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卺欢》 正文 第一章 楔子:跌落悬崖的女子 春夏交接之际的一个晚上,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万厉山的林子里一片沙沙作响。 一青衣女子从林中仓皇逃出,还未待喘过气,就听到林子深出传来的如鬼魅一般的声音:“青黛,你以为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吗?” 话音才落,一袭红衣由林内飘来,已到眼前,抵在喉头的剑泛着冷光。 青黛呼吸急促,努力镇定心神道:“红影,你杀了我,王爷会放过你吗?” 红影冷笑:“哼,青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拿王爷来吓唬我。你以为,如果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我敢动你吗?” “这一切都是你早就预谋好的?”青黛如梦初醒,身体不由自主地退到了悬崖边上。 这万厉山是一座药山,地势高而陡峭,若是从这里摔下去,注定了九死一生。更何况,青黛认得,这下面的山谷,就是“一线”谷,俗称生死一线。 可若是不跳下去,只怕是必死无疑。 她回头看着红影眼底浮现的杀意,在对方举剑的一刹那,一咬牙,转身一跃而下。 冷冽的风似刀片一样刮在她的脸上,青黛紧闭着双眼,只听衣角在风中烈烈作响。 不一会儿,一片青衣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万厉山属青州地界,是远近驰名的药山,数不胜数的珍贵药材时常吸引许多人来采取。然而,这里有一个地方,却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那就是药王世家柳家所有的“一线”谷。 既“死亡之谷”。 此处地势偏僻,阴暗潮湿,是个出了名的毒谷,百里之内都是毒雾弥漫,一旦闯入,便是九死一生。而这唯一的“一生”,也只是针对药柳山庄的人而已。因此此谷也称生死谷。 于是,万厉山附近的人都盛传着这一句话:不是柳庄人,不进生死谷。 天蒙蒙亮,药柳山庄的一队采药队便依照往常一样上山采药。一部分人采取寻常药,而另一部分人则进入了生死谷。 突然—— “快来人啊!这里有个女子!” 听闻消息的同伴迅速赶过去,待看到躺在地上伤痕累累的青衣女子时,都是一惊。 以前也有不少人私闯此谷,但多是一些身受重伤孤注一掷的江湖人,要不就是权势贵胄派来的鹰爪,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弱女子。 一个人蹲下来给女子把脉:“咦?她受了很重的内伤,照理在百里之外就该因吸入弥漫的毒气而昏厥致死,是怎么进到这里的?” “莫不是从上面悬崖掉下来的?”另一个道。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高大丛密的林叶如一顶又一顶的大盖子一个个叠上去,只在遥不可及的地方有些许的缝隙中透露出一点微弱的白光。看来是借了这些参天大叶相助,才得以从那样高的地方摔下来还大难不死。 又一个道:“她还背着药篓子,想必是上山采药不慎跌下来了。” 先前那一个皱起了眉头:“奇怪,倒在这种地方竟无半点中毒迹象。太奇怪了。” 就在众人猜测纷纷的时候,受伤的女子嘴里发出了一声嘤咛。 “先带回去再说。” 正文 第二章 丫鬟青儿 “青儿,你怎么又偷懒!不是吩咐了你要把院子打扫干净的吗?这都过了多久了!” 院子里,一个管事的婆子正看着一地落花绿叶的情形絮絮叨叨。 坐在院外池塘边钓鱼的女子一听那声音,忙放下手中的鱼竿子小跑了过来,一见到管事婆子那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赶紧摆出了一副讨好的笑,撒娇地说:“赵婶你别生气,我错了,我现在马上扫。” 一把取过丢在一旁的笤帚,青儿就无比认真地扫了起来,还一边扫一边哼着歌。 赵婶看着她那小无赖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我说你呀你呀,当初夫人刚救了你的时候,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夫人肯收留你,当牛做马都愿意吗?怎么如今只是吩咐你个扫地的活你都要偷懒,我可真要怀疑你说那话时的可信度了。” 青儿嘻嘻一笑:“赵婶,我错了,我保证,很快把地扫干净!” 话音才落,只听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池塘边传了过来:“青儿青儿,快看,你的钓竿一跳一跳的!” 青儿一听那话,立即跳了起来,甩了手中的扫把就往池塘边跑。 赵婶起先只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待辨认出是谁的声音时,也是一跳,脚上踩了风火轮似的朝院外的池塘边狂奔过去,一边跑一边还在焦急地喊着:“哎呀,我的小祖宗,小少爷,你一个孩子家怎么跑到池塘边去了!” 青儿年轻,跑得快,很快就来到了池塘边,果然看到自己夹在石缝中的鱼竿正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心头一喜,跑过去一把抓起,扯线轴,而后用力一扬,嚯,好大一条鱼就直接从池子里蹦了出来,正不停地摆弄着鱼尾,想要从鱼线中逃脱。 青儿岂会如了小鱼儿的愿,继续收鱼线,一把抓过,对身旁喊道:“小少爷,快把鱼篓给我!” 旁边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小孩,屁颠屁颠地把一只鱼篓递了过去,看着青儿把那么大条鱼放了进去。 小孩睁着一双明亮亮的大眼睛,一脸欢喜地透过一个小缝看着里面不停翻腾的鱼,赞叹:“哇,好大的鱼呀!青儿你真棒,真的帮我逮到了大鱼!” 正说着呢,赵婶来了,一张脸沉得非常可怕,直接就将小孩抱进了自己怀里,瞪着青儿:“青儿,你又带着小少爷做些有的没的,还有你怎么可以把小少爷带到池塘边,还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呢!” 小孩虽然才不过五岁,却聪明得紧,见青儿因为自己被赵婶数落,忙替青儿说话:“奶娘,你误会青儿了,不是她要带我来的,是我命令青儿带我来的!” 多聪明的小家伙,不用“求”,而是用了“命令”这个词。 青儿立即顺着嘴儿说下去,一脸无辜:“赵婶,这次是我不对,虽然小少爷怎么说也是咱们药柳山庄的小主子,我是一个小小的扫地丫鬟,不得不听他的话,可是这样危险的事我果然应该坚守原则,言辞拒绝的。” 青儿说的委屈,心里却是对赵婶的那一套说辞不以为然,柳子玉这个小家伙虽然小,但是看起来可比那些同龄的孩子早熟聪明多了,她可不相信他会掉到池塘里去! 当然,赵婶作为柳子玉的奶妈,关心情切,她也不好反驳什么。 赵婶轻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个青儿到底是给小少爷吃了什么药,竟然让他那样喜欢,天天跟着她混闹。 不过,夫人自怀孕以后因为孕期反应几乎无暇顾及小少爷,这孩子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一直闷闷不乐的,也得亏了青儿,自从她来了以后,小少爷的脸上才又出现了笑颜。 这孩子,从小没有爹疼,娘如今身体不适也顾不得他,也怪可怜的。青儿若是能使他开心,倒也好。 正文 第三章 柳氏 布置雅致的卧房里,熏炉里飘出的宁神香沁人心脾。 卧室的粉帐里,靠坐着一名妇人,眉目如画,气态娴雅,宛如画中走出,已经二十四五的年纪,若非那隆起的腹部,不知道的都险些以为她还是待字闺中的闺阁女子。 柳氏怀孕已经六个月了,因着之前生柳子玉的时候身体没有调理好落下了病根,身体底子一直不好,使得这一胎怀得非常辛苦。 再过几个月就生产了,除了肚子,身体其他地方仍旧瘦得不像个孕妇,脸色更是苍白得像个病人。 赵婶和贴身丫鬟芍药站在一旁看着都忍不住心疼,也不知生产时有没有力气,心悬得七上八下的。 柳氏抬手将散落的头发理到了耳蜗后面,苍白的脸色上露出一抹细微温柔的笑,她看着赵婶:“奶娘,玉儿这些日子过得怎样,身体还好吗?是不是又哭闹着要来见我?” 赵婶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夫人放心好了,小少爷这些日子过得很好,身体也很好。小少爷特别喜欢青儿,天天跟着她玩,看起来过得倒是挺开心的。” “青儿?”柳氏一愣,想起是两个月前家丁在生死谷里救回来的那个失忆的落难女子,忍不住笑了:“是吗?没想到玉儿那样一个挑剔的人竟然乐意跟她玩到一块。看来,当初收留她是正确的决定。” 赵婶笑了:“是啊。这小丫头看起来虽然没轻没重的,可心地倒是不坏。知道小少爷没人陪会孤单,就时常主动带着小少爷玩,照顾小少爷。之前我们还担心她来历不明的,怕有不妥。如今看来,倒是我们多心的。” 柳氏点了点头:“说起来她的眼睛是真漂亮,又清澈又透亮的,有这样一双眼睛,不可能会是心地不善的人。她现在在府里做什么事?” “就负责扫扫院落。” “既然玉儿喜欢她,而她又照顾得好玉儿,今后就不要安排她做别的事情,让她全心照顾玉儿好了。” 赵婶听了一愣:“夫人,这不太好吧?那姑娘毛手毛脚的,只怕照顾不好小少爷。就像今儿个,竟还带着小少爷到池塘边钓鱼,把小少爷一个人扔那儿呢。” 正说着,一个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碗鱼汤。 “夫人,这是小少爷托人送来的,说是亲自为夫人做的鱼汤呢。” 在场的人听了都是一惊。 芍药走过去接过那碗鱼汤,好奇地问:“你说是小少爷亲自做的?他还那么小,怎么下厨呢?” “是青儿帮着做的。”那丫鬟笑着回答:“小少爷记挂夫人的身体,知道夫人最近食欲不佳,爱吃鱼,就特地让青儿陪他去钓鱼,还做了这么份鱼汤。夫人快尝尝吧,小少爷还等着奴婢去回话,想知道夫人喜不喜欢呢。” 赵婶怔住了,原来青儿带小少爷去钓鱼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给夫人做鱼汤啊。一时间有些歉疚,想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虽是在理,却莫名有些重了。 柳氏则满腔都是感动,从嫁进来她就受丈夫冷遇,儿子是她唯一的寄托。这段时间因为身体的缘故都没能见他,心中很是牵挂歉意。本以为他又会生气闹脾气,没想到这孩子如此有心—— 还有,那个青儿,这一切估计大半都有她的功劳,还真是要谢谢她。 “芍药,把小少爷叫来,还有青儿。” “可是夫人,你的身体——” “不碍事。快去吧。” 正文 第四章 温柔美人 听说母亲要见自己,柳子玉高兴坏了,一路上几乎是拉着青儿跑着来的。 一进房门,就朝着床上坐着的人飞奔过去,两手抓着床沿:“娘!” 一段时间没见到儿子了,柳氏也是高兴坏了,让人把柳子玉抱到自己的身边,搂着他:“玉儿,好久不见,想娘了吗?” “想啊!”柳子玉奶声奶气地回答,在大家面前还有些小害羞,低着头,看着绞在一起的双手:“娘,玉儿可想你了。” 柳氏温柔地笑着,在他的面上又亲了一下。而后看了后面走过来的青儿,很亲和地笑了:“青儿,你也是好久不见。这段时间在府中待得还习惯吗?” 青儿笑:“很习惯啊。还要谢谢夫人当初肯收留我,否则,我现在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呢。” “听说你很照顾玉儿,谢谢你了。” “夫人哪里话,夫人救了我的命,我照顾小少爷这点微不足道的事情是应该的,哪能要夫人道谢呢!”青儿连连摆手,接着又问道:“对了夫人,那鱼汤喝了吗?味道怎样?” 柳子玉听说起鱼汤,低垂着的小脑袋立即抬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的脸,期待着她的回答。 柳氏自然知道宝贝儿子紧张又期待的心情,故作思虑了一番,见儿子的表情越来越沮丧时,才扑哧一声笑了:“喝了,味道好极了。” “真的吗!”柳子玉失落的面容立即被兴奋所取代。 芍药在一旁见了,忍不住插话:“小少爷,是真的。夫人可是吃得一点不剩哦。” 柳子玉满意了,大手一挥,豪气万千地说:“那我以后天天拉着青儿去钓鱼,天天给娘做鱼吃!” 他那边豪言壮志,青儿这边可是有些吃不消了。这小祖宗未免太吓人了,就冲着他那挑刺的劲头,今天做这一次鱼,就几乎要了她半条命了,要是天天这样,她几千条命都不够挥霍的!想想厨房里凌乱的壮阔场面,她这心里就生出了悲凉感。 好在柳氏也心疼儿子,几句温柔的劝说阻止了他那股劲头,让青儿深深地松了口气。 “对了,你的记忆恢复得怎么样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柳氏突然发问。 青儿愣了一下,慢半拍地:“啊?哦,还没……” “是吗?”柳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没关系。不急。这药柳山庄虽没什么好,但若是你愿意,想待多久都可以。不要有压力。” 青儿有些呆呆的,总觉得面前这位柔若无骨的美人那双洞彻一般的眼睛看出了什么端倪,只是故意地不挑明。 看来这药柳山庄的庄主真是娶了位了不得的夫人啊,不仅貌美,而且还特别聪明。唉,也是想不明白了,那位庄主是哪根筋不对了,竟然放着这样的尤物不要,带着小妾游历山水去了,还一去就是大半年。难道说,他带过去的那位小妾比面前这位正妻还尤物? 那得是什么样的尤物啊? 是否还会跟她原先的那群姐妹有的一拼? 正文 第五章 危在旦夕 果容王府。 六个天仙绝色的女子或坐或立地守在果容王居住的院落里,一言不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和一个背着药箱的年轻人。 在他们走后,门又自动地吱呀一声从里面被关上了。 穿红衣的女子率先抢上前去,迎头就问:“张御医,王爷的情况如何?” 白须老者接过后面年轻人递上来的一方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说道:“好在当初有红影姑娘带来的药,以及事先你们留下来的配方,我给王爷配了药服送,经过这两个多月的坚持用药,王爷的情况总算是稳住了。” 听了这话,在场的众人都跟着松了口气。 “但是——”张御医神色一脸,顿了顿,又说:“目前也只是稳住病情,如果想要彻底根治,还是得要找出毒药的成分,做出解药才行。否则,残存的毒素没有排出,王爷的身体恐怕……” 红影一听,急得气上心头,一把抓住了张御医的衣领,美丽的容颜露出吓人的杀机:“你当日不是说王爷有了那味药做药引子就能痊愈吗!” 张御医被勒得脖子喘不过气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倒是他身后的年轻人猛地冲上前来,拽住红影的手:“你放开我师傅!” 红影狠狠地瞪着那年轻人,口气不善:“你师傅言而无信,欺骗了我们,凭什么要我放开他!” “我师傅哪里言而无信了!”年轻人气得脸色发白:“明明是个女子,怎么如此放肆无礼!现在王爷还躺在床上,而你们那个圣手青黛又不在,要救王爷就只能靠我师傅,如果你不顾王爷安危非要动我师傅的话,到时候王爷有个什么好歹,你自己承担!” 这年轻人虽然气愤,却并未气得失去理智,说出了这一番冷静镇定的言辞,极其有效地震住了红影,后者才慢慢放开了张御医。 张御医脖子一松,呼吸立即顺畅了起来。 “那现在,王爷的病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红影没好气地问道。 张御医却是受了气,懒得搭理她。 坐在石椅上黄衣女子这时站了起来,对着那张御医欠身施礼:“张御医真是对不住,我姐妹脾气冲了点,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张御医见这女子知书达理,和颜悦色的,也不好摆脸色,只是客气地应了声:“哪里,都是关心王爷安危。” 黄衣女子一笑,问道:“那还请御医据实以告,王爷这病该如何医治……” 张御医叹了口气:“黄莺姑娘,说实在话,青黛姑娘的医术实在在我千万倍之上,她当初既然能诊断出王爷的病,还找得出治方,就完全有办法救王爷。怎么你们好端端地,就让她……” 立在一旁的绿衣女子连忙上前捂住了张御医的嘴,粉唇微启:“张御医,请言语谨慎。王爷素来在意青黛,若是得知她有什么变故,恐怕……” 张御医会意,忙不迭点头。 绿云这才收回了手,目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旁边已经悄然变了些脸色的红影,轻轻开口:“也是,青黛此刻若在这里,王爷早就痊愈了。” 红影不甘心:“不是说有那药就好了吗!也有方子,张御医你照着配就好了呀!” “说得轻巧。”张御医身后的年轻人又开口了,口气中暗含不屑:“你拿回来的那个根本不是真正的一生草。只是跟一生草很像的一阳草罢了!想来是与你同去的那位女子因找不到一生草,却因缘际会地发现了一阳草,想着能解一时之急才采的。她若没出事的话,恐怕是想先以此来稳住王爷病情,再再次去寻找一阳草吧。” 红影听了这话,整个脸色都变了,当初要杀青黛的时候,她可完全没料到这些啊。 张御医又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要么找到真正的一生草,要么找到青黛姑娘,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在场的其他女子这时全都惊得站了起来,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望向了红影,一个个眼中的愤恨责备之意太过明显,几乎就要杀了红影。 红影也是慌了,又是悔恨又是自责的。 正文 第六章 黑衣人 夏夜闷热难耐,青儿被热得睡不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借着微弱黯淡的烛光看到远远的床上,柳子玉又踢被子了。 自从上次见了柳氏以后,青儿就被安排专门照顾柳子玉去了,而她睡的地方也由原本的下等丫鬟合睡房安排到了柳子玉的卧室对床。 她摸索着套了床底下的绣花鞋走了过去,看着小家伙睡得正香的可爱样子,忍不住微微弯起嘴角。这小孩又漂亮又聪明又傲娇,偶尔还有点小忧郁,一看就知道长大后绝对是祸害男女性的主。然而,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讨她的喜欢。 有时候玩得欢了,青儿就忍不住地叹息,心想这么可爱的娃儿,怎么就不是她的儿子呢? 她拉过一角被子,轻轻地盖住了柳子玉的肚子,而后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悄悄地点燃了一盏小灯放在自己的床头柜上,拉开柜子的一个小抽屉,取出一个小锦盒,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药丸子。 这是她跌下生死谷后仅凭着最后一点灵明,在那里拼死找到的。 然而,找是找到了,也偷偷做成药丸了,可又该如何送到王爷的手中呢? 也不知红影是如何向大家编造她死亡的理由的。 想想那日红影要杀自己的情形,青儿就忍不住脊梁骨发寒,那个死丫头看起来是个绝色的美人,可一旦发起狠杀起人来,还真是将蛇蝎美人的本质体现得淋漓尽致。以前外界都盛传红影是不逊色于冷情的杀手,她虽信,可还从来没有亲身体验过后那样真切的信! 算算时间,王爷的病情应该也是稳住了。不过,最多也只能撑半年,若是半年后还没有服用解药的话,就真的是玩完了。而真正的危险就是在这半年之间,除了要制出解药,还要严加防范,避免被敌人伺机刺杀。 唉。这世上认得出真正的一生草的人也只有青黛,他们就算有了解药,没有这一生草也救不活王爷呀。 青儿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声呢喃:“我现在是青儿,我也不打算再做回青黛了。可是,不管怎样,还是得救王爷才是。” 正想着呢,一道黑影突然从门纸上蹿了过去。 青儿反应敏捷,立即收好了药丸放回远处,吹灭了灯盏,在黑暗中迅速穿好了衣服,穿好鞋,再次摸索到了柳子玉的床边,也吹灭了柳子玉的床头柜上的灯盏,而后轻轻抱起了柳子玉,借着月光猫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蹲在了门旁边。 一股奇异的香从门缝中渗透了进来。 青儿识得这是迷魂香,正要轻轻捂住柳子玉的鼻子时,却对上一双清亮亮的眸子。好娃娃,竟然这样警惕醒了。 青儿将食指竖在唇上。柳子玉会意地点了点头。 “刚刚还有烛光,一下子灭了,估计里面有人察觉了。” 隔着门传来了议论声。 “哎呀,我查过了,这是他们那个小主子的房间,只有一个丫鬟陪着他睡。我估摸着是天热睡不着,刚刚才躺下。” “那万一是察觉了呢?” “放心,就算察觉了又如何?这几把迷魂香闻下去,再清醒也都睡得跟死猪一样了。” 黑暗中的青儿和柳子玉两个人听着外面人的谈话,不约而同地翻了翻白眼。这是有多笨的人啊! 外面的话音渐落,就听到门梁被刀刃轻轻扣开的声音,紧接着从外面蹿进来四个人影,二话不说就朝内室走去。 正文 第七章 新玩意儿 青儿抱着柳子玉抓住机会从门边钻出,撒腿就跑了出来。 没跑一会儿,后面就听到了有人追出来的脚步声,想来是那些人发现了。 那些人一看就是会武功的,跑得飞快,明明很远的距离,却一下子就快要追上来了,柳子玉靠在青儿的怀里,看着后面逼过来的人,心下着急,忍不住埋怨青儿:“青儿青儿,你平日里白吃饭的呀,怎么跑那么慢!人家都要追上来了,再不快点,我们都要没命了!” 青儿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柳子玉的风凉话,气得翻白眼:“小祖宗,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可是在抱着你跑呀!为什么不说是你平时吃太多,关键时刻给人添乱呢!” 柳子玉一听,不满意了,傲娇地应了句:“不要把自己的过错推到别人的身上。这是典型的不负责任!” 晕,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犯上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青儿郁闷,跑着跑着,渐渐气力全无,终于在池塘边上停了下来。 柳子玉见她把自己放下来,急了:“青儿,你玩命呢!现在停下来不是送死吗!” 青儿气喘吁吁地在一块青石上坐了下来:“不管了,反正我是没命跑了。” 眼见着黑影追上来了,柳子玉哇哇哭了起来:“青儿,娘说了你要保护我的,你现在让我被坏人杀死,你不负责任,你要赔我娘,赔我娘一个玉儿!” 一边说着,柳子玉还一边不停地拿小拳头捶青儿的肩膀。只可惜毕竟是个孩子,一拳一拳砸下来,就跟捣馒头似的,不痛不痒的。 青儿看得无奈,忍俊不禁地把他抱进了怀里,难得温柔地说:“小家伙,有我在,你还会出啥事?看着,今天教你样新玩意儿。” 说着青儿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弹弓。 那些人早就到了跟前,只见着一人扬起大刀就直直地朝青儿砍了下来。 摆明了是想先杀了大的,还逮了小的! 青儿怒起,迅速抓起了弹弓,从腰间一个袋子里取了石子,瞄准对方就是一颗。 只听咚的一声,那人跃起的姿势在空中一顿,就整个保持着原来扬刀的姿势重重地跌在了地上,借着月光和附近长廊处挂着的一排排明亮灯笼的烛光,依稀可见对方那痛得近乎扭曲的表情,却仍是一动不动的! 柳子玉看得神奇,张大了眼睛,还来不及惊叹,又一个人冲了上来。 青儿坏坏一笑,冲着对方又是一石子,那人以另外一种姿势却同样一种状态痛跌在了地上。 剩下的两人本来也是跟着要冲上来的,见到两个同伴如此邪门地跌倒在地,不由得收住了冲上来的势头,收着刀子向后退了退,犹豫不决地盯着面前的一大一小。 柳子玉见对方怕了,开心得拍手大笑,直夸青儿:“青儿青儿,你真厉害!回头快教教我!我也要学!” 青儿非常可亲地捏了捏柳子玉的脸,笑嘻嘻地说:“好呀好呀,小少爷,不教你教谁呀?你以后就是我关门弟子了!” 要是平时,傲娇的柳子玉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碰他的脸了,更何况捏。然而今晚他显然心情甚好,也不计较了。还特别可爱地给了青儿一个香吻。 青儿有些受宠若惊了,还故意摆出娇羞样:“小祖宗,你怎么能吃我这黄花大闺女的豆腐呢!” 柳子玉却是不以为意:“你都是我的人了,吃点豆腐算什么!” 青儿无语,心想你知不知道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虽然我是你的丫鬟,算是你的人了,可那不是一个意思啊! 就在青儿出神的时候,那两个提刀的人突然冲了过来。 青儿傻眼,正要反击,就见两旁飞跃出两个人影来,迎着那两人,就是一顿痛击。 “哇,张飞,赵云,快,狠狠揍他们!”耳边是柳子玉更为激动的声音。 正文 第八章 柳氏动怒 张飞和赵云是山庄里的一级护卫,本来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绝顶高手,对付那么两个小毛贼,一人一招就分别把那两人打趴下了。 山庄大厅里灯光通明,一道巨大屏风立在阶上。柳氏正坐在那屏风后面,张飞和赵云一左一右立在那屏风两侧,阶下两边则列队站着众丫鬟和家丁,大家目光全都聚焦在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四个黑衣人。 柳氏心疼地抱着刚刚“受惊”的宝贝儿子,素来温柔的目光一下子凌厉起来,几乎要透过屏风射穿在地上的那四个人,她的声音也冷冷地,从屏风的后面传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的儿子?” 那四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黑衣人倒一副傲骨的姿态,纷纷扭头不回答。 “张飞,赵云,看来他们苦头还没吃够,再好好招待一下他们。” 柳氏的话说出来,张飞和赵云两人就往前那么一站。那四人一见,脸色马上就变了。 其中一人忙说:“别过来,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青儿看到屏风后的柳氏冷冷地一微笑,而后非常有大家闺秀风范地应道:“洗耳恭听。” 不愧是能代丈夫掌管着药柳山庄的庄主夫人,必要的时候还真是有魄力啊! 那地上坐着的四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娓娓道来。 原来,他们是青城镇附近山头的山匪白日帮的人,最近道上生意不好,一大帮子的兄弟没饭吃,寨主听军师说山下药柳山庄是药王世家,是个大庄,富得流油,而山庄庄主唯一的儿子就是柳子玉,传宗接代就靠他了。于是就派了他们四人来绑架柳子玉,以此来勒索钱财。 柳氏听了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多谢你们看得起我们药柳山庄。这只能证明你们很有眼光。” 青儿心里嘎地一声看向了柳氏,见她美丽的面上挂着的那个满意的微笑,简直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夫人,人家对你们家虎视眈眈,你怎么还开心呢! 然而,就在她惊讶时,柳氏又开口了:“那么,你们是否知道我们药柳山庄在黑白两道都是无人敢惹的存在呢?不管是官道上,还是江湖上,可很少有人跟我们过不去呢。” 一听柳氏这话,在下面的四个人都是脸色一白,显然是孤陋寡闻,没听说过药柳山庄的厉害。 要知道,药柳山庄虽然是经药世家,却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药材商。他们这里也有武林高手,都是一等一的山庄护卫,如张飞赵云这样的绝顶高手可不是一个两个,最重要的是,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在道上混的,都难保有病伤的时候,而药柳山庄作为垄断世上所有稀有药材的大药商,又有许多绝密的珍贵药的配方,但凡智商正常的,绝不会想要轻易惹火他们。 可这些个小山匪竟然不知死活在太岁头上动土,不是自找死路,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现如今,只有恳切求饶的份了。 而柳氏却对他们的求饶无动于衷,敢打她儿子的主意,她怎能轻易放过?也好,正好借此机会杀鸡儆猴。 柳氏淡淡开口:“废了他们的武功,对整个白日帮的人都种下蛊毒。”她说着,又对那四人说:“这个蛊毒可不是一般的蛊毒,它会追随你们一生,你们必须每个月来药柳山庄取解药方得好过。否则,就会生不如死。另外,我也不挡你们的财路,以后你们劫道可以,但是不可伤人,如若不然,别妄想会拿到解药。” 也不等那四人说什么,人就被八个家丁两人架一个地拖出去了。 青儿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见事情解决后,忍不住看了眼柳氏,却发现对方正依依不舍地搂紧柳子玉,不禁有些动容,看来她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 正文 第九章 童言无忌 待事情解决后,张飞和赵云走到了阶下跪下,齐声道:“张飞(赵云),见过夫人!” 柳氏这才让人撤下了屏风,看着单膝跪地的两人,微笑:“今晚多亏你们了。” “这是属下职责所在!”那两人异口同声地应着。 柳氏点了点头,这才问道:“你们两个不是陪着士言出游了吗?怎么回来了?” 张飞道:“回夫人,庄主过几日就回庄。让我们提前回来知会夫人一声。” “士言要回来了?”柳氏的声音里有着按捺不住的激动,但很快就被自己稳了下来,接着又问:“不是说要出去一年吗?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 “二夫人怀孕了,庄主担心她劳顿,所以提前回来了。” 赵云一番回话,让整个大厅里的气氛都压抑了下来。 青儿注意到所有家丁丫鬟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再看一看柳氏,原本苍白的脸现在几乎可以用惨白来形容了! 之前有听赵婶说过,这个庄主还不知道柳氏怀孕的消息。青儿不禁同情起柳氏起来了,本来是想等他回来给他个惊喜的,哪想到对方倒先给了自己一个惊吓。 柳子玉是个敏感的小孩,发现了母亲脸色的不对劲,关心地询问:“娘,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柳氏看着自己的孩子,勉强笑了笑:“没,娘是听说爹要回来了,高兴的。玉儿,爹要回来了,你高兴吗?” “不高兴!”柳子玉脸色一冷,小孩子的脸上流露出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冷漠:“他总是让娘伤心,他不是什么好人,我讨厌他!” “玉儿!”柳氏心下一惊,这孩子怎么会有这样偏激的想法,难道是自己平日里的表现间接影响了他? “娘,我知道怀孕什么意思,就是那个坏女人也要给爹爹生娃娃了不是吗!哼,同样是生娃娃,他却陪着她不陪着娘!我讨厌他!” 柳子玉说着,从柳氏的怀里下来。 柳氏只感到怀里空荡荡的,仿佛最后一点依存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般,心里苦涩,绞痛得厉害。 柳子玉看着母亲那悲伤的面孔,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说:“娘不是说要给我生个妹妹吗?娘,你不要生妹妹了,生弟弟好了。最好那个坏女人生的是个女孩,这样,她就争不过娘了!” 从这样小的孩子嘴巴里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青儿更是为之一震,更多的不是惊奇,而是心疼。她看着那个小小的孩子,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涌上心头。另一方面,她也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庄主柳士言充满了疑问,要说母亲不受宠使得父亲也无意中冷待了自己的孩子也是司空见惯的,可关键是他就这么个儿子,怎么着,也不必这样不闻不问的。难道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柳子玉这个孩子是最无辜的。青儿觉得柳士言太过分了。 “玉儿!这些是谁教你的!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柳氏突然动怒起来,目光不动声色地瞥向了一旁的赵婶。 赵婶吓得忙低下了头,她平时也只是心疼夫人,有时候自己自言自语地叹息着,哪想竟是被小少爷给听了去,可如今,说什么也百口莫辩了,只得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这不用谁教我!”柳子玉本来就有包庇身边人的天赋,矢口否认:“娘你不用把玉儿当小傻瓜,玉儿什么都知道,如果真要说谁教的,那都是那个坏女人身边的丫鬟银桐教的。她一直说爹最爱她的主子了,如果她主子再生个男孩,我跟娘都会被爹扫地出门的!她现在真的要生娃娃了,我不想娘被赶出去,当然希望她生个女娃娃了!” 柳氏被儿子的话震撼心扉,竟是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这两天才有些血色的双唇也在那一刹那间全部流失。一个收不住,昏了过去。 正文 第十章 没长眼睛 自从那天晕倒后,柳氏就一直卧床不起,再也没有出过房门一步。 柳子玉一直以为是自己害的母亲病倒,自责不已,这些日子以来也是闷闷不乐。 青儿看着不忍心,始终陪在他身边。 不久以后,那个罪魁祸首柳士言回来了。 柳氏因为卧病在床,没有出门迎接他。柳子玉因为生他的气,也没有去见他。 听说柳士言是将那个二夫人沈如双抱下车的,而且还一路抱到了她居住的双苑的。 听说柳士言亲自给沈如双把脉,给她用最好的安胎药。 听说柳士言买了大量上好的丝绸布匹,给沈如双的孩子做衣服。 听说沈如双给孩子做衣服时刺伤了手,柳士言心疼得把伺候她的丫鬟婆子们都教训了一顿。 听说沈如双带出去的那帮丫环婆子们回来后,一个个狐假虎威,大有要替自己主子跟柳氏一分天下的样子。 听说,听说,听说—— 青儿听说得最多的就是那个该死的柳士言为着个小妾做这做那的事情,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去关怀过柳氏母子的消息。 看着日渐憔悴的柳氏,和闷闷不乐的柳子玉,她突然间明白了柳氏为何那样依恋自己的儿子,而柳子玉又为何那样讨厌柳士言。 她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了! 自从柳士言带着沈如双回来后,几乎大半药柳山庄的人都在围着沈如双转,只有为数不多的一部分人还默默守着大夫人柳氏。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柳氏还是被怠慢了。 这日,芍药去给柳氏熬药,正巧沈如双的丫鬟银桐因自家主子闻不得药味,也到药房来熬药,看到芍药蹲在那里,故意地,从旁经过,伸脚踢翻了药罐子。 “哎呀呀,不好意思呀,芍药姐姐,我这脚不长眼睛,碰翻了你的药罐子!这可怎么办好?”银桐假惺惺地在那里道着歉。 芍药哪里相信她是不小心,站了起来:“你分明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这是夫人马上要喝的药!” “哎呦,都说了是不小心的嘛!”银桐惺惺作态:“要不,我把我们夫人的药给你吧,这可是庄主亲自开的最好的安胎药了,我想,夫人应该不会嫌弃的。” “你……” “哎呦!”芍药正说不出话来的时候,银桐却突然弯着腰抱着腿脖子痛呼出声,手中的药也掉在了地上,被原本洒在地上的汤药浸湿了。 “谁呀!好大的胆子!”银桐气呼呼地瞪了眼门口。 柳子玉拿着弹弓叉腰站在门口,挑着好看的眉毛鄙夷地看着她:“不好意思,我这弹弓不长眼睛,打到了你的腿,这可怎么办好?” 芍药听着小主子的话,再看着银桐痛得直咬牙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之前小少爷缠着要和青儿学弹弓的时候,她还拼了老命地拦着,现如今看,还好小少爷学了,至少替夫人出了口恶气! 银桐过去看着柳子玉还把他当小主子,言行稍有忌惮,如今仗着沈如双也有身孕了,便吃了熊心豹子胆目中无人起来了。她一把抓起掉在地上已经湿了的药包,一把扯住了柳子玉的衣服:“小少爷,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这可是你爹给你未来的弟弟亲自配的药,这要是被你爹知道了……” “胡言乱语!那个坏女人肚子里顶多只能生出个不带把的小妖精,哪来的我弟弟!”柳子玉精得很,竟然口齿伶俐地把青儿平日里路见不平义愤填膺嘀咕骂人的话语照搬了出来。 正文 第十一章 青儿发功 银桐没想到大半年没见,当初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屁孩现如今竟然如此口齿伶俐起来了,气得面上一狰狞,恶狠狠地说:“小少爷,说话可要当心点,你这话要是被庄主听见了,可有你受的了!” 说着,她手用力一推,松开了。 柳子玉一个受力不住,向后要倒,门口正好是门槛,这一摔可不轻,芍药看了一惊,忙伸手要去拉住。 好在一个身影及时出现,护住了柳子玉的小身板。 银桐见没摔到柳子玉,心下正冷笑他运气好,然而,才刚一抬眼要看护住他的是谁,迎面就来了狠狠的一耳光子。 冷不防挨了这一下子,银桐傻了眼,待回过神来时,正要破口大骂,就看到一张绝美的脸。 眼前这个女人可是比那个卧病在床的庄主夫人还要美! 却是个生面孔! 柳子玉一见是青儿,满心欢喜,拉住他的手就打报告:“青儿青儿,她刚才欺负人,打翻了娘的药罐子,欺负芍药,还推我!” 青儿?这是哪里来的狐媚子! 银桐迅速定住了心神,重新张口,还没说话,就又被人打了一耳光子。 两面颊都被打得火辣辣的疼,眼泪就不自主地满上了眼眶,终于破口大骂:“你这个贱蹄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竟然敢动手打我!” 青儿冷冷地看着她,冷笑一声:“不过是个丫鬟,为什么打不得?” 银桐气急,抬手要还回去,然而,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又先挨了青儿的一巴掌,这次的力道可不轻,直接将她打跌在了地上。看得芍药和柳子玉那个心情畅快啊。 青儿是个冷不丁冒出来的人,打了个银桐措手不及,以至所有的反应都慢了她半拍。 她慢悠悠地走到了银桐的身旁,蹲下,露出同情的目光,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就是那个什么二夫人的贴身丫鬟银桐吧?唉,你说话也太不当心了,我们玉儿是谁呀?是堂堂药柳山庄嫡传大少爷,是正正宗宗的药柳山庄未来的庄主,你怎么可以当着他的面数落他的不是呢?你怎么可以对他动手动脚的呢?我知道这孩子长得不错,以后肯定是个美男,可你毕竟也一大把年纪了,对这样小的孩子芳心暗许,打他主意未免不太合适吧?” “你,你胡说什么!”银桐被污蔑,气得发抖。 青儿却一副很无辜的表情,侧头看了眼芍药:“芍药,难道我看错了,她刚刚不是对我们玉儿小少爷动手动脚吗?” 芍药忍住笑,非常正经地说:“是啊,的确是啊。” “芍药,你……” 银桐刚要骂芍药,一只柔荑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火辣辣的面颊,青儿一脸冷然,悲天悯人地看着她,说:“你如果真的是春心萌动,难以把持住自己的话,就去找庄主吧,听闻他长得倜傥非凡,风度翩翩,再不济也比我们还不懂事的小少爷有经验有情趣。求求你,还是放过我们小少爷吧。啊?” 被青儿一通污蔑,银桐气得咬牙切齿的,几次想要还手,可是一看到对方那个冷冷的面孔,所有的力气就全都消散了般使不出来。更是恨得胸腔要冒出火来。 然而,青儿却懒得跟她多纠缠,拍了拍手,抱起柳子玉,而后对芍药说:“药就不要再熬了,我这里有更好的药。比咱们庄主的安胎药还好的药。走。这烂摊子就让那位二夫人面前的红人自己收拾吧。” 说着,抱着柳子玉,领着芍药走了。 柳子玉临走前还冲着银桐使了个鬼脸,气得银桐要昏过去! 正文 第十二章 挟私报复 一出了药房,努力憋着的芍药和柳子玉就立即破功,笑得花枝乱颤,酣畅淋漓的。柳子玉更是夸张,一个劲一个劲儿地在青儿的脸上吻了又吻,搞得原本最喜欢被柳子玉亲亲的青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轻薄了。 她放下柳子玉,坐在路边的石椅上,看着面前乐颠颠的两个人,再看看自己发麻的手,青儿先是叹息了一声,随后忍不住地,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算了,他们开心就好。反正自己一直就看不顺眼,也算出了胸中这口不平之气。 她站了起来,一把抱起柳子玉:“好了,现在可不是顾着在这里笑的时候,还是快去看看夫人吧,赵婶那里估计一个人还忙不过来呢” 三人说说笑笑地就朝大夫人居住的院落走去。 这边银桐则是哭哭啼啼地回到了双苑,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添油加醋地告诉了沈如双。 沈如双本来正坐在桌边做衣服,听了银桐的话,再看银桐脸上明显的巴掌印,气得拍桌站了起来。 银桐赶忙扶住她:“小姐当心点,你如今有了身孕,可别太过生气动了胎气!” 沈如双看了银桐一眼:“你都被打成这样了,我能不生气吗!打我的人就等同于打我的脸面,我可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不痛不痒的。你刚才说,那个女的叫青儿?” “是,听那小鬼是叫她青儿。不过是个生面孔,我刚刚来的路上找人问了,她是几个月前家丁在生死谷里救回来的。因为小鬼喜欢她,那个柳氏就让她专门负责照顾小鬼了。” “青儿……很好。看来柳氏很喜欢她,正好,我也拿她来杀杀柳氏的锐气。银桐,让人去把那个叫青儿的女人给我叫来。” 银桐巴不得看到青儿被欺负的样子,好解自己心头之恨。眼下听到主子让人去叫青儿,哪顾得上自己的委屈和脸上的疼,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很有气力地应了一声:“是,夫人!” 沈如双微微地笑着,看着自己手头的细针,眼中闪过一抹狠毒来。 这边,正服侍柳氏吃完药,趁着柳氏休息的时候。芍药,赵婶,青儿和柳子玉几个人正坐在院子里聊天,芍药跟柳子玉更是将青儿狠揍银桐的事情讲得淋漓尽致,妙趣横生。 赵婶早看那个银桐不顺眼,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仗着主子得的宠就在那里耀武扬威,走路都跟螃蟹似的在满大庄子里横着走,目中无人,也是该有人给她治治脾气,好替他们这些受气的人出口气。 然而,赵婶高兴归高兴,心里头还是不免担忧:“那个银桐可不是个会受气的,指不准现在早跟那个二夫人告状去了。那个二夫人可没有银桐那么好对付,不会找青儿麻烦吧?” 这样一说,芍药也不免担忧起来了。 柳子玉虽是个孩子,却也能明白,担忧的大眼睛看向了青儿。 青儿愣了愣,不以为然地笑了:“担心个什么啊?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主。”笑话,跟着果容王那么久,皇宫深院的宫心计,官场的尔虞我诈,江湖里的打打杀杀,什么样的场面她没见过,还怕那样一个沈如双? 这才说着呢,就有一个丫鬟过来了,声称二夫人找青儿。 正文 第十三章 二夫人 沈如双的卧房和柳氏的很不一样,既不雅致,也不简单,到处都是珠帘子,还摆放着各种各样价值连城的古董,想也知道肯定是那个花心庄主送的了,满屋子香得让人脑袋发晕。青儿才一进屋,就被那香刺激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相比较起来,她还真是想念柳氏屋里的宁神香,既雅又淡,一点都不刺鼻。关键是,无公害呀! 穿过一层层的珠帘,青儿总算被人带着来到了内室。 两个丫鬟两个婆子立在一个美人身前,其中一个丫鬟就是刚刚被青儿教训过的银桐,看到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上未淡去的巴掌印时,青儿的嘴角就憋不住地弯起一抹笑。 银桐似乎看出了她在笑什么,冷冷发声:“笑什么!看见二夫人还不快行礼!” 二夫人? 青儿这才看向坐在太妃椅上的美人,说美人还真是美人,看起来眉目清雅,弱柳扶风的,倒有几分丰韵。但那双暗含心机的眼睛却是把外在的那份美感给毁灭得荡然无存掉了。青儿看着她,再想想卧病在床的柳氏,不禁觉得好笑,那个柳士言真是眼神不好,放着那样的好女人不要,要这样的? 唉。她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真替柳氏感到不值。 “还愣着干什么呢!快行礼!”见她站着旁若无人地自顾自出神,银桐心中不满,又叫了一声。 青儿这才回过神来,懒懒地看了眼银桐,撇了撇嘴角,而后微笑着看向沈如双,欠身施礼:“奴婢青儿,见过二夫人。” 其实认真说起来,青儿也是个美人,而且是绝色的美人,相比较柳氏和沈如双,她的美更多了几分灵动,眉眼的神采带着些狡黠,笑的时候更是自然动人,细手细脚的,身材却是凹凸有致,活脱脱的尤物。 然而,这样的尤物在沈如双的眼里显然是不该存在的。 “青儿。”她笑着那茶盖拨了拨茶碗里漂浮的茶叶,喝了口,润了润嗓子似的,好半天才接着说:“听说我这丫鬟银桐有不周到处,冒犯了你,是吗?” 青儿嘻嘻一笑:“夫人说哪里话?我一个小小丫鬟,而她也是个小小丫鬟,顶多就是口舌之争,哪有冒犯不冒犯的?无非就是撕破了嘴脸,大打了一顿罢了。” 万万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沈如双看着她:“可你这打的手也下的太重了吧?” “重了吗?”青儿面露困惑,而后笑笑:“二夫人恐怕还不知道,我这完全是按着银桐推小少爷的三分之一的力道打的她。就因着是三分之一,我还特意打了三下。这样才公平。” “大胆!”话音才落,沈如双就将手中的茶重重地放在了一旁的几上,收起原本的笑容,冷冷地瞪着青儿:“简直胡言乱语!子玉是什么人!他可是药柳山庄的大少爷,银桐一个小小侍婢,哪来那样大的胆子动手推他!你这丫头好生恶毒,无端打人倒罢了,现在还在血口喷人,以此来推脱自己的过失!” 正文 第十四章 动用私刑 青儿愣愣地,听到她说得那样郑重其事的,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沈如双坐直了身子,又说:“听闻你现在全权负责照顾子玉?这姐姐也真是的,找什么样的人不好,竟安排了你这样的人去照顾自己的儿子,我真怕孩子被你给带坏了。” 这声音一高一低,一严一柔的,骂她的时候声色俱厉,谈起柳氏的时候又是一脸的善解人意,真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青儿冷笑,也不答话。她知道现在答话的话,难说不会被掌嘴。她可不想犯那罪。 原本银桐就等着青儿顶嘴,而沈如双下令掌嘴的。然而等了好半天,这个青儿倒是有耐性,硬是默不吭声,这让摩拳擦掌的银桐有些按捺不住。 上前一步,厉声问:“你笑什么!是在嘲笑二夫人吗!” 青儿立即收起了脸上的笑,继续不吭声。 看着青儿如此沉得住气,沈如双也有些意外,意外之外,更透出一丝狠。这样的丫头不容小觑,如今还是柳氏的人,更加留不得了。 要么赶出府去,要么给她个教训灭她的性子,好让她以后不会再多事。 这样想着,沈如双眼色看了眼一旁的两个婆子。 那两婆子会意,上前,一左一右地从后面扣住了青儿。 青儿挣扎了两下,发现这两人力气大得很,怎么也挣不脱。 沈如双又看了眼一旁的另一个丫鬟,那丫鬟走到一旁,拿出了一块绫锦包成的蒲团,放到了青儿的面前。 沈如双看着青儿,淡淡道:“你这丫头太不懂规矩,性子太急,然而,姐姐既然安排了你照顾子玉,我也不好插手,不过,为了子玉,我还是要磨磨你的性子。罚跪一柱香,也不好让人说我体罚你,就不必跪地板了,这块蒲团给你。” 青儿看着地上的那块蒲团,心下生疑,若让她相信这是单纯的一块蒲团,那她可太傻了。 沈如双见她不跪,说道:“怎么?打算以下犯上?” 青儿却是笑笑:“二夫人这典型的就是胳膊肘往内拐嘛,我和银桐不过是丫鬟间的矛盾,私下解决也就罢了,二夫人你这做主子的却出面公然偏袒自己的丫鬟,只听一面之词就来罚我。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你说我性子不懂规矩,不知哪里不懂规矩了,二夫人训话,我可是一个字没顶嘴啊。若非二夫人现在无端罚我,奴婢还真不打算冒犯你呢。” 沈如双被她说得脸面拉不下来,冷脸:“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看来不罚你不行了!王妈,赵妈,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让她跪下!” 两个婆子一听,双手齐使劲就是要把青儿往下压。 青儿早就做好了打算,狡黠一笑,顺势将肩关节一脱力,倒使那两个婆子因着惯性向前倒了下去,一人一只膝盖跪在蒲团上,立即就发出了一声惨叫,纷纷抱着那只膝,看着膝上带起的细针,疼得哇哇叫,眼见着针险些全没进肉里,冷汗不停地往外冒。 青儿见了,故作惊呼地抬手捂住嘴巴:“天哪!二夫人,你这是动用私刑啊!她们好歹是你的人,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沈如双气得脸色铁青,一摔茶碗,从座上站了起来:“好你个目中无人的丫鬟,银桐,不要对她客气!” 正文 第十五章 偶遇柳士言 银桐和另外一个丫鬟得令,就朝青儿冲了过来。 青儿见了,暗叫不妙,转身就朝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叫:“不好了!不好了!二夫人动用私刑了!” 她跑得飞快,银桐和莲儿在后面怎么追也追不上,眼看着她到处喧嚷大叫沈如双动私刑,急得上火,可这情况下也不好追出去,否则就真印证了自家主子用私刑的事了。 两人这样一合计,也只得灰头土脸地回去了。沈如双心里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银桐建议假装动了胎气,让沈如双假装被青儿害得动了胎气,从而让柳士言出面教训青儿。 沈如双听了,狠狠瞪了银桐一眼:“你有没有脑子!难道没看到那个臭丫头的脸吗!” 银桐一听,这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忙耷拉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沈如双气得牙痒痒,看了眼地上的蒲团,眼中露出狠光,同时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笔帐,打算找个日子再和青儿清算! 果然,没背着柳子玉那个小坏蛋,她逃跑的速度真是快多了! 青儿扭过头看那两丫鬟没再追上来,这才晃着两袖子哈哈大笑,歪歪扭扭地走上了石桥,靠坐在石栏上。 一想起刚刚那几人想要报复自己没有得逞,尤其是那两婆子自作自受的样子,青儿就忍不住又是扑哧一声,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刚刚在满园子里到处乱跑乱叫的人是你吧?”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青儿一愣,回头一看,就见一个拿着折扇,风度翩翩的紫衣公子站在桥头。 看对方这身装扮,气质不凡,就这一身衣料,折扇,手中的玉扳指,那可都是上等的质地,她狐疑地皱起眉头,心想对方来头不小,却不知是谁。 她从石栏上跳了下来,打量着迎面走过来的男人:“你是谁?” “我?你不知道我是谁?”男子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心下意外,倒没想到这还是个美人。 青儿听了他的反问,捂着肚子放肆地笑了两声:“笑话!你脸上又没写名字,我又怎么知道你是谁?” 男人的脸上流露出错愕,觉得面前这个放浪不羁的女子挺有趣的。他走到她面前,拿折扇轻轻一点她的额头:“那,你拿你这漂亮的小脑袋猜一猜,看看我是谁?” 青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出对方眼中放出的秋波,讷讷应道:“无聊。我对你没兴趣,也懒得知道你是谁。” 说着,转身就要走。 男人见了,轻轻一动身形,原本在后面的人被风送来似的,闪到了她的身前。 青儿皱眉,再看对方,长得倒是俊得不行,漂亮得很,甚至隐约觉得眼熟。长得像谁呢?她微皱着眉头,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与这张脸相像的另一张脸。 男人见她在想,满意地笑了,也不出声打扰,等得挺有耐心。 啊!像小家伙!这个人,该不会是—— 青儿总算猜出对方是谁了,于是忍不住又看了对方一眼,这一看,哟,桃花眼,薄唇,一看就是个花花公子薄情郎。嗯,认证完毕,这人毫无疑问是那个抛妻弃子的狠心男柳士言! 正文 第十六章 她的丫鬟 青儿微微弯起眼睛,退开好几步,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庄主啊!奴婢见过庄主。” 柳士言看着她刻意避开自己的距离,又走上前,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而后笑着拿折扇又敲了敲她的额头:“聪明,一下子就猜着了。” 青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下怨念,怪只怪小家伙长得跟你太像。唉,这孩子也真是的,多像点柳氏多好啊,偏像这么个花心的爹! 柳士言看着她低头独自出神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对什么很不满。便问道:“在想什么,看起来像是在生气?” “哦,没事。奴婢想着是该回去了。庄主,奴婢告辞了!”青儿可不想跟面前的人有过多的牵扯,打了声招呼就打算尽快闪人。 显然这人不打算就这样轻易让她走掉。 柳士言再次挡在了青儿的去路前,问她:“你看起来像是个生面孔,是新来的?” 青儿努力扯着笑:“不久前奴婢跌落山崖,大难不死,被庄中的家丁救了。” “哦。这样算起来的话,我该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咯?”柳士言拿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自己的肩头。 “……额。算是吧。” “那么,你打算怎么报答我?”柳士言逼近她。 青儿赶紧向后退了一步,笑容简直快挂不住了:“奴婢留下来当丫鬟,就是为了报答庄主和庄主夫人的。” 听她提起柳氏,柳士言的眉头微微一皱:“提夫人做什么?我是问你打算如何报答我?” “做丫鬟。”青儿笑不出来了,回答得很简洁。对这个男人对柳氏的无情感到特别反感。 柳士言见她不笑,以为是认真,也不在意,上前一步,凑近她耳机,暧昧地说:“你的命可不只值这个价。与其在这里当丫鬟报恩,倒不如以身相许,怎样啊?” 青儿握拳,忍住想要一拳揍扁他的冲动,微笑着说:“恐怕不行。奴婢真正意义上的恩人是夫人,怎么能背叛夫人呢?” 听她又提起柳氏,而且还直言柳氏是救命恩人不会背叛,柳士言原本轻佻的面容立刻冷了下来,主动退开了两步,原本不正经的风流公子哥的形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敌对:“呵,是吗?倒是没想到,原来你是她的人。” 青儿对他前后的变化有些奇怪,却也懒得多加理会,只微笑:“是啊。庄主如果还没事的话,奴婢先告退了。” 柳士言从后面叫住她,冷冷道:“那可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留在她身边对你可没什么好处。” 青儿的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原来庄主是如此看待夫人的。奴婢知道了,多谢庄主提点。” 柳士言看着她头也不回离开的身影,冷哼一声,自以为是的臭丫头,竟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去。 本来还以为是个新的妾室人选,却没想到是柳氏的人,尽管青儿是美人,柳士言却是瞬间打消了念头。 正文 第十七章 贴心娃 未免芍药和赵婶担心,青儿几乎是一溜烟地回到了柳氏居住的院落。 那两人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虽然高兴,但也意外,那沈如双可不是个好心的主,那样把她叫过去,竟然毫发无伤,这太奇怪了。 见她们面露疑惑,青儿便笑着将沈如双打算如何罚自己,而自己又如何逃脱的事情说了一遍。 芍药和赵婶一听,心跳如鼓。 赵婶道:“哎呀,你这不是公然跟她做对吗?那沈如双比银桐还要记仇,如今又见着你的模样了,岂会轻易放过你?” “我难不成乖乖等着让她欺负不成?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青儿安慰性地拍了拍赵婶的肩头,倒像赵婶才是那个被沈如双盯上的人似的。 “不过,”青儿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的模样怎么了?” 芍药见她毫不自知的样子,笑了:“青儿,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是个美人,还是倾国倾城的那种美人。” 青儿啊了一声:“倾国倾城?我这样的?” “怎么,你真的一点都不觉得?” “自己的脸看得多了,哪有什么感觉啊?”青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而后若有所思地说:“哦,大概可能是曾经在美人堆里待久了,甚至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漂亮人,渐渐地也就没感觉了。” 说起来,果容王身边的其他侍女真的是一顶一的美女啊。跟她们待久了,很容易弱化对自己审美的判断吧? 芍药不知内情,只当她是在讲笑话,打趣道:“什么美人堆,什么从小到大看到的都是漂亮人?青儿你这丫头又胡扯糊弄我们呢。你不是失忆了吗?” “做做假设不行啊?” 几人还在说呢,柳子玉拿着跟钓竿从一个房里屁颠屁颠地跑来了,拉着青儿吵着要去钓鱼。 小孩子的心思最好猜,一眼就能看穿,毫无疑问是为了柳氏。 青儿百无聊赖地坐在青石上,侧头看见柳子玉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平静的水面,一副“大鱼你快上钩”的表情活灵活现。 然而,看着他那样孩子气的神情,青儿的心里却觉得心疼,这孩子的内心其实很孤单吧?打小没有父亲的疼爱,在这样一个偌大的山庄里,真正可以依靠的也只有自己的母亲。可是—— 想起柳氏的身体,青儿就忍不住地轻声叹了口气,不免更为身旁这个可怜的孩子担忧起来。若是柳氏有个三长两短,这孩子就真的如风中野草,孤立无援了。 “青儿,青儿,今天我们不要清蒸,做红烧好不好啊!娘一定会喜欢的!”柳子玉转头看向她兴高采烈地说。 青儿见他如此雀跃,也不再想那些让人伤神的事,扑哧一笑,非常振奋地应道:“好!咱们今天多钓几条,大做一顿红烧鱼,让夫人吃个够!” “好呀好呀!娘吃了这些鱼,身体也一定会好起来的!” 青儿听了这话,心里头替柳氏感动得无以复加,这么贴心的孩子,怎么能让人不爱?她侧头看了眼柳子玉,突然俯身,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 “青儿,你又吃我豆腐!”柳子玉难得害羞了,故意板起了面孔义正言辞地指责她。 青儿却是笑:“你可以吃回去啊。” 柳子玉却突然撇过了头去,羞红了脸,小声地嘀咕:“谁稀罕吃你豆腐?等我以后娶了媳妇,她的豆腐肯定比你好吃……你这个色女,我才不跟你一样呢。” 青儿愣住了,最后,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一边捂着肚子,一边脚踩地,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柳子玉被她那笑给逼急了,蹭地站了起来,就是一顿明显在掩饰地骂,羞愤交加奶声奶气的声音,听得青儿更是乐不可支。 正文 第十八章 异常气氛 晚间的时候,柳子玉果然在青儿的帮助下做出了一大锅红烧鱼,虽然装盘并不好看,但是这样的一道菜摆在厨子做出的那一道道秀色可餐的菜中间,竟一点也不显得逊色。 柳氏难得地下床和柳子玉一块吃饭,看着满桌的菜,一眼就认出了最中间那道红烧鱼是谁的杰作。 感动之余,自然要讨儿子欢心。整顿饭下来,柳氏吃得最多的就是那道红烧鱼。一旁巴巴眨着眼的柳子玉看得心满意足,不知不觉还比平时多吃了一碗饭。 青儿一直在一旁看着这对母子吃饭的情境,会心一笑的同时,心里竟隐隐约约有轻微的疼,酸涩与甜蜜交织在胸口,难以形容。 耳边传来低低的抽泣声,侧头一看,是芍药在偷偷地抹眼泪。 青儿不解地拿手肘捅芍药的胳膊,问怎么了,对方却是扭头不作答。 这让她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叹息,不知道为什么,眼下的情境给她一种很凄凉,看着心塞的感觉。 晚饭过后,柳氏又陪着柳子玉聊了会儿天,听着儿子絮絮叨叨地讲着今天又跟青儿做了这个那个,青儿又吃他豆腐等等之类的趣事,看着儿子那精神抖擞的开朗样子,这个面色憔悴、郁郁寡欢的女子才时不时地露出了温柔的微笑,眼神始终是慈爱的。 柳子玉平日睡得早,过了一阵子,便打起了瞌睡。柳氏这才让赵婶带着柳子玉回屋睡觉,特意把青儿留了下来。 “芍药,搬把椅子给青儿坐。” 芍药点了点头,依言搬了把椅子过来。 青儿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劲,犹犹豫豫着坐了下去。 她看了眼芍药发红的眼睛,又看了眼柳氏疲惫虚弱的神情,问道:“夫人,芍药,你们这是怎么了?” 柳氏微微一笑,连声音都透露出疲惫:“青儿,这些天都是你在为我把脉配药,我看得出来,你的医术其实很好。如此深藏不露,恐怕所谓的失忆,也未必是真吧?” 青儿早看出来柳氏对她所说的失忆有所怀疑,既然人家都这样开门见山地问了,她也不好再扯谎,微低着头,算是默认了。 说起来她其实还真挺感激柳氏的,毕竟人家尽管心里有疑虑,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收留了她。 但是,后面的谈话却—— “什么!让我当小少爷的娘!” 青儿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完完全全地被这天上掉儿子的事情给砸懵了。 她诚惶诚恐地笑道:“夫人,你是在开玩笑呢吧?要说让我照顾小少爷,那是义不容辞不在话下,可是,让我当他娘,这可太奇怪了吧!小少爷的娘不就是夫人你吗?” 柳氏微笑着,眼神认真地看着青儿,平静地说道:“青儿,你医术高明,应该很清楚,我时日无多了。” 青儿脸上流露出一丝错愕,随后面色便凝重了下来。她沉默着,静静坐回了椅子上,有些同情地看着柳氏。 也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这个柳氏,又怎么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呢? 正文 第十九章 托孤 其实,柳氏身子骨弱,底子差,怀这一胎本来就很危险,再加上因为柳士言的关系长期心情抑郁,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有些病痛,若是病在外头,那倒好治,可若是病在里头,尤其是病在心里,时间一久,那可就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无力回天了。 偏偏柳氏,就是病在心里头。 青儿是早就看出了柳氏如今完全就像是一张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柳絮,轻飘飘的毫无生命的重量。也正因为这样,每次看到柳子玉那满怀期待地为母亲做这做那希望母亲的身体快点好的样子,就心生不忍。 柳氏轻轻握住了青儿的手,神情中带着恳求:“青儿,我看得出来,你心地善良,人也聪明,而且很喜欢玉儿,如果把玉儿交给你照顾,我很放心。” “夫人——”青儿抽出了自己的手,有些为难地说道:“夫人,我很感谢你这样信得过我。可是,我一个疯疯癫癫的小丫头,你要说让我陪小少爷玩倒还好,这要我当他的娘,也太吓人了。” 说真的,青儿很清楚,柳子玉是柳氏的心头肉,也能想到将这样柳子玉交到她的手中,柳氏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是有多郑重地信任她。 可是,这样的托付实在太沉重,她实在担不起。 芍药这时开口:“青儿,你今天也见过二夫人和她身边那个银桐了,那你应该也能预想到如果夫人不在,失去庇护的小少爷会遭遇怎样的对待吧?说实话,本来我和赵婶也不同意夫人把小少爷交给你,可是就冲你今天对付二夫人他们的样子,我们就知道,如果把小少爷交到你手里,你绝对不会让小少爷吃亏的。青儿,难道你看着小少爷,不觉得他很可怜无依吗?我芍药求求你,你就答应了吧。” 芍药说着就跪了下去。 青儿吓了一跳,忙把她扶了起来。 可芍药不依,声称青儿若是不答应,她就不起来。 柳氏看着芍药这副样子,心里百感交集,这丫头是自小就服侍她的,心地纯厚,忠心耿耿,自从嫁到柳家以后,除了儿子子玉,给她最多温暖的就是这个娘家人了。 其实,自己若死了,相信芍药定会不顾一切地照顾玉儿。可是,她毕竟是个丫鬟,又如何庇护得了玉儿呢?何况芍药过于直板,唯恐斗不过沈如双,再有个意外,子玉又该怎么办? 赵婶在府中又说不上话。 想来想去,也就这个机灵的青儿可以倚靠了。 最重要的是,青儿漂亮,比沈如双比自己还要漂亮。 柳氏抓住正在苦恼不已的青儿的手臂,目光灼灼:“青儿,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承诺,永远不会抛弃玉儿,一辈子把玉儿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一样对待,只要你发誓做到这一点!” 青儿被她那双眼给震慑住了,好半天,才讷讷道:“给我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吧。” 听到这话,柳氏这才稍微满意地笑了笑,一边招呼芍药起来,一边对青儿说:“青儿,你没有做过母亲,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体谅我一个做母亲的心情。” “哦。好。” 正文 第二十章 丢不开 回到房里的时候,已是深夜。 赵婶见她回来了,迎上去拉着她走到门外,观察着她的脸色,试探性地问:“夫人大概都跟你说了吧?” 青儿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神情略带无奈。 赵婶看她那个样子,心中有些不忍。毕竟也是个才十八九岁的黄花闺女,跌落悬崖大难不死已经够可怜的了,现如今为了报救命之恩,还要当一个五岁孩子的后娘。尽管庄主年轻英俊,小少爷也聪明漂亮,但毕竟还是委屈了人家。 可又能怎么样呢?夫人说得对,小少爷需要的不单单是一个会照顾他的人,还需要一个母亲,一个能给他庇护,能为他争取一切权利的后盾。而那个人,目下只有青儿了。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办法。 赵婶轻轻地叹了口气,握着青儿的手,问道:“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需要点时间考虑。” 赵婶点头:“是该好好考虑,这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过,虽然过意不去,我还是得说一句,小少爷是真心喜欢你信赖你的,如果真的要有一个人做他的母亲,那个人,除了夫人,我想,也只有你了。” 青儿不说话,点了头。赵婶也不多留,又安抚性地说了几句,就走了。 送走赵婶后,青儿先是一个人在门口傻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走进了屋内。 轻手轻脚地走近柳子玉的床,坐在床边,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那张熟睡的可爱的侧脸,青儿不可察地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么小的孩子,原本应该是依偎在父母的关爱里尽情地撒娇,开心地度过这段天真岁月的,怎么就这样可怜,碰到这样的遭遇呢? 尽管相处不久,但青儿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的。她甚至想过,自己以后也要有个像他那样的儿子。不过,这毕竟和当柳子玉的娘不一样啊!她还这么年轻,还没玩够呢,还想着有机会去闯荡江湖,发家致富呢,怎么能就当了人家的娘呢! 一个人快乐潇洒,跟带着个孩子快乐潇洒,那是不一样的! 睡得酣甜的柳子玉这时翻了个身,睡梦中发出了一声呓语:“娘,吃鱼……” 青儿扑哧一声笑了,这孩子,连睡觉都不忘了给母亲吃鱼。 “青儿……有鱼!” 孩子叫着蹬了蹬腿,看起来梦中的情景很让他兴奋的样子。 青儿错愕住了,想起了自己和柳子玉初遇时的情形,那时她刚痊愈,被分配了扫地的活,正在院子里耍着笤帚以一种生龙活虎的气势将地板扫得尘土飞扬的时候,一根柱子后面走出了一个眼神怯生生,却摆着一副孤傲面孔的小屁孩。 他指着她,不及腰的小个子做出居高临下的神气,奶声奶气:“你是谁!” “我?我叫青儿。”她觉得有趣,反问他:“那你又是谁?” “我是你小主子,柳子玉!” “哦,有事吗?”她平淡地问他。 孩子被问住了,目光落在她的笤帚上,慢吞吞地答道:“我是来监督你扫地的!” 青儿听了,愣了好半天,猛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个孩子,当时其实是想找个说话的人吧? 尽管认识才几个月,但柳子玉很快地就赖上了青儿,最喜欢缠着她陪自己玩。青儿觉得这小娃娃不讨厌,倒也难得有耐心地带着他一块玩。 真要丢下他不管吗? 看着孩子熟睡的脸,青儿狠不下心来。 是的。母亲。她虽没做过母亲,可柳氏的苦心她还是明白的。 这孩子需要一个母亲。 拉过一旁的薄被轻轻地盖住了柳子玉的肚子,她低下头在孩子脸上吻了一下:“晚安。小家伙。” 坐在自己床上,青儿打开了床头柜里面的那个锦盒,若有所思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下了决心似的,取出柜上的纸笔,借着烛光匆匆写了些什么,再将纸折叠放进一个空信封里,同那锦盒一块放回柜子里,这才熄灯入睡。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谈判 第三天。柳氏房里。 “夫人,要我答应你可以。但夫人你必须要替我做一件事情。”青儿给出了回答。 “什么事?” 青儿从袖子里掏出锦盒和信,说:“找一个可信之人,扮成奇人异士到京都帮我救一个人。该怎么救都写在这信封里了。” 柳氏愣了一下,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看了一眼:“你要救的,是什么人?” “果容王。” 柳氏吃了一惊,果容王?是那个连皇上都忌惮,动动手指头都能轻易左右整个王朝命运的男人?这个青儿,怎么会跟那样的人有瓜葛?还有,她说要救果容王,难道果容王性命堪忧? 青儿自然知道柳氏在吃惊什么,却也不多作解释:“夫人,你既然信得过我,将小少爷托付给我,那么,我便也信得过你,将如此重要事情交托给你。夫人,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这个青儿,平日里看着爱打爱闹挺孩子气的一个人,遇到正事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表情既沉稳又有魄力,跟平日里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柳氏看着她那认真的神情,启唇:“好。我一定会帮你办妥。也希望你言而有信。” “那是自然。”青儿也不疑柳氏会办不妥,这个嘱托相比柳氏那个可实在太轻了,她坚信柳氏不会拿自己儿子一辈子的命运来开玩笑。 知这两样东西至关重要,柳氏也不敢乱放,将东西妥帖放好后,对一旁的芍药使了个眼色。 芍药会意,从墙边的衣柜里取出一个精巧的檀木箱子,递到了青儿面前。 柳氏说道:“这是我手头上掌握的药柳山庄名下的几间铺子和地契,另外还有就是我娘家温家堡掌门人的令牌。” 这温家堡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门派,是北方门户,不止在江湖上混得如鱼得水,就是跟皇宫大院,也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只是,听闻这温家堡的掌门人温仁璟三年前在去参加武林大会时突然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温家堡的掌门令牌也从此下落不明。引得江湖中人众说纷纭。 然而,对于柳氏的家世背景,包括温家堡掌门令牌在柳氏这里,青儿却表现得从容淡定,好似早就知道了一般。 柳氏也察觉到了,不由得笑了:“看你脸色如此镇定,莫非你早知道这所有?青儿,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也不过听旁人说起过罢了。”青儿答得很随意,显然不愿多谈。 旁人?能知道这么机密的事情,想来这个旁人还真是个不简单的人,莫不是果容王?难以想象,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竟然跟果容王有牵扯。以她的能耐,能救果容王? 柳氏打量着青儿上下,平日里的青儿看起来玩笑怒骂,大大咧咧的举止作风完全转移了人们所有的注意力,大家会忽略了她的样貌,也忽略了她的气质。可现在,眼前这个青儿,容貌绝丽,虽着粗布青衣,却遮盖不住那出众的气质。哪里像是平日里那个青儿? 难道说平日里的那些举动都是她故意掩饰自己所为? 聪明如柳氏,也忍不住暗暗赞叹面前这个年轻女子的聪慧,那么,她到底是谁呢?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赌太大 与果容王有关,容貌清丽绝色,总是穿青衣,还有一手的好医术—— 柳氏根据青儿的特征,思索着,而后,一个人的名字猛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青黛! 她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安静微笑的人。尽管看出了对方是个深藏不露的女子,却也没想到来历如此惊人! 青儿一看她的反应,大体也能料到她猜测出了自己的身份。便道:“夫人,眼下,我也算是对你开诚布公了。你若还信得过我,那我们便继续谈下去。若信不过——” 柳氏摆手止住了她后面的话,默了默,从发间取下每日里常戴的发钗,那发钗末端竟是钥匙的轮廓,探进锁眼轻轻一旋,檀木箱便打开了,里面除了几张纸外,果然有一块方方正正的黑色令牌,中间一抹银白色印记,右边书着银白色的“温”字。 