大怒,骂道:“赵杰这个混蛋,两万多人马守不到一个时辰,就被秦军吓破了胆吗?再敢说这种丧气话,老子先砍了他。” 一个亲兵忙将秦军的战法说了,张献忠一听对方没有爬梯子,也没有用冲车撞门,而是用木头垒成架子,直接攻上城头来,也不禁有些呆愣。 可是他到底是桀傲不驯之人,刀头滚血无数次了,这种阵势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回,所以张献忠没有半点惧色,大叫道:“都给我顶上去,谁敢后退一步,立斩。” 说完了,他不仅没有逃走,反而带着卫队奔向北门而来,到了城下,抬头一瞧,城头上已经是两军混战,秦军已经陆续攻上城头。 张献忠命令亲兵挥起自己的帅旗,以鼓舞军心士气。然后命人吹号击鼓,他准备一鼓作气,将秦军反下城头去。 张献忠的出现,立刻使大西军精神大振,他们看到自己的皇帝亲自来到城下,为自己督战,个个热血上涌,狂呼乱叫着向前猛扑,秦军没有料到大西军突然来了劲,有些立足不稳,被逼退了几步。 白起一瞧城头上的情形,立刻意识到,这是张献忠亲自到了,他也命令城下的秦军擂鼓鸣号,同时将他的大将军帅旗向城下移去。为了给城中的大西军一些压力,白起命令军中的强弩兵出击。 秦军进攻四川,带了两千强弩兵,一千张硬弩。这些人一直以来,还没有上过战阵,此时得令,立刻在城下摆开阵势,两人一组,将硬弩上弦。带兵主将一声令下,千支弩箭齐发,射进城去。 这种射击,不管精度,只求密集,每一轮发射都有一千支劲弩,杀伤力无比巨大,城中的大西军没有防备,被第一轮的劲弩射倒不少,等到第二轮弩箭射过来时,大西军将士们全都挺起盾牌遮护,没有盾牌的,就找民房躲避。 张献忠身边的亲兵密密层层地排了十几层,立起铁盾,像鱼鳞一般,将他们的皇帝护住,弩箭自然射不到他。但是弩箭一发,如同雨点一般射进城去,令城头上的大西军吃了一惊,很多人纷纷回头,看城中的情况,这样一来,大西军的冲击力立刻减弱了不少。 经验丰富的秦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他们重新站定脚跟,杀了回来。 李敢一直在城下就近指挥,他一看大西军稍稍退却了,又下令火铳兵上前,五百名火铳兵上了城头,眨眼之间便枪声大作,城头之上硝烟大起,对面不见人。 正文 第591章,风云诡6 借着火铳兵的突击,秦军开始凶猛地穿插,火铳兵将大西军的阵形撕得七零八落,很多人受伤或毙命,再加上硝烟四起,这让大西军晕头转向,终于挡不住秦军的猛攻,阵形一乱,被秦军多股人马冲了进去,城头上本就不宽,双方人马搅在一起,有的地方连转个身都难,士兵们索性扔掉了手中的刀枪,你一拳我一脚,滚成一团。 大西军被秦军的猛攻打得有点招架不住了,伤亡越来越大,秦军后面涌上来的人越多,撕开的口子就越多,窄窄的城头上几乎都被秦军占领,大西军已经被压到了马道之上。 赵杰拼出性命,死战不退,带领大西军守住马道,不让秦军冲到城中,他知道,如果秦军下了城,打开城门,外面的大队秦军杀进来,绵竹必定失守。 只要城门不被打开,秦军就可能从墙外进来,不会形成洪峰一般的力量。 可他却高估了自己的士兵。 若换做以前,张献忠还是八大王的时候,遇到这种情况,军士们会豁出破头撞金钟,就算性命不要,也得换几个敌人的脑袋。这也是张献忠这支人马一直是农民军中的主力的原因。他部下的战斗力,始终是农民军中第一流的,仅次与高迎祥,李自成,比其他人高出一等。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自从张献忠在成都称帝之后,手下众将也都升了官职,做了将军,四川握在手中,没有仗打了,大家开始注重享受,除了那些普通军兵们以外,大多数的军将们都开始求田问舍,抢房宅抢土地抢女人,军中的战斗力下降得非常快。 战斗力的下降,并非士兵们不敢拼命了,而是军将们不拼命。他们开始惜命,开始有了顾虑。因为在成都,有他们的钱财土地和漂亮女人。 只要战斗微一失利,军将们首先会想到自己的财产和女人,如果自己战死,这些东西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因此军将们会先行逃走。 军将们一走,手下士兵谁还卖命?旗倒兵散,这道理再简单不过。 此时大西军就是这种情形。 虽然有张献忠在城下督战,可是他的这些将军们大多没有把他看成皇帝,还是以前的八大王,农民军造反以来,各支队伍之中没有像样的等级制度,大家都是哥哥兄弟的称呼,就连李自成的人马当中,也是这样的。李自成攻克北京,登基当了皇帝,可是手下很多将军都不顾他的旨意,在城中胡做非为。李自成教训他们时,这些人居然还理直气壮,说什么你都当了皇帝,还不让兄弟们快活快活? 连李自成的军中都是这样的情况,何况别人。 张献忠的部下大多也是这种心理,你都做了皇帝,我们也得吃香喝辣,眼下战局不利,顶不住秦军的猛攻,先保命要紧吧。于是这些军将们开始慌乱起来,开始有人临阵退缩了。 大家都挤在一起,一个人逃走,周围的人都看在眼里,立刻会带动一片。因此大西军开始成片成片的逃下马道,逃进城中。 张献忠在下面看得清楚,他的人马开始慌乱,开始奔逃,开始崩溃了,秦军的战斗力他是知道的,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人如同不堪一击。张献忠连声咒骂,喝令自己的亲兵督战队上前,手提大刀,将那些逃走的人斩首。 督战队几百人涌到马道下,高声喝止逃兵逃将,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们,仍旧奔逃不止。督战队的大刀挥舞起来,一连砍下了几十个脑袋,但他们这种做法,立时激起了逃兵们的愤怒。 身后有凶神恶煞一般的秦军,眼前是督战队的大刀,这些大西军的将士们想都不想,便向自己的挥起了兵器。 几百人的督战队如何经得起数千人马的冲击,人流一过,立时被卷得无影无踪。张献忠一看,气得暴跳如雷,却也没有办法。 此时赵杰跑到他面前,高声叫道:“陛下,士兵们已没有斗志,咱们还是撤吧,弃了绵竹,回成都去……” 张献忠自然明白这一点,他的狡诈与凶狠是一样的,此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转过马头,带着亲兵向南门猛跑。 既然打不过,守不住,那就跑吧,至少不能成了人家的俘虏。 张献忠跑到南门,吩咐开城,城门刚一开,他带着三千骑兵如同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再也不管身后的人马,一溜烟的向成都逃去。 皇帝一走,将军和小兵们自然不肯落后,也都涌出南门,逃往成都,看管自己的家业去了。 白起与李敢都没有想到,这场仗会结束得如此快速。白起在战前曾经估计过,虽然自己用巧计,可以攻上城头,但是要完全攻占绵竹,至少也得一天时间,而且自己的人马,连死带伤至少也要有上万人。 毕竟张献忠是铁了心,要死守绵竹的。 可没想到秦军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完全击溃了大西军,张献忠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一路逃回成都。就连白起也被这个胜利弄晕了,以至于他还害怕这是张献忠的计策,因此派出了无数探马,在绵竹周围打探了好久,确定没有埋伏,大西军确实都逃回成都了,这才放心。 战后查点人马,秦军伤亡三千余人,大西军伤亡与自己几乎相当,俘虏捉了有两千多,张献忠带着两万来人,退守成都。 正在白起与李敢为此仗的胜利感到欣喜之时,有几个秦军抬着一具尸体走了过来,将尸体在两人马前一放。为首的一个旗官向白起禀报:“禀报大将军,我们在城中死人堆里,发现了这个人。” 白起一愣,看那具尸体时,不是自己人,身上穿的是大西军将军的服饰,于是问道:“这人是谁?你们认得?” 李敢跳下马来,掏出手帕来,将那尸体脸上的血污擦拭一下,低下头去仔细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 正文 第592章,风云诡7 “大将军,这个人是……是唐姑娘的弟弟,唐虎。” 白起也是一惊,他知道唐赛儿在世上只有这一个弟弟,无论到哪里,姐弟二人都在一起相依为命,为何这一次唐虎会在这里? 只不过短暂的思索之后,白起便明白了,唐虎是张献忠带来的,他将唐虎带在身边,就是威胁唐赛儿的。 可是如今唐虎死了,死在秦军手里,这对于唐赛儿来说,无疑是天塌地陷一般的噩耗。白起立刻想到,随着唐虎的死,唐赛儿的归秦大计,可能有变。 他立刻下令,封锁这一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将唐虎之死说出去,违令者立斩。随后白起派亲信士兵,将唐虎的尸体用上好的棺材装起,埋在城外。 做完了这件事,白起下令,留下五百人马打扫战场,其余的人马全部开往成都,一鼓作气,追杀张献忠。 白起知道,此事不可能瞒得太久,一旦唐赛儿知道了兄弟的死讯,她很可能会打消归秦的念头,转而帮助张献忠,全力对抗秦军。一定要在她反复之前,赶到成都,包围成都。 此时张献忠的人马大部分都溃散于山林野地,一时不能集结起来,这是秦军最好的机会,如果这些溃散的大西军全部逃进成都,会大大加强城防力量,到时候攻城便不容易了。 一声令下,数万秦军开始集结,由李敢率领前锋骑兵一万人,猛追张献忠。 李敢也清楚,唐赛儿如果听到兄弟的死讯,会有怎样的反应,为此他心怀愧疚,为何在攻城之时,没有想到这一点,如果在军中传下一令,对唐赛儿姐弟不得杀死,那便好得多了。 可是战场上杀红了眼睛的士兵,怎么可能知道谁是唐赛儿和唐虎?唐赛儿好说,一般女人不上战阵,可唐虎身为大西军将领,必然会成为秦军士兵攻杀的目标。秦军中见过唐虎的人并不多,因此唐虎的死,并不奇怪。 再说张献忠,他带领亲兵几千人,狂奔而逃,直往成都而来,一路上,张献忠还在派人寻找唐虎,他知道,一旦唐虎被秦军捉去,秦军必然不会杀害,而以此来进一步打动唐赛儿,那个时候,唐赛儿就可能真的要归顺秦军了。 可是派了几拨人马去打探,都没有得到实情,因为他们不敢进绵竹城,所以无法得知唐虎的消息,只希望他逃了出来。 张献忠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他带着人马一路逃回成都,等进了城,唐赛儿这才得到了消息,她感到十分震惊,因为绵竹失守得如此之快,是她想不到的。 按理讲,张献忠带了两万多人去守城,怎么也得守个三四天,算上来回路程,大概七八天后,他才可能回到成都,哪知这么快就败了回来。 唐赛儿急忙去探问,张献忠一见唐赛儿,便连声叹息:“丞相啊,俺老张对不住你,你兄弟……” 唐赛儿心头猛地一震:“我兄弟他……怎么了?” 张献忠道:“他英勇奋战,不幸殉国了。” 唐赛儿听了,身子一软,立时晕了过去。 这就叫事不关心,关心则乱。唐赛儿一向冷静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听到兄弟的死讯,却使她心神剧震,不能得控。 张献忠急忙派侍女们将唐赛儿救醒,然后连连跺脚,归罪于自己。 唐赛儿一言不发,脸色铁青,仿佛变了一个人,弄得张献忠也害怕起来,急忙派自己的御车,送唐赛儿回去休息。 其实他并不知道唐虎真的死了,只是用这话来骗唐赛儿,激起她对秦军的仇恨之心,这样一来,唐赛儿必定铁了心对抗秦军。 等送走唐赛儿之后,张献忠又派出御医,连番去丞相府探病。 不久之后这些御医们都回来了,说唐丞相并无大病,只是惊闻噩耗,心神激荡,以至精神萎顿,只要静心调养几天便可以恢复。 张献忠大献执勤,将最好的药材装了几大车,送到丞相府去,又派几个御医轮番住在府中,照看唐赛儿。 然而他刚刚忙完这些事,就有人来禀报,说秦军在白起的率领下,马不停蹄,已经杀奔成都而来,先锋正是李敢,他带领上万骑兵,距离成都已不到四十里了。 