抚摩着令牌的纹路,柳氏轻声说道:“这是我哥哥温仁璟三年前参加武林大会路经我们这里时特意交给我保管的。他当日曾说过,若是他日后有什么不测,一定要好好保管令牌,守住温家堡。现在,青姑娘,我把它交给你,希望你能替我完成我兄长的嘱托。” 青儿迟疑着接过令牌,明明小小一块,却莫名觉得有如千斤之重。心里也知道,柳氏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明显是在赌一把,赌她信得过。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承诺的是非常了不得的事。 柳氏连带那檀木箱也交给青儿,继续说道:“柳士言要想保住药柳山庄的根基,就必须倚靠我们温家堡,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被迫娶的我。青姑娘,恕我冒昧,从今天起,就请你做我温婉君的金兰姐妹,也算是名义上的温家人。之后我会想办法让柳士言娶你做填妻。” 青儿听了脸色一僵,微垂下眼睑暗暗咬牙,如果说这是一场赌局的话,那她下的赌注也太大了。一辈子的幸福就这样交出去了,哪怕乐观如青儿,也不禁心情沉重起来。 柳子玉一直在院子里等着她,见她好不容易出来了,兴冲冲地小跑着迎上去:“青儿!你总算出来了!我们一块去打弹弓吧!” 青儿微抬起眼皮,看着柳子玉那张孩子气的脸,欲哭无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为了这么个小家伙竟然把自己的一辈子给交出去了。一想象自己和柳士言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样子,背后就一阵恶寒。 柳子玉的声音这时又响起:“青儿,你手里抱着的是什么?” “哦,没什么。不是说要学弹弓吗?等我把东西放好了,就带你去玩。今天咱们学打鸟!” 说是要打鸟,可惜的是两人等了好半天,天空中万里无云,连个鸟影都没有。 都说了要出来玩了,要是败兴而归也太没意思了。 于是百无聊赖的两顽童便一人撑一莲叶遮阳,慢悠悠地满园子乱逛起来,也不知聊了什么好玩的事,时不时发出一阵爆笑,惹得旁边不少经过的下人侧目打量。 “对了对了,青儿,为什么上次你打的人会一动不动,直接掉下来啊?我上次打那个银桐,她就疼得直动弹!”柳子玉突然想起了之前的疑问。 青儿眯起眼笑:“小徒弟,这你就不懂了吧?你师傅我当日打的水准可跟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小徒弟不耻下问。 “我打的是他们的穴道,用了点内力的。他们被点了穴当然动不了咯。你又没内力,又不懂穴位,打得不到位,当然就不行了。” “那我也要打穴道!”小徒弟来劲了:“师傅你快教我!” “好。以后慢慢教你。反正来日方长。”师傅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摸了摸小徒弟的头,笑眯眯地应。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又走了一小段路,迎面就看到一行人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走在最前头的就是柳士言和沈如双,后面是一群的丫鬟,银桐就在其中。 青儿见躲不过,只得放下手中的莲叶,假笑着,恭恭敬敬地欠身施礼:“庄主好,二夫人好。” 柳士言看了眼青儿,而后又看了眼她身旁站着的柳子玉,小小的个子撑着莲叶,依着青儿站着,大眼睛警惕地看着他。虽然很久没见,但他一看到那五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儿子。 都这么大了啊。 他难得地在心里面发出了一声感叹,然而,也不过是一声感叹罢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青儿是姨娘 青儿一眼就看出了柳士言眼中的冷漠,不禁感到寒心,一个做父亲的,怎能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恨不得把柳子玉一把抱起赶紧离开这里,免得再受到那双无情眸子的注视。 沈如双这时出声打破了沉默的场面,她弯下腰来,拍拍手,伸出两臂,眉眼含笑地冲柳子玉说:“哎呀,这不是咱们子玉吗?回来这么久了,都没见到你,没想到在这里见着了。快过来,让二娘瞧瞧是不是又长高了。” 柳子玉却不领情:“什么二娘啊?我只有一个娘!” 沈如双脸上的笑容一僵:“子玉这话怎么说的?你过去不也叫我二娘吗?” 柳子玉却是傲娇地别过了头去,很淡定地回了句:“那是我过去年幼无知不懂事。我现在长大了,会分是非了!” 一个仅五岁的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夹枪带棒得分寸十足的话来,不只沈如双及跟过来的一众下人,就连一旁冷漠不语的柳士言也忍不住错愕。 青儿则听得心下焦急,这小祖宗,这话什么时候讲都可以,怎么偏偏当着柳士言的面讲呢? 柳子玉见青儿看着自己干瞪眼的样子,不解:“青儿,你眼睛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说是没说错,可场合错了呀! 青儿心底里掩面叹息,面上却扯着面皮干笑着蹲下来:“小少爷,你看,这时候也不早了,夫人应该正等着你回去吃午饭呢,我们回去吧?” 说着,也不等柳子玉应话,青儿就一把抱起柳子玉转身就要跑。 “青儿?”柳士言的声音阴森森地从身后飘了过来,吓得青儿撒开的脚丫子一瞬间定在了原地,只听那声音接着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带坏我儿子的丫鬟啊。” 哟,现在知道是你儿子了?还有,什么叫带坏啊? 青儿扭过头去,嘻嘻笑着:“带坏?庄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如双只会生个不带把的小妖精,这句话,难道不是你教的?”柳士言面色冷峻地盯着青儿,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给冰冻了一样。 青儿的目光瞥向了银桐,见到对方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心下一沉,嘴里泛出一丝冷笑:“不知庄主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句话,不过,听庄主这样说,显然庄主是相信旁人的耳朵多过相信自己的儿子,是吗?” 没想到青儿竟然胆敢这样反问自己,柳士言有些愣怔。 青儿继续说道:“如果说我真教了小少爷什么的话,那也不过是一句话,那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能逼得一个五岁的孩童讲出那样的话,恐怕也不难想象对方又是说了什么样骇人听闻的话了。” 柳士言眸光锐利:“你这是承认你教坏孩子了?” 青儿听这话,心又是一寒:“好好的一句话,你听重的不是后半句,而是前半句。你可真是位好父亲啊。” 话语里的讥讽谁都听得出来。 还从来没有人胆敢在药柳山庄里指责柳士言,柳士言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让人望而生畏。 “青儿!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呢!”沈如双一脸怒容地斥责青儿:“一个小小的丫鬟,怎敢如此大胆!” 沈如双摆明了是狐假虎威,青儿也懒得再跟他们客套,冷下了面容:“二夫人,这话你可错了。我青儿现如今可不是你们药柳山庄的丫鬟了。” 面对众人不解的神情,青儿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忘了通知你们,柳夫人早上刚刚认了我做金兰姐妹,所以呢,我现在是柳子玉的姨娘,算得上庄中的客人了。” 话音才落,一个身影疾风般地闪到了跟前,冰山般的脸吓得青儿抱着柳子玉本能地后退一步。 柳士言冷冷地研判地打量着她,那种洞穿的眼神让青儿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然而,她还是无畏地迎上他的目光,镇静微笑:“姐夫有事吗?” “哼。姐夫?你当我柳士言什么人都认吗?柳氏姑且我都不愿承认,何况你一个柳氏的小小金兰?” 青儿看着他那自大的嘴脸,撇了撇嘴脚,随后笑道:“无所谓啊,小外甥认我就行了。” 她转头看着怀中还在发愣的柳子玉:“小少爷,你肯认我做姨娘吗?” 柳子玉看向她,反问道:“青儿你不一直是我姨娘吗?” 青儿一脸讶然。 “娘前几天就跟我说过了,她说青儿你其实是她失散多年的好姐妹,本来就是我姨娘,怎么现在问我肯不肯啊?青儿你真健忘。” 青儿听了这话,愣了好半天,一股悲凉从心底里溢出。这个柳氏,原来病了的这些日子里,一直在为自己的儿子绸缪着。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母爱的力量吧?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如实以告 赵婶心怀忐忑地来到了柳士言的房间。 柳士言正立在书桌旁的镂花圆窗前,双手后背,目光悠悠地望着窗外的天空,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纱似的,给人一种遥远而疏离的感觉。 “庄主。”赵婶小声地唤了一声,生怕自己声音太大冒犯了这位主子。 柳士言回过头来,看她一眼,走到书桌后面坐下:“赵婶,你可知我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什么事?” 说起来赵婶原是他药柳山庄的人,五年前因为柳子玉出生,需要一个奶娘,才把她拨到了柳氏的院里。当然,除了照顾柳子玉,柳士言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就近盯着柳氏。 赵婶低下头,嗫嚅着:“庄主,夫人并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什么异常?那怎么好端端地认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做金兰姐妹?”柳士言一回想起昨天青儿抱着柳子玉时的那个神情,那眼中温柔的目光,几乎跟柳氏如出一辙,可根本不是一个刚认的姨娘该有的目光。 “青儿很喜欢小少爷,而且夫人病着的这段日子都是青儿在照顾小少爷。何况夫人也很喜欢青儿。所以,就和青儿结拜了金兰。”赵婶恭敬地回答着,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也是事实。 柳士言是个聪明人,更了解同样身为聪明人的柳氏。他可不相信柳氏会单纯因为那么一个原因就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义结金兰,更何况,那个青儿看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就凭那理直气壮护着柳子玉的样子,就让他心里觉得不对劲。 赵婶偷偷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心跳如鼓,生怕一个漏嘴,将柳氏的计划给说出去了。 柳士言微微抬眼,冷眸一下子捕捉到了赵婶坐立不安的局促,冷笑:“赵婶,你在这药柳山庄应该待了大半辈子了吧?” “是的。庄主。” “我记得你去柳氏的院里也才待不过五年多吧?” 柳氏目视地板不敢看他,不知道柳士言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在这时,柳士言的音量猛地一高:“可我怎么觉得那五年的时间就将你身为药柳山庄人的自觉都给洗得干干净净了!” 赵婶猛然听那声音,吓得不轻,一个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庄主,庄主,我,我不敢忘,我是药柳山庄的人……” “是吗?”柳士言冷笑着站了起来,双手背在后面,悠悠走到了赵婶的面前:“那你告诉我,柳氏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赵婶心中叫苦不迭,更是替柳氏难过得不行。 这庄主夫人自嫁进药柳山庄以来,一直是安分守己,从无过错。更是将整个药柳山庄治理得井井有条,一心一意为着柳家为着庄主着想,还生下了那样可爱的小少爷,甚至对于庄主四处留情冷遇自己的事情也是独自忍受,真可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可这庄主怎么满心里认定夫人是个恶毒的女人呢! 眼下夫人及腹中的孩子都难保朝夕,可庄主还在怀疑她。夫人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值得吗? 赵婶想到这里,一口气压在胸口难受,终于忍不住地轻轻叹了出来。 她说道:“庄主,其实夫人她,她时日无多了……” 柳士言不信:“什么时日无多?她不是正盘算着要再给我们柳家添一丁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吗?” “庄主,我是说真的,夫人真的时日无多了!”赵婶气急,声音也不免高了起来,她抬头看着柳士言,哽咽着说:“夫人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没有力气生产,那孩子,那孩子其实早就是个死胎了!” 柳士言一惊:“你说什么?” 赵婶也不打算再瞒了,如实以告:“夫人怀这一胎的时候身体本来就不好,胎象不好,临盆时很有可能会因为大出血性命堪忧。大夫劝她打掉,可她说这是庄主的孩子,坚持要生。这养胎的一路真可谓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疏忽出什么意外。就在一个多月前,有人趁夜来绑架小少爷,夫人受了惊,后来又因为一些缘故昏厥,就是那个时候,那肚子里的胎儿就……” 柳士言万万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的情况,呆了好半晌。 赵婶继续说道:“好在有青儿在,她有的一手好医术,这才勉强让夫人维持到了现在。庄主,你知道吗?夫人现在完全是过一天,是一天了……” “把死胎引出来不就好了?何苦拿命相抵。”柳士言语气仍旧僵硬冷漠。 赵婶被他的话惊呆了,不由得用质问的目光看他:“庄主你真是这样想的?你可知道,夫人的身体根本经不住那样的过程!她现在可是身心俱疲啊!”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爱恨交织 青儿正哄着柳子玉午休,她侧躺在床的外侧,一只手支着头,一只手摇着把蒲扇,给柳子玉扇风。 柳子玉面向她,一时没有睡意,便缠着她讲话:“青儿,你当了我姨娘后,还会陪我玩,陪我钓鱼做饭,陪我睡觉,还教我打弹弓吗?” 青儿轻轻一笑,看着他那熠熠的眸子,说:“那当然,我会比过去更疼你,像你娘一样疼你。” 柳子玉害羞地笑:“这样一来,我不就有两个娘了吗?” “那我可以像你娘一样叫你玉儿吗?” “嘻嘻。看在你跟我这么要好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了。可是这样一来,就真好像我有两个娘了呢!”孩子笑得天真无比。 青儿一愣,想起了日后的光景,忍不住试探地问道:“那,玉儿,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了你娘,你愿意吗?” 柳子玉歪着脑袋,突然蹙紧了眉头看着她:“难道你也要嫁给我爹吗?” 孩子稚嫩的脸上流露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悲伤。 “如果只有这样,我才能当你娘呢?” “那你就不要当我娘了!虽然爹很讨厌,可娘很喜欢他——我可不希望有个什么三夫人来跟我娘抢我爹。我不要我娘难过!”柳子玉生起气来了,翻身向内,背对着她。 青儿看着他固执的样子,心内轻轻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嫁啊?还不都是为了你?” 她还吃了大亏没处找说法呢。 看着剥削了自己终身幸福的小屁孩,青儿真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偏偏对方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她也没法太计较。只是心里也郁闷,也没耐心再哄他了,就放下蒲扇,自个儿出了屋。 拿了柳氏的药,坐在院中石椅上,将药罐子搁在石桌上煎。 煎到一半的时候,半天不见的赵婶脸色郁郁地从外面走进了院里来。 青儿打趣:“赵婶,魂儿被谁勾走了?这样失魂落魄的。” 赵婶在青儿旁边坐下,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药罐子:“这是给夫人煎的?” 青儿点了点头,见她脸色真的不好,便问道:“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刺激似的。” “唉。我刚刚把夫人的真实情况都告诉庄主了。” 一提起柳士言,青儿的脸色就冷了下来,淡淡问:“他估计不痛不痒的吧?” 赵婶沉默着,又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青儿倒不意外,却冷笑道:“说起来,那还真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呢。” 赵婶看了看青儿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其实,庄主之所以那样对夫人,也是有原因的。” 原来,柳士言在成婚前就有了一个恋人,是他的青梅逐马,听闻两人感情很好,柳士言下了决心定要娶她为妻的。谁想到,半路杀出个温婉君来,对柳士言一见钟情,下了决心要嫁给他。 听说柳士言执意不肯,温婉君就从他的恋人下手,见了那位小姐。就是那一面后,那位小姐不告而别。柳士言伤心欲绝,在当时还在世的柳老夫人的严令要求下被迫才娶了温婉君,即如今的柳氏。 成婚当晚,他就对柳氏直言:“温婉君,你可以得到我的人,但我发誓,你永远得不到我的心!” 事实证明,他的确做到了。他给她庄主夫人的位置,给她生柳家子嗣的机会,给她治理山庄的权利,却唯独不给她自己的心。他冷遇她,并且很快纳了妾,除此之外,还在外面四处留情,红颜知己无数。故意狠狠地伤她的心,而她,默默忍受。 终于到现在,柳氏不堪重负,命薄如纸了。而他呢,保持着一贯的冷漠。 他恨柳氏,而柳氏甘心承受着他的恨意,一句怨言都不曾有。 “庄主也是情有可原。”赵婶说着。 听了赵婶的话,青儿默了会儿,叹息了一声说道:“一个因为恨自己的妻子连孩子都不顾,另一个因为爱得心力交瘁放弃生命。这两个,都是自私的人。爱算什么,有怎样的爱比自己的孩子还重要的?” 赵婶听着青儿这番感慨,大感震惊——这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看事情如此洞彻开阔? “你倒是有贤妻良母的潜质,一看就是没爱过的。”一个声音幽幽地从前方传来。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夫非夫,妻非妻 柳士言从拱门处走了进来,冷冷地看着青儿,面露轻鄙:“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能懂得什么是爱?” 青儿听得咬牙,眼睛一转,复又笑了:“是啊,庄主说得是。我青儿一个小小丫头自然是不懂那些什么情啊爱啊的,相比较花丛阅历无数的庄主来说,更是有如大水冲了龙王庙,冒犯哪冒犯。在这里,青儿给您赔不是哈。” 说着,她站了起来,假模假样毕恭毕敬地双手放前,给柳士言鞠了一躬。 看着她那连讥带讽又笑嘻嘻的样子,柳士言的眉头一挑,心想这个小女人真是绵里藏针,看着一团和和气气的,里面全是刺。恐怕比起柳氏来,无论脾性还是聪明,她都还更胜一筹呢。 赵婶见青儿越玩越过分,忙在这时插进话来,对柳士言道:“庄主,您,您怎么过来了?” “不是说她快一命呜呼了吗?我过来看看是真是假。” 青儿打量了眼他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果然没什么好心! 柳士言自然是看出了她的鄙夷,却也懒得理她,径自进了柳氏的屋。 因柳氏不能吹风,门窗常常紧闭,屋子里空气不通,光线黯淡,更到处都充斥着药草和宁神香的味道。 柳士言被那窒闷的空气和刺鼻的味道刺激得微微一皱眉,迈步走进了内室。 芍药正坐在床头的凳子上埋头刺绣,听见有走动声,抬头,见是柳士言,忙放下手中的活站了起来,脸上略显意外:“庄主……” 床上闭目休息的柳氏听到了,眼睫毛微微一动,慢慢睁开了眼睛,就看到柳士言已站在自己床边。 近一年没见,他一点变化都没有,眉眼五官依旧俊朗,和当初她初见他时一模一样,只是这些年的阅历使他神韵间更添了几分沉稳和清冷。 柳氏挣扎着要坐起来。 “不必了,就躺着吧。”柳士言的声音淡漠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柳氏挣扎的动作一下子就顿住了,然而,也只是一会儿,她就坚持着在芍药的帮助下坐了起来,靠坐在背后的棉枕上。 她看着朝思暮想的人,眼神中流露出了惯有的温柔,虚弱的面容上扯出一抹笑:“你怎么来了?” “听赵婶说你命不久矣,过来看看是真是假。” 平淡的一句话,似一把利剑一样,蓦地刺进了柳氏的心里,那一瞬间快准而狠,让她愣怔了一下,便体会到了无尽蔓延的痛楚。 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随后渐渐泛出一丝苦涩来:“哦,是吗?现在看到了。是否让你满意?” 她的确是将死之人了,原本美貌的容颜此刻看起来却像是破碎的面具,面色苍白无血色,神色黯淡憔悴,原本红润的嘴唇此时也干裂惨白,本来就瘦的一个人此刻看起来根本就是皮包骨头,整个人的生气好像都被什么东西抽干了似的。 柳士言感到自己现在看着的好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包着骨头的气若游丝的皮囊罢了。 柳氏见他不说话,又笑了笑,黑白分明的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一直恨我,恨了这么多年,现如今,我快要死了,是否让你感到有些痛快?” “痛快?”柳士言眼中的错愕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冷酷:“痛快的到底是你还是我?温婉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巴不得想赶快死,以此就解脱了,不是吗?” 柳氏怔怔地看着他,心底里涌出一股难言的东西,没想到,就是快死了,他还是这样想她,在他心目中,她就是个自私自利心机深沉的女人。然而,尽管如此,他还是说对了。她的确是想以一死寻求解脱。 五年,说长的确不长,可对她来说,这五年的孤独与冰冷,就仿佛让她生活在冰窖中一样,了无生机,死气沉沉。这是他对她的惩罚,她受了。可是,再坚强的外壳也抵挡不了外界对于内心的伤害。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 心力交瘁,真是爱得心力交瘁了。 她低下了头,眼眶中浮现出泪水,可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戚戚一笑:“柳士言,我温婉君扪心自问,此生此世,并未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对不起你的事。但如果真有的话,那也只有一件,那就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爱上了你。” 柳士言错愕,冷笑:“扪心自问,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温婉君,该说你健忘好呢?还是该说你狼心狗肺好?难道你忘了五年前,是你逼得念琦离开了我吗?” 念琦?多久没提到这个名字了?两年,还是三年? 柳氏冷笑,她盯着柳士言:“士言,这么多年了,你始终觉得是我逼走了她,认定了这个结论,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呵。还需要怀疑吗?她分明是在见到你之后不辞而别的。” 柳氏直直地望着他,望着他,双眼空洞而深远,仿佛是在看他,却又仿佛不是在看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似是带着笑,又似是不苟言笑,只有眼泪,从那两汪深不见底的黑潭里,静静地流了下来——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玉儿落水 那天晚上,柳氏撑着身体下床,来到了柳子玉的屋,亲自哄着他睡了。 紧接着,当天夜里,柳氏便带着腹中的胎儿去了。 第二天早上,伴随着芍药的一声哭叫,所有人,如梦初醒。 柳士言还算有良心,虽然恨着柳氏,却还是让让她进了柳家祖坟。 下葬那天,柳士言并没有出现,长子柳子玉披麻戴孝捧着柳氏的灵位走在大队人跟前走着,小小的个子走得却有如年老者那样蹒跚,双眼哭得红彤彤的,不停地哽咽。 青儿一路伴着他,牵着他的手,看得心疼,几次忍不住也跟着哭了。 诸事既毕,药柳山庄就又恢复了常态,只有那门梁上四处挂着的白条子才能时不时提点着庄中的人柳氏亡故的事,给这大门大户添了好几分清冷。 芍药坐在柳氏的床上,一边抹泪一边帮着整理柳氏的遗物,嘴里抽抽噎噎着,时不时地念叨几句柳氏,惹的一旁在看的赵婶也红了眼眶。 这时,青儿从外头跑了进来,神色焦急:“芍药,赵婶,你们看到玉儿了吗?” 那两人都是一怔,纷纷茫然。 青儿一看她们那样子,一急,扭头又跑了出去。芍药和赵婶察觉到不对,互望了一眼,也顾不得伤心,抹了抹泪跟着跑了出去。 就在大家满山庄到处找的时候,闹“不见了”的柳子玉却是坐在了池塘边,抓着手中的钓竿在钓鱼。 不远处,在丫鬟们的陪伴下到这里来散步的沈如双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银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坐在青石上钓鱼的柳子玉,拉着主子的手小声说道:“夫人,快看,那不是那个小鬼吗?” 沈如双顺着方向看去,果然是柳子玉坐在那钓鱼呢。再四处往往,不见那个难对付的青儿,心下一喜:“走,过去看看。” 银桐搀扶着大腹便便的沈如双走到了柳子玉的身后,张口道:“哟,这不是咱们药柳山庄的大大大少爷吗?怎么你娘才去世没多久,就有这闲心在这里钓鱼呢?” 柳子玉低头,就看到了池波倒映出的那两副最讨人厌的嘴脸,却也懒得理她们,自顾自地钓着鱼。 银桐见他不搭理她们,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少爷,在钓鱼呀?你娘都不在了,你还钓鱼给谁吃呢?” “谁说我娘不在了!”柳子玉被激怒了,腾地站了起来瞪着银桐,抡起两个小拳就不停地对银桐又推又打的。 银桐包括沈如双一行人被动地向后退了几步。 可巧,沈如双今天穿了件拖地的长裙,后面的人不慎踩着了,搞得她整个人都往后倒。 站在最前头的银桐一见自家主子倒了,心下一惊,也顾不得柳子玉是个小孩子,手一用力,就将柳子玉往外一带。 只听噗通一声,柳子玉整个人就向外跌进了池塘里。 所有人,包括正要发脾气的沈如双都是一惊,慌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银桐回过神来,看着在水里翻腾着上下直跳的柳子玉正要叫唤,已经被丫鬟们从地上扶了起来的沈如双却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示意了她一个眼神,小声道:“过会儿再叫。” 银桐听了,瞳孔瞬间放大,但很快,就乖顺地点了点头,刚刚张开的嘴,也慢慢地合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池塘的另一边,只听噗通一声,已经有人一跃而下,划拉着水迅速地往柳子玉的方向游过去。 赵婶和芍药从后面赶到岸边,看到眼前惊险的一幕,都吓呆了,连忙跑到这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喊人来帮忙。 当家丁闻讯过来的时候,青儿已经拖着柳子玉到了岸边。 众家丁把柳子玉捞上了岸时,孩子已没有动静了。 在场的人都呆在原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孩子,不知怎么办了。 沈如双这时才假惺惺地冲了过来,不停地交换柳子玉的名字,看起来一脸关切。 赵婶和芍药更是全身颤抖地跪了下来,完全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怎么,怎么可以?夫人才刚过世没多久,少爷就出了事,这,这让她们怎么对得起…… 正想着呢,青儿上了岸,用力推开了围成一圈的人,跪在地上,拍了拍柳子玉的脸,见他没有半点反应,心下一凛,忙放平孩子的四肢,松开孩子的衣物,然后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膝,将孩子抱起,将他腹部横放在大腿上,使他头下垂,紧接着就按压背部。 连续按了好几次后,柳子玉猛地嘴一张,呛出了好多水来,而后不停地咳嗽。 在场的人见他缓过气来了,这才松了口气。 赵婶和芍药更是惊喜庆幸得落下泪来。 正文 第二十八章 青儿发怒 “青儿,青儿,好难受……”柳子玉张开眼,见是青儿,一下子哇哇哭出来了。 青儿看得心里难受,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没事,玉儿不哭,玉儿不哭,没事了……” 赵婶从一个家丁身上取了外衫,搭在了柳子玉的身上:“快带小少爷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服,喝姜汤,否则肯定会生病的!” 青儿点了点头,看向芍药和赵婶:“你们先带玉儿回去,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她说着,看向了一旁的沈如双和银桐。 赵婶和芍药见她那样,心领神会,默默地点了点头。 柳子玉还不肯走,紧紧拽着玉儿湿答答的袖子。 玉儿冲他温柔地一笑:“乖孩子,先跟赵婶和芍药姐姐回去,我很快就跟过去。” 见她这样说,柳子玉点头听话。 赵婶和芍药他们一走,青儿本来柔和的眸子里立即就闪现出了一道冷光。 她站了起来。 有下人递了件干衣服给她:“青儿姑娘,还是先换件干衣服吧?” 青儿摇了摇头,也不看别人,直直地就朝银桐和沈如双的方向走了过去。 所有人都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魄给震慑住,不约而同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银桐见她走过来,心下畏惧,却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挡在沈如双前面:“青儿,你做什么?” 要是平时,青儿还有闲心跟她们玩玩,但今天玉儿险些就性命难保,这彻底地激怒了她。无论如何,她这次一定要给她们一个教训看看,也让所有人知道,就算柳氏不在,也没人有资格轻看或者怠慢柳子玉! 她停在银桐面前,静静地看着她,就在看得银桐心虚的时候,一道巴掌就如疾风般狠狠地落在了银桐的脸上。快得她几乎来不及反应,甚至被打后还呆愣了半晌。 “青儿,你……” 话未说完,又一掌便落了下来。紧接着三掌四掌五掌六掌…… 青儿不顾自己手疼不疼,连续地给了银桐整整十个巴掌,直打得银桐满脸掌印,嘴角出血。 现场看到的人都被她这架势给唬住了,仿佛是打在自己脸上似的,替银桐疼得发紧。 “青儿……”十掌结束,银桐的整个脸都红肿了起来,眼泪汪汪地捂着脸颊子,根本是呜咽地,痛诉道:“青儿,你凭什么打我!” 抬手要回掌,却在落下前,被青儿的手死死地扣住了手腕,青儿迫近她的脸,眼睛微微一眯,露出狠光来:“这十掌是你的。” 她又看了眼银桐身后的沈如双。 沈如双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和畏惧,但仍旧强自镇定地看着青儿。 青儿眸光冷冷地看了眼沈如双的脸,随后,视线往下,停留在沈如双的肚子上。 沈如双注意到她的视线,惊到似的,双手护住自己的肚子,警惕地瞪着她。 “哼。”青儿冷笑:“你知道护着你自己的孩子,却对别人的孩子冷酷无情,不把他的生命放在眼里。有你这样的人,你觉得你的孩子,会正常吗?” 沈如双身体颤了一下,咬牙说道:“青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子玉掉到水里是意外,又不是我推的,你现在是在诬赖我吗?” “是不是诬赖,你自己心里清楚得很。”青儿说着,甩开了一旁的银桐,朝沈如双走了过去。 沈如双见她走近自己,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庄主的孩子,你要是敢动我,让我和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庄主是不会放过你的!” 青儿的脚步猛地停住。 沈如双见她停下来了,以为她害怕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你还知道分寸。” “啊……”话音才落,只听银桐一声惊叫,伴随着噗通一声,就整个落到了池塘里,不停地在翻腾着,却因为过度恐惧,而手脚抽筋,在水里挣扎了几下,便不动弹了。身体正一点点地往下沉。 沈如双见了,强装镇定的双瞳瞬间放大,透出了恐慌,她赶忙招呼周围的人,让他们下去救人。 有家丁下水去了,捞起了命悬一线,半昏厥状态的银桐。 沈如双看了眼半死不活的银桐,美丽的面容第一次显出了花容失色的窘态,指着青儿:“你这是在蓄意谋杀,所有人都看到是你把银桐扔下去的!” “那又如何?”青儿不屑地应了一声,扫了眼沈如双上下:“你说得没错,你怀着庄主的孩子,我不能动你。那既然不能动你,就先动动你的丫鬟。但是——”青儿一顿,忽然上前,冰冷的食指一勾沈如双的下颌,接着说:“别以为这样我就放过你了。这笔帐我先记着,等你日后孩子生下来了,我再好好跟你清算!” 说着,她又转头看了眼周边的众下人们:“大夫人虽然不在了,但有件事情我希望大家永远记住,那就是,玉儿始终是庄主的嫡长子,你们未来的主人,如果你们日后谁敢怠慢了他,我青儿就算不要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她的心疼 回到院里时,柳子玉的情绪已经在芍药和赵婶的安抚下稳定下来了,本来一直在床上等青儿,最后实在熬不住才睡下了。 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抚摸着玉儿熟睡的脸,青儿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芍药看着她一身湿漉漉的样子,担心道:“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热水,你快去洗个热水澡把这身湿衣服换了吧,现在深秋天凉,病了可怎么好?” 说起来,芍药还真是感动。原先还对柳氏把子玉交给青儿很是担心,怕她不会真心把子玉当自己骨肉对待。然而,今天看到她那样奋不顾身地救子玉,又见她现在对子玉那样温柔的样子——简直就好像看到了柳氏看子玉时的神情一样。 这让芍药本来悬着的心,一点点终于是慢慢放下来了。反而是庆幸,庆幸柳氏托付的人是青儿。 赵婶端了碗姜汤进来:“快喝几口,去去身上的寒气!” 青儿伸手接过姜汤,依言喝了。 在还碗的时候,赵婶一瞥看见了青儿手上红肿一大片,问道:“这手是怎么了?” 青儿看了看自己的手,随意地应了句:“没,扇人耳光扇的。” 赵婶和芍药听了,互相看了一眼。 “好了,我该去洗个热水澡了。”青儿也不解释,对她们绽放了个大大的笑脸,便拿了干衣服出去了。 夜里,子玉做噩梦了,惊醒过来后不停地掉眼泪。 青儿陪在他旁边睡,搂着他,轻拍他的后背,亲吻那满是泪痕的脸,说着:“玉儿乖,不怕了,不怕了……” 在她那一声声温柔的低唤中,子玉才抽抽噎噎地慢慢止住了哭声。 他微抬起头,看着青儿的脸,明明是跟过去一样的脸,可是,却隐约觉得不一样了。 “青儿,你现在好像我娘……”他小声地说道。 青儿笑:“是吗?那我真荣幸。” 孩子低下头,伤心地说:“我白天是想钓鱼,做鱼给娘吃的。但是那个坏银桐,她非要说娘已经死了!娘才没死呢!她只是,只是累了,要睡很久而已……青儿,难道不是吗?” “你这傻孩子……”青儿心疼地搂紧了他,想起他一个小孩子孤苦伶仃地枯坐在池塘边钓鱼的情形,就暗暗自责白天一时疏忽没好好陪着他,她说:“你都知道你娘要睡很久很久,怎么现在做鱼呢?现在做,等你娘醒,那都坏掉了!” 她尽量说得语气轻松,心里却是悲伤满溢。 “嗯……好像也对。”子玉缩进了青儿的怀里,点头,却有冰凉的液体沾湿了她的衣服。 青儿叹了口气,唉,自欺欺人或许也是一种减缓悲伤和痛苦的方法吧? 这孩子还这么小,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就算没有沈如双和银桐那对主仆在,恐怕以后也会有好多个像她们那样的主仆进来,难保不会再发生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情。 这个时候,青儿才更加真切地退回到了柳氏当初为什么坚持要让她做柳士言填妻的苦衷了。只可惜柳氏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安排让柳士言娶她的事情。 起初还暗自庆幸的青儿这一刻却也顾不得自己的意愿了。好歹柳氏救了她一命,这孩子,她是护定了。 第二天一大早,青儿的大事迹就传遍了药柳山庄大大小小每个角落,所有人全部都在谈论她这个人。 事情当然也传到了庄主柳士言的耳朵里。 青儿站在书房的正中央,眼皮有一下没一下地打量着书桌后的男人,表情欲言又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沉默了很久的柳士言终于开腔了:“听说你昨天好大的气派,当着大大小小下人丫鬟的面公然教训起二夫人来了。” 柳子玉落水受惊,他这个做父亲都没去看一下已经够让青儿生气了,今天一听他这口气摆明了是要替沈如双出头,青儿更是火起。 她盯着柳士言,微笑:“庄主,我还以为你是要问我少爷情况如何呢?原来是为着二夫人啊。” “听说你把那孩子救上来了,相信你会照顾好他的。”柳士言薄面含笑,说话的口吻不痛不痒。 这是要当甩手掌柜的节奏呀! 青儿怒极反笑:“那还真是要谢谢庄主的赞赏了。玉儿那孩子我一定会照顾好的。” 柳士言错愕:“柳氏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心甘情愿地帮他照顾一个毫无关系的小孩?” “的确,这样名义上说不过去,而且也不方便我维护玉儿该有的权利。所以——”青儿若有所思地说着,走上前去,双手一撑桌面,俯身逼近他的脸,眉眼一弯,笑嘻嘻地对他说:“庄主,你娶我吧。” 正文 第三十章 娶新妇?! 那样一张绝美的脸笑吟吟地与自己保持着近在咫尺的脸,要换作别的男人,早被迷得不知朝夕了,偏偏柳士言不为所动,手一轻抬,手中的折扇扇骨便轻轻地敲在了青儿的额头上,他恢复了两人初见面时的轻佻样子,同样笑吟吟地对她说道:“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个柳氏,你以为我会愿意再招你这么个大麻烦进门?” 猝不及防被扣那么一下子,额头有些疼,青儿却也不躲,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无辜道:“庄主,我怎么会是个大麻烦呢?连小麻烦都算不上的。” “你不说自己是柳氏的义妹吗?就冲这一点,就够了。” 青儿看着面前那双深邃的眼,见里面无波无痕,一点心思都抓不到。这才意识到自己当初就不该乱嚷嚷,这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疼啊! 她原本爽朗的笑容变了几分讨好的意味:“庄主,那不过是个义妹而已,又不是亲姐妹。再说了,我跟你无怨无仇的,不会给你添堵的。” 她表面上笑得无害,心里却腹诽:要不是为了玉儿,就算你求着我,我也不会嫁给你! 柳士言静静看着她,桃花眼一弯,立即放出无限秋波,吓得青儿本能地连退几步,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惊讶不已。 他说:“我不管你是真的要嫁给我,还是为了子玉,都劝你趁早打消那个念头,因为我已给北方首富黄员外家的小姐下了聘礼,下个月中旬便会完婚。婚后她就是接替温婉君的新庄主夫人,当然也会成为子玉的新娘亲。” 青儿几乎是飘着走出的书房,就连柳士言找自己来做什么都忘了问,一路飘回了院里。 柳氏死后到下葬,柳士言完全没有露过面,青儿虽然不至于把他想得良心未泯,无颜见柳氏最后一面那么好,却也没想到他那段时间里竟然在忙着纳新夫人! 什么?要让黄小姐成为新的庄主夫人也就算了,还要成为子玉的新娘亲?这是要把柳氏存在的痕迹都抹杀掉吗?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可是转念一想,若是那个黄小姐是个温柔善良的人,那么对子玉这个孩子,一定也会善待的吧?柳氏生前最担心的就是自己死后无人庇护子玉,那么,只要能庇护子玉,那么,那个人是不是她青儿,应该也不要紧吧? 一想到这里,青儿就犹豫起来了。 “那怎么可能!”找芍药说了这个想法,芍药立即跳了起来:“除了你青儿,谁都不能当少爷的娘!” “那个柳士言好像是喜欢单纯善良的女人,想来那个黄小姐应该不会是个坏女人。”青儿说道。 芍药难得冷笑了,说道:“那照你的意思,那个二夫人看来也是善良单纯得紧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青儿,刚刚那点犹豫也随之烟消云散了。对呀,她差点忘了柳士言这人眼神特别不好,别说那个他万般宠爱的二夫人了,就冲他对柳氏不分青红皂白的恨意就可以看出来了,他那样的眼力见,估计这个新进门的黄小姐到底是好是不好还得打个大大的疑问呢。 芍药见她眼中的动摇不见了,心下暗暗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犯愁起来了:“没想到庄主当真这么无情,夫人尸骨未寒,他就迫不及待地娶新妇进门,偏偏那人还不是你。那晚夫人走得太急,还没来得及安排你嫁给庄主的事,眼下这情况可怎么好?” 青儿看了芍药一眼,心下道:要真能不嫁,我可就谢天谢地了。 很快地,新的庄主夫人要进门的消息就传开了,为了这喜事,原本挂在角角落落的白绫纷纷被取下了,柳氏的灵堂也被撤了,牌位被移到了少有人到的祖屋里。 凄哀的氛围很快就被喜庆的红给冲散了。 只有柳子玉,为母亲被人遗忘哭闹不休。 “青儿,爹为什么这样,他们,他们为什么都忘了娘,我,我不要新娘亲,我不要——呜呜——”小身板扑在青儿的怀里,原本奶声奶气的嗓音因为哭太久都沙哑了。 青儿抱着他,怎么哄也不顶用,一旁的芍药和赵婶看着,只是心酸得掉眼泪,无可奈何。 青儿无声地叹息,唉。怎么感觉他们四个人现在好像是被遗弃的孤儿一样,在这个原本一屋子下人的空庭院里无人问津,顾影自怜。 现在这个偌大的药柳山庄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 哪怕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也能过活。 然而,柳氏的愿意是希望子玉能享有一切应得的权利,也就包括将来成为药柳山庄之主的稳固地位。那样的话,像这样一直被忽视,是不可以的吧?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说服玉儿 她的眸光微微一敛,将子玉放下,让他站在床上,抹着他的眼泪说道:“玉儿,现在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想好了回答我。” 子玉透过朦胧的泪帘子看向她,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哭声不自觉地弱了下来,就连一旁的芍药和赵婶见了她那样一反常态的认真样子,也有些怔住了,面露不解。 青儿道:“玉儿,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你爹要给你找个新娘亲,山庄里的人也不管我们了。你能接受这样的情况,跟着我,芍药姐姐还有赵婶一块生活吗?当然,有可能还得吃苦,被欺负。” 子玉哽咽着,抽嗒嗒地问道:“会,会被欺负?” 青儿点头:“你可能还得归你新娘亲管。至于那个人会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料不准。” “我不要新娘亲!我不要新娘亲!哇哇……”毕竟是个孩子,一听有别的人当自己的娘,立即不干了。 青儿地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玉儿,你爹硬要塞个新娘亲给你,你没得选择。” “可是,我不要……”孩子越哭越厉害,使劲摇着身子跺着脚。 青儿怕他摔着,牢牢地扣住他的肩膀,说道:“玉儿,乖乖听我说完!” 她的表情难得严肃,这让再次激动起来的孩子立刻静了下来。 “如果一定要有人成为你的新娘亲,玉儿,你选我,还是选即将进来的那个新娘子?” 子玉呆住了:“青儿是青儿,青儿不是娘!” 看着他那受伤又执拗的样子,青儿扑哧笑了:“笨玉儿,你以为我真要当你娘呀!” 子玉见她笑了,又是一呆。 青儿见他情绪稳下了,也不想气氛继续这么冷下去,便索性脱了鞋也爬上床,盘腿坐在床上,同时也拉着子玉坐下。 而后,她煞有介事地说道:“玉儿,我们虽然认识不久,但你应该记得,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谎话吧?” 子玉想了想,讷讷地点了点头。 “嗯。那你还记得我说过,很讨厌你爹吧?” 子玉又点了点头。 “那么,你应该相信我是绝对站在你和你娘这边的吧?” 子玉又想了想,点头点得特别郑重:“青儿一直帮着娘和我的,还帮我们教训银桐和那个坏女人!” 青儿见鱼儿上钩了,便循循善诱:“玉儿,我呢,不是真要当你娘,而是当一个假的娘。” 假的娘?子玉看着两眼放光的青儿,恍惚中被迷惑住了。 “你看啊,我呢,帮你娘占住这个位置,那么就没人能抢走了。而且啊,这样一来,就有人替你娘保护你了,芍药姐姐和赵婶也不会被欺负了。不是吗?” “那,你是不是要嫁给我爹?” “嫁是嫁了,可也不是真嫁。你看,我一不喜欢他,二不给他生宝宝,怎么算是真嫁了?” 她半真半假地说着,倒是哄得子玉顺着她的意思走。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不确定地问道:“那,你真的只是假装?” 青儿很郑重地保证:“绝对绝对的假货!” 原先青儿最担心的就是柳子玉那一关,这一次顺势将这小娃娃说服了,实在让她大大地舒了口气。 对于她而言,一旦子玉同意了,那么其他的一切就都不是问题。她有的是办法让柳士言最后娶她做填妻。 芍药看着青儿眼中的光芒和那胸有成竹的样子,微微弯起嘴角,这个青儿尽管很多时候看起来玩闹疯癫的,但到了关键时候却很可靠。她是个实心眼的人,只要青儿一心一意地庇护着子玉,那么她芍药就一定会尽心尽力地把她当主子一样地伺候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柳子玉依旧很想念柳氏,好在有青儿陪着,白天陪他玩江湖大侠的游戏,晚上则抱着他一块睡觉,睡前总要唱唱摇篮曲或讲个小故事。 时间久了,子玉也慢慢地走出了丧母之痛,变得活泼开朗,和青儿的感情也越来越深,甚至连言行举止和思维模式都深受青儿影响,看起来就像是一对亲母子似的。 赵婶和芍药看在眼里,都忍不住赞叹子玉越发不像柳氏了。然而,这却让她们高兴不已。毕竟,与青儿在一起的子玉更像是个孩子,而非像跟柳氏在一起时那样——因为深受柳氏忧郁情绪的影响而变得内向和敏感。 几天后,从北方来的花轿总算敲锣打鼓地来到了镇上,下脚在镇上最早的客栈——福来客栈。就等着第二天进门完婚。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偷嫁娘 就在婚礼的前一晚,一道身影跃过了药柳山庄的高墙,穿过寂静的街道来到福来客栈,轻手轻脚地进了新娘的房间。 青儿揭下蒙在面上的面纱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睡颜恬美的新娘子,微微一愣,这人怎么长得跟沈如双有几分像? 她坐在床沿上,仔细端详着对方的脸,蹙眉,真的跟沈如双好像啊,这柳士言搞什么鬼,要娶就娶一个不同类型的女子多好,平日里还能时不时换换口味尝尝鲜,这算怎么一回事?不等于白娶? 算了,她干嘛要去理会柳士言的想法? 青儿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女子嫩白光滑的脸,嘻嘻一笑,道:“也不知你是个怎样的人,不过就冲你这样一张美人脸,我也不能眼看着你掉入柳士言那只公狐狸的陷阱里而见死不救啊。今天就当做善事,你就不要感谢我了。” 说着,她伸手点了新娘身上的两个穴道,原本昏睡的人眉头一皱,口中发出一声嘤咛。然而,人眼才一睁开,青儿便握住下巴打开牙关塞进了一颗丸药进去,新娘子惊愕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只感到口中的东西如冰雪般化开,紧接着便有一股疲倦感袭上来,才抬起的眼皮入承千斤似的又不管不顾地垂了下去。 见新娘子再次陷入沉睡,青儿扑哧一笑,轻声道:“这是个无害的药丸,只会让你不吃不喝地睡个三五天,这一路赶的你应该很辛苦,就趁此机会好好休息吧。” 她站了起来,走到床边的屏风后面,脱下自身的青衣,换上了晾在屏风上的嫁衣嫁裙,随后把自己的衣服给仅穿着里衣的新娘子穿上。 待一切准备无误后,她才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一个人跳窗进来,稳稳落地,一点声响都没有。 那人背对着青儿站了起来,一身黑色劲装,身材高大挺拔,墨发随风扬起。 青儿被他那凛冽的风姿给惊住了,喃喃问道:“你就是青崖?” 对方侧过头来,用眼角的余光看她,似乎有闪过一抹惊艳,也不吭声,只略一点头。 这青崖是柳氏从温家堡带来的贴身护卫,一直在暗中保护着柳氏的安全。之前受柳氏吩咐前往京都帮青儿救果容王,一去就是近三个月,这两天才刚回来。 青儿早听芍药提起过他,真正见面却是第一次。 她本想先问果容王怎样了,但到了嘴边,还是改了口:“夫人的事,你应该听芍药说了吧?” 对方一愣,而后沉默着点了点头,像是早料到了。 青儿走到他的面前,仰头,看到的是一张英俊冷酷的脸,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冷冽的气息。 果容王手底下不乏高手和死士,形形色色也见了许多性格的,像青崖这样冷酷的也不少见,所以青儿也并没有什么太过意外的表现。 她笑着做了下自我介绍:“说来还真巧,我们名字中都带一个青字,你叫青崖,我叫青儿。呵呵,你一直暗中保护柳夫人,应该早就知道我了吧?” “去京都前夫人跟我说过,她说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主人,我会像保护她一样地誓死保护你。”青崖的嗓音低沉,似乎是太久没有说话,还带着几分暗哑。 青儿猛听到这样的话,一时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无缘无故地,让人家赌命保护自己,这还是她第一次受到这种待遇,感觉还真别扭。 青崖并不理会青儿在想什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女人,问道:“打算如何安置她?” “送回黄府。”青儿说着,抬手挠了挠下颌,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个,抱歉啊,你才刚回来,我就又打发你出远门……” 青崖并不介意,走到床边,长臂一伸,将那名女子捞起,轻轻松松地扛到了肩头:“我会把她安全地送回黄府。” 他扛着人轻轻一跃,跃到了窗口上,夜风吹散他的头发,临走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头看向青儿:“果容王的毒已经解了,再疗养一段时间应该就会痊愈。” 话音才落,人已向外一跃,迅速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窗户被冷风吹得吱呀作响,空荡荡的,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青儿走过去关上了窗子,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倒映出的姣美容颜,摸着嫁衣领子上的精致绣工,似笑非笑道:“从没想到也会有穿嫁衣的一天。要是王爷知道我嫁人了,又会怎么想呢?” 也算了。都决定了只做青儿了——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 第二天天一亮,青儿就自己整好妆容盖好红盖头,坐在床上候着了。 没多久,就听到喜婆和一群丫鬟们进门的声音。 喜婆见她已等着了,笑道:“新娘子这是自己都整治好了?不用再补补妆?” 青儿怕被人看到真面目,忙点头“嗯”了一声。 众人见了,因为怕耽误时辰,也不疑有他,便一群人搀扶簇拥着她出了门,上了轿。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大红花轿在唢呐声中摇摇晃晃地绕了城里好大的圈才在青儿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停在了药柳山庄的门口。 “新郎踢轿门背新娘咯!” 一听喜婆这声喊,原本还晕头转向的青儿立即清醒过来,忙把凤冠上的盖头放下来,端正坐好。 轿门三声响,帘子便由人掀开,递进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来,而后是温润如玉的声音:“娘子,下轿了。” 人不怎么样,手还挺好看的。 青儿腹诽着,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走了几步,到轿门口。 柳士言背过身去,示意她上去。 青儿也不客气,双手搭上他的肩,对方一抓她的手稍稍一提,便将人整个背了起来,还发出一声蛊惑似的轻笑:“未免太轻,看来以后要特别给你搞个小厨房,把你养好一点。” 青儿在红盖头下翻了个白眼,果然是花花公子,心花口花里外花。等会儿要是发觉新娘子被调了包,还不知会是什么反应呢? 到了大堂,行了拜堂礼,入了洞房,哄哄闹闹的世界才总算是离得远了。 青儿在两个丫鬟的伺候下忍着接在床上一坐就坐了一整天,直到华灯初上,喜宴尽散,柳士言在家丁的搀扶下脚步略虚浮地进了门,那两丫鬟才跟着进来的家丁一块出去了。 屋子里比先前更静,青儿低着头,正觉得诡异,就透过红盖头底下缀着的穗子间看到某人正步伐微乱地朝自己走来。 “娘子,为夫有礼了。”随着这声招呼,一根秤杆伸了进来,缓缓地挑起了红盖头。 在这一刻,原本又饥又累的青儿一下子紧张得精神为之一震,心脏怦怦直跳,待看到柳士言的脸的前一刹那,更是心虚得双手掩住了脸。 果然想得跟做的不一样啊!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对面可是那个让人猜不着摸不透的柳士言啊,真的好难想象他会是什么反应! 柳士言却还没发现异状,只当人家是害羞了,便笑着伸手拉下了青儿的手,打趣道:“呵呵,害羞了?都是夫妻了,怎么……” 话才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青儿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异样了,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看着面前阴沉的脸,干干地笑着打招呼:“呀,庄主,好久不见。” 柳士言的醉意在看到青儿的脸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脸色冷了下来,稍一细想,就能大概猜了个七八分,他怒极反笑:“你还真好本事,为了嫁给我,连这方法都想得出来。” 青儿本能地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双手撑着床沿往旁边挪了挪:“哪有什么本事啊?就是一个不小心、误打误撞、就——” 柳士言双眼一敛,像是蕴藏着一场风暴似的暗沉可怖,吓得青儿噤了声。 “新娘子呢?” “这个嘛——”青儿又是干笑两声:“应该,大概,可能,我不会告诉你的。” 他双眼一眯,走近她,俯身,酒香扑鼻:“哦?是吗?既然你这么想当我的新娘子,那么就由你来履行她该履行的义务吧?” “义务?什么义务?”青儿强壮镇定地笑着,身子却再次本能地往旁边又挪了挪,怎奈,没挪多远就已经抵到了床柱,再没地方挪了。 “在这洞房花烛夜,你说是什么义务呢?”柳士言才一说完,大手一抓青儿的肩膀,再一甩,就将她整个人扔到了被褥上,欺身上去。 青儿猝不及防中吃了一大惊:“喂,你干什么呢!” “你说干什么?”他迅速而果断地开始剥她的衣服。 青儿张牙舞爪地挣扎着:“我说我要嫁给你,可我没说要以身相许啊!你这个混蛋手往哪里摸呢!快给我停下!” “想嫁给我却不以身相许,你这个女人到底懂不懂什么是嫁人?” 青儿抵抗不成,心下一急,逮着机会,张嘴就在柳士言肩上用力地一咬。 柳士言吃痛地停下了动作,直起了身子,看了眼留下深深血牙印的肩头,眼中窜起怒火,他一把拽起她的手腕,逼视她:“说!娶你有什么好处,若是说得我不满意,我有的是方法折磨你!” 青儿被他的怒气给震慑住了,讷讷道:“我举双手双脚赞成你四处留情。”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半路杀出柳子玉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传进一个奶声奶气的叫唤声:“青儿,青儿!” “少爷,这里是庄主和新夫人的婚房,青儿怎么会在这里?你快走,否则庄主生气可就不好了。” “是玉儿!”青儿一听是子玉的声音,心下一喜,忙挣开一时发怔的柳士言,整好衣装跑去开门。 还在门外跟丫鬟争执的子玉一看到青儿,立即开心地叫出来了:“青儿!哈哈,青儿你果然在这里!” 那丫鬟一见青儿穿着新娘装站在那里,傻了眼,新娘子什么时候换成青儿了? 子玉几个小跑跑到了青儿的面前,两手抱着青儿的腿,仰着头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青儿,我一个人不敢睡觉,你陪我睡好不好?” 还没等青儿回答,身后就传来低沉的声音:“这么大人了,还要人陪着睡。” 柳士言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睥睨地看了眼年幼的儿子。 子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对青儿说道:“你今晚在这里睡吗?我也要在这里睡!” 青儿喜不自胜,一下子把子玉从地上抱起,连声应着好,就回房里去。 门外的丫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询问柳士言:“庄主,这是……” “你先下去吧。” 打发了丫鬟,关上房门,柳士言看着在床上旁若无人说话的一大一小。 青儿将子玉抱在自己的腿上,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耐心倾听着孩子絮絮叨叨地说着今天的做了什么,当听到高chao处,还会忍俊不禁地笑起来,偶尔还会说些好玩的鬼点子。 这两人相偎着说悄悄话似的样子看起来既亲昵又温馨,让原本生气的柳士言不禁看得皱眉舒展,他不自觉地半倚在一旁的门梁上,嘴角微微勾起。 他的目光落在青儿的身上,一身艳红嫁衣,白肤墨发,尤其是那一双清新眉眼,让人看着格外赏心悦目。扪心而言,青儿是个绝美的女人,只可惜,这个女人一说话,就能让人完全无法再将注意力集中在她的美貌上。 相对于美貌,青儿更吸引人的,就是她那灵动的神采和狡黠的笑容。 如果她不是柳氏的人,柳士言还是挺乐意娶她做新夫人的。 不过,最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女人居然脸皮厚到用掉包的方式嫁给自己。 感觉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柳子玉那个小子。 柳士言不禁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竟然会为了毫无关系的孩子交上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子玉像是憋了一整天的话,讲得乐此不疲,青儿却也不嫌烦,同样乐此不疲地回应着。倒是柳士言,难得耐心地在一旁静静等着。 直到红烛烧到了一半,青儿才出声道:“玉儿,天色不早了,不困吗?” 子玉打了个哈欠,蹬蹬两脚,将鞋子甩到了地上,而后十分自来熟地爬到了床上,一拉喜被,说道:“青儿,该故事给我听。” 柳士言看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子难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他走了过去,双臂环抱:“子玉,赵婶和芍药呢?” 虽然是父亲,但这两父子见面的次数总共不超过十个手指头,这样一打个照面,甚至正面打交道,还真有些怪异。 子玉向来不喜欢这个爹,但碍于对方是老子,他是小子,所以还是不大情愿地客客气气地回道:“应该睡了吧。我是假装睡着后偷偷溜出来的。” 柳士言眉头一挑:“今天回自己房里睡。” “为什么?”柳子玉皱眉,内心对柳士言的颐指气使很不满。 青儿见状,一想起刚刚柳士言那副要吃了自己的样子,忙出口帮腔子玉:“玉儿没我陪着会睡不着的。要不,今晚就……” 柳士言一个眼神杀过去,立即止住了青儿后面的话,他冷笑一声:“青儿,你莫不是忘了,我们两个人还有些事情没有解释清楚吧?” 青儿尴尬地笑了笑:“这——现在我们堂都拜了,这木已成舟,再解释又有什么用呢?” “还真如如双所言,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柳士言冷笑一声,在她旁边坐下,靠近她的脸:“既然你都说了木已成舟了,那么,我们是不是也该顺便把生米煮成熟饭啊?” 青儿听了,身体蹭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庄主,你别闹了……” “该改口了吧?”柳士言坏坏一笑:“娘子?” 他倒要看看,这个臭丫头有怎样的能耐撑起庄主夫人这个称呼。 青儿听到他那个称呼,嘴角抽搐了两下,这家伙绝对是在故意整她! 子玉茫茫然地看着面前两个大人的言行举止,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拍了拍柳士言的肩膀,等他转过头来时,双手叉腰,说道:“青儿是我娘,不是你娘子!” 正文 第三十五章 戛然而止 柳士言看着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子玉,掩面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一手拎起面前的子玉放到门口,砰的关上了房门。 子玉先是呆愣愣了好半天,而后,倏地哇一声大哭了起来:“哇……青儿!青儿!” 青儿听得心里一慌,拔腿就要去开门。 柳士言长臂一伸拦住了她:“想到哪去?既然要做我的妻子,就该做好份内的事!” 他打横抱起青儿,不管她的挣扎往床的方向走,将她直接扔到了床上,就要开始大行其事。 青儿这下被逼急了,破口大骂:“柳士言,你这个混蛋,花心公狐狸!你除了这种事情之外还会做什么!快放开我!门口在哭的那个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嗯……” 柳士言低头捂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一双眼睛暗沉无边,该死的女人,一张嘴就说些不中听的话,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他大手用力地剥开她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在她身上攻城略地,丝毫不理会她的反抗,更是对在门外的子玉的哭声置若罔闻。 现在的他只一门心思地想要征服身下这个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底线的女人。 她和柳氏不同,她不是因为爱而要嫁给他,而是为了门外那个小家伙。他倒是想要看看,到底她能为那小屁孩牺牲到怎样的程度! 然而,当他所侵占的地方越多,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渴望更多,最奇怪的是,起先的怒火慢慢地变成了欲望,他猛然意识到,她的柔软,她的芳香,她的甜美,让他渴望更多,想要更多。 原本粗鲁的动作也不自觉地慢慢变得温柔起来了。 “你好美……”他意乱情迷地脱口而出。 然而,就在他一撩下摆,打算真正拥有她的时候,身下的人的反应却更加的强烈。 “不要,不要,不要——”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如一道白光在脑中闪过,让他一下子从欲念中清醒了过来。 他的动作倏地停了下来,抬头,却看到一张满面泪水,伤心欲绝的面容,似雨带梨花,让他的心里蓦地一紧。 第一次,有女人在他的身下哭泣,也是第一次,他发觉自己干了件蠢事。 柳士言猛地一翻身,随手拉过了一旁的喜被,盖住了她的身体。 获得了自由的青儿一动不动地躺着,只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极大的屈辱感像是一大片的乌云笼罩在她的胸腔里,任凭她如何哭泣,却是怎么也宣泄不掉。 柳士言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被她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他皱紧了眉头,回头看了她一眼:“别哭了,又不是真的把你给吃了。” 青儿听他这样一讲,整个人更气更急,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才甘心。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不管不顾地抓起头上的发钗,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狠狠地扎向了柳士言的肩头。 柳士言虽是个商人,却也有着一身绝顶的武艺。青儿那点功夫在他眼中根本就是三脚猫,轻易就能躲过的。可是他却是硬生生地挨了那一下。 青儿原是羞愤怨恨至极,才下那一招。但当那发钗真的深深扎进柳士言皮肉里的时候,看着殷红的血浸透那红色的衣衫,所有的情绪竟一下子散开了。 她震惊到了,颤抖着往后退了两步,连自己未着寸缕都没有意识到,喃喃发问:“为,为什么不躲开?” 柳士言抿着唇,单手将那发钗拔出来,回头看了眼青儿,这个女人,明明吃亏的是她,刚刚还受了委屈的样子,现在看到他受伤了,却又摆出那样一副愧疚的样子。到底是傻了还是装出来的? 他也懒得回答,也不顾自己流血的伤口,捞起床上的衣服就包住了她的身体:“不是怕吃亏吗?还敢这样站在我面前?” 青儿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状况,吃了一惊,忙抓紧了衣服遮住自己的身体,脸上晕出一抹不自然的绯红色,和平时大大咧咧的样子判若两人。 柳士言看到她那个样子,嘴角不自察地弯起,越过她就要往外走。 青儿拉住了他:“等等。” 他转头打量了她一眼,笑道:“怎么,是要我继续刚才的事情?” 青儿脸色一青:“胡说什么呢!是你那里,不是受伤了吗?”她指了指他的肩头:“等我一下。” 她迅速拿起其余的衣物跑到一旁的屏风后面。 柳士言看着屏风映出的她穿衣服的身姿,耳边听着门外子玉的哭声,也不知怎的,心底里窜出一股烦躁感,他微皱着眉头,转身开门。 本来还在门口哭的子玉乍一见门开,哭声戛然而止。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大眼瞪小眼 当青儿穿好衣服出来后,就看到房门敞开,一大一小坐在门前的石阶上。 毕竟是一对父子,就算不说话,坐在一起的背影,都给人一种契合的相似。 青儿在背后看着,不禁感慨,所谓父子,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呢? 她走了过去,看到子玉还在默不吭声地抹眼泪,知这孩子是委屈极了,从后面抱起他:“玉儿,别哭了。咱们回屋睡觉去吧。” 子玉无声地点了点头。 青儿笑了下,往屋走了两步,见到柳士言还坐在阶上,便走回来:“傻坐着干什么?” 柳士言抬起头,故意调侃她:“怎么?不怕我再来一次刚才的事情?” 青儿心有余悸地向后退了两步,警惕着他。 还没等青而回答,子玉抢白:“青儿,别让他进门!他把我扔到外面哭了那么久,我也要把他晾外面,晾他一个晚上!” 别看柳子玉小,记仇的本事却很大,平日里就连青儿偶尔逗弄他惹他生气了,他都要记个好几天,更何况打小就不亲近的父亲柳士言了。 乍听到自个儿儿子讲出这样无法无天的话来,柳士言的眉头微挑,微沉着张脸站了起来,目光冷冷地盯着子玉。 这个臭小子到底搞没搞清楚他是他老子,还是说根本没分清楚谁强谁弱,以为那个青儿有本事护着他? 子玉人小胆大,毫无畏惧地直视他,满面不满。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这一大一小对劲的气氛有些凛然,青儿看着他们那两张极其相似的脸大眼瞪小眼的样子,觉得有趣,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无视掉柳士言瞪过来的视线,抱着子玉径直进了屋。 柳士言见了,抿唇,这个女人,刚刚还一副关心他伤口的样子,现在就凭那小家伙一句话,就直接把他撂在外面了。话说回来,一个假冒的新娘子,怎还敢在他这个正牌夫君的面前耍腔调! 他大步一跨,跨进了屋子里。 子玉一见他跟进来了,叫了起来:“青儿,他进来了,快把他赶出去!” 柳士言大手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子玉的小胳膊:“臭小子,你就是这么跟你爹说话的?你娘平时怎么教你的!” 子玉被抓疼了,眼睛里挤出泪花来,却是倔强着不回答他。 青儿腾出一只手拍打柳士言的手:“你干什么呢!孩子的手都要被你拧断了!” “又不是你的手,你怎么知道会不会被拧断!” “混蛋,我又不是瞎子!”青儿气急,手往腰间一晃,平直地朝柳士言的双眼伸过去,一抹银色的光芒在烛光中亮人的眼。 柳士言见了,条件反射地向后退了一步。 青儿迅速收回了收中的银针,转身把子玉放到了床上,紧张地看他的胳膊:“玉儿,没事吧?” 孩子抽噎着摇头,白胖的小胳膊都被抓红了。 青儿拧眉,忍不住嘟囔:“亏还是个当爹的人,下手这样没轻没重的。看这小胳膊……” 她的声音不大,但柳士言也是个习武之人,听力更是一绝,将那话听得一字不漏,不悦道:“不知道的还当他是你亲生儿子呢。” 正文 第三十七章 她亲儿子 “从今以后,玉儿就是我亲生儿子。”青儿自然而然地应道。 柳士言愣住了,他看过去,眼见着青儿轻揉子玉胳膊的那个温柔样子,心底里浮现出了无穷的困惑。就算再怎么喜欢,终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怎么会疼爱到这样程度? 到底是柳氏给了她天大的好处,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青儿长得美,素日里乖张疯癫得紧,这性格直接喧宾夺主让人不自觉地忽略掉她的美貌,可是眼下这样一副慈母的温柔样子,却是平添了许多的女人味,从柳士言的角度看过去,都可谓是赏心悦目。 他走到圆桌边坐下,自己伸手倒了杯酒,悠悠说道:“年纪轻轻,看你倒是挺有贤妻良母的样子。该不会之前自己有过孩子吧?” 娶了个原本不想娶的女人也就算了,要还不是个黄花大闺女,那他柳士言的脸面该往哪放? 柳士言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潜意识里默认了青儿作为自己填妻的身份。 “可不就是有过孩子嘛。”青儿语气轻松地应了句。 柳士言握着杯子的手一紧,眸色中闪过一抹凛冽之色。 就在这时,青儿却把子玉转向他,一脸骄傲地笑道:“看,我儿子是不是很漂亮,很伶俐呢?” 柳士言原本凛冽的眸子一怔,心口一松:“你说的孩子,就是他?” “活到这么大,统共就这么个儿子。除了玉儿,还有谁?”青儿一边说着,一边给子玉脱外衣。 子玉任由她动作着,口中小声道:“青儿,我早就想说你了,漂亮是说女孩子的,像我这样的男子汉应该用玉树临风这类的词!” “是是是,玉树临风,以后再娶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做媳妇儿。”青儿顺溜地应和着,一掀开被子:“来,玉树临风的柳小公子,时候真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子玉依言钻进了被子里,黑而亮的眸子却盯向柳士言的方向:“青儿,他怎么还没走?” 柳士言悠悠飘过去一句:“你才是那个该走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玉儿皱眉头:“青儿,什么是乳臭未干?” “跟玉树临风一个意思。他嫉妒你,你别搭理他。快睡吧。”生怕这两人一斗嘴就斗到天亮,青儿赶紧三两下打住了话题,被子一盖,逼着子玉睡觉。 好在小孩子本来就睡得早,又哭闹了一个晚上累坏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青儿见子玉睡了,这才走到圆桌旁坐下,也不管旁边的柳士言,两爪一伸,就拿起桌上的糕点一股脑往嘴吧里塞,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将本该娇羞美丽的新娘子形象毁得荡然无存。 柳士言有些吃惊地看着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吃相像她那样难看的。 “喂,你饿死鬼投胎啊,吃这么多不怕撑着?” 青儿白了他一眼,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凤冠和珠钗,将嘴中的食物咽下,说道:“我从昨晚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呢!一整天累死累活的,差一点就成饿死鬼了!有本事你下次再娶妻的话,跟新娘子换换待遇,看你会比我现在好到哪里去!” 柳士言见她说得一本正经的样子,笑了:“怎么,很希望我下次再娶亲?” 正文 第三十八章 酒后吐真言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绝对赞成你四处留情,当然也不介意你再娶妻了。不过——正妻必须得是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清而亮的眸子放出熠熠的光,绝对的自信。 柳士言似乎是被她那眼中的光芒给迷惑住了,有些发怔地看着她。 后者却是旁若无人,江湖好汉一般地胡吃海喝着,然而,说来也奇怪,初看时很吓人的吃相,这再一细看,却发现她虽吃得快,架势大,但是动作却是从容有余的,既细致又干净,竟还带着些娇憨可爱。 说起来,这个女人的脾性举止还真是和她那清丽出尘的外形截然不同,完全看不出这两者该是放在一个人身上的可能性。 偏偏,这可能性就是青儿。 柳士言哑然失笑,善意地递过一杯酒去:“饿死鬼,小心噎着。” 淡淡的一句话让青儿收不回的动作瞬间顿住了,意外地看着他。 “怎么,怕酒里有毒?” 青儿伸手接过:“笑话,这世上还没有能毒得倒我的毒药!” 一扭头,喝尽。 这酒入口甘甜,一点都不辛辣,倒不像是酒,惹得青儿忍不住又自己多喝了几杯,只可惜酒的后劲大,才几杯,就将她的脸晕红了,眉眼醉意流波,笑容更显动人,衬得姣好的容颜更添几分颜色,就是阅女无数的柳士言,此时见了,也不自觉心头微微一动。 他接下去刚才的话题:“你真的不介意我再娶女人进门?” 青儿呵呵傻笑了两声,酒后吐真言:“那当然了,我又不喜欢你,嫁给你纯粹是为了玉儿着想,你要娶多少个女人关我什么事?只要别妨碍我的宝贝玉儿茁壮成长就好了。再者说了,你多娶几个女人也好,我也免得做出以身相许的可怕牺牲了。” “你嫁给我,真就是为了子玉?” “是啊。为了子玉。那个孩子家境虽好,其实怪可怜的,娘不在爹不爱的,在这么偌大的一个山庄里,虽说他是少爷,可有几个是真正把他当少爷看待的,顶多不过是敷衍。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那么小的孩子,在这样冷漠的环境里长大,那种孤独和苦涩,你是不会明白的……” 青儿说着说着,神色突然黯淡了下来,眼睑垂下来,覆住眼中的情绪。她又抿了口酒,轻轻道:“但是,我明白。所以不能放任不管。” 她那个样子让柳士言感觉像一只蜷缩起来的小猫一样,收起了平日的乖张散漫,柔顺得触手不及。 “那么,柳氏呢?”就算他再怎么打算抹杀柳氏存在过的痕迹,但柳子玉却是他抹杀不了的。这个孩子是他必须承认的存在。 但是青儿不同,对他而言,这个女人不过是个陌生人,若是跟柳氏有牵扯,他会毫不留情地将她逐出去。 青儿抬眸,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清明,让柳士言一惊。 但很快,那清明就被笑吟吟所替代:“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你放心,我只答应了柳氏照顾好玉儿,其他的,一概与我无关。”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撒娇 一条碧藕攀上了他的脖子,青儿迷醉的脸主动靠近他,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成了月牙:“柳士言,你就把庄主夫人的位置给我吧,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声音清甜而含糊,像极了撒娇。 柳士言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听着那声音心里一畅快,破天荒地就松口答应了:“好。倒要看看你要怎么做这个庄主夫人。” 实在让他不满意的话,大不了一纸休书休了,反正这个丫头不像柳氏有温家堡那么个大靠山,想要摆脱她还不跟弹掉衣服上的灰尘一样简单? 听到了满意的回答,青儿一个劲地傻笑着,啪的一声,额头就撞在桌面上,昏昏睡去。 柳士言有些惊愕地看着她酣甜入梦的那个样子,心里麻麻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奇怪感觉。活了二十四载,见过的女人算得上是一抓一大把,但是像她这样洒脱不拘至疯疯癫癫的女子,他还是头一次见。 说起来,这么多年了,他喜欢的女人一直都是以念琦那种类型的,包括沈如双,包括那位黄家小姐,不外如是。其他的女人就算再美若天仙,都入不得他的眼。 然而这个青儿却是个例外,至少,她让他觉得有趣。虽然看起来是个放肆的疯丫头,却意外的有温柔的一面,跟她相处的感觉倒还挺舒服的。 柳士言微微弯起嘴角,起身将她抱到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由于动作的牵扯,肩头的伤口一疼,又冒出血来。柳士言撇头看了眼肩处的殷红,竟比喜服还红。忍不住蹙眉,转头看着自然而然地揽住子玉睡得正香的青儿,原本还略有期待她会帮自己包扎伤口,但看她那个样子,显然早把那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略带不满地嘟囔道:“疯丫头。” 折腾了这一夜,柳士言也乏了,取来药箱将伤口随意地包扎了下,匆匆换了睡衣,也到床上躺着去了。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次日一大早,伴随着两个尖叫声,端着洗脸水在门外候着的丫鬟们也不及多想便一股脑地破门而入,待看到坐在床上的青儿和子玉,以及揉着太阳穴悠悠坐起身的柳士言,所有人的脸,都被震惊得一片苍茫的白。 柳士言迷人的桃花眼微睁,看到青儿和子玉两个人紧紧相拥,躲在床角警惕看着他的样子,眼中闪过一抹笑痕:“折腾了一个晚上,一大早还这么闹腾?” 都说柳士言俊美非凡,可是人们不知道,这个家伙刚起床的样子,简直能用惨绝人寰四个字来形容,看看他那勾人的桃花眼,看看贼贼的笑,看看他那慵懒的神色,再看看他那衣衫不整的样子,根本与妖孽无异呀! 青儿避开他那精壮的胸膛,指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士言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散乱的墨发,淡淡道:“你这是明知故问吗?也不知道是谁昨天晚上耍酒疯,一哭二闹三上吊非要求着我留下来陪她过夜。” 正文 第四十章 填妻青儿 青儿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再看看柳子玉充满质问狐疑的眼神,心里那个欲哭无泪啊:“不是我!” “昨儿个屋里统共就我们三个人,不是你,难道是这小屁孩?”柳士言自然而然地走下了床,看了眼门边还在目瞪口呆的众丫鬟们,道:“还愣着干什么?” 一听这话,那些丫鬟才回过神来,虽然有诸多疑问,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吭,本能地疾步走过去,伺候他洗漱更衣。 青儿呆呆地看着他那若无其事的样子,竟哑口无言。 不一会儿,柳士言就整装好了,摆脱了妖孽的模样,又恢复了素日里玉树临风的风貌。 转身见青儿还在看着自己发怔,他笑道:“夫人果然深爱为夫,就连看为夫的眼神都直勾勾的。” “青儿,你不是说不喜欢他的吗?”子玉似乎搞清了点状况,茫然地仰头问道。 青儿嘴角抽了抽:“当然。玉儿,我刚刚只是被某人的自以为是给惊傻了。” 柳士言哼了一声,又转头看了眼那些个又傻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丫鬟们,说道:“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伺候新夫人和小少爷起床?” 新夫人?青儿?! 虽然昨晚上已经听那两个丫鬟姐妹说了青儿穿新娘装的事,可是,这跟柳士言亲口说完全是两回事!原来不是误会,原来这个青儿真的摇身一变成了新的庄主夫人! 谁能告诉她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青儿成了庄主填妻的消息就跟踩了风火轮似的,迅速地就在药柳山庄传开了。除了芍药和赵婶,所有人都震惊了。 然而,最震惊的,莫过于二夫人沈如双了。 当沈如双半信半疑地来到尚香苑,亲眼目睹青儿抱着子玉坐在厅中的时候,她只觉得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了自己头上,受到了羞辱似的,既愤怒又委屈。 柳氏刚死的时候,沈如双就满怀期待,心想着这样一来,她便能登堂入室成为柳士言的正妻,谁想他竟然另外娶了个女子进门,据说下的聘礼更是隆重丰厚,尽显他对新夫人的宠爱。这已经够让她气愤不甘的了,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可那样的愤怒又怎及眼下这样的愤恨? 是的,她恨。要说那个黄小姐是富家嫡女,出身比她好,所以能做柳士言的前妻的话,那她沈如双认了,大不了再像逼死柳氏一样地逼死对方就好。可是,这个青儿算什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乡野丫头,凭什么就能坐到这个位置! 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个黄小姐呢! 青儿见沈如双一声不吭地瞪着自己看,笑了:“二夫人,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如双面色严肃:“青儿,你怎么会坐在这里?” 青儿奇怪地反问她:“怎么,不是你要见我吗?唉,坐到这个位置我才知道,原来这府里的规矩还真多,才刚当上庄主夫人,就得接受妾室们的请安。害我连个回笼觉都睡不成。要我说,这规矩真是累人,你说是不是呢?二夫人?” 她那说得优雅从容的,沈如双却气得咬牙切齿:“你是庄主夫人?怎么我听说的庄主夫人是北方富商黄员外家的小姐啊?” “哦,士言临时改变主意,把那婚退了。” 青儿回答得简短,却把那声“士言”叫得极其顺口自然,一下子彻底激怒了沈如双。 “庄主的名字是你叫的吗?我在庄主身边五年,都不曾这样叫他!”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气急沈如双 青儿眨了眨眼睛,无辜道:“这嘴长在我的脸上,我爱怎么叫他就怎么叫他,他都管不着,你又凭什么来管我?要是你乐意的话,你大可以也这样叫他呀,反正又没人管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噎得沈如双说不出话来。 子玉坐在青儿大腿上,看着沈如双吃瘪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扭头道:“青儿,她生气的样子好丑啊!” 这句玩笑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沈如双更是气得要跳脚,怎奈眼下却似哑巴吃了黄连,有苦也说不出,更别说撒气了。 青儿却是对她的气愤视若未见,打了个哈欠,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赶着回去睡回笼觉呢。二夫人,你还是快些行个礼问完安吧。” 沈如双呆立在原地,行礼?问安?对她? 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对那么个卑贱的丫头行礼问安? 青儿见她一动不动的样子,知她心里不服气,笑了:“怎么?二夫人这是看不起我这个新夫人?” “二夫人?”沈如双冷笑一声:“若论辈分,按这进门的先后顺序,我想,新夫人大概还得叫我声姐姐吧?” “呵呵。我从无兄弟姐妹,哪来的什么姐姐?”青儿跟着冷笑一声,淡淡道:“药柳山庄可是个大门大户,一切该当以家规为先。管你是什么侯门之女,还是三教九流出身,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这是规矩。难道你还要我这个堂堂正妻以你这个小妾为尊吗?” 开口闭口一字一句,青儿挑得明明白白的,她青儿是妻,她沈如双是妾,妻比妾大。 沈如双听得气上心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一手捂着隆起的腹部,突然皱着眉头弯下腰来,一副痛苦的表情:“肚子,我的肚子……” 随在身侧的银桐见状,忙伸手扶她:“小姐,你怎么样啊?还好吗?该不会动了胎气吧?” “我不舒服,大夫,大夫……”沈如双短促的语调说着,像真的很难受的样子。 一屋子的下人看到这个状况全都慌乱了,一个个都开始围着沈如双打转转,请大夫的请大夫,叫庄主的叫庄主,搬椅子的搬椅子…… 唯独青儿和柳子玉,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看着。 子玉问道:“青儿,她怎么了?” “哦。装病。” “哦……”子玉恍然大悟般地拉长了尾音:“真无聊。这些人也够笨的,竟然还被她骗。” “人家装得好嘛。要我就装不来。”青儿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唉。真的好困。玉儿,你困不困?” “不困。” “我可困死了。”青儿把子玉放到地上,认真地吩咐她:“过会儿赵婶和芍药姐姐也会搬到咱们这个地方来住,既然你不困的话,等下就让你去招待她们。怎么样?” “那,原来那个地方,我们不去了吗?”子玉有些失落地问道。 青儿看了他一会儿,说道:“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娘曾经住过的地方。不过玉儿,你也看到了,这个沈如双以后肯定也会三天两头来找我们麻烦,你确定要住在原来的地方,让她去那里闹吗?我觉得在这里挺好,至少没人去打扰你娘住过的地方,能给你娘一份清静,你说是不是?” 子玉虽然心里不舍得,但听了青儿的话,也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青儿见他答应了,满意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头:“乖孩子,那快回去找芍药姐姐和赵婶玩吧。我先睡会儿。” 她站起来,看了眼一屋子乱作一团的人,冷笑一声,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出了厅,往卧室走。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阴晴转变 柳士言坐在沈如双的床前,看着那张熟睡的美丽的容颜,心底里一如既往地生出一丝柔怜的情绪来,他伸手轻轻地拨开了那散落在额前的头发,眼中流露出无限温柔。 这样的一张脸,尤其是那双眉眼,总是能触动他心中隐秘的地方。 如果此时此刻,躺在这里,怀着他孩子的女人,是她该多好? 他的心里无声地叹息着,微抿的双唇勾勒出了一丝苦涩。 银桐在一旁看着,认定他是在心疼沈如双,便添油加醋地道:“庄主,不是我在背后说人坏话,那个青儿未免也太过分了,明明知道我们小姐怀有身孕,却还故意刁难。若非大夫来得及时,只怕现在……” 后面的话不用说,柳士言也听得出来。 他转过头来,看向银桐,原本柔情无限的眸子立即覆上了一层霜:“银桐,她如今已经是这庄中的庄主夫人。你怎可如此随意地称呼她?” 没想到柳士言竟然会帮青儿说话,银桐愣了一下:“可是庄主,您要娶的明明是黄家小姐……” “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柳士言站了起来,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沈如双:“好好照顾二夫人。” 银桐见他要走,忙出声叫住:“庄主你要去哪?” 柳士言却不回答,自顾自地走了。 银桐见到他那个态度,面露不解,喃喃道:“怎么感觉自从柳氏死了以后,庄主对小姐的态度变得不像过去那样宠爱了?” 原本熟睡的沈如双坐了起来,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的方向:“银桐。” “小姐,你醒了?”银桐吃了一惊,险些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怯怯地打量了眼沈如双,生怕自己因为刚才的话被责备。 沈如双双手紧紧地拽着被子,冷冷吩咐道:“派人盯着尚香苑,我倒要看看那个青儿到底有什么本事坐稳庄主夫人的位置!” “那,庄主呢?” 沈如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自信满满道:“只要那个女人不回来,他就永远是属于我的。” 银桐看着主子那心机深沉的眸子,心底打了个寒颤,也不敢多嘴,讷讷地点了点头。 尚香苑里,青儿坐在床上,举起双手打了个满足的哈欠,正要掀被下床,却被一张赫然放大的脸给吓得身子向后一倾。 “柳士言,你干嘛!”她往里挪了挪身子,抓起被子将自己的身体很好地包了起来。 对方看着她那副警戒的样子,不屑地笑道:“不用这样胆战心惊的,我对你那平板身材没兴趣。” 平板身材?青儿眉头一挑,这个男人讲话还真是大胆啊,而且还厚颜无耻!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谁饥不择食差点把她给吃了的! 她同样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找我有事吗?” “才新婚第一天,你一大早就给我捅了个麻烦,不主动向我请罪,还来问我什么事?”柳士言大大咧咧地坐在床沿上,面含笑意。 青儿无所谓地扭过头去,接着道:“若是为着沈如双的话,我劝你最好不要因此来找我的不是。那个女人压根就没动胎气,虽然装的是很像,只可惜,她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 “好歹她有身孕,你就该对她客气点。”因为青儿不是柳氏,柳士言对她的态度还算和气。 “客气什么?我就算再客气,她也不可能产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柳士言错愕,随后,原本还温和的眸子一下子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聪明人对聪明人 青儿愣愣地看着柳士言:“听你这话,该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见他沉默着不说话,青儿便又继续道:“也对。你虽然很讨人厌,不过看起来倒是个聪明人,又是药柳山庄的主子,那个沈如双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要是能骗得过你,那也是奇了怪了。” 柳士言冷笑一声:“你倒是聪明。” 这个女人,每次他想稍微对她态度好些,她就自作聪明地让他心生反感。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出七天,他就会把她给休了。 青儿哪知他在想些什么,张大了好奇的眼睛:“那你明知道她是那样的女人,为什么还把她留在身边啊?我可听说了,你一直讨厌心机深沉的女人。” “你又知道?”柳士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说道:“我留沈如双在身边可并不为了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那是因为什么?” 柳士言看了眼她那充满求知欲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你的问题还真多。不打算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啊。用闻的。”青儿笑咧咧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头:“那个沈如双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不知道的都以为是她随身携带的香囊的味道,不过,我却知道,那里面的制成材料中有一味催产的香草。如果没猜错的话,恐怕她之所以能怀上这孩子,也用了另外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她也不必细讲,毕竟柳士言已经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了。 他略带赞赏的目光望向她得意洋洋的笑脸:“之前听赵婶说温婉君重病的时候都是你在替她把脉配药,原本我还将信将疑,如今看来倒还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精通药理。也是,作为我药柳山庄的女主人,不精通药理怎么说得过去?看来你比温婉君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青儿却并不为他的话沾沾自喜,反倒揶揄道:“我还以为在你心目中最适合坐这个位置的人是你那位青梅竹马呢。” 柳士言脸色一怔,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仿佛隐隐泛出灰色的忧伤。 见他突然不说话了,青儿困惑。待看到他落寞的眼神时,却隐约明白了,不禁猜想,这个看起来风流的男人,或许反而不如表面那样,反而是个痴情的人呢? 算了,痴情不痴情的,又关她什么事? 青儿撇了撇嘴角,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那个,你是不是该走了?我要穿衣服。” 柳士言回过神来,冲她一笑:“怎么,我这个做丈夫的,不能看你穿衣服?” 混蛋! 青儿心中怨念地骂道,果然他就是个表里如一的风流公子哥! 柳士言的声音又响起:“让我离开可以,但你是不是该对我坦白交待了?你到底把黄韵兰藏到哪里去了?” 黄韵兰?莫非是那个正牌新娘? “你要知道,被你这样一搞,她可是很难再出嫁了。轻轻松松毁了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青儿,看样子你跟柳氏真是如出一辙啊。”柳士言的话语中已经透露出了嘲讽的味道。 “那黄小姐难道就是你青梅竹马?” “不是。” 青儿微怒:“既然如此,你并不爱她,又为何要娶她?真正毁人幸福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她敢顶嘴?柳士言也有些生气:“你又知道些什么?纵使我不爱她,但我会善待她。相信这是她目前最想要的。而你——”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不说了,站了起来:“算了。反正就算你不说,我也有的是办法把她找出来。” 正文 第四十四章 亲母子 找出来?他要怎么找?青崖的轻功她可是见识过的,这已经是第五天了,尽管带着一个弱女子,此时恐怕也已经过了一个镇了。他柳士言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找到一个下落不明的人吧? “青儿,你在发什么呆啊?”一只小手在她眼前晃了又晃,把青儿的思绪又晃了回来。 她看着面前稚嫩的脸,绽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嘿嘿。秘密。” 柳子玉切了一声,提起放在脚边的小笼子,指着里面的小鸟道:“青儿,它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青儿俯下身去,透过纵横交错的竹条看着里面那只翅膀被包扎得整齐完妥的鸟扑腾着翅膀跳来跳去的样子,满意地笑了:“嗯,看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玉儿,你处理得很好。” 从柳氏病逝后,为了不让子玉悲伤过度,青儿有意地转移他的注意力,除了陪他玩闹外,还特意教他医术。没想到这孩子天资聪颖,学得很快,每次教他没多久,他就学会了。 赵婶端着糕点走了过来,笑道:“这鸟我记得是夫人昨儿个中午才从树上打下来的,这才一天左右的时间,小少爷就把它身上的伤给治好了。真了不起。” 自从青儿当上了庄主夫人后,尽管青儿说一切如常,但芍药和赵婶还是打心底里认同了她的新身份,称呼她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夫人”的,生怕她们两个有一个怠慢的,惹得周围的丫鬟下人们都轻视了青儿。 柳子玉本来是个性格腼腆的孩子,很少被人夸赞,被赵婶这么猛地一夸,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小手挠着后脑勺。 青儿抓过一个糕点递给他:“等今晚再观察一下,明天咱们就把鸟放生了。来,玉儿,这是你最爱吃的红豆糕,尝尝?” 子玉无声地接过,咬了一口,喜爱的味道立即让他抬起头来,一脸灿烂的笑:“青儿,好好吃,你也吃。” 青儿看着小手递到自己面前的红糕点,上面还有个小小的牙印,也不嫌弃,低下头直接咬了一口,咀嚼着,而后赞叹:“天哪,真的很好吃啊!玉儿真是有眼光,爱吃的东西都这么有品味。” 小家伙嘻嘻笑着,蹲下身来,取了几块红豆糕碎屑撒到鸟笼里:“小鸟小鸟,快吃。” 小鸟跳来跳去的,半犹豫着啄了几口后,仿佛上了瘾,吃得越发来了劲。 子玉看着高兴,不停地叫青儿看。 赵婶走到站在门边的芍药身旁,看着那一大一小亲密融洽的样子,欣慰地感叹了一声:“小少爷真是有福气,碰到了这样心地善良的女子,若是换做了别的女子,恐怕再没有比她做得更好的了。芍药你看,这样的情景,任谁看了,都会当他们是亲母子的。” 青儿对子玉的好芍药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心里更是对青儿心怀感激。她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笑道:“可不是?相信小姐在天有灵见了,也会心安了。” 赵婶无声地点头表示认同,复又笑了:“说起来,咱们这位新主子可真是了不得。把自己假扮成新娘子跟庄主拜堂,庄主知道后非但没有大发雷霆,反而默认了她的身份。就说前些天那个二夫人在咱们尚香苑里动了胎气,庄主也没有责怪到夫人身上。怎么会这样?你说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芍药却是扑哧笑了:“这不正是咱们这位新夫人的本事吗?你看咱们两个,一开始不也对她挺不看好的?现在呢?简直恨不得一辈子跟着她守着她。她就是有本事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赵婶也笑了:“也是。咳,不管怎样,新日子开始了,以后咱们可要开开心心过日子!” 芍药听着,无声点头,心中暗道:小姐,你安息吧,我们大家都会好好生活下去的。 就在这时,一丫鬟走了过来:“夫人,庄主说找到黄家千金了,让夫人过去一趟。” 原本还陪子玉说话的青儿听了一怔,真找到了?那现在是要把她拉下庄主夫人之位吗?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眉来眼去 青儿一到书房门口,就看到一男一女背对着自己站着,男的黑色劲装墨色长发,身材高大,女的一身青衣,苗条纤弱。可不正是青崖和那位黄小姐吗? 没想到这个柳士言还真有本事,真找到了。青儿无语。 “还傻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悠悠传来。 青儿抬眸看了眼坐在书桌后面的柳士言,笑嘻嘻地走了进去:“哟,夫君大人,咱们好久不见了。” 自从那天以后,他们的确有好几天没见过面了。 柳士言一眼就看穿了她假假的笑,也懒得拆穿她,笑着反问她:“怎么,想我了?” 青儿勾起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角也是抖的,她居然忘了,这家伙的脸皮比自己可厚太多了。 她勉强地挂着笑,转过头去,看了眼站在身旁的两人,灿然摆手道:“你们好呀。青崖,黄小姐。” 青崖眼皮略抬了抬,在看到她如阳光一样的笑意时,一丝错愕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随后便垂下了眼皮,默默点了点头。 青儿倒不介意他的反应,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黄韵兰身上。 黄韵兰彻底昏迷前曾经见过青儿的脸,深深记得她这张脸,乍一见到她,有些惊讶。 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已搭在肩头,跟前就是青儿毫不见外的笑脸:“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一个不小心,替你上了花轿,和他拜了堂成了亲。” 黄韵兰怔怔地看着她,接着又看了看坐在书桌后面的柳士言,茫然的表情似乎还不在状态中。 “你应该不介意的吧?”青儿继续问道。 在场的众人听了这话都哑然了,这是什么问题,你抢了人家的夫君人家的位置,现在还好意思这样问? 黄韵兰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在柳士言的身上,原本还迷茫的眸光像晕上了一层薄雾一般,近似幽怨悲伤。 青儿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不禁愣住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柳士言,与此同时,柳士言也在静静地看着黄韵兰,两人虽然不言语,可那互相对视的眼神好像在做着只有他们才懂的交流。 看到这样的情景,青儿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本能地退到了一旁,静默着。 直觉告诉她,这里有自己不知道的情况。 可是为什么,看到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进行这样无声的交流,心里会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呢? 这种感觉,就好像——好像和年幼时她经常见到的母亲和那个人对视时的感觉一样。 却又有些不一样。 青儿说不清心里的那种感觉,只是对于那段无端被牵出的回忆感到有些烦躁。 她抿着唇微微地皱起眉头。 身旁的青崖见到了,以为她是在吃醋,便用内力传声给她:“对不起。没能履行诺言。” 青儿惊讶了一下,辨出是青崖的声音,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人,见那张冰霜的面上流露出了一丝的歉意,有些意外。 随即,笑了,也用内力传声:“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我都已经跟柳士言拜了堂了,他要想把我从庄主夫人的位置上拉下去,可没那么容易。” 说着,她还不忘向青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这不眨倒好,一眨就被柳士言逮了个正着:“青儿,当着丈夫的面跟别的男人眉来眼去,未免太大胆了吧!” 青儿没想到他的视线还能从黄韵兰那转移到自己身上,诧异之余也不甘示弱:“你不也当着我这个妻子的面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吗? 正文 第四十六章 逐青崖 柳士言面色微沉:“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说这个话吗?” 青儿昂头:“为什么没资格?难道你是人,我不是人不成?” “那,如果我纳妾的话,你是不是也要多找个男人当丈夫?”他薄唇微笑,说出来的话挑衅十足。 青儿挑眉,这家伙神经病啊! 柳士言见她不说话了,轻笑一声:“怎么,是默认了?” 青儿懒得跟他纠缠不清,双臂环抱:“快说吧,你现在到底是打算怎么办?是要正牌新娘上位吗?” 柳士言却不理会她,而是看向了沉默不语的青崖:“我还以为你早回温家堡去了。怎么?温婉君死了,这个女人就成了你新主人了吗?” 青崖黑瞳望住他,不卑不亢,面若冰霜,却不作答。 “哼。亏你还是曾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到头来竟为了女人甘当奴才!温婉君也就算了,这么个丫头片子你也肯为她卖命?” 青儿瞪眼:“喂,什么叫做这么个丫头片子?柳士言,你今天是故意来触我霉头的吧!” 柳士言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拿起茶碗喝了口茶,继续对青崖道:“在我好商好量的时候走吧——” “如果——”青崖启唇:“我不走呢?” “那我便把这个青儿和子玉一块丢出药柳山庄。” 柳士言抬起眼皮,目色深沉地同青崖对视着。 青儿则听得干着急,直呼道:“柳士言,你这个做法未免也太卑鄙了吧?青崖又不吃你的,又不住你的,你凭什么让他离开啊!” “有人老在我的地盘附近盯着,我心里不舒坦。”柳士言淡淡地应了一声,又问道:“怎么,该不会真跟他有什么吧?” 青儿气结,这个家伙简直莫名其妙,好像巴不得她跟别人有什么一样! 青崖看了一眼青儿,无声无波的眸子似乎在考虑什么。 事实证明,柳士言的话很有说服力。青崖思索了片刻后,连声招呼也不打,转身走到门口,踏地一跃,几个跟头,便消失在院中。 青儿紧追出去,巴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嘴唇张了又张,想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这青崖一走,她毫无疑问就等同于失去了一个保障,日后再要有什么事需要找个可靠之人简直就跟白日做梦一样。 柳士言这一招摆明了就是想束缚住她的手脚,避免她日后生事。 见青儿郁郁不闷地回来了,柳士言的脸上流露出了愉悦的神情:“舍不得了?” “舍不得你个头!”青儿憋闷地应了句:“柳士言,你这招真毒。” 柳士言也不否认:“那又如何?我不可能让一个跟温婉君有关系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那玉儿呢?他可是活生生的,而且是你无法否认的。存在过就是存在过,怎么可能是你想抹杀就抹杀得了的?你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这样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直言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柳士言的眸光深邃了起来:“你的话可真多。” 青儿扭过头去不看他,道:“好了,青崖你也赶走了,现在快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解决我跟她的事情?早点完事早点散伙,免得彼此心里添堵。” “很好。”柳士言意味深长地微笑点头:“那就请你把庄主之位还给她。至于你嘛,既然都与我拜过堂了,我便大发慈悲收你为妾室好了。”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急转直下 什么?妾室!从堂堂的庄主夫人沦落到小妾,那就好比突然从九万里高空直接跌入深坑,这样的落差青儿怎么受得了?何况,她前几天才刚跟沈如双耀武扬威完,眼下自己也成妾室了,肯定比沈如双地位还低,指不定那女人要怎么奚落刁难自己呢! 青儿刚想说话反对,原本坐在书桌后面的人却是一晃眼飘到了她的跟前,紧接着,只觉得身子一轻,待再回过神来时,竟发现自己竟身在书房外的院子里。 这个柳士言的轻功真的是出神入化。 青儿心里赞叹,正要重新进屋找他理论,却看到对方揽着黄韵兰的腰从里面走了出来,眼神温柔,面带微笑,举止风雅,从表情到风度尽善尽美,活脱脱一个深情款款的好男人。 青儿看得牙酸,这个人怎么这样,对待自己的时候阴晴不定毫不客气,对待黄美人却表情到位尽显柔情,根本就是在厚此薄彼! 柳士言揽着黄韵兰走到了跟前,看着她那不满的表情,微微一笑:“青儿,看到夫人,怎么不行礼问安?” 不得不说,柳士言的声音实在好听至极,犹如夏风中带劲,暴雨中带着错落有致的轻柔,一切都是恰到好处,让人听着连耳朵到心口都酥麻起来。 黄韵兰感受着腰间那只手的触感,以及身上所围绕着的清冷的男性气息,再听得那声音,整颗心怦怦直跳,不由得面上一烫,羞得微低下了头。 那一抹娇羞使得原本风光霁月一般的脸散发出一种诱人的吸引力。 饶是青儿,看到那张脸,心都软了。 这大概是女子的妩媚之色吧?果然十足的魅力。 青儿心中暗暗称奇,可是却又有些反感,生怕被对方传染了那魅力似的,本能地后退了两步,这样的女人她着实吃不消。 她不由得多看了那黄小姐两眼,看起来倒是怯生生的深闺小姐,但看她依偎着柳士言的那个感觉,让她蓦地想起了依恋这个词,说起来,怎么就觉得那样别扭呢? 一条长臂伸了过来,折扇便轻轻地扣在了青儿的额头上:“在胡思乱想什么呢?问安。” “不要老敲我的额头!”青儿叫着打开柳士言的折扇,而后挺直了自己的胸膛,昂起头:“还有,我为什么要问安啊!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承认我庄主夫人的位置!” “我是答应过你,但我没答应要承认一辈子啊。”柳士言好笑地回道。 青儿瞪眼,这家伙怎么可以这样耍赖!要真照他说的办,那她岂不是既一无所获,还把自己给倒赔进去了? 看着那张笑得极为优雅的脸,再看他将黄韵兰护在身畔的样子,若说起初青儿还觉得有些对不起黄韵兰的话,眼下,那些对不起却都荡然无存了。 她望住黄韵兰:“你喜欢他吗?” 黄韵兰似乎没有料到青儿身为女子会如此直露地问问题,一时有些怔住,感受到身旁投来的视线,面上更加发热,壮着胆子,迅速抬头瞥了眼柳士言,尽管是惊鸿一瞥,也很有效果地撞击了身体里那颗少女心。 她迅速地低下头来,不作答。 青儿看着她那副忸怩作态的样子,心里的不喜更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摆这样姿态是做什么?看着真是让人添堵!” 一句话,说得黄韵兰面色尴尬,下不来台。 没想到,柳士言却在一旁相帮:“你以为每个女人都跟你一样疯疯癫癫的?女子就该像兰儿这样,惯于矜持。” 青儿撇嘴:“还兰儿?叫得挺顺口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早就认识呢。” “是又如何?”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散伙 青儿诧异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柳士言坦然,黄韵兰娇羞,两人之间气氛暧昧,恍然间才明白,原来早就认识啊! 所以说,她现在霸占着庄主夫人的位置根本就是在鸠占鹊巢? 青儿很没骨气地在心里默默地拆了自己的台。 然而,她却没打算就此放弃,把庄主夫人的位置拱手相还。 她呵呵笑了:“没什么啊,并不如何。听闻你之前在外游玩了一年,想来,以你的性情,外面像黄小姐这样的小姐还比比皆是吧?” 柳士言自然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嘲讽,却假意不理,反倒奚落道:“要我说几遍才听得进去?她如今是正牌的庄主夫人。” 青儿见他怎么都不肯松口,耐心用尽,蹙眉:“柳士言,你非要这样咄咄逼人吗?” 柳士言挑眉:“反正你也不钟意我不是吗?我知道你嫁给我不过是为了呵护子玉那孩子。不瞒你,兰儿是黄家嫡女,却自幼丧母,是在继母的抚育下长大的。说实在的,那继母实在不善,对她很是苛刻,但她依旧保持着善良的心地。我想,有着这样的成长环境和品质,把子玉交托给她来抚养,她一定会善待子玉的。既如此,你也大可放心了吧?” “子玉?”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正是好半天都没说话的黄韵兰。 柳士言看着她微笑:“是我儿子。今年五岁。” 黄韵兰仰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随后乖顺地微笑道:“你放心,既是你的孩子,我,我一定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 说着,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柳士言低头看着她,眉眼含笑:“我就知道,兰儿会的。” 青儿看着面前的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虽然没成过亲,却倒好像是前阵子刚成亲的就是他们两个,如今正处在新婚燕尔一般。而自己反显得很是突兀。 是啊,她的确是为了子玉才做这一切的。而如今,面前好像没她什么事了。那么,她又是以什么立场站在这里的呢? 青儿迷茫了。 柳士言看着青儿不知所措的样子,眼中闪过几分胜利者的高傲姿态,甚至带着一丝狠绝。 青儿难得地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不禁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本来就不是属于她的地方啊。 她想着,突然释然了,看向黄韵兰,微笑道:“你当真会如你刚才所说,把子玉当亲生儿子看待?” 她问话的时候,眉眼认真,黄韵兰有些被吓到了,愣了好半天,才缓缓点了点头。 青儿又笑:“很好。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 她又望了眼不解的柳士言,虽不开口,但眼神却好像在说些什么。 柳士言道:“想说什么?” 青儿笑着耸了耸肩:“没什么啊。反正子玉是你的儿子,你想要给他找个什么样的后娘是你的事,我也管不着。庄主,既然你执意要娶这位黄小姐为妻,我青儿自然有成人之美的风度。这段时间多有得罪和叨扰,还请见谅。明天,我就会离开贵庄。咱们,后会无期。” 言毕,青儿便招招手,转身潇洒离开。 柳士言万没料到死缠烂打的她会突然撒手,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只是,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隐约笼罩着一层说不清的惆怅情绪。 黄韵兰侧头看着他出神的样子,美丽的眼睛似是笼上了一片灰白。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动之以情 “所以,因为庄主那样几句话,你就要违背之前对夫人许下的承诺吗!”芍药听到了青儿的决定后气得横眉瞪目的。 青儿正坐在床上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不过简单装了两三件换洗衣物和一些散碎银两。 将东西打包好,青儿看向芍药:“我也不会就此不管的。只是先出去,观摩观摩情况。” “有什么好观摩的?”芍药本来还开始有些敬重青儿,这一听说青儿打起了退堂鼓,什么敬重都不见了,冲上前来:“你这样怎么行?你明明答应了要……” “要做子玉的娘,把他当亲生骨肉一样对待。”青儿接下芍药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抬头看向芍药:“芍药,你觉得夫人做的真的是对的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到对方质疑自己从小到大就伺候的主子,芍药语气更不客气了:“你觉得夫人做的不对,你这样背信弃义就做得对了?” 赵婶在一旁看着芍药对青儿吵得不可开交的样子干着急,忙劝道:“小点声,小少爷还在隔壁放午休呢,小心别把人吵醒了。” 听了这话,芍药的声音才闭了嘴,不大高兴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侧着头气呼呼的表情不说话。 赵婶见这情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看了眼芍药,又看了眼坐在床沿发呆的青儿,走向青儿:“夫人,你真的打算放下小少爷不管了吗?” 青儿微微一笑:“赵婶,我已经不是你们的夫人了。以后不要再这样称呼我。” “哼。是啊。拍拍屁股就打算走人了,这些天我们的殷勤真心都白费了。”芍药在一旁没好气地搭话。 青儿看了眼芍药郁郁不欢的样子,其实心里也是纠结的。 当初本意是打算在这个药柳山庄做一阵子丫鬟,等有了打算再离开。哪想到后来受到了柳氏那样的嘱托,莫名其妙地卷入到了这样的事情来。 其实仔细想想,她也不过是个外来的人,本不属于这里,更没资格干涉这里的事情。柳士言有句话倒是说对了。她不过是为了子玉那个孩子,倘若有人同样能够照顾好子玉,那么,她又有什么留在这里的立场和理由呢? 之前可以理直气壮,那是为了子玉。可现在呢?明明子玉并不一定是非自己照顾不可,那么,她又哪里理直气壮得起来呢? 赵婶看着她忧郁的面容,心想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连妻子都还没当过呢,就要当一个五岁孩子的母亲,本来就有些为难人。也生不出太多的责备,然而,想起柳子玉那个孩子,上了年纪的人总是心肠特别容易软。 “不。你还是夫人。既然做了一天的夫人,你在我赵婶的心目中就是一辈子的夫人。同样的,你既然做了小少爷一天的母亲,那么,你就永远是小少爷的母亲。” “赵婶——”赵婶的口气很温和,但是态度却是极坚决的,看着那双殷殷的眼睛,青儿心中既是无奈又是不忍。 她看了看赵婶,又看了看生气的芍药,轻声说道:“你们说,我凭借什么理由留在这里呢?先前可以说是为了子玉,但是,柳士言是这个山庄的庄主,他既做出了承诺,会好好对待子玉,这一下子,就剥夺走了我留下来的理由。我本就是外来人,总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死皮厚脸地硬留下来吧?真留下来了,也是做妾。对子玉又有多少帮助?难道还要我跟其他的女人争着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她的话语并不强硬,却成功地说动了赵婶和芍药,让这两人也是一愕。 “我是不在乎外人怎样说我,可是,我真怕围着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团团转。对我来说,那是比夫人当初被冷落抑郁终生的境况还要凄苦的。” 正文 第五十章 晓之以理 “可你又怎么能够肯定那位黄小姐会真心实意地对待少爷?”芍药口气缓和了些,但态度还是不愿松口:“你明明答应过夫人的……” “我说过了,我只是借此机会好好观摩观摩。”青儿站了起来,说道:“虽然离开药柳山庄,但并非离开青城镇。出去后,我会暂住在城中的福来客栈。你们要是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去找我。放心,我不会走的。若是那位黄小姐敢亏待了我的宝贝玉儿,我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的。” 青儿神色坚决,到不像是假装的。 “那,若是她真的待少爷好呢?”赵婶犹豫着问道。 “那不是更好吗?她是正牌的填妻,柳士言又宠爱他。玉儿不也跟着受到庇护了吗?” 芍药虽然气愤青儿临时打退堂鼓,可是也无可否认她说的是实在话,但,这心底里却怎么也不是滋味,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认定了青儿就是自己今后的主人,下定了决心会像当初对待柳氏一样地跟着她,可如今,竟换成了那个什么黄小姐。怎么也接受不了。 “那你到时是打算离开吗?”芍药问道。 青儿看着她,摇了摇头:“不。玉儿成年前,我不会离开。我会在青城镇生存下来,看着玉儿长大。直到他能够独当一面。” “你的意思是——” “尽管名义上不是玉儿的母亲,但心是真的,又何必在乎形式?” 事实上,青儿也的确是这样做的,虽然她并没有怀胎十月地生下过子玉,也不知当一个母亲究竟是怎样的感觉,但是,她是个相信缘分的人。当日既然机缘巧合地来到了这里,认识了这个孩子,两人又投缘,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晚上的时候,她抱着子玉一同躺在床上睡,看着孩子熟睡的容颜,想起马上就要分别,青儿那心里有着形容不清的感伤。 柳士言和黄韵兰既说得那样信誓旦旦的,她青儿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否真的会言行一致。 低头亲吻了下子玉的额头,青儿小心翼翼地下了床,穿上外衣,轻轻地从柜子里取出白天就收拾好的包裹,回头看了眼子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狠下心肠,离开。 也不是第一次趁夜离开药柳山庄,青儿驾轻就熟地绕过弯曲的回廊,将包裹牢牢地系在自己身上,微一提气,脚一点地,便横臂跃上了高高的院墙。 回头看了眼这个她生活了大半年的地方,冷风拂面,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随后,眼中闪过一抹清亮的光芒,转身一个凌空翻,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虽然在世人传闻看来,青儿更负声名的是她医坛圣手的称号,但是,作为跟随在果容王身边的七侍女之一,她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上乘的绝世高手,轻巧的身量如夜色中的一片轻羽,不一会儿,便下了山庄,来到了镇上的福来客栈门口。 “谁啊?”门内传来了小二哥含糊的声音:“大晚上的让不让人睡了……” 小二哥还在抱怨着呢,待看到门口出现的绝色美女后,迷糊的睡眼一下子睁大发直,揉了揉眼睛,确见真是美女后,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小姐,这么晚了,是来入住?” 青儿手一抬,抛给他一两银子:“给我间上好的客房。” 小二哥利索地接住,蹙眉,拿这么点钱想住上好的客房?刚想说钱太少,却又听到青儿说:“这是给你的打赏。住房的钱等下会另给你。” 一听这话,小二哥马上又眉开眼笑起来,关上门,热情地招呼她上楼。 小二笑嘻嘻地打开了天字号客房的门,正介绍着呢,对面地字号的客房的房门就打开了。青儿听到响动回头一看,待看到站在那门口的人后,整个人一讶。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打哈哈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青儿倒了杯热茶递到了青崖的面前。 青崖看了眼床上的包裹。 青儿笑了:“哦。我不打算留在那里当小妾。就溜了。你会不会怪我没有遵守当初和柳夫人的约定?” 青崖收回了目光:“他不是说了会好好照顾你和小主人吗?” “事实证明,柳士言这个男人的话不可轻信。”青儿状似轻松地应着,突然把脸凑上前,盯住他的眼睛:“说实话,你是不是打算听了他的话,动身离开这里回温家堡去?” 青崖看着她那双要透视到自己内心里去的眼睛,答道:“我并不属于温家堡。不会回那里去。” “不属于温家堡?你不是柳夫人从温家堡带来的吗?” “从她临终前把你交托给我的时候起,我就属于你和小主人了。” 青儿尴尬:“这个,你这样说,还真有些怪。” 青崖不解。 青儿左手支着下巴:“那你打算到哪里去?” “不去哪里。就留在镇上。” 他的眼神认真,语调平静,青儿却从中听出了坚定,和一种莫名的感动。 这个青崖,看起来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却不意外的是个很重承诺的人呢。而且,人也不死脑筋,柳士言不让他靠近药柳山庄,他便留在镇上。退而求其次,不失为一个变通的做法。 就跟她现在一样。 本来还以为自己会一个人,有点孤单呢,没想到会碰到青崖,彼此还住对门,想起今后有人做伴,她就忍不住微笑,喝了口茶。 她一点也不掩饰自己愉悦的心情,青崖自然也是看在了眼里,想到她走了,就柳子玉和芍药留在偌大的山庄里,不由问道:“你走了,小主人怎么办?” “那个黄韵兰口口声声表示会待子玉像亲生儿子一样,柳士言也对此深信不疑。我便给他们个机会,看他们是否能说到做到。” “你如今又不在庄里,怎知——” “这不是有你吗?”青儿狡黠一笑:“以你的武艺,想混进药柳山庄还不容易?” 青崖为难地蹙起了眉头:“药柳山庄虽然不是江湖上的大门大派,却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据我所知,除了张飞和赵云两人,庄中还有很多功夫了得的护卫。以前是因为小姐的缘故,所以柳士言对我的存在还睁只眼闭只眼。可是现在——” 青儿理解地点了点头:“其实你的武功并不比庄中潜伏的那些高手差,不过若是他们几个人盯你一个的话,你的确是有些落于下风。” 对于青儿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反应,青崖并不感到意外。能够两次溜出山庄却不惊动其他人,这一点就足以证明,面前这个亲和无害的女子,有着深藏不露的武艺。 然而,与此同时,他却也开始好奇,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否则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有着这样不俗的武艺? 面对他探究的眼神,青儿笑容温和:“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但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不要好奇。” “那日有人潜进山庄绑架小主人的时候,我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你的武功虽有,但看起来基础很差。但是回想起来,你应该是知道附近有高手潜伏保护着,所以故意使自己看起来笨拙。” 正文 第五十二章 来历不明 武功那样高,面对危机的时候就算足够理智,身体也会本能地做出反应泄漏一些实力,可是,她却从头到尾,除了使弹弓的时候用了丁点内力外,半点漏处都没有。 伪装得如此天衣无缝,也是本事。 这个叫青儿的,看来有的不仅是武艺,还有聪慧。 青崖想到这里,看她的眼神都不免有些深邃起来了。 青儿被他看得不自在了,一伸手,竟捂住了他的眼睛,警告道:“不要再拿那种探究的眼神看我。否则我让你有苦头吃。” 青崖只觉得眼前一暗,感受着眉眼出传来的细腻的温热,身子没来由地僵了一下。 “听到没有?”青儿见他没有反应,又问了一句。 他不明就里,木讷地点了点头。 青儿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一板一眼地说道:“你曾经说过,我接下来就是你的主人是吧?” 青崖点头。 “那好,那我现在命令你,以后不要对我的来历身份或过往怀有探究。知道吗?” 青崖见她说得认真,好像极力要避开那些似的,也不好再执着,沉默着又点了点头。 青儿见他答应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舒展了眉头,笑道:“这就对了。”看了眼他面前没动的茶水,忙唤道:“怎么不喝茶呀?都凉了。” 她自顾自地将他杯里的茶倒了,重新又倒了杯热的给他。 青崖愣愣地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茶,投过那氤氲的热气看那张明媚的笑脸,心头一暖,嘴角撤出半个弧度,默默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青崖握着空茶杯,望着对面坐着的女子,这个青儿和他家小姐真的很不一样,虽然同是聪明人,同样很温和,可是,给人的感觉和气质就截然不同。小姐是带点柔弱忧郁的气质,青儿却是灵动又狡黠的,最重要的是,她那张笑脸,总是让他时常不自觉地与记忆中一个女孩的笑脸重叠在一起。 这样平易近人又神秘莫测的女人他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细想起来,她说的又何尝不对呢?既然是主人了,不管她是什么过往来历,也不影响他守护她的事实。那么,他又何必去探究呢? “你说,明天柳士言要是发现我不告而别了,会什么反应?”青儿的问话把青崖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张飞和赵云两人站在柳士言的身后,互望一眼,谁也不敢妄言。 柳士言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前,扫了眼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屋子,面色微凛:“庄院附近那么多双眼睛,连她什么时候不见的都没察觉到?” 张飞双手垂于身侧,低头道:“爷,属下们无能。” 柳士言确实眸光深敛:“或许该说那个女人能耐太大了。查了这么久,还没查出她到底什么来历吗?” 赵云道:“爷,属下无能,只确定她不是青城镇的人。至于其他的——” 柳士言薄唇微勾:“是吗?看来她不是一般人啊。派人去找。” 张飞不明白:“爷,她看起来好像对我们山庄并不带什么恶意。为什么——” “敢从我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溜走,我难道不该搞清楚她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吗?” 正文 第五十三章 谋出路 青儿一大早就被门外小二哥聒噪的声音给吵醒了。 不悦地开门,刚要斥责,就看到青崖的房门大开,小二正在门口点头哈腰期期艾艾地下逐客令。 青儿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青崖欠了两天的住宿费还没有付,掌柜的忍无可忍,但又惧他是个江湖中人,便打发了小二来赶人。 人都说,平民小老百姓,一不可惹权贵,二不可惹江湖人。小二也是被老掌柜赶鸭子上架,微缩着脖子,语调客客气气带着哀求,倒不像是在赶人,更像是在求人走。 青儿在一旁看得好笑,走过去捅了捅青崖的手肘:“诶,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变成了穷光蛋还这样气派十足的。” 青崖看了她一眼,也不搭话,抓起放在床上的包裹和刀,就要走。 “喂,你要去哪里啊?”青儿从后面拉住他。 “城外有间破庙,我暂时在那里落脚。” “你走了,我一个人多无聊?”青儿拦住他,从腰间掏了块银锭子扔给小二:“他的房钱我包了。你走吧。” 青崖刚要拒绝,小二哥却已收到了钱,拔腿乐呵呵地走人了。 “其实,住哪里都一样。”他说道。 “怎么会一样?既然相遇,你当然是要跟我在一起啊。”青儿说得理所当然,自顾自地扶着桌案坐下,“不过,你不是替我救了果容王吗?照理说,他应该会给很多奖赏吧?” “无功不受禄。救他的是你不是我,怎能接受?” 简单一句话,让青儿无语得直接拿额头敲桌面,她特别无语地抗诉道:“你不要,我要啊!” 青崖愣愣的:“抱歉,我思虑不周了。” 竟然能一本正经地讲出那话,青儿更无语了,怎么昨儿个才觉得他这人够聪明会变通,今天就又发现他这人有点犯轴呢?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我身上的钱也没多少,这个福来客栈的房钱可不便宜,照这样下去,早晚得坐吃山空。” 青崖握紧了手中的东西:“我还是到破庙去住好了。” “喂,别走呀!”青儿站起来又拦住了他:“你难道说来说去就只有这个结论吗?” 青崖不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青儿重新坐了回去,倒了杯茶,一边喝一边说:“我们两个短时间内都不可能离开这里,既然这样,总得找到一样能在这里待下去的谋生手段。落地生根,生根倒不至于,落地却是必要的。” 青崖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只有几个零碎的铜板,事实证明,青儿所说的话很有道理。 青儿看着他那窘迫的模样,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看。现实是很残酷的。” 他握了握手中的铜板,看向青儿:“你打算做什么?” “我早就想好了!”青儿蹭地站了起来,笑咧咧地张开手道:“我要开一间烧饼铺!” 烧饼铺?青崖冰霜的面容难得地出现了发傻的表情。 青儿却是满脸的热衷:“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在街边开间烧饼铺,卖热乎乎的烧饼,不是前景无限吗!”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开张大吉 青儿言出必行,很快就开始张罗起来了。不出十天,在青城镇最热闹的一条街,一家名为黛娅娅的烧饼铺便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为了招揽到客人,开张头三天,青儿把所有的烧饼都是免费的。有这样便宜的事情——有免费的烧饼吃,还有俊男(青崖)美女(青儿)可以观赏——又有谁会放过呢? 黛娅娅烧饼铺一下子客似云来,人手一两盘烧饼,这不尝不知道,一尝,味道果然好极! 一传十十传百,仅仅三天,青儿的烧饼铺便传开了。 三天后,总时不时就有人慕名来吃。 青儿抓准了机会,顺便还在铺子里卖起了粥,跟烧饼铺一块推出去。 一时间,好评如潮。 这天,青儿刚做好一屉的烧饼,青崖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还有好多人等着。” 青儿袖子半挽到手肘部,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听了这话,连额头的汗都来不及擦,笑着点了点头,便又走到案板前,倒了面粉,重新又忙活起来了。 青崖见她辛苦了一个早上,心生不忍,走过去,抬手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她额头的汗。 动作太过自然,反倒吓了青儿一跳:“那个……” “其实不必要这样辛苦,大不了剩下的不做了。”青崖尴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青儿拧眉:“看你就是不会做生意的。咱们才刚刚起步,怎么能怕辛苦就偷懒,那以后还能赚到大钱吗?” 青崖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看她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你对赚大钱抱有热忱这一点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青崖原是青州人,在遇到自己的师傅前一度食不果腹,常常要上街乞讨。也是机缘巧合,有天经过一家烧饼铺,饥肠辘辘的他闻着那诱人的香味正不停吞咽口水的时候,铺子里坐着的小女孩却拿了两个烧饼走了出来,笑嘻嘻的脸蛋甜甜地道:“大哥哥,天这么冷,你怎么穿这么少啊?快吃两个烧饼,暖暖胃也好。” 年幼的他恨不得将那俩烧饼一口吞进肚,却强忍着:“我,我没钱……” 小女孩却呵呵笑着:“要什么钱啊?我又不缺这两个钱,算我请大哥哥的!”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把烧饼塞到了他的手里。 在青崖的记忆里,那两个烧饼是他吃过的世间最美味的食物。打那以后,他就时不时去铺子里打下手,和青儿也熟识了起来。只可惜,后来他随师傅离开了青州,打那以后就再没回去过,可青儿却是牢牢地印记在了他心里。 说来还真是意外,起初他还总是觉得青儿的笑脸和烙印在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小女孩隐约相似,却也从来没有多想,直到看到她对开烧饼铺如此轻车熟路,听她说起童年干过,尤其是得知她要将烧饼铺取名为黛娅娅烧饼铺后,他一下子,就将面前这个女子和记忆里那个小女孩重叠在了一起。 她竟然会是她!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青崖的心里猛地一股饱满的情绪就在胸腔里激荡起来,那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狂喜。 十年来,记忆中最温暖的人又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就是冷面的青崖也忍不住在那一刻激动叫出来:“ 你是青州那个烧饼铺的小女孩!” 青儿起初还不解,待听到他的解释后,先是愣了会儿,随后,笑逐颜开起来,直说“好久不见”。 见她还记得自己,青崖心里又是一暖。 或许也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一段缘分,这两人之间的感情一下子亲近了起来,相处得更为融洽。跟青儿待久了,原本冰霜一般面无表情的青崖的脸上也渐渐地有了暖意。 正文 第五十五章 恰如温暖 青儿见他看着自己出神,抓起案板上的面粉往他脸上一撒:“还发呆!快干活去!” 青崖咳了两声,抬手在自己面前挥了挥。 青儿坏心眼一起:“哎呀,不小心沾上了。我帮你弄干净!” 一边说着,一双沾满面粉的手就要往青崖的脸上摸。 这些天来,青崖不是第一次吃青儿的亏了,一见她的手要伸过来,立即警惕地向后一退,拿起一旁的烧饼就往外走。 青儿看着他那几乎落荒而逃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想着他还真好逗。 不过,透过门帘,看着青崖端着烧饼分发给各桌位的客人时,青儿的心里却有种难以言说的幸福感,没有人知道,在得知青崖就是幼时遇到过的那个大哥哥时,她的心里是怎样的惊喜和满足。 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青城镇,在离开了果容王后不知该何去何从的这个时候,遇到了青崖,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家人一样,青儿甚至怀疑是不是病逝的母亲在天之灵,不忍她一个人继续孤单,才送了个家人到她身边。 不管是不是,青儿是感激的。 她笑着收起了思绪,低头迅速地动作起来。 好在烧饼铺主要是早饭和午饭时间客人多些,只要过了中午,就几乎可以收工享些清闲。 青儿忙碌中特意做了几份特色烧饼,打算忙碌过后偷偷带到药柳山庄给子玉他们尝尝。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她也该去看看他们过得如何了。 另一边,药柳山庄。 赵云刚进书房,就见管家也在那里。还没来得及说话,柳士言就先开口了:“是想说青儿那丫头就在青城镇的事吧?” 赵云错愕,不明白柳士言怎么知道的。 管家在一旁解开了赵云的疑惑:“前些日子,我意外发现之前我们柳家送给温家堡当聘礼的一间铺子突然被人拿去用了。因为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打算在调查好实情后再告诉庄主。对方藏得很好,这两天我才证实,那个使用铺子的人,是夫人。” “夫人?”赵云并不负责管理药柳山庄的产业,再加上那间铺子做聘礼送给温婉君的时日已久,所以也没发觉,待听得管家如此说,才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说,夫人如今用的那家铺子是柳家的?” 柳士言走到书桌后面坐下,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管家,你说那丫头把那铺子拿去开烧饼铺了是吧?” 管家点头:“是的,庄主。” “生意如何?” “非常红火。” 柳士言眸光一怔:“非常红火?烧饼铺还能做到多红火?” 管家被问及这里,忍不住流露出赞赏的微笑:“只能说夫人很有经商头脑。” “管家你可是很少夸奖人的。我倒是好奇,她到底是做到怎样程度了。”柳士言若有所思地一笑:“既然我柳士言的夫人出去自力更生自立门店了,我这个做丈夫的,不是该备份厚礼去给我夫人捧捧场吗?” 管家和赵云听了,困惑地对望一眼,又望向兀自微笑的柳士言——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擦肩而过 中午过后,烧饼铺里的客人们也渐渐地散了,青儿收拾好了烧饼,按照原本计划往药柳山庄看青儿他们去了。 青崖则留下来收拾东西。 正收拾好碗碟,擦桌子的时候,有两个人影扫进了他的余光里。 “没想到一代杀手,非但甘于为人奴,甚至还不惜在这里干起打杂的活来。青崖,我真是对你另眼相看了啊。”一个悠悠的带着讥讽的话语飘进了青崖的耳朵里。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起身,侧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 柳士言紫衣银冠,折扇在手,风度翩翩地立在那里,身后的赵云则一手执剑,一手端着一个方正的锦盒。 柳士言款步走了进来,迷人的桃花眼的流光扫了眼铺子,却没有看到青儿的身影,便问道:“那个丫头呢?” 青崖淡淡道:“她不在。” “不在?到哪去了?”要不要这么不凑巧? “无可奉告。”青崖直板地应着,低头继续擦拭着桌子。 柳士言见他如此无视自己的样子,眉头微微一敛,走到一个桌位旁,就着长凳坐下,手一晃,折扇啪地一声打开,轻摇微晃,风度潇洒至极。 他打量着青崖埋头干活的样子,觉得刺眼非常:“虽然没期望你会自觉离开青城镇,但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跟那个女人凑到了一块。怎么,别告诉我,你们两个现在住在一起?” 青崖再次停下手中的动作,望了眼长凳上坐着的柳士言那要透视到自己心里一般的眼睛,说道:“是又如何?” 一听这话,柳士言原本还带笑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你似乎忘了,她是我的女人。” “你不是把她赶出来了吗?” 赶?那个女人是这样告诉青崖的? 柳士言的心底酝酿出一股薄怒,握着折扇的手不由得握紧。 他站了起来,与青崖冷冷对视,随即,眉头一舒展,继续潇洒地摇晃着纸扇:“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青崖,你给我记住,她只要一天是我柳士言的妻,那么,一辈子都只能是我柳士言的妻。而且,这也是温婉君的意思,你可以不顾我的意愿,却不会不管温婉君的遗愿吧?” 青崖眸光沉了下来,周身无形中散发出了冰冷的气息。 柳士言说得没错,温婉君的遗愿在那里,别人可以不理会,可是他不能。只要那个遗愿摆在那里,就算他想反驳柳士言的话,也反驳不了。 他虽不说话,也没有明显的表情,可柳士言却明显感觉到了他的愤怒,面对这一点,他非但不以为喜,反而觉得蹊跷。才多久没见,他却隐约发现这个青崖对那个丫头片子的态度变了。 那个死丫头,到底是给这个男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青儿刚一落地到尚香苑,就猛地打了个喷嚏。 抬手捏了捏鼻子,暗自嘀咕:“奇怪,好端端地怎么打喷嚏了?该不会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呢吧?” 刚想着呢,芍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从正屋里探出头来,一看到青儿,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地别过头去,还不忘关上了原本打开着的房门。 青儿有种鼻子撞在门板上的错觉,心中默念:刚刚该不会就是芍药在骂我吧?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仍是正妻?! 青儿连敲了好几次门,那扇紧闭的房门才吱呀一声慢吞吞地开了起来,芍药两手扶着门扇,表情不悦道:“哟,我当是谁呢?还以为你早就插上翅膀远走高飞了,怎么还会回这里来?” 青儿听着那冷嘲热讽的话,赔笑道:“芍药,你怎么了?” 芍药扭过头去,抿着唇看起来很委屈的样子:“言而无信。” “我怎么言而无信了?”青儿讶然。 “说没多久就会回来看我们,没想到,不出三天,就下落不明了。”芍药郁郁地说着,转回头来,瞪着青儿:“说什么有事去福来客栈找你,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你还有脸问我?” 青儿总算听明白了,笑道:“原来是为着这事啊。唉,你当我是大财主啊?就算我想在那里长住,也得有钱啊。” “夫人!” 一道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青儿转身一看是赵婶,笑开了:“赵婶,好久不见!” 赵婶几步走上来,径自让青儿转圈,打量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好了,我没眼花。夫人,你这些日子到底都到哪里去了?芍药曾到福来客栈找你,没找到人。让我好一阵担心。” 青儿被她一口一句“夫人”的叫得头皮发麻,挠了挠后额头,尴尬地说道:“赵婶,人正主都回来了,你可别再叫我夫人了。怪别扭的。” “夫人,你在说什么呢?”赵婶一本正经地应道:“庄主根本就没有取消你正夫人的位置。那都是他闹你玩的。” 青儿脑袋里像是有一根松弛的弦突然绷紧了一样,脸上的表情一僵。 芍药从屋里走了出来,口气稍缓地说道:“本来我去福来客栈找你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事,谁知你竟然不在那了。” 这话一出,青儿那绷紧的弦咯嘣的一声,断了。 她一把抓住芍药的手:“不是吧?柳士言那混蛋居然还让我坐着庄主夫人的位置?” 芍药被她那发了霉一样的表情给吓到了,怔怔地点了点头。 青儿脸色沉重地看着面前的两人,慢悠悠地问道:“那么,那个黄韵兰呢?他看起来很中意她,难道没有给她正名?” “她如今是三夫人。”芍药道。 三夫人?也就是说,黄韵兰成了妾,而她青儿,还是药柳山庄的当家女主人? 青儿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柳士言到底搞什么鬼?明明信誓旦旦地表明了要恢复黄韵兰的正妻的身份,怎么到后来却没给人正名,反而还降一等将人收为妾室? 是临时改变了主意,还是像赵婶说的,一开始柳士言就是这个打算,不过是为了逗她玩故意吓她的? 不管怎样,结果是这样。那她离开药柳山庄还有什么意义? 等等。青儿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意义啊。那不正好给了她正当的理由脱离了柳士言的魔爪吗?继续留在这里当他的妻哪比的上在外面潇洒自由啊? 