张献忠听了这个消息,破口大骂李敢,可是骂了一阵,他又稳定稳定心神,吩咐立刻收集败兵,准备据城一战。 这一次张献忠算是铁了心,他要死守成都。 身边的几个临时谋士已经有些害怕了,他们建议张献忠弃了成都,去守重庆。一方面在重庆据守,一方面等候李定国的援军。 可是他们的话刚说出口,张献忠便暴跳如雷,吩咐手下刀斧手,将这几位谋士绑出宫去,一刀一个,人头砍下。 几位谋士怕死,却先做了鬼。 张献忠杀他们有自己的想法,他也想过要迁都,迁去重庆,而且那里离着李定国也近一些,可是张献忠更加明白,只要自己一离开成都,白起立刻便会像闻到了血腥味的恶狼一样扑上来,他派李敢率领骑兵为先锋,就明确了这一点。 只要自己离开成都,走不到重庆,他的人马就会溃散,那时候等候自己的,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只能咬紧牙关,死死顶住。 杀了这些谋士,张献忠传下旨意,全军上城,准备死战。军民人等有胆敢离开成都的,全家斩首。 成都城中立刻乱了起来,由于人马不足,大西军开始在城中抓壮丁,强行拉上城头,发给武器,参与守城。有的人家不放男丁出去,大西军立刻血洗全家。结果弄得城中一片哭声震天。 数千男丁被拉上了城头,一个个哆嗦着身子,手握刀枪,准备与秦军死战。 与城中一片沸腾,处处哭声相比,丞相府却是异常的安静。 唐赛儿回来之后,便卧床不起,御医们给用了汤药,请她好好休息。自始至终,这位唐丞相都不发一言。 正文 第593章,风云诡8 小六儿也早早过来探病,由于唐赛儿什么都没说,他也不知道内情,可是不久之后,唐赛儿派去打探绵竹消息的那几个秦军士兵回来了,将唐虎阵亡的消息与小六儿说了,小六儿一听,心中大惊。 他知道唐赛儿的病,就是心疼兄弟的死。可事到如今,没办法更改了。 小六儿立刻意识到,唐虎一死,唐赛儿还会不会归秦,可就难说了。毕竟唐虎是在与秦军厮杀之时阵亡的,秦军成了她的仇人,这个时候,再提让她归秦的事情,显然不合适。 小六儿虽然精细,可遇到这种事情,也慌了手脚,内心中一筹莫展。 而这几个秦军士兵却带来了白起的秘令,他们去绵竹打探消息,刚走到绵竹城外,便听说张献忠已经弃城而逃。几个士兵藏在山上,等张献忠的败兵过去,这才出来找到秦军人马,打问消息。 白起听说了,立刻招呼他们几人到自己马前,低声吩咐了一阵,然后才命他们火速赶回成都去。 因此这几个人比张献忠要晚一些进城。 小六儿听了白起的秘令,不由得倒吸口冷气,原来白起已经考虑到唐赛儿可能会有的变化,因此他下了秘令,要小六儿等人暗中杀了唐赛儿,永绝后患。 白起就是这样一个人,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此时唐虎已死,这件事不会瞒得了多久,到时候唐赛儿痛惜兄弟的死,一定不会再次归秦了。不归秦,就是秦的敌人,必须诛杀。 这件事没有禀报秦王,也来不及禀报,白起自做主张,胆子够大,手也够黑。 小六儿再怎么吃惊,也不敢违令,况且他与唐赛儿姐弟之间,也没什么交情,下手杀了她,并没什么困难,此时唐赛儿招进府里的那些人,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小六儿心头暗自叹息,本来唐赛儿招这些人进来,是要保护她的安全,谁知道事情变化太快,招来的保镖反倒成了杀手。 几个人正在商议如何下手,如何逃出成都的事,突然有家丁来找小六儿,说唐姑娘叫他过去有话说。 小六儿向那几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鲁莽行事,先听听唐赛儿怎么说,自己也去探探唐赛儿的口风,如果唐赛儿并没有怪罪秦军,还可以归秦,那么拼着违抗军令,也要将唐赛儿的命保住。 小六儿来到唐赛儿的屋子前,此时天色已经黄昏,屋子里没有点灯,有些昏暗不明,小六儿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唐赛儿的声音,让他进来。小六儿进了屋,只见床边站着一个御医,唐赛儿的声音有气无力,让御医回去。 御医走了以后,唐赛儿突然掀起床帘,走下地来,看上去一点病也没有。 小六儿又惊又喜:“唐姑娘,您这是……”唐赛儿示意他不要说话,走到屋门前听了听,确定无人之后,这才走到小六儿身边:“成都不能久留了,我们应当立刻出城。”小六儿大喜:“唐姑娘,你是要……” 唐赛儿道:“自然是重归秦军。我兄弟的死,归根到底是张献忠的错,我不会怪罪秦军的。此时离开成都,正是机会。张献忠不会怀疑我。” 小六儿道:“如果能够平安离开成都,那真是唐姑娘的大幸。小人一切听从姑娘安排,拼出性命,也要照顾您的周全。” 唐赛儿道:“事不宜迟,今晚就走。我这就进宫去找张献忠,向他献上一计,让他派我出城。” 小六儿道:“好,我指挥府中人立刻收拾行装。”唐赛儿道:“切记,不要声张,一切暗中进行,别让外人知道。” 两个人商议好了,唐赛儿带着十几个卫士,前去宫中找张献忠,小六儿则指挥着府中的那些秦军士兵,打点行李,准备出发。 唐赛儿到了宫中,张献忠一听丞相到来,急忙请她进来,此时张献忠对唐赛儿又恢复了以前的态度,十分客气,因为此时唐虎仍旧没有回来,那么可能会有两个可能,一是真的战死了,二是被秦军俘虏,这个时候,他都要让唐赛儿感觉到,自己是真心信任她的。 一见唐赛儿,张献忠表现得十分担心,连连打问她的身体如何,可曾吃过药。唐赛儿看上去非常冷静,只是眼里闪着泪光:“多谢陛下关怀。臣弟虽死,可一定也知道陛下对他的赏识。他用战死来报答陛下,也是世间好男儿。我为他感到骄傲。” 张献忠连连点头:“丞相此时应当好好休息,不必担心国事,成都可不是绵竹,我已下令全军拼力死守,一定可以坚持到定国的援军来到,那时候一鼓作气,反攻回去,老子一定砍下白起的脑袋,为你兄弟报仇雪恨。” 唐赛儿道:“臣此来,就是为了这个。白起用兵诡诈多端,绵竹一战,我已经听说了过程,对付这样的敌人,不可大意。因此臣有一计,可以先挫一挫秦军的威风。鼓舞我军士气,这才于守城,很有好处。” 张献忠大喜:“丞相有计,必是高招。先前那一招偷袭汉中,就很高明,不知这一回又是什么计?” 唐赛儿道:“白起闻知陛下回师成都,一定急急赶来,趁着我军惊魂未定,趁乱攻城。既然如此,秦军也一定是急急行军,顾不上其它。因此我建议陛下,派一支精锐人马,埋伏于半途之上,等到秦军赶到之时,给他们一个迎头痛击。” 张献忠大喜过望:“丞相说得好。我这就去派兵……不,老子亲自去。” 唐赛儿道:“陛下不可离开成都半步,以防城中有部下反水,万一到时候献了成都,陛下可就再没有任何依靠了。所以这一仗,我去。” 张献忠一听,皱起眉头:“丞相要去……有些危险吧。” 唐赛儿泪水慢慢滑落:“陛下,我就只有这一个兄弟,他死了,我再也没有亲人。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正文 第594章,风云诡9 张献忠见她的态度十分坚决,心想如果不让她去,肯定会让唐赛儿认为自己对她不放心,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因此不如让唐赛儿率军出去打一打,如果真像她所说,可以给秦军一个迎头痛击,不但让她出了口恶气,还可以打压秦军的士气威风,给自己人提升胆气。 因此张献忠便点了头:“我同意,给你五千人马,丞相可以亲自率领,不过切不可临阵冲杀,我派刘文秀随你同往,冲锋陷阵的事就交给他,丞相只要在后面指挥就是了。” 唐赛儿向上施礼:“多谢陛下。臣这就起兵。” 张献忠派刘文秀点起五千人马,由唐赛儿统率,刘文秀为副将,趁夜杀出成都,埋伏在大路两侧。 唐赛儿回到家里,小六儿等人已经将家里收拾好了,而且做得不动声色,外人并不知道。唐赛儿点点头,看了看这座宅子,冷笑了几声,然后带着小六儿等人,出府而去,她先到军营之中,点起自己从关中起便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两百多人,这才直奔校场。 刘文秀已经接到旨意,早整顿好了五千人马,只等唐赛儿来到,他也明白唐赛儿是要为兄弟报仇,这个时候,唐赛儿心头憋着一股火,还是顺着她比较好,免得吃眼前亏。因此唐赛儿一来,刘文秀立刻恭敬地交上了兵符令箭。 唐赛儿二话不说,便率领人马悄悄出了北门,直奔大路而走。 一路之上,刘文秀问起这一仗如何打法,唐赛儿并不明言,只是道:“到时候我自然会下令,你只要听令便好。别的不要多问。免得泄露了机密。”刘文秀也不敢还口,只是点头。 很快人马来到了成都城外五十里之处,这里叫雨林店。大路两侧树林茂密,唐赛儿吩咐在此埋伏,同时派出探马,打探秦军情况。 人马刚刚埋伏好,探马便回来禀报,说有一支秦军正向这里赶来,看火把的数量,最少不下七八千人。 唐赛儿命刘文秀带领全部人马都压上去,只等她这里放出火箭,便全力冲击,等看到第二枝火箭,便立刻撤退,不得违令。 刘文秀道:“丞相,我将人马都带走了,您这边可就空了。一旦有秦军杀来,您的性命堪忧。” 唐赛儿道:“不用担心,我身边有卫队,还有家丁,不下二三百人,不怕秦军来攻,况且只要你在前面打得狠,没有人会顾及我这边。” 刘文秀答应一声,带着人马走出一里多地,埋伏于大路两侧,只等秦军来到。 唐赛儿这边只剩下了她的亲兵和小六儿等秦军士兵,约莫二百三四十人,这些人眼巴巴地瞧着唐赛儿,不知她这条计如何施展。 小六儿拉马到了唐赛儿身边,轻声问道:“唐姑娘,您真的要给秦军一个突然袭击吗?” 唐赛儿一笑:“你害怕白起顶不住?”小六儿笑道:“哪里,我不是怕这个,我是猜不透姑娘的用意,您既然要归秦,为何让刘文秀打头阵?这黑夜之中,上万人马打起来,刀枪无眼,谁也分不清谁,一旦您这里有个闪失,小人就算粉身碎骨,也没办法向李公子交代啊。” 唐赛儿淡淡一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主张。” 便在此时,远处已经可以看到连绵不断的火把,如同一条火龙般蜿蜒而来,在黑夜中甚是好看。 小六儿手心里捏一把冷汗,他清楚在这样的行军途中,遇到突袭是非常可怕的,可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此时刘文秀的人马已经埋伏好了,就算自己这边大喊大叫,惊动秦军,也没有什么作用,因此他只能瞧着唐赛儿。 唐赛儿却甚是沉着,她看着秦军的前锋越来越近,吩咐手下亲兵放箭。 这亲兵用火折子点着了一枝羽箭,嗖地射向半空。 此时秦军的先行人马离着刘文秀已经不足一箭之地了,夜空之中赫然升起一支火箭,自然十分醒目,率领先锋人马的李敢一眼瞧见,便是一愣。 随着这支火箭的升空,刘文秀下令全部人马开始冲击秦军。 呐喊之声立刻传遍了四野,无数骑兵从大路两侧突出来,杀向秦军。 李敢经验丰富,立时感觉到中了埋伏,他的人马都点着火把,黑夜中便是敌人的活靶子,因此李敢下令,将火把扔掉,最好点燃路边的草木,形成连片的火光,照亮战场和敌人。 秦军到底久经战阵,虽然暗夜遇袭,却毫不慌乱,展现出一支精锐人马的素质。他们将手中的火把向大路两侧扔去,有的士兵还将掌中的大旗点燃,去烧路边一些枯死的草木。 眨眼之间,大路两侧火光大起,刮刮杂杂地烧了起来,有几株大树也被引燃,如同几根冲天大蜡,照的方圆几百步之内一片通亮。 借着连片的火光,秦军看到大路两侧冲过来很多大西军人马,有的人冲得快,已经杀进秦军队中,疯狂砍杀。 李敢指挥着秦军,与刘文秀的五千人马展开血战。 他并不知道这支人马的总指挥便是唐赛儿,心中也暗自佩服张献忠,打了连番败仗,居然还敢派出人马偷袭秦军,看来大西军的士气还没有丧失太多。 这边两军打得热火朝天,唐赛儿那边却是另一番场景 小六儿一看双方打了起来,有些发急,对唐赛儿道:“唐姑娘,咱们趁着这个乱劲儿,不如直接去找李敢将军吧。” 唐赛儿突然冷笑起来,喝令身边的亲兵:“把这人带我的家丁,全都绑了。” 她手下那二百多亲兵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唐赛儿厉声又吩咐了一遍,这些人才回过神来,一涌而上,将小六儿等三十多个秦军,全都从马上扯下来,绑成一团。 小六儿叫道:“唐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唐赛儿脸色沉下来:“我兄弟死在秦军手里,秦军从此便是我的仇人,我还能归秦吗?” 正文 第595章,风云诡10 小六儿大惊。唐赛儿道:“我相信,白起在攻打绵竹的时候,一定不知道我兄弟在城中,但是无论如何,我兄弟还是死在秦军手中。按理说,我应该杀了你们,但你是李岩留下,救我脱身的,若杀了你,显得我无情无义。因此今天我不杀你,将你们送回秦军,从此我与秦军一刀两断,再见面,就是仇人了。” 说完她对那些亲兵道:“成都守不住啦,四川也即将成为秦军的天下,你们谁想投靠秦军,只管去,我不阻拦,如果还想跟着我,我更是欢迎。我会带领你们找一条新的出路。你们选择吧。” 那些亲兵相互看了看,都异口同声:“愿意跟随主人。”唐赛儿并没有点破他们暗中投效张献忠的事,因此这些人心中不免怀着愧疚,此时听唐赛儿说成都守不住,再留下来,必是死路一条,至于投靠秦军,也会被当成降卒对待。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唐赛儿见他们说得并不坚决,便道:“我知道,你们对前途看不清楚,所以我在这里言明,咱们去投左良玉。左良玉一定会收留我们。” 左良玉是明朝名将,声威赫赫,而且此时手握重兵,实力雄厚,这些人听了,立时觉得有了底气,都道:“主人,我们跟着你,你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安定了众亲兵之心,唐赛儿又看看小六儿:“如果你能活着见到李岩,为我传句话,感谢他替我着想,以后我与他再无瓜葛,万一战场相见,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说完了,她吩咐众亲兵,将这些秦军士兵绑好,马匹拉走,随后唐赛儿率领着二百多人,向东而走,奔入夜色当中。 唐赛儿这一走,果真去投了左良玉,而左良玉得到唐赛儿之后,如获至宝,日后左良玉的地盘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甚至割据天下,唐赛儿功不可没。 再说战场这边,唐赛儿一走,小六儿长叹一声,连连跺脚,但此时说什么也没用了,先保住命要紧,他带着这几十个秦军,绕过战场,来到秦军后侧。 此时刘文秀也觉得不妙了,自从唐赛儿发出攻击指令后,他带领五千人马猛冲猛杀,初开始时,给秦军造成了一定的慌乱,可是李敢与手下秦军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勇之人,很快便稳定住了局面,李敢命令三员偏将各带人马,分为三队,来住突驰,尽量会合零散的秦军。 所以打了一阵子,那些开始被冲散的秦军又重新集合起来,与刘文秀的人马硬碰硬的死战。 秦军的数量本就多于刘文秀,再稳住阵角,刘文秀立时感觉不好,秦军已经冲不动了,甚至有些人马已经开始包抄自己,准备截断自己的退路了。 可是这个时候,后面的唐赛儿居然没有任何动静,按理说,她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局势已经不妙了,见好就收是理所应当的,可为什么直到现在,仍没有火箭升空,发出撤退的命令? 刘文秀正在着急,一员副将跑过来叫道:“将军,撤吧,再打下去,咱们就给人家包了饺子啦。” 刘文秀怒道:“没有将令,怎能擅自撤军,你去问一下唐丞相,听他怎么说!” 那副将得令,带着几十名骑兵,一阵风似的跑向后面,刘文秀心头火急,一边指挥人马顶住秦军的反包围,一边暗骂唐赛儿。 只不过眨眼之间,那员副将又跑了回来,一脸的气极败坏:“将军,不好了,那娘们儿不见啦,一个人都没了。” 刘文秀听了,脑袋里轰然一声,差一点摔下马来。他一把揪住副将的前胸:“再说一遍,唐赛儿怎么了?” 副将道:“跑啦!脚底抹油啦,跑得没影啦……” 刘文秀一甩手:“上了这娘们儿的当了……传下令去,立刻撤回成都,撤回成都……” 他手下的亲兵开始敲锣,号令人马撤退。刘文秀一边跑一边大骂唐赛儿,他这时才明白,唐赛儿提出的这条计策,哪里是要给秦军来个迎头痛击,分明是借着这个机会,投靠秦军。不用说,这个时候唐赛儿已经带着人加入秦军阵营了。 李敢一瞧大西军突然崩溃一般的掉头便跑,不由得冷笑,吩咐人马紧紧追赶,要一直追到成都城下。 秦军先锋都是骑兵,听了李敢将令,发出震天的呐喊,从后面紧随着追上来。 刘文秀心急如火,恨不得一步便迈进成都,但是他的人马来时没有点火把,此时更不敢点火把,怕成了后面追兵的靶子,因此大西军摸着黑逃窜。四川的道路本就不好,他们来的时候,不急不徐,战马没有疾奔,可如今不同了,摸着黑飞驰,如同盲人骑瞎马,实在危险。 跑不多久,大西军便有不少战马不是踏空,便是失蹄,翻倒在地,将马上的人扔下地来,这些人尚未起身,便被后面的战马铁蹄淹没。 刘文秀正跑之时,突然跨下马前蹄一空,踩进一个小坑,随后一声惨嘶,前蹄一仆,倒在地上。刘文秀被摔离了马背,滚倒在地。 他知道不妙,急忙一个翻身站起来,可是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跳到路边,便被两匹奔马迎头撞翻在地。 不等他起身,后面的人马蜂涌而过,刘文秀被无数马蹄踏过,立时成了一滩血泥。 军中失了主帅,更是如同没有头的苍蝇,乱冲乱撞,人马自相践踏,不知死伤了多少。 幸好后面的秦军没有死追不舍,秦军见路面上死尸死马太多,也怕被绊倒踏伤,因此追赶的速度不快,那些大西军才得以逃脱。 他们回到成都城下,一连声的叫喊开城,城头的守将一瞧,知道是偷袭的人马回来了,便问:“刘将军何在?” 一个副将叫道:“半夜之中,早已不见踪影,想是阵亡了,快快开城,放我们进去,不然追兵将至。都得死在外面。” 正文 第596章,风云诡11 城头的将军急忙吩咐开城,放这些人马进来。刘文秀带出去五千人马,回来也就两千人,另外三千人不是阵亡,就是被俘,还有一些人半路便逃散了。 这些残兵败将进入成都之后,立刻来求见张献忠。 张献忠正在宫中饮酒听曲儿,心中很是高兴,认为这一仗有唐赛儿为主帅,必定旗开得胜,给秦军一个下马威,等到打胜了仗,再进入成都防守,一定可以守得住,只要李定国那边大军回援,或者孙可望拿下了汉中,白起再无回天之力。 那时节自己一鼓作气,灭白起,进关中,杀秦王,不但可以得过来关中之地盘,还可以进逼中原,与李自成一争高下。 他越想越高兴,酒也越喝越美,谁想到正喝得香甜之时,一个近卫军官跑了进来,一声大叫:“报……” 张献忠吓了一跳,要是在平时他不高兴的时候,可能命刀斧手将此人推出斩首,可今天他心里正得意,因此大人大量,没有怪罪,相反却让人递过一杯酒去,笑道:“你小子被狗追了?惶急什么?” 那军官嘴都不好使了:“报陛下,大……大事不好了。” 张献忠这才瞪起眼睛:“出了什么事?”那军官道:“唐丞相与刘将军带领五千人马出城,偷袭秦军,大败而归,只回来两千人,据这些人讲,刘将军已经阵亡,而唐丞相……她……” 张献忠跳上前一脚将这军官踢翻在地:“快说,唐丞相怎么了?是不是也阵亡了……” 那军官爬起来,重新跪地:“唐丞相她……临阵脱逃,不知去向了……” 张献忠听了,蹬蹬蹬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 那军官道:“此时秦军已兵临城外,请陛下定夺。” 张献忠仰天大叫:“好你个唐赛儿,你居然敢戏耍老子,你这条计哪里是去打秦军,分明是出城投敌……” 他血红着眼睛,如同一条猛兽相似,吓得两边的侍女们不寒而栗。 张献忠一把从柱子上扯下一把大刀,在屋子里乱砍乱剁,酒盏酒壶杯盘等物都被剁碎,桌椅也被分尸几块,那军官看样子是久随张献忠的,此时居然还有胆量劝告:“陛下,此时说什么都晚了,还是举全城之力,拼一死战吧。” 听了这军官的话,张献忠将刀呛的一声扔出老远,大步走出宫门,喝道:“传老子的旨,全体军民,上城死战,谁敢畏缩不前,老子就扒了他的皮。” 一声令下,城中所有人马都开始行动,纷纷开上城头。拉开了架式,要与秦军血战一场。 此时天已大亮,李敢来到了城外,举目望去,只见城头上一片汹汹攘攘,人头连成片,不知有多少人,但是从队形来看,却是混乱不堪,其中有军有民,手中的兵器也各式各样,有的人居然还拿着棍棒农具。显然是被逼上城头的平民。 李敢见此情形,不由得心头一酸,他知道,张献忠这是要拼命,做困兽之斗了。 不多时,白起也率领后军来到城外,他催马到了阵前,向城头上扫了几眼,微微冷笑:“张献忠已经慌了手脚,此城必破。” 李敢道:“我们不可大意,张献忠已经没有退路,他会与我们决一死战,这仗要打起来,伤亡必然巨大。而且成都的城墙又高又陡,我们不可能再用上一次的计策了。” 白起道:“据夜里投降的俘虏们讲,张献忠派人马出城偷袭,唐赛儿为主帅,刘文秀为副帅,可是唐赛儿却临阵逃走,不知去向,按如今的情形看,唐赛儿并没有回成都,如果她在城中,张献忠不至于如此慌乱。” 李敢道:“小六儿他们已经回来了,报与我说,唐赛儿不肯投靠我们,用计骗过张献忠,派她出城作战,战事一开,她却带着自己的几百亲兵,变道而走,去投左良玉了。” 白起叹息一声:“小六儿还是善良正直了些,没有在城中下手,如果听我的将令,唐赛儿在自己家里便伏尸于地了,哪里还会有今天之事。” 李敢扫了白起一眼,心头有些害怕:“大将军,我们逼走了唐赛儿,大王那边,不知如何交代!” 白起冷笑一声:“大王是个明白人,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无可挽回,他不会怪罪我们的。我所担心的是以后,唐赛儿如果真的投了左良玉,这二人一文一武,那就太麻烦了。日后说不定左良玉会越来越难对付。” 李敢道:“是啊,左良玉身边没有智囊,便已经如此厉害,再加上她……唉,日后对敌,必要小心谨慎。” 白起盯着城头:“先扎下大营,明日攻城,不可迟延,此时汉中还没有消息,也不知李岩能不能顶得住,而我已经得到探报,李定国派出五万人马回援,此时已经过了白帝城,向这里来了。” 李敢道:“遵令,明日攻城。” 秦军开始在城外扎营,张献忠得到消息,立刻上城来看。 他举目远望,只见城外黑压压一片旗帜,大营已经铺开了,足有几里方圆,再看人家扎营的方位,布局,前后有门,进退有路,后有山林,侧有水泽,左出右入,前后呼应,甚是严整得法。 再看秦军将士,一个个士气高昂,兴高采烈,擦枪磨刀,准备厮杀。 张献忠看罢多时,不由得心中叹息:白起果然是帅才,单看这大营的扎法,就知道有多高明,比自己这伙农民军强太多了。 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大将了。艾能奇与刘文秀,皆死于秦军之手,孙可望去偷袭汉中,李定国远在湖广,自己身边能指望的勇将,不是战死,便是离开。张献忠感到孤掌难鸣。 更让他担心的是城中的士气,自从刘文秀战死,唐赛儿出逃,大西军的士气一落千丈,他用不着问,只看那些士兵的脸色,便可以知道他们的内心。 正文 第597章,英雄泪1 对于这一仗,士兵与将官们,都没有任何把握。 张献忠的内心已经完全狂乱了,他痛心爱将的死,更愤恨唐赛儿的出逃,一国丞相,大敌当前,弃城而逃,这对于军心民心的打击,是毁灭性的。现在还不知道唐赛儿是不是投了秦军,如果她身在秦军当中,那么对于成都的情况,白起便已经了如指掌。 眼下城中兵力不足,如果不派刘文秀出城的话,便不会丧失三千人马,有这三千人,兵力便不会如此捉襟见肘,大难临头,只得强令百姓上城,张献忠心里非常清楚,这些没上过阵的百姓,比起训练有素,武器精良的秦军,就是绵羊对上了猛虎。 