想到这里,青儿的脸色也慢慢地缓和了过来,她微微勾起笑,不以为然地道:“既然结果已经这样了,那也只能接受了。我觉得,目前的情况也挺好的。” 赵婶和芍药听了她的话后,脸色微微一变。 芍药盯着她的脸:“我们的青儿夫人,你该不会是想就此甩手不干了吧?” 青儿看着那半带威胁质问的脸,干干笑了下:“这,芍药,这我走都走了,总不能回来求着做回庄主夫人吧?就算我肯,柳士言也不肯的。” “不。恰恰相反。”芍药笑了,笑得青儿脊背发寒:“庄主之前曾当着我们的面说过,一定会把你找回来,让你乖乖地当这个庄主夫人的。”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话谈 柳士言会说这话?还当着他们的面说的?不可能吧? 青儿狐疑地打量了眼芍药,笑着伸手拍了拍芍药的肩膀:“芍药,我知道你很想我留下来,可是,你也犯不着为此糊弄我呀。” “夫人,芍药没骗你。庄主确实这样说过。” 赵婶的话一出口,青儿原本完美无暇的笑脸立刻像一坐坍塌的残垣断壁一样,已不是灰白僵硬可以形容的了。 她一顿一顿地转过头来,努力地抽动着嘴角对赵婶说道:“他柳士言是疯了才会这样做吧?要知道,他可是很讨厌我的。” “庄主也不讨厌你啊。”芍药在一旁又给了青儿重重一击:“庄主说了,除却你跟我家小姐有些瓜葛外,他还是挺喜欢你的,至少,他觉得你很有趣。” 有趣个头! 青儿心里怨怒,却也不好发作。一点点压抑着内心里的怒火,转移话题:“对了,玉儿呢?怎么没看到他?” 一提起这个,芍药本来稍有缓和的脸色马上又阴郁了下来:“因为你不在,所以庄主就把小少爷暂时交给那个三夫人照顾了。刚刚才被人接过去吃午饭,想来现在应该在那里午休吧。” “哦。这样啊。对了,那个黄韵兰对玉儿还好吗?” “好是挺好的。也不刻薄。”赵婶实话实说:“但少爷很不喜欢她。成天吵着闹着要找你,好几次还对她态度恶劣,把庄主给惹毛了呢。” 倒没想到那小家伙还挺重感情,还想着自己,青儿轻微地叹了口气:“那,玉儿表现差的时候,那个黄韵兰什么反应?” “倒没什么反应,挺包容的。”赵婶道。 “那不是很好吗?”青儿笑了:“看来,她应该会用心照顾玉儿的。” “好什么好啊?”芍药不满道:“整天一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样子,对下人也是柔声柔气的,看起来好像是个很平易近人没有攻击性的,可是一双眼睛却很邪性,总让人心里不舒坦。依我看,她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和蔼温柔。” 芍药的话让青儿猛然间想起了那天见到黄韵兰时的情形,当时她就感觉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有些不对劲。此时再一听芍药这话,不免更留了个心眼。 她让芍药泡了壶茶,将包好的烧饼拿出来,几个人干脆就坐在院子中,一边吃着烧饼喝着茶,一边交谈开来。 青儿知道她们很好奇自己这些天的经历,便很主动地把自己开烧饼铺的事情给说了。 听说她开烧饼铺,芍药和赵婶都很惊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干活净爱偷懒的丫头竟然会干起那种需得吃苦耐劳的活来。 不过,听着青儿将张罗的过程说得头头是道的时候,她们原先的惊讶便又被赞叹给代替了。 看她谈笑风生的样子,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芍药忍不住道:“看你说的好像更多的是好玩。” “的确很好玩啊。”青儿点头,又将青崖如今跟自己一块经营烧饼铺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赵婶听得叫了出来:“哎呀,这可怎么行!” 青儿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赵婶再顾不得吃烧饼了,站起来道:“夫人,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怎么可以跟一个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走得那么近呢?更何况,你还说你们住在一起,这要是被庄主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青儿却漫不经心道:“那有什么的?反正我跟柳士言又不是真的夫妻……” “怎么不是真的!你可是庄主亲口承认的药柳山庄女主人啊!”赵婶急坏了:“快,快回去收拾包裹回来住,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教训丫鬟 赵婶的着急上赶把青儿逼得狼狈开逃。 几个足尖轻点,一片青衣如飞絮一般轻松松越过池面落在大理石构建的石桥上,青儿抬头看看天空,觉得时候尚早,既然来了,便打算看看子玉后再走。 旋即转身,朝着双苑旁边的兰苑而去。 才刚一踏进兰苑,就听见有两个小丫鬟嘀嘀咕咕的私语声。 一丫鬟道:“可不是吗?真是太像了,我乍一看,还以为是两姐妹呢!” 另一丫鬟应道:“是挺像的。不过,看她们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我可真不敢把她们往姐妹方向去想。” “诶,你说,是向来雷厉风行的二夫人会赢呢?还是咱们这位新受宠的三夫人会赢?” “那还用说?咱们这三夫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哪是心机深沉的二夫人的对手啊?” “我觉得未必。你看,三夫人虽然弱了些,可是,她那样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真出了什么事,庄主会眼睁睁看着一点不心疼?” “这倒也是。”先前的丫鬟点头,复又说道:“但是庄主要真心疼她的话,为什么不把正夫人之位给她?那本来就是她的位置,却被那个不知下落的丫鬟青儿给霸占着!” 或许是看着同为丫鬟的青儿飞上枝头当凤凰心理不平衡,那两个丫鬟接下来的话题便由沈如双和黄韵兰二人转移到了青儿的身上,尽是一些难听刻薄的奚落话。 青儿躲在回廊的拐角处,听着那些攻击自己的言语,翻了翻白眼,低声呢喃:“敢在背后放我冷箭,看我不给你们个教训。” 说着,身子从拐角里探了出来,长臂一伸,一根银针就从指间飞出,如疾风一般,迅速地朝其中一个丫鬟飞去,没入皮肉里。 原本还在喋喋不休的那个小丫头只感觉颈后一疼,紧接着嘴巴还保持着说话时微张的状态,却是瞪大了眼睛,表情非常痛苦的样子。 对面的同伴见她突然不动弹了,不解:“小玲,你怎么了?” 小玲不停地转着眼珠子,极欲诉苦求助,却硬是一个字也坑不出,这诡异的情况急得她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见她如此,那同伴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也不由得慌了,伸手推了推她,还想说话,小玲就整个身体僵直着向后一倒,咚的一声,后背重重地跌在地板上,跌得她脑袋疼后背疼,眼泪就那样流了下来。 “小玲!”同伴惊呆了,忙跪下去扶着她的身体:“你怎么了?” 这时,一个慵懒的女声传了过来—— “妙哉妙哉,背后嚼舌头道人是非,活该受这份罪。”声音像是一个老态的,沧桑而富有神秘感,听得那两个丫头背后阴森森的,作为药柳山庄的丫鬟,她们自然知道一般人是不可能轻易进来的,那陌生的声音的主人竟然能潜入庄内,她们又怎么可能不害怕? 再听那话里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教训她们。 小玲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口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眼泪横流,直吓得同伴看着都心惊胆战。 “谁!”那丫鬟斗胆问道。 “老身不过看不过惯罢了。又何必问我是谁?”那道声音又响起,而后只听“嗖”的一声,原本还能动弹的那个丫鬟,竟也僵僵直直地跪在原地,半声也说不出来,眼中充满恐惧。 两个丫鬟两相望着,骤然地,一片青衣从她们的眼角余光中掠过,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正文 第六十章 相似的脸 青儿只轻轻一跃便在兰苑正厅的梁柱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倚坐好了之后,回想起那两个丫鬟战战兢兢的傻样,回味无穷地放情地弯起眉眼,张着嘴,无声地嘻嘻笑着,双脚还不停地凌空晃着,看起来开心极了。 而厅内,站着那么多的人,竟是没有一个发现有人闯进了这里。 沈如双大腹便便地坐在做工精致的红木椅上,揭开茶盖悠悠地喝了口茶,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怯生生的黄韵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得不承认,这个黄韵兰比自己更像那个女人,只可惜,像则像矣,那副懦弱的脾性却是将原本那极像的面貌风采给盖得半分不剩了。 她起初还不明白柳士言明明对自己那么宠爱,怎么好端端会另外娶一个女人来当填妻,本还想着是看中对方的出身,直到真的见到了这个黄韵兰以后,她才霍然间明白,到头来,这也不过是个跟自己一样境遇的女人罢了。 是的,一样境遇。 一样跟那个女人像,却一样只是个妾。 起初还气愤那个青儿竟敢抢了填妻之位,如今一想,心里倒平衡了许多。 既都是跟那个女人很像,那么她沈如双都没能当上他的正妻,这个初出茅庐的黄韵兰又凭什么能当上呢? 在这一点上,出身已经不可作为她们比较的条件了。 要说她沈如双胜黄韵兰胜在哪里?一是她的气质风采更像某个女人,二是,她肚子里的这个。 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若有所思的双眸里有着胜利在望的光彩。 与此同时,黄韵兰却也在观察着沈如双。眼中更多的是困惑和警惕,她看得出来这个二夫人的厉害,也知道自己恐怕不是对方的对手。身边的下人也再三叮嘱她要小心这个人。 黄韵兰自问自己已经十分规矩和谨慎,从不去主动招惹对方。可是说来也奇怪,这个沈如双好像总是有意无意地跟自己靠近,但每次又相安无事,实在让人搞不懂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而另一方,青儿则是微低下头来,看着那面对面坐着的那两个女人,啧啧,果然是很像啊。这柳士言真是让人想不明白,娶两个相似的女人也就算了,还把她们的住处安排得这样近。不怕打起来吗? 看这情形,好像很快就要打起来了。 青儿想着,嘴角微微勾起,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沈如双将茶杯放到一旁的几上:“兰妹妹,我几次托人来请你去我那小坐片刻,你都不肯赏光。是怎么回事?” 黄韵兰眼神烁了一下,道:“听说姐姐再过不久就要临盆,我想着姐姐应该很需要静养,就不敢去叨扰。” “哎呀,妹妹你这样未免太客气了。”沈如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来看我,怎么会是叨扰呢?要知道老是闷在屋子里,可是要闷出病来的。就是因为如此,才三番两次来请妹妹你过去,想你陪我聊聊。怎知——妹妹几次拒绝,还真是让人伤心啊。” 说着,沈如双做势露出了忧伤的表情:“难不成妹妹是担心姐姐是老虎,怕被我吃了不成?” 黄韵兰听了忙摇头:“我怎敢这样想。实在是觉得不好去影响姐姐休息而已。” 沈如双嘴角一弯笑了:“是啊,妹妹老不来,我也只好自己过来妹妹这边坐坐了。” 黄韵兰面露惶惑。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她隐约从沈如双的眼中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妹妹——”沈如双站了起来,在银桐的搀扶下走到了黄韵兰的面前,而后推开了银桐的手,双手暗自用力却看似轻柔地拽住了黄韵兰的手臂,仿佛将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 就在那一瞬间,黄韵兰却是脸色猛地一变,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发了狂似的,双手用力向前一推——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子玉乱入 沈如双摔倒了,身下流出了大量的鲜红的血,一众丫鬟包括黄韵兰都惊呆了。 银桐后知后觉般地跪在地上扶起沈如双,略带哭腔的声音唤道:“小姐!小姐,你怎么样了!” 似曾相识的场景出现了,一屋子的人忙乱开了,有人去叫大夫,有人去找柳士言,剩下的人则沈如双的坚持下急慌慌地半抬半扶着把她送回到了双苑。 闹哄哄的一阵子过后,正厅一下子静下来了。唯独黄韵兰跌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僵冷的脸诚惶诚恐地看着屋子里自己的下人们面面相觑的脸色,不知所措。 青儿侧身斜靠在横梁上,一只手枕着后脑勺,将刚刚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的双眼透出一抹狐疑,总觉得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没想到好戏开始得那样快,结束得也那样快。但或许,正是因为开始结束得太快,才可疑。 她微蹙着眉头,细想了好一会儿,就是想不明白是怎么个可以法。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身影突然从里面跑了出来,指着黄韵兰叫道:“你果然也是坏人!除了我娘和青儿,你们这些女人都是坏人!” 对上小孩子充满指责的双眼,黄韵兰面上一慌,赶紧顺着椅子蹲下来,双手轻轻扶住子玉的肩膀,柔声道:“玉儿,你不是在睡觉吗?你都看到了?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不是……” 子玉扭动着身体挣脱她的双手,怒道:“我说了好多遍了!你不要叫我玉儿!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呀!” “玉儿……” “你再叫!”子玉扬手一指:“你再叫,我就让我娘半夜来找你!” 在横梁上看得正热闹的青儿一听这话,差一点不小心从上面跌落下来。她轻轻扶住横梁,心里暗暗道:小祖宗,你这样你娘会很辛苦的…… “我听说那个叫青儿的,她也是这样叫你的……”黄韵兰委屈地道:“庄主把你交给了我,我就会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 “鬼扯蛋呢!”子玉不屑地冷哼一声,双臂环抱在胸前,一副小大人居高临下的模样:“现在除了青儿,谁也不能当我的新娘亲!” 青儿在上面听了这话,感动极了。 “玉……”黄韵兰本来还想叫玉儿,但一看子玉瞪眼的样子,只得改了口:“少爷,你这话已经讲了很多遍了。我问你,那个叫青儿的,她都撇下你跑了,你还要这样护着她吗?我对你多好,你难道都看不见?” “你胡说,青儿才不会抛弃我呢!她肯定是有事先离开了!”子玉咬牙道:“你要是再说我青儿坏话,我揍你!” 子玉向后退一步,从衣襟里掏出一只弹弓,从缠在腰带的小布袋里掏出一颗石子,对准黄韵兰的脸拉弓。 要是平常,黄韵兰还能陪他闹,可眼下,她正为着沈如双的事情心里七上八下的,根本无暇陪他周旋,见他好说歹说依旧听不进去,干脆正色:“算了,随便你!” 子玉没想到她今天倒容易松口了,愣愣了片刻,就如临大赦般地撒欢跑了出去! “三夫人,要不要叫人跟着?”有丫鬟问道。 黄韵兰却心不在焉:“先别管他。快过去一个人看看,那个二夫人怎么样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眼光独特 话说子玉从兰苑跑出来后,就一个人自顾自地跑到了池塘边坐下,掏出石子用弹弓一粒一粒地弹向了池面,那飞出去的石子就像是长了脚的小人似的,在池面上一跳一跳又一跳的,才最终没入了池水里。 子玉有一下没一下地重复着这个动作,把布袋里的石子都打光了,便又在附近就地找了一些,堆垒在一块,便坐下又玩了起来。 也不知玩到第几回了,子玉才终究倦了一般,放下弹弓,低头拔了一把身旁的草,略带不满地道:“哼,那个什么三夫人的跟那个二夫人一样的坏!青儿才不会丢下我呢!” “说谁丢下你呢?”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 子玉一听那声音,心头一喜,回头,就看到青儿一上一下地抛着一块石子站在身后的假山旁。 青儿笑着对子玉道:“你这孩子真没水准,弹水波也不是那样玩的呀!” 她说着,握住那颗石子,侧了个身,左腿一抬,右手一扬,嗖的一声,那石子就脱手出去,轻轻松松地就在池面上跳了五个波纹,才咕咚一声没入了水中。 子玉看着那石子活跃的姿态,赞叹地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就将那抹赞叹之色收好,撇了撇嘴角,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多打了几个圈嘛!” “哟?”青儿扬声,走到他的身旁坐下:“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的小男子汉,现在怎么变那么沉着了!这才几天没见哪!” “是十五天!十五天!”子玉掷地有声地精确道。 青儿看着他那个用力表明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数得这么准啊?看来是真的很想我啊。” 子玉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下,眼眸中闪过一抹忧郁之色,低下头,嗫嚅道:“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不回来了……” 青儿见他那个样子,笑着的脸不自觉地收了起来,眼神温柔。 子玉眼眶微微有些发红了,他抬头看向青儿:“青儿,是不是我的表现不好,所以你讨厌我了,才走的……” 青儿并不知道赵婶和芍药是怎么跟子玉解释她的离开的,但是,看到孩子的红眼眶,,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歉意,她抬手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头,温柔道:“傻孩子,我怎么会讨厌你呢?不过是有些原因,所以不能再待在这里而已。” “什么原因啊?因为我爹吗?”子玉不明白,有什么理由能让青儿离开自己。 青儿愣了一下,一定程度上,还真可说是柳士言的原因。不过,真是他的原因吗?其实也未尽然,之所以会离开,她也是有私心的。 她可以接受子玉,但接受不了柳士言。是的,果然接受不了。 “算是吧。”青儿点头:“我不喜欢你爹那样的人。” 子玉怔怔地看着她,好半天,才慢吞吞道:“青儿,你的眼光果然好独特。” 独特?这是什么意思?青儿不解。 子玉解释道:“芍药姐姐说过,但凡是世上的女人,恐怕没有一个会不喜欢上我爹的。” “所以,不喜欢你爹,我就独特了?”青儿失笑。 “虽然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我爹虽然风流了些,但是他长得的确很好看,而且人又聪明,武功又高,又有钱……”子玉低头细数着柳士言的优点。 青儿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听得忍俊不禁,好像真是的。这样说来,那她的眼光果然是很独特啊。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心如明镜 沈如双到底是流产了。 柳士言从烧饼铺一回来,就听到了沈如双流产的事情,当然也知道了事情经过的来龙去脉。 双苑。 沈如双坐在床头,脸色惨白,就连向来红润的双唇也尽失血色。可见刚刚的确经历了一场非常漫长的辛苦。 刚醒来时,看到那有团血肉模糊的死胎时,她已经晕厥过了一回。等再次醒来时,回想起那个画面,一种难言的痛楚便在胸口里徘徊不去。 她握紧了被褥,美眸中透出一闪而过的狠绝。 银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劝道:“小姐,别难过了……” “是。怎能难过?”沈如双接话,冷冷的目光瞥了眼银桐:“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能存活,我一早就知道的。但是,既然做了我的孩子,我便不能让他白白来这人世一遭,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也要得到我要的一切!” 沈如双斩钉截铁地说着,眼泪却没有预兆地从她冰冷的眸子里流了下来。 银桐在一旁听着,既怕又心疼。 柳士言从外面走了进来,沈如双听到动静,瞬间收起了眼中的狠和恨,只余下无尽的悲伤和痛苦。 她一下子跑下床,无力地扑到他的怀里:“庄主,孩子,孩子——” 柳士言扶住她,淡淡道:“我知道。刚刚已经让人去厚葬他了。” 那样平静无波的语调,倒是出乎沈如双的意料。 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戚戚焉焉地说道:“对不起,庄主,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银桐见了时机,在一旁插话:“其实这根本不是二夫人的错,都是那个三夫人,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用力推二夫人……若不是她……” 沈如双听了银桐的话,很配合地又流下了泪来,那副样子,看起来真的是委屈堪怜。 柳士言却不理会银桐的话,扶着沈如双回床上,伸手将她散落在额前的发捋回耳后:“孩子没就没了,有机会的话还会再怀上的。你也别多想了,先顾好自己的身体。” 沈如双见他对黄韵兰害自己失去孩子的事情没半点反应,心里已经感到不是滋味,却也不好当面驳他的话,只得借机朝一旁的银桐使了个眼色。 银桐立即会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头磕地:“庄主,自从怀孕以后,三夫人一直都很看重这个孩子,天天盼着见到他,但是如今,三夫人竟害得二夫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无论如何,请庄主一定要替二夫人讨个公道!” 柳士言的脸色本来还算正常,听了银桐的话后,倏地冷了下来。 沈如双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心中暗觉得怪异。 果然,柳士言一下子戳穿了她的面具:“如双,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以前我还可以容你,却不代表我可以永远容你。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沈如双一愕,试探性地询问道:“庄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士言望向她,淡淡一笑:“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孩子,我看在有我一半骨血的份上,便让他进了柳家祖坟,至于你,若是日后表现不好,我就不知道日后你该进的是哪里了。” 这么一番话,以及他不同于往常温情的冷漠的面孔,似一把冰冷的利刃一下子刺中了沈如双的心脏一般,使得她本就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了。 正文 第六十四章 难舍思念 黄韵兰一直在双苑的门口等着,见柳士言从里面出来了,忙迎上去,怯怯地问道:“庄主,双姐姐她,她还好吧?” 柳士言淡淡看了她一眼,微笑:“孩子没了,受了些刺激。只要接下来好好休养就好。” 他说得越是云淡风轻,黄韵兰就越是怕,她一个受不住跪在地上:“庄主,对不起,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反应过激,也不会……” 柳士言看着她那副花容失色的样子,不怒反笑地弯下腰,用手中折扇轻轻地托起她的下颌,温柔如春风的眸子望进她的眸子:“不妨事。我知道这其中有多半是怪不得你。” 黄韵兰痴痴地望着他,感觉自己简直要整个人融化在他温柔的目光里了。她微张着嘴唇,听他说多半不怪自己,感动得眼眶里就要流下泪来。 柳士言乍见到她那眉眼中的忧伤,神情错愕,竟隐约透过她那张眉眼神情好似看到了另一张朝思暮想的脸。 若说之前的温柔有几分放肆刻意的话,眼下再添的那几分温柔却是真诚无比。 他将她从地上扶起,轻轻地抚着她蓄满泪水的眼眶,口气都轻柔了许多:“好了。别多想了。这事我会处理好的。” “可是,双姐姐……” “她心里清楚,不会太过责怪你的。” 听到了柳士言的话,黄韵兰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地放下了些,松了口气地回到了兰苑。 柳士言看着那个瘦弱的身形渐行渐远,心中泛出一股熟悉的惆怅情怀,那种感觉就跟面前的身形一样渐行渐远,与之不同的是,后者是时时紧紧牵着他的心的。任他想怎样逃离扯断,都不能够。 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被牢牢地牵绊住。 想到这里,柳士言的心里回荡起一个不断扩散的叹息声,就算娶了跟她相似的女人又如何?到头来,一个也不是她,得到的反而是更多的落寞和孤独。 他信步离开双苑,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庄中一个偏僻的院落。 那是他少年时曾住过的一个院落,后来,这个院落便让给了一个美丽的少女住。 五年过去了,这里的一切都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是可惜,少了人气,一下子就显得荒凉了起来。 秋风轻扫落叶,院中一棵大树下的秋千在风中微微晃荡着。 柳士言站在拱门外,看着那晃荡的秋千,不自觉地,仿佛看到那抹熟悉的粉色身影就坐在秋千上晃的画面。 因为害怕触景生情,这个地方,他总不忍心来。今日也不知怎么,竟走到这里来了。 果然,还是不该来啊。 他感触地叹了口气,扭头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院落。 回到书房里,就看到张飞在那里候着。 张飞迎了上来:“庄主,下午的时候夫人来过了。” 柳士言怔了一下,那个女人原来是到这里来了?还真是胆大,竟然还敢回来。 “她来做什么?” “见了赵婶和芍药,哦,还和少爷在池塘边坐了会儿,便走了。”张飞道:“本来想要留住她,只是——” “被她跑了?” 张飞沉默了。 柳士言嘴角一勾:“深藏不漏。我对她可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不速之客 青儿虽然早就料到自己用这个门店开烧饼铺的事会被柳士言知道,不过,却也没有想到他会送礼上门。 她打量着那个包装得特别好看华贵的大锦盒,犹豫着打开一看,整张脸都绿了。 青崖看她脸色不大对劲,便走过去一看,里面竟然装着一个残缺不全的破碗,里面还用小石子压着一张长纸条,写着“店倒了可养你”,遒劲有力的笔势,自以为是的口气,一看就知道是柳士言的手笔。 “该死的柳士言,摆明了诅咒我呢!”青儿拿起那个破碗就往地上一砸,谁知那碗竟是摔不碎,顽强无比地躺在地上,仿佛在嘲笑着青儿拿他无奈何。 青儿看着那个碗,就好像看到了柳士言那副自大的嘴脸一般,几步走过去,捡起那只碗,恶狠狠地说:“可恶的柳士言,你说我的店会倒,我就让它傲立给你看!” 青崖深深地看着青儿那倔强的表情,目光悄然落在她手中的碗上,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几天,青儿就好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把烧饼铺扩成了粥饼铺,干活非常的卖力,不止是烧饼,就连粥,她都在努力研究新式样。最值得一提的是,青儿还把柳士言送来的那个破碗供在了店中最显眼的地方,惹的来的客人纷纷投去好奇的视线。 这天,有一个常客实在忍不住好奇心,问道:“老板娘,你要供什么的话,好歹供个财神爷之类的,供那么个破碗做什么?” 青儿把客人点好的粥摆上桌,笑道:“哦。有个混蛋送那个破碗给我,诅咒我这店赶紧倒,我便干脆把那碗供起来,好激励自己一定要把这粥饼铺继续开下去。” 客人们听了这话,纷纷一边倒地帮青儿鸣不平起来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啊,你这粥饼铺开得好好的,生意红火得不得了,我看一百年都难倒呢!” “可不是!这些日子吃你这里的东西也算是吃上瘾了,要是倒了,我可怎么解我的嘴馋呢?” “就是就是。那人肯定是个目光短浅的家伙,看不到你这里的好。” “老板娘,你做得好!就该供着那碗,还要把店继续开下去,好让那人看看自己是有多么没眼力见!” …… 青儿最喜听人家说柳士言的坏话了,见客人们一口一个地替自己说话,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手臂一挥:“好,借各位吉言啦。今天的钱我只收一半!” 见她如此说,大家乐得拍手叫好。 青崖在里屋把外面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端着烧饼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店里一片闹哄哄说笑的情景,再看青儿那满面红光的模样,忍俊不禁。 有一个客人看到他笑了,忙叫道:“快看快看,咱这位英俊的老板小哥竟然笑了!” 青崖的不苟言笑和青儿的言笑晏晏可是这粥饼铺里的特色之一,其他客人一听他笑了,不由得打量了过来,也跟着起哄起来了。 青崖被人撺掇得不自在了,瞬间又恢复了往日冷冷的神色,沉默着回到了里屋。 有客人当他不好意思,便笑着向青儿打趣道:“老板娘,你丈夫可真是有趣的人呢。他是不是只对着你的时候,才会笑呢?” 青儿傻了眼了,什么丈夫? 刚想要出声解释,一个清幽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夫人,我怎么不曾听说你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丈夫呢?” 不高的音量却在起哄的氛围中十分清晰,众人不约而同地转向了门口,就看到一个俊雅非凡的年轻男人牵着一个跟他极像的俊雅非凡的小孩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这不是柳庄主吗!”客人中有人认出了柳士言的,激动地叫了出来。 正文 第六十六章 孩子他爹 药柳山庄不管在黑道还是白道都是享有了几百年声誉的大门大户,这一代庄主柳士言更是天下闻名的大人物之一,就是因为有他在,不论是朝廷苛税,还是江湖纷争,都是与青城镇无缘的事件。青城镇的百姓也由此特别感激和敬佩柳士言,能一睹他的真容更是让他们感到无上的光彩。 所以,没一会儿,青儿的粥饼铺就被人群给包围住了。 青儿被眼下的场面给吓到了,正要开口说话,一个小身影就跑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子玉仰起头来:“青儿!” “玉儿,你怎么过来了?”青儿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哦。爹带我来的。”子玉回头略带别扭地看了眼缓缓走过来的柳士言。 青儿问出了第二个问题:“你求他带你来的?” 子玉思索的表情:“算是,也不算是。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青儿困惑。 “我是很想来找你。可是,没有求过他。今天他突然来找我,问我是不是想见你。我说是,他就带我来了。” 青儿望了眼柳士言,蹲下身,附唇在子玉耳边,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不是讨厌你爹吗?怎么还跟他一起出来?” “因为——我想你了。只有这样才能见到你不是吗?”子玉也学着她的样子附唇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柳士言好笑地看着他们那副窃窃私语的样子,开口:“聊完了吗?” 青儿抬头看向他:“你来做什么?” 柳士言嘴角一勾,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这个做父亲的,带我儿子来见他朝思暮想的娘,有什么不对的?” 起初大家都被柳士言的到来和风采给惊艳到了,完全忽略了他刚出现时所说的话,此刻听到他这话,众人才恍然想起。不觉间,全场哗然。 孩子的爹,还孩子来看孩子的娘?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是说面前这位老板娘就是柳庄主的妻子?之前的柳氏已经过世,那么,现在这个,就是不久前柳庄主隆重迎娶的新娘子?那个孩子看起来有五岁左右,定然就是柳家独苗柳子玉了。没想到看起来跟新夫人还挺亲的。 青儿的眉毛跳了跳,真心被柳士言的话给恶心到了。 柳士言却是漫不经心地扫了眼店,目光不期然落在了供在墙面上的破碗,嘴角的笑意更深:“没想到夫人你还会把为夫送的碗供起来,真是让为夫受宠若惊啊。这样的安排,很好。” 短短一句话,让在场原先数落他的人一下子噤了声。 那个碗竟是柳庄主送的? 自己刚才那样说柳庄主坏话,他应该没有听到吧? 如果听到了,他会跟自己算账吗? 大家忐忑不安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氛围中响得奇快。 “那么破的碗供着做什么,扔了多好?”小公子在这个时候开腔了,而且说出来的话,份量还挺惊人! 所有人都傻了眼了! 孩子,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不给你爹面子合适吗?照理说,那个新夫人顶多也是你继母吧? 众人的心声如此,遗憾的是,柳子玉并没有听到。 正文 第六十七章 赞 出人意料的是柳士言竟不生气,反而笑着摸了摸子玉的头,慈父的口吻道:“说得好,破碗扔了,也正好可以让你娘关了粥饼铺,省得成天在这里抛头露面的还被人误会她和别人是夫妻。” 这话再一出来,起先打趣青儿的那些客人们都面面相觑起来了,有的甚至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个柳庄主是个大人物呢,且看起来还是个很爱记仇的大人物啊。 然而,别人听的是柳士言的后半句话,而青儿听的却是前半句——碗在店在 ,碗亡店亡。 她的手握成拳,这家伙摆明了是在威胁她呢! 莫名其妙,明明都分道扬镳了,还来挑她的事做什么! 人群中却有人不懂得审时度势,在这个节骨眼上叫出声来:“哎哟,柳庄主,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呢?你和那位姑娘看起来郎才女貌,摆明了就是天生的夫妻,大家伙儿怎么可能把她和别的什么男人凑在一块呢?” 青崖在这句话中无辜地被牺牲掉了,虽然他看起来也是个练武的好手不好惹,但是跟柳士言比起来,就弱太多了。正常人都能分辨得出来该往哪边靠。故而,话音才落,就有一大帮的人出声应和。 柳士言听了那样的话,心情明显上扬,愉悦爬上了他的脸,他侧过头来,看了眼发言的方向:“这话说的,她都已经是人妻了,怎么还能叫姑娘呢?以后大家见到她,还是称她为夫人的好。” 众人见马屁拍对地方了,乐呵乐呵地连连点头。 青儿听得这人和一帮看热闹的人聊得甚欢的样子,简直无语至极,她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成为别人看的热闹之一。 子玉却不怎么理会周围的情况,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立在里屋门帘边的青崖,黑而亮的眼睛眨了又眨。 他松开了青儿的腿,一步一步地走到青崖的面前,指了指他手里端着的烧饼:“这是青儿亲手做的烧饼吧?” 青崖有些闪神,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子玉道:“能给我一个吗?” 青崖默默地给了他一个。 子玉笑着接了过去,小白牙轻轻一咬,咀嚼着,心满意足地笑了:“青儿,这个烧饼比你那天拿回去给我吃的还好吃!” 青儿的注意力被子玉吸引过去了,听他夸赞自己的烧饼,不由得得意之色窜上眉眼:“小家伙果然有品味。这是我这两天刚研究出来的新……” 话还没说出来,一个身影晃到了青崖对面,一只手已伸到了盘中取了块烧饼。 柳士言看了看手中的烧饼,略带嫌弃地闻了闻,才咬了口,细嚼慢咽着。 话说回来,这两父子吃东西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同样的细致,同样的优雅,同样的有风度有教养,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公子。 众人不禁都看得出了神。 唯独青儿,在一个点上面过不去——混蛋,竟然敢用那样嫌弃的表情闻她的烧饼! 但,随后的一声赞叹就轻易地将青儿的满腹怨念赶光了—— “嗯,味道的确好极。手艺确实赞!” 青儿由怒转喜,被柳士言夸赞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看在他称赞的份上,她善意地决定原谅他之前的无礼了。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打嘴仗 跟随来的张飞和赵云很好地散了围观的人,青儿的粥饼铺也被迫暂时关门。 那父子俩在粥饼铺里一待就待到了傍晚,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是柳士言在听子玉同青儿说话。 看着两人那样亲密无间的样子,柳士言看得心里隐约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是温暖,好像是喜悦,又好像是满足。似乎这样的画面也不错。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离开的时候。青儿把他们送到门口。 “青儿,你真的不回家住吗?”子玉紧紧地抓着青儿的裙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青儿:“回去住不好吗?” 青儿有些为难:“这个,反正离庄里也不远,大不了以后常常去看你不就好了?” 子玉低头不吭声,脸上难掩失落。 青儿把事先包好的烧饼递到子玉的怀里:“好了,别这样表情,我看着都不忍心。来,这些烧饼给你芍药姐姐和赵婶带去。让她们尝尝。” 子玉无声地点了点头,接过。无辜水汪的大眼睛对上她:“回家吧……” 青儿怔住了。 回家? 这是距离她多么遥远的一个词啊。家?她还有家吗? 她原是有家的,娘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自从娘死了以后,果容王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可是,连果容王那里她都无法回去的话,她又有什么家可言呢? 药柳山庄吗? 可能吗? 柳士言察觉到了她脸上难得出现的忧郁神色,有些意外。刚想说话,她就收起那抹忧郁,恢复了惯有的灿烂笑脸,伸手捏了捏子玉的脸颊:“乖。过两天就去看你。” 再次得到了失望的答案,子玉小大人地叹了口气:“爹说的还真没错。青儿你真倔。” 乍听这话,青儿一愣,抬头瞥了眼子玉身后的柳士言,想着他是不是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跟子玉讲了自己坏话。 柳士言像是从她狐疑的目光中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一笑:“我对我儿子不过实话实说。” 我儿子? 短短的时间里,青儿已经不只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三个字眼了。说起来,今天看他和子玉相处的情形,虽然还是有些生疏,但明显比过去要融洽许多了。而且,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公开宣扬则和子玉之间的父子关系。 “你决定开始留意玉儿了?”青儿怕子玉听了多心,刻意用了内力传音给柳士言。 柳士言神色一动,深深地看向了她:“不要再让我听到类似的问题。” 青儿有一种吃了闭门羹的感觉,撇了撇嘴角,白了他一眼。 柳士言自然接受到了她鄙视的眼神,很有风度地微笑道:“既然子玉这么希望你回去住。看来,我得日日夜夜得了空闲便诅咒你着粥饼铺早日关门了。” 青儿眼角抽了抽:“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柳士言忍俊不禁,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这样奚落他的。他伸手,轻轻地揉了揉青儿的头发:“那么,我的狗夫人,咱们下次见。” 青儿一把打开了他的手:“叫谁狗夫人呢!” “哈哈。你说我是狗,那你作为我的妻,不就是狗夫人吗?”柳士言爽朗地笑了几声,忽然凑近青儿耳边,看着不远处看着他们的青崖,声音低了下来:“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青儿已经是跟我拜过堂的女人。相信,你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被我抓住把柄吧?” “有病!”青儿一把推开他:“本姑娘行的端坐的正,会给你机会抓把柄?” 她那义正言辞的表情让柳士言很满意:“很好。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噩耗 自从上次见过面后,青儿也不知怎么的,莫名地对柳士言放心了很多,总觉得子玉放在他身边或许没有之前想象的那样糟糕。 转眼已经过了两天,中午的时候,青儿在店里忙活着,打算过了忙碌的时间便去药柳山庄看看子玉。 一思及能见到子玉那个小家伙了,青儿的心情比平日更加开心,干起活来也特别的卖力。 青崖看在眼里,心下很为她有明朗的笑脸感到开心,可另一方面却又有着隐隐的担忧,扪心自问,知道她就是自己记忆中深深记住的小女孩后,他便很不希望她跟柳士言走得太近。 可恨的是,偏偏柳子玉是温婉君的儿子,而柳士言又是柳子玉的父亲! 上次柳士言的话就像是一枚死钉钉在了他的心里,那就是温婉君嘱托的话语。青儿必须是子玉的母亲,而他必须时刻助青儿坐稳柳士言填妻的位置。 尽管现在他所做的距离温婉君的嘱托越来越远,但不代表那嘱托他已罔顾了。 怎么办?这左右为难的境地。 青儿当然不知道青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是一切随心随性地去做,并没有想得太过长远。 两人各怀心思地忙碌着的时候,期间也不搭话,但这段时间累积的默契仍旧使他们彼此分工配合得很好。 一个人穿过了客桌,直奔后面厨房,叫道:“夫人!” 青儿被那声叫给吓到了,抬头一看是芍药,笑了:“芍药!你怎么来了?我正打算过会儿就去看你们呢。” 芍药像是一路跑过来的,皱着眉头大口喘着气,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进来,一把抓住青儿的手:“夫人,你回去吧!快回去吧!” 青儿察觉到她不太对劲,问道:“出什么事了?” “少爷出事了!”芍药吞咽了口气,接着道:“至今昏迷不醒!” 青儿和青崖听了这话,都是一惊。 店里的活都顾不得,青儿一把抓起芍药,就施展轻功从厨房出来,在众客人没有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出了铺子,足一点地,芍药只觉得冷风不停的刮过脸庞,微眯着眼睛看到身侧的景物不停地在向后倒退。 还来不及惊叹,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尚香苑里了。 青儿松开芍药的手,身形一闪推开子玉的房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芍药从后面跟进来:“少爷在三夫人的房间里。” 青儿听了,也不停留,抓起芍药,就又施展轻功很快来到了兰苑。 门外守着的丫鬟一看到青儿拽着芍药乍然出现在面前,惊得张大了嘴巴,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风从身边过,面前又不见了人影。 青儿掌风一扫,远远地就推开了芍药所指的房间,身形飘了进去。 柳士言正坐在太师椅上,面色凝重,地上则跪着哭哭泣泣的黄韵兰,而床上则躺着个小孩子,就是子玉。 柳士言见她突然出现,还有些奇怪,待看到她身边的芍药,瞬间明白了过来。 芍药红着眼眶,对上他的视线,却是来不及害怕了,眼泪倒先流了出来。 青儿注意到芍药哭了,再一看柳士言那沉重的脸色,一种不好的感觉猛然袭上心头。 她的目光落在了床上,身形一闪,闪到了床前,待看到床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孩子后,脸色大变。 “这不是我的玉儿!” 青儿倏地大声叫了出来,那夹杂着心疼,夹杂着愤怒的口吻,吓得跪在地上的黄韵兰心头一颤,跌坐在地。 正文 第七十章 责问 青儿弯下腰,一只手轻轻地推了推子玉的肩膀,平日里会说会笑的孩子此刻却是一动也不动,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她这心里一下子更慌了,连连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孩子一动也不动!” 芍药从后面走了过来,哽咽道:“夫人,你忘了我刚才跟你说过了,少爷还昏迷不醒……” 青儿这才想起来,慌张地把自己的手指放到子玉的鼻下,感受到那确实的微弱的呼吸后,才稍稍地松了口气般,无力地扶着床沿坐了下来,还好,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没事。 芍药看着她那惨白的脸色,本来还对她离子玉而走导致子玉受伤的怨言一下子都吐不出来了。眼睛没瞎的人这一路都看得出来,这个女人,是真的关切子玉的安危。 柳士言见青儿一下子垮下来的表情,心里猛地触动,眉头也跟着微微皱了一下,这个女人对这孩子的感情,真的已经深到这程度了—— 刚刚她的话还震荡着他的心扉,那简直就是一个母亲才会说得出口的话啊! 他走了过来,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青儿的肩头:“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他。” 这话说出来,柳士言第一次为自己感到羞愧。自己是子玉的亲生父亲,如今却是要向一个与子玉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道歉。然而,羞愧的同时,他也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是个多么不称职的父亲,也第一次为此痛恨起了自己。 青儿却对他的道歉并不领受,肩头一挪,柳士言的手便被甩开,她冷冷地瞥向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如果芍药没跑来告诉我,你是不是打算压根不告诉我?” “我……我不想你担心。”柳士言第一次有口难言。 “哼,你那么好心?”青儿冷笑一声:“我算什么人啊?何德何能,竟让柳大庄主你这样为我着想?” “青儿……” “不要这样叫我!怕脏了我的名字!”青儿打断他的话。 她是第二个让柳士言吃瘪的女人,要是往常,这是他绝不会允许发生的事情,但是,此情此景,他竟无力反驳。 青儿看向芍药:“什么时候怎么变成这样的?” “就在昨天晚上……至于原因……”芍药说着,目光凌迟一般地落在了跌坐着无声哭泣的黄韵兰的身上。 不消多说,青儿也大概猜测得出这个事情跟谁有关。 她冷冷地瞥了眼跌坐在地哭得梨花带雨的黄韵兰:“你曾说过会永远把玉儿当自己亲生骨肉一样对待,记得你说这话的时候离现在还距离不到一个月吧?” 黄韵兰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青儿,微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抿着唇,只顾落泪。 青儿冷笑:“好一张樱桃小嘴,说出来的话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瞬间就忘到了九霄云外。跟某人的话,真是如出一辙。” 说着,青儿又嘲讽地瞥了眼一旁的柳士言,后者被她那样刻薄地一望,难得地默认了。 芍药这时跪在了地上:“夫人,先别说这些了。你快看看少爷到底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还不醒呢?庄主亲自诊了脉,也想不出办法。夫人你医术了得,你快给看看吧!” 青儿的手一直握着子玉的脉搏,心下已断清了子玉的状况,心里有所把握,所以才能稳住心神镇定问话。眼下见芍药这样,便扶她起来:“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玉儿有任何差池。现在,除了芍药,所有人都给我滚出去。”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是夜 夜。风微凉,雨细细。纸窗吱呀作响。 忽明忽暗的烛光如一只手,一次又一次地拂过案上摊开的画轴,画中人的浅笑明眸,栩栩如生。 柳士言靠坐在椅上,痴痴地望着画中的粉衣女子,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触摸,却又害怕似的无力垂下,眼中有着努力克制的情绪,似窗外的雨一般,千丝万缕,交错纵横,凌乱心扉。 他也不知是怎么了,五年的时间,他努力地不去想起那个人,最近却莫名其妙地不断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过往的种种,她的一言一笑,从未有过的清晰。 或许,她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就好比沈如双,黄韵兰的存在,就形同于存在。但最近这两个女人所做出的事情却让他猛然间一下子触动他心中那块不愿碰触的隐秘地方。是啊,她们从来不是她,不过皮囊像罢了。 如此一来,也只会让他越发地思念起她,而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云走了进来。 柳士言道:“那孩子情况怎么样了?” 赵云道:“夫人已经把少爷带回尚香苑,但始终不肯说少爷的情况。” “是吗?” “爷,看得出来,夫人真的把少爷当亲生骨肉在看待。” 赵云抬头,无意中看到了摊放在桌案上的画,错愕。 柳士言自嘲地笑了:“也不知怎么的,最近越发不可控制地想起她。” 赵云沉默了,与别的护卫不同,他几乎是从小就跟随在柳士言的身边的,对于柳士言对心中那份感情也很了解,他知道,看似风流的柳士言,实则是个痴情的人,无奈的是,越是痴情的人,情伤越难愈合。 “若非对她念念不忘,或许我就不会娶沈如双和黄韵兰,大概,子玉那个孩子也不会遭遇如今这样的事了吧?”柳士言叹了口气,反省道:“或许青儿那个丫头说得对,情爱再重要,也不及孩子重要。我总说温婉君自私,反观看来,我又何尝不自私呢?” 赵云还是第一次见柳士言发出如此感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道:“爷,这次的事情也不过是突发状况,谁也料不到的。” “你不必安慰我。这一次,我的确有责任。”柳士言摆了摆手:“好了,你下去吧。” 赵云也不好再多说,抱拳退下。 柳士言走到窗边站定,看着窗外的雨夜,任由清寒夹杂着雨丝吹在自己脸上,说不出的孤清寥落。 雨一重重下,越发的大,转眼夜已过三更,青儿却还未睡。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头,看着床上全身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孩子,无限的心疼和愧疚涌上心头,前两天还那样漂亮机灵的孩子,还跟自己说说笑笑的孩子,现如今,却是这样一副面貌,这就仿佛在剐她的心一样,既愤怒又痛苦。 她伸手想要抚摸子玉的脸,却在快碰到那满是瘀伤的脸时蓦地停住了手,生怕弄疼了他。 一股难言的酸楚哽在喉头,青儿只觉得脸上一凉,惊讶地抬头一摸,才发现是泪。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明明受伤的是与自己毫无血缘的孩子,可看到他伤成这样,她竟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眼泪也是奇怪的东西,一旦流出来,就再也流不住,她索性颤抖着双肩,一个劲地哭了起来,仿佛这样才好受。 一条手帕出现在她脸侧。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是夜2 青儿一愣,侧头,是青崖。她哭得太伤心,以致于他来了都没察觉到。 青崖见她哭得那样伤心,也找不到安慰的话,见她只顾发愣不接手帕,便自顾自地拿手帕帮她拭泪。 他的动作非常的轻,非常的认真,就好像他在擦的不是她脸上的泪,而是心里的。 青儿愣怔怔地看着面前满眼心疼的专注帮自己擦眼泪的男人,莫名地,竟从他的脸上隐约看到了另一个人的面容,那个人也是这样,每次她难过哭泣的时候,就默默地帮她擦眼泪,陪在她的身边。 此时此刻,有这样一个人和那人做着同样的事情,让青儿的心里潜藏的那份想念,悄无声息地漫了出来。 “怎么越擦眼泪越多?”青崖微蹙起眉头,看着平日里笑嘻嘻的丫头哭得这么伤心,终于劝道:“小时候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爱哭的人?” 青儿抢过他手中的帕子,自顾自地擦着,面上却努力微笑道:“这哪里是哭?不过因为外面下雨,我眼睛里也下雨,应应景罢了。” 对于她那样差劲的口是心非,青崖也不反驳,微微一笑:“还能开玩笑,看来心情是好些了。” 青儿微微弯起眼睛,那是她每次笑时都会有的表情。 握着手中的帕子,她喃喃道:“自从娘过世后,每次我难过掉眼泪的时候,有一个人,总是像你刚才那样帮我擦眼泪。说真的,刚才看到你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原来我很想他。” “他?是谁?” 青儿甜蜜地一笑:“一个,在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如果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 青崖静静地看着她,感觉她所说的应该是个男人,虽然很好奇到底是谁,跟她什么关系,但是,见她不愿明言的样子,还是按捺住没有追问。 “是不放心玉儿,所以过来看看吗?”青儿将话题转回到了子玉的身上。 青崖的眸光闪了闪,欲言又止。 其实,他想说——不只为了小主人,也是不放心你。 当然,这样直白的话,青崖说不出口。 他看了眼床上的子玉,眉头一皱:“怎么会变成这样?” 青儿轻轻地握住子玉的小手,说道:“现在看来,我当初自私选择离开药柳山庄是件错误的决定。这个孩子,只有在我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不得不说,柳夫人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青崖默默地看向她:“你的意思是——”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离开玉儿身侧。”青儿坚定地说道:“我想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留下。” 青崖的眼神复杂,想要反对,却说不出口。 这两人还在絮絮叨叨地交谈着,殊不知,窗棂外,柳士言正撑着伞静静地观望着他们。 他本来已经睡下了,可心里还是不放心,便撑了伞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把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从头看到了尾。 看着青儿为着子玉哭泣,甚至紧握着子玉的手说决心留下来时那温柔的眼神,柳士言的心里衍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第一次,这个姿容绝丽的女子,让他真的看得出了神。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幼稚 青儿一直守着子玉,直到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才实在撑不住地趴在床沿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意外发现身上多了件外衫。 芍药正巧开门进来,见她醒了,说道:“夫人,你醒了?刚刚见你睡得香,都不敢吵醒你。昨夜不是说好了后半夜叫我来守着少爷,怎么一个人自己守了一晚?” “你和赵婶已经守了他一天一夜了,怎么能再熬夜?”青儿云淡风轻地笑笑,抓起手中的外衫,问道:“对了,芍药,这是你帮我披上的吗?” “不是啊。”芍药摇头,走了过来,抓起外衫认真一看:“这是庄主的,是不是庄主昨天晚上来过,给你披上的?” 青儿一愣,他昨晚来过了?在她睡着之后? 她看了眼手中的外衫,眉头一皱,甩手就把外衫扔到了地上,谁稀罕他的破衣服御寒啊! 芍药被她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眼见着她就要上脚去踩,忙上前拦住了她:“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呀!” “玉儿出事,他有一半的责任!我没有直接揍他,只是踩踩他的衣服已经算他幸运了!芍药你放手!” 芍药哪敢放手,死命地抱住她,这要是放手,以后还怎么让这主子讨柳士言的欢心,怎么在这药柳山庄混下去啊? “夫人,沉住气,沉住气……庄主毕竟也是这的主人,你的丈夫,你这样做要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以后就失宠了,还怎么庇护少爷呀!”芍药苦口婆心地劝道。 青儿却不以为然:“什么失宠啊!本姑娘从来就没有得过什么宠,还怕失宠?就算没有他的宠爱,我照样能庇护玉儿!”作势又要上脚。 外面的赵婶听到动静走进来一看,只见这两人争执的样子,不解:“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芍药忙叫道:“赵婶快来帮帮忙,夫人要踩庄主的衣服!” 赵婶可是这药柳山庄的老人了,对于柳士言可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一听芍药说的话,忙跳了起来,过来帮着芍药一块拦着青儿,口中说道:“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庄主素来最讨厌别人动他的东西了,尤其是贴身的物品,这要是踩下去,被庄主知道了,肯定要出大事的!” “怕什么!玉儿都成这样了,他难道还稀罕这么件破衣服吗!” 青儿本来一早上看到柳士言的东西就有些上火,现在再听赵婶说柳士言这些毛病,更是怒火中烧,她们不让踩,她就非要踩一踩泄泄愤不可! 见她更来劲了,赵婶和芍药忙更拼了命地拦着。 柳士言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这一主二仆缠抱在一块难舍难分的情形,地上则躺着他昨夜穿的外衫,眉头一挑,悠悠道:“怎么?这上的又是哪一出戏?” 赵婶和芍药一听那声音,身体都僵住了。 青儿得了空,都没来得及理柳士言,甩开赵婶和芍药的牵制,上去就是在柳士言的外衫上留下一脚。 赵婶和芍药见了,心里都咯噔一响。 柳士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衣服被青儿后面三下五下狠狠地踩在脚下,表情冷了下来。 青儿却对他的冷面视若未见,还双脚踩在他的衣服上,双手叉腰,骄傲地昂起头,挑衅地看向他:“看什么看!没看见过人踩衣服啊?” 芍药和赵婶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柳士言却一反常态,竟没有生气,而是依旧用悠悠的口吻道:“倒是真没看过。看了以后,我只有一个感受。” “什么感受?” “幼稚。”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斗嘴 青儿被他那两个字给震得呆了。 柳士言走到她的面前,拿手中的折扇轻轻地敲了敲她的额头,笑容很优雅道:“真的怒不可遏就找我这个正主算账,发泄到衣服上算什么本事?还像个孩子似的为破坏了一件衣服在那里沾沾自喜骄傲十足,不是幼稚是什么?” “你说什么!”青儿蹙眉,不满。 “自己都像个孩子一样,怎么当一个五岁大孩子的娘?”柳士言无可奈何地摇头:“真是让人担忧啊。” 青儿气急,伸手推开他:“要你管!” 柳士言好笑地望着她:“诶,丫头,你是要当我儿子的娘,你说要不要我管?” “你……” 被人取笑加鄙视了一回却无以反驳,青儿憋闷至极。 柳士言目光下移,落在她的脚上,看到已经被踩得脏兮兮皱巴巴的衣服,眼中还是泄漏出了心疼的情绪,暗暗咬牙,这个死丫头,这可是他花了大价钱在天下第一绣坊特别定制的! 青儿要是听到了他的心声肯定会高兴坏了,遗憾的是,她没有听到。 “你的心头好是什么?”她问道。 柳士言愣了:“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而已。” “你以为我那么傻,让你去坏我心头好?”柳士言鄙视地说着,又凑近她,微微俯下身,眼睛透视一般地盯住她,嘴角一勾:“不过,有一样心头好,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不会去破坏的。” 青儿撇了撇嘴角:“什么?”她不去破坏才怪呢! “你啊。”柳士言理所当然地口吻答道。 青儿一口气闷在胸口把自己给呛到了,不停地咳嗽,控诉的眼神瞪着柳士言那幸灾乐祸的神情。 芍药和赵婶站在一边呆愣愣地看着打嘴仗的两人,莫名地有种谁也介入不了他们之间的感觉。 “疼——”就在这时,床上传来一声哭腔。 青儿听到那个声音,神经一紧,立即丢下了柳士言,转身跑到了床边。 柳子玉半眯着肿起来的眼皮,看到青儿的脸,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牵扯到了嘴角的疼痛,也顾不得,只管哭得更厉害。 青儿被他哭得心肝的要碎了一样,忙转变了对柳士言时那孩子气的态度,自然而然地伸出双臂将子玉抱进了怀里,生怕弄伤了他的伤口,也不敢乱拍,只轻声安慰道:“啊,我的乖玉儿,不疼了不疼了,都过去了……” 子玉将头趴在她的肩头,眼泪鼻涕使劲地掉,口中想说话,却发出来的都是哭声。 青儿心疼得发紧,当时发生的时候他该有多疼啊…… 她稍一用里,将子玉整个抱在了怀里,抱着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漫步着,口中不停说道:“小男子汉,不疼了不疼了——” 芍药和赵婶见子玉醒了,喜出望外,忙走过去跟着哄他。 唯独柳士言,突兀地站在房中,看着青儿抱着子玉温柔抚慰的样子,昨天夜里,心中那奇怪的感觉又再一次袭上心头。 蓦然有了一种想要融入其中却又不知该如何融入的尴尬感觉。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她怎么办 守在外面的赵云见柳士言从尚香苑出来了,便问道:“爷,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人家母子共聚天伦,我这么个局外人杵在那里做什么?” 柳士言说话时的口气是淡淡的,但是赵云却明显听出了他口气中的不高兴,或者,更准确来说,还有那么点酸酸的感觉。 “爷,你这是在吃醋吗?” 被戳中了心事,柳士言立刻板起了脸来:“胡说什么呢?我吃醋,吃子玉那个小屁孩的,还是吃青儿那个死丫头的?” 赵云假意憨憨一笑:“爷,还是第一次听你如此称呼一个女子。” “蹬鼻子上脸是不是?”柳士言不自然地骂了赵云一句,抬手就要拿折扇敲赵云,才刚一举起来,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青儿的脸,手便又半途放下了:“这个惩罚还是留给她好了!” 惩罚?什么惩罚啊? 赵云听得云里雾里的。 柳士言却又不知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扑哧一声轻笑出来,心情愉悦地朝外走。 赵云见他一笑,更不明就里起来,兀自琢磨着跟在身后。 没走多远,迎面就看到一个丫鬟朝这边走过来。 那是黄韵兰院里的丫鬟,叫星儿。 那星儿小跑着来到了柳士言的身前,欠身施礼,甜糯糯的声音说道:“庄主,您快到兰苑里去看看吧?三夫人至今还跪在那里呢,不吃不喝的,眼看着就要晕倒了!” 柳士言一愣:“还跪着?我走前不是让她起来了吗?” “是啊。可是三夫人非说自己犯了大错,长跪不起那还是轻的,非得等庄主你下了责罚才肯起。庄主,少爷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醒了。夫人在陪着他。”柳士言应了声,便朝兰苑走过去。 星儿和赵云紧随其后。 一进兰苑,就看到好几个丫鬟在劝黄韵兰起身,可后者很固执,说什么也不肯起。 众人还待再劝,就看到柳士言走了进来,集体欠身:“庄主——” 黄韵兰连跪了两天不吃不喝,早就头晕眼花,可一听到丫鬟们的那声称呼,神经便立即一紧,神志清醒过来。 她转过头,看到那张俊逸淡漠的脸,眼眶里就沾满了泪水。 柳士言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子玉已经醒了。会哭会叫,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黄韵兰一听说子玉醒了,眸中一喜:“真的吗?庄主,可否让我去看看玉——哦不,是看看少爷?” 柳士言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给了他那么大刺激,恐怕现在去看他,会把他吓坏的。我看你暂时还是不要去看他好了。” “我就去偷偷看一眼,我不让他看到我就好了!庄主,求求你了——” 柳士言打量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眉头微微蹙起:“这样的一张脸,实在不该出现为这种事哭成这样的情况。韵兰,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会好好照顾子玉,而我也是信任你,才把孩子交给你带的。” 黄韵兰羞愧地低下了头,想要辩解,也说不出理由来。 柳士言继续说道:“青儿那丫头到现在还没有提及责罚你的事情,不过据我对她的了解,等处理好子玉的伤,她就会来找你好好算这笔帐的。” 正文 第七十六章 惩罚 果不出柳士言所料,再过两天,青儿见子玉的伤渐渐可以放心,便开始着手教训黄韵兰的事情。 让赵婶照顾子玉,她带着芍药一个人直接闯进了兰苑。 纵使兰苑人多势众,但是整个院里的人竟没有一个人敢阻拦青儿的闯入。 黄韵兰紧张地站在厅中,甚至始终低着头不敢看青儿。 接过下人端过来的茶,青儿揭开茶盖轻轻地咄了一口,而后眼皮微抬,轻描淡写地扫了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黄韵兰,说道:“我很后悔,当初你信誓旦旦的时候我就该让你立下誓言。” 黄韵兰惶惶不安,这个青儿,看起来明明跟她一般大,可却莫名地有着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简直比隔壁那个心机深沉的沈如双还要可怕。 见黄韵兰不说话,青儿又开口了:“这次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我……” “我并不想跟一个下手如此狠辣的人住在一起,你回娘家可好?” 回娘家?那不就意味着要把她休了吗?这怎么能行! 黄韵兰心慌意乱,忙道:“夫人,不要,不要这样……” 她的眼神中充满哀求,倒是吓到了青儿。也对,对于女子而言,被赶回娘家可说是毕生最大的耻辱,就算是回到了娘家,娘家人也不一定会善待她,指不准还会把她逐出家门。 但是,那又如何?青儿纵有不忍之心,一想到刚见到子玉伤痕累累的样子,心里就又气又恨,若是此刻轻饶了这个黄韵兰,那以后别人还以为怎么欺负苛待子玉都没事呢! 就算是给隔壁双苑的沈如双立个警示,她也不能够轻易放过黄韵兰。 “你这样看着我也没有用。玉儿虽不是我亲骨血,我却是把他视若亲子,你竟对他下那么重的手,若非我在,恐怕他现在早就是个活死人了。你说,这样可恨的事情,我只把你赶回娘家,也算是客气了吧?” 青儿的声音不大,但口气却不容置疑。 黄韵兰见她如此说,腿都要软了。好在一旁的丫鬟星儿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星儿看到那双哀戚而绝望的美丽眼睛,思及这位主人平日待自己不薄,不由得替她说话:“夫人,三夫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少爷当时情绪不好,冲三夫人发脾气,不停地拉拽她,三夫人小时候因为一些事情的阴影,最受不得人拉拽……” “星儿,不要说!”黄韵兰急忙止住星儿后面的话,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 然而,只听到这一半,青儿就大概猜了个大概:“果然如此。我就奇怪,那日沈如双来找你,你怎会突然情绪失控那样推她。” 黄韵兰听她说起那事,不禁一惊:“夫,夫人,你怎么会知道?” “当时我就在这横梁之上。”青儿指了指头顶,而后若有所思道:“现在看来,恐怕沈如双当时碰你时不只是轻轻地一拍,而是暗中用了力道,相当于扭捏拽你吧?呵,她还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呢。” “怎么可能?至于为了害我而牺牲肚子里的孩子吗?” “她那孩子本来就不健康,就算生下来了,也活不长久。”青儿冷笑一声:“还有,要真怀了个健康的孩子,以她沈如双的性情心机,别说让她主动靠近你了,你就是想近她三丈之内,都是不可能的。”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恍然初醒 黄韵兰呆呆的,仔细回味着青儿的话,这才恍然大悟,那日竟是沈如双故意设了个套给自己钻吗? 若非青儿道明,只怕她黄韵兰到死也不会想到当时自己竟被人那样摆了一道! 想想沈如双自从孩子死后,三天两头地来兰苑闹事羞辱她,黄韵兰的心里就蓦地涌出一股恨意。 青儿捕捉到了她眼中的恨,竟觉得这女人还真是可怜,稀里糊涂地嫁到了药柳山庄,先是倒霉地被她给抢了正妻的位置沦落为妻,后来又可怜地被沈如双暗中算计白白背了个骂名,而现如今,又因为殴打子玉要被休回娘家。真是身名尽失。也不知她娘家收不收她。 当然,这也不是她该考虑的。 青儿狠下心不去想太多,生怕想多了,自己又心软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星儿一句话却又点醒了可疑的地方:“这样说来,三夫人,少爷跟你闹脾气那天,二夫人也在场!而且你记得吗?二夫人还曾偷偷在少爷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你说会不会——” 还没等黄韵兰说话,青儿蹭地站了起来:“你说当时沈如双也在,还跟玉儿偷偷说了什么?” 星儿傻愣愣地点头:“是的。” 这个星儿看起来倒是比黄韵兰机灵许多,默了默,又道:“如果说之前那一次是二夫人故意拿肚里的孩子来陷害三夫人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二夫人知道三夫人的弱点……” 黄韵兰开口了:“当时她的确是用力地捏拽我的胳膊,我才会失控……可是,这一点只有我娘家人会知道,就连庄主都不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 “你说柳士言不知道?”青儿问道。 “庄主是在少爷受伤以后,才知道我会因为……容易受刺激发狂的。”黄韵兰文文弱弱地应道。 青儿抿了抿唇,得亏他不是一早就知道,否则,他要是明知道黄韵兰这个毛病还把玉儿交给她,她绝对跟他没完! 她复又看了眼黄韵兰,说道:“不管怎样,你把子玉伤成那样,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放过你。我看你还是回娘家去吧。” “你说得好像赶不赶她回娘家全由你决定一样。说到要不要休妻,不该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人来决定的吗?”柳士言步履款款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纸扇轻摇,俊逸的脸上挂着温雅笑意。 青儿咬牙,这个家伙又来搅局了。不过这次,她绝不会如他的意的。 她站了起来,臭着脸道:“不是休妻,是休妾!” 柳士言错愕,盯住青儿那难看的脸色,没想到她还挺会斟字酌句的。 自从那夜见到她照顾子玉的情景后,柳士言打从心底里放下了对这个来历不明,甚至和柳氏有瓜葛的女子的抵触。而一旦那点抵触放下后,他意外地发现,自己能包容青儿的程度竟还挺多挺自然。 他笑了:“对。休妾。我只有你一个妻,怎能休妻呢?” 虽然他的话有种油腔滑调的感觉,可青儿还是诧异,这家伙竟然当面承认她的身份?之前明明还在黄韵兰面前挑明了要把自己赶下正妻之位的。 黄韵兰一见柳士言来了,忙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臂,殷殷地望着他:“庄主……不要,不要……”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惩以大戒 青儿却是瞬间抓住了柳士言的话,忙接下去:“诶,刚刚可是你自己说的,你要休妾!” 柳士言傻眼,这个丫头要不要这么无赖啊? 黄韵兰一听,抓住柳士言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眼泪眼看着就要流下来了。她不能被休啊,好不容易才脱离了黄家,哪怕是做妾,她都不愿意回去,若是真被休回去了,今后的生活她简直不敢想象。 一想到这里,黄韵兰哪还顾得自己是千金小姐出身,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抓着柳士言的手,恳求道:“庄主,我求求你,不要休我,不要把我赶回去。你知道的,我过去是过着怎样的生活,难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回到那里吗?