但是如今已无路可退,出城而逃,更是最危险之举。他要举全城之力,与秦军决一死战,无论如何,一定要支持下去,保住成都,大西军还有反击的可能。 于是张献忠连传旨意,颁布军令: 临阵不前者,斩。 擅自脱逃者,斩。 动摇军心者,斩。 后援不力者,斩。 轻伤下城者,斩。 这五个斩字,听得大西军民胆战心惊。 张献忠一改上次在绵竹的做法,他没有下城,亲自坐于城头敌楼之内,吩咐打开门窗,亲自督战。他身边带着五百名近卫军,也是督战队,个个手提大刀,只要有部下或百姓有违反以上五条者,立斩城上。 这一次成都保卫战,张献忠是拼出死命了。 入夜之后,他仍不下城,就在敌楼之内休息。成都城头上火把连成一片,照得内外通亮,城中早已宵禁,街上无一人行走,巡逻的大西军士兵来往查看,只要有不明人等在外,立刻捉拿。 猎猎西风中,一片肃杀之气,笼罩了整个成都。 与此同时,城外秦军大营之中,李敢走进了白起的军帐。 白起看到他进来,并没有丝毫意外,军帐中只有一把椅子,便是帅椅,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座位。这是营中的规矩,只有在主公来时,才可以准备第二把坐椅。因此白起看到李敢进来,并没有给他座位。 李敢看起来有些犹豫,几次张开嘴,却又不知道如何说第一句话。 白起眼睛盯着桌上的军事地图,淡然道:“你是为了张献忠来的吧。”李敢这才道:“正是,大将军。”白起道:“以前说的,我不会改口,你也用不着再问。” 李敢却道:“我不是为了他的死活来的,这个问题我也不想再问。” 白起抬起头看着他:“那你是为了什么来的?” 李敢道:“明日攻城之前,可否让末将在城下与张献忠交谈一番。” 白起冷笑:“他是不会跟你谈的,就算真的谈,也不会有任何你希望的进展,因为他是不可能投降的。” 李敢道:“真的不可能吗?” 白起道:“你和他是结义兄弟,应该比我了解张献忠的为人。不过此时你是被兄弟情感所左右,除此之外,理智稍有退让。而我是理智的,就我对他的观察来看,张献忠不会投降。” 李敢道:“可他不是几次投降过官军吗?” 白起笑道:“正因如此,这一次他才不会投降。”李敢不解,白起道:“因为此时的天下,对张献忠的投降都心知肚明。官军接受过他多次投降,可结果是什么?张献忠一不放下武器,二不解散人马,三不允许收编,这是真心投降吗?而且他每次投降之后,最多一年,便重新反叛。这样的事情,秦军允许发生吗?咱家大王可不是崇祯。” 李敢道:“可万一他要是真心投降呢?” 白起冷笑:“绝不可能,张献忠野心不在李自成之下,而桀傲不驯尤有过之。这样的人,乃是世间枭雄。绝不肯居于人下的。而且这个时候,他仍有胜算。只要守住成都三五天,最多七八天,援军就会赶到,那时被全歼的,便是我秦军了。因此他怎么可能投降呢?” 李敢道:“若真这样,那我们只有拼命攻城了。” 白起道:“利在速战速决,而且绝不能让张献忠逃走。一旦他回到李定国军中,数十万人马反攻回来,四川还会被他夺回去。” 李敢点头:“那末将明天便不和他见面了。” 白起一抬手:“不,还是见一面的好。”李敢一愣:“既然无法劝降,为何还要末将与他见面?”白起道:“可以瓦解他的军心民心。你与他讲话,是对着满城军民说的。只要军心民心一动摇,张献忠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能为力了。” 李敢道:“好吧,末将可以一试。” 第二天天刚亮,秦军营中鼓号齐鸣,人马开出营外列阵,前面是冲城车,撞城槌,爬城索,登城梯,后面是藤牌兵,刀牌兵,铁盾兵,再后面是火铳兵,弓弩手,巨弩阵。十分整齐。黑色的玄旗在空中飘荡,战鼓声响彻云霄。 李敢率领攻城人马在前,白起在中军,指挥全局,一声令下,全军开动,向着城墙而来。 成都城墙外有护城河,此时早已是吊桥高起,严阵以待。秦军当中连夜赶制了几十架铁板桥,为的是搭在护城河上,以便军士进攻,此时李敢命令,一概推到军前。 城头上的张献忠听到禀报,也走出敌楼,亲自来到垛口边上,向下看去。 他一眼便看到了城外秦军中的先锋大旗,上书一个斗大的“李”字,不用问,来的正是自己的好兄弟李敢。 看到这杆旗,张献忠不禁怒火万丈,随着大旗向前移动,他逐渐看到了旗下的李敢。虽然离得较远,可居高临下,仍旧可以看出,李敢全身披挂,手执长矛,跨下高头大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张献忠牙咬得格格响,吩咐身边的弓箭手:“给我对准了那先锋,放箭。” 弓箭手们纷纷皱眉:“陛下,离得太远,箭射不到啊。”张献忠大怒:“叫你们射就射,你们敢抗旨吗?” 正文 第598章,英雄泪2 那些弓箭手们吓得脚软,都怕张献忠一气之下砍了他们,于是纷纷开弓放箭。 箭射到城下,因为离得远,射不到秦军,便纷纷落地。秦军一看城头大西军开始放箭了,便将盾牌护住头顶。 李敢心头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敌军不进射程便放箭的事情,绝不是大西军这种身经百战的军队的做法,他们之所以放箭,必然是受命,而下这道命令的,不会是军中主将,而是那个快气疯了的义兄,大西国皇帝张献忠。 此时秦军前锋人马,已经快走到射程之内了,李敢下令停步,大队人马一齐停住,排列得十分整齐,鸦雀无声。训练有素的人马在这个时候,都会显得异常平静,如同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猛虎,在发出致命一击之前,绝不会高声吼叫一样。 李敢止住人马,吩咐自己的旗官跟随自己,来到阵前。 旗官带着四名亲兵,随着李敢向前,四个亲兵用铁盾,将李敢护住。 李敢来到城前不远处,向着城头上高喊:“义兄何在?小弟李敢,请义兄出来说话。” 张献忠在城头上一听,气得声高大叫:“好个义弟,好个李敢。你还真有胆量,居然敢这样与我说话,你真不知道世上还有背信弃义这四个字吗?” 因为是两军对阵,此时各自的主将只要说一句软话,军心立时大丧,李敢与张献忠都明白这个道理,因此李敢也冷笑一声:“义兄,你不要执迷不悟,此时秦军如同神兵天降,你大西军已是强弩之末,一败再败,断无翻身之理,趁着各自兄弟还没有亲身搏杀之时,早早开城归降,免得全城军民生灵涂炭,我在秦王面前做保,义兄可以居于西安,锦衣玉食,一生富贵。你看如何?” 张献忠哈哈大笑:“好一个体贴的兄弟。开口便是仁义,为兄多谢你了。只不过此时此地,胜负未分哩。我定国将军的回援大军,离着成都不过百里了,你们两天拿不下成都,便要腹背受敌,成为我大西国的俘虏。亏你还在这里胡吹大气,如果听义兄的好言相劝,早早放下兵器,投降过来,我还可以封你为大将军。” 李敢听了,也大笑道:“义兄不要硬撑门面了,李定国的人马远在白帝城,半个月能过来便不错了。况且就算他过来,我秦军也准备了重重埋伏,专等他跳进来。如今你城中人马不过几千,强拉百姓上城,能撑得了几天?而且我秦军正从汉中运来大炮,已到绵竹,只要大炮一到,百炮齐发,成都便是一片齑粉,玉石俱焚。义兄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全城的百姓们想想,把他们当成炮灰,又有何益?” 张献忠听得怒发冲冠,知道再说下去,李敢会大吹大擂,将秦军说得无比厉害,这对于城中的百姓来讲,是致命的打击,保不准李敢一席话,会说散了他的八千子弟兵。 李敢这是要学韩信,四面楚歌曲,吹得霸王死江东。 于是张献忠命令放箭,同时擂鼓吹号。 城头上箭雨齐发,射向李敢,几个亲兵立刻挺起铁盾护住,李敢知道话至此处,不必再说,因此一拨马,带着人回到本阵。 此时白起见了,知道李敢已经回阵,因此下令进攻。 中军鼓声大作,前军闻听,不敢怠慢,李敢长矛一挥,前军将士们如同猛虎下山,推着冲车,撞槌,背着绳索,抬着云梯,开始攻城。 而后面的弓弩手们则由盾牌手们保护,向前移动,来到城下,开始向城头放箭。排在中军的强弩兵们也开始对着城中放箭。 一时间,扑天盖地的箭雨,向着成都倾泄而下。 城头上立时一片慌乱。 那些大西军兵尚且还能有组织的抵抗,对外还箭,可苦了城头上的百姓们,这些人上城之前,哪里拿过大刀,长枪,盾牌等兵器,拿到了也不会用,在秦军的箭雨之下,只能挺起盾牌,护住脑袋,免得被城外的冷箭射死,哪里还敢起身战斗。 张献忠已经被手下亲兵拉到了敌楼之内,张献忠不愧是百战之将,战端一开,他却冷静下来,一看百姓们大多只顾保命,不敢厮杀,立时红了眼睛,一声令下,督战队上前,对着这些百姓挥起大刀,大开杀戒。 百姓们被杀了几十个,其余的人见了,不敢再躲避,只得拿起兵器,来到垛口前,对着下面疯狂乱叫。 此时秦军已经冲到了城墙之下,立起云梯,开始爬城。几辆冲车也冲到城门下,上面的滚木大石推了下来,立时砸得秦军一片死伤。 冲车因为车顶上是整根的树干,因此没有砸坏,秦军军官指挥着这些士兵,对着城门猛撞。 不光城门处杀得激烈,整个北门城墙,处处都是厮杀的人。 秦军也得到了白起的将令,白起在战前,也下了几道死令,和张献忠的差不多,也是临阵退缩者斩,不过白起还发布了奖励之策,先登城者,赏万金,士兵升三级,偏将升副将,副将升将军。 在这样的奖赏之下,秦军士兵们个个红着眼睛,不要命地猛攻。 他们架起云梯,爬到城头之下,与大西军刀来枪往,做生死之斗。很多人从云梯上落下摔死,但后面的人仍旧不顾一切,向上进攻。 如此一攻一守,打了小半个时辰,秦军死伤上千人,还没有冲上城头,而城头上也是死伤遍地,那座敌楼几乎变成了刺猬,外面全是羽箭。大西军一边打,一边调人上城,替换死的人,继续搏杀。 不时有秦军士兵跳上城头,高声大叫,死战不退,最后被围杀在城头上,尸体被扔下去,有的云梯也被烧毁,但秦军立刻抬来的新的云梯,继续架起进攻。 北门城墙之外,共有数十架云梯,秦军展开了轮番进攻,时刻不停,这令城头上的大西军压力倍增,只得不住手的死战。 正文 第599章,英雄泪3 张献忠不住地询问死伤情况,眉头越皱越紧,他命令再去城中驱赶百姓,只要是男子,六十以下,十岁以上,都要上城。 这一令,使得城中大乱。 本来城中只有不到一万人马,如此厮杀,伤亡惨重,另有数十万百姓,壮丁也有几万,不过这些百姓的战斗力太差,一交手非死即伤,更有不少百姓被吓呆了,手脚僵硬,动弹不得,最后被自己的督战队杀死。城头上血流成河,鲜血几乎都要没过脚踝。 城外的白起凭着多年来的作战经验,已经看出大西军处于崩溃的边缘了,他立刻下令,全线猛攻,中军和后军的秦军全部压上去。 数万人马发出震天的怒吼,杀了上来,抬着上百架云梯,涌到城下。 正在登城的秦军也受到鼓舞,一个个疯狂攻杀。 大西军中不少人被吓住,城下黑压压的尽是秦军,也分不出有多少,这对于守城一方的心理上产生巨大震憾,除了对付爬上来的秦军,还得注意头上不时落下的冷箭,大西军的伤亡在急剧增加着。 张献忠正在督战,身后跑来一个亲兵,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不好了,城门将要被攻破。您还是快走吧。” 张献忠吃了一惊,但他没有流露出来,只是下令道:“吩咐城内守军,死死堵住城门,不能放进秦军一人。” 旨意传下去,城中没有上城的,还有一千来人,这些人跑到城门后面,搬来石头巨木,死死顶住城门, 外面的冲车撞得非常厉害,城门乃是外面包着铁板的木门,厚有一尺,但也经不起多次撞击,此时很多地方的铁皮已经掉落,露出里面的木头,而且城门两侧的门轴,也已经松动,看起来只要再撞一会儿,整扇城门便会倒下。 大西军的守门军官情急之下,一边堵门,一边吩咐火铳队向外射击,火铳队透过门缝向外开枪,打死了不少秦军,但仍旧阻止不住秦军的冲车。 两扇城门已经摇摇欲坠,那守门军官急了,竟然下令放火。 大西军士兵抬来几坛火油,泼在城门和那些巨木之上,然后点起火来。 这下子热闹了,整个城门洞里火焰高升,烟火齐发,大火立刻封住了城门。 秦军士兵有几个人也被烧着了衣服,急忙后退,随着轰然声响,两扇城门被烧得倒了下来,将两座冲车砸在下面,秦军士兵闪得快,没有伤亡。 可是整个门洞已经成了一座火云洞,不要说人,连鸟也不敢飞进去,大火烧得城砖都变成了红色。 守门军官吩咐手下士兵,在城中抬来木料,继续添上去,保持火势。 城门进不去,白起下令攻击城门的士兵都撤下来,全部的军力都集中到城墙这边。 此时登上城头的秦军开始增多,秦军弓弩手们不再放箭。 大西军与秦军在城头上展开血战,张献忠连连喝令百姓上城,拼命抵挡着秦军的进攻。 白起也到了前军李敢这边,二人看着城头的血战,心中各有盘算。 李敢道:“大将军,照这样打下去,用不着一个时辰,我们便可以破城。”白起道:“我担心的不是破城,而是张献忠,你知道他们这些农民军起兵造反,明朝派大军清剿,为什么总是剿不平吗?” 李敢道:“不是因为这些人的战斗力很强吗?” 白起摇头:“要论战斗力,还是官军强得多,造反的人大多是些农民,怎么可能打得过当兵的?之所以农民军屡剿不灭,是因为他们的流动性啊。” 李敢道:“流动性?大将军是说,他们没有固定的根据地?” 白起道:“没有根据地,就没有后援,就没有粮食供应,就没有退路,本来是兵家大忌,可是农民军不同,他们打到哪里,就抢到哪里,用不着根据地。正因为没有根据地,所以官军打不到,追不上,围不住,就算追上了,围住了,起义军一突围,又作鸟兽散,所以官军总是在后面追,农民军总是在前面跑,一个主动,一个被动,主动权总是在农民军手里。这才是官军最头疼的。” 李敢明白了:“反过来说,一旦农民军有了根据地,官军就好对付了,就像今天的情形一样。” 白起道:“成都既是张献忠的根据地,也是他的葬身之地,但他若是趁着混乱,出城而走,逃到李定国军中,那可是后患无穷。” 李敢道:“大将军说得是。” 白起道:“所以我要给你一支骑兵,你去东门外埋伏,一旦看到张献忠出逃,绝不可放走了他。” 李敢一拱手:“谢大将军信任。”李敢心中很是感激,按理说他与张献忠的关系,算是生死之交,白起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万一自己放走张献忠,那秦军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 白起一笑:“你多带人马,监视东门和南门,张献忠最有可能走的,是东门,不过也不排除他去南门的可能,所以你要兵分两路,小心探查。不可误了战机。只要能捉住张献忠,四川可定。” 李敢道:“决不有负大将军重托。” 说着他点起三千骑兵,绕道而行,直奔东门去了。 白起等李敢走了以后,又看看城头的局势,然后一挥手,命令自己的帅旗前移,鼓号手一并上前。 上百名鼓号手站在白起身边,一齐擂鼓鸣号,白起亲自下令,发起了总攻击。 李敢带着三千骑兵,一路向南而来,绕到东门外,远远地向城头上看去,看到这里士兵不多,于是他下令人马散进山林,守住大路,又派一支一千人的骑兵,去南门探查,两方约定,只要有一方发现张献忠出逃,便点起烟火,通知另一方。 下令之后,李敢在东门外找了一片树林,下了马,亲兵给他提过水袋,他喝了几口,眼睛盯着远处的城墙,心中波澜起伏。 现在看来,成都是守不住的,破城只在今日。 正文 第600章,英雄泪4 成都虽然比绵竹城要坚固,但是士气已丧,军心大乱,再牢固的坚城也守不住。 历史已经多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三国时刘备入蜀,围攻成都,刘璋守不住,举城而降,几十年后邓艾入蜀,血战绵竹,杀死诸葛瞻父子,然后成都的刘禅不战而降。 后来成都曾经发生过多次战争,也大多是攻方胜利。对此,有人认为是因为四川地势太险固的原因。进川不易,守卫的一方总是将兵力驻扎在几个要地,封住了这几个地方,外人根本不可能突进成都平原。 但是一旦突了进来,川中之民就会大为恐慌,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却是谁也说不清楚。 李敢很明白,张献忠在四川并不得人心,尤其登基之后,日渐骄纵,谁的话也听不进去,有些倒行逆施,这样的人得不到百姓支持,绝不长久。 可是作为不同的势力,李敢无法对张献忠提出劝告,更何况张献忠这种做法,有利于秦军,他与张献忠关系再好,也只是兄弟,不是君臣。 而古人最为看重的,还是君臣之纲。 李敢派出几个斥候,靠近城边打探动静。这时远处传来的厮杀之声仍旧可闻,战况之激烈,可想而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突然身边的亲兵向南边一指:“将军,有烟。” 李敢抬头望去,果然见南边不远处升起一股狼烟来,他立刻下令上马,两千骑兵集结在一起,向南门那边扑去。 跑到一半时,迎面来了几匹快马,马上都是秦军士兵,看到李敢便叫道:“将军,张献忠从南门而走。” 李敢问道:“你们可看清楚了?他带了多少人马?” 一个士兵道:“约莫有几百骑兵,簇拥着皇帝旌旗,开了南门,向南边逃下去了。” 李敢正要下令追击,突然心头一动,暗叫着自己的名字,心说不要忙,此时要冷静下来。 张献忠的为人,李敢非常清楚,尤其是打仗,非常奸诡,从他反击杨嗣昌,偷袭襄阳之战就可以看得出来,张献忠一贯喜欢出阴招。此时从成都出逃,却明火执杖地打着皇帝的旌旗,会不会有鬼? 李敢感觉到了异样,他吩咐人马停住,回头打探。 两个斥候回马而去,不多时便跑回来,向李敢禀报:“将军,我们看到方才驻军之处有烟尘飞腾,可能有人马刚刚过去。” 李敢立刻下令,回奔东门。不要理会南边的敌人,张献忠定是来了一招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让部下打着皇帝旗号出南门,而他自己则率人向东而逃。 两千骑兵在李敢的率领下,一阵风似的卷过,重新杀回东门。 来到自己驻军的地方,果然看到大路上的尘土还没有完全落净,正是大队人马奔驰而过的情况,李敢下令急追。 他猜得一点都不错,张献忠确实是从这里刚刚过去。 白起下令总攻之后,秦军的攻势更加猛烈,城门虽然被大火堵塞,但是上百架云梯架在城墙上,秦军蚁附而上,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整面城墙,看上去都吓人。 成都的百姓们首先慌乱起来,他们都是普通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秦军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眼睛里冒着血光,如同见了羊的恶狼一样,吓得众百姓手脚俱软,很多人都瘫在城头,刀也举不起来。 大西军兵此时已经顾不得再督战百姓了,更多的秦军爬上城头,与他们展开混战,双方厮杀之时,百姓们开始没命地跑,逃下城头,马道都被堵满了。 这样一来,马道下面的大西军被堵住,没法上城,将领们大声喝骂,却没有一点作用,这些人知道自己的主子张献忠就在城上,一旦有个闪失,那就全完了,因此将领们首先抽出刀来,恶狠狠地向百姓们砍去。 他们一动手,部下军兵便开了杀戒,刀枪齐下,很多百姓被杀死在马道上,更多的人则是一哄而散,踩倒受伤者不计其数。 好容易清空了马道,一员叫宋连的将军率部下跑上城头,一眼看到还在敌楼中红着眼睛指挥厮杀的张献忠。 此时张献忠把皇袍脱了,全身铁甲,手提大刀,身上也溅了血,正在疯狂大叫,喝令军兵们顶住。 再看城头上,秦军的数量越来越多,而且云梯上还在有士兵不断地爬上来,大西军已快要招架不住了。 宋连跑到张献忠身边,轻声在他耳边道:“陛下,咱们守不住啦,快走吧。” 张献忠回手一把,将他脖子掐住,瞪着血红的眼珠子:“你说什么!再敢动摇军心,老子就剐了你。”宋连到这上时候也不怕了,他涨红着脸,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您就是吃了我,也得离开……” 此时几名秦军已经杀进敌楼来,张献忠手下的督战队上前挡住,双方在敌楼内展开血战。 张献忠恍若不闻,还在瞪着宋连,宋连道:“大势已去,百姓们都已逃散,您再不走,就得被秦军杀了。”张献忠喝道:“走?走哪里去?”宋连道:“去定国将军那里,再图反击。”张献忠骂道:“你以为逃就逃得了吗?” 宋连道:“末将已经备好了骑兵,陛下随时可以出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只听砰砰几声响,敌楼的门和窗子纷纷被踢开,又是一伙秦军杀了进来。 张献忠透过人群向外看去,只见攻上城头的秦军越来越多,自己的人马死伤惨重,快要崩溃了。张献忠打仗一向不肯死拼,这回是没办法了,才硬顶死打,此时看到成都快要守不停顿 ,就不用宋连劝,张献忠也会逃走,只是他还有点舍不得这座成都和自己的宝座。 可是没办法,秦军杀到眼前了,再不走,就没有机会报仇了。 张献忠放开宋连,转身就走。宋连指挥着部下的人马挡住秦军士兵,自己紧随着张献忠,出了敌楼,直下马道,来到城中。 正文 第601章英雄泪5 宋连说得不假,已经有一千多名骑兵在城中列队,等着张献忠到来。 张献忠跳上战马,带领着这些人一路跑向南门,经过自己皇宫时,他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吩咐宋连:“去把我的御用旌旗取来。” 宋连不明白,这个时候还顾什么旗子,但也没敢违抗,命人取来旌旗,这才一起来到南门。 此时门上有不多的军兵,一瞧皇帝到了,都跪倒在地。张献忠叫他们开了城门,然后却将旌旗等物交给宋连:“你带着五百人,打着旗号,快走,一直向南,不要回头,有人追上来,也不得和他们交战,只要一个劲地跑就行了。” 宋连明白了:“遵旨,陛下,您……您要保重,臣为你引开敌兵。” 张献忠拍拍他肩膀:“小子,一定要逃得性命,能跑多远跑多远,老子只要去了定国军中,用不了几天就会杀回来,到时候,封你个大将军。” 宋连满目含泪,点了点头,飞身上马,引着五百骑兵,打着皇帝旗号,冲出南门。 张献忠带着剩下的几百人,没有出南门,而是来到了东门,此时城中已经乱成一团,很多百姓们都拥到城门边上,想出城逃走,守城军兵没有将令,不肯开城,几十个大西军拿着弓箭火铳,对着百姓们,只要有人敢上前一步,立刻射杀。 这个时候,张献忠率人到了,他的马被百姓们挡住,冲不过去,气得怒火万丈,立刻下令手下军士杀散百姓,只要有敢堵塞城门的,一概斩首。 圣旨一下,这些骑兵纵马上前,舞起大刀,没头没脑的向百姓们猛冲。 百姓们正在城门前,进不得,退不得,突然后面冲上来一群骑兵,大刀当头就砍,他们拥在一起,无法奔逃,立刻有几十人被砍了脑袋。 众百姓大惊,纷纷像炸了窝的马蜂一样,四散而逃。城门边上留下了上百具尸体。 张献忠杀散百姓,来到城门,叫手下人开城,军兵一瞧是他,急忙打开城门,张献忠一马当先,冲出东门。 身后的五百余人跟着他,奔大路而走。 由于有宋连做诱饵,张献忠明白,如果城外有秦军埋伏,此时肯定追赶宋连去了。自己借着这个空当,必可脱身。 他想得不错,做得也不错,唯独算错了一点,城外埋伏的,是他的义弟李敢。 张献忠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格,李敢一清二楚。因此李敢没有上当,率领着两千秦军骑兵,从后面追了上来。 这不是张献忠第一次落荒而逃了,事实上,这样的情况发生过多次,张献忠总能逃得性命,最危险的那一回,左良玉派将追他,已经都追上了,却被张献忠一席话,说得左良玉没有下杀手,放走了他。 张献忠正跑之间,后面上来一个亲兵,叫道:“陛下,后面有追兵。”张献忠一听,转头向后面瞧去,果然不远处尘头大起,有人追了上来,他问道:“有多少人,主将是谁?” 那亲兵摇头:“看不清楚,离得较远。” 张献忠道:“那就不管他。” 他派一名千总带着一百人在最后面断后,用弓箭射杀追近的秦军,自己不顾一切地猛跑。 