而且是以弃妇的身份回去?” 柳士言见她泪湿妆容,眉头微微一皱。 他蹲下身来,抬手擦了擦她面颊上的泪水,微笑:“韵兰,我两天前曾跟你说过吧?你长着这样一张脸,实在不要哭成这个样子。” “庄主……” 青儿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理解柳士言那句话,是在安慰黄韵兰长得那样漂亮哭了他会伤心呢,还是在嘲笑她长那么漂亮不该哭得那样难看? 但是看着柳士言此时此刻的表情,她竟比平时更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了。 他的表情总是让人难懂。 与此同时,青儿也把黄韵兰的话给听进去了,虽不知她之前过的是什么生活,不过,能让一个富家千金哭成这样,恐怕,她过的应该不是通常所谓的富家千金过的生活吧? 想当初她自己,不也曾是富家千金吗?过的日子又比穷苦人家的孩子好到哪里去呢? 青儿望了眼哭得不行的黄韵兰,问柳士言:“你既然说休不休妾是由你来做决定的,那现在这情形,你到底是想怎样?” 柳士言好笑地反问她:“提议要赶她回娘家的人是你,现在又来问我?” “也就是说,如果我赶她走,你不会阻拦?”青儿右手握着左手的袖口,犹豫着要不要把袖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柳士言察觉到了她那个动作,笑道:“那袖子里藏的,是休书吧?你准备的还真齐全,连休书都帮我准备好了?” 青儿被戳穿了真相,有些尴尬地撇了撇嘴角:“她也没犯什么错,要真休也只有玉儿这一事可以休她。难道你还有别的理由吗?” “你的意思是非休不可?” “那么,你是要护她?”青儿反问。 黄韵兰眼看着青儿连休书都准备好了,忙拉住柳士言的衣袖:“庄主,求你……” 青儿却又放话:“本来也是打算把休书拿给你的,既然你自己过来了,那也省得我去书房跑一趟了。” 她把信封拿出来,放到黄韵兰身旁的地板上,刚走到门口,却又突然转过身来:“对了,你要是不休了她,我就带着玉儿离家出走。你要不在乎你柳家这唯一一棵独苗的话,就尽管护着她吧。” 说着,她又看向黄韵兰:“你不要怪我,为了玉儿,这件事情,我必须惩以大戒。你应该庆幸玉儿还能醒过来,否则,你摊上的可是一条人命,那要付出的代价,才是真正该让你哭的。”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送别 第二天上午,天又下起了濛濛细雨。 柳士言亲自将黄韵兰送到门口。 黄韵兰昨晚上哭了整整一夜,以为眼泪早就哭干了,但即将离开的时候,眼睛还是忍不住湿润了。 她紧紧地握着柳士言的手,殷殷地望着他。 柳士言面对她那样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歉,若是我没有娶你,或许你现在还能遇到一个好人家。也不必落得这个境遇,是我对不起你。” 黄韵兰却是含泪摇头:“不。庄主,不该怪你。若真要说起来,也是我最初骗了你。如果我早对你实话实说,或许,你也不会决定娶我,少爷也不会受伤,夫人也不会伤心。算起来,也是我咎由自取。另外,我还是很感激庄主你娶了我,至少,当初要不是庄主娶我,以我继母的性情,她一定会把我嫁给任何一个糟糕的男人……” “何苦这样说自己。”柳士言温柔地帮她抹干眼泪。 黄韵兰尴尬地笑了笑,自己抹掉眼泪:“对不起,庄主,我忘了你说过我不该这样哭的,是不是很难看?” 柳士言却笑了:“不。那话我收回。你可以这样哭。你就是你自己,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 黄韵兰怔怔地看着他,第一次发觉他的目光可以那样温柔,暖到她的心里去:“庄主,你现在眼里看到的人,是我吗?” 柳士言显然被问住了,他望着黄韵兰,微笑:“你怎么知道我平时看的人不是你?” “女人都是有直觉的,她能感觉到自己面前的男人到底爱不爱自己。庄主,我和二夫人很像,我想,你大概真心喜欢的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跟我们长得很像的另一个女子吧?” 柳士言却不解释,伸手轻轻地触摸着她的眉眼,眼神幽深得让人看不到其中的情绪。 他微微弯起嘴角:“车夫会把你安全地送到那里,我给你的那些家当和地契足够养活你一辈子了。到了新地方,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做笔小买卖,要是遇到了合适的男人,就嫁了吧。记得,不要再找我这样不够真心待你的。” 黄韵兰默默地点头,听着他那关心的话语,双肩颤抖着不停掉泪。 “不要怪青儿,她只是不想再让子玉受到伤害。” 这话一说出来,柳士言也有些愣了。 然而,黄韵兰却在这时开口:“如果说真有个人让庄主的态度有所不同的话,是不是就是夫人呢?” 面对柳士言不解的目光,她又解释道:“庄主在看夫人的时候,感觉在看的就是夫人,而不是像在看我和二夫人的时候,明显是在透过我们看另一个人。” “是吗?我自己倒没注意。”柳士言答得轻描淡写,又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星儿,扶黄小姐上车,你们该出发了。” 黄韵兰依依不舍地朝柳士言福了福身子,便在星儿地搀扶下上了马车。 待星儿也上了车子,只见车夫一扬鞭子,那马车便跑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只留下漫漫雨丝断断续续地往地上落着。 正文 第八十章 她来了 青儿从门内走了出来,看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这就走了?” 柳士言早知她一直偷偷躲在一旁看着,侧过头来,冲她一笑:“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青儿被说得词穷,撇嘴角,双臂环抱道:“是啊是啊,你想怎样!” 纸扇轻叩她额头,柳士言笑道:“不想怎样啊。” 他笑着摇摇头,转身,抬手将扇子举在头顶挡雨,自顾自地往园里走。 青儿见了,忙从后面跟上:“诶,柳士言!你等等我!” 他却不等她,嘴角一勾,忽然施展轻功,一下子便将徒步的青儿甩了好几丈远。 青儿见他摆明了捉弄自己,急了,也施展轻功,凌空一跃,落在他的前面,回过身来指着他道:“跑那么快做什么!” “有瘟神追我,不跑能行吗?” “说谁瘟神呢?” “一回来就让我丢了个小妾,不是瘟神是什么?” “休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柳士言轻笑一声:“也不知是谁警告我若不休了她,就要拐带我儿子离家出走。” 还在说话,芍药撑着伞找来了,见柳士言也在这里,就先福了福身子,而后才对青儿说道:“夫人,少爷不肯泡药酒,正在屋里闹脾气呢。我跟赵婶都拿他没辙了。” 青儿听了,蹙眉:“这孩子,受了场伤,这性子还越发娇贵起来了,那样的好东西还嫌七嫌八的!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他!” 一边说着,青儿还一边抡起袖子往自己院里。 被撂在后面的柳士言看着她嘀嘀咕咕带着芍药走掉的身影,大概是着了什么魔,竟不知不觉地跟了过去。 尚香苑里。柳子玉的房间里。 赵婶苦口婆心的话语已经说得她的嘴都干了,摸了摸半人高的木桶里黑漆漆的药酒,再看看穿着里衣在床上滚来滚去,死活都不肯泡药酒的子玉,终于泄气地伏在了桶沿上,只盼望着青儿赶紧来,否则这么这些名贵的药材可就全浪费了。 子玉还不高兴,一个劲在那里喊着赶紧把木桶搬下去,否则这满屋子都是药臭味。 “说什么药臭味呢?”才正说着呢,青儿走了进来。 子玉刚还滚来滚去的身子立即僵住了,呆愣愣地看着青儿,微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青儿将袖子越抡越高,朝子玉走过去,双臂一伸,一把将他的小身板捞了起来,三两下就把他的衣服剥干净了,纤纤素指指着那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念叨:“快看看快看看,这是谁的小身板呀,青一块紫一块地,丑死了,男子汉大丈夫,被人看了要笑的!” 子玉被当着人赵婶和芍药的面剥衣服,先还愣愣的,待回过神来,听进青儿的话,一下子觉得委屈,小拳头不停地捶打青儿:“青儿你混蛋!你侮辱我!” 青儿听他用这样义正言辞的词,脸绷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小家伙,你也知道侮辱啊!你要不乖乖听话,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侮辱!” 见她笑了,子玉更不高兴了:“青儿,你混蛋!” “再骂我混蛋,今晚不给你吃饭!” “青儿!你变坏了!” “对付你这小坏蛋,不坏点能行吗?”青儿说着,一把抗起子玉,噗通一声便扔进了木桶,只留他一个小脑袋在外面,口中说道:“笨玉儿,不想被人看光光最好的方法是这个!” 子玉不满,在水里噗通噗通,青儿见状,忙伸手压制,衣服都被弄湿了。 柳士言就站在门口,看着屋内那一大一小对抗的样子,虽然吵吵闹闹的,却分外的温馨。竟不自觉看得入了神。 这时,赵云却来到了他的身后:“爷。” 柳士言被打扰了看戏的时机,略不悦地应了句:“怎么了?” “沈姑娘回来了。” “沈姑娘?哪个沈姑娘?”柳士言心不在焉地应道。 “就是深念琦沈姑娘,爷的画中人——” 正文 第一章 沈念琦 粉衣丽人斜靠在红栏上,悠悠望着水中波纹,潋潋眸光似水波荡漾,却有一种悠远逝去的风流,红唇微弯,似笑非笑,分明人就在眼前,却似梦似幻,总看不真切。 沈如双站在不远处的石堤上,静静地看着亭榭中坐着的女子,放在石栏上的手抓得很紧。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沈念琦,本还自诩自己同对方有七成像,就算与其比肩较量,也不觉得会输。然而,当真正看到真人的时候,她却莫名地有种平白被人比下去了的感觉。 难怪自从她来了以后,庄主就不曾再去过她的双苑! 银桐打量着主子的脸色,谨慎地问道:“小姐,还好吗?” “打听清楚了没有,已经离开的人这次回来到底是什么目的?” “听说她是来等人的。” “等人?”沈如双瞥了眼银桐:“等什么人?” “不知道。她只说是等人。至于等什么人,她连庄主都不肯告诉。” 沈如双冷哼:“看她那样,该不会是等男人吧?” 话才一出口,原本看着水面的沈念琦猛地抬起眼皮,转头,目光直直地射到了沈如双的身上,就似两道冷箭,要穿透了她的身体似的,让她蓦地身体一僵。 本想勉强做个微笑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做,就看到亭榭中的粉色身影一闪,一个毓秀出尘的女子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说起来,相对于自己,不久前刚走人的黄韵兰跟这个沈念琦真是有八成的像,但是,和面对黄韵兰时候不同,这个沈念琦就像是一团雾,就算人在跟前,也总是带着神秘的色彩,让人猜霸道她的心思。 沈念琦冲她微微一笑:“你应该就是表哥的二夫人吧?” 沈如双强自镇定地笑了笑:“早就听说沈小姐是个出脱的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念琦听了她的称赞,也不自喜,也不谦虚,美目上下瞧着沈如双的脸:“二夫人跟我长得还真像。听伺候我的丫鬟说,不久前还有位三夫人,跟二夫人也长得像。” 尽管是在陈述事实,当听在沈如双耳朵里无疑就如同被人打了巴掌一样,甚至在怀疑沈念琦是不是故意在暗示自己不过是她的替身,以此来羞辱自己。 沈念琦见她面色难看,似是懒得深究,连问都不问一声,忽又转过了头去,静静地注视着堤下的水面,眸光如燕尾掠过水面所留下的剪影一样,熠熠而动却不失宁静安然。 沈如双见她又沉默了,不由得侧头看了她一眼,就看到她独自出神的样子,一愣,只觉得这个沈念琦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女子。 她开口道:“听说沈小姐跟庄主是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看沈小姐刚才的轻功了得,是何时学的?” 沈念琦静了一会儿,而后眸光一晃,像是才回过神来似的,缓缓地转过头来看向她:“表哥自幼习武,我因嫌着无聊,便会跟着他学。也可以说我的武艺都是跟他学的。” “哦,是吗?” “二夫人喜欢表哥吗?”沈念琦问道。 沈如双一时怔住了。 沈念琦笑了一下:“没什么。随便问问。” “那么沈小姐呢?你是否喜欢庄主?” “喜欢?”沈念琦眨了眨眼睛,像是很不解似的:“不是爱吗?” 沈如双再次怔住了,没想到面前这个女子说话竟会如此直白。 她说她爱庄主? “既然爱,为什么六年前,沈小姐你要不辞而别?”沈如双忍不住问道。 “呵呵,二夫人知道的还真多。”沈念琦却是依旧那副表情:“但是,爱就不能不辞而别吗?” 沈如双被问住了,不过才多久的对话,她却感觉自己完全被套进了沈念琦的步调里,完全是在跟着对方的态度转。 沈念琦却在这时又将目光转到了另一个方向,眼中流露出欣赏:“她真美。” 沈如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青儿正牵着子玉的手在园中玩,眉头一皱,是在说青儿吗?哼,美是美,可那样一副无法无天的脾性,再美又怎样! “我听说她是表哥的填妻,竟比之前的温婉君美上好几倍。”耳边是沈念琦轻柔的话语,如清风流云一般舒缓的质感:“只是,我见她几次,她次次穿的衣服款式虽不同,却是一律着青色,总是让我想起一个讨厌的人。” 说着,她仿佛又想起了口中所说的某个人,眉头微微蹙起。 沈如双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张无悲无喜云淡风轻的脸露出了不悦的表情,满意地笑了:“是吗?只是不知道沈小姐你跟她接触了以后,会不会顺带着也讨厌她这个人呢?” 话才说完,身边风过,哪还有沈念琦的影子。 “小姐,她到那里去了。”身边的银桐指着青儿的方向提醒她道。 子玉正闹着青儿抱他,青儿不肯,两人还在争执不下的时候,眼角瞥到一抹粉影落在了身侧。 青儿侧过头去,就看到沈念琦正盈盈立在那里,真跟黄韵兰像极,但是,如果说黄韵兰长得有清风霁月风貌,那么,这个沈念琦则不止长得清风霁月,就连气质都如清风霁月般出尘脱俗。 子玉因为黄韵兰受了刺激,平日里看到沈如双都有如看到了黄韵兰一般紧张,如今看到更像黄韵兰的沈念琦,则干脆怕得一下子躲到了青儿的身后,紧紧抱着青儿一只腿。 沈念琦见子玉怕自己,有些意外,问道:“在怕我?” 她的声音虽然也轻轻柔柔的,但和黄韵兰相比又极为不同,她的轻柔更透了几分干净舒缓,让人听着很是舒服。 子玉是个聪明的孩子,听这声音,也知道她不是黄韵兰,却还是有些瑟缩,只努力探出半个脑袋,谨慎地打量着她,抿着唇不说话。 沈念琦微微一笑:“长得真跟表哥小时候一模一样。”她突然有些遗憾地说:“要是有个像极小时候的我的女孩子,该有多好?” 青儿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来。客气地道:“沈小姐,不好意思,这孩子怕生。” “不妨事,表哥小时候也怕生。”沈念琦不介意地应着,突然盯住青儿:“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正文 第二章 宠 回来后,青儿就一直维持着右拳捶扣着左掌在屋子里来回踱步的状态,沈念琦看自己时那探究的眼神始终徘徊在她脑海里,勾起她心里隐约的不安。 自从她从万厉山上跌下来以后,她就竭力抛弃自己的身份,打算就此当个平凡人,好在这个青城镇够大,且离大都够远,便于藏身。哪想沈念琦的一句话,让她的神经又绷紧了起来。 那个沈念琦说话时的眼神不像是在说谎,该不会是曾经见过青黛吧? 青儿被自己的这个推测给吓到了,若推测是对的,那么—— 后面的事情青儿实在不敢想。 子玉被青儿走来走去的样子给晃得头都晕了,嘟囔道:“青儿,你不累吗?” 青儿却置若罔闻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就在这时,芍药闷闷不乐地端着饭菜从外面走了进来,撒气似的一下一下将饭菜重重地放到桌上,每一下都发出哒的响声。 子玉见了,蹙眉:“芍药姐姐,青儿反常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这么反常?” 芍药闷闷地叹了口气:“少爷,我这不是反常,是生气。” “生什么气,谁惹你不高兴了?我拿弹弓帮你教训他!”子玉拍了拍腰间别着的弹弓。 芍药看着孩子认真义气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唉。少爷的心意我心领了。” 她转头,看青儿仍旧在来回踱步,便问道:“夫人,你在做什么?” 子玉从床上刺溜滑下来,小跑到芍药的身旁,示意她弯下腰,才双手掩嘴小声说道:“我们刚才在外面玩的时候碰到了那个什么沈小姐,青儿和她说了几句话,回来后她就一直这个样子。” 芍药听了,先前的不悦就蹭地爬上了眉头,她看向青儿:“夫人,那个沈家小姐是不是跟你说什么奇怪的话了!” 青儿的脚步戛然而止,她扭过头来,怔怔盯着芍药:“你说奇怪的话?” 芍药冷哼一声:“果然,真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青儿听她话中有话,便将自己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凑过去好奇地问道:“芍药,你这话是怎么说?” 芍药张嘴正要吐些是内情,可是才到舌尖,就顾忌到什么似的,立即又咽了回去。 见她欲言又止的,青儿的心里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双臂环抱,狐疑地打量着芍药,心想着这事八成是跟柳氏有关。听闻这个沈念琦六年前是在和柳氏谈完话后不告而别的,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不为人知的曲折? 芍药被青儿那审问的目光给看得怕了,忙掩饰地摆了摆手:“夫人,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话里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有说你话里有别的意思吗?”青儿也不追问,扶着桌面坐下,右手托腮望向她:“看你心情不大愉悦的样子,怎么,谁惹你生气了?” 子玉跟着爬上了青儿旁边那张圆木凳坐好,小手抓起筷子,默默地给青儿夹了块豆腐。 青儿回给了子玉一个温柔的笑脸,见芍药不说话,又道:“我猜猜,嗯,最近沈如双失宠,那个银桐应该不会找你麻烦自取其辱,那,就是备受咱们庄主宠爱的表小姐沈念琦咯?” 芍药被猜个正着,也不否认:“听说庄主刚刚专门请了镇上大酒楼里的掌勺大厨来府上,给她做了一桌子的美味。” 青儿知芍药是为着过世的柳氏感到气愤,无声地叹了口气,索性什么也不说,静静吃自己的饭。 芍药见她没个反应,说道:“你怎么就不着急呢?庄主本就钟意她,如今她回来了,不怕庄主娶了她吗?” 青儿笑了:“就是娶她进来又如何?反正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宝贝玉儿该有的,她一样也抢不走。这不就够了吗?” 芍药被她问的没话说,这才忍着闭了嘴。 花厅里,一道又一道的香气扑鼻的菜式由丫鬟们摆上了桌。 这样的阵仗,简直可赶上皇帝摆宴了。 为了取悦沈念琦,柳士言这段日子真是尽善其能,衣食住行样样都是精心妥帖,然而,面对他挖空心思所做的一切,沈念琦既不感到受宠若惊,也不感到喜不自胜,总是客客气气的。 “表哥,这么多道菜,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得完?” 柳士言笑道:“这么多年不见,也不知你的口味变了没有。我让人多准备一些,你也多些选择。也不必全吃完,挑自己喜欢的吃就好。” 沈念琦也笑了:“表哥,你总这样宠我。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到哪个男人能比你更宠我的了。” “知道就好。” 沈念琦拿起筷子,夹了块荔枝肉放到嘴里尝着,眼神欣喜。 柳士言见了,知是味道让她满意,眉眼间流露出无限的柔情。她吃饭时的细微表情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总是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嚼慢咽,既安静又优雅,像个乖巧的小女孩。原来这么多年没见,面前这个女子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丫头,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心生爱怜,不经意间就竭尽全力地宠。 如果当初,他娶了她,该有多好。 一想起往事,柳士言就愧疚懊悔得无以复加。原以为她再也不会回来了,没想到,她回来了!就是到现在,他还记得那日听到赵云说她回来时自己那惊喜若狂的感觉。 “表哥,你怎么不吃啊?”沈念琦见他不动筷,夹了块荔枝肉放到他的碗里。 柳士言冲她微笑,问道:“你说你这次是来等人的。不打算告诉我你要等谁吗?我还能让底下的人帮你去注意一下,那人来了也好通知你。” 沈念琦刚抬起的筷子在听到这话的时候顿了一下,放了下来:“不用了。那人来了,我一定会知道的。” 柳士言见她这个反应,隐约觉得不对,便问道:“对方是个男人吗?” 见她愣住,他又说道:“其实这些天我就一直想问你,六年前温婉君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让你选择不辞而别?这些年,你又是在哪里过的,过得怎样?还有——你,有心上人了吗?” 最后一个问题是柳士言最不敢问的,他在意那个答案,却又害怕听到答案,以致于当他问出口的时候,真切地感受到了心中的忐忑。 沈念琦怔怔地看着他,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了个极其完美的微笑:“表哥,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的小秘密,只要我不肯说,你绝对问不出口的。” 柳士言愣了一下,略带挫败地笑了:“好吧。” 两个人虽是青梅竹马,彼此是最了解熟悉的人,可是柳士言早就发现,这个小表妹总是对自己有保留,像是故意在玩捉迷藏,不愿他把她看全知彻底。然而,大概也就是这样,他才更加放她不下。 其实,在挫败之余,柳士言还莫名地松了口气,因为,那个答案他还没得到。这就证明,他还有一半的希望。 正文 第三章 子玉不干 转眼已入冬,天冷得不像话,唯独院子里绽放的朵朵粉梅多少还为这个冷冬添了些暖意。 “芍药,玉儿泡好药酒了吗?”青儿收紧衣领,站在门口问着刚走往厨房的芍药。 “泡好了。眼下正在屋里闹脾气呢,衣服都不肯穿。” 闹脾气?这一大清早的闹什么脾气? 青儿不解地走进子玉的屋,就看到子玉正裹着大棉被闷头倒在床上,不断扭动着身子,对在旁边好说好劝的赵婶半点不理。 “这小少爷,怎么最近脾气越发见长了。”赵婶正无奈嘟囔着呢,见青儿进来了,忙求助道:“夫人,快来劝劝。这冷的天,不赶紧把衣服穿上可要生病的!” 青儿笑着走了过去,在床边坐下,看着那一团小东西,打趣:“哟,这是谁啊,一大清早的惹得咱们小主子不高兴了?” “青儿,就是你!”被子里传来子玉不满的声音。 青儿愣了:“我?好好的,我怎么招惹你了?” “就是你!”子玉一下子坐起,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来,大眼睛瞪她:“每天大早上的都让我泡那个讨厌的药酒,泡得我浑身臭烘烘的!” 青儿把脑袋凑到他身上,嗅了嗅,的确是浓浓的药酒味,扑哧一声笑了,一把抓住他的小身板,闻得使劲极了:“哪里臭了哪里臭了?我怎么觉得香喷喷的?哇,好香啊!” 子玉被她搞得耳根都红了:“青儿你别这样!我是男孩子!” “什么男孩子?”青儿却笑眯眯地捏了捏他的鼻子:“你是我宝贝儿子!害羞什么?” 子玉本就满腹委屈不满,见她还一副捉弄自己的表情,急得哭了:“混蛋青儿,你老是捉弄我!” 一旁的赵婶见他哭了,心疼得心肝都要碎了:“哎呦,少爷,快别难过,奶妈这心都被你哭疼了。” 青儿尽管早知赵婶疼子玉疼得发紧,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怎么了?才没多久怎么哭了!”外面的芍药听到哭声,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没事。小男子汉受委屈了,难过呢。”青儿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伸出双臂,将子玉连着被子都一块抱进了怀里,说道:“好了,玉儿,快别哭了。幸亏我之前把其他的下人都打发走,只留下了芍药姐姐和赵婶,否则就你这哭样,被那些人见了,多难看?背地里该多笑话你?” “都是你的错,你怎么赖我身上了!”子玉大吐冤情,可手却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搂住了青儿的脖子。 青儿被他的言行不一搞得哭笑不得,说道:“不赖你身上赖谁身上?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要是不这样天天给你泡药酒,你之前的伤能好得那么快?” “可是伤都好了,没必要再泡了……呜呜……”子玉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委屈。 “伤是好了没错。但身子骨还弱啊。”青儿想要将他放到床上,怎奈小家伙死活不肯松手,紧紧地搂着她不放,哭得全身发热,她只得认真起来,说道:“泡药酒对你有好处的,能让你有铜皮铁骨,以后不轻易受皮肉伤。” “青儿你不是在吗?我不会受伤的……” “傻孩子。我总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你吧?”青儿语气怜惜:“像上次,我不在你身边,你不就吃亏了吗?你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可是,药酒真的好臭,我全身都臭臭的!”子玉语气缓和了些,但还是有些小抗拒。 “谁跟你说臭了?”青儿板脸,问赵婶:“赵婶,你觉得臭吗?” 赵婶忙摇头:“我可不曾这么说过。” 青儿又问芍药:“芍药,你觉得臭吗?” “药酒怎么算臭的?又不是臭豆腐。”芍药配合地应道。 子玉是吃过臭豆腐的,那臭味,绝非一般可比。听了芍药的话,眉头立即皱紧,嘀咕道:“好像是臭豆腐更臭些。” 青儿见他听进去了,忍俊不禁:“想通了?” 子玉不吭声。 青儿见他沉默,只当他是默认了,便说道:“好了,快穿上衣服。还要去外面练基本功呢。” 一到练基本功,子玉又有不乐意。 为了练功方便,他穿得很薄,冷得直哆嗦:“青儿,我不练,这么冷的天还让我练功!我不干……” 青儿见这小家伙到处找事,眉头微微一挑:“这么点苦都吃不了吗?” “我又不跟人打架,练这个做什么?”子玉反驳道。 青儿见他扭着头一副傲气的模样,知道这种情况,简单的言语是劝不住的。便扫了眼四周,看到了一棵高大的树。 “玉儿,你看好了。”青儿说着,足尖一点地,整个身体就腾空跃起,一个转身便飞向那棵大树,如轻鸿掠过,转过身,又飞了回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子玉被她的这个表现惊呆了:“天哪,青儿你会飞!” 青儿笑了笑,将一只手在他面前摊开,里面放着三片叶子:“这是我刚刚在树上摘到的。玉儿,是不是很厉害?” “好厉害!像神仙一样!”子玉一改之前的傲气,用一种极其崇拜的眼神看向青儿。 “等你练好了基本功,我就教你这个。到时候,你也能像神仙一样了。” 子玉被成功说服了,乖乖地听从了安排。 芍药和赵婶在一旁看着,赵婶笑道:“夫人真会教。现在咱们这个小主子也只有夫人管得住了。” 芍药也是笑:“这样真好。”扪心自问,芍药觉得,青儿比柳氏还会教子玉,对青儿的敬佩不由得更深了一层。 吃早饭的时候,子玉眼睛一直瞥向芍药。 青儿发现了,便问道:“怎么?找你芍药姐姐有事?” 子玉连连点头,而后问芍药:“芍药姐姐,听说上次青儿带你飞过,是不是?” 芍药点了点头:“是啊。” “什么感觉啊?” “太快了,吓得我……”想起当时的情形,芍药就忍不住地心有余悸。 “很快吗?”子玉看着芍药流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青儿看到了,笑道:“想试试?” “可以吗?” 青儿扭头想了想:“看在你今天练功练得自觉的份上,我就让你试试吧。” 正文 第四章 子玉的困惑 “到了。”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青儿抱着子玉落在粥饼铺门前。 子玉张大了眼睛,看到面前果真是粥饼铺的门店,惊呼:“哇!好神奇啊!好像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我上次跟爹散步来可是走了好久呢!” 青儿被他那夸张的表情给逗笑了:“只能说你爹没我厉害。” 子玉郑重地点了点头:“真的是。” 青儿再次被他认真的表情给逗笑了,暗中又踩了柳士言一脚,心里更欢了。 两人还在说话呢,粥饼铺的门打开了,是青崖正在掀门板。 见到门口站着的一大一小,青崖愣了愣。 青儿笑着将子玉放到地上,牵着他的手走到青崖面前,说道:“今天我带来了个小帮手。” 青崖低头怔怔地看着小大人似的子玉,恭敬地道了声:“少爷。” 子玉人小鬼大,在府中那些下人面前老爱摆少爷谱,就是因为心底里知道那些下人心底里大多不当自己是回事,眼下见青崖主动对自己这么恭敬,一下子什么少爷架子都没有了,笑嘻嘻地说道:“你会飞吗?告诉你,刚才青儿好厉害,她带我飞,一眨眼就到这里了呢!” 青崖错愕地发现,虽然不是亲母子,可是子玉说话的表情和语气竟同青儿如出一辙。 对人说他们是亲母子,恐怕也不会有人怀疑吧? 子玉见青崖在发愣,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青崖回过神来,笑道:“嗯。夫人飞的功夫很厉害。我比不上的。” 子玉听了这话,骄傲极了:“那是!我家青儿最厉害了!我爹都比不上她呢!” “好了。小伙计,快进来干活吧!”青儿笑着从身后抓住子玉的胳膊将他整个架进了屋子里。 青崖看着他们进厨房的背影,愣怔的表情慢慢地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转过身,把所有的门板都挪了以后,又将门口闭店的牌子翻到开店的一面后,便跟着进了厨房。 因为是冬天,热乎乎的烧饼和粥比之前更受欢迎,再加上青儿柳夫人的头衔后,简直是每天都客似云来。 所以,店才开没多久,就陆陆续续的有客人进门,不一会儿,粥饼铺里就坐满了。 青儿忙着又做烧饼又熬粥的,青崖则像往常一样负责招呼客人和上烧饼和粥,子玉既然来了,青儿也没让他嫌着,真让他当起了小伙计,负责端烧饼给客人。 他长得漂亮,人又伶俐,笑起来的样子更带了几分青儿的影子,所有的客人见了他打心眼里喜欢,甚至直当他是青儿的亲儿子,不住地有人说:“小公子真懂事,还帮娘亲做生意呢!” 子玉在客人中间穿梭往来,简直如鱼得水,听了人家这样说,还顺口应道:“我娘亲也这样夸我。夸着夸着,我脸皮都越来越厚了。” 厨房就在后面,用一道门一个半条帘子隔开,所以青儿听得很清楚,嘴角弯得不能再弯了。 正巧青崖进来拿东西,看到她笑的那个样子,也笑了:“小少爷比过去活泼了许多,也更懂事了。” 青儿抬头看了眼青崖,毫不谦虚地说:“那是我教得好。” 正说着话呢,子玉从外面进来了,说道:“青儿,外面一个大人带着个小女孩来了,说是要两个烧饼,两碗粥。” “好的。小伙计。”青儿说着,拿了块刚做好的烧饼递给他:“好了,忙了一上午了,饿了吧?坐下歇歇。” “青崖叔叔不歇着吗?”子玉特别善良,还问了问青崖。 青崖不自然道:“我不累。先出去了。” 子玉看着他出去的背影,嘀咕道:“他怎么了?” “你对他那么好,人家不好意思了。”青儿说着又给他倒了杯水:“慢慢吃,别噎着了。” 子玉乖巧地点了点头,接过水,乖乖地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那张椅子正对着厨房门口,挂着的帘子正好又只遮到上半边,所以子玉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便一边吃着,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外面客人们的举动。 他注意到斜对过去的角落里坐着的那对父女也在低低私语,女孩子看起来比他小那么一点点的样子,虽然穿的是没他好看,但是小脸又白又干净,扎着两个短短的小辫子坐在父亲的大腿上,脸上时不时露出乐呵呵的表情。有时候伸手捏她父亲的脸,蹬她父亲,她父亲也不过是宠爱地笑笑,捏捏她的小鼻子。 当青崖把烧饼和粥端上去后,那个父亲也不急着自己先吃,而是一小口一小口认真耐心地喂着小女孩。 子玉不觉看得有些呆了,不自觉地想起了柳士言。 青儿不时会看看他,见他突然盯着外面发呆,便走过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待看到那一幕后,心里微微有些触动。 回来的路上,子玉问她:“青儿,当爹的人都是什么样的?” “怎么了?” “我一直以为当爹的人都是像我爹那样的,看起来冷冷的,不好亲近,而且有点讨厌。可是今天发现,好像不是啊……” 青儿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子玉,看到了他一脸的困惑,满眼的不解。 “还是说当爹的人只疼女儿,不疼儿子的?”子玉又问道,抬头看着青儿:“青儿,你爹抱过你,喂你吃过饭吗?” 青儿又看了他一眼,笑了:“没有。我虽然是个女儿,但我爹一点都不疼我。说起来,我连我爹长什么样子,我都经常记不起来。” 子玉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喃喃道:“那看来当爹的人并不只有一种,有很多样的。不过,我爹和青儿你的爹还真有些像。青儿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像你一样,连我爹长什么样子都经常记不起来?” 子玉最后的这句话直接打到了青儿的心上,与其说是简单的触动,倒不如说更多的是惊愕。 她同样若有所思地又打量了眼子玉,好像突然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正文 第五章 另一面 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赵婶说道:“晚饭刚准备好,快进屋吃晚饭吧。” 青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说道:“今天这一天累坏了,正打迷糊眼呢。刚刚在店里的时候给他吃了点东西,应该不饿,我看还是先让他屋里眯会儿,等醒了再吃点东西。” 赵婶了解地点了点头,走到前面给青儿开了子玉的房门。 “夫人,你也累了吧?要不先吃点?”从子玉的屋里出来后,赵婶建议道。 芍药也走了过来:“饭菜刚做好的,趁热吃吧。” 青儿却是摇了摇头:“我还不饿。等会儿玉儿醒了跟他一块吃就好。” 芍药见她锁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我在想是不是该改善一下子玉跟柳士言之间的关系。” 芍药没想到她在苦恼这个,叹了口气道:“小姐在世时也为此努力过,但都没什么成效。只要庄主不肯接受少爷,那么不管我们怎么做,都是不可能的。” “那就让他不得不接受。” “小心!”芍药听了青儿的话,刚想问个详细,就听青儿一声惊呼,紧接着被青儿扳住双肩闪了个身,耳边“嗖”的的一声,一支箭就扎在了门上,箭头扎得特别的深。 芍药还惊魂未定,说不出话来,赵婶在一旁叫了起来:“天哪!没事吧!” 青儿看了眼那箭,一脸严肃地将芍药推给了赵婶,走过去将箭取了下来,打开系在上面的纸条,待看完后,整个脸色都变了。 赵婶问道:“夫人,上面写着什么?” “没什么。我会处理。”青儿迅速地将那纸揉成团。 芍药回过魂来,讷道:“好端端地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是给谁的?夫人,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该不会是冲着少爷来的吧?” “放心,是冲着我来的。”青儿抿了下唇,转头看向芍药:“柳士言在哪?” 芍药见提起柳士言,便怪腔怪调地说道:“还能在哪?这个时候,肯定是跟那个姓沈的一块吃完饭呢。应该是在西院那里。” “自从你不辞而别以后,这西院我都不大敢来。”柳士言夹了块肉放到沈念琦的碗里,看了眼屋内一如记忆中的陈设布置,恍惚中仿佛回到了过去。六年来,这是第一次,他进到这个地方,不再感到心痛,而是满足。 “为什么?”沈念琦狡黠地笑了。 “怕触景伤情啊。”柳士言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尝尝这块红烧肉。” 沈念琦点了点头,轻轻地咬了一口,依旧细嚼慢咽,吃相优雅。 柳士言看着她吃饭的样子,总觉得不管看多少遍都不会腻似的。然而,也不知是为什么,看着她吃饭时的样子,思绪竟会不自觉地回到上次成婚那晚青儿波起云涌般的吃相。虽然不如沈念琦的优雅,却看起来更加生动而有趣味。 细想起来,沈念琦来了也快大半个月了,他一直专心陪着,除了有一次无意中陪沈念琦逛花园碰到之外,就再没有她见过面。 这女人果然不喜欢自己,否则早就像沈如双那样按捺不住三天两头来找他了。 想到这里,柳士言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但他只当那是因为被人无视而少有尝到的失落感罢了。 一只纤纤素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表哥,你在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今天这些菜你还满意吗?” “在表哥的安排下,还会有我不满意的事情吗?”沈念琦不答反问道。 柳士言听了她的话,心满意足地笑了。 沈念琦却又说道:“对了,表哥,这么多菜吃不完感觉很浪费。要不,让其他人也过来一起吃吧?” “其他人?你是指青儿和子玉?”柳士言主观地把沈如双给排除在外了。 妙的是,沈念琦也不提沈如双,接话道:“是啊。” “还是算了吧。”柳士言又想起了青儿的吃相:“先不提子玉,就说青儿那个丫头片子。她一来,这里就是再多的饭菜,也不够她吃的。到头来反会饿了我们。” 沈念琦愣怔怔地看着他。 柳士言见她突然盯着自己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表哥,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样亲昵地称呼我之外的女子。”沈念琦微眯起眼睛,略带质疑地凑近他。 柳士言似乎从来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经沈念琦一提醒,这才恍然发觉般,太过意外,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沈念琦见他那个样子,蹙眉,轻声嗔道:“表哥,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柳士言难得地心一慌,生怕她生气似的,忙哄道:“琦妹,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对你之外的女孩子亲昵呢?难道你没听出来我那样称呼她的时候口气里都是不屑吗?” “还是第一次见你提起一个女子的时候还带感情的。以前对我之外的任何女孩子,你再亲昵都能让人感到冷冷的,怎么今天我却听那话里,像是冷冷的,却有些亲近呢!”沈念琦嘟起嘴,不满道。 从小到大,沈念琦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柳士言最怕的就是她这个样子,因为知道她是真生气了。 “琦妹,别生气了。我说的是真的——” 话没说多久,一个人人影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 青儿双臂环抱,饶有兴趣地看着柳士言,笑道:“呀,真是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画面呢。” 柳士言见是她,还看到她脸上嘲弄的表情,整张脸都拉了下来,瞥了眼青儿身后的赵云。 赵云抱歉地道:“庄主,对不起,我没能拦住夫人……” “行了。你先下去吧。” 赵云只得无奈地退了下去。 沈念琦没想到青儿会闯进来,脸上有些错愕,但当她发现照理应是马上把青儿打出去的柳士言竟半点反应没有,默认似的一声不吭,她的眉头便越蹙越紧,惊觉自己果然有些讨厌这个叫青儿的女子。 青儿捕捉到了沈念琦眼中对自己流露出的反感,倒有些意外,之前见面时虽也有,但并没有今天这样强烈。 这还真奇怪。 柳士言干咳了一声:“你来做什么?” 青儿将注意力从沈念琦身上收回,看向柳士言,弯眼一笑:“当然是找你了。没想到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一面——” 柳士言听出她话语里是在揶揄自己,脸瞬间冷了下来:“喂,你够了啊。” 青儿见他真不大高兴了,便见好就收:“好。够了。绝对够了。” 见她明明是个女子,却总是摆出一副无赖是的痞痞的样子,柳士言也是无奈了。然而,这么长时间没见,猛一见到,也不知怎的,竟觉得有趣。 他喝了口酒:“说吧,找我什么事?” 正文 第六章 质问 “表哥,既然你们要谈事情,那我先回避好了。”这个时候,沈念琦突然开口,一边说着还一边站了起来。 柳士言见她要走,忙跟着站了起来:“琦妹,不必如此。她找我肯定没什么大事,你何必要回避?” “我怕妨碍表哥。” 沈念琦瞥了眼青儿,悠悠说着,却听得柳士言笑了:“好了,琦妹,你明知我宠着你,就不要再生气了。再气,我为了表明心迹,干脆就娶了你。” “表哥把我当一般女子,随便想娶就能娶的吗?”沈念琦蹙眉问道。 柳士言知是说错了话,忙赔笑道:“一般女子,我可未必真心要娶。” 这话一语双关,他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地看了眼仍傻站在门口的青儿,仿佛生怕她听不出来似的。 沈念琦听了这话,扑哧笑了:“表哥你讲话真好玩。” 青儿看着她复又坐下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想那家伙说的话哪里好玩了? 然而,当她接收到沈念琦投射过来的冷漠的目光后,心神一凛,这个表小姐看起来比沈如双还不好对付啊。她说柳士言怎么会娶了沈如双那样的女子呢,看样子所有源头都在这里啊。 然而,当她看到柳士言坐回去,温柔地为沈念琦挑菜的表现后,不知为何,也是有些闪神了。他对待沈如双她们时,态度虽也是温柔的,可那温柔更像是做出来的施舍,而面对沈念琦时,青儿却明显看出柳士言在有意地放低自己的姿态,心甘情愿地在迁就对方。心下不禁感叹,原来男子在对待自己爱与不爱的女子时,态度真的是截然不同的。 “不是说有事吗?”柳士言见她半天没说话,开口道:“没事就走吧。” 青儿见他一副恨不得她马上走的样子,不悦地撇了撇嘴角:“我想把子玉交给你照顾一段时间。” 柳士言一愣:“那孩子现在不是全权由你在照顾吗?交给我做什么?” 青儿听他这事不关己的口吻,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走了过去:“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 柳士言夹菜的动作一顿:“青儿,你当我这药柳山庄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也是逼不得已。有特殊情况嘛。” “哦?什么特殊情况?”柳士言挑眉问道,他倒想听听,她这么个小小丫头,还能有什么特殊情况? “有仇家找上门了,能不躲躲吗?”青儿沉下脸来,表情郁郁。 “仇家?”柳士言愣了一下,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放下筷子,笑道:“你果然是假失忆。” 青儿微笑。 “仇家是谁?你到底什么来头?”柳士言继续问道。 “哦,赌场的。”青儿随口答道,“我有一个哥哥,好赌成性,在赌坊欠下了好多钱,最后要把我拿出去抵债,我不肯,就从家乡逃了出来,哪知对方不依不饶一路追上来,情急之下,才跌下悬崖。被你们家丁救了。我怕说出真相无法留下来,到时候又会被抓到,所以干脆说失忆了。” 柳士言狐疑地打量着她的脸,仿佛在考量她说的话的真实性。 “我今天收到了匿名信,对方找到我了。扬言要带我走,所以,我只好先溜出去躲一阵了。”青儿继续胡诌:“子玉我带着不安全,所以想交给你照顾。” 柳士言对她陈述的缘由不置可否,只说道:“不觉得留在我药柳山庄更安全吗?” “这——不好拖你们下水嘛!”青儿假笑地说道。 “不,我不怕被拖下水。”柳士言浅笑:“怎么说也是药柳山庄的夫人,这样落荒而逃,我的面子往哪搁?” 青儿眼角一抽:“太客气了——” “不客气。” “我不管,反正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由你全权照顾子玉。”子玉见软的不行,干脆强硬了点。 柳士言皱眉:“就算你不在,不是有芍药和赵婶吗?为什么非扔给我?” “什么叫扔给你?”青儿再忍不下了,一把抓起他的前襟:“柳士言,那可是你的孩子,哪怕是说话也好,话语里面能不能稍微有点当爹的人该有的责任感?” 柳士言原可以躲过,却因为没有料到而硬生生地被拽住了,被迫地靠近她的脸,听着她的质问,眉头又皱紧:“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该如何当一个父亲。” “当然轮不到我!”青儿一把松开他,转过身,叹息地说道:“柳士言,你虽然看起来风流又无情,但我知道你其实心肠不坏。不管你和温婉君曾经发生过什么,但孩子是无辜的。我问你,玉儿出生后,你抱过他,哄过他,喂过他,教过他什么吗?” 柳士言被她这样一问,竟无言以对。 青儿仍旧背对着他,侧过脸来,继续说道:“他是你的骨血,人人只要看到他那个样子,就能一眼认出他是你的儿子,难道你真的要从头到尾都对他置之不理吗?柳士言,如果你真的那样想的话,我真心地奉劝你,不要,千万不要那样做,因为多年以后,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看着青儿渐渐离开的背影,柳士言张了几次口,却几次都发不出话来,她说的话虽然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清晰而极具份量地打在他的心上,让他震撼,震撼之余,陷入深深的沉默,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沈念琦观察着他的脸色,从小一块长大,他这样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然而,正因为熟悉,心里才有些不舒坦。 “表哥,你似乎很在意她的话。”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柳士言看了她一眼,调整了下坐姿,平淡地应道:“也不算很在意,只是有点在意罢了。” 见他没否认,沈念琦出于女人的直觉,心下隐隐觉得柳士言对青儿的态度有些不寻常。 她微低下头,青儿,名字里也带个“青”字,而且,她特别注意了一下,这个青儿今天也穿了件青衣,还有那声音,那背影,跟记忆中的实在太像了。 因为知道那个人已经死了,所以总觉得不可能。但是,沈念琦仍旧忍不住地将青儿与那个人放在一起,总觉得那个青儿让人在意。 “表哥,你相信她刚才说的话吗?”沈念琦想起了刚才青儿说的事情:“欠债的事情。” “一听就是谎话。”柳士言喝了杯酒:“她当然也知道我听得出真假,却还故意跟我这样说,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 “她打定了主意要出去躲一阵子。”柳士言给自己又倒了杯酒,摇晃着杯中的酒,说道:“看来,要出去躲什么人倒是真的。” “那么,子玉呢?”沈念琦试探性地问道。 这一问,柳士言却没回答了,他站了起来:“琦妹,抱歉,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正文 第七章 状况 柳士言的书房。 “对方的轻功非常了得,我们好几个人追,但最后还是让人跑掉了。不过,属下曾在中途跟对方交过手,虽然蒙着薄面纱,但看那穿着打扮,属下敢肯定她是个女子,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使用的剑——” “那剑有名号?” 张飞顿了顿,答道:“是的。看那剑的特征,应该就是冷月剑。” “冷月剑?!”赵云吃惊低呼:“那不是果容王的七侍女之一,江湖中最厉害的女杀手冷情的剑吗?” 张飞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她应该就是冷情。” 赵云想不明白:“不可能啊。那个女杀手冷情为什么会来找夫人的麻烦?明明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没道理啊。” 柳士言却悠悠开口:“若并非素不相识,那道理可有得理了。” 张飞和赵云听了这话,都是一惊。这怎么可能?怎么看,他们夫人都不像是一个和江湖扯得上关系的人啊,虽然她的功夫很了得,医术也很了得—— 这样一想,张飞和赵云两眼睁大,难以置信地对视了一眼。 柳士言站了起来,手指轻叩着桌面,双眸微敛:“一个来历不明的青衣女子,武艺高深,医术高超,却深藏不露,还谎称自己失忆了,如今又和果容王底下的第一女杀手冷情有瓜葛,这下,真是太有趣了。” 张飞看着他眸中幽深的笑意,问道:“爷,不会吧?那样一个人物,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我们药柳山庄呢?”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柳士言转过头来看向他们:“黄先生之前的信中不是还提及果容王不久前受了重伤吗?” 如果是受了重伤,那么,作为医术圣手的她怎么可能会袖手旁观呢?或许是缺了某样药材,所以亲自到万厉山找,但遭遇到了什么变故,所以跌下了山崖,被家丁给救了,怕身份暴露,干脆说失忆了。这样一想,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怪就怪在,她为什么要隐姓埋名藏在药柳山庄,而不赶快回到果容王身边呢?听闻她可是果容王最宠爱的侍女呢。 柳士言越想越深,越觉得有趣。 就在这时,他的脸色突然一变,望向窗外:“是谁?” 赵云和张飞听了,纷纷追了出去。 过了些时候,赵张二人空手回来了。 “爷,我们……” 柳士言却是轻笑两声:“她的轻功是我教的,你们追不上也属正常。” 那两人听了一愣,庄主只教过一个人武功,那么,刚刚在外面偷听的难道是表小姐? 柳士言背靠在椅背上,目光静静地看着那摇曳的烛火,漆黑的眸子深得让人看不到其中的波澜。 赵云和张飞见他如此,也不敢打扰,只是心中暗忖,不知这沈念琦为什么要偷听他们谈话?若是无意中听到的,以她在柳士言的心目中,也不必要逃跑啊。那么理由只有一个,她是故意偷听的,因为被发现了,身体出于本能就先做出了逃跑的举动。 张飞和赵云两人像是想到了一块去,不约而同地抬头,眼中都是震惊和不解。 他们都能想得到的事情,恐怕庄主早就想到了。 想着,那两人又小心地打量了眼柳士言,发现对方仍旧是以刚才的状态坐着。 刚想着是不是要离开的时候,柳士言开口了:“之前照顾念琦的那个丫鬟听说嫁的男人就是镇上的?” 赵云道:“是的。” “明天找到她,就说念琦回来了,我想请她继续当念琦的丫头。她不会拒绝的。” 赵云也不敢多问,只应道:“是。” “你们先退下吧。” 三天后的早上,青儿再次在偌大的药柳山庄消失。 与上次不同的是,子玉这次没有哭闹,而是让芍药和赵婶帮着收拾东西。到了夜里的时候,让两个下人扛着他的被子和玩具,自己抱着枕头来到了柳士言的书房门口。 柳士言正在书房看书,听到有敲门声,打开门,就看到了一主二仆在自己门口站着。 看到那张和自己极相似的却带点婴儿肥的脸,柳士言尴尬地开口:“你来做什么?” “青儿出去办事了。我一个人不敢睡。” “所以呢?” “青儿说不敢睡的时候就来找你。” 子玉说着,就跨着步子从柳士言两臂下钻过去自己进了屋,转过头来,冲那两家丁招了招手:“还傻站着干什么,把我的东西拿进来啊!书房呢?哦,就在那门里面,跟我来,放床上就好了。” 说了半天,那两家丁连动都不动一下,小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柳士言的脸色。 子玉见他们没反应,不高兴地拧眉:“你们干什么呢?不怕我拿针扎你们吗?” 那两家丁听了脸色一变,连连摇头,然而,想要走过去时,又被挡在门口的柳士言吓得不敢动弹,根本是举步维艰。 子玉见了,不耐烦了,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只小银针,坏笑着朝他们走了过去。 刚要出手施针,却是被人轻轻一提,整个被人从后面拎了起来。 柳士言将他拎着放到书桌上,盯着他:“拿针扎他们?这是谁教你的?” “不用人教。”子玉很诚实地回答:“想扎就扎,还要人教吗?” “你可知这是私刑?”柳士言的脸色冷了下来,这个臭小子每天都学到些什么?他继续说道:“针是拿来治病救人的,不是拿来……” “针是拿来治病救人的,也是拿来自卫的。有人伤害自己的时候,可以用针封人家的穴,保护自己。”子玉摇头晃脑地接话,念念有词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小学究。 柳士言有些错愕:“这些谁教你的?” “青儿教我的。” “那她有没有教你,不能拿针对人用私刑?随便对人下针是非常过分的行为!”柳士言的口气冷了些。 子玉却不高兴地双臂环抱,拧眉道:“谁说我随便对他们下针?我下的都是对他们有好处的穴位!我说拿针扎他们,是故意吓吓他们的。又不是乱扎。真当我要欺负他们呢!” 柳士言眼睛一敛,好笑道:“你一个小屁孩,会懂得穴位,会知道哪个穴位好,哪个穴位不好?我讨厌爱说谎的人。” “谁爱说谎了?”子玉不满:“你问问他们,是不是一个最近肠胃不好,一个总是心口疼。” 柳士言回过头来看了那两人一眼,却见那两人眼睛都发直了:“少爷怎么知道的?” 柳士言倒没想到,回头又看向子玉:“姑且算你说对了。那你说,他们这症状,你要施针在哪些穴位?” 子玉却是一笑,走过去,示意那两人蹲下,两手挥了那么几下,那几根银针就落在了各自的身上不同位置。 柳士言医术也不差,一看子玉那出针的手法和位置,难掩惊讶。 这,都是那个青儿教的? 正文 第八章 父子谈天 柳士言给自己泡了杯茶,看了眼站在自己床上玩着空竹的子玉。 空竹这东西看着倒挺好看,可玩起来却是个技术活。然而,子玉却玩得得心应手,偶尔还能来几个高难度。没想到针灸学得不错,这空竹也玩得不错。 看他一脸轻松,笑得得意洋洋的样子,柳士言问道:“该不会这个也是那个青儿教你的吧?” “对呀。”子玉一边玩,一边说道:“青儿会的东西可多了,总是带我玩好玩的东西。” “本来看她教你针灸,还以为她有认真在教你,现在看来,她更多的是教你不务正业。”柳士言故意挑刺地说:“还说要当你娘,我看真没当好。” “不许你说青儿的坏话!” 子玉一听柳士言说青儿的不是,空竹也不玩了,竖眉说道。 柳士言没想到他竟会有这样大的反应,看起来像是真生气了。这孩子该不会跟那个丫头片子真好得不行吧? 子玉慢吞吞地从床上溜下来,光着脚丫子走到柳士言面前,指着他道:“不准你说青儿坏话!” 被自己儿子这样指着警告,柳士言瞬间脸面下不来:“臭小子,这样目无尊上!以前见到我还挺安分的,怎么今天胆这么大!” 柳士言和子玉接触不多,但也明显感觉得到,以前子玉尽管讨厌自己,可每次见到他时,都还是有些怯怯的,不敢冒犯。可是现在却似乎不一样了。是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吗? “青儿说过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不要推卸责任。你背着青儿说青儿的坏话了,你就是错了,我不能因为你是我爹我就放任你的错误!” 那个振振有词的表情让柳士言隐约看到了某个臭丫头的影子。 “你不怕我教训你吗?” 子玉却骄傲地扬眉:“青儿说了,你就是纸老虎,最厉害的人是她。所以,你不会欺负我的。” 纸老虎?没想到她平时在这小屁孩面前是这样评价他的。柳士言笑了,笑得很恐怖,很好,青儿丫头,他柳士言记住了。 子玉却完全不知自己三言两语就给青儿惹了个大麻烦,还在自顾自说得很兴奋,拉着柳士言的手,不断地替青儿吹嘘:“我跟你说真的,青儿真的很厉害!我亲眼见过的!” “亲眼见过的?”柳士言饶有兴趣地应着,他倒想知道那个臭丫头怎么个厉害法。 “青儿会飞!”子玉至今对那日的飞翔经历念念不忘:“她抱着我,从尚香苑到粥饼铺,哇,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 柳士言正喝茶,听了这话,猛地被呛到,一边咳嗽,一边无比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咳咳,你知道吗?我要是飞起来,比她还快。” 子玉却全然不信:“你别吹牛了。青儿说过,你这人别的没有,就会拈花惹草和吹牛自恋。” 无形中又被人暗中言语攻击,柳士言眉头抖了又抖。他笑得无比善意地一手搭在子玉的肩头:“你刚才不是说背后讲人的坏话是不对的吗?看来你的青儿也做了不少的错事呢。” “才不是。青儿讲的是实话,怎么是错的呢?她只是太诚实了。” 柳士言嘴角抽了一抽,这到底谁的孩子啊?他这个亲爹说的就是错的,那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继母说的就是对的了? 柳士言第一次在自己的儿子这边尝到了挫败感。 “我是你爹,你就这么对我的?” “不是啊。我实话实说而已。”子玉很诚实地回答:“青儿整天跟我在一起,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她根本不是你形容的那样,所以你就是在说青儿的坏话!是不对的!” 柳士言被他的话给惊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孩子的脸,那日青儿在西院对他说的话仿若在耳边回响。青儿说他一定会后悔。要是以前,他肯定会斩钉截铁说不会,可现在,他却犹豫了。他不会后悔吗? 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如今却为着一个青儿指责他,说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然而,听了子玉的话,他竟无法反驳。 是啊,他陪他的时间那样少,甚至态度还总是冷淡的。也难怪这孩子抗拒他了。 抗拒?对啊,子玉好像不似过去那样抗拒他了? 柳士言意外发现了这一点,他看向子玉,眼中有些困惑。 子玉在论理论据的时候难得的是个非常较真的人,话尽管再拗口,总要努力说得清楚:“这是真的……青儿特别特别好。虽然她有时候对我很严厉——” “她对你很严厉?”柳士言不相信:“我怎么发觉她整天陪着你玩才是真。”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府中不少下人都在传呢,说他这个庄主娶了个孩子气的新夫人。可想而知,她跟子玉到底是怎么处的了。 然而子玉却板脸说道:“才不是呢。你跟那些丫鬟下人们一样都太肤浅了。只看到表面,没看到真相。” “真相?”柳士言竟发现子玉说话挺有趣,真有几分像青儿。 子玉一板一眼地说道:“是啊。你知道吗?青儿可凶了,每天天还没大亮就把我从床上拖出来,二话不说把我的衣服全剥掉,然后扔到大木桶里泡药酒。” “你现在还在泡药酒?”不是伤都好了吗? “是啊。我伤都好了。可是青儿说这能让我有铜皮铁骨,不容易受皮外伤。” 柳士言听了,赞赏地点了点头:“还挺为你想的。” “额。嗯。知道她是为我想,所以那药酒臭烘烘的,我也忍了。但你知道吗?泡完药酒后,她还逼我练扎马步,基本功!不练好就没早饭吃!” 柳士言沉默了,没想到那丫头看起来嬉皮笑脸的,在教育孩子方面竟半点不含糊,该严厉就严厉,该宽松就宽松。 “因为要学飞。我也坚持练了。”子玉本想讲青儿有多凶狠,但是才说了两点,突然就默了下去。 柳士言见他安静了:“怎么不说了?” “那个——” “嗯?” “仔细想想,好像青儿每次对我凶的时候都是为了我好。我就没法再说青儿凶了。”子玉小声嘀咕,挠了挠后脑勺:“其实,青儿特别好,好像对我比当初娘对我的时候还要好。” 柳士言还是第一次听子玉提起柳氏,好奇地询问:“会吗?” “嗯。”子玉轻轻点头:“以前我觉得娘是对我最好的人,但我现在在想,可能青儿才是对我最好的人。” “怎么说?”柳士言有些意外青儿在子玉的心目中竟有了那样高的地位。 “娘虽然疼我,但她很少陪我,而且每次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看着我发呆,有时候感觉她根本没在听我说话,后来娘怀了娃娃,更不怎么理我了。我老是一个人待着,其他人嫌我是个小孩子,嫌我麻烦都不理我。只有青儿,她总愿意陪我。”子玉小声说着,说着说着又笑了:“起初青儿说要当我娘的时候我还不乐意,现在觉得,青儿当了我娘真好。” 正文 第九章 子玉与爹的日常(一) “那你怎么还叫她青儿?” 子玉没有回话了。 柳士言低下头一看,竟发现孩子靠着自己的手臂就睡着了。 看着子玉那张熟睡的脸,回想起子玉刚才的话,柳士言第一次感到无颜面对。 或许青儿说的没错,子玉是最无辜的人。 他似乎隐约明白了青儿执意要把子玉丢给自己照顾的用心,她是想让他们父子俩有共处的机会,好改善他们之间的关系吧? “真是多管闲事的丫头片子。”柳士言嘴角含着笑嘟哝了一声,轻轻地将子玉抱到了床上,收拾好放在上面的各样玩具,盖好了被子,他的手抚摸着子玉的小脑袋瓜:“看来接下来咱们得磕磕碰碰了。” 一语成谶,这对柳家父子从这晚的睡姿大战开始了磕磕碰碰。 柳士言浅眠,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吵醒。偏偏子玉睡觉总不踏实,一整晚翻来覆去地又踢腿又蹬被的,甚至好几次直接翻到了柳士言的身上,挂在他身上呼呼大睡流口水。 柳士言被吵醒了好几次,每次把子玉的睡姿调整好,这孩子,没一会儿又来一次。直搞得其父苦不堪言,夜不能寐。 第二天一大早,父子俩齐齐地从床上坐起,不约而同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待望向彼此时,一个充满惊吓,一个充满怨念。 子玉张口结舌地看着面前不失慵懒俊雅却黑眼圈吓人的男人,脱口道:“哪来的妖怪?” 柳士言怨念至极,一把拎起子玉:“臭小子还好意思说这句话!你睡觉怎么那么不踏实?” 子玉无辜极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你胡说,不要把自己睡不好怪到我身上来。青儿说过了,我睡觉的时候可安分了,乖得连小蚂蚁都敬佩。” 柳士言听到那样的比喻,眼皮跳了跳,这么低水准的比喻,果然只有那个臭丫头才说的出来!还有,这小子哪里乖了!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地给自己穿好衣服:“从今晚开始,给我回你房间自己睡!” “不要!我害怕!” “我昨晚就想说你了,一个男孩子,这么大了,晚上睡觉还要人陪,丢不丢人?出去别说是我柳士言的儿子!” 子玉撇撇嘴:“还用说吗?谁看了都知道我是你的儿子!” 柳士言愣了一下,回头问他:“什么意思?” “脸啊!”子玉指了指自己的脸:“青儿就常说,我好在像你的地方只有脸,没学到其他坏毛病,算是赚了。” 柳士言的眉头挑了挑:“好你个死青儿,我还真不知道你背地里说了我这么多坏话!” “青儿活得好好的,不准你这样说她!” 柳士言笑了下,走过去,将子玉一把从被褥里拎了起来:“臭小子,别忘了,你的靠山青儿现在不在,你要想继续赖在我这儿,最好搞清楚该站谁那边。” 子玉本来是皱着眉头的,听了他的话后,没过多久,原本皱着的眉头立即跟眼睛一块弯了起来,想月牙似的,他笑嘻嘻地道:“当然!当然!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柳士言眼睛向下打量了他一眼,这小家伙脸上的表情简直学尽了青儿的精华,如出一辙,就连嬉皮笑脸的德性也像得不行。这让他不由得好奇起来了,她到底是怎么教的,竟硬是把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教得就跟自己亲生的似的! 诚然,柳士言也发现自己怎么看都无法从子玉的身上看到过世柳氏的影子,反而越来越频繁地从子玉的身上看到了青儿的影子。 他微微弯起嘴角笑了,或许这样也好。这样,他反而更容易接受这个孩子。 门外等着伺候洗漱的丫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便问道:“庄主起了吗?” 柳士言走过去开门放那些人进来,在她们的伺候下洗漱。 子玉坐在床上呆愣愣地看着,尽管柳士言和青儿成婚第二天他就见识过了这阵仗,但再次看,还是有些傻住,漱个牙洗个脸而已,居然要这么多人陪着? 柳士言见他呆坐着不动弹,吩咐那些丫鬟:“还愣着干什么?” 领头的丫鬟有些惶恐地说道:“对不起庄主,我们不知道少爷在这里,所以——没有准备少爷的洗漱用品。” 柳士言听了,眉头微微一皱。 那几个丫鬟见了,忙跪了下来。 子玉却从床上溜了下来,自个儿慢条斯理地穿衣服。 其中一个丫鬟偷偷抬头见了,忙吓坏了:“少爷别动,这是奴婢们该做的。” 子玉动作顿了一下,好笑道:“我给自己穿衣服是我自己的事,怎么就是你们该做的了?真是搞笑。” 说着,把最后一件轻裘穿上,走了过去:“你们也不必给我准备,我回尚香苑去洗漱也一样。何况有这么多人伺候着洗漱我还真不自在。” 小主子如此懂事,倒让那些丫鬟们吓了一跳。 “你每天洗漱的时候赵婶和芍药不伺候着?”柳士言问他。 “以前有的。不过后来被青儿禁止了。”子玉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说道:“青儿说要锻炼我的独立性,很多事情都让我自己来。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要自己穿衣服,在水缸里打水,漱牙洗脸。要是赵婶和芍药姐姐帮我,青儿会生气的。” 子玉言毕,回到了床边,脱鞋爬到床上,在众人的傻眼中,尽管费力,却非常熟练地把自己和柳士言的被子都给叠好了,还把搁在床角的那些小玩具依次摆到被子上,整整齐齐的。 柳士言看得发怔,不禁赞叹青儿到底是怎么教的,怎么能把一个孩子教得这样好? 还没回神,子玉已经从床上下来,穿好了小靴,走到柳士言面前,微微一鞠躬,笑着说道:“昨天晚上谢谢你陪我睡觉。芍药姐姐和赵婶还在等着我回去泡药酒,等会儿还要练早功,吃早饭,我就不多留了。先走了。今天晚上再来打扰你。” 小大人似的说了这么一通话后,子玉又微微鞠了个躬,便在一众丫鬟的目瞪口呆中淡定自若地走了出去。 柳士言目送着孩子远去的身影,那小小的认真往前走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一下子牵住了他的心,移不开视线。 先前那领头的丫鬟说道:“庄主,刚刚表小姐那边的丫鬟过来问庄主今天要不要过去一起吃早饭——” “哦。你去回个话,就说我今天就不过去了。” 柳士言说着,便跟着子玉走了出去。 他一路跟着子玉走,直跟着他进了尚香苑,躲在一棵树后面偷偷看着。 赵婶和芍药在门口等着,见子玉回来了,忙笑着迎上来,赵婶说道:“少爷还真是小男子汉,这么守承诺,回来得这么准时。” 子玉小跑着过去,发出呵呵呵的清脆笑声:“那当然了!我答应了青儿会听你们的话乖乖的。” 芍药笑了:“敢情是夫人的话起作用了啊。好了,少爷,药酒刚泡好,快进去吧。这次可不许嫌它臭了啊。” “我什么时候嫌它臭了?”子玉赖账。 “你每天都嫌它臭好吗?” “哪有?”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屋里走。 柳士言看着这情形,嘴角牵出了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欣慰的笑。 正文 第十章 子玉与爹的日常(二) 到了晚上的时候,柳士言按照习惯睡前要看会儿书,然而这一次,他却怎么也看不专注,每翻一页书,就不自觉地往门口瞅一瞅。可惜,不管他怎么瞅,该来的人还是没出现。 到临近半夜的时候,他终于坐不住了,放下书正打算过去看看。 刚走到门口,门边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子玉咧嘴眯眼笑着:“你在等我吗?” 那滴溜溜转着大眼睛里暗藏狡黠,仿佛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思。 柳士言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谁说我等你了。我是正要关门睡觉。走走,别妨碍我睡觉。” 他走过去把子玉的小脑袋往外推。 子玉却是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门框,小无赖似的笑着:“不要这样,让我跟你一块睡吧?” 柳士言怔了一下,这样的表情实在太过熟悉,一看就知道是跟谁学的。他随即板起了脸:“别学青儿那套来对付我。” 子玉立刻收起了笑,默了一会儿,自觉地往外站了站,双臂环抱,嘟嘴道:“哼,真没意思。你要关就关吧。” 这倒出乎柳士言的意料,一时间竟下不来台,两手抓着门,却愣是没有关。 子玉却对他的犹豫视若未见,转了个身,就直接在台阶上坐下,一手托着腮,抬头望着月亮:“月亮啊月亮,你说青儿什么时候才回来啊?我现在没人疼没人爱的,真的好可怜……” 柳士言听得脸都黑了,没人疼没人爱,这不拐着弯在骂他呢嘛! 他敢肯定,这些烂招,肯定都是青儿临走前教这小屁孩的!他走了过去,在子玉旁边坐了下来。 子玉斜睨了他一眼:“不是要睡了吗?” “臭小子,明明讨厌我,为什么还要缠着我跟我一块睡?芍药和赵婶谁都可以陪你睡吧?” “那是以前才能做的事。青儿说了,男子汉懂事以后,如果还跟爹娘以外的人一起睡,以后被人知道了,是件很丢人的事。现在青儿不在,我只好勉为其难跟你一块睡了啊。”子玉一板一眼地说着,又语调略低地嘀咕了一句:“谁叫你是我爹呢?” 柳士言心里被子玉最后那一句给嘀咕给触动了,孩子无可奈何的一句话,却如一记闷棍打在了他的头上。是啊,无论如何,他们到底是父子,血缘这种东西,是谁都改变不了的。这孩子的身上,就流着他的血脉。 “就因为这样,再讨厌我也要跟我一起睡?”他笑着问道。 子玉转过头来,清澈无比的大眼睛静静地望着他,又低回头去,脑海中突然回想起那日在粥饼铺看到的那对父女,如实以告:“其实,我也很想知道,跟爹在一起的感觉会是什么样的。” 柳士言一呆。 “青儿好像跟我一样,从小就跟爹关系不好,她说她现在经常想不起她爹长什么样。但是青儿却说我跟她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柳士言很好奇,青儿又会说自己些什么。 “她说你是好人。只是太执着。” 说他是好人吗?从子玉口中听了那么多青儿对自己的评价,不得不说,这还是唯一一句好话。 柳士言将熟睡的子玉抱到床上,小心翼翼地盖好被子,看着孩子熟睡的脸,无声地叹了口气,想知道跟爹在一起的感觉吗?他虽然当爹好多年,可真正说当爹的经验,他可是半点都没有啊。 “少爷……少爷……”子玉还在酣睡之中,迷迷糊糊中却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被窝暖和,睡意仍浓,小家伙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却是连眼睛都不愿睁,小手抓了抓,侧了个头,继续睡着。 他几乎是整个人趴在柳士言的身上的,头侧在后者的胸膛上,有淡淡的清新味道,很暖和,却又因为胸膛太过坚实让他感到硬梆梆的,含糊嘟囔道:“怎么这么硬……” 柳士言早被屋外那谨慎而小心的低喊声给吵醒了,看着孩子迷糊的睡脸,听到那声不满的嘀咕,忍不住无语地叹了口气:“折腾了我一个晚上,到头来还不满意?有够厚颜无耻的。” 他伸手抱着子玉的后背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子玉的小脸:“臭小子,天亮了。” 子玉却如小猫似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了又蹭,愣是不肯醒。 柳士言无奈,干脆掀开被子,直接抱着子玉下了床,拿了衣架上的外衣披在孩子的身上,开门站了出去。 候在门外伺候洗漱的丫鬟们见他出来了,忙齐齐地欠身问好。 柳士言却是直接将目光投向了园子里站着的赵婶和芍药。 “庄,庄主——” 赵婶和芍药见他出来了,还穿着睡衣,自觉地想到是她们把人吵醒的,忙低下了头去,面色紧张。 “这么早过来有什么事?” “庄主,这个时候,少爷该泡药酒了。”赵婶毕恭毕敬地回答:“夫人嘱咐过——” 柳士言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子玉,说道:“既然他还想睡,就让他再睡会儿。药酒等他醒了再泡吧。” “可是庄主——”赵婶还想说什么,待看到柳士言飘过来的眼神后,所有后面的话只得又咽了下去,重新垂下了头去。 柳士言见她不言语了,就要回屋,芍药却开口了:“庄主,夫人说过,泡药酒练早功这两件事绝不能耽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少爷再睡下去,恐怕要到中午才会醒。” “那就中午醒好了。”柳士言不悦地回了句,他还就不信了,他堂堂庄主的话还比不上青儿一个小小的庄主夫人有威信。 芍药一时被回得不敢反驳。 “我就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话音才落,一道青影就轻飘飘地落在了地面上。 柳士言看着明明外出的人此时却站在自己面前,一双眼睛一个劲地盯着子玉,无可奈何地摇头浅笑。 他正要开口说话,青儿却突然凑了过去,也不看他,而是侧头打量着子玉的睡脸,抿嘴狡黠地笑着,纤纤素指便伸过去轻轻一弹子玉的脑门。 子玉吃了疼,皱着眉头“啊”了一声,这才有了一些清醒,被迫睁开眼睛,待看到青儿的笑脸时,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青儿!” 正文 第十一章 算账 “青儿,你不是说要离开好几天吗?怎么今天你就回来了?”子玉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看到的是幻觉。 青儿双臂环抱,微眯的眼睛中透着几分危险,右手食指一屈轻轻地扣在了子玉的额头上:“小坏蛋,在问我之前你是不是该先回答我,现在这个时候,你应该做什么?” 子玉又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回过味来。 芍药在一边开口道:“少爷,该是泡药酒的时候了。” “啊!”这一提醒,子玉才猛然记起来,挣扎着从柳士言的身上下来,二话不说,就赶紧回屋里穿衣服。 