李敢在后面紧追不舍,他知道张献忠一旦逃走,必然去找李定国,李定国手下还有二十余万大军,反攻回来,秦军自然挡不住,那时四川还得被夺回去。秦王的一切计划,就付之流水,因此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张献忠逃出生天。 因此他下令人马轻装,抛掉一切不必要的东西,只拿着兵器,无论如何要在张献忠逃到下一座县城之前追上他。 李敢一马当先,手中握着长矛,背上背着弓箭,身边的掌旗官紧紧跟随,大旗在空中猎猎作响,身后是两千名骑兵,气势如虹。 但凡这种追击作战,大多是追击的一方占优,一方面是因为气势,另一方面,逃跑的人是在开路,后面的追兵省却了这一麻烦。张献忠最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没办法,不跑就没命了。 虽然他在拼命奔逃,可是身后的秦军还是越来越近。 断后的千总发现秦军追了上来,已经进入了弩箭的射程,便吩咐手下人马放箭。一时间空中响起嗖嗖的破空声,几十枝箭纷纷射来。 李敢武艺高强,经验丰富,自然不会被射到,他纹丝不动,用长矛挑开射向自己的箭,秦军士兵一瞧对面开始放箭,也纷纷还射。 两军开始对射,都有人中箭落马。 李敢看准了对面阵中的那个千总,将长矛挂好,摘下弓箭,他轻款狼腰,长舒猿臂,将弓拉开了,嗖的一箭,正中那千总的后心。 千总翻跟头落下马去,立时毙命。 李敢又是一连三箭,将对面三个大西军士兵射倒,这一来吓得对方不轻,不敢再恋战,有人开始落荒而逃。 秦军在李敢的带领下,越追越近。 张献忠一回头,远远地瞧见了李敢的大旗,心中便是一震。 这杆旗他很熟悉,以前不止一次见过,如今见到,却别有一番滋味。他记得上一次是他在被秦良玉围困之时,李敢如同神兵天降,前来救他,那时候看到这杆旗的心情,无比喜悦,无比鼓舞。可今天,这杆旗却像是招魂幡一样,来招他的魂,夺他的命。 张献忠喝令亲兵断后,挡住秦军。 一百多名亲兵知道今日逃走不易,也拼了命,在一个百长的带领下,突然调转马头,迎着李敢杀了过来。他们要用自己的命,拖住秦军,让张献忠逃走。 李敢自然明白这些,他吩咐一员偏将,带五百人马与这些人缠斗,自己则率领剩余的秦军,冲开对方的堵截,猛追张献忠。 一百多名大西军兵冲了过来,与秦军展开激战。这些人是张献忠手下的精兵,个个悍不畏死,张献忠对他们很好,他们对张献忠极为忠诚。因此一上来便将大路完全堵住。 正文 第602章,英雄泪6 李敢挺起长矛,迎向对面的大西军,他不想与这些人纠缠,因此下手毫不留情,一矛一个,接连挑死了四五名敌人,冲破堵截。 他身后跟着数百骑兵,也冲开了大西军的阵线,紧随着李敢,继续猛追。 两方人马一追一逃,离成都已经数十里了。 张献忠正逃之时,前面闪出一座峡谷,峡谷壁上刻着大字:狼虎谷。 逃到这里的时候,李敢的追兵已经近在身后了。张献忠的亲兵已经回过头来,与李敢的前锋人马厮杀,但是他们远不是秦军的对手,不是被射杀,就是被砍落马下。 张献忠回头瞧瞧,现在自己身边,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了,而对面的秦军,李敢所率人马,不下数百人。 张献忠向谷中望去,见古木参天,两侧都是悬崖峭壁,中间一条大路,却不知什么时候堆了很多的树木乱石,将道路截断了。 看到这个,张献忠心中长叹一声,他知道这回是逃不掉了,白起竟然有如此手段,为了防止他逃走,事先便将这条大路堵塞住。 他一声大吼:“回头,迎战。” 五十余名亲兵都拨回马头,迎着秦军。这些亲兵个个是不怕死的,自从张献忠起事的时候,就跟随在他左右,忠心耿耿,此时大家都明白,前无去路,后有追兵,到了拼命的时候了。 李敢率人追到近前,也发现谷中大路被堵塞,心中不由得佩服白起,想不到大将军连这一点都想到了,此路一封,张献忠插翅难飞。 他一催马,到了阵前,此时张献忠也到了他面前,兄弟二人离着两三丈远,停住战马,相互对视。 张献忠目光如喷火,满脸的胡子都像要乍起来。李敢却很温和,向他一抱拳,说道:“大哥,事到如今,不要拼命了,投降吧。” 张献忠突然大笑:“老弟,你在说什么?世上有投降的皇帝吗?投降了,还怎么做皇帝?” 李敢道:“这个时候,哥哥还想做皇帝吗?” 张献忠道:“这世上之人,哪个不想做皇帝?你家秦王,皇太极,李自成,范雎,左良玉,孙传庭……哪个不想?只不过有的称了帝,有的还没有称帝。老子既然称了帝,就不可能投降。” 李敢道:“哥哥投降也罢,不降也罢,总之兄弟要对不住了,要把你带回关中去。”张献忠大笑:“你只能带我的头回去了。”李敢道:“哥哥莫要讲这断情义的话吧,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杀你的。” 张献忠道:“断情义?从你进了剑阁,杀了艾能奇之后,你我之间的情义,早就断了。不要假惺惺地摆姿态了,上来取我的命吧。除此之外,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李敢还想说什么,却见张献忠将大刀一挥,喝令手上亲兵:“谁能取李敢人头,赏万金,封万户。给我冲……” 其实这个时候,他哪里还能有万金可赏,万户可封,这般下令,只是让手下亲兵知道,他仍旧是他们的皇帝,而这个皇帝,是不肯屈服的。 宁死不降,这是张献忠能做到的最后的抗争。 数十名亲兵向前杀来,冲向李敢,李敢手下秦军也迎了上去,双方厮杀在一起,这个时候双方都拼了命,战场上只听到刀枪相碰发生的金铁之声,迸溅出的火花,喷涌出的鲜血,却听不到任何惨叫。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睁着血红的双眼,像疯了一样挥舞刀枪,相互搏杀,没有人哼一声。 张献忠的亲兵在最后的时刻,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这些人只要还有一口气,便不肯放下手中的兵器,有的人混身浴血,手脚被砍断,倒在地上,也要抱住秦军的伤兵,相互厮打。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战斗,而是野兽在嘶咬。 李敢看都不看一眼,他只盯着张献忠,张献忠也一样,二人隔着疯狂厮杀的士兵,就这么对视着。 两个人的眼神都很复杂,却有一点相同,那就是毫不退让。 张献忠要为自己争取最后的尊严,而李敢,也有自己的职责,为了尊严与职责,打吧,杀吧,世道就是如此,乱世犹是如此。 渐渐的,战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了,当最后一个大西军战士被砍掉脑袋,倒在地上,张献忠身边,再无一人。 而秦军这边,也死伤了上百人。 张献忠与李敢之间,隔着战场,隔着一座尸山,一道血河。 数十名秦军士兵,从左右两侧包抄过去,将张献忠围在中间。他们手里拿着武器,却瞧着李敢,只等他下令,便将这个光杆皇帝拿下马来。 可是李敢却始终没有下这样的令。 张献忠缓缓扬起大刀,突然仰天大笑:“死得好,死得好,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 他跳下马来,坐在那些尸体跟前,向李敢招招手:“兄弟,你过来。” 李敢二话没说,也跳下马,走到张献忠面前,坐下。 两个人离着一尺远,李敢手下的亲兵都为李敢捏了把汗,这个距离,万一张献忠给李敢来一刀,那是谁都不及救援的。 于是亲兵们也都围上前来,有的人更是拉开了弓,对准张献忠,只要他有一丝异动,立刻射杀。 李敢却大叫一声:“你们都滚远点儿……滚……” 亲兵们目瞪口呆,看着李敢杀人般的脸色,只得退开几步。 张献忠的脸色却平和下来,对李敢笑道:“兄弟,有酒吗?” 听了这句话,李敢当时便落下泪来。 因为这是他与张献忠第一次见面时,张献忠说的第一句话。 那是在孙传庭的大牢里,李敢刺杀孙传庭,失手被擒,拷打之后被关进大牢,张献忠也在同一间牢房,他第一眼看到李敢,就知道这是条汉子,所以没有问他的伤势,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关进来,却直接问有酒没有。 李敢哽咽着,向身后的亲兵一伸手:“拿酒来……” 亲兵从马鞍上解下一个皮袋,装的是关中烈酒。递给李敢。 正文 第603章,英雄泪7 李敢递过去:“哥哥,这是小弟从关中带来的,你也是陕西人,喝一口家乡的酒吧。” 张献忠接过来,拔开塞子,凑到嘴边,仰头灌下两大口,哈哈大笑:“果然是好酒,烈酒,家乡的酒。”他将酒扔给李敢,李敢也像他一样,喝了两大口。 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喝酒像喝水一样,眨眼之间,就已经喝光了两袋。 张献忠喷着酒气,脸色涨红:“兄弟,你看到没有,这条谷叫狼虎谷,哈哈,真是老天为我选好的地方啊。” 李敢道:“哥哥此话怎讲?” 张献忠道:“我是一只‘獐’,遇上了老虎,野狼,还能活命吗?就像三国演义里说的,凤雏到了落凤坡,是非落不可的了。” 李敢道:“大哥为什么这么讲话?兄弟是来捉你的,不是杀你。” 张献忠仰天大笑:“兄弟的好意,哥哥心领了,不过我张献忠纵横天下,一辈子都没做过别人的俘虏,那个滋味不好受,况且我此时是皇帝,要是成了刘禅那样,还不如死了。” 李敢道:“大哥差了,我家秦王并不是个过于残暴的人,对于臣服他的人,秦王是非常宽容的。只要大哥到了关中,不但性命无忧,还可以封候,我想秦王为了安抚天下,这一点是可以做到的。” 张献忠冷笑:“兄弟你错了,投降秦王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你还不明白秦王,不明白白起。在这一点上,他们比你要狠辣得多。” 李敢不解:“这不可能吧?” 张献忠道:“不可能?我告诉你,如果我手下没有一兵一卒,秦王会让我活命的,他会在西安城中,给我一间房子,供给我吃喝,让我像坐牢一样呆到死。可是如今,我手下还有李定国的二十万大军啊。有这些人马在,秦王必定要取我的性命。” 李敢道:“这却不会吧。正因为有李将军的二十万人马,秦王才要借助大哥,把他们招过来,他一定会留下你的命。” 张献忠拍拍李敢肩膀:“兄弟啊,你太天真了,你怎么不想一想,秦王难道是小孩子?相信只要抓了我,然后给李定国传个话过去,他就能率人马归降?” 李敢一愣:“不能吗?” 张献忠道:“如果秦军有几十万人马,大大多于李定国的人马,他是会投降的,可如今你们秦军只不过几万人,李定国手下二十万大军,他会投降?唯一的结果,是他率领人马反攻回来,打着营救我的旗号。这一点,秦王和白起早就想到了。” 李敢道:“可是……可是如果杀了大哥,李定国必然会打起为你报仇的旗号,一样会反攻回来。” 张献忠点头:“所以无论我是活着,还是死了,李定国都会打回来,既然总归是这个结果,秦王为什么还要留着我的命呢?” 李敢不说话了。 张献忠道:“况且只要我一死,军中必生祸乱。李定国是有本事,但是威望不够,他上面还有孙可望呢。而李定国和孙可望,又不太和睦,他们之间必生怨恨。这可是秦军最希望看到的。此时李定国手下的二十万人马中,诸多将领是孙可望的人,我活着,他们不敢有什么异动,只要我一死,这些人必然和李定国叫板,要他归孙可望指挥。如此一来,军中便分裂了,为了争老大而决裂,这种事太多了,这才是秦王的本意。所以我肯定,秦王是必杀我的了。” 李敢道:“只要大哥投降,我愿力保大哥性命。” 张献忠大笑:“不必了,因为我根本就没想着做你的俘虏。” 李敢道:“可是……可是哥哥已无处可逃了。” 张献忠笑道:“谁说我要逃了?老子英雄一世,纵横天下,早就想着有这一天了。今天能和兄弟推心置腹的说一番话,也就知足啦。” 李敢一惊,一把抄起张献忠放在身边的大刀,远远扔出去:“大哥,你要干什么?” 张献忠道:“老子这一生,玩也玩了,乐也乐了,人也杀得过瘾,而且得了一个好兄弟,虽然闹到这样的结果,可我并不恨你。兄弟,你是世上最好的汉子,重情,有义,忠君,只不过很多时候,忠与义,是不能两全的啊。” 他慢慢脱去身上的盔甲,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来,突然苦笑:“老子耍了一辈子诈,到头来,却还是被别人耍了。好一个秦王,好一个白起。可老子终究还是不恨你们,老子想做皇帝,你秦王也想做皇帝,只不过是你运气好,老子没什么埋怨的,要说恨,我只恨一个人,如果不是这个人,老子的成都一定可以守住。” 他看着李敢:“兄弟,哥哥最后托付你一件事,你能不能答应?” 李敢虎目含泪:“哥哥请讲。小弟无有不遵。” 张献忠道:“我想请兄弟为我杀一个人,这个人害我最苦,我已经没有可能亲手去杀了,可如果你替我做了,我在地府里也能安心。” 李敢道:“哥哥,此人是谁?” 张献忠咬牙道:“就是唐赛儿,这个臭**。” 李敢一惊:“为什么是她?” 张献忠道:“若不是她临阵逃走,城中守军绝不会士气大丧,如果她在城中,一定会有办法替我守住成都。可是她却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逃走,可以说,我不是死在秦军手上的,而是死在她手上的。兄弟你要答应我,无论这女人逃到哪里,你都要将她捉来,在我坟前砍了,这样我才瞑目。” 李敢有些迟疑,他知道这个女人是秦王和李岩都看重的,秦王曾经为了她,专门下过旨意,务必要请她归秦,此时若是答应了张献忠,日后可难办了。 张献忠一看李敢的脸色,便哈哈大笑,突然手一翻,从腰下拔出匕首,反手刺进了自己前心。 李敢大吃一惊,急忙抢上前来抱住。 周围的亲兵们也一涌而上,只见那刀子已经深深刺进内腹。 正文 第604章,英雄泪8 李敢悲痛不已,不住大叫着义兄的名字,泪如雨下。 张献忠一时没有断气,他抓紧了李敢的手臂,哈哈大笑几声: 二十年后,老子还会回来,杀一个天翻地覆,杀一个血流成河,杀一个人头滚滚……天将万物予人,人无一物予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连说了七个杀字,张献忠睁目而毙。 一代枭雄,就此完结。 张献忠于崇祯二年起兵,纵横天下八年之久,一直是做为农民军中的主力军存在,他的人马战斗力强,却军纪涣散,不知道体恤百姓,直正的是走到哪里,杀到哪里,抢到哪里。由于他面色微黄,人称黄虎,他的人马也被百姓们称为黄祸。张献忠曾多次投降朝庭,但用不了多久便反叛,看起来为人反复无常,但这也是当时农民军的常用作法。 由于战斗力与军备力量悬殊,农民军不止一次被合围,假投降也是保存实力的一种办法。而当时的官军当中,除了洪承畴,孙传庭等少数的几位统帅,保留着清晰的认识,知道张献忠等人不可能真心实意受抚之外,大多的朝庭将领都被他们蒙骗,以至于三番五次让农民军逃出生天,这也是明末武装起义斗争中颇为黑色喜剧的一幕。 张献忠为人狡诈,喜怒无常,对于他的盟友,比如高迎祥,比如罗汝才,一向不太尊重,但唯独和李自成关系不错。李自成在最困难的时候曾经向他求助,当时张献忠已经名义上受抚,但是他不在乎周围朝庭官军的猜忌,非常热情的招待李自成,走的时候还资助李自成军马武器。而他遭受挫折时,李自成也非常慷慨,投桃报李。所以这二人还是真正意义上的盟友。 而张献忠最为欣常的,还是李敢这个兄弟。 无论何时,张献忠都没有背叛过李敢,当秦军困难之时,李敢向他求助,虽然张献忠无能为力,但他也没有将李敢杀掉向官军报功,而是暗中私自放走,这一做法是背了很大风险的。这才有后来李敢拼着违抗秦王旨意,也要来营救张献忠的事情。 可以说,这兄弟二人,在当时的乱世之中,人心离乱之际,算是真正做到了肝胆相照。 张献忠临死以前,没有一丝对秦军的恨,对李敢的恨,他只恨一点,自己已不可能再纵横天下,杀人为乐了。 生命最后之际,他口吐七杀,表现出他对这个世界的绝望,对人性的绝望,对天意的绝望。 绝望之人,总是疯狂的。 李敢仰天痛哭一场,最后吩咐砍来树木,做成担架,将张献忠的尸体担在马上,抬回成都。 后来秦王降旨,将张献忠埋在成都以西的一处谷中,李敢为其立碑,上面刻着张献忠最后的遗言:天将万物予人,人无一物予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这座碑,被后人称为“七杀碑”! 再说白起,自从张献忠逃走,成都立时乱成一团,大西军士兵们军心涣散,士气一泄千里,再没有抵抗的斗志,因此开始鼠窜而逃。秦军攻上城头,进入城中。 白起在未攻城以前,便下过严令,入城之后,严禁杀劫百姓。因此秦军入城之后,并没有乱闯民宅,只是猛攻那些大西军的军营和驻防之地。 整个成都到处是呐喊冲杀的秦军,走投无路的大西军士兵纷纷投降,少数逃出城外,散入四野。 两个时辰之后,整个成都便为秦军控制。 此一战大西军伤亡数千,还有数千人做了俘虏,逃走的只是少数。可是没有张献忠的影子,白起正要下令四处追赶,有人来报,李敢将军抬着张献忠的尸体,前来交令。 白起闻言大喜,他的本意便是如此,张献忠只要一死,李定国与孙可望等人必然内讧。争夺首领之位,那么秦军就有时间从容整备人马,巩固四川。 等到李敢来到面前,白起看过张献忠的尸体,心中高兴,却见李敢十分悲伤,脸上泪痕未干,他很理解李敢的心情,但此时为了不影响军心,他立刻下令让李敢回去休息,同时命人找来最好的棺材,将张献忠装殓起来。 做完这些事,白起写下奏折,派人飞报关中的秦王。 而此时白起更关心的,则是汉中的情况,李岩奉命镇守汉中,能不能顶住孙可望的进攻,关系十分重大。 奏折刚刚送走,便有信使前来送信,正是李岩派来的。 原来李岩奉命去守汉中,他率人马日夜赶路,终于在孙可望之前赶到汉中,此时孙可望已经进入汉中境内,正向南郑进发。李岩马不停蹄,直接奔赴南郑,与孙可望交锋。 再说孙可望,他奉了张献忠之令,率领两万多人马,进攻汉中,但他本人对于这个计划,并不以为然。 原因很简单,这是唐赛儿想出的主意。 孙可望等战将一向对唐赛儿不服气,一来唐赛儿是外人,二来是女人,有很多次当着张献忠的面,这些战将对唐赛儿不阴不阳,而张献忠称帝之后,竟然封唐赛儿为丞相,更是让孙可望等人愤愤不平。 此时秦军突然撕破了脸,大兵直扑成都,这个时候,不集结兵力,抵挡白起,却要分出人马去偷袭汉中,孙可望十分不解。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白起可并不像张献忠与唐赛儿所料的那样,会回兵救援汉中,白起很可能会不顾一切,猛攻成都。一旦成都失陷,四川便难保,那个时候自己就算占了汉中,也只会被夹在关中与四川之间,成为风箱里的老鼠。 可是张献忠对此计异常坚定,不容他二话,所以孙可望只得愤而起兵,直扑汉中。 他的人马快要到南郑的时候,有人来报,李岩已经进入南郑,加固城防,准备死守了。 孙可望一听李岩二字,便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小子在张献忠面前搬弄口舌,剑阁怎么会失守,艾能奇怎么会死? 正文 第605章,英雄泪9 一定要杀了李岩。 因此孙可望传令全军,直扑南郑。 李岩听到孙可望杀气腾腾地扑来,也不敢大意,急忙率军上城,准备厮杀。 大西军来者不善,孙可望又是悍将,李岩深知压力很大,此战最好先挫一挫孙可望的锐气,因此他派一员副将在城外二十里处设伏,带了五百名弓弩手,埋伏在高处,只等孙可望来到,便给他一个下马威。 这员副将带着五百弓弩手,来到设伏地点,布好了阵势,刚刚埋伏下,孙可望的前锋人马便到了。 这是五千骑兵,为首的将官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等到他们进入射程之中时,秦军突然出现,箭如雨下,向大西军射来。 那员将官被射中大腿,受了轻伤,等他明白过来,知道中了埋伏,急忙喝令人马后退,此时五千骑兵已经有二百多人中箭,死了一百余人,等到这将官看清楚,对面的秦军只是一些弓兵,气得暴跳如雷,喝令进攻。 秦军的目的已经达到,在副将的率领下,撤了下去。 李岩等到这些人马撤回,立刻紧闭城门,将一切守城之物,摆上城头。 孙可望气极败坏,带着人马杀到城下,他不做任何保留,立刻攻城。李岩亲自率领秦军,极力抵抗。 双方杀得极为惨烈,由于李岩准备充分,秦军士气高昂,孙可望督军攻了半日,直到天色黄昏,也没有任何进展。只得收兵,扎下大营。 等到入夜,李岩暗中率一千人马出城,去偷袭孙可望,与平时不同,这支人马多带锣鼓,尽都是骑兵。 李岩率人马来到孙可望大营外,离着五里路远近,停下不动,看着远处的孙可望大营,此时大营中灯火通明,李岩按兵不动,静静地等着。 过了一个更次,孙可望大营中的灯火渐渐稀疏了,最后几乎完全看不到,只剩下一些火堆,那是巡夜士兵点起的,此时已经接近定更天了,李岩一声令下,这一千人一边纵马飞奔,狂呼乱叫,一边擂鼓鸣锣,不时还射出几箭。 这么一闹腾,孙可望大营中立刻炸了窝,孙可望披着衣服跳出大帐,吩咐全营戒备,准备厮杀,他很明白,李岩用兵也很诡诈,很可能趁夜偷营,幸好他已经有所安排,大营扎得也牢固,就算秦军杀过来,一时半时也袭不进营来。 在他的命令下,所有人马全都动了起来,大西军跑出营帐,在外面列好阵线,弓上弦,刀出鞘,全神戒备。 可是这个时候,秦军却消失了,连锣鼓声也不再响起。 孙可望十分不解,连忙派出人去打探,不多时探马回来禀报,说大营周围一片寂静,没有秦军的影子。 听到这个,孙可望松了口气,觉得一定是自己安排得好,秦军见无隙可乘,便灰溜溜地退了兵,于是他下令,留下一些人马值夜,其余军士回帐休息。 众军打着哈欠,又都钻回营帐,脱衣睡倒。 李岩远远地瞧着,看到孙可望大营的灯火又一次熄灭了,再等了一会儿,觉得大西军兵们都差不多睡着了,他再次下令冲锋。 于是鼓声锣声马蹄声呐喊声又一次响起,惊天动地一般。 这样子大西军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孙可望再一次命令人马整备,准备厮杀。 可是当大西军的士兵们穿好甲胄,拿起武器,钻出大帐,整好队形,严阵以待之后,那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又一次消失了。 孙可望再次派人去探查,得到了禀报还与上次一样,周围没有敌人的影子。而孙可望怕中埋伏,没有敢派人马出营。 于是这一夜,孙可望连连被惊醒了三次,可每一次都不见秦军的影子,虚惊一场,他与手下的士兵们一夜未眠,全都疲惫不堪。第二天再也没有精力攻城。 李岩站在城头,遥望着远处孙可望的大营,心中暗笑,他周围的秦军也一个个手舞足蹈,说着昨夜的事情。 一员副将问李岩:“公子,您这一招可阴损得紧啊。白天人家攻城,晚上还不让人家睡觉,这般耗下去,铁人也得熬死。” 李岩笑道:“孙可望没读过书吗?他不知道三国演义里有这条计么?既然如此,今夜咱们再去闹他一次。” 到了夜里,李岩没有出马,派一名副将带了两千人马出城,继续前一天的诡计,这一夜孙可望也没有消停一点,大西军被折腾得气极败坏,可又找不到人撒气,干瞪眼没办法。 孙可望就算再傻,此时也明白了,这是李岩的诡计,就是要让他的人马疲乏劳累,不能厮杀。 到了第三天,孙可望传令,兵退十里,离着南郑城远一点。 李岩得到探报,说孙可望退了十里路,重新扎营,不由得哈哈大笑,他的目的不止在于让孙可望退却,更重要的,他这几夜的出击,将大西军弄得疲惫不堪,白天无力攻城,为秦军赢得了时间。 在这几天的功夫里,李岩加固城防,训练民军,制造武器,干得热火朝天,南郑城再次被加固起来。 孙可望直到第四天才来进攻,而这一次,孙可望拼了老命,几天里憋着的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他的人马也来势极猛,拼命攻打,两军伤亡都很惨重。 