青儿见他反应如此急促,满意地笑了,却起了玩心,故意扬着声对芍药和赵婶说道:“诶,这孩子,这算是食言了吧?那之前打的赌可就是我赢了。你们说说,我该安排他做什么好呢?” “不算不算!青儿,不算的!我很快就好了……”屋里传来子玉焦急中带着几分请求的声音。 青儿掩嘴偷笑,伸了伸脖子偷偷打量了眼里头,高声道:“这么慢,哪快了?” “就快了啦!”子玉赌气地喊了一声。 赵婶和芍药早就习惯了这一大一小这样的相处模式,也就见怪不怪了。倒是守在门口的那几个丫鬟看得有些愣愣的,纷纷打量着这个平日里很少见到的新女主人,想要问好,却好像没有她们插嘴的空间。 就在她们不知道怎样做的时候,柳士言的声音悠悠响了起来:“你眼睛里除了那个臭小子还装得下别人吗?” 青儿乍一听这话,愣了一下,待发觉说话的人是柳士言时,这才将目光看向了杵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啊?” 见她一脸茫然不自知的表情,柳士言的脸微微沉了下来。 还没等他说话,子玉已经穿戴整齐从屋里走了出来:“青儿,我准备好了!我们回尚香苑吧!” 说着,小腿一撒开,溜烟地就跑出去了。赵婶和芍药怕他摔着,忙在后面跟着。 青儿见子玉如此有精神头,嘴角一弯,正想从后面追上去,怎料,左脚才一抬,右手就被人给拉住了。 柳士言冷着张脸:“该死的女人,你简直目无夫君!” 青儿看他对着自己摆脸色,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撇了撇嘴角:“你今天发什么疯啊?” “我发疯?” “不是吗?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好端端地找我麻烦,不是发疯是什么?” 青儿努力挣脱他的手,怎奈这男人是使了劲道的,她越是要挣脱,他反倒越是抓的紧。 那几个丫鬟看着男女主人这个情形,眼中带着新奇,却又不敢放肆地看,只得低着头,时不时地小心抬眼打量。 “好了好了,把洗漱的东西拿进去,你们先退下吧。”柳士言像是察觉到了丫鬟们的目光,眉头一紧,冷声吩咐着。 丫鬟们只得乖乖地按照吩咐退了下去。 “喂,你放不放手啊!”青儿不耐烦地低吼一声。 柳士言坏坏地一笑,靠近她的脸,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魅惑:“夫人,为夫正好有好几笔帐要跟夫人你好好算算呢,这还没开始清算,怎么能放手呢?” “算账?算什么帐啊?”青儿微蹙起眉头:“我又不管家。” “是,你是不管家。一个成天往外跑的小丫头片子,我也不指望你会管家。只是,你不管家,不代表没有帐算啊。” “我没帐跟你算。” “夫人遗漏了关键的一点。”柳士言的桃花眼中流光飞舞,突然低下头,附唇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像是在轻咬她的耳朵:“不是夫人你要跟我算账,而是我有帐跟夫人你算呢。” “你够了啊。有话就直说,拐弯抹角咬文嚼字的,你说得不累,我听得都累得慌!”青儿眉头皱紧:“长话短说,我还赶着去看看子玉呢。” 张口闭口就是子玉,柳士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见着她对自己漠不关心的态度,就是心里堵得慌。 要说也是,他柳士言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向来都是女人想着法要巴着他,如今倒好,还是第一次碰到有女人直接不拿他当回事的?简直有损他的自尊心。 他强压住心里的不快,用空着的手指了下自己:“你打算我穿着睡衣迎着冷风站在门口跟你——” 青儿连听他把整话说完的耐心都没有了,直接打断:“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事这么多?既然冷,那就干脆一点长话短说得了,还磨磨唧唧的。再不说我走人了啊。” 柳士言看她一副急欲要走的样子,努力控制的火气再也忍不住了,他的眸光锐利了起来,如鹰眼一般直勾勾地盯着青儿。 青儿被他那眼神给吓到了,尽管不知道那眼神背后的意图,但她还是出于本能地把身体往后缩了缩。 哪知,这才开始往后缩呢,一双手却突然禁锢住了她的双臂,紧接着,青儿只觉得身体一轻,眼前景物豁然一转,整个人就被柳士言扛上了肩头,鼻子重重地撞在了他的后背,疼得眼泪在眼睛里直打转。 “唔,柳士言,你干嘛呀!”青儿拳打脚踢,口中叫着想要下来。 柳士言却是对着不安分的人的屁股用力地一拍:“再乱动,我就直接把你整个人扔出去。” “你有病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到底想干什么啊!”青儿一腿屈膝,正要顶在柳士言的胸膛上,哪知这人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一手抓着她的膝盖轻松地就挡住了她的攻击。 他轻笑:“你的功夫的确不错,但是跟我比起来,到底还是差些。不要做徒劳功。” 他说着,旋了个身,就扛着青儿进了屋,干脆地关上了房门。 “混蛋,你关门干什么!” “怎么?希望有人来看你的窘态?” “什么?混蛋,你点我穴位做什么!” “你说呢?” 屋内传来了两人的交谈声,一个语气由激动气愤转为了紧张,而另一个则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语调,只是,越到后面,那口气中的愉悦成分也愈来愈明显。 院子里静悄悄的,更显得屋内的声音让人浮想联翩—— 正文 第十二章 郁郁寡欢 打那天从柳士言书房回来,一连好几天,青儿都是郁郁寡欢的,这样一反常态,芍药和赵婶看不明白,子玉就更看不明白了。之后,连带着子玉都跟着闷闷不乐起来了。 柳士言却是心情出奇的好,天天带着沈念琦出去散心,脸上的笑容迷得庄中上下众丫鬟神魂颠倒,人都酥了。 这天,柳士言正和沈念琦外出回来,经过花园的时候,就看到子玉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捏泥人。 “坐在这里做什么呢?” 子玉正捏得认真,听得身后有人跟自己说话也顾不上回头,只答道:“没看见我在捏泥人啊?明知故问!” 说着,两小手又抓起了一把泥,搓成圆状。 又有一个女声响起来了:“这捏的是人吧?真可爱,捏的谁呢?” 子玉听这声音有些耳熟,觉得不太对劲,便停下手中的动作,扭过头来,待看到沈念琦站在柳士言的身边时,浑身打了个激灵,手中的泥团也滚落到了草地上。 沈念琦看着他受惊一样的反应,不解:“怎么?上次不是见过面吗?还怕生?” 就算说是不一样的人,可那张脸,总是让子玉想起黄韵兰,上次挨打的经历仍旧让他心有余悸。 子玉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连做泥人的材料也顾不得拿,向后退了几步,撒开腿就跑掉了,速度快得好像身后有什么鬼怪在追着自己似的。 沈念琦看他跑掉的样子,满面都是困惑不解。然而,更让她在意的却是子玉的脚底生风:“表哥,你有在教这孩子武艺吗?” 柳士言笑了:“看出来了?” “表哥你教的?”沈念琦将信将疑地看向他。 “怎么,我就只能教你不成?”柳士言面不改色的回看向她。 “哦,没有。只是觉得奇怪。表哥你不是讨厌温婉君吗?我听说你还挺排斥这个孩子的,怎么会想到教他武艺呢?” “再排斥,他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更何况,温婉君已经过世了。”柳士言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身上的貂裘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身上:“外面天冷,快回屋里吧。我送你过去。” 他显然不愿多提,沈念琦虽困惑满腹,也是没有提出来,顺从地点了点头,便同他一块往西院过去了。 这边子玉急匆匆地跑回了尚香苑,赵婶见他跑得气喘吁吁的,便问道:“少爷,怎么跑得这么急?” “我,我,看到——可怕的人了!”子玉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 “可怕的人?谁呀?”赵婶关切地上前:“该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欺负你了?” “不,不是——是那个——”子玉正要说着,却突然双臂环抱,皱着眉头:“说起来我爹真是的,搞那么多夫人也就算了,怎么偏偏每一个都长得那么像!” 芍药正好从旁经过,听了这话走过来:“少爷,你说的是那个沈小姐?”自从沈念琦来了以后,沈如双简直可以用无声无息来形容,黄韵兰又早出府去了,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沈念琦了。 “唉。就是她。”子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苦恼地看向芍药:“说起来真烦人,她跟那个人长得太像了,每次看到,明明知道不是同一个人,可我还是吓得腿发软……我刚才跑的时候感觉自己是飘的。” “你碰到她了?” “我在草地上捏泥人,我爹和她突然走到我身后跟我说话,吓了我一跳。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刚从外面回来。”子玉说着,垂头又叹了口气:“唉,青儿这些天除了骂我爹老不说话,我都不知道该找谁商量。” 小家伙双手后背,暗自嘀咕着往自个儿屋里去了,看得赵婶和芍药一愣一愣的,深深被小主子的小大人样子给折服住了。 青儿兀自坐在屋里,正长吁短叹的,就看到子玉走了进来,也不跟她说话,自顾自地走到她的旁边坐下,过了一会儿,也是来了一个长长的叹息。 “你小小年纪的,叹什么气?”她一手托着下巴,微侧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年纪不分大小,只要是人,都会有苦恼的。”子玉有板有眼地回了一句。其实后半句是之前青儿说的,他不过是自己加了前半句话。 “嘿——”青儿长嘿一声,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臭小子套用我的话。” “套了又怎样?”子玉躲开她的手,小眉头微皱:“别闹我,我正烦着呢。” 这句话完完全全是青儿之前说过的话,这次被子玉原封不动地返还了回去。 青儿呆了,这才认真地打量起了身旁坐着的子玉,见他眉头紧锁,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这么严肃,出什么事了?” 子玉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了?现在有空理我了?” 青儿吃噎,眨了眨眼睛,竟说不出话来。 子玉瞥了眼她一脸无辜的表情,哼了一声:“跟你坐在一起真没趣。”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扭头又瞪了眼青儿,便大踏步跑开了。 青儿被他这一连串的言行举止给搞得莫名其妙,正巧碰到芍药从外面捡来,便问道:“这小子最近又碰到什么事了?刚刚还跟我闹脾气呢。” “夫人,你都好些天没搭理少爷了。”芍药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少爷忍了好久,看样子,刚刚是憋不住,真生气了。” 青儿皱眉:“好小子!还跟我生气,也不知道惹我生气的人是谁!” 一连几天青儿都闷闷不乐的,芍药和赵婶包括子玉都问了好几次,她都一声不吭的,就是不肯讲。眼下芍药见她松了口主动提及,忙顺势问道:“夫人你这些天一直不高兴,说得最多的话都是在骂庄主。怎么了?难道是庄主惹你生气了?” “没错,就是那个混蛋!”青儿没好气地说道。 “怎么会?”芍药不解,当时他们不是还好好的吗?至少,像平常一样正常啊。 “那个混蛋!居然敢对我用那种下三滥的招数,我的一世清誉都被他给毁了!”青儿说得恶狠狠的,那眼神仿佛要把柳士言扒皮抽筋似的。 芍药看得背后毛骨悚然,这庄主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甚少生气的夫人如此愤怒? 正文 第十三章 别有深意 子玉想起自己做泥人的材料,想着他们应该早走了,便又回到那块地方打算把东西拿回来。哪想,才刚到那里,就看到一个人坐在草地上,而且看背影,很像是青儿这几天老骂的他那个混蛋爹。 柳士言远远地就察觉到有人朝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跑来,待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去,便看到正满脸不解地走近自己的子玉。 子玉微张着嘴,呆呆地望着他的脸,视线下移,看到他握着泥团的手,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将视线上移,继续望住他的脸,一言不发,像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把嘴巴闭上。风这么冷,不怕生病?”柳士言一副完全不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有何不妥的样子,很自然地低下了头,接着完成手头的动作,口中又说道:“别傻站着,过来帮忙。” 子玉呆愣愣地走了过去,依言坐下,看了眼柳士言灵活运动的食指,又看了眼他的脸,这次不像是在等他的解释,反而好像是要从他的脸上确认些什么。 “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青儿跟我说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易容术,我在想你是不是用了易容术,假冒的。” 柳士言呆住了,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而后,嘴角微扬,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子玉还是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潇洒的样子,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记忆中,他这个爹大多时候都是冷冰冰的,就是笑也只是嘴角一点点勾起来,很少像现在这样发出声音的。还是在自己面前这样笑。子玉开始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爹了。 然而就在子玉怀疑的时候,一只脏兮兮的手拍到了他的头上:“放心。这世上胆敢假冒我的人还真没几个。” “你怎么跟青儿一样喜欢动手动脚的,快把你的脏手拿开!”子玉的身体僵了一下,待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脸整个黑下来了,完全忘了这是他心底里有几分戒备的父亲,腾地甩开了他的手,抬手不停地用袖子擦着自己的头发:“啊!脏死了!” 看着子玉满脸不满,急得又跳脚又破口大叫的样子,柳士言反倒不生气,满意地笑了:“不愧是我的儿子,生起气来比那个叫青儿的有教养多了。”虽然表情像极了她。 子玉却是懒得理会他的话,气急攻心,干脆像头小牛一样脑袋瓜直冲进柳士言的怀里,不停地蹭他的衣服,那雪白的衣服一下子就被蹭上了斑斑痕迹。 柳士言眼看着,眉头微皱,本可以一手拉开这小毛孩,但手才刚一抬,就放弃了。算了,他忍。 子玉泄愤似的,不停地蹭,口中还叫道:“叫你弄脏我的头发,叫你动手动脚,我让你后悔死!” 柳士言听得哭笑不得,感受着小脑袋不停地蹭自己的胸膛,像挠痒似的,终于忍不住,嘴角里泄漏一声轻笑。 那声轻笑像是有神奇的魔力,瞬间就让子玉冷静了下来。待他反应到自己在做什么时,整个身体都是僵了,好像离开也不是,好像继续蹭也不是,简直骑虎难下了。 “怎么了?不继续了?”柳士言好笑地发问。 子玉撇了撇嘴角,豁出去了地又蹭了几下,才猛地收回了势头,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心里有些害怕,却倔强地把头扭到了别处不看他。 柳士言看了眼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待低下头看到自己衣服上的泥渍后,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可是他近期最满意的一件衣服啊! 虽然当下忍住了,可现在看那衣服,却是心里隐隐的怅惘。 他幽怨地瞥向自己的儿子,想起了之前青儿曾把他中意的一件衣服踩在地下的事情,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果然不能把你全然教给她来管,否则真不知又要学会多少恶习!” 一想起那件被踩得惨不忍睹的衣服,柳士言至今还抑制不住的惋惜。这下倒好,那份惋惜还没消失呢,这边又来了一份。 说也奇怪,以他的性子是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然而,不论是面对青儿还是子玉,他竟都忍下了。 “你是在说青儿吗?”子玉偷偷地打量了眼身旁的人,见他没生气,暗暗松了口气。 柳士言轻笑一声:“现在管你的人,除了她还有别人吗?” 子玉撇了撇嘴角,没有说话。心中却暗自思忖,青儿这些天一直在骂他这个爹,到底他这个爹到底怎么招惹她了? 柳士言瞄了眼子玉若有所思的脸,问道:“对了,青儿这些天过的怎样?” “你是不是惹青儿生气了?”子玉直率地说道:“她这些天一直在骂你。” “是吗?”柳士言嘴角一弯,看起来好像早就料到,并且很乐于听见这样的话似的。 其实,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不过见她对自己太不当回事,就心血来潮给了个小小的惩戒罢了。但是,听这孩子说的话,那个丫头果然很会记仇啊。以她那个性子,应该不会让自己吃了亏又闷不吭声的吧? 柳士言低下头,看了眼自己刚刚捏好的一只小猫,递给子玉:“觉得它像什么?” “猫?”子玉认真瞧着。 “嗯。而且还是一只让人不容小觑的猫。”柳士言别有深意地笑了。 子玉却不明白他的笑有什么含义,而是端详着手中那只猫,暗暗赞叹它的惟妙惟肖。 那双大而清澈的眼睛还学不会掩饰,将心中的赞叹全泄漏了出来。柳士言歪头看到了,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真是奇怪,过去看到子玉,第一个反应都会想到柳氏,进而使得他打心底里排斥承认这是自己的孩子,并因为抵触而态度冷漠。然而,这样的情况好像变了,他看到子玉很少再想起柳氏,而是青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连带着,看子玉时,内心的抵触也少了许多。难道,都是因为她? 正文 第十四章 青儿的报复 青儿和子玉两个人正在吃早饭。 青儿说道:“玉儿,你最近捏泥人的手艺有进步啊,我看你桌上的几个泥人捏得惟妙惟肖的。” 子玉道:“我也觉得挺惟妙惟肖的。但那些不是我捏的。” “不是你捏的?” “嗯。是前两天我爹捏的。” 青儿的眉头抖了抖:“听说他最近天天忙着跟沈小姐出去散心,会有闲工夫给你捏泥人?而且,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向来不爱搭理你的吧?” “嗯。你说得对,不过那泥人真是他捏的。” 青儿夹菜的动作停住,眨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子玉:“你跟他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要好的?” 子玉学着她眨眼睛,说道:“也算不上要好吧?就是偶尔会说话而已。” 青儿放下手中的筷子,单手托着腮帮子看向子玉:“你们偶尔会说话?真想不出来你们说话会说些什么内容?” “说你啊。”子玉理所当然地应道:“除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青儿差点把脸埋到饭碗里,她无力地抬起头来,微眯起眼睛看着子玉,心想着好像是这样没错,可是,这两个人凑在一起能讲她什么事呢? 对了,上次的那笔帐,她还没跟柳士言好好讨回来呢! “夫人,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书房里正好有丫鬟在打扫,进青儿来了,都是一愣。 青儿随意地扫了眼屋内,心不在焉地应道:“我到这里来,除了找柳士言外还能有什么事?” 在庄中下人的看来这个新的庄主夫人跟过世的柳氏完全不一样,是个十足的闲人,既不理家,也不理财,成天里除了跟少爷子玉玩闹一块,就是下落不明,虽然住在药柳山庄,但下人们却并不经常见到她,更少见她和庄主柳士言在一起,眼下她竟然来找柳士言,怎么淡定的人都会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尽管很少和柳士言相处,但上次她和柳士言斗嘴的一幕大家还历历在目,还是第一次见苛刻的柳士言会这样纵容一个女子。光从这一点上看,也足以大家对青儿客客气气的了。 一个丫鬟道:“夫人,庄主此刻不在这里。夫人要在这里等他吗?” 青儿笑眯眯地走向那个说话的丫鬟:“你叫我夫人,也就是说承认我是这里的女主人咯?” “那是当然。奴婢——”那丫鬟见她那样的笑,暗暗有种不好的感觉,诚惶诚恐地低下头。 青儿脸上的笑意不减,双臂环抱,点了点头:“那么,为什么你跟我说话的态度让我感觉好像我是这里的客人似的?” “奴婢不敢!”青儿突然变了脸色,吓得那丫鬟赶紧跪了下来。 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觑,不敢多话。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夫人看起来总是眉开眼笑的,却总让人看不清心里想些什么,她的威望不显露在面上,却是由内散发出来的,让人打心底里不敢冒犯了她。 青儿却好像不放在心上似的,问道:“以后我进这屋不要这样跟我说话,就当我不存在好了,知道吗?” 那些丫鬟听得一愣一愣的,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青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嗯,这才乖嘛。都打扫好了吗?” “是的。夫人。” “哦。那你们都出去吧。我自己在这里等他就好了。” “是,夫人。” 丫鬟门退了出去。 青儿转过头来,见几个丫鬟走远了,几步走过去关上了门,与此同时,嘴角勾起了一抹极其狡黠的微笑。 她闭上眼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甚至竟干脆兴奋地原地又跳又转圈的,而后激动地小跑到了内室,打开了床旁边的衣柜,看着上面一件件布料上品做工精致价值不菲的锦袍,右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剪刀,凌空剪了几下,左手捂着嘴,哧哧地笑着,眼睛一如既往地因为她的笑弯成了月牙。 当门再次打开的时候,她神色自然地吩咐一个丫鬟给自己泡了杯茶,对着院子坐了好一会儿,见时间渐渐接近正午,还不见柳士言回来,这才缓缓地站了起来,装腔作势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唉,看来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一个丫鬟问道:“夫人,庄主回来后要转告他一声你来找过他吗?” 青儿心情愉悦地应道:“他如果问起有谁来找过他,你再说。若没有问,你就只字不要提。明白吗?” “额。奴婢明白了。”丫鬟一头雾水地应下了。 青儿心情不错地离开了。 晚间的时候,一个黑面大神从屋里走了出来。 “今天有谁进来过?” 白天里青儿吩咐的那个丫鬟听到她问了,便答道:“回庄主,夫人来找过庄主,等了好一会儿,见庄主没回来,便又回去了。” “果然是那个臭丫头……” 柳士言的脸色又黑了好几层,浑身散发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气息,几个丫鬟见了平日里俊雅非凡的庄主此时要吃人一样的气势,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你们看到她剪我的衣服,一动也不动?”柳士言把手中零零碎碎的布料扔到那几个丫鬟的身上。 丫鬟们接过,低下头一看,认得出是柳士言前些日子刚刚到手的新衣服,随即一股颤栗的情绪从心底里涌出。 她们纷纷跪了下来:“庄主,这,这奴婢们真不知道。这些衣服……” “怎么?难不成她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剪的?”柳士言声音冰冷得像是从极寒之地刮来的寒风。 “是了,奴婢想起来了,夫人曾把奴婢们打发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呆了一会儿,或许是那个时候……” “她叫你们出去你们就出去?” 几个丫鬟听了这话简直欲哭无泪了,她们充其量不过是丫鬟,人家可是女主人啊,不听话难道还要明目张胆地做对?虽然庄中是庄主最大,可这位新的庄主夫人看起来让人一点也没法不言听计从啊。 柳士言看着低头不敢说话的丫鬟们,再看了眼那些价值不菲的新衣服,火气就不打一处来,走过去抓起几块衣服碎片就往外走。 正文 第十五章 回不回 柳士言黑着脸要去尚香苑找青儿算账,半途中却看到子玉迎面走来。 父子俩打了个照面。 柳士言问道:“你娘呢?” 子玉眨了眨眼睛:“我娘?你是说青儿吗?” 柳士言咬牙切齿地道:“除了她还有谁?” 子玉暗暗觉得这话不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便说道:“青儿她外出去了。” “外出?这大晚上的这么冷,她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她就说要去见个人。” 见人?柳士言愣了一下,她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除了药柳山庄的人,这天都黑了还特地去见什么人? 寒风瑟瑟,青衣在风中烈烈作响,上下纵跃着穿过树林,轻盈落在了树林尽头的空地上,再往前走几步便是悬崖边,正迎风站着一个墨发蓝衣的女子。 青儿站在那女子身后,姣姣月色下姣好的面容仿佛覆上了一层薄霜,一改往日的狡黠笑脸,透露着冷漠。同样的月光下,那名女子绝美的侧脸轮廓则泛着一层冷光,轻启朱唇,声音如寒气过耳:“你还是那么守约。青黛。”对方侧脸转过来,绝美的面容上如寒冰般的双眸倒映着青儿的脸:“好久不见。” 青儿微微地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冷情,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吗?” 冷情静静地看着青儿,抿了抿唇,才说道:“黛,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我——”青儿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昔日同伴那笃定的眼神,却又说不出话来。 她默默地低下了头,抿紧双唇。 “红影已经被关进暗室半年了。” 青儿吃了一惊,随后神色又渐渐恢复了平静,无奈地勾起一抹笑:“她到底没能瞒过王爷的眼睛。也是,那样聪明绝顶的人,岂是轻易就能糊弄过去的。” “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尽快回去?你可知那段时间王爷面临怎样的危险?” 面对冷情的质问,青儿竟无言以对,她当然知道那段时间对于果容王来说是怎样的危机四伏,可是—— “王爷,还好吧?” “已无大碍。”冷情看了眼青儿,又说道:“王爷始终不相信你已不在人世,曾经派过很多人找寻你的下落,可惜并无半点音讯。黛,你真的很会藏,若非这次我途径这里无意中撞见,恐怕你真能躲一辈子。” “我——” “回去吧。”冷情打断了青儿的话,眼神不容置疑:“为了王爷。” 为了王爷。多么自然而然毋庸置疑的一个理由。青儿竟忍不住嘴角勾起一抹笑,的确,为了他,所有人都能不顾一切,包括她和冷情在内的七侍女,以及所有其他死士。她也曾为此甘之如饴,只要为了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直到那件事以后,她才开始对自己当初抱有的那份心意产生了怀疑。而如今,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脱离那样的境遇,难道她还要回去吗? 冷情看着她略微低垂的头,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心思,说道:“黛,那件事并非出于王爷本心,他也是为大局所迫。你知道的,在王爷心目中,你和别人始终不同。” “呵呵。我也曾以为我在他心目中是不同的,可是,纵使再不同那又如何,到头来,他对我的态度和对别人的态度还不是一样的?”青儿苦涩一笑,连带着心里也觉得发苦,竟无力再去细想那些过往,她抬起头来看向冷情:“想必你应该也有打听过了吧?我现在已经做了柳士言的填妻,既有了丈夫,还有了孩子,我是不可能回去的。” 冷情好不容易温和下来的眸子瞬间又恢复了冰冷,像是随时都会射出冷箭似的盯着青儿:“黛,不要激怒我。” “情,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既然主动提及,你应该也能明白我的意思吧?”青儿目光坚定地回视冷情:“它已经发生了,我不会当它没发生过一样。你觉得我背叛了王爷也好,觉得我自私也罢,我都不会否认这个事实。” “叮”。 青儿脸色变了一下,目光下移,落在冷情左手握着的冷月剑上:“剑要出鞘吗?” “既然你不愿跟我走,那么,我只能带你走了!”冷情冷冷说着,右手一挥,冷月剑出鞘,一道冷光就狠狠地从青儿的脸上晃过。 青儿眼快,身子向后一仰躲过一剑,随后足尖点地,身子便如叶一般地向后飘移。 冷月剑快而利落,迅速地就追了上来,左挥右摆,零零落落,这一剑才到眼前,方躲过,左边又攻来了一剑,明明只有一把剑气却硬生生给人一种有很多把剑在多面夹击,如倾洒的月光一般紧围在青儿周边。 青儿毕竟更擅长的是医毒方面,纵使武功底子不错,但在冷情面前却十足是小巫见大巫,没多久动作就显得笨拙起来,最后干脆落得慌乱躲避的结果。 冷情的冷月剑法华美而利落,看似轻盈曼妙,却让被攻击的人看得眼花缭乱,根本不知道下一招会从哪里出现,猝不及防。 “黛,你是打不过我的。还是乖乖随我回去吧。” “情,为何不能放我一马?你明知道我和他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你明知道我心里的委屈和痛楚,为什么还要逼我?”青儿忍不住为自己的不被理解而难过。 “为了王爷。”冷情毫不留情地继续进攻,在把青儿逼得节节败退的同时,言语上也毫不退让。 青儿在听到那四个字后,眼神蓦地一变,侧身躲过逼过来的冷月剑,左手徒手紧紧地拽住剑刃,任由鲜血滴下来,也不肯松手。 她侧头看向冷情,心中的愤怒与委屈交织缠裹,不断地向上涌,她的眼角泄漏着一丝笑意,喉腔却装满了苦不堪言,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那笑意中泛着水光:“呵呵,情,到底,还是你们更爱他。既如此,再要我回去又有何意义?为何不干脆放过我?” “因为你——” 冷情正待要说话,哪知青儿却右手一挥,几道银光便狠狠逼近她。 正文 第十六章 独处疗伤 子玉的屋里。 “你要一直坐在这里等青儿回来吗?”子玉坐在床上,看着在桌边坐着的柳士言:“青儿说过,她今晚很有可能不回来。” “她真的不是去找那个青崖?” “都说了青崖叔叔白天来看过我们了。”子玉皱起眉头,这个爹也真是的,同样的问题问了那么多遍,他不累吗? “都说了不准叫他叔叔,他还担不起这么亲近的称呼。”柳士言口气冷淡,目光悠远地望向门外的夜色,如果不是去找青崖,那大概就是去找那个冷情了吧? 青儿,你果真就是那个医术圣手青黛吗?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在夜色中轻盈逼近,摇晃着落在地上。 青儿一手捂着左肩,急忙忙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见没人追上来,这才松了口气地缓和了脸色,踉踉跄跄地往里走了几步,一抬头,便与柳士言四目相对。 她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眉眼中透露着警惕和隐忍,丝毫不见平日里的狡黠明媚。 柳士言被她此刻的样子吃了一惊,打量了眼她的脸色,目光骤然落在了透着血迹的肩膀上。 “青儿!你怎么了!”子玉迅速地从床上爬了下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急匆匆地跑到青儿的面前,看着她的状态,眼睛睁得极大:“你怎么流血了!” 青儿看着孩子关切焦虑的眼神,冰冷的眸子如春日的冰霜瞬间笑容了一般,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伸出手想要轻抚子玉的脑袋,却在看到手上沾染的血迹后倏地停住了,她微微一笑:“哦,飞得太快,不小心摔了一跤,都是小伤,很快就好了。” 柳士言一动不动地坐着,冷冷地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神情若有所思。 青儿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剪了我那么多衣服,还问我为什么来这里?” 青儿愣了一下,随后颤抖着双肩发出几声呵呵的轻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哦,这事啊。我都忘了呢。” 子玉拉着她的袖子:“青儿,快过来,我帮你包扎。” “好了好了,这么点小伤,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乖乖睡觉?快睡觉去。” “青儿……” “柳士言,带玉儿去你房里睡。”青儿不容分说地把子玉往柳士言那边推。 后者静静地看了眼已经被推到自己跟前的子玉,而后看向青儿,慢慢地站了起来,右手一伸,快如疾风地点了青儿身上几个穴道。 青儿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手,待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动弹不得,立即怒了:“柳士言,你这个混蛋又点我穴位!难道没看到我现在受伤了吗?我是伤者!伤者!要惩罚我也不用挑这个时候吧!” 柳士言不悦地瞥了她一眼,手再次一伸,直接点了青儿的哑穴。 可怜的青儿,此刻就像是一只砧板上的鱼肉,叫不得,动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任其宰割了。 子玉眼看着这一幕,不解地瞪着柳士言:“你干嘛?青儿都受伤了!” 柳士言扫了眼儿子的脸,冷淡地说:“小子,乖乖回床睡觉去。我要给她疗伤。” “我也能给青儿治——” 子玉话还没说完,柳士言快指一闪,小身板就歪倒一旁。 柳士言及时接住,将昏睡过去的孩子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后,转过来看了青儿一眼,也不顾她眼中不满的抗诉,俯下身,双手抓住她的腰,就直接像那天一样直接将她整个人抗到了肩上,离开了子玉的屋。 他将青儿抱回了自己的屋里,放到了床上,手一伸,点开了哑穴。 “喂,你干什么?”被放到床上的青儿看着那双不断靠近自己的手,整个人紧张得不行,口中语无伦次地说道:“喂,柳士言,你把你的手给我收回去,我——” 才到一半的话再次被硬生生地截住了。 柳士言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才刚解了你的哑穴,就给我叫个不停。臭丫头,既然已经无法反抗,为什么不干脆闭嘴省点力气?” 青儿气得眉头都拧到一块去了,怎奈,无数的话全被别在了嘴里,怎么也张不了口。 柳士言看着她那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地微微弯起嘴角轻笑了一声,然后双手就在青儿眼睁睁之下伸了过去,手指灵活一动,就解开了她身上的衣服,半剥开露出了左肩和若隐若现的胸口。 青儿气得眼睛都发直了,感觉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都在往上涌,怎奈纵使满腔愤怒和抗拒,却也只能憋在自己心里。 柳士言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微微荡漾着笑意的波纹,无声地将视线下移,扫了眼青儿的胸口,再看了看她那气愤涨红的脸,也不知是怎么的,心底里竟有种暖暖的柔怜的情绪,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有趣到,让他莫名地享受此时此刻的情景。 青儿见他笑了,心头更气,狠狠瞪着他,像是要从眼中射出冷箭射杀死他一样。 柳士言的脸色突然变了一下,笑容瞬间收敛,他盯着白皙肩头处那斑斑的剑伤,眉头微微地拢起:“冷月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兀自在生气的青儿听他提起冷月剑法,脸色一怔,他怎么会知道这是冷月剑留下的伤口?等等,听他口气,好像知道她去见冷情了一样,他难道早知道? 柳士言接收到了青儿困惑狐疑的眼神,淡淡一笑:“怎么,以为我一无所知?” 青儿眉尖微蹙。 “好了,等我给你上好药后再细谈吧。”柳士言取了医药箱过来,取了金创药给她上药。 青儿皮肤又白又嫩,愈发显得肩头的那些伤特别赫然醒目,他先帮着擦掉了外流的血,而后适量撒上了金创药,但好像是怕她疼一样,动作又小心又轻柔。 青儿偷偷拿眼打量着与自己尽在咫尺的男人,第一次从那张俊雅的面容上看到了细心温柔的神色,心里有些讶然,没想到这个男人原来也有不那么讨人厌的地方。 但是,才刚这样想,耳边就听到了一声轻笑,该男人正用着蛊惑人的桃花眼笑吟吟地看向她:“不要这样痴网着我,会迷上的。” 青儿刚有的所有好感全部烟消云散,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该死的自恋男人,她刚才肯定是因为受了伤失血过多,所以才一时看走眼了! 正文 第十七章 默契 等上好了药,柳士言又给青儿输了些真气,才解开了她的穴位。 青儿利索地穿好自己的衣服,口中郁闷地说道:“小题大做,这样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混蛋,绝对是故意占我便宜!” 柳士言听得清清楚楚,倒了杯茶给自己喝,微微勾起唇角,别有意味地扫了眼青儿的身体:“总说我自恋,我看你也挺没有自知之明的。你全身上下,有哪个地方可以值得占便宜的?” 青儿眼睛一白,混蛋,这家伙简直就跟偷吃了米粮却还明目张胆招摇过市的老鼠一样,让人恨不得拿根棒子直接痛打一顿! 面对投射过来的几乎可以杀人的目光,柳士言特别的淡定地又喝了口茶,心中暗自发笑,碰到的女人不少,经验老到的他在某些方面早就练就了一双精准的眼睛,看一个女人的身材,只粗略瞄一眼,他就能知道个大概。扪心自问,他不否认青儿其实有一副好身材。不过,更吸引他的是她脸上难掩的红晕。 早就听说了,果容王有七大侍女,个个貌美如仙,十分出色。然而,其中最受果容王宠爱的,就是那个江湖上有名的医术圣手青黛,甚至两年前曾经为了她公然跟先皇叫板,拒绝了邻国长公主的婚约。 这样一个极其宠爱的人天天放在身边,而且本来就是自己的女人,柳士言不大相信那个果容王不曾碰过她。 青儿坐在床上,低头处理左手掌心的伤口,似乎并未察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 “要是让那个人知道你嫁给了我,恐怕我这药柳山庄要麻烦了。” 青儿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他最宠爱的侍女。” 青儿愣了一会儿,听他口气便知这人一切都知晓了,只是那话却让她觉得苦不堪言,笑了:“你也知道,不过侍女而已,再宠爱,又能如何?” 柳士言静默了,静静地望向她。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浅得若隐若现,而那清澈分明的眼神却藏着朦胧的雾一般,让人看不穿她的心思。 还是第一次见面前的女子流露出这样落寞而又苦涩的神情,他竟一时没回过神来。 “柳士言,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青儿叹息一般地轻声说道。 “离开?我前几次不跟你计较,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真当我这药柳山庄是客栈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分文不给?” 青儿这次却没闲情跟他斗嘴,为难地笑道:“喂,你别这样。我虽然吃你的住你的,但是,我也帮你带孩子啊,怎么算,好像也没有亏欠你的。再说了,你自己不也讲了,要是让他知道我嫁给了你,药柳山庄就要麻烦了。从这一点上来看,我也不能连累你和你的药柳山庄,不是吗?” “呵,平时说什么都跟我顶,今天倒听话起来了。” “这证明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青儿笑了笑,检查了下包扎好的伤口,满意地下床:“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乖乖留在药柳山庄。”当青儿走到门口的时候,柳士言在她身后说道。 青儿很意外他竟会留自己,然而,或许是被他口气里的真诚所触动,她心里竟有一种说不清的异样情绪,那种情绪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牵挂在心口处,撒不开的,就让人低落。 她的右手握着被包扎好的左手,微低下头:“柳士言,我就觉得对不起玉儿。” 柳士言怔了一下,这个时候,她竟还想着孩子。 青儿傻站在门口,任由屋外的冷风吹进来,刮在她的脸上,钻进衣领里,却分毫未动,细瘦的侧影给人一种把握不住的遥远感。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说道:“那个孩子,跟我曾经认识的一个孩子太像了,像到我无法视而不见。唉,我说,你怎么就不能打破和那孩子之间的隔阂呢?” 这还是青儿第一次如此正式而平静地和他谈论起子玉那个孩子。 柳士言呆呆地打量着她,尽管平日里不怎么见面,每次见面,都免不了斗嘴,她又和沈如双黄韵兰不一样,从来不会在他的身上花心思,只在意子玉,甚至好几次为了子玉跟他发脾气,还会做些触犯他底线的事情。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都忍下了,而且,对她没有丝毫的厌恶。 青儿于他而言,是一个在他世界之外插科诨打,偶尔又还会插一脚进入他的世界的奇怪的女子。奇怪到,不止让他不讨厌,还感到些许乐趣。 但现在,那个女子,好像一下子离远了—— 柳士言目送着青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感到一股莫名的烦躁。 与此同时,西院。 “沈姑娘,今晚看的戏让你满意吗?”沈念琦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身后传来一个微凉的声音。 她的身形一震,眼睛微抬,待看到镜中倒映出的蓝色的倩影后,眉间微蹙。没想到一路那样小心谨慎,对方竟还能发现。 她是个聪明人,也了解冷情的性情本事,自不会愚蠢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犯傻装无辜。 粉唇微启:“冷姑娘果然名不虚传。我的这点武功在你面前真是丢人现眼了。” 冷情的微笑并没有几分温度,但透着疏离的礼貌:“沈姑娘自谦了,我也不过一时运气,凑巧察觉到罢了。倒是很想知道沈姑娘对我们有什么好奇的?” 沈念琦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镜中的影像,眼底暗藏心事,却没有说话。 冷情的眼睛却雪亮非常,隐约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水波散开,不一会儿便了无痕迹。 尽管无声,流动的空气却仿佛道尽了所有。这两个女子,一前一后隔着些距离坐着,一个背对着,藏着昭然若揭的心事,一个则看着那个的背影,用着洞察明晰的眼神。 沉默,有时候成了最周到的礼貌和默契。这是冷情给予沈念琦的。 正文 第十八章 旧疾复发 再次见到青儿的时候,沈念琦的眼神都变了,不再是过去那样让人捉摸不透,反而是直接的敌对的。 “没想到王爷最宠爱的青黛竟然会成了我表哥的填妻。青姑娘,你总是让人意想不到。只是不知道你对我表哥是否真心?”沈念琦声音轻柔,语带讥讽。 看着那双清风霁月般的面容上的寡薄之意,青儿的唇角不露痕迹地弯了一下:“沈小姐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沈念琦不动声色地走到青儿的面前,眸光流转,用着几乎要把人射穿的视线打量着青儿。一直以来,她都很好奇,那个让果容王神魂颠倒的侍女青黛到底有什么出众之处,然而,当真人站在自己面前时,竟大失所望。 青儿的确长得极美,但是她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比她差分毫,也正是这样的大失所望,让沈念琦心里面有着强烈的不甘。为什么果容王在乎的人是青黛而不是她沈念琦?凭什么? 青儿不解地看着沈念琦,对于这个刚刚才认识没多久的女子,她实在不明白对方那敌对的态度是为着什么,更想不通这个沈念琦又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我不管你是为着什么嫁给我表哥的,但是你如今既然都嫁了,就希望你最好一心一意对我表哥,不要做对不起他的事。” 无端被人这样一通指责,青儿觉得莫名其妙,她不悦地挑起眉头:“沈小姐,不管你是他的表妹也好,是他的心上人也罢,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私事,换言之,我要如何对待他是我的事,你非我,控制不了,我是他的妻子,就算要警告我,那也是他该做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的。” 沈念琦平静地看着她,面对她的理直气壮,一言不发。 “好了,如果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青儿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了一声,转头就走。 午后,天空中突然稀稀落落地下起雨来。 青儿半倚在窗旁,晶灿的眸子幽然地看着窗外的雨,冷峭寒风夹雨扑面而来,她却是连避也不避。 恍惚间想起去年冬天在都城,也是一样的大雨,他带着她进宫给太后看诊回府的路上,她突然说想要雨中散步,他纵容地遂她的意,甚至打发了随从,亲自撑着伞,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为了不让她被淋到,几乎把整把伞都挪到了她这边,以至等到了府里,身上湿了大半。然而,他却没察觉般,反而掏出一条帕子帮她擦拭着微湿的头发,满脸温柔宠溺的微笑。 那个人就是那样,平静无波中一点点渗透进他人的生命中,让人无法轻易察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影子已经深入骨髓,无法摆脱。 他对人的狠是如此,对她的爱亦是如此。 青儿也曾恼恨自己,明知爱上他是一种毒,很有可能心死而无药可解,怎么还会明知故犯? 但是,爱上就是爱上了,爱一个人又怎么是自己的理智所能轻易控制的呢?诚如红影当初所说,任何一个女人,都会爱上他,而任何一个爱他的女人,对于他所给的痛苦,都会甘之如饴的接受。 甘之如饴的接受吗?她无法做到这一点。 是不是,真的就不够爱呢? 来到药柳山庄说是巧合,但与其说是留在这里,倒不如说是逃到了这里。 这一年来,她刻意地遗忘他,一心一意想要摆脱过去的身份,过去在他身边的经历。本以为做到了,谁知,冷情的出现,一下子让好不容易淡忘的一切排山倒海地袭入脑海,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深刻。 包括那一天,他躺在别的女人的床上,无奈而残忍地说道:“这是形势所迫。娅娅,原谅我……” 心好痛。 青儿突然一手捂着胸口趴在了窗棂边,随着回忆的波涛汹涌,心口痛的症状也不期然地如影随形。她用力地咬着唇,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喂,你怎么了?”一个清冷的声音飘了进来。 青儿愣了一下,抬头,看到窗外,柳士言撑着伞站在雨中。 柳士言隔着雨帘子,看到她泛红带泪的眼睛和苍白的脸色,眉头微微一蹙,走到窗边,一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脸:“丫头,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还掉眼泪?” 青儿抿着唇,看着面前那张关切的面容,揪紧了胸口的衣服,声音略带沙哑:“我心口痛。我难受……” 心口痛?难受? 柳士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等我一下。” 他径直进了屋,把伞放到一边,就走过去扶起她的身子,抓过一只手替她把脉:“脉象很正常啊,为什么会心口痛?” 青儿看了眼他认真的神情,忧郁地低垂下眉眼,颦眉微蹙,手依旧捂着胸口,像是在忍受着某种痛苦似的。 柳士言见她脸白如纸,看起来确真难受,不由得担忧道:“别是旧疾?” 青儿努力地点了点头:“旧疾没错。我自己都治不好。没事,痛一阵就好。” “痛一阵就好?什么叫没事,你疼得脸都发白了!”柳士言不由分说地将青儿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一把扯过被子给她盖住:“你给我好好躺着,我现在马上就叫人去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我就是大夫。”青儿拉住他的手。 “没听说过医者不能自医吗?” 柳士言说着又要走,却发现手被牢牢地抓住了。 青儿急了,眉头皱得很紧:“都说了不用了,你不要给我多管闲事!” 他似乎是被她激动的情绪给愣住了,待看她一脸坚持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坐在了床沿上:“你这个女人还真爱逞强。” “这叫有自知之明。”青儿虚弱地应了一声,脸色稍缓:“就疼一阵,过会儿就好了。许是太久没疼过,所以一下子有些受不住罢了。” “太久没疼?”柳士言错愕,这是以前经常疼,后来好过一阵吗?那又是什么触发了这疼痛? 正文 第十九章 格格不入 柳士言觉得自己大概是着了魔,竟然会耐心十足地守在床边整整一个下午。 他看着那张熟睡过去的脸,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伶牙俐齿狡黠精怪的丫头竟会有这样安静的时候,也就是这样的安静,让他真正真切地察觉到,面前的女子有着绝美的容颜,此刻如一朵轻盈的羽毛般躺在床上,一想起她刚才疼得脸色苍白的样子,柳士言就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生怕本就微不可闻的呼吸惊醒了她似的。 然而,他愈发地想给她安静的环境,有人愈发地在这个时候给他捣乱。 子玉抓着一只小鸟儿,大叫着青儿的名字从外面屁颠屁颠地跑了进来。 孩子清脆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一室的清静。 柳士言吃了一惊,迅速起身走过去捂住子玉的嘴,神情紧张兮兮地指了指床上的青儿。 子玉不解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探身看了眼闭目在睡的青儿,转头看向柳士言,用着嘴型无声地问道:“青儿怎么了?” 柳士言食指竖在唇上,走过去搭着子玉的肩把头带到了外面。 “她身体不舒服,睡着了。你别吵醒她。” 子玉睁大了眼睛:“不舒服?青儿的身上的伤还没好吗?” 柳士言也不好跟孩子讲得太复杂,索性就点头默认了。他看了眼子玉手中还抓着的小鸟,问道:“哪来的鸟?” 子玉低头看了眼手中哆哆嗦嗦的小鸟,笑嘻嘻地说:“这是我抓到的哦!” 唇红齿白的小少年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头发却被雨水给打湿了,看起来淘气非常。 柳士言愣了一下:“这大雨天的,你跑去抓鸟?” “当然了,现在最好抓了。你看,它的羽毛都被雨打湿了,飞起来也笨多了!”子玉说着自己的一套理论,突然跑到走廊边,从雕栏低下拿出一个竹制的鸟笼,打开小门,小心翼翼地将小鸟放了进去,自顾自对那小鸟说道:“没办法,青儿还在睡觉,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面待一阵,等把你给青儿看了,我再放你哈。” “你小子该不会是想留着它向青儿炫耀吧?”柳士言不知何时坐在了长廊边的长椅上,一副透视了内心的眼神看着子玉。 子玉的脸顿了一下,愣愣地转过头来,眨了眨眼睛。 柳士言一手搭在雕栏上,斜靠着坐好,眼中流露出不屑:“不就抓了只鸟吗?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子玉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悠悠地开口:“青儿说得果然没错,你这人很爱没事找事。” 柳士言的眼角抽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一下子僵住。那个青儿到底都给孩子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观念啊! “子玉,是你在外面吗?”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了青儿的声音。 一听是青儿醒了,子玉立即兴奋地拿起鸟笼就再次屁颠屁颠地往屋里跑:“青儿,你醒了!” 青儿坐在床上,看着兴冲冲跑到床边的子玉,忍不住笑道:“怎么不叫醒我?看你,这湿漉漉的,该不会跑出去淋雨了吧?生病了怎么办!” 子玉歪着脑袋躲开青儿伸过来的手,笑咧咧地道:“哎呀青儿,你不是都说了,我现在身体很强壮,不轻易会生病的吗?淋点雨算什么!” 青儿忍俊不禁,捏了捏他的鼻子:“小男子汉,这么威武不屈?” 子玉嘻嘻笑着,把手中的鸟笼递到她面前:“青儿,你快看,这是我刚刚抓到的小鸟!” 笼子里的鸟不停地啄着竹笼的栏杆,扑腾着翅膀跳来跳去的,甚至好几次探出小脑袋来啄子玉的手。 子玉却不为所动,反而伸手指头进去逗弄那只小鸟儿:“青儿,你看,它还跟我生气呢!” “你怎么抓到它的?”青儿问道。 “放饵,设陷阱啊!我按照你教我的方法自己抓到的!”子玉眉飞色舞地说道:“话说回来,它也很狡猾呢,好几次差点就跑开了!不过它的翅膀太笨了,怎么都飞不高,我跳了几下,就抓住它了!” 青儿笑了,子玉学了不少轻功的基础,而且掌握的很好。如今抓到了鸟,也算是已经能熟练运用了。 “青儿,你不舒服吗?”子玉突然问道。 青儿愣了一下:“为什么这样问?” “他说你不舒服。”子玉指向了门口。 柳士言双臂环抱倚在门边,见子玉提到自己,有些汗颜,现在才想起他来吗? 他走了过去:“还疼吗?” 青儿呆呆地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 柳士言简直被她的话给噎住了,胸口一闷,这话的含义在他看来简直就跟逐客令无异。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子玉道:“青儿,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他不让我叫你,还把我带出去了!” 子玉本来是想要告状的,然而,却无意间道出了柳士言对青儿的关怀表现。 青儿意外之余,困惑不解地看向柳士言。 而柳士言则尴尬地别过头去,咳嗽了几声。果然,他不适应这样的氛围啊。 “你别误会啊。我只是——” “哦。我没误会。”青儿轻笑着打断他的话:“放心,我怎么想都不会想成你对我有意思的。这一次估计就是闲着没事卖了回好心罢了。” 虽然柳士言本意是要撇清,可也不知怎么的,在听到他的话,心里却反而憋得慌。 青儿却不在意他是作何想法,从床上下来,就拉着子玉的手经过他往门外走。 “你们要去哪?”他问道。 “饿了啊,去厨房找点吃的。”青儿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柳士言无比怨念地道:“在你们眼里,我连吃的都不如。” 子玉回过头看了眼柳士言,对青儿说道:“青儿,他好像生气了。” 青儿嘟囔:“嗯?不会吧。也没谁招他惹他啊。” “哦,那估计是我看错了吧。”子玉应了一声,任由青儿牵着绕过长廊,冒雨小跑到了厨房里。 柳士言看着那一大一小闪进厨房的背影,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他好像跟他们总是格格不入啊。 正文 第二十章 子玉VS青椒(一更) “表哥,表哥……” “哦,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呢?一顿午饭发了好几回呆。 沈念琦的脸上有娇嗔的笑意,恍然间仿佛带着小时候的影子。 柳士言看着前这张脸,诚然,过去那个小美人胚子如今已蜕变成了倾世绝色的佳人。然而,看着那双熟悉的眉眼,他却觉得其中好像遗失了什么。 他笑道:“没什么,就想起庄中一些需要处理的琐事。” 沈念琦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笑道:“诶?还真少见。表哥对庄中事不是向来处理得游刃有余吗?怎么今儿个反倒把那些事拿到饭桌上来想了?” 她扫了眼桌上的饭菜,一如既往尽是她喜欢的。拿筷子夹了一块荔枝肉放到嘴里,没一会儿,微微蹙起了眉头。 柳士言注意到了,问道:“怎么了?不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饭菜食之无味。” “食之无味?”柳士言夹了块放到嘴里:“不会啊,我觉得味道很不错。” 沈念琦无所谓地笑了笑,一手托着腮帮子,歪头看向他:“对了表哥,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感觉你来我这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这可真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虽然不曾言明,但柳士言对沈念琦的心思他们两人彼此可谓是心照不宣。所以,面对她这话,他也不掩饰否认,但却让她意外地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意:“少了我这个表哥做伴,表妹你不也过得很惬意吗?” 沈念琦愣了一下:“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士言见她敛容,故意地倾身到她面前,一双幽深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他那双眼睛仿佛在无声地告诉沈念琦他知道些什么,这让沈念琦被看得越发紧张,面部表情都绷紧了,却偏执地故作沉着地与他正面对视。 就在她想着对方是否知道什么时,柳士言却扑哧一声笑了,坐回到座位上,左手握拳捂着嘴不停地笑,而后放下手,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的弧度,邪魅无比地望向她:“怎么,难道这些日子我甚少来,惹得表妹为我寝食难安了不成?” 沈念琦面上一红:“表哥你说什么呢!”心里也蓦地松了口气,无比庆幸。 她故作娇羞地低下了头以掩饰自己释然的神情,却不曾注意到柳士言正用着一种洞若观火的眼神看着她。 一块青椒被放到了碗里。 “青儿,我不吃青椒。”子玉的眉头皱得很紧,嫌恶无比地瞥了眼碗里的青椒。 青儿像是没听见似的,心无旁骛地吃她的饭。 子玉的立即双臂环抱,撅着嘴幽怨无比地盯着青儿,清秀的小眉毛都快皱成了“八”字。 青儿仍不理他。 子玉气急,爬下了圆凳子,端着碗,小碎步屁颠屁颠地走向了门口。 青儿的声音这时幽幽地从他身后传来:“芍药,跟着他,要是见他把青椒给倒掉,回头今天晚上的晚饭就专炒青椒,配白粥。” 子玉轻快的小步子在听到这话后立即就同两根木桩子似的定在了地上。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转过身来,大眼睛里闪着泪光,委屈无比地撅唇道:“青儿,你欺负我!” 那小模样,看得一旁的赵婶和芍药心肝都要碎了。 唯独青儿不为所动,悠悠道:“乖孩子,苦肉计对我不管用。要不想受罚就乖乖过来把该吃的饭菜吃完。” 子玉却一动不动,执拗地立在原地,批判似的瞪着她。 当柳士言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大一小两相对峙的局面。 “这是怎么了?”他走进来,不解地问道。 哪知这两人却压根没搭理他。 子玉对青儿道:“君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不能逼我吃不喜欢吃的东西!”他最近很喜欢以“君子”自称。 青儿道:“我就没见过有君子挑食的。”哼。小家伙,刚学的知识倒能现学现卖! “没见过不代表没有!”子玉理直气壮。 “哦。原来这世上还有胆小鬼君子啊。”青儿表情不屑地说道。 子玉急了:“君子才不是胆小鬼!” “看到青椒就怕,不是胆小鬼是什么?我的子玉小君子?” 子玉语噎。 一旁的赵婶和芍药看着这母子俩的对局,忍不住哧哧偷笑。 子玉听到赵婶和芍药的笑,以为她们是在笑自己,羞得耳根都红了,端着碗站在那里竟是手足无措。 青儿努力憋着笑,刻意地夹了块青椒放到嘴里,细嚼慢咽:“嗯。真好吃。赵婶,小白还没吃饭吧?既然咱们的小君子这么怕吃青椒,那就把他不吃的都拿去喂小白吧。” 子玉一听,更急了,还没等赵婶答话就抢白道:“不行!小白不能吃青椒的!” 青儿眉一挑:“没办法。谁叫你不吃呢?” 子玉汪汪的眼泪又泛上眼眶。 青儿故意板脸:“说过了,苦肉计对我不管用的。” 子玉小牙咬着唇,露出了纠结的表情,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不甘不愿地做出一副壮烈牺牲的表情,端着碗脚步钝重地回到座位上,拿起筷子,死闭着眼睛,苦巴巴地咬了块青椒,没嚼几口就要吞下去。 “要是不嚼碎再吞下去的话,我今晚还要让人炒青椒。” 子玉被那话吓得忙停下吞的动作,幽怨地看着青儿那坚决的脸色,只得痛苦至极地咀嚼了青椒好一会儿,才一咕噜吞下。 “嗯。这才乖嘛。”青儿满意地笑了,托着子玉的小脸颊就亲了一口,紧接着就又夹了块青椒放到他碗里。 子玉看着又一块在他碗里的青椒,仿佛看见了一个作威作福嚣张跋扈的青椒将军一般,便皱着张脸,一下子哇哇哭了出来:“我讨厌青椒!” 柳士言无言地看着面前上演的这一幕幕,始终找不到融入的出口,正发愁的时候,子玉哭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脑筋哪里不正常了,竟然几步走了过去,把子玉从椅子上抱到了自己怀里:“好了,别哭了,青椒不吃就不吃。什么稀罕,几块青椒就让你哭成这样!” 正文 第二十一章 青儿VS柳士言(二更) 青儿这才注意到了柳士言的存在,看到中途冒出来的他,第一反应就是皱眉头:“你怎么又来了?” 柳士言见她一副不欢迎自己的态度,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这么不希望我来?” 青儿却讪讪道:“哟,哪敢呀?这整个药柳山庄都是你柳士言的,我这一个小小的填房,哪敢下逐客令啊?” 那后面的“逐客令”三个字,青儿咬字特别清晰特别重,摆明了就是要告诉他前面的话都是废话,逐客才是她的真实意思。 柳士言算是听明白了,却也不代表会顺她的意。他笑了笑:“知道就好。最近跟我呆久了,这自知之明的品质倒也慢慢练出来了!” 青儿见他故意装听不懂她的话,一撇嘴,假惺惺笑道:“多谢庄主夸奖了。只可惜,庄主的厚脸皮和自以为是这两点我却是连皮毛都没学会呢!” 说着,她起身走了过去,伸手就要把子玉从他怀里抱过来。 哪知,柳士言却一个扭身避开了。 子玉被这情况弄得有些糊涂了,好在不哭了,只是抽抽噎噎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的形势。小脑瓜里转了好几个轴,渐渐理了些头绪。 现在,这个爹是帮着他的,尽管这父子俩本来有些生疏,但这些日子以来,柳士言可说是天天来串门,时间久了,父子俩虽不是特别亲近,却也偶尔还能投机地聊几句。 子玉是这么想的,虽然这个爹跟他不比青儿跟他亲近,但是,现在他最大的敌人是青椒以及青椒背后的青儿,那么,作为一个被盯上的目标,他当然不能孤立无援,要找个有力的帮手了! 目前来看,这个有力的帮手,就是亲爹柳士言无疑了! 分析好了局面后,子玉马上很识趣地往柳士言的身上蹭了曾,两条小手臂紧紧地勾住柳士言的脖子,奶声奶气带着哭腔地说道:“爹!我不要吃青椒,青儿逼我吃青椒,你一定要帮我!” 柳士言被那一声“爹”给惊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子玉这样叫自己,心里蓦地衍生出一种特别的情愫来。然而,还没从那惊喜中缓过劲来,他就看到了子玉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个死孩子,完全就是要靠他的时候才会叫他爹啊!这个狡猾样,跟某人简直如出一辙! 孩子都被她教坏了! 那个某人正杏目圆睁,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把玉儿给我!” 柳士言看了眼子玉碗里的青椒,那上面还留有一个小小的牙印:“我说,孩子不喜欢吃青椒就不要吃好了,硬逼着他吃做什么?” “我这是为他好。这么小就挑食怎么行?再说,多吃青椒对身体有好处的!” “少吃一样又没有损失!” “你怎么知道有没有损失!”青儿见他一味维护子玉,气坏了:“我在教孩子呢,你别给我捣乱!” “教?有你这么教的吗?没看到他因为不想吃青椒都哭了吗?” “他这是闹脾气呢!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把玉儿给我,我会教好他的,你别管!” “这是我儿子,凭什么让我别管!”柳士言眉头蹙了起来,对青儿划清界限的说法非常不满意。 青儿被他那句话给惊到了,愣愣地看了眼一旁的芍药和赵婶:“我刚才耳朵没听错吧?他刚才说了什么?” 赵婶和芍药也处在错愕中,虽然见到柳士言最近经常来这里看青儿和子玉,看他们之间关系亲近不少,也觉得他们总有一天会相亲相爱。但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快啊。 “你自己没耳朵啊,还要问别人?”柳士言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奇怪,略显尴尬地吐槽青儿。 青儿转过头来,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扑哧一声,哈哈笑了起来:“喂,柳士言,你没生病吧?以前对玉儿不闻不问的,现在突然冒出来说他是你儿子,要管他了,这也太新奇了吧。等等,快让我看看,看你有没有发高烧。” 青儿上前两步,伸手去触他的额头。 柳士言不悦地别过了头避开了她的手,说道:“反正以后这孩子我也会管教。你们听我的就对了。” “听你的?”青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渐渐地板了起来:“喂,你说谁听你的!” 柳士言嘴角一勾,幽幽看向她:“你说呢?” 青儿心里那个气呀,只可恨竟拿他没奈何。 心想着柳士言肯定不会听自己的,她便直接将他晾在一边,转而对子玉说道:“玉儿,乖,到我这儿来。” 子玉其实是很想过去跟青儿站在统一战线的,只可惜,才刚挪动了一下腿,柳士言就拿起了碗递到了面前,一看到那碗里的青椒,子玉所有要听青儿话的念头都被消灭掉了。 他非常歉疚地别过了头去,不敢看青儿的脸。 没想到这孩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这样不给自己面子,青儿无语至极。然而,她却不表现出来,反而忍着怒气,牵出了一抹完美到没有瑕疵的微笑:“芍药,去把小白拿来。” 背对着她的子玉一听到“小白”两个字,身体一僵。 柳士言注意到了,困惑地看了眼怀中的子玉和青儿,不明白他们口中的“小白”是何许人也。 不一会儿,芍药依言拿来了一个方正的铁笼子,里面放着一只毛茸茸的白兔子,正眨着眼睛,四处望着。 子玉眼睁睁地看着小白被芍药转到了青儿的手上,微张着嘴不明白青儿要做什么。 青儿打量着子玉的神色,坏坏地勾起嘴角,将笼子放到地上,自己则悠然坐回到了圆木凳上,一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轻轻地晃动着,右手托着腮,微俯下身将手肘支在膝上,慢悠悠地说道:“小兔子啊小兔子,你真可怜,才刚认了主人没多久,就要被我烤成兔子肉了。不过啊,你要怪也不能怪我,只能怪你那小主人太不听话不懂事了……” “不要!不要青儿!”子玉听青儿要烤小白,吓得脸色都变了,挣扎着从柳士言的身上下来,急匆匆地跑到青儿的面前,乖巧地说道:“青儿我错了!我一定乖乖听话,我以后再也不挑食了,再也不偷懒了,再也不跟你做对了!你不要烤小白啊!” 正文 第二十二章 情动(三更) 子玉被逼着吃了几块青椒,心情一直低落到谷底。青儿看着孩子那郁郁的表情,难免也心软。知他心里委屈,便耐心地跟子玉解释了青椒的种种好处,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还陪他喂了兔子。子玉知道青儿是为自己好,渐渐地心情也慢慢好转起来。 青儿始终不厌其烦地陪着子玉,见他睡着了,伸手摸了摸那张熟睡的脸,脸上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又轻轻地掖好被角,才静静地离开。 柳士言站在门外,默默地注视着屋内的画面,目光黏上去似的无法从青儿的身上移开。照顾子玉时的青儿那样温柔而美丽,极具魅力,而他的眉眼间也在不知不觉中蕴含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待青儿出来后,他突然凑上去,附唇她耳边,忘情地柔情无限地说:“知道吗?你这一刻美极了。” 他的声音特别低沉好听,晕出暧昧的氛围。 青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看到他那双桃花眼中的无限情意后,更是猝不及防地心跳如鼓。 她本能地向后退一步避开了笼罩在四周的他的气息,慌张地转过身去,轻轻关上了房门。也不跟他说话,转身就快步走开了。 她隐约感觉到,现在的柳士言特别的危险。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情况不在于她要躲避危险,而在于危险主动找上门了。 柳士言从身后跟了上来,笑吟吟地说道:“你的耳朵都红了。可以理解为你害羞了吗?” 青儿恼羞成怒:“混蛋!玉儿都睡着了,你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玉儿是睡着了,可你还醒着不是吗?” 他脚步明明很从容,却莫名地一点点逼近了她,面上挂着死皮赖脸的笑意。 青儿感受着身后越来越迫近的他的气息,心里猛地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脚下的脚步也禁不住更加快了起来。 柳士言本来还懊恼自己刚开始怎么会没有理智地说出那种话来,然而,看到她一副羞答答逃也似的的反应后,心情也莫名其妙地豁然飞扬了起来,也不再纠结开始的懊恼,反而有了乐在其中的趣味。 他脚下稍一生风,身形一闪便绕过青儿闪到了她的前面,赫然挡住了她的去路。 青儿窘迫的面容此刻也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呆住了。 从来没想到,面前这个大大咧咧甚至偶尔有些疯疯癫癫的女子竟然会因为一句挑逗的情话而变得面红耳赤起来,而且,她那面红耳赤的样子,还像红透了的苹果一样,可爱得让人想要狠狠咬一口。 柳士言的心里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一股强烈的冲动萦绕难解。 青儿见他挡住自己去路,抬头,看到他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眸光一滞,心下暗叫道,完了,这家伙搞什么,怎么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啊! 他又不是果荣王,而她又不是沈念琦!现在这样的情况,很不符合设定啊! 青儿眼见着他眼中的渴望愈来愈浓烈,心下感到不好,所有的羞窘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去,眼睛滴溜溜地转,伺机找个机会偷偷开溜。 然而,还没等到她逮到机会,面前的男人却一步步逼近她了。 青儿眼睛都要瞪大了,眼看着跑是跑不掉了,急中生智道:“哎呀,那不是沈念琦吗?” 果然,一提起沈念琦,柳士言的眼神就怔住了,眼中的欲念也在那一刹那烟消云散开了。他愣愣地回过头去。 哪有什么沈念琦的影子啊! 他先是错愕了一下,待转过头来,早没见了青儿的身影,这才反应过来是青儿的小聪明。明明本该生气她骗自己的,可他在呆愣好一会儿后,却反而扑哧一声哈哈笑开了。 他扫了眼空荡荡的院子,若有所思道:“怎么觉得她更像是个情窦未开的花骨朵呢?如果真是的话,那我真是惹了个大麻烦呢!” “柳庄主的确是惹了个大麻烦。”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柳士言沉沉地叹了口气,扭过头去,看向右手边的围墙之上。 围墙之上立着一名执剑的蓝衣女子,薄薄的蓝色面纱上面一双眉眼极其美丽。 “怎么又来了?看来上次跟冷姑娘说得还不够清楚啊。” 其实早在几天前,柳士言就曾亲自会过冷情,虽然没想过她会乖乖听自己的话不再来找青儿,却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敢公然在自己面前现身。 冷情依旧立在围墙之上:“诚然,论武功我非柳庄主你的对手。但是,柳庄主难道妄想仅凭武力守住她吗?相信柳庄主很清楚,我家那位爷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都说了,我不是一般人。”柳士言略显不耐地瞥向她:“我是她的夫!” “你们相爱吗?”冷情冷冷问道。 柳士言脸色一怔,被问住了。 冷情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说道:“那么,我要告诉柳庄主的是,他们很相爱,非常非常相爱。我也打听过了,她嫁给你并非爱你。柳庄主,你不让我带走她的理由是她不想跟我回去,但是,倘若他来了,不管她起初多么不想跟他回去,到最后都还是会选择回到他身边的。到时候,柳庄主你还要拦着吗?” 柳士言眉头微微皱起,静静地看着她。 冷情接着说道:“柳庄主,我知道你早有心上人,而不久前,那位小姐也已经回到了你身边。看那位小姐也是心善之人,肯定会善待你的孩子,那么,也不必非要留青黛在这里吧?” 柳士言冷笑一声:“说得倒好听。你确认念琦是回到我身边了吗?她人虽在这里,心不是一直在你家主子那里吗?” 冷情愣了一下:“柳庄主果然厉害,这也能查出来。至于沈小姐心中放的是何人,与我们并不相干吧?相信柳庄主有本事的话,定会有办法让她心中只有你一人。还是说——”冷情顿了顿,声音又冷了下来:“你执着于让青黛留下,只是为了报复——” 柳士言冷哼一声,说道:“冷姑娘未免太小瞧我柳士言。我还不屑于做那样的事!”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吃醋(一更) “玉儿!玉儿!好了吗?”青儿站在院外,拉长着脖子冲子玉屋里喊道。 “来了来了!”奶声奶气的几声应,子玉便提着兔笼子小跑着过来了,天太冷,他的全身上下包得像个小胖子,跑起来的样子可爱滑稽极了。 他小跑到了青儿的面前,仰起红扑扑的小脸,笑嘻嘻道:“我准备好了,青儿!” 赵婶和芍药从屋里跟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件外套。 赵婶道:“小祖宗,还有一件没穿呢!” 子玉躲到了青儿的后面,抱着青儿的腿探出半个身子,说道:“不要!再穿下去,我身上就重得连路都走不了了!” “哎呦,天这么冷,不穿暖点怎么行!” 赵婶上来就要给子玉穿上,子玉死拽着青儿的腿一直往后缩。 青儿见了,便笑道:“好了赵婶,我看要不就顺他的意吧。反正现在他的身子骨很好,不轻易生病的。” “夫人,这——” “这样,我把这件带在身边,他若冷了再给他穿上不就行了?”青儿接过了赵婶手中的衣服。 赵婶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坚持,顺从地点了点头。 青儿将衣服挽在左手臂上,右手牵着子玉的小手,看了眼兔笼子:“你确定要把小白也带过去吗?要知道到了那里你可没空陪它玩的。” 子玉郑重地点了点头:“正好也让青崖叔叔看看啊。我觉得他应该也很想小白了。” 青儿忍俊不禁,暗想子玉若是知道青崖本意是要把那兔子烤成兔肉吃的话还会不会想着把它带过去。 “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她轻轻地抱起子玉,足尖一点地,便凌空跃起,跃到了城墙之上,一落一跳没多久,便消失了踪影。 过了晌午的时候,柳士言来尚香苑,翻前找后,除了赵婶和芍药,压根没看到其他两个人的影子。 赵婶道:“庄主,你来找夫人和少爷吗?” 柳士言面色不悦道:“嗯。他们到哪里去了?”都这个节骨眼了,她怎么还带着玉儿到处乱跑? “哦,夫人带少爷去粥饼铺了。庄主你——” 话还没说完,柳士言就一跃翻过了高高的围墙。 赵婶和芍药看得都呆了。 芍药道:“我怎么发觉庄主最近来我们这里越来越频繁了?” “可不是嘛?你说,该不会是庄主对夫人——” 芍药神色有些怅惘:“唉。若是小姐在时他能稍微这样对小姐——” “好了好了。伤心事莫提了。免得打扰了先夫人的清静。”赵婶打断了芍药的话。 芍药默默地点了点头,闭口不谈。 粥饼铺里,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青儿他们稍作整理后,这才得了空闲坐下来吃他们的午饭。 午饭就是粥和饼,虽然有些简单,但是热腾腾的,在寒冷天里吃格外的诱人有味。 三人围着张桌子坐着,偶尔闲话一番,倒是说不出的简单惬意。 子玉一门心思都在小白的身上,没吃几口粥就溜下去蹲在地上的兔笼子面前,拿胡萝卜去喂小白。 青儿看子玉又放下食物跑去喂小白了,便说道:“玉儿,不要老喂它,会把它撑坏的。” 子玉却心不在焉地应道:“不会的,我每次就喂一点点。” “要喂也要把你的午饭吃完了再去喂。看,你碗里的粥都凉了。” 子玉无暇顾及:“等会儿就吃!” 青儿正要去抓他过来,却被一旁的青崖制止住了:“好了,孩子难免有玩心,偶尔也纵容下他吧。” 青儿撇了撇嘴角:“青崖大哥你还替他说话?都怪你,送了只兔子给他,搞得他现在着迷得不行!” 青崖见青儿把过错推到自己身上,无辜至极:“我没记错的话,那兔子是当初你从我手里抢过去,说要带回去给玉儿玩的吧?” 青儿转脸就矢口否认:“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青崖见她耍赖,失笑不已。处了这么久日子了,他也没少在青儿这里吃嘴皮子亏,但不管吃几次亏,他总是不介意地笑笑,眼中尽是宠溺。 这次也不例外。他温温地笑了笑,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好吧。看来是我记错了。” 打小的时候,他就经常做这样的动作,青儿也早习惯了。然而,青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不在青儿身边的这许多年里,有另外一个男人替代了他,做着这同样的动作,而那个人显然在青儿的心目中占据着与众不同的份量。以至于青儿每次在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思绪总是恍惚地,想起了那个人。 她有些迷茫地看着他,眼神中有一丝忧郁转瞬即逝,随后对他报以甜柔的一笑。 青崖并没有注意到她那一闪而过的忧郁,只是在看到她回以的微笑后,眼神更加柔和了几分。 “你的手往哪里放呢?”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三人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循声看去。 柳士言长身立在门口,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青崖放在青儿头上的那只手。 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青儿和青崖都很意外。 柳士言见青崖的手还放在青儿头上,脸色沉了下来:“你的手要放多久!” 青崖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尴尬地看了眼青儿,那只手也僵硬地收了回去,又僵硬地站起身,抿着唇低着头。 青儿见青崖对柳士言表现出的卑微的姿态,心中恼火,跟着站了起来,冷冷地瞪着盛气凌人的柳士言:“你说话口气放尊重点行不行?” 柳士言没想到青儿竟然还会替青崖说话,心里一股无名火就涌了上来:“你让我说话口气放尊重点?他是谁?值得我尊重吗?” “柳士言!” “还有,你尊重我吗?”柳士言打断青儿的话,用着质问的眼神瞪向她:“你难道忘了曾经答应过我,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吗?” “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做什么了!”青儿感受到了柳士言身上的怒气,却因为不明就里而觉得这家伙根本就是在没事找事,心里也有点生气,口气也跟着不善起来了:“你有火气别撒到我身上!莫名其妙!” 柳士言见她为维护青崖不惜在这里公然顶撞自己,双拳因为愤怒而不断地握紧,声音沉得不行:“在人来人往的店铺里做那样亲昵的举动,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做了什么?”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吵架(二更) “柳士言!” 柳士言走了过来,冷笑一声:“呵,怎么,被人这样说出来,觉得受不了了?” 青儿感到自己的身体都是颤抖的,目不转睛地瞪着他,气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青崖眼看着青儿因为自己而为难,便开口向柳士言解释道:“柳庄主,你误会了,我们两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一个大男人,对一个有夫之妇做那样的举动,现在跟我说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你告诉我,你是因为什么,才对别人的妻子做那种过分的举动!” 柳士言的质问太过掷地有声,而且字字句句强调青儿已经是他的女人,青崖虽有心要解释,可是,面对自己那无可言说出来的私心,竟无言以对。 他无法堂堂正正地否认自己对青儿没有多余的心思,只得懊恼不已地低下了头。 青崖的无话可说对于柳士言而言无疑就是默认了,他冷哼了一声:“我说你怎么不离开呢?为了温婉君的临终遗言?笑话!我看是为了——” “啪!” 一声清脆的掴耳声打断了柳士言后面的话。 青儿双眼微微发红地瞪着他,刚刚甩出去的右手掌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地发着抖,发麻不已。 柳士言震惊至极,缓缓地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青儿,他是完全没有料想到青儿会打自己,以至于躲闪不及,白白挨了那一巴掌。脸颊上还残留着清晰的痛楚,让他的眉头一皱。 青儿直视着他,轻启朱唇:“对不起,因为太过生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动手了,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你也可以打回来!” 她的话再次让他震惊了一回,然而,看着那张认真无比的表情,他的拳头紧了又松,最终还是颓然地松开了。原本因为怒气而冲昏了理智的发热的脑子也一下子冷却了下来,恢复了冷静。 青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心里一紧。 柳士言的性子虽然看起来散漫随性,但并非是好惹的,尤其是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脸,若有人犯了这规矩,不管对方是是男是女,是老是幼,他都不会轻饶。 过去曾有一个丫鬟趁他睡觉的时候,因为爱慕之心偷偷地摸了一下他的脸,最后被直接棍打一顿,还被废了摸他脸的那只手。如今那个丫鬟还在山庄里,使得庄中上下都以此为戒,不敢再犯。 那张脸摸一下都不行,更何况被打巴掌? 青崖一想起青儿等下可能遭遇的事情,就忍不住替她捏了一把汗。 但是,出乎青崖意外的是,柳士言并没有怒不可遏,反而原先充满怒气的脸也变得平静了。他抬手轻轻地摸了摸被打的脸颊,一双眼睛幽幽地看着一脸无惧的青儿。 “认识的众多女人中,你是唯一一个敢动手打我的。”他说道。 青儿撇嘴:“你的嘴巴欠打!” 柳士言错愕。 青儿道:“柳士言,你要向我道歉!” “道歉?”柳士言好笑:“你打了我,还要我跟你道歉?” “你嘴巴欠揍,被打是活该,你出言侮辱我,道歉是应该。难道不是吗!”青儿板起了脸,一副绝不肯退让的表情。 “青儿,你们怎么了?”子玉被现在的情况给吓到了,拽着青儿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打人啊?” “你爹不讲道理,说错了话,我在教育他呢。”青儿对子玉微微一笑:“来,玉儿乖,带着小白跟青崖叔叔到后面玩,我跟你爹有些事要处理下。” 青儿给了青崖一个眼神,青崖虽然担心她的状况,但也知道自己站在这里恐怕也只会火上浇油,便点了点头,牵着子玉到后面去了。 子玉还有点担忧,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几眼。 青儿很自然地露出微笑的表情,招手让他过去。 “你变脸的本事还真大,明明是父子俩,却能在面对我和面对玉儿的时候摆出截然不同的态度和脸色。”待子玉走后,柳士言有些吃味地说道:“什么时候对我也能这样和颜悦色耐心十足一回?” 青儿见他还在挑剔自己,眉头挑了挑,口气不悦道:“等你会好好说话的时候我再考虑!” 柳士言看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口气也硬了下来:“青儿,现在做错事的人是你,你觉得你有资格这样对待我吗?” “我做错什么了?” “你还不肯承认自己做错了?” “青崖是我很小时候就认识的一个大哥哥,我们情同兄妹,好不容易在时隔多年后重逢,感情要好些怎么了?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从小就认识?还情同兄妹?青儿,照你这么说,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呢。” “爱信不信!”青儿懒得说服他,双臂环抱坐在了椅子上。 柳士言见她一副不爱搭理自己的样子,再想起自己挨的那一巴掌,顿时觉得恼怒,一只手伸过去直接把青儿拉了起来,逼近她的脸:“青儿丫头,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最好态度好一些。” 青儿被迫地迎上他的目光,口气仍不妥协:“凭什么啊!柳士言,你别以为我是沈如双或是黄蕴兰或是你身边的其他任何一个女人,告诉你,就算我是你的女人,你也没资格命令我对你言听计从温言软语,更何况我只是你名义上的填妻,实际上根本与你毫无关系!” 柳士言见她如此明白地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原本要消下去的怒火一下子又旺了起来:“青儿!” 青儿皱眉叫道:“干什么呀!我又不是聋子,你不用对我叫得这么大声!” 外面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有注意到铺子里的情况,不时地投来好奇的目光。 然而,柳士言和青儿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而是完全沉浸在彼此之间的针锋相对之中。 青儿别过头去,压根懒得看他。 柳士言被她着细微的动作给激怒了,大手抓着她的下巴,硬是逼着让她与自己对视,声音中充满威胁:“青儿,你今后要是再胆敢说出这样的话,我就立马办了你!” 青儿本来无所畏惧,可在看到他信誓旦旦且势在必得的眼神,并说着要办了自己的话后,眸光中闪过一丝慌乱。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突变(三更) 柳士言抓到了青儿眼中的慌乱,突然凑近她的脸,坏坏一笑:“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青儿眉头蹙紧,嫌弃地把脑袋往后挪了挪与他的脸保持一定的距离,说道:“柳士言,你知不知道动用私刑是犯法的?” “动用私刑?” “别以为不知道,山庄中只要有人不顺你的意思,你就会下令将那人一顿棍打,甚至不惜把人打残了都有!”青儿正色道:“不过,你以为我会乖乖——” “谁说我要棍打你了?” “你说要办我,不就是要——” 青儿的话被柳士言几声笑给打断了:“哈哈哈哈,青儿,你以为我会用那么低级的方法教训你吗?” 青儿眨了眨眼睛,那的确算是够低级的了,那么,什么才是高级的呢? “呵呵。”柳士言轻笑一声,附唇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以为我说的办你是什么意思?青儿,你既然说实际上我跟你毫无关系,为了打破你这句豪言壮语,我当然要把你真真实实给办了,让我们两个人有无可否认的亲密关系才行啊。” 这话说得含蓄,但意思却是比刚刚的还要直白。青儿这下听明白了,整张脸红得像是烧开的铜壶都要冒烟了,一把推开了柳士言,恼羞不已:“柳士言!你胡言乱语什么呢!” 柳士言很喜欢看她这样羞窘的表情,饶有兴趣的看着,笑道:“怎么?难道不是吗?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啊。” 青儿见他越说越得意,简直要气炸了,抄起一旁的长凳就往他身上打:“柳士言,你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啊!混蛋!该打!走开,走开!” 柳士言再也忍不住,一边哈哈地笑着,一边身手敏捷地避开她的攻击。 几次都没命中目标,青儿气急,直接将手中的长凳甩了出去。 那长凳直直地就朝柳士言的脸上奔去。 柳士言眼看着就要被砸中,脸上却仍旧是一副轻松的表情,足一点地,展臂跃起,右脚一点长凳,就扑向了青儿。 青儿眼见着他朝自己而来,吃了一惊,正要闪身躲开。哪想到他竟然长臂一伸,直接就抓住了她的胳膊,连连推着她,把她逼迫到了墙角处。 只听身后长凳落地的声音,青儿已经被他按在墙上。 “柳士言,你干什么啊!放开我!” 柳士言坏笑:“怎么?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要跟我耍嘴皮子功夫?” 青儿扭动着身子,怎奈手腕被他牢牢扣住,双腿也被他的腿压制着,根本动弹不得。就连唯一能动弹的脑袋,此刻也因为他近在咫尺的俊颜而被逼得只能牢牢地靠在墙上。 “柳士言!外面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呢,你快放开我!” 柳士言又笑了下:“哦,现在知道外面来来往往有很多人了?刚刚青崖碰你的时候,你怎么就不知道了?” “混蛋!他就摸了摸我的头,跟你现在这样的能比吗!”青儿简直要翻白眼了。 柳士言把脸往她面上一贴近:“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那双桃花眼此刻极具蛊惑意味,而他那低沉的声音中则处处透着威胁。 青儿不受控制地心跳如鼓,可惜的是受制于人,就算心再有不甘,技不如人,为了拜托眼下的窘境,也只得勉强低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不会让别人碰我的头了!” “只是头而已吗?” “不止是头,随便哪里,都不让别人碰了!” “嗯。你发誓,从今以后,除了柳士言,绝不会让别人碰你。” 青儿瞪眼:“柳士言,你这样未免太过分了吧!凭什么你就能碰我了!” “哦?是吗?那我倒不介意现在就碰一碰你……” “你已经碰了好吧!”青儿急忙忙叫道:“好了好了!我说还不行吗!” 柳士言嘴角一勾:“洗耳恭听。” 青儿白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说道:“我发誓,从今以后,除了柳士言,我绝不会让别人碰我。”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他故意刁难。 “你……”青儿气坏了,但在看到那双幽深的眸子后,还是强压下了怒火,清清楚楚地再次说道:“从今以后——除了柳士言——我——绝不会让别人碰我!” 这下,柳士言满意了:“嗯,很好。表现不错。赏你一个。” 说着,他突然低下了头,侧首在青儿脸颊出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有点温柔,有点痒。 青儿全身一震。 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让她的双眸一下子被掏空了一般,显得空洞而恍惚。 柳士言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不解地望着她:“怎么了?被吓傻了?” “你以后,别这样亲我。”青儿本来丰富的表情全部不见了,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语调平淡地说道:“别再……” 这样突然的态度,倒让柳士言一怔。 他幽深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而,青儿却是滴水不漏,语气也瞬间变得麻木起来:“放开我。” 周边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冷了下来,这让柳士言一时间不大适应,然而,更让他在意的是青儿猛然间转变的态度。 一个吻至于让她变成这样吗? 他皱眉思索着,不,应该不是。真正让她变成这样的,不是这个吻,而是这个吻背后的不为他所知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呢? 柳士言发觉自己竟格外在意那个他不知道的缘由。 青儿却不理会他在想些什么,轻轻挣扎着,口中不停在说着:“放开我,放开……” 他慢慢地松开了她,目光却始终锁在她的身上:“你怎么了?” 青儿抬起手背,用力地擦着刚才被他吻的地方,眉头皱得特别紧。 柳士言见她那个举动,心里不悦,伸手阻止她:“你在做什么!” “他。只有他才能——”她抬眼,冰冷地望向他,那份冰冷,无形中在他们两人之间划出了一道分明的界限。 柳士言身心一震,在那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她口中所谓的“他”是谁。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矛盾(一更) 青儿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柳士言则牵着子玉的手跟在后面。 子玉不停地拿眼打量前面的青儿,小声地问柳士言:“青儿怎么了?看起来好像比刚才还要生气,你是不是惹她更生气了?” 柳士言被孩子问得无语,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青儿的背影,眉头锁紧,她若是寻常的生他的气倒也好了。可恨的是此时此刻,她完全是在为着别的男人而神思恍惚。 一个青崖已经够他气的了,现在却无端地又有一个远在天边的男人来横插一脚,柳士言感到自己完全有一种处于腹背受敌的状态。 子玉却不知道自己这个老爹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而是自顾自地低头看着手边的兔笼子,念叨道:“小白小白,想吃胡萝卜吗?” 柳士言低头看了眼孩子,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那只小白兔:“哪来的兔子,让你这样喜欢?” “青崖叔叔送的!”子玉奶声奶气地应道。 某人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暗暗咒骂道:该死的青崖,现在是一大一小都要收买过去吗! 他弯腰一把夺过了子玉的兔笼子。 “你干什么啊?” “这东西我没收了。”某人有板有眼地说道。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就是看不惯你玩它。”某人将兔笼子举高避开子玉伸过去的手,霸道十足地应道。 “那是青崖叔叔送我的兔子!”子玉不满道:“你凭什么抢我的兔子!” 柳士言一听自己儿子管青崖叫得那么亲近心里就不爽,板下了脸来,生硬地说道:“我应该交代过你,不准叫他叔叔吧?” 子玉皱着眉头:“凭什么你叫我别叫我就别叫啊!青崖叔叔他——” “再叫,我就把你的兔子给烤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学过了吧?”柳士言幽幽警告道。 子玉的嘴巴立即闭紧了,可怜巴巴地看着笼子里兀自向外张望着的兔子,心下暗道:小白啊小白,怎么动不动就有人要烤你,你这么可怜,我真同情你。 柳士言见他一副憋屈的表情,嘴角忍不住弯起:“嗯,很好。那么,以后你还要叫那个男人叔叔吗?” “不叫叔叔叫什么啊?”子玉不耻下问。 “直呼其名就好了。” “可是,青儿说那样不礼貌……” 柳士言见他搬出青儿来了,眉头一挑,作势晃了晃手中的兔笼子。 子玉看着被他握在手中的可怜小白,表情纠结。 走在前面的青儿这时转过身来,就看到这父子俩正站在街中互相对峙着。 她走过去,不想跟柳士言说话,便面向子玉问道:“在干什么呢?再不快点天就黑了。” 子玉可怜相地看向她,苦巴巴地说道:“青儿,他抢走了我的兔兔,死活不肯还我,还让我以后不要叫青崖叔叔为叔叔。” 柳士言怕这孩子一股脑据实交代正急得干瞪眼,怎奈孩子嘴快,一溜儿地就说出来了。惹得他直摇头。 他看向了青儿,待看到那张黑下来的脸后,心虚地笑了笑:“不至于为这个生气吧?” “你为什么处处跟青崖作对!”青儿忍无可忍:“逼我也就算了,现在连孩子都不放过吗!” 柳士言厚脸皮道:“全面戒备,才能固若金汤不是?” “什么全面戒备,什么固若金汤啊!你当打仗呢!”青儿连这是在大街上都顾及不暇,直接破口大骂:“柳士言,你再不正常也够了!” 大街的画面一下子静止了般,街上的人本来就已经注意到这相貌气质非常出众的一家三口,听到了青儿的怒骂,更是全部停下了自身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柳士言还是第一次尝试到被一个女子当街骂而成为众人眼中风景的滋味,一时有些尴尬,牵着子玉的手走到了青儿面前,主动和解道:“好了好了,我把兔笼子还给玉儿不就行了?至于这样大街上跟我吵架吗?” 青儿气愤地瞪了他一眼,也懒得搭理他,扭头就继续走她的。 柳士言吃了瘪,也不好发作的,冲周围的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干脆抱起子玉,紧步跟上了青儿。 子玉重新得到了兔笼子高兴极了,脸上笑吟吟地打趣柳士言:“没想到你原来这么怕青儿啊!” 柳士言眼角一抽,威胁道:“臭小子,要是再敢调侃我,不管你的青儿再怎么生气,我也要把你的小白给烤熟吃了!” 本来还得意的子玉在听到他的话后立即吓得闭了嘴。 柳士言无奈地呼出了一口气,郁闷地瞄向了走在前头的青儿,明明他才是一家之主,明明该生气的人是他,明明他可以当众发火甚至好好教训她的,可是他为什么反而莫名其妙地心虚,尤其还容忍了她的嚣张跋扈呢! 他不由得开始怀疑青儿说的是对的,他今天果然不正常! 然而,相对于和青儿计较,他目下更在意的,是青儿的心里在想什么。 冷情说她和那个男人非常相爱,直到现在,她还爱那个人吗?如果有一天,他真的找来了,那么,她真的会如冷情所说,最终心甘情愿地跟随他回去吗? 柳士言一想起这个可能性,心底里就有一丝强烈的不愿意。他柳士言可不是一间客栈,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青儿自顾自地在前面走着,眉头始终蹙着,手还不自觉地擦了擦脸颊处。心中不停咒骂柳士言的同时,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与果荣王有关的旧事。 虽然他们两个人感情非常好,但是他非常尊重她,始终不曾越过那最后一条线,他们做得最多的亲密之举也不过是牵牵手,搂搂抱抱,或者亲吻脸颊罢了。 而其中亲脸颊是果荣王对她表达爱意的最直接的做法。 没想到柳士言会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那一下子触动了青儿心里最隐秘的情愫,一种强烈复杂的情绪不断在她的胸口里交织,既难受又不舍,夹杂着无法分辨的甜蜜与痛苦,几乎要使她窒息! 她现在只想尽快回去,回去一个人待着,平静心情。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果荣王(二更) 幽闭黑暗的一间房子里,只有高墙上的一个小窗口透进一点点的阳光,微弱地照在缩于墙角的一道影影绰绰的红影上。 那红影缩成了一团,像是一只蜷缩起来的刺猬一般,两只晶莹的眸子里透出点点的光亮,抽抽噎噎的,有低低的哭泣声。 红影不知道自己被关到这里已经多少天了,然而,她却早已觉得够了,她不明白,为什么王爷要那样对她?就为了一个青黛?难道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他都看不进眼里吗?那个青黛做了什么,有比她爱他吗? 青黛,青黛,青黛!她到底有什么好,值得王爷那样看重在乎那样爱! 红影越想越觉得不能理解,不能原谅,双手紧紧地抓着双臂,指甲都嵌进肉里都未曾发觉到疼痛,原本伤心又不安的眸子因为妒恨而泛出一丝冷光。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解锁声。 红影震惊了一下,抬头看去。 铁门很快打开了一个缝隙,一丝阳光透过缝隙照了进来,长期处在黑暗中的她一时接受不了光照,本能地抬手挡在了自己眼前。 一抹绿色的裙摆隐约进入了红影的视线中,她问道:“是绿云吗?” 一个清甜的声音回答她:“是我。红影,王爷来看你了。” 红影一喜,也顾不得眼睛适不适应,忙放下手就往门外看。 绿云把铁门拉开了大半边。 红影微眯着眼睛,果然看到门外花坛边隐约立着一道风姿绰约的一道剪影,银白锦袍在身,如墨黑发披散,由一支白玉簪挽着,柔和光线把侧脸的弧度勾勒得更加的立体俊美。 那个人立在暖阳下,从黑屋中的红影看过去,比过去更加的清雅高贵,哪怕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她的心中都忍不住扑通扑通地跳着,努力拿一只手捂着胸口,目光紧张而又恭敬,生怕自己视线太过唐突而冒犯了他。 “红影。” 就在红影还在发怔的时候,一道声音悠悠传入了她的耳朵里,如玉璧轻敲,通透而又清润,使她的精神一下子警醒起来。 他说道:“你可知错?” 红影愣愣地跪坐在黑屋里,眼眶中还残留着方才的泪水,泪眼朦胧中看着屋外的男人,抿着唇,心中觉得委屈至极,然而,到了嘴边,却是抿着唇,微微俯下身,叩头:“王爷,红影知错了。” “你可知本王关你多久了?” “红影……”她一时语塞,初进来时还能数些日子,可日复一日,就觉得日子越来越难捱,哪里还记得清过了多久? “绿云,你可记得?”见红影说不上来,果荣王又问了问门边站着的绿衣女子。 绿云头微低,恭敬道:“回王爷,再过几天,就足足有十个月了。” 红影一脸震惊,十个月?她被关了那么久了吗? 然而,当红影正在惊讶于时间的长久时,果荣王却是轻叹了口气:“十个月吗?可是,本王失去青黛的时间,可是比这十个月更长呢。” 一听到“青黛”这个名字,红影的脸色一变。 她惊愕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那个人,明明不过屋内屋外的距离,可她却从他的叹息中感到他似乎离自己不只千万里之遥。 一丝苦涩慢慢地从她的心底里溢了出来,原先的喜悦只因他的一句话而转变为了无法言说的心痛。 这个时候,果荣王又说道:“罢了,你先出来,剩下的责罚就等本王把青黛接回来后,由她来定吧。” 话音一落,屋外的人影就如一片落叶,转眼即消失。 红影急匆匆从黑屋里跑出来,只见得院子里空荡荡的,仿佛刚才他根本不曾来过似的。 “王爷已经走了。”绿云在一旁好心提醒她。 “我知道。”红影失望地应着,心下则为着果荣王刚才说的话而惊悸不已,难道说青黛还活着吗?不可能啊,她明明跌下了山崖,听说下面是毒林,她就算医术再高,掉到那里,也绝不可能生还的! 绿云看着红影脸上变幻不定的脸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一声,青黛还活着。” 简单的一句话,成功地让红影整个人呆立住了。 绿云接着道:“冷情上次经过青城镇正好见到她了。王爷本来还打算取消去青城镇的行程,不过听说青黛在那里后,他决定亲往那里,亲自把青黛接回来。” 红影听着绿云的话,双拳握得越来越紧,眼中闪烁着愤恨的不甘。 绿云见她那副样子,无声的冷笑中带着丝丝不屑,也不与她多待一处,扭头就径自走开了。 柳士言看着面前的兔笼子,果然,虽然留着小白的一条小命,但他潜意识里因着把它当成了青崖存在的象征,无时无刻不流露出对它的嫌恶。 子玉每次看到他死盯着小白的虎视眈眈的眼神,都会想起他曾经说的要把小白烤了吃掉的话,所以每次都会在看到他流露出那眼神后立即把小白抱到自己怀里,戒备万分地瞪着他。 柳士言看着儿子死命护着青崖送的那只兔子,心里非常不爽,嘴角一撇,极其不屑地说道:“都说了多少遍,我暂时会放它一条小命。你也不用这样紧张兮兮的。” 子玉却并不因他的话而放松警惕,而是略带不满地说道:“你最近几乎都住在我们这里了。我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柳士言眼角一抽,大的嫌弃他也就算了,怎么这个小的也嫌弃他! “小子,我是你爹你知道不?” “知道。那又如何?” 什么叫那又如何?这是一个儿子该对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柳士言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地教训教训子玉,好树立下自己作为他父亲的威严。 他站了起来,一手拎起子玉放到了院中,命令道:“扎马步!” 子玉最讨厌扎马步了,立即皱起眉头:“我为什么要扎马步啊!” “对父亲态度不敬,难道不该罚你吗!” “我没有不敬啊!”子玉矢口否认。 “把手伸出来!”柳士言板脸。 子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见他脸色变了,也不敢驳他,只得小心翼翼地把右手伸了出来。 柳士言掏出插在后颈领子内的纸扇,抓着子玉的手就是一下打! 那打速度太快,而且力度不小,子玉措手不及被打个正着,疼得马上哭了出来。 “哇哇哇……”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教育分歧(三更) “怎么了怎么了?”本来在厨房帮忙的青儿一听到院子里的声音,走到门口一见子玉站在那里抹眼泪哭得伤心不已的样子,赶紧急忙忙地跑了过来,蹲下身帮他擦眼泪,口中问道:“乖乖,谁惹我们的小公子哭了?看这小脸,都被眼泪给淹没了!” 她的话很是滑稽,使得在一旁的柳士言听了,忍不住别过头去发出扑哧一声的偷笑。 青儿转过头去,别了他一眼。 他接收到了那记白眼,忙止住自己的笑,转过脸来,一副正色的表情。 子玉哭哭啼啼的,把被打的右手摊开给青儿看,左手则控诉地指着柳士言,对青儿说道:“他打我!呜呜呜……” 青儿一听柳士言打他愣了一下,再看到子玉发红的右手掌,眉头立即就皱了起来,她再次转抬起头望向柳士言,眼中尽是不满。 柳士言倒是觉得男孩子受点打哭一哭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心虚理亏,耸了耸肩,说道:“这孩子不懂得如何尊重父亲,我教育教育他。” “教育你个头!”青儿瞪眼:“过去就不见你教育他,现在却突然横插一脚进来要教育起他来了,早干嘛去了!” 柳士言被顶得语噎,正要开口解释什么,却又听得青儿说道:“还有,再怎么教育也不该动不动就打啊!柳士言,有你这样武力教孩子的嘛!你这样,就算孩子最后被你教得服你了,我也不服你!” 好吧,现在连教育方式都被批评得一无是处了,柳士言眉头挑了挑,深呼吸一口气,再次要说话,青儿却回过头去,软语安慰起子玉来了:“好了玉儿,小男子汉,哭成这样被人知道了像什么样子!” “可是青儿,我好疼啊!”子玉泪眼朦胧,睫毛都被眼泪给浸湿了。 “不疼不疼,来,我给你呼呼。”青儿抓起子玉的右手,用嘴给他吹气:“呼呼就不疼了哦。” 她连哄带骗的,子玉总算是慢慢平静下来了,抽抽噎噎着,左手不停地揉着眼睛,口中说道:“青儿,我不喜欢他,他老打小白的主意要吃掉小白,现在还动手打我!我不喜欢他当我爹,有爹一点也不好!” 柳士言看着这一大一小无视自己,本来就有点不高兴了,现在再听到子玉这话,微微动怒了。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青儿就轻轻地拍了下子玉发红的右掌,轻声责备道:“你这小家伙,怎么能说出这样伤人心的话呢!” “青儿,你怎么也打我!”子玉委屈极了。 “我打你都是轻的呢,可别给我哭鼻子!”青儿鼓起腮帮子,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你说我为什么打你?” “就是啊,我说的是实话,你为什么打我!”子玉不满地嘟囔。 “还不知道!”青儿又轻轻地拍了下子玉的右掌:“他是你爹,不管怎么样,他都会保护你,做一切对你好的事情。当然偶尔也会做错事,但他出发点都是好的。他把你当儿子看待,你又怎么能说那样的话伤他的心呢!” “可是他要吃小白,他打我!” “他说要吃小白,可他真的吃了吗?” “没有……”子玉摇了摇头。 “他打你,你真的受伤了吗?” “我就手……” “这点疼算什么呀?”青儿不以为然道:“信不信 ,以后要是有人碰你一根头发,你爹绝对会是第一个冲出去教训那个家伙的人?” 子玉听得半信半疑:“真的吗?”他狐疑地望了眼一旁的柳士言:“他会吗?” 青儿也看了眼柳士言,而后说道:“虽然看起来不大靠谱,但我想,他一定会的。” 柳士言错愕地望着青儿出神,他不明白她那笃定而自信的眼神和口气是从何而来,但是,听到她在子玉面前如此为自己说话,这心里不知不觉地有种被什么东西填满的感觉,既温暖又充实,还十分的安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他从来未曾体会过,竟琢磨不出来。 赵婶和芍药躲在厨房内,偷偷探出头来打量着院中的情景,见到那一家三口温馨和谐的画面,对视一眼,嘴角都不约而同地挂起一抹讳莫如深的偷笑。 被青儿一番安慰,子玉总算重整起心情,回屋找小白玩去了。 看到子玉跑回屋去的背影,青儿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柳士言近来对那抹笑越发着迷,这次竟是看得痴了,他本来坏坏的笑也变得格外的柔和:“我发觉你在教孩子方面好像特别的有耐心。” 青儿瞥了他一眼,傲娇地别过头去:“跟你那动不动就要打的做法比起来,我当然是有耐心多了!” 被这样揶揄,柳士言也不介意,很谦虚道:“我这不是没经验嘛!” “讲得好像我很有经验似的。”青儿懒懒地应了一句,转身要回厨房。 赵婶和芍药见了,忙把身子缩回去,佯装一直都在忙活的样子。 柳士言从后面跟上了青儿:“呵呵,你不是好歹带了玉儿快一年了嘛!” “好意思说!”青儿见他主动关心起子玉来,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半开玩笑道:“你若从一开始就好好重视他,现在就不至于用这样的方法让他亲近尊重你了。” 柳士言笑了笑,也不否认:“我承认,是我的错。” 青儿一愣,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竟然会坦然承认是自己的错,还真是难得。怎么,不把过错推到柳夫人的身上了?” 柳士言微笑:“我最近仔细想了想,你说得没错,孩子是无辜的,不管怎样,玉儿都是我儿子,因为温婉君而疏离他对他是不公平的。” 说着,他又凑近青儿,桃花眼中流露着笑意:“还有,青儿丫头,现在的柳夫人是你。” 青儿被他那眼神给迷惑了,愣愣道:“哦,好像是。” 他轻笑一声,说道:“嗯。很好。我就欣赏你这种率性不造作甚至有点无赖的作风。” 青儿眨了眨眼睛,思绪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心想着这个家伙现在到底是在夸她还是在拐着弯暗讽她?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强吻(一更) 青儿坐在门口低头择菜,柳士言跟着坐在了她的旁边,说道:“你堂堂一个庄主夫人,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 “你当人人都跟你这样享受作威作福的感觉啊?”青儿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柳士言笑了,见她的动作娴熟而利落,又问道:“你经常做这种事情吗?” “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做。” 他愣了一下,说起来,他如今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来历,却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她出生于怎样的家庭,有怎样的成长环境,又怎么成为果荣王的贴身侍女的?这些,他都不知道。 正是不知道,才想要知道。 “从小到大都在做?让我猜猜,你要么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要么自小就在做女婢,是不是?” 青儿轻笑了一声,侧头促狭地看了他一眼:“怎么突然对我的事情感兴趣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扭过头去,口中说道:“毕竟你现在是我妻子,而且还是玉儿的母亲,我多少了解下你很正常啊。” “哦。这样啊。” 青儿淡淡地应了一声,低下头专心择菜。 柳士言见她半天不再说话,忍不住转过头来继续看向她。 她的侧面也极其好看,眉眼如花,侧面的轮廓柔和,皮肤白皙而细腻,有一种恬净的美感,百看不厌。 将一只手支着脑袋,柳士言静静地看着她出神。 青儿察觉到了身旁投过来的视线,说道:“最近老赖在这里不是为了要改善和玉儿之间的关系吗?快别杵在我这里,进屋里陪玉儿玩吧。” 这些日子,每当他在她身边转悠的时候,她总会抬出玉儿把他打发走。 眼下见她又把自己往玉儿那里打发,柳士言挑了挑眉:“偶尔在你身边待一会儿不行吗?” 青儿择菜的动作一顿,侧头怔怔地望了眼他:“待我身边做什么?” “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待在你身边吗?”他笑了,一双眼睛里藏着暧昧:“你确定要这样问我吗?” 经过几回的经验,青儿神经比之前细腻了很多,一看他那个眼神,立刻明白这家伙又想歪到别的地方去了,眉头一皱,把手里的菜往他的脸上一拍:“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坏东西!” 柳士言眼睛眨了一下,看着她手中的那把菜,脸色苦巴巴的:“呼。女人,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脸,为什么老挑衅我的底线!” “谁叫你老是那么欠教训!”青儿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要是不想被挑衅就乖乖离我远点!否则就别抱怨!” 柳士言心里一堵,暗叹了口气,她到底是凭什么在他面前这么嚣张霸道的? 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正是自己的放纵才导致了青儿的肆无忌惮。 “唉。家有悍妇,也是我的命。”他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要是被外人知道,还当我是妻管严呢!” “放心,在外,你还是一家之主。”青儿厚脸皮地笑了笑,脏兮兮的手伸过去往他的俊颜上就是一捏。 柳士言竟不躲开,白白被捏了一下,趣味盎然地看着她:“怎么,喜欢捏我的脸?” “额。也不讨厌呀!你的皮肤好,摸起来手感好极了!”青儿大咧咧笑着,两手齐上,捏住他的双颊,口中道:“哈哈哈,果然好嫩好嫩。柳士言,你到底多大了?怎么皮肤跟玉儿一样嫩啊!” 柳士言乖乖地坐在她的面前,任由她各种捏脸,桃花眼中掬着满满的笑意:“怎么?你嫉妒?” “谁嫉妒你呀!我皮肤也很好呀!”青儿越捏越来劲,竟是舍不得撒手了。 在里面忙活的赵婶和芍药看到青儿那样揉捏柳士言的脸,真心替她捏了一大把冷汗,然而,见柳士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一脸受用的样子,她们又惊异不已。 那两人却并没有察觉到屋中的两人一般,自顾自地交谈着。 “是吗?倒让我看看你皮肤好到哪里去。”柳士言抓住机会,双手一伸,就准准地捏住了青儿的双颊,轻轻地揉捏着,口中笑道:“呵呵。果然很好,青儿丫头,你还挺水灵。” 青儿努力地把头往后仰,哪想对方的手臂特长,始终不放开她的脸颊,她一急,索性把柳士言的脸颊往两边一拉,威胁道:“柳士言,快放手,否则我要让你变丑!” 柳士言听到这话,却是轻声一笑,猛地一起身,直接将青儿扑到门边,盯着跟前这张绝美容颜,一时情动,脸一低,便吻上了两片粉嫩红唇。 青儿觉得唇上一片柔软,整个身心一阵猝不及防的发麻和僵硬,脑子里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是睁大了眼睛吃惊而呆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幽深而带有掠夺性的眸子,心口扑通扑通直跳。 柳士言感受到了她僵硬而震惊的反应,经验丰富如他,一下子就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在这一方面全无经历,一丝喜悦从心底里渗透上来,嘴角也掩不住地泄出笑意。他两手捧着青儿的脸,微启唇,便将舌头递进了青儿的口中。他的舌头湿润而灵巧,不断地挑逗着青儿,刺激着她给予回应。 起初青儿完全处于傻愣愣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半知半觉间竟任由他予取予求, 被他引导着,待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瞬间紧张起来,非常激烈地挣扎着要推开他。 柳士言却不顺她的意思,固执地继续攻城略地,有一种不到满足誓不罢休的气势。 “嗯……”青儿不停地反抗着,情急之下甚至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唇。 柳士言吃了痛,眉头一皱,这才被迫地松开了她。 青儿一得机会,便将他狠狠地推开,不知道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羞恼,原本白皙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怒目圆瞪:“柳士言!你干什么呀!” 柳某人抬起手背擦了擦流血的嘴唇,悠悠看着她:“你说干什么?” “你——”青儿气急,一拳就挥过去。 拳头眼看着就要到脸上了,柳士言却在最后一刻侧身躲开,并及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拉,青儿就顺势倒进了他的怀里。 他拥着怀中的美人,坏笑了一下。 青儿见他还笑,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抄起旁边的菜篮子就整个扣在了某人的头上。 正文 第三十章 饭桌战场(二更) 好好的一顿午饭,色香味俱全,对于身为孩子又饿了好半天的子玉来说可谓是极具诱惑力的,可惜的是,明明可以吃得畅快的子玉此时此刻却吃得心怀忐忑。 饭桌上,子玉的小脑袋冒出头,小手握着筷子,大眼睛扫了眼桌上的菜色,嗯,看准了,就吃红烧肉。 孩子微笑着伸手,筷子才刚下去,柳士言的筷子恰巧也跟了过去,紧接着,一双杀气腾腾的筷子倏地落在了柳士言要夹的那块肉上。 子玉所看中的肉就在他们争抢的那块肉的旁边,分明不是同一块,然而,当他抬起眼看到青儿那怒不可遏的眼神后,吓了一跳,犹豫再三,还是心惊胆战地把默默把筷子给缩了回来。 柳士言这时也收回了筷子,冲青儿笑道:“你要吃红烧肉啊?快拿去吧。” 青儿白了他一眼,将那块红烧肉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子玉审时度势,紧盯着桌上的局面,埋头吃了好几口白饭,见那两人都未再动筷,于是,小手再次悄悄地握起筷子,朝着不远处的豆腐块伸过去。 柳士言这时也凑巧要吃豆腐,也伸筷。 子玉心想着未免刚才的情况再发生,必须尽早把豆腐收入碗中。 但是,才刚这样想着,背后一阵冷风吹来,某双筷子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落在了柳士言刚夹起的那块豆腐上,原本完整的那块豆腐因为两双筷子的摧残,一下子碎掉了。 子玉在看到另外那一块残缺不全的豆腐后,禁不住地手一抖,自己的刚刚夹起自己那块豆腐就又掉回了盘里。孩子可怜巴巴地吧了吧嘴,拉下嘴角,把筷子颤颤巍巍地收了回来。 而另一边,柳士言也跟着收筷,依旧温柔地冲青儿一笑:“正要夹给你呢,真是不巧。” 青儿撇了撇嘴角,依旧不搭理他,重新夹了块豆腐到自己碗里。 接下来一次又一次,每当子玉要夹菜的时候,那两人就阴魂不散地上演一出抢食与被抢食,最后子玉索性放弃了吃菜的打算,菜吃不成,那他喝汤总可以了吧? 于是,子玉小心地站在了圆凳上,一手撑着桌面,一手去握汤勺。 柳士言的手抢先一步伸过去握住了汤勺:“玉儿要喝汤吗?我给你盛。” 听到向来不亲近的老爹这样亲昵地称呼自己,子玉整个人呆了一下。 有人帮自己盛汤子玉也乐得轻松,便乖乖地坐了回去,看着柳士言拿起自己的碗给自己盛汤。 可是,眼看着那汤勺里的汤就要舀到碗里了,一只手却中途伸了过来,赫然夺过了汤勺,带怒意的脸在面对子玉的时候灿然一笑:“玉儿,来,我给你盛汤。” 说着,她就抢过柳士言手里的碗,径自给玉儿盛了一碗鱼汤。 子玉看着自己碗里的鱼,再看看另一碗白饭,再看看近在咫尺却动不了筷的各种菜,瞬间觉得自己很可怜,却敢怒不敢言,憋了这么久,终于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了。 芍药和赵婶在一旁看得分明,都不由自主地同情起无辜的子玉。 遗憾的是,那两位正主却根本没有察觉到一般,还在进行着抢食与被抢食的大战之中。 几个来回下来,柳士言只有一碗白饭纹丝未动,而青儿的碗里则堆满了各种菜。 子玉看着自己相中的菜全部到了青儿的碗里,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哇哭了起来。 那响亮的哭声一下子把斗气中的青儿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 “玉儿,你怎么了?”她不解地问道。 “青儿你们到底在搞什么啊!”子玉努力地挤出两滴眼泪,怒气冲天:“你们还让不让人吃饭啊!” 青儿愣了:“我……” “你快看看你的碗,你把所有的菜都拿到你碗里去了!你在罚我不要吃饭吗!”子玉大声控诉:“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吃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孩子一旦闹起脾气来可谓是彻彻底底,尤其是被饿肚子的孩子,饶是子玉平时被教育得特别有礼貌,眼下也顾不得了,只想一股脑把自己心中积压的不满全部发泄出来。 青儿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的碗里已经堆满了菜,不由得讶异得微张了张嘴。 柳士言的声音这时戏谑地响起:“这可怎么办?是要大人吃撑,孩子饿扁的打算吗?” 听到那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声音,青儿的眼立即横了过去:“混蛋!你给我闭嘴!” 柳士言见她怒了,无所谓地挑眉耸肩,不说话了。 眼下当务之急是安抚子玉的情绪,青儿也懒得再跟柳士言纠缠,送了他一记白眼,便眉开眼笑地冲子玉说道:“哎呀,玉儿,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好,这些我都还没吃过,都给你哈!” 所有的菜一下子都拨到了子玉的碗里。 子玉却还不满意:“不行,你们要跟我道歉!” 青儿有些拉不下脸来:“额。好孩子,大丈夫心胸宽广,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好吗?” 柳士言则挑眉:“为什么我也要道歉啊?” 子玉却双臂环抱,一副小大人模样:“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小丈夫,心胸还不够宽广,就要你们道歉!”随后又瞪了眼柳士言:“你当然要道歉!想也知道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惹青儿生气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都是你害得我也跟着遭殃,就冲这一点,你也要跟我道歉!” 这孩子才不过五岁,却聪明过人条理清楚,竟一下子说得两个大人无言以对。 青儿呆呆的:“玉儿,我不是故意的……你……好吧,我道歉,对不起。可以了吗?” 柳士言见青儿这么轻易就对一个小孩子妥协,觉得她太没有原则了,说道:“喂,你这样就妥协怎么能在孩子面前树立威信?” “树立你个头!”青儿驳他:“都是你害的!” 柳士言无语至极,正要说什么,一道视线紧追不舍地盯住了他。 他看了看子玉盯着自己的斗鸡眼似的眼睛,固执道:“臭小子,我不会道歉的。”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咬(三更) 子玉见柳士言那副坚决不愿道歉的样子,气急败坏,从圆凳上溜下来,冲上去就对着柳士言一通捶打:“道歉道歉道歉道歉……” 因为有青儿每天的督促,子玉每天都有练基本功,所以拳头比一般孩子有理,只是对于柳士言来说,那几下小拳头仍旧跟挠痒似的,根本不痛不痒的。 他一手抵着腮帮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看了眼很有毅力地在捶打自己的孩子,说道:“臭小子,就你那么点小拳头想要教训我,未免太不自量力了吧?” 子玉仰起头来,倔强的神情简直跟青儿像极了。 见小拳头停下了,柳士言笑着打趣道:“怎么?累了?放弃了?知道自己能耐多少了吧?” 这话彻底激怒了子玉,脑袋一埋,抓着柳士言的手,就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下去! 虽然是孩子的牙齿,看起来一颗颗白白细细的,却利着呢! 柳士言这次算是知道疼了,却怕伤了孩子,竟皱着眉头硬忍下了。 青儿见子玉咬柳士言,心里可解恨了。但见到子玉一直咬着不放,再看柳士言蹙起的眉头,暗叫不好,忙走上前去,把子玉给拉开了。 “玉儿,好了好了,不要太过分了。”青儿说着,忙把碗里的汤递过去让子玉漱掉嘴里的血。 赵婶和芍药也是吃了一惊,赵婶看到柳士言的手上的牙印,叫了出来:“哎呀,庄主,血!” 芍药忙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条帕子,要帮柳士言包扎。 他把手一抬避开了。 “庄主,那伤口看起来不轻,还是包扎一下吧。”赵婶担忧地劝道。 柳士言却是看着虎口处的牙印,不作答。 青儿看了眼他的手,见他拒绝包扎,眉头一蹙,拿过芍药手中的帕子,扯过柳士言的手要给他包扎。 “不用!”柳士言口气不善地说道。 “不用什么不用!”青儿口气同样不善,硬扯住他的手:“你要是再拒绝,我也咬你一口!” 柳士言听了,再一看她那严肃的神情,终于不再拒绝。 青儿拉过他的手,虽然心里生气,但是动作却很轻柔,简单地给他包扎了一下,嘴里却说道:“早劝你不要太强硬你偏不听,活该被咬!” 柳士言看着包扎好的伤口,抬眸看了眼青儿,再看了眼青儿身后略带懊恼脸色的子玉,说道:“哼,这孩子现在还真像极了你。就连爱咬人这一点也是像极!” 青儿知他是指自己刚才咬破他嘴唇的事情,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破了批的嘴唇上,便想起了刚刚在厨房门口发生的事情,面上一红,气恼道:“都说了你是活该!俗话说狗被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我们是活生生的人!” “怎么,咬了人还有理了?”柳士言嘟哝道。 “要不然你想怎样!”青儿瞪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并无一点觉得理亏的表现。 子玉这时抱住了青儿的腿,有些后怕地瞄了眼柳士言。 青儿低头见子玉看起来很紧张,便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头。 柳士言冷冷地看了眼子玉,说道:“一个男孩子,犯了错就这样躲在女人背后算什么样子!” 这话说出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吓得子玉一个哆嗦。 青儿护着子玉:“你这么凶做什么?玉儿咬你是他不对,我会让他跟你道歉的,你又何必这样声色俱厉!” “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柳士言盯着青儿:“他是个男孩子,做错了事就要学会自己承担,你这样护着他不就让他以后做什么事都以为有人帮着,有恃无恐吗?” “玉儿不会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柳士言正色:“平日里你护着他纵容他,不让我教训他,我也就随你了。可是今天这事可不是一般的事情,他刚才的举动你也看到了,若是以后有任何人不顺他的心意了,他是不是也要像今天这样不顾仪态和规矩,像疯狗一样地教训对方吗?” “什么像疯狗?玉儿只是一时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而已……”青儿被说得有些词穷,声音都微弱了许多。 柳士言静静地看着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在我眼里,玉儿是你我的儿子。我知道你护犊心切,但是,必要的时候,也该严加管教的。你虽对他也严,但还是算不上真正的严厉,像今天这样,你若对他宽容,长此以往,他不长记性,很有可能再犯。你觉得对他好吗?” 青儿低下了头,抿着唇,看起来有些纠结。一方面不得不认同柳士言的话,可另一方面,却不忍心教训子玉。 柳士言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我是他的父亲,严父慈母,说到教训的话,还是让我出面吧。” 青儿感到腿一紧,低头,就看到子玉不断地往自己身后缩。 “玉儿——” “青儿,不要,我以后不敢了。”子玉的眼神中带着请求。 柳士言起身走到青儿的面前,看了眼子玉,对青儿说道:“青儿丫头,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会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你若信得过我,便把孩子全权交给我管教一段时间。” “你要把我和玉儿分开吗?”青儿心头一紧。 “呵呵。怎么会?”柳士言见她神色紧张,笑了:“傻丫头,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情呢?我的意思是说,接下来一段时间,不管我怎么管教青儿,你都不要干涉就好。至于你嘛,当个大孩子,陪他玩就好了。” 青儿汗颜:“什么叫大孩子,陪他玩就好?刚还说我是他的娘。” 柳士言听见她最后那句话,心头有些触动,看她的眼神都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我知道,你是孩子的娘。” 如果子玉的娘不是你,或许,我也不会这样容易就接受他。柳士言的心中默默道。 青儿看不穿他眼里的心思,但她听得出他话语里的真诚。想想,柳士言说的话也有道理,思索了一番后,才点头道:“好吧。我姑且听你一回。” 柳士言见她同意了,露出了一抹微笑,上前一步。 青儿见他再要上前,立即警惕地喊道:“另外!” “另外?”他脚步一顿,不解地看着她。 “以后不要靠我三步之内!”她觉得面前的男人实在太危险了,未免再发生类似刚刚的事情,这要求是非常有必要的! 听到她的话后,柳士言先是一怔,紧接着哑然失笑:“丫头,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不知不觉(一更) 青儿他们几个人站在院子里,傻怔怔地看着下人们依次地把东西搬到一直空置的屋子里,有点没搞懂现在的状况。 待下人们都搬好东西后,柳士言从拱门外走了进来,脸上的微笑显示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青儿看向他:“这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就是搬来和你们一块住啊。”他应道。 “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为什么啊?” “不搬来一起住,怎么方便我教育这个臭小子?”他拿折扇轻轻地敲了下子玉的额头。 子玉眼睛睁得大大的,仰起头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玉儿,两手不停地晃着她的手,仿佛在请求她不要同意! 青儿看懂了子玉无声的请求,对柳士言说道:“我说让你管教玉儿一段时间,可没说同意让你搬来和我们一块住啊!还住在我隔壁!” 柳士言笑道:“没办法,这尚香苑统共就只剩下这么个空屋了。要不,我干脆住你屋里好了!” “不行!”青儿脱口拒绝:“柳士言,你搞清楚——” “该搞清楚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吧?”柳士言打断她的话:“青儿,你该不会是忘记了,我才是药柳山庄的主人,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柳士言的,我要住在哪里都随我高兴。你没有权利来干涉我的决定吧?” 青儿没想到他竟然会拿庄主的身份来压自己,被迫憋着一口气。 柳士言见她不说话了,笑了笑:“好了,我东西都让人搬过来了,总不好叫我又回去吧?赵婶,芍药,你们帮我打扫一下屋子吧。” “是。”一旁的赵婶和芍药见他吩咐,齐齐应了一声,便依言打扫去了。 子玉昨天咬了柳士言后,被他狠狠地教训了一番,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最怕跟他待在一块,忙跟在赵婶和芍药的屁股后面走掉了。 柳士言注意到了,也不跟他计较,在他看来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和那小子处好关系。 “尚香苑离西院可远得很呢,你搬到这里来不是离你那位表妹远了些吗?”青儿的声音悠悠地响起。 柳士言愣了,看了她一眼:“有心的话,多远都不是距离。” 青儿的眉头蹙了一下,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口气不冷不热地说道:“话说回来,你最近好像老围着我们打转转,怎么,该不会是跟那位沈小姐吵架了,无处可去了,所以才来我们这儿来打发时间吗?” “你今天怎么突然提起念琦来了?”见她又提起沈念琦,柳士言微皱起了眉头。 青儿一笑:“那不是你的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吗?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也是两情相悦,我这个外来人总得有个自知之明,免得不知不觉间影响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那可就不好了。就冲这一点,我也得多嘴问一问啊。” 柳士言苦涩一笑:“放心,就算我们的感情受了谁的影响,那个人也绝不可能是你。” 青儿见他脸色突然变了,怔了一下,看他那个样子,他和沈念琦之间该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 是了,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了,否则以他之前那样寸步不离陪伴沈念琦的表现,怎么可能想得起子玉,频繁来他们这尚香苑来呢? 青儿兀自想着,看柳士言的眼神也变得宽和了起来。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柳士言折扇一敲青儿的脑门:“小丫头,我还不至于要你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待。” “谁同情你了?”青儿撇了下嘴角,摸着脑门向后退了三步:“还有啊,别忘了,以后要和我保持三步远的距离。” “你以为我会乖乖听你的吗!”柳士言白了她一眼,大步跨了两步跨到了她的面前,笑道:“别忘了,你要提条件是你的事,但是,那些条件我听不听却是我的事。知道吗?” 青儿看着近在咫尺的欠揍的俊脸,眉头越拧越紧:“随你的便!混蛋!懒得理你!” 她叫着推开他,自顾自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柳士言看着她那气恼离开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然而,在青儿砰一声关上房门后,他的脸色却有渐渐转变,幽深的眸子让人猜想不出他的心思。 “庄主——”一个低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拱门处站着一个婢女,看起来二十三四的年纪,已经盘发,正是曾经伺候过沈念琦的婢女珠儿。 “庄主,表小姐又出去了。”珠儿对柳士言说道。 “什么时候出去的?” “奴婢估摸着应该是吃过饭没多久。” 柳士言思索着慢慢往外走,珠儿紧随其后。 “她最近经常出去吗?” “嗯。奴婢好几次发现她不在屋里。但每次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没问她去哪里吗?” “问了。表小姐总说闷得慌,出去散散心。” 柳士言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她最近有问起我吗?” “表小姐只是很奇怪庄主最近怎么都不怎么去找她了。不过,问了几次后就不再问了。” 是吗? 柳士言的嘴角勾起一抹笑,虽然珠儿不知道沈念琦什么时候出去又去了哪里,但是他却大致也能猜个十之八九。 今天早上,他才刚刚接到消息,那个男人已经悄然动身,如果速度快的话,估摸着这些日子前后就能到达青城镇了。 心上人眼看着就快到了,她又怎么可能坐得住呢? 柳士言很了解自己这个青梅竹马的表妹,然而,也正是太过了解,所以无法自欺欺人,只能默默承受。承受她爱着别人的事实。 只是,他很好奇,沈念琦到底是怎么认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那个男人的? 那个男人,果荣王,传说中动动手指头就能让整个王朝抖三抖的人物。他还真想会会,看看究竟是怎样的出色,竟会让他的表妹心猿意马,让那个青儿念念不忘。 “青儿……”柳士言转过身,望了眼尚香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把那个目中无人的女子放在了眼里,他是怎么了呢?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半路拦车(二更) 青城镇远郊,一辆低调而雅致的马车驰骋而行,马车的左右分别有一绿一橙两名女子骑马护着。 驾车的车夫是个精瘦的男子,眼神凌厉,动作利落。 而在马车内则居中坐着一名华冠锦袍、面色温润俊雅的男子,左手支着高高的锦缎丝枕抵着头,双眸微闭,神色宁静而柔和,马车飞快奔驰,时不时会无法控制地轻微晃动,然而,他却始终一副安然姿态,带着几分无法言说的慵懒与高雅。 而他的两侧则坐着一红一黄两名女子。 红衣女子即是红影,始终低头坐着,几次忍不住痴痴地望着男子出神,一声不敢吭,生怕打扰了对方。 而红影对面坐着的黄衣女子名叫黄莺,是七侍女中的智囊。 三人中间有一张铺着黄色锦缎的茶几,上面放着水晶茶具,线条流畅,造型优美精致。 黄莺纤纤素手从容地从茶罐里取出几枚茶叶放到茶壶里,再拿起几上用布紧紧裹着的水壶,往茶壶里倒水。 茶壶的盖口小,而马车又颠簸,然而,黄莺的动作却不慌不忙,非常悠然地将热乎乎的热水倒进了茶壶里,盖上茶壶盖,轻轻地晃了晃,便倒在水晶茶杯里,将茶杯烫了三次。 再将茶水倒尽,重新又泡了一次。 直到泡了第三次,茶味渐渐散发出来,氤氲的热气混着茶香一下子弥漫在了马车里。 这一次,黄莺才认真地倒了杯茶,左手握着右手的袖子,右手则握着茶杯放到了男人的面前,黄莺如夜莺般动听的声音轻轻道:“王爷,茶。” 闭目养神的男人眉头微微蹙了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如墨玉一般的眼睛,清亮而温润,仿佛能将所有的事物都照得雪亮照出原型一般,有慑人的洞察力,却又隐约暗藏着无法形容的柔情,让人在敬畏的同时又忍不住地心生痴往。 果荣王,当今皇上的亲叔叔,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支撑着整个王朝繁荣发展的顶梁柱。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也没有人能够在他面前不尽失颜色。这个男人,从一出生起就注定拥有着不可一世的高贵血统和出众才能。 多少男人在他的面前自叹弗如?多少女人在他的面前芳心暗许? 然而,谁又能想到,这个男人却一心一意地喜欢着某个女子,呵护她,守护她,纵容她,甚至为她甘愿受伤? 如今,他更是亲身不远千里为了她而来。 修长莹白的手跟那水晶茶杯相得益彰,果荣王喝了口茶,声如玉璧轻扣:“到青城镇了吗?” “再过不到半天的时间,应该就能到青城镇了。”黄莺答道。 果荣王颔首,放下茶杯,伸手揭开旁边的车帘看了眼外面飞速闪过的景色,眸光静定,沉默不语。 红影偷偷抬眼打量了眼他,眼看着就要到青城镇了,她的心里暗暗忐忑了起来。 如果果荣王和青黛重逢了,那么,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又算什么呢?青黛再次见到了她又会有什么反应?会原谅她吗?还是会怎样罚她?如果青黛要求果荣王杀了她呢? 各种各样的担忧浮上红影的心头,她的双手不自觉地轻轻握成拳。 黄莺淡淡地看了眼红影紧张的脸色,不动声色地递了杯茶过去。 红影低头看了眼被递到跟前的茶,抬头看了眼黄莺。 后者冲她微微一笑:“虽已入春,但天还是有些冷,喝杯热茶吧。” 红影双唇抿得很紧,默默地接过了那杯茶,却不喝。 果荣王的眼神这时飘了过来,突然开口道:“红影,你可知本王此行为什么要带你一起吗?” 红影手微微一抖,滚烫的茶水烫到了皮肤,她却丝毫未觉。 “王爷,红影不知。” “是真不知吗?”果荣王放下了帘子,静静地看着她:“希望不久见到了青黛后,你并非仍旧不知。” 红影无法面对他的眼睛,逃避似的低下了头。 黄莺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并不多话。 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猛地向前一倾,又倏地停住了。 桌上的茶水也因为那猝不及防的晃动而洒了出来,洒湿茶几上铺着的锦缎。 黄莺掀开车门的一角,问前面的车夫:“出什么事了?” “有一女子半路出现挡了去路。”车夫答道。 “女子?”黄莺愣了一下,将车门的口子推大了些,往前一看,就看到马车前面的道路中央立着一名女子。 那女子粉衣黑发,一张脸清风霁月一般清雅秀气。 黄莺的脸色一怔:“沈小姐?” 来人正是沈念琦。 她看着面前的马车,屈膝低头施礼,声音不大,却很清晰:“民女沈念琦,见过果荣王。” 果荣王听着车外女子轻柔的声音,神色淡淡道:“沈小姐?许久未见,何故拦车?” “民女知晓王爷近日会来青城镇,已等候多日,特来迎接。” 果荣王还未说话,马车一旁的橙衣女子率先开口:“大胆沈念琦!你怎会知道王爷近日会来青城镇!” 沈念琦却连看都不看那橙衣女子一眼,只低着头,对车内的果荣王说道:“王爷,民女自幼在青城镇生活,对青城镇非常熟悉,请允许民女做王爷的向导招待王爷。” “沈小姐的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青城镇中早已有人在等候本王,本王也有意让她照顾本王,就不劳沈小姐了。” 被如此温和地拒绝,沈念琦的脸上有一丝难过:“王爷,民女——” “好了好了!王爷都说不用你招待了,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橙衣女子本就对沈念琦没好感,先前见她无视自己已经生气,眼下见她赖着不走,便假公济私地说道:“快让开!再挡道我就不客气了!” 沈念琦双唇一抿,表情有些不甘不愿,也不走。 “还真不走?”橙衣女子不耐烦了,双手一按马鞍整个人跃起,双脚一踩马鞍,便凌空向沈念琦飞去,手中握着的伸缩短棍一拉成长棍便直指对方。 正文 第三十四章 惨遭拒绝(三更) 沈念琦看着迎面而来的橙衣女子,眼色一闪,右脚一退,便整个人展臂向后跃起。 橙衣女子见棍下落了个空,不罢休,扬起长棍便再次朝沈念琦挥去。 沈念琦一脚踢开棍子,凌空旋转了好几个圈,身形移到了一棵高树旁,一手搭着树干,稳稳落在了树枝上。 橙衣女子见再次落了个空,眉头一皱,正要继续穷追不舍,却听到黄莺的声音从车上传来:“橙杉,不得无礼。” “黄莺……”橙杉气恼,正要说什么,待看到黄莺轻轻摇头的动作后,终于还是气闷地收了棍子,一跺脚,落坐回了马上。 沈念琦仍旧立于树枝上,望着那辆马车,启唇道:“王爷,为何始终不肯给念琦一个机会?” 红影坐在车内看着立于树枝上的沈念琦,嘴角扯过一丝冷笑,心想着这个沈念琦还真是不自量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她红影守了王爷这么多年,都未曾得到他一眼青睐,沈念琦这么一个略有点背景的世家小姐,不过得王爷一分照顾,便妄想能够在王爷心中存下位置吗?未免太可笑! 这样想着,红影不禁打量了眼果荣王,但见他只悠悠地喝着茶,一言不发。 红影满意地笑了,那笑中还隐约带着几分对沈念琦的嘲讽。 “沈小姐,还是回吧。”黄莺看了眼果荣王,而后望向树上的沈念琦道:“王爷此行只为一人而来,容不下你的同行的。” 沈念琦一愣,眉头微微一皱,只为一人而来?那么,那个人定是青黛无疑了! 她虽不知青黛是为何出现在青城镇并成为柳士言的填妻的,但是,对于果荣王对青黛的感情她却是非常清楚的。 那个青黛,虽然名为七侍女之一,却享受着其他六个侍女所没有的特殊待遇,那就是果荣王的呵护和守护,正是因为如此,她几次三番差点就能见到青黛真面目,却几次三番地中途失败了。若不是这次机缘巧合之下得知了青儿就是青黛,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个青黛到底是何样人也。 握着细枝的手一紧,那枝条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断裂声。 沈念琦的眼底闪过一丝不甘和懊恼,她果然在早前就应该把青儿除掉! 而如今,她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果荣王的马车从自己的眼前经过,想再拦住,也无能为力了。 她旋即转身,几个飞跃,便消失在了林中。 “黄莺,没记错的话,沈念琦就是柳士言的表妹吧?”马车内,果荣王淡淡问道。 “是的。王爷。” “本王记得,她曾说过她和柳士言是青梅竹马,甚至一度可能结为夫妻。”果荣王悠悠说着,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黄莺怔怔地看着果荣王,默了会儿,才说道:“的确。据我所知,那柳士言似乎对沈小姐十分痴情。” “痴情吗?”果荣王的嘴角微微弯起一抹笑:“若是,倒很好。” 黄莺只是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红影讷讷地看着面前的两人,在这个世上,除了青黛,最了解果荣王心思的人就是聪慧的黄莺了,青黛自不必说,但黄莺的这份聪慧也时常惹得她羡慕不已,她曾无数次地想过,若自己能似黄莺这般聪慧的话,那么,或许更有可能从青黛的手中抢回果荣王。 怎奈,那不过是假设罢了。 每每看到黄莺那副猜到些许主人的心思后讳莫如深的微笑,红影就有些气恼。 在红影看来,除青黛外,最大的对手就是黄莺了。于是,在自以为除掉了青黛后,她也曾一度想找机会除掉黄莺,只可惜始终不曾如愿。毕竟黄莺太过聪明,绝不是她算计得过的。 马车一路上疾驰而去,一点点逼近青城镇。 就说沈念琦离开那片树林后,就迅速地回到了药柳山庄。 果荣王的拒绝让她十分失落和难过 ,那种心情直到回了药柳山庄也没能恢复。 当初得知果荣王会到青城镇来的时候,她简直欣喜若狂,因为她当时还不知道青黛在这里,而她也知道青黛有一个铁则就是绝不会离开都城。这就意味着她有机会得到果荣王。哪知,青黛竟然就在这里!而果荣王很可能一开始就是为了青黛而来的! 这样的打击和挫败感叫她如何能接受! 沈念琦落在尚香苑的一棵树上,将身形隐在掩映的树枝后面,伸手扒下一根柔软枝条,清冷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子玉正在院子里遛兔子,而青儿则坐在一旁看书,赵婶和芍药则在忙着晒药草。 沈念琦的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认真看书的青儿身上,想起果荣王是为了她而来,眸中就隐约透出一丝杀机。 “表妹,看什么这么出神呢?”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一个幽幽的声音从她的耳后根飘了进去。 “啊!” 沈念琦吃了一惊,一个不稳,整个人从树上滑了下去。 柳士言眼见着,身子向下一探,抓住了她的手臂,抱着她一个旋身,便稳稳地落地。 “表妹,没事吧?”他淡笑着放下沈念琦。 “表,表哥?”沈念琦犹自惊魂未定。 “去西院找你找不到还当你又像六年前那样不告而别了,没想到不小心就看到你躲在这里了。”柳士言一声轻笑,漫不经心道:“表妹,怎么到这里来了?难不成是对青儿那丫头感兴趣?” “啊?没,没有。”沈念琦被戳中了心思,忙矢口否认,急镇静下来后,笑道:“我是来找表哥你的。” “找我的?” “是啊。表哥,你都好久没陪我了。”沈念琦娇嗔地一笑:“我可知道,你最近经常往尚香苑跑呢。” 他别有深意地盯着她:“那你是否知道,我今天搬进了尚香苑?” “你搬进了尚香苑?”沈念琦又吃了一惊。心下但愿他是开玩笑,否则,他若是搬进了尚香苑,那她定难靠近青黛并对其下手。 没想到的是柳士言完全不顺她的意思,说道:“嗯。真真确确。”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被嫌弃(一更) 准备吃晚饭的时候,赵婶问道:“夫人,庄主还没回来,不给他准备碗筷吗?” 青儿盛着饭,说道:“不用了,刚刚沈小姐来了,估摸着今晚他要陪人家一块吃饭呢。” 赵婶和芍药互相看了眼,沈念琦来过了?她们怎么都不知道? 芍药因着温婉君的关系对沈念琦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听到柳士言又和沈念琦待在一块,就不大高兴:“夫人,你就任由他们在一块?” 青儿愣了一下,将碗放到桌上,轻松地笑道:“是啊,那有什么不好的吗?我倒乐得他们两个感情甚笃如胶似漆的,最好是半时半刻都舍不得分开才好!” 芍药叫道:“夫人,你怎么能这样想呢!人家当妻子的都巴不得把自己的丈夫牢牢绑在身边,不被人抢了去!你倒好,还兴高采烈拱手让人的,还是让给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女子!” 沈念琦虽然很受柳士言的看重,但始终还是清白小姐的身份,芍药便经常拿这一点来说事。 青儿笑得不以为意:“那又有什么的?我只要有玉儿这个活宝贝就够了,要他那么个狐狸似的大家伙做什么,平白给自己添堵!” 青儿一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柳士言种种得寸进尺占她便宜的表现,就忍不住地翻了好几下白眼。 子玉这时小跑进屋,慢悠悠地爬上了圆凳,负荷道:“青儿说得对!我也赞成青儿的话!” 赵婶扑哧一声笑了:“小祖宗,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现在可着劲儿巴不得庄主不来了呢。也难怪,昨晚被庄主罚了以后,你算怕了他呢。” 子玉瘪瘪嘴:“赵婶别提了,提起来就难过!青儿都没有那样教训过我呢!” 一想起被凶了一通后又站在院子里蹲了大半夜马步的事情,子玉就本能地抖了抖肩。 青儿摸了摸子玉的头:“还别提,你昨天确实做得过分了。就算再生气,他也是你爹,怎么能咬人呢?” 子玉撅嘴:“谁叫他那么让人生气,老来我们这里惹人不高兴!” 青儿默了默,正当赵婶和芍药以为她要替柳士言说些好话的时候,她却突然很语重心长地点头道:“嗯,也是,够让人烦的了。” 赵婶和芍药心里咯噔一声僵住了,看着面前这娘俩的冷淡反应,心想着柳士言留给他们的印象已经这么低了,不赶紧想办法从他们这里挣点好感,怎么还有闲情跟沈念琦黏在一块啊! 想到这里,赵婶和芍药就不约而同地替柳士言捏了把冷汗。 “哟,要开饭了?还好我回来的及时!” 就在这时,柳士言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笑。 青儿和子玉回头看到了他,眉眼都是一抽,嫌恶的表情显而易见。 柳士言愣住了:“你们两个这样看着我干嘛?” 赵婶悄悄地挪到了柳士言的身后,小声地劝道:“庄主你到底到哪里去了?你要是今晚没回来吃晚饭,今后真可以不要来了。” 赵婶虽然是个下人,但毕竟在药柳山庄里待了好些年头了,对着柳士言这个主子也还是敢直言相劝的。 当初温婉君临终前的真实境况她说了,而如今面对柳士言和青儿子玉之间的相处问题,她也说了。 只是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倒让柳士言听得不明就里,一脸不解的表情:“怎么了?” “没什么。”青儿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扶着子玉坐好,自己则坐在了子玉旁边。 那一大一小默契十足地开吃起来,中间一个字也不说,也不看柳士言,仿佛他这个人并不存在似的。 柳士言走了过去,打量了眼安静吃饭的两人,再看了眼桌面:“怎么没有我的碗筷?” 芍药已拿了过来:“夫人说庄主同沈小姐在一起,定是不会回来了,所以就没给准备。” 提到沈念琦的时候,芍药的口气有些硬。 柳士言笑着接过芍药盛好饭递过来的碗,微微笑了笑:“芍药,你真的很讨厌念琦啊。” “奴婢惶恐。沈小姐是庄主看重的人,奴婢一个下人,怎敢……” “芍药,跟青儿待久了,胆子也大了许多。要是在以往,你怎敢以这样的口吻反讽我?”柳士言冷笑着打断芍药的话。 芍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高兴,面色僵了僵,低下头不说话了。 柳士言却并不打算终止这个话题,接着又说道:“我知道,你是个忠心护住的丫鬟,因为温婉君的关系,对念琦很排斥。但是——” “好了好了,烦不烦啊!”青儿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要吃饭吃饭,要翻旧账就回西院跟你的小表妹慢慢翻些快乐的旧账。少在我的饭桌上讲那些扫人兴的话!” 柳士言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突然不高兴了,便问道:“我今天好像没招惹你吧?” “没啊。就是你的小表妹招惹我了。以至于我到现在一听到与她有关的事情就心烦,你要不想被我赶出去,最好别再提她!”青儿面色不悦。 柳士言无奈地看着她,心里实在搞不懂青儿到底什么心态,明明知道自己拿他没辙,怎么还老爱威胁他,也是够任性的。 是被他放纵出来的吗? 柳士言扪心自问,好像自己也没怎么纵容她啊。 一只小手拍了拍他的手臂。是子玉。 他把头探了过去,桃花眼中闪着饶有兴趣的光芒:“怎么了?” 子玉小声地说道:“我是好心提醒你。以后不要教训芍药姐姐和赵婶,否则,青儿绝对会生气的。” 柳士言当然知道青儿刚才那样说不过是为了替芍药解围,不过也真切感受到了她的不高兴,本来还想不明白在哪里,经子玉一提点 ,可算是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 “青儿很护短的!”子玉接着说道:“他觉得我欠教训,才会狠心把我交给你欺负,但芍药姐姐和赵婶可不同,你别想着欺负她们!” 柳士言看着孩子大眼睛里的警告意味,眉头一挑,心想着这臭小子的脾性跟青儿简直一模一样,明知道威胁对他不管用还做,真是任性得可以! 正文 第三十六章 青儿?青黛!(二更) 青儿从子玉的屋里出来。 柳士言在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了:“晚上不用陪他睡吗?我记得他好像一个人不敢睡。” “总不能一直那样吧?我现在尝试着让他慢慢习惯一个人睡。结果不错。” 青儿说着就要回自己屋里。 “你是怎么认识那个男人的?”柳士言突然在后面问她。 “那个男人?哪个男人?” 他轻笑了一声:“就是你放在心里的那个男人。” 青儿的脚步一顿:“好好的,问起他做什么?” “好奇。”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 “了解自己的妻子心里放着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又是怎样认识的,不行吗?” 青儿抿了抿唇:“妻子?柳士言,你现在讲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你是认真的吗?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妻子?” “我们是拜过天地的,不是吗?”他微笑。 “拜过天地吗?”青儿转过身望向他,笑了:“柳士言,你难道忘了你压根就不曾打算娶我吗?我很感谢你给我那个头衔让我得以名正言顺地照顾玉儿,但是——” “但是我们名存实亡是吗?”柳士言抢白了一句,又说道:“青儿,我承认我是不曾打算娶你。我不管你怎么想,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所以呢?”青儿眉头轻蹙,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所以,除非我同意,否则你这辈子只能做我柳士言的妻子。” 青儿脸色一变,眉头蹙得更紧:“你又莫名其妙。” “我没有莫名其妙。”柳士言慢慢地走到她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守着我过一辈子?” 青儿睁大了眼睛:“当然了!柳士言,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守着你过一辈子?你不是也不喜欢我吗?何况,你朝思暮想的表妹沈念琦也回到了你身边,你大可以娶她进门,好好地过日子啊。当然了,她可能一段时间内只能以妾的身份守在你身边,但是我保证,等再过几年,玉儿足够独立了,我就会离开,到时候你自然就可以——嗯——” 青儿话还没有说完,柳士言就猛地抱住了她就用唇封住了她的嘴,舌头长驱直入,攻城略地 。这个吻霸道而强烈,带有惩罚的意味,像是要深深地烙印进青儿的心里似的。 “嗯……”青儿努力挣扎着把他用力地推开:“柳士言你干什么啊!” “啪!” 柳士言的脸僵硬地侧到一边,好半天没有回应。 青儿不停地拿手背擦着自己的嘴唇,眉头都要拧到一块去了,对于再次被强吻,因为极度气愤眼睛里几乎泛着泪:“柳士言!你有完没完!为什么老是这样耍着我玩!你要是想找个女人满足你的欲望,你找沈念琦去,找沈如双去,要不找青楼里随便一个女子都行!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在我身上——嗯……”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人再次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她,就在她的唇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青儿大脑一片空白,待缓过神来发现发生了什么后,眉头皱紧,握拳就要朝他的脸上挥过去。 柳士言抬起手接住了她的拳头,并紧紧地握着,随后另一只手抓住了她袭来的另一只手,面带愠色,一双眼睛不容躲避地瞪着她:“青儿!不,青黛!” 青儿被他的那一声给震住了,双手分别握紧,气愤地回瞪着他:“是我!想怎样!” “你是我的妻子!”柳士言一改平日里的风度,大声地吼道:“我再说一次,除非我同意,否则你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我柳士言的妻子!” 青黛没想到他还在坚持那样的话,双唇抿得很紧,很想揍他一顿,怎奈双手被挟制,只有干生气的份。 两个人就那样对峙着,好半天谁也不说话。 赵婶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想出来看一眼情况,却被一旁的芍药拦住了:“他们两个都不是我们能干预得了的人,还是不要去添乱的好。” 赵婶想了想也是,便放弃了打算,只是心里仍旧担心,故而竖起耳朵留心听着。 但院子里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 也不知到僵持了多久,柳士言才松开了青黛的双手。 “啪!” 一得自由,青黛立即就又甩了柳士言的一巴掌,瞪着他的眼里满是无声的指责。 他怔了好一会儿,感觉嘴角有液体,抬手擦下一看,才发现自己流血了。 “呵呵。”他也不生气,只是轻笑了一声,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青黛,我总得留下些什么,不是吗?” 青黛唇微抿,不懂他在讲些什么。 他转过头来,微低着,满是光彩的桃花眼这一刻竟被落寞所浸染:“你总说,念琦是我心心念念的人,说我们两情相悦。的确,我自己也曾如此认为。可我近来却一直在想,或许这一切都不过是我自己的执念。大概六年前,我是真的对她动过心,可惜后来她不辞而别,我违背本心娶了不爱的温婉君。不得所爱的遗憾让我难以接受,可能就是心中的执念过深,才导致我对她难以忘怀。” 青黛听着他讲述情史,脸色略显冷淡:“这些与我无关。” 柳士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笑了:“你果然很不喜欢我呢。” 总是做她讨厌的事情,会喜欢才怪吧! 青黛心里气愤地想着,面无表情。 柳士言不介意地笑笑,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接着说道:“其实,念琦心中所爱并非是我。你可知那人是谁?” 青黛道:“我说过了,这些与我无关。” 柳士言才不管她感不感兴趣,自顾自地说道:“她所爱的男人,和你是同一人。” 这下,青黛愣住了,和她同一个人,那不就是果荣王吗? 看柳士言那个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那么,沈念琦果然爱的是果荣王吗? 如此一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之前沈念琦会那样排斥她,更不难理解为什么在白天的时候,沈念琦会躲在树后观察她,甚至让她感到一股杀意了。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柳青儿(三更) 青黛并不知道沈念琦是如何认识的果荣王,但是,却一下子理解了很多事情,包括沈念琦之前对她的种种敌意,以及揭穿她身份时的咄咄逼人态度是怎么回事也明白了。 回想起来,沈念琦那日揭穿她身份时,她还一直以为对方是为了柳士言才那样做的,直到现在,她才恍然明白,原来,一切是为了果荣王。 沈念琦是想用柳士言捆绑住她,以此来拆散她和果荣王。 青黛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很好笑,竟轻哼一声笑了出来,她一个小小的青黛,竟然如此让人煞费苦心,也是出乎她的意料。 柳士言见她笑了,有些困惑。 “所以说,你想要绑住我是为了促成沈念琦的心愿,让她如愿得到王爷吗?真想不到,你对沈念琦的爱竟到了这样深的程度。”青黛冷笑着问道。 柳士言看到她不屑的冷笑表情,眉头微拢:“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哪里去了?我并不爱念琦。” “柳士言!你当爱是什么,可以那样轻易就放到嘴边吗?当初说爱的时候那样斩钉截铁,现在说不爱了,又这样轻松自然?”青黛面带嘲讽道:“你这一点还真让我瞧不起。” “是啊。我哪比得上你和果荣王那样懂爱?”柳士言反唇相讥:“世人都知道,高高在上的果荣王被一个女人俘虏了,那个女人就是他的贴身侍女青黛,为了青黛,让果荣王上刀山下火海他都心甘情愿义不容辞。而人们也知道,那个叫青黛的女人也很爱果荣王,甚至曾经为了反对先皇的赐婚闹到皇宫里去!这些传言,不都是真的吗?” 柳士言死死地盯着青黛。 青黛面色茫然,微张着嘴,却不知该作何回答。 “难道都是假的吗?” “是真是假,与你又何干?”青黛冷面应道。 柳士言却不理会她的冷面,说道:“冷情曾跟我说过,你和果荣王非常相爱,若是果荣王亲自来了,你最后定会乖乖地跟他回去。我初时还抱有怀疑,现在,青黛你告诉我,若是他亲自来接你了,你会跟他回去吗?” 青黛本能地排斥这类问题:“问这些做什么!好了,我要睡了。” 她转身继续往屋里走。 “他来了。” 柳士言的声音从后面悠悠地传来,简短的三个字,不大的声音,却像有一盆冷水从青黛的头上浇下来似的,使得她倏地身体一震,呆立在原地。紧接着,那三个字又不断地在她的心里面回响着,竟又像有一团火从心底里烧起来似的,使得她努力压制的某种情绪一下子喷涌了出来。 震惊和激动错综交织的情绪似狂涛巨浪一般使她的心难以平静。 他来了。他来了?他来了! 青黛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原先因为怒打柳士言而发麻的手掌心此时此刻完全没有了知觉。 柳士言看着她僵直的背影,起身走了过去:“他是为你而来的吧。” 青黛神色复杂,下意识地抿了抿唇,低下头。 柳士言见她那副样子,略微舒展的眉头再次拢紧,他本不想告诉她的,但实在太想知道她对于果荣王的到来会是什么反应,便忍不住说了出来。而现在,他却开始后悔了。 “我先知会你一声,我不管他是果荣王还是谁,你如今已经是我的妻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你拱手让人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气中带着自负和笃定,仿佛在说着一件轻松可以搞定的日常琐事一般。但青黛却在听了他的话后,心里蓦地一悸。 她转过头来,满腹疑惑。 月光下,柳士言的脸愈发俊雅,就连平日里让她讨厌的嚣张神情在这一刻也柔和顺眼了许多,她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说出那样的话来,然而,或许正是那样信誓旦旦的口吻和态度,她难以平复的心情在那一瞬间竟平复了下来。 “柳士言,你确定?要知道,你若再坚持,就等同于跟果荣王叫板。”她问道。 柳士言轻松松一笑:“我才不管你是叫青儿还是叫青黛,反正你既然是我柳士言的妻,那么作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守不住,我还怎么在这个世上混?” 青黛看到那一扫落寞再现光彩的蛊惑人心的桃花眼里的风流,脸蓦地一沉:“敢情你说什么这么多只是为了捍卫你身为男人的尊严是吧?” 柳士言扬起嘴角一笑,睨了眼青黛上下:“否则的话,你觉得你全身上下有什么地方值得我那么拼命守护的?” 青黛的脸又沉了一些:“哦,是吗?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话题严肃的时候总会自觉不自觉地陷入某种让人无语的氛围中。 她觉得柳士言这人简直莫名其妙!太莫名其妙了! 然而,另一方面,柳士言却觉得她莫名其妙:“对了,刚才吻了你两次,你一直用着一种要杀了我的眼神瞪着我,看起来气愤得不行。怎么,现在不生气了?看样子,你这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啊。” “柳士言!”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好不容易才从那种气闷的情绪中走出来透了点气,他就又提起! “混蛋!”青黛右掌高抬就要打下去。 柳士言快一步地握住了她的手,坏笑道:“白白被打了两次,你觉得我还会让你打第三次吗?” “你……” “但我想吻第三次。”柳士言低下头,覆上了她的唇,轻轻一啄,就迅速离开了,青儿要挣扎的动作都慢了一步,他得逞地说道:“放过你,就亲一下。也省得你再花力气推开我!” 青黛气愤交加,却无处发泄,简直要憋坏,脸色难看至极。 柳士言却温柔地看着她,微笑道:“从嫁给我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是青黛了。记住,你叫青儿,是我柳士言的妻子。而这里,这里,这里——”他长指指了指她的额头,脸颊和粉唇,说道:“包括你身上的任何地方,除了我,不许任何男人碰。” 青黛眨了眨眼:“搞什么?” “他最多就亲过你脸颊,牵过你手吧?”柳士言问道。 青黛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从跟你亲密的程度来看,他就已经输我了。”柳士言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接下来,只要把他从你的心里除掉就好了。” 青黛眉头微蹙:“柳士言,你该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咳咳。”柳士言干咳了两声:“喂,我怎么会看上你?我只是在享受我专有的待遇罢了。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夫妻,这段婚姻目前看虽然是名存实亡的,但总有一天,我会让它名副其实!” “想得美!” “青儿!”柳士言很认真地叫她:“我不知道你原来姓什么,叫什么,不过从今往后,你就要冠夫姓,就叫柳青儿。” 柳青儿? 青黛觉得好笑,但看他一脸认真,竟莫名其妙地应道:“好吧。你若留得住我就听你的。” “肯定留得住。”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你侬我侬(一更) 当天夜里,青儿彻夜辗转难眠,脑海里总是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柳士言强吻自己的画面,耳边不断回响起柳士言信誓旦旦表示会留下她的话语,一想到,就忍不住地脸红心跳,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就这样熬了一整个晚上,等到她终于有些睡意的时候,天已亮了。 青儿躺在床上,盯着床顶,怨恼地长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被柳士言传染了,以至于也跟着他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了。 “青儿!青儿!”门外传来了子玉的声音。 她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随意地披了件外衣走过去开门。 “青儿,你怎么还没起床?不是说好了今天要去青崖叔叔那里干活的吗?”子玉奶声奶气地说道。 “哎呀,我都忘了!”青儿一拍脑门,忙回身进去穿好衣服。 子玉跨着门槛走了进来,看着屏风,对屏风后面急匆匆的人说道:“对了,青儿,爹也醒了,听说我们要去青崖叔叔那里,他也要跟着一块去。” 自从被柳士言教训了一顿后,子玉虽然心有不甘,但提起他这个父亲的时候还是很规规矩矩的。 “什么?”青儿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他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粥饼铺的?” “额。我跟芍药姐姐说话,他偷听到的——” 青儿脸色一暗,喃喃道:“偷听别人讲话,果然不是君子。” “谁说我是偷听的?”某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精神抖擞,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喂,我在换衣服,你回避下好不好?”青儿没好气地说道。 “与其叫我回避,还不如你自己动作快点更实际。”柳士言笑着应道。 青儿翻了个白眼,收回身子,不一会儿,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她走过来,一把推开柳士言:“让开。” 柳士言好笑地看着她出门,跟着她走,子玉不解地也跟了过去。 青儿仿佛没看见他们似的,自顾自地打水洗漱好后,又回了屋里,坐在镜前简单地梳好了头发。 子玉乖巧安分地抓着梳妆台的边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笑。 青儿注意到了,冲他一笑:“玉儿,怎样?” 子玉点了点头:“青儿长得好看,怎么样都好看!” 一大清早听到这样的话,青儿一夜的烦恼全都一扫而空,捧住子玉的脸颊就亲了一口:“嘴巴真甜!” 子玉很腼腆地笑了笑,小手抓着青儿的脸,也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柳士言看着这两人亲密无间的表现,煞风景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我也该来亲亲你们?” “你够了。我还不想一大清早就收获一份坏心情。”青儿毫不留情面地应了一声,起身牵起了子玉的手:“玉儿,走,咱们吃早饭去!” 柳士言无可奈何地笑笑,从后面跟着他们出了屋:“明知道他来了,还要这样明目张胆地出去吗?” 青儿愣了一下,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表示留得住我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担心其他?” “你就这样信得过我?” “不管信不信得过,反正对我来说没损失。”青儿无所谓地笑了笑。 柳士言气闷,这死丫头,摆明了逗他玩呢! 吃过早饭后,这一家三口便齐齐地出门往粥饼铺去了。 今天天气特别好,子玉强烈表示想要上街遛小白,没奈何,两个大人只得顺着孩子的意愿。 于是,街上就出现了两大一小加一只如出画中的一幕。 一个俊雅非凡的男人,一个清丽脱俗的女子,外加一个秀气伶俐的小公子,小公子还牵着一只雪白可爱的兔子,这样的画面,怎么看怎么美,一出现就成了最抢眼的一道风景线。 “这不是柳庄主柳夫人和柳小公子吗?”路上有行人认出了他们,热情地对他们打招呼。 柳士言很有风度地回以微笑,而青儿则是略带尴尬地笑了笑。 “哎呀,柳庄主又陪夫人来粥饼铺做生意啦?”一个提着菜篮的老太走了过来,言语中不吝赞赏之词:“啧啧,柳庄主还真是疼人啊,柳夫人嫁给你,想必是很幸福吧?” 柳士言笑了笑:“幸不幸福可不是我说了算,得问问她才行啊。” 老妪会意,立即笑着望向了青儿:“夫人,那我说的是对还是不对呢?” 青儿怔了怔,尴尬至极,这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让她说不是吧?可让她说是吧,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一只手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腰,就听的头上有声音说道:“呵呵,老婆婆,你这样问,我妻子会害羞的。” 听到这话,青儿的眼角忍不住地抽了抽,真心觉得柳士言这家伙的脸皮实在太厚! 她的左手假装亲昵地腰间的那只手上,死命地掐着,面上却冲着那老妪笑得眉眼弯弯的:“自从嫁给他以后,我的确是过得不错。很不错。” 她强调着后面三个字,手中的力道偷偷地加大,并且略带得意地望向了柳士言,皮笑肉不笑道:“这还真要好好感谢他一直那么照顾我……” 她的力道其实一点都不轻,然而,柳士言却好像根本没有受影响,始终挂着笑意,甚至还温情脉脉地注视着她,仿佛有无限柔情。 青儿眼角的笑意僵了僵,暗叹这家伙厚脸皮之外的顽强定力。 这两人的暗自较劲在众人的眼里却完全被成了你侬我侬,一时间惹得人们赞叹不已,不时还有些起哄的人叫好。 就在这“浓情蜜意”的时刻,一道劲风袭来,本来相互依偎着的柳士言和青儿感到一股凌厉之气,习武的本能让他们立即分开,也就是在分开的下一秒,“哗啦”一声,一个酒杯碎落在了地上。 众人一下子看得傻了眼,不知道哪里来的酒杯。 青儿却怔怔地看着那酒杯,脸色一紧,迅速地朝着刚才那股凌厉气势来的方向望去,待看到福来客栈三楼的窗口旁坐着的一个侧影时,眸子倏地一滞。 柳士言察觉到了她的神色变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窗边坐着的男子,虽然只是个隐约的侧影,但依稀可感受到一股风雅卓绝的气质。 “是他吗?”他轻声问着青儿。 青儿抿了抿唇,微低下头,并不作答。 正文 第三十九章 似曾相识(二更) 原本还挺愉快的出行因为刚才那突然的酒杯而陷入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闷气氛。 青儿牵着子玉的手心不在焉地往粥饼铺的方向走,柳士言则若有所思地观察着青儿的神色。 子玉牵着小白,时不时抬头看看左边的柳士言,时不时又抬头看看右边的青儿,见刚刚还非常高兴的两人一下子沉默了下来,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很想问个究竟,但目下这种奇怪的气氛却又让聪明的孩子很识相地选择了沉默。 而此时,粥饼铺门口正杵着两名女子在说话,因为姿容出众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其中一个绿衣女子清甜的声音劝另一个橙衣女子道:“好了,橙杉,王爷此行出来就是为了找青黛的,你这样中途跑出来玩,怎么说得过去?” “好了好了,绿云,就那么一小会儿没关系的。我听说这里的烧饼真的很好吃,咱们就尝一尝嘛,若是好吃,还能带一些回去给王爷他们吃!” “你这是玩忽职守。”绿云微蹙起眉头,对于橙杉的做法很不赞同:“咱们还是快回去吧。王爷他们还等我们的消息呢。” “就尝一尝嘛!”橙杉还抓着绿云的袖子不依不挠地撒娇请求:“好姐姐,我的亲姐姐,就尝一尝嘛!你看咱们与其在这里争执,还不如干脆让顺了我的意,还能尽早回去呢!” 绿云拗不过她,终于还是无奈妥协:“买了就走,不在这里吃的!” 橙杉喜不自胜地点头:“当然!咱们还有正事的嘛!” “真有这觉悟就不会吵着非要吃了。”绿云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跟着橙杉进了粥饼铺。 粥饼铺刚开门没有多久,因为青儿还没有来,故而青崖便一个人在里面忙活着,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唤,连手中的面粉都没弄干净就走了出去。 但是,当他看到面前站着的两名女子后,脸色蓦地一怔。 橙杉上前说道:“你就是这粥饼铺的老板?” 青崖的脸色已恢复常态,点了点头:“嗯。两位小姐要些什么?” “听说你们这的烧饼非常好吃,馅料也特别足,还有各种口味,是真的吗?”橙杉饶有兴趣地问道。 “嗯。” “那好!给我每样包一个!我要带走吃!”橙杉非常爽快地说道。 绿云扫了眼粥饼铺的布置,这时看向青崖,补充道:“要快,我们有事赶着办完。” 青崖愣了愣,也不多话,点点头让她们稍等一会儿,便进里面忙活去了。 橙杉和绿云便坐在一张长凳上等。 橙杉这时才打量起粥饼铺里面的布置,待看到墙上供着的破碗时,扑哧一声笑了:“绿云你快看,那还供着个破碗呢!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破碗供起来的。这样的古怪举动,倒像是青儿做的。” 绿云却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凑近了橙杉,低声说道:“橙杉,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位老板看着有些面熟?” “面熟?”橙杉错愕:“没有啊,怎么面熟了?” “不是,你仔细回想一下,他那张脸,是不是好像在哪里见过?”绿云又道。 橙杉蹙眉,脑海中认真回想着,绿云不提醒她还不知道,这一提醒,她倒真想起个人来了! “天哪,我想起来像谁了!”橙杉叫起来,随后又压低了声音,掩嘴小声对绿云说道:“他很像当初给王爷治病的那个江湖奇人。”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绿云点了点头:“虽然装束变了,年纪看起来年轻许多,可是,那个身形,还有那个神态气质,都和那个江湖奇人很像。这世上不是有一种东西叫易容术吗,我在想——” 橙杉蹙眉道:“不可能吧?一个江湖奇人,也确有那样的本事,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开这么个粥饼铺呢?我想大概是长得有些像的人吧。” “是吗?”绿云微微皱起眉头,似乎仍旧有所怀疑。 就在这个时候,青崖把包好的烧饼拿了出来,递到橙杉手里,报了价钱。 “哦。”橙杉应了一声,把钱递了过去。 青崖伸手要接时,橙杉却将钱握在了手心里,狐疑地打量着他,笑着问道:“老板贵姓?” “姓安。”青崖随意胡诌了个姓。 “姓安?”橙杉笑了下:“老板当真姓安?” “当真。”青崖言简意赅地应道。 “这可就奇怪了。”橙杉轻笑一声:“老板难道不觉得我们姐妹二人很眼熟吗?我姐妹二人刚才还在想我们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老板没有印象吗?” 青崖静静地看着她,答道:“没有。” 橙杉的眉头蹙了蹙,却也不说什么,只笑了笑,将手中的钱递给青崖,便和绿云离开了粥饼铺。 “绿云,你说的没错,这个老板有问题。”走出粥饼铺后,橙杉对绿云说道。 “嗯。”绿云点头表示认同:“他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个粥饼铺老板的样子,而且你注意到没有,他外面穿的虽是粗布衣服,但袖口和领口露出的部分却和那粗布衣服非常不搭调,我没猜错的话,他里面穿的应该是劲装。” “劲装啊——”橙杉微微一笑:“没想到还是个习武之人。那你说,他真是这家粥饼铺的老板吗?” “估摸着不是老本行。” “那什么是他的老本行呢?”橙杉取出一个烧饼,轻轻地咬了一口:“嗯!真好吃!就这手艺,说做烧饼是他的老本行,我也无法不认同啊!” 绿云看着橙杉又露出那副好吃本色,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正事呢,别又扯开话题。” “唉,这去想它做什么呢?”橙杉却不以为意:“我们此行来主要是为了接回青黛的,至于那个粥饼铺老板是什么人,原本做什么的,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绿云却道:“这我自然知道。但,若是那个粥饼铺老板就是当初救王爷的那个江湖奇人呢?原本救王爷的人此时此刻却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习武之人,难道不值得我们在意吗?” 橙杉吃烧饼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绿云。 正文 第四十章 应该可以?(三更) 橙杉和绿云二人前脚刚离开粥饼铺,青儿三人后脚就到了。 当时,青崖正站在门口出神。 青儿走了过去:“青崖大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青崖看到青儿牵着子玉的手来了,眼中很自然地就流露出了一抹笑意,但当他看到青儿身后的柳士言后,眼中的笑意便立即僵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也来了。”柳士言捕捉到了青崖眼中那不露痕迹的始料不及和失落,不由得得意地扬了扬眉:“我陪青儿玉儿一块来的。想来你应该不会介意,当然,我想你也没资格介意。” 最后一句话挑衅意味非常明显。 青儿说道:“柳士言,你收敛点,再这样我赶你回去了!” “好好好,大不了我对他客气点就是了嘛。”柳士言顺从地应着,跟在青儿的身后进了粥饼铺里。 青崖在门口又站了一会儿才进去。 青儿已经在厨房忙着,柳士言则陪着子玉在厨房后面的院子里玩。 子玉正拿着半截胡萝卜在那里喂着小白。 柳士言先是在一旁无声地看着,而后从厨房里也找了半截胡萝卜出来,还拿了根细绳和一支细竹条,他将手中的折扇斜插在脖颈后的衣领里,一手握着胡萝卜,一手拿着绳子,用嘴叼着绳子的一头,利落地用绳子绑住胡萝卜,而后再将另一个线头绑在了竹条上,做成了类似鱼竿的东西。 他盘腿坐在院中一条长凳上,一手托着腮帮子,一手则将手中的竿子向前一伸,胡萝卜便晃悠悠地落到了小白的面前。 子玉被他那吊着萝卜的东西给吸引了,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胡萝卜,起身走了过去,很奶声奶气地问道:“我可以玩你这个吗?” 柳士言嘴角微微一弯:“话要说全。” 子玉这孩子本就聪明,再加上柳士言这两天的调教,一下子就听出了言外之意,忙说道:“爹,我可以玩你这个吗?” 柳士言满意地笑了,托腮的手轻轻地放在了子玉的头上:“乖,本来就是给你玩的。”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竹条递到了子玉的面前。 子玉见他同意了,高兴得咧开嘴笑,甩开自己手中的胡萝卜就接过那竹条,学着柳士言的样子坐在了长凳上,吊着胡萝卜引诱小白,看着小白一点点被吸引着朝自己走过来,乐得合不拢嘴。 柳士言始终面带微笑地打量着身旁的儿子。 青崖看到了柳士言目光中的父爱,心里受到了很大的触动。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能从柳士言的眼中看到对子玉的关爱。 而看着那父子俩安静的却默契十足的相处画面,青崖的心里除了惊讶外,更多的,则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柳士言和子玉这对本来关系冷淡的父子是怎么变得像现在这样融洽的?一想便可知道这绝对是青儿的功劳。 而柳士言定然也是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青儿而改变了对子玉的态度的。 柳士言愿意为了青儿而做出改变这一点虽然让青崖感到高兴,但与高兴相伴的,却是深深的落寞,因为他知道,青儿是柳士言的妻,若柳士言认真起来,他就毫无立场可言。 心底里某份感情总在沉浮起落,这非出自青崖的本意,但青崖却深受其苦,不敢言,不能言,无法言。 青儿称他为“青崖大哥”,而事实上,他大概也只能做她的“青崖大哥”了吧? 想到这里,青崖就忍不住地叹了口气。 “青崖大哥,他们感情比过去好很多了吧?”青儿不知何时来到了青崖的身后,目光安静地看着院子里相处和谐的父子俩。 青崖侧头看到了青儿眼中的温柔,心里猛地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生硬地扭过了头假意看向柳士言他们,口中说道:“嗯,好太多了。为了这一幕,你应该费了很大的劲吧?” “其实也还好吧。”青儿笑了笑,看着柳士言,对青崖说道:“主要还是柳士言肯放下心中的芥蒂接纳玉儿。说真的,我觉得柳士言这人除了有些地方很让人气恼讨人厌外,大部分算是个很不错的人,如果他认真对待的话,还是挺让人欣赏的。” “欣赏?”青崖一愣,试探性地问道:“你欣赏他吗?” “我?”青儿惊慌:“拜托,我怎么可能欣赏他啊!青崖大哥,你可别拿这事跟我开玩笑,我会被吓到的!” “我看他对你很好。”青崖笑了:“我在想,他是不是对你动了真心。” “对我动真心?”青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哑然失笑:“青崖大哥,你的话真是越来越不着边际了,他怎么可能对我动真心啊?我们两个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得这么斩钉截铁?”青崖笑了笑,转身回到了灶台前,往灶膛里添了些火。 青儿跟着走了过去,继续做她的烧饼,口中说道:“不管怎么样,柳士言和玉儿之间的关系有所好转真的让我很开心。最起码,看到他们这样,我心里多少也放心了许多。这样一来,我也算是等同于完成了柳夫人临终前对我的嘱托吧。” 青崖添柴的动作在听到她这话时顿住了,回头看向她:“青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打算离开吗?” 青儿一笑:“我在这个时候离开,应该不过分吧?” “好端端的,怎么想着要离开呢?你不是曾经下定了决心要为了玉儿留下吗?” “是啊。”青儿点头:“只是现在的情况有所改变了。恐怕,我又要食言了。” 青崖转过头来,怔怔地望着她,猛然间想起了刚刚见到的橙杉和绿云二人,脑海里茅塞顿开,心中暗自怀疑她们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和青儿有关! 他又想起青儿曾经让他赴大都救果荣王的事,猜想着青儿和果荣王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而橙杉和绿云是果荣王底下的人,方才她们说有事要赶着去办,那么,她们要办的事,定是果荣王吩咐的,那么,那事是不是和青儿有关呢? 青崖不自觉地想到了这么多,越想心下就越发紧。 正文 第四十一章 忍(一更) “王爷,你还好吗?”黄莺担忧地看着果荣王。 虽然早就听冷情说过青儿已经嫁给了柳士言为妻,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这两人竟然会如此大摇大摆地在人们面前你侬我侬。 然而,更让黄莺感到震惊的是青儿竟然会与柳士言做那样的事情!那可是果荣王以外的别的男人啊。偏偏,还被果荣王看在了眼里。 王爷,他又会怎么想呢? 果荣王早已用新酒杯倒了杯酒,却是大半天了,都没有动过。 黄莺看着他那静默不言的样子,实在瞧不出他此时此刻的心境和想法。 橙杉和绿云这时上了楼来。 “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黄莺看了眼橙杉怀中抱着的东西。 “哦,烧饼!”橙杉笑道:“这家的烧饼特别好吃。” 黄莺笑着摇头:“不是去办事的吗?又溜去吃东西了。” “我们事情也办成了呀!买烧饼都是顺便的事。”橙杉笑了笑,取出了一块烧饼递给果荣王:“王爷,这烧饼特别好吃,您也尝尝吧?” 果荣王看了眼自己面前的烧饼,默默地伸手去接过,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轻轻咬了一口,眉头立即就微微蹙起:“这烧饼在哪买的?” “就在西街一家叫黛娅娅的粥饼铺。” “黛娅娅粥饼铺?”果荣王握紧了手中的烧饼:“你们没有见到粥饼铺的主人吗?” “见过了。话说起来,这粥饼铺的主人还真像一个人。”绿云说道:“王爷,他和先前给您治病的江湖奇人有些像,而且,看起来是有武功底子的。” “粥饼铺的主人是个男子?” “嗯。是啊。一个有些冷淡的男人,一点都不像个做生意的人。”橙杉应道。 绿云看向果荣王:“王爷,有什么问题吗?” 黄莺伸手径自取了块烧饼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咀嚼着,眸光一怔。 “是不是很像?”果荣王问道。 “王爷,您怀疑——” “我更在意的是绿云和橙杉所说的那个粥饼铺老板。”果荣王将烧饼放到了桌上,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玉润一般的眸子里透露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橙杉被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搞得云里雾里:“怎么了?这烧饼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那个粥饼铺的老板真的有什么古怪?” “你们忘了?青黛也很会做烧饼。” 黄莺估计地说着,抬眸望了眼不动声色的果荣王,她其实是从他刚才的态度中推测出那粥饼铺和青儿之间可能有关系,毕竟,她不可能做到吃一口那烧饼就能得知是青儿的手艺,当然,她也心知果荣王有更多的依据推测到这一点。 “你是说这烧饼是青黛做的?”橙杉惊讶。 “我想起来了,那个粥饼铺老板在看到我和橙杉的时候,神色明显愣了一下,难道当时他就认出了我们,而青黛就在粥饼铺里?”绿云说道:“难道他和青黛是认识的?” 橙杉睁大了眼睛,对于这个事实难以消化。 “应该不是。”黄莺摇了摇头:“其实,不久前青黛曾经过外面这条街,推算起来,如果她是去粥饼铺的话,那你们在粥饼铺的时候,她最多只可能在附近。” “这些烧饼虽然和青黛做的很像,但并不是她做的。”果荣王将酒杯放在桌上,修长手指仍旧握着杯身,眸子里的心思愈发得让人看不明白,说道:“想必,是那个男人按照青黛的方法做的。” 绿云和橙杉两人对望一眼。 “你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果荣王问道。 绿云道:“打听清楚了,原来柳士言当初声言要娶的女人是北方黄家的千金黄韵兰,只是不知道后面怎么了,洞房的时候新娘却变成了青黛。柳士言起初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个明确的表态,后来消失的黄家小姐被找到了,他也没有还人家本来的名分,反而把原是正妻的黄家小姐收作了妾室,也没有剥夺青黛的正妻身份,打这个时候起,柳家上下才开始真正地把青黛当作新的庄主夫人。” “我们还得知,青黛之所以会嫁给柳士言,是为了名正言顺地照顾柳士言与过世的发妻温婉君的儿子柳子玉,以此来报答当初温婉君对她的救命之恩。”橙杉补充道:“据说青黛并不喜欢柳士言,两人几乎每次见面都要吵上好几个来回。” 黄莺道:“也就是说,青黛和柳士言的婚约其实是不存在的。” 绿云点头:“是可以这样理解。毕竟名义上,柳士言娶的是叫黄韵兰的女子,而不是青黛。不过他对青黛是真的很好。” “王爷——”黄莺看向果荣王。 果荣王将杯中酒饮尽,将杯子放到了桌面上,起身:“本王累了。要睡会儿。” 他说着离开雅间,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客房。 橙杉和绿云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橙杉问道:“黄莺,王爷好像从刚才开始就看起来不太高兴啊。” 黄莺轻轻叹了口气:“刚刚,青黛和柳士言父子一起经过这条街上,竟然和柳士言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得一副举止亲昵恩爱的样子,被王爷看了个真真切切。你们说,王爷的心情会好吗?” “天哪!”橙杉睁大了眼睛:“不是吧!青黛怎么有那样的胆子!那王爷没有跳出去分开他们两个吗?” “出去倒是没出去。不过,还是扔了一个酒杯把那两人分开了。” “王爷怎么不出去呢!应该把青黛从柳士言那家伙身边抢过来才对啊!”橙杉略显激动地说道:“再不济也该让青黛知道他来了嘛!” 黄莺微微一笑:“虽然不曾露面,但我想青黛一定已经知道那酒杯是谁扔的,你说她当下知不知道王爷来了呢?” 绿云轻声道:“那情况下还不露面,王爷也真忍得住。” 话音才落,只听“咣”一声,原本被果荣王放到桌面上的那个酒杯竟一瞬间化为了粉末! 黄莺,绿云和橙杉三人见了,脸色不约而同的一青。看来她们家王爷真的忍得很辛苦啊——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他的直言(补更一) 当天晚上难得地柳士言竟主动提出要负责哄子玉睡觉,青儿起初虽然惊讶且怀疑他是否哄得住子玉,但当她站在门口,看着子玉靠在柳士言的怀里睡得香甜的画面后,所有的惊讶与怀疑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一抹暖心的微笑浮现在了她的脸上。 柳士言侧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将子玉放到床上,给孩子盖好了被子,走出来。 “我表现得怎样?”他冲青儿笑了一下。 青儿傲娇扬眉:“嗯。还不错吧。” “那是你教的好。”柳士言一声轻笑。 “我什么时候教你了?” “看你哄他的次数多了,潜移默化慢慢地也从你那学来了。”柳士言转身关上了子玉的房门。 青儿怔怔地看着他这样认真的样子,心里诧异至极。 尽管一直希望柳士言和子玉之间的关系能融洽起来,而且也希望柳士言能够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好好地疼爱照顾子玉,可是,当他真的这么做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一时接受不来。 然而,不得不承认,他做得很好,而且,现在的他在她看来比过去那副风流自我的样子顺眼多了——除了那一成不变的嚣张之外。 柳士言转身,见她眉眼温柔地看着自己,笑道:“怎么?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要是往常,青儿肯定会因为气急而反唇相讥,可今天她却是反常地笑了笑:“必须承认,柳士言你现在这个样子比过去好多了。” “呵呵,青儿,承认吧,你喜欢温柔有担当的男人。”他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她。 青儿愣了一下,脑海中猛地浮现出了果荣王那温文俊雅的面容,眸光微微一黯。 柳士言见她那个样子,心里有些添堵,看来那两个词在她心里面就等同于果荣王的存在。 他手一抬,手中折扇就轻轻地扣在青儿的额头上。 青儿神思被那一下给拉了回来,抬手抚着额头微微一皱眉。 “柳青儿!在我面前你在想着哪个男人呢!”柳士言声音中略带不满,心下暗想幸亏之前给她冠了夫姓,才可以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否则再怎么生气,那一声“青儿”怎么听着都像是在亲昵的称呼,根本无法体现他此时气愤的情绪! 青儿不悦地撇了撇嘴角:“柳士言,你发什么神经呢?我是我,爱想谁就想谁,你管得着吗?莫名其妙。” “你还好意思这样说。”柳士言作势又要敲她额头。 青儿眼快地躲开了。 “躲得倒是挺快。”柳士言收回了折扇,嘴硬地说道:“你爱想谁我是管不着,但若你被我或者别人看出了你在想谁,那我就管得着了。让外人知道你在我的面前还想着别的男人,你让我的面子往哪搁?” 青儿无语:“柳士言,你这人还真是死好面子!” 柳士言冷哼一声,说道:“男人的面子,女人的衣服,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青儿见他那么一副头头是道的样子,有意调侃道:“这个道理想必我不必懂,就冲你这个男人对面子的看重程度,我想我的衣服有多重要,我自己都来不及顾,你自己倒比我还上心了。” “废话!”柳士言白了她一言,直白道:“除了在我面前,你的衣服非常重要,最好有多少穿多少,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 青儿听着听着,听见他讲话又不正经起来,气得眼睛都瞪大了:“柳士言!你又在胡言乱语!” “那又如何?你不是早习惯了吗?”柳士言无所谓地应着,紧接着又用着有点泛酸的口吻说道:“我又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什么王爷,又温柔,又有担当的,而且举止很有风度,跟你在一起那么久,还只是亲亲脸牵牵手,啧啧,那画面实在让人难以想象。” 青儿见他拿自己和果荣王来说事,更加生气:“柳士言!你知道什么!他那是珍惜我,不想——” “狗屁珍惜,我要是钟意你而又知道你对我的心意,绝对不管三七二十一娶了你,再在洞房夜的时候顺理成章地把我们两个人的关系真真切切地坐实了,那才叫珍惜,而不是晾着你在身边,既不给名分,也不给承诺,连碰你都谨慎,那叫什么珍惜?”柳士言的言语里不乏对果荣王的冷嘲热讽。 “你以为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样,满脑子想的都是那种不正经的东西?”青儿对他的话很是反感。 “你说他正经?青儿丫头,你还真是单纯。”柳士言失笑:“我是个男人,你觉得你会比我更了解男人吗?告诉你,一个男人不管他性格如何,一旦遇到了他爱的女人,再正经都会不正经的。我看哪,他若真是你所说的那种有担当的男人,那么他就算把你吃干抹净了也不必担心他会跑了,相反地他还会给你个名副其实的王妃名分。反观他对你的那些表现,想必是还没下定决心要把王妃名分给你呢。这种表现,说得好听点,是怕伤了你,说得难听点,就是自私自利,既爱着你,想留着你,却不肯为你付出所有。” 青儿怔了一下,柳士言说的话不无道理,其实她私底下自己也曾想过许多遍,尤其是当初那件事情后,她就想得更多,然而,不管理智如何分析如何得出结论,那结论又如何可信,感情上她却是始终不愿意去承认那一点。 而今晚,自己不愿承认的事情却借由柳士言的口说出来了,这就好像无形中有一巴掌狠狠地落在了她的心上,火辣辣的疼。 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柳士言见她那副受了伤却倔强着气愤地瞪着她的样子,心下多少也能理解她的情绪,却抿直了唇,说道:“青儿丫头,我只想告诉你,我是个男人,我比你了解男人,那个男人或许并不如你心里所想的那般值得你去倾尽所有守护——” “啪!” 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正文 第四十三章 苦涩的重逢(补更二) 青儿冷冷地瞪着他:“他不值得,难道你值得吗?柳士言你不要在这里讲得冠冕堂皇信誓旦旦的,若说起来,你作为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辜负了温婉君也就算了,明明不爱,却娶了沈如双和黄韵兰,娶了之后又不好好爱她们也就算了,之前信誓旦旦说最爱的表妹沈念琦你也可以轻而易举说你不爱了,你这样的男人,有什么资格评价他!他就算再不济,他就算再不济——”青儿的声音哽咽着,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他就算再不济,他也不会把血淋淋的现实揭穿给我看,他会知道我疼,他知道,所以宁愿欺骗!” 青儿竭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但那声音中极力压抑的痛苦还是无法掩饰。 她狠狠地一把推开僵硬站着的柳士言,飞奔着跑回了自己的屋里。 “明明知道她会疼,还要那样做吗?她明明疼得那样厉害,他却还是选择欺骗吗?”柳士言呆立在原地,脸上还麻麻的疼,却不及心口某处蓦然隐约泛开的疼痛感,一种无法言说的愤怒随之而生,他的眸光冰冷,双手紧紧握拳,冷冷低喃:“果荣王——” 青儿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急促地走到了梳妆台前坐下,不停地用衣袖擦拭脸上的泪水,可是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擦,那眼泪就好像没擦掉似的,始终挂在脸上。 她透过面前的镜子看着自己的脸,那样伤心欲绝的一张脸,跟平日里笑逐颜开的样子一点都搭不上边:“这样的丑!” 青儿厌透了自己哭泣的脸,抓起抽屉里的剪刀就往镜子上一扔,原本完整无瑕的镜子在那一瞬间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明明说过了,不会再为他哭了的!混蛋,眼泪怎么止不住……该死的柳士言,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低着头,带着哭腔的声音犹自嘀嘀咕咕地埋怨着柳士言。 “娅娅。”就在青儿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一个清润的嗓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青儿在听到那声音的一刹那,整个身子一僵。 她循声看去,这才发现原来床边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影,清傲绝伦的身姿,玉润一般的眸子中闪着清幽而宁静的光芒,正安静而温柔地看着她,专注中仿佛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青儿万万没想到果荣王会出现在自己的房里,吃惊地站了起来,一手扶着梳妆台的桌沿,心绪忐忑而紧张,扑通直跳。 果荣王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看到她满脸泪痕的样子,心疼地皱了皱眉头,从袖子里掏出一块蓝色的丝织帕子轻轻地帮她擦拭眼泪:“我可没想要久别重逢后第一次见面就是看到你哭的样子。” 只有在她的面前,这个雍容贵雅的果荣王才会以“我”自称。 早知道他来青城镇了,那个凭空扔过来的酒杯也让她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可是,青儿却仍旧没有做好再见到他的准备。 看着朝思暮想的人赫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味道。一股酸涩涌上了她的心头,这下眼泪更流得没有节制,她低下头,双肩颤抖着,呜咽着放声哭了出来。 青儿平时是个嬉皮笑脸看起来好像没有任何烦恼的女子,但果荣王却很清楚,她其实是个很爱哭的人,而且每次哭的样子都像个小孩似的,使得原本就瘦小的她看起来更显得瘦小,那样无助和悲伤。 此时的青儿,就是这个样子。 果荣王静静地看着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张了口却又什么都不说出来,他微微地蹙起眉头,长臂一伸,将她揽进了怀里,一手轻轻地抚着她柔顺的黑发,他低下头,嗅着她的发香,任由青儿在他怀里抽抽噎噎。 良久以后,果荣王才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放不下我,当初又为什么要选择离开?你可知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过得有多煎熬吗?” 青儿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冷清淡的味道,双手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料,贪恋地享受着他的怀抱所给她的温暖与呵护,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往常这个让她一躲进去就安定下来的怀抱,眼下却让她越是呆着越是觉得伤心难过,眼泪愈发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他说她不在的这些日子,他过得很煎熬。他真的过得很煎熬吗? 青儿思及此,心下猛地一阵生疼! 她低着头双手一推,倏地将果荣王狠狠地推开。 果荣王不解:“娅娅——” “不要叫我。”青儿没有抬头,散落的刘海遮住了她眉眼的神情,声音哽咽中带着几分冷漠:“你走吧,走。” 她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果荣王看着那个背开自己的身影,面上流露出很受伤的表情:“娅娅,别这样。” “王爷,我已嫁人为妻,你又何必来呢?”青儿强忍着翻涌的感情,硬下心肠说道:“回吧。” “娅娅,乖乖跟我回去。”他上前两步,去牵青儿的手。 青儿一把甩开他:“回去做什么?继续以侍女的身份守在你身边,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娶别的女人为妻?” 她转过身来面对他,泪水涟涟的眸子里充满了质问和受伤。 “娅娅——”果荣王面色一敛,伸手要去碰她的脸。 “不要碰我!”青儿向后退了一步:“你来做什么,你碰我做什么!白玉珏,我已经是有夫之妇,绝不会跟你回去的!” “这世上也只有你敢如此连名带姓地叫我。”白玉珏笑了一下,温柔地看着她,启唇道:“娅娅,跟我回去。如果你想做有夫之妇,那么,就成为我的有夫之妇吧。等一回到帝都,我马上娶你。” 青儿震了一下,怔怔地看着他坚定许诺的容颜,明明该高兴的,成为他的妻,唯一的妻,这是她期盼许久的事情,而如今他终于许诺了,明明白白地许诺了,可是,她为什么竟一点兴奋幸福的感觉都没有?为什么,看着他那张宠溺的看着自己的脸,她脑海里却不断回想起那天,他和别的女人待在一张床上的画面! 她看着那张自己又爱又恨的脸,本能地向后退了退,不断地摇头:“不,我不要。我不要嫁给你,再也不想着要嫁给你了。你走,你走!”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情敌相较(一更) “娅娅——” “举世无双的果荣王来我药柳山庄有何贵干?” 白玉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出现在窗口的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柳士言双手支着窗棂,眉眼弯弯一脸无害地看着果荣王。 原本是想来看看青儿怎样了,倒没想到竟然能撞到传说中的果荣王,柳士言真觉得自己是赚到了。 看着无声无息突然出现的柳士言,白玉珏的眸光微微一敛,心中暗暗感到对方不是个好对付的男人。 柳士言从窗口跳下走到青儿的面前,见她的脸都被眼泪哭花了,眉头一皱,略带嫌弃地说道:“喂喂,我不过说的话难听了点,至于你哭成这个样子吗?本来就丑的一个人,再这样哭下去得丑成什么样啊!” 简单一句话就暗暗地辩驳了青儿是为白玉珏而哭的事实,说着,柳士言还不忘一抓袖子,直接在青儿的脸上擦了擦,动作毫无温柔可言。 青儿被他粗鲁的动作给气到了,一把抓下他的手,瞪他:“柳士言,脸都要被你给揉坏了!” 她的手还有轻微的颤抖,柳士言察觉到了,却好像没有感觉到那一点似的没什么反应,看了看青儿瞪眼的样子,笑了:“还能生气,看来是没事了!” “混蛋!我哭成这样,正常的人都应该柔声安慰吧!哪有你这样落井下石的!” “安慰什么?”柳士言板眼:“不过是几句话就哭鼻子,不骂你太脆弱就不错了,还想要我安慰?臭丫头,你真是被宠坏了!” “你说什么呀!”青儿生气地喊道。 “诶,给我控制好你的情绪。”柳士言食指指着她,略带警告地盯着她。 青儿咬唇,虽然心里很不满,却还是依言闭上了嘴,撇了下嘴角,无声地表示着不服。 不过,好在柳士言这一番搅和,不经意间让她的情绪有所转缓。在这一方面,青儿还是暗自庆幸柳某人的出现的。 白玉珏看着面前这两人斗嘴的情形,固然看起来他们感情很差,可是,他却发现,他们之间有着一种无形的默契和气场,刚刚那一场嘴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根本不容他人闯入。 据橙杉和绿云所说,这两人每天见面都要吵个好几来回,他本也对这一点抱有怀疑,但现在一看,怀疑直接变成了担忧。 他的视线静静地落在了柳士言的身上。 柳士言自然感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将目光望向白玉珏,微微一勾嘴角:“高不可攀的王爷竟然出现在了我妻子的房里,这是怎么回事呢?还希望王爷能给在下一个解释。” “你妻子?”白玉珏看了眼青儿:“她怎么会是你的妻子?” 柳士言见他如此说,眉头一拢,连看也不看身边的青儿,长臂一伸,就将她揽到了自己的怀里,笑嘻嘻地说道:“王爷这话就奇怪了,整个青城镇的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妻子,王爷若是不信,自可派人去打听打听。” “你以为本王没有去打听过吗?”白玉珏用颇有言外之意的口吻冷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看他,目光落在青儿身上,说道:“娅娅,过来。” 青儿低垂下眉眼,犹豫着不愿意过去。 “娅娅?”柳士言担心青儿会听话走过去,手上的力道稍稍加大,一边问道:“柳青儿,我怎么不知道你换名字了?” 柳青儿?白玉珏愣了一下,不解地看向青儿。 “那是我乳名。”青儿不自在地应了一声,柳士言的怀抱是陌生的,他身上的气息更让她心里有异样的感受。 “喂,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被我抱一下还这么紧张?我记得我平时没少抱你啊!还是说有外人在场,你害羞了?”柳士言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忍不住添油加醋地说道。 青儿见他无中生有的说辞,眼角抽了一抽,心想这家伙怎么扯谎还能扯得这样自然跟真的似的,她要不是当事人,绝对可能就被他给骗过去了。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从柳士言出现后,她所有的阴霾和悲伤都消散了大半。 白玉珏眼睁睁地看着青儿安分地待在柳士言怀里的样子,再听着柳士言那些话,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在说假话故意气他的,可是他心底的火气还是抑制不住。 他手一伸,抓住青儿的手腕,就直接将青儿从柳士言的怀里拉了出来。 正要将青儿拉到自己的怀里的时候,柳士言却抓住了青儿的另一只手不让她过去。 “王爷,你这是做什么?”柳士言始终挂着无害的微笑,和颜悦色的表情。 白玉珏却不看他,而是看着青儿:“娅娅,难道你都忘了我们曾经是如何携手相伴的吗?你对我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青儿仰头看着他的容颜,往事的一幕幕便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这个人,是她心中所爱,就算他再伤害自己,她也不可能忘了他们的曾经。可是—— “珏,你告诉我,你和她共度的那一个晚上,你可记得我们的曾经?”青儿目不转睛地看着白玉珏,目光殷切,心下忐忑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看着她那受伤的倔强的眸子,心疼不已。这个他最爱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忘了呢?当初原以为不过身体而已,没有感情地做那种事情就跟没做一样。所以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会把这丫头引了来,还让她看到了那么恶心的一幕。 “娅娅——”白玉珏握着青儿的手默默地收紧,眸子里全是歉意和自责,说道:“娅娅,对不起。我不该那样伤害你,不管如何出于大局,我都不该做那样的事——” 他右臂一伸,将青儿揽进了怀里,一声声诚恳地道着歉,在她面前的他,完全没有在其他人面前那般的高不可攀。 “而是平等的。”青儿止住没有多久的眼泪再次沾湿眼眶,她略带鼻音轻声说道:“珏,我们之间还是平等的吗?在你所谓的大局面前,你愿给的付出,和我愿给的付出,还一样多吗?”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抢回主导权(二更) 白玉珏的身形一震,良久,紧紧地搂着她。 “知道吗?当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当我听着你冷静地说出是出于大局的时候,我的心里……我的心里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 青儿回抱着他,声音沙哑:“就算我再了解你,就算我再懂得你对我的感情,但我还是……还是无法接受你做出那样的事情。那个时候,我真的在怀疑,你真的爱我吗?在所谓的大局面前,我显得轻了,而你却让我被动地选择接受。没有商量,没有尊重,没有体谅,没有,什么都没有……” 青儿说着说着,双肩微微颤抖:“珏,你到底要拿我怎么办?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白玉珏温柔地抚着她的头,除了拥抱她,竟是无言。 一旁的柳士言看着这两个人旁若无人地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心里不爽得简直要把房顶给掀了。 “柳青儿!”他怒吼一声,上前硬生生地扯开那两人,把青儿拉到了自己这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青儿脸上还挂着泪水,泪水涟涟的双目茫然地看着他。 柳士言看着她那孩子似的哭法,所有的火气一下子竟都火不起来了。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喂,要哭就在我怀里哭,在别的男人怀里哭像什么样子?忘了你的衣服吗!” 青儿傻乎乎地,半哽咽着道:“我衣服穿得好好的,你又在担心什么?都这个时候了,我连我的衣服都管不着,哪还管得了你那个什么破面——” 最后一个“子”还没有讲完,柳士言猛地一低头,用唇堵住了她的嘴,眼睛瞪着她的眼睛,充满惩罚和警告意味。 青儿眉头皱紧,无语至极,心里一个声音大喊:这个混蛋,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啊!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掌风袭来。 柳士言迅速反应过来,抱着青儿一块躲过了那道掌风,看向白玉珏。 白玉珏双眸冷冷地瞪着他:“放开她。” 见他生气了,柳士言也不怕,一挑眉:“看来果荣王真是闲得发慌,连别人夫妻间的事情也要多管闲事。” “她从来就不是你的妻子。”白玉珏冷冷说着,身形迅速一闪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一掌劈向他们中间要分开他们。 柳士言看出了他的意图,双眼一眯,竟不躲开,反而搂着青儿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眼看着那一掌就到跟前,果荣王见他不躲,生怕伤到青儿,连忙将手挥向侧面,凌厉的掌风一下子劈断了旁边的梳妆台。 青儿看着那被劈断了的梳妆台,一下子回过了神来,骂柳士言道:“柳士言,你想死啊!快放开我!” “放你个头!”柳士言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有意挑衅白玉珏地说道:“你是我娶进门的妻子,我如果要死的话,你当然得陪我一起了!” “你!你不可理喻!”青儿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怎奈,不管她怎么挣扎,柳士言就是纹丝不动地搂着她,死活不肯让她如愿。 白玉珏看了眼青儿,而后将目光落在了柳士言的脸上:“放弃吧。她并不属于你。” 柳士言眉一挑,毫不退让地回道:“该放弃的人好像是你吧。”到了这一步,他可再装不出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来跟面前的人细聊慢侃了,直言道:“我不管你们曾经经历了什么,又是否两情相悦,现如今她既然已经是我柳士言的妻子,我就不可能将她拱手相让。” “柳士言——” “你闭嘴!”柳士言瞪了眼要说话的青儿:“刚刚的那笔帐我回头再跟你细算,现在开始,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给我多嘴多舌!” 青儿见他说话如此嚣张,还要反驳,但看到他靠近过来的脸后,立即识相地捂着嘴不说话了。 白玉珏看着青儿被柳士言治得服服帖帖的样子,眉头微微一拢,心底的不安悄然而生。 柳士言见安分了,这才转过头来看向白玉珏,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果荣王是吧?刚才的话我应该说得够明白了吧?你若是明白了,就慢走不送。” 青儿咋舌,这世上敢这样跟白玉珏说话的男人,恐怕柳士言敢称第二,绝无人敢称第一! 听到他的话,白玉珏愣了愣,而后眸光渐渐变得深沉起来,这个柳士言果然不容小觑。 他一步步走上前去。 见他上来,柳士言也不躲,一脸无惧:“呵呵,怎么,王爷还想强抢不成?” 白玉珏淡淡地看着他,问道:“你觉得你能留住她多久?” “就算你挽回她了,你又觉得你能留住她多久?”柳士言毫不客气地反问。 “刚才你们说了半天,我虽不知道全部,却也听出了个大概。”柳士言自信十足地笑了:“若你不曾伤害过她,那你如此信誓旦旦,或许我真的没有办法阻止你带她走。只可惜,事实却并非那样。女人与男人不同,她们特别爱记仇,你一旦做了伤她心的事,不管她多爱你,也不管你们日后过得有多幸福,那份伤害就好像旧疾一样,随时都有可能复发,那个时候,你确定她不会选择离开你吗?更何况,这丫头到现在似乎也没说过原谅你了之类的话吧?” “喂,青儿丫头,你决定原谅他了吗?”柳士言突然转头问青儿。 青儿愣了一下,看了眼他,又看了眼白玉珏,面对心上人投射过来的视线,她微张着嘴,却发不出话来。 原谅吗?这样的话怎么可能轻易说得出口?他可是她最爱的人啊。怎么可能当做没事一样地说原谅呢,就算要跨过那道心坎,又岂是那样容易就能跨越的? 那天所见的画面就好像噩梦一般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时不时地浮现,不断地提醒着她曾经所发生的事情。每每回想起,就忍不住地痛彻心扉。这样的疼痛,一句原谅,就能抚平了吗? 白玉珏看出了她的痛苦,心里蓦地一沉,这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是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 “娅娅。” “不好意思,我妻子叫柳青儿,不叫你口中的什么娅娅。”柳士言不大满意地说道:“不过,因为我不希望有别的男人太过亲昵地称呼她,所以还请咱们的果荣王称她为柳夫人的好。”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值得 银白锦袍在夜色中穿梭着,快如风,带着凌厉之势。 白玉珏的双眉微蹙,一想起柳士言气焰嚣张地拦在他和青儿之间的样