李岩在城楼上指挥作战,冒着箭雨飞矢,半步不退,他手中只有六七千秦军,但是这几天以来,他训练了一批民军,也可以派上用场,而且李岩告诉城中百姓,这一次大西军是泄愤而来,一旦打进南郑,必然屠城,全城人无一能活。 众百姓听了,无不义愤,发誓要与南郑城共存亡。因此全城上下,誓死一心,百姓们也拼了命,男子上城,女子救护伤者,真正做到了全民皆兵。 在上下一心,严防死守的南郑军民面前,孙可望连攻三天,损了两千人马,都没有能够攻破城关。他的人马被牢牢阻在南郑城下。动弹不得。 正文 第606章,英雄泪10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孙可望收到的却是更不利的消息,他被阻在南郑城下,没有任何进展,相反秦军却在白起的率领下,节节胜利,此时已经攻克了绵竹。 孙可望很清楚,绵竹一破,成都将再无屏障可以依靠,白起不日便可以兵临成都城下。而成都能不能守住,则是关系着大西国的命运。 一时之间,他这路人马竟然变成了无足轻重。 因为白起并没有按着张献忠的计划行动,他没有回兵救援汉中,甚至连一兵一卒也没有往回派,简直就是弃了汉中不管,一心一意死攻成都。 孙可望有些手足无措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要猛攻南郑,就算他占了南郑,攻下汉中,也救不了成都。而如果自己回兵,去救成都的话,又没有张献忠的旨意,他这么做便是抗旨,更重要的是,一旦成都守得住,他再攻下汉中,立刻就可以给白起致命一击。 因此他思前想后,没有退兵,而是下令收整人马,再次猛攻南郑城。 这回孙可望真的拼命了,他罕见地下达了死命令,第二天必克南郑,不克城池,便不收兵。 转过天来,大西军像疯了一样冲上来,猛攻城池。李岩站在城头,敏锐地感觉到,今天孙可望是要拼尽最后一口气的。因此他激励全军,不得后退一步,死也要死在城头。 天上箭如雨下,城头上双方厮杀得惨烈无比,大西军掉下城头,死伤不计其数,尸体堆得有一丈多高,而城头的秦军也伤亡惨重,一些受了伤的人也不再下城,而是咬牙死战。 这一场战直杀得昏天黑地,鬼哭神号,到最后,双方都已经陷入疯狂状态,孙可望手下有两员牙将,见实在攻不上去,稍稍退了几步,孙可望立刻亲手挥刀,立斩二人。 如此凶恶的主将,令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也确实激励了大西军的士气,这些士兵们又一次疯狂呐喊,向城上猛攻。 而李岩也知道,只要此时顶不住,南郑必然失陷,此时他手下的秦军士兵已经损伤过半,百姓们也死伤惨重,这个时候,李岩知道最能鼓舞军心的,便是自己这个主帅。 于是他拔出宝剑,推开身边的亲兵卫队,来到城头垛口前,与爬上来的大西军交手。 如此一来,秦军所有人都看到李岩的身影,看到他瘦弱的身形,竟也不惧敌兵,秦军将士无不仰天大吼,士气高昂。 李岩的武艺毕竟差了许多,只打了几下,便被一名大西军士兵一枪刺中肩膀,血流满身。李岩被亲兵抢了回去,这些人想要抬他下城,李岩断喝一声:“谁敢抬我下去,立刻军法从事。” 他深知此时已经是生死关头,只要自己一退,军心立时涣散,那时候再也阻挡不住孙可望的猛攻,而此时双方都已经精疲力尽,谁再能坚持一下,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李岩吩咐医士,立刻给他包扎伤口,等止住流血之后,李岩重新站起,这一次他无法与敌人厮杀了,便命人在城头上立了一架鼓,他亲自擂鼓助战。 鼓声响起,秦军士兵们看到李岩浑身浴血,却身形不倒,还在为自己擂鼓助威,他们又一次激起了血性与斗志。 秦军发出震天的高呼声,又一次压过了城下大西军的声浪,这些人势同疯虎,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有的人打红了眼,直接扑下城去,将云梯上的大西军士兵一同撞下去,摔死在城下。 这样的战斗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大西军终于打得力不从心,顾不上孙可望那杀人的军令,潮水一般撤了下来。 孙可望本想再杀几个将官,以提振士气,可是他放眼望去,自己的士兵们无不例外,全都是直勾勾的眼神,仿佛他们的灵魂已经飞升而去,脱离了自己的身体。 对于这种状态,孙可望十分清楚,他的士兵已经开始麻木了,这个时候再杀多少人,也不可能让他们找回原来的杀气了。 因为力竭,士兵们已经疲惫不堪,因为死的人太多,他们已经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毫无疑问,这次攻城之战,自己是战败的一方,此时此刻,孙可望已经无力攻城。于是他只好下令,退回大营。 李岩望着大西军撤兵回去,自己也瘫倒在城头,他失血不少,力气已完全耗尽,连坐着也不可能,直接上了担架。 无论如何,这一仗算是胜了,虽然是惨胜,但李岩可以肯定,孙可望这几天之内,都不会前来攻城了。 果然不出李岩所料,孙可望收兵回到营中,下令休息,让自己的军兵好好调养一下,伤者需要护理,死者需要埋葬,而那些活着的人,也需要时间来恢复状态。因此以后的两天,孙可望都没有下令攻城。 到了第三天,他收到了最坏的消息,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炸得孙可望险些晕过去。 成都失守,张献忠阵亡。 看着探报,孙可望几乎不敢相信他所说的,呆坐了半晌,才问了第二遍。在得到与上一次相同的回答之后,孙可望明白,这个消息是真实的,绝不会假。 成都居然守不到一天便失陷,张献忠居然没能逃出来。 孙可望几乎要傻了。 多年以来,张献忠都是他的统帅,他的主心骨,他为之效忠的主人,也是他的义父,而今天,一切都消失不见,而自己这支人马,却成了地道的孤军。 没有领袖,没有地盘,没有斗志,没有后援,什么都没有。 孙可望从来没有感觉到如此恐惧,他木然听完了探报的话,然后就开始发抖,不住地发抖。 也不知道是害怕,是无助,是悲伤,是绝望。 孙可望的魂几乎已经离开了身体,飞得不知去向。 幸好,他身边的武将们将他的魂拉了回来,他们一起跪在孙可望面前,向他呼喊着:“将军,将军……我们怎么办?” 正文 第607章,江湖乱1 孙可望终于回过神来,他意识到,如今这支人马的存亡生死,就掌握在他手中,上万人的性命,只在他一闪念间。 说实话,孙可望是张献忠军中较有头脑的将领,他与李定国,刘文秀不相上下,而威望尤有过之。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孙可望慢慢找回了理智。 他立刻想到,张献忠阵亡,成都陷落,大西军覆灭的消息,自己知道的同时,李岩也一定知道了,这个时候,只要李岩脑袋不进水,他一定会整军而来,猛攻自己大营,而自己在军心涣散之余,根本无力抵抗。 因此当务之急,是立刻避开李岩的攻击。 孙可望立刻传令,弃了大营,全军立刻集结,向四川境内撤退。 营中轻伤者尽量随军而走,辎重和重伤者一概抛下,不得拖慢行军速度。 这一令下达之后,营中立刻乱了起来,很多营帐都传来重伤者的哀号之声,可是他们无论再怎么哀求,也没有人理会他们。 因为秦军用不了多久便会打来,带上一个重伤员,至少要有两个人照顾,孙可望绝不允许。 不过一个时辰,两万人马整军完毕,弃了大营而走。他们刚走出几十里路,便看到远处尘土飞扬,果然秦军杀进了大营。 孙可望带领骑兵在前,一路上飞奔而走,他心中还存在着一些幻想,因为白起只是攻下了成都,而四川大部地区,还在大西军手中,只要自己进了四川,号召四方部从,还是有可能凑集一些人马,反攻成都。 因为李定国出征,虽然带走了二十余万大军,可留在四川的,也不下七八万人马,此时分散在各地,只要自己立起大旗,通令四方,一定会有人马来归的。 可是事实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孙可望一路退到巴中,进到城中之后,立刻派出很多信使,去各地招兵。 此时四川除了被秦军歼灭的大西军之外,应当至少还有四五万人马,加上孙可望自己的两万人,还可以在民间招来一些兵马,孙可望估算,自己甚至可以拥有一支十万人的大军。 但是没过几天,派往各地的信使纷纷逃回,而更多的信使却没有回来,也许是逃亡而走,也许是被杀死在途中。而逃回来的信使们,也没几个带回人马,他们所说的大都一样,那就是各地方的百姓一听张献忠已死,大西军覆灭,纷纷欢欣鼓舞,自动组织起来,攻杀当地的大西军官吏与军队,由于大西军在各地驻兵都不多,最多的县也只也有几百人,根本挡不住潮水一般涌来的百姓暴民。所以这些士兵大部被杀死,余者逃散。 此时整个四川境内,已经完全成了没人管的地方。各县城中纷纷闭城自守,选出有威望有势力的家族,自立为王,不肯接纳大西军。 张献忠的军纪废驰,此时显露出最可怕的结果,那就是没有得到民心。看似牢不可破的根基,随着张献忠的死,整个大西国便完全崩塌下来。 孙可望大为惊恐,因为照这样下去,他的巴中便成了一块孤地。而白起绝不会放过自己,本来以为逃进四川,便是回了家,结果此时他发现,原来自己的家并不是家,而只不过是一间租来的房子,那些本地百姓才是户主。 这个时候,孙可望开始有些绝望了。 自己这两万来人,何去何从,令他如坐针毡。 投降秦军,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白起连张献忠都不放过,何况是自己这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败军之将。 自立为王?也不大可能,自己部下只有两万人,而且已是惊弓之鸟,只要秦军一来,根本不堪一击。 看起来眼下只有一个出路,那便是去投靠李定国。 可是他与李定国素来不太和睦,此时李定国部下拥有二十余万大军,更不会将他放在眼里,自己去了,李定国必定不会交出兵权,弄不好还会来个斩草除根,因为自己的威望还在李定国之上。 因此孙可望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他把部将们找来商议,大家有的同意去投李定国,毕竟都是大西军的,可有的人不同意,那些不同意的,大多是与李定国有过节的。 最后大家还是看着孙可望,听他拿主意。 孙可望沉吟良久,才道:“咱们去湖广。” 部将们一愣:“还是去投李定国吗?”孙可望摇头:“不能投李定国,我若投去,他必杀我。”部将问道:“那么说……将军您想……投左良玉?” 孙可望还是摇头:“也不能投左良玉,咱们与左良玉过节太深,是死对头,我父皇一死,咱们立刻便投官军,太不仗义,天下人会骂咱们软骨头,所以也不能去投左良玉。” 部将们不明白了:“将军,咱们既不投李定国,也不投左良玉,那去湖广干什么?” 孙可望这才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我们先顺江东下,名义上去投李定国,李定国一定不会阻拦,等我们到了武昌附近,突然改变方向,弃船登陆,然后去河南,投李自成。” 部将们这才明白:“原来将军是想投李闯王啊。” 孙可望道:“不错,我与闯营的几员大将关系都好,而且此时李闯王占的地盘很大,人马却不多,咱们去了,正好为他所用,而且我父皇与李闯王关系素来亲密,于公于私,李闯王都会热情接纳咱们。而我们投进闯营,名声上也不会受任何损失。” 大家一听,都纷纷点头同意。 孙可望没有半点迟疑,立刻整顿人马,向长江而来,几天以后,他的人马在长江边上集结了船只,然后离岸上船,直奔武昌而来。 再说说李定国,自从与左良玉开战以来,直到秦军打进四川的消息传到,李定国一直脱不开身。大敌当前,他不敢全军撤退,那样做的后果,只能是左良玉趁机追杀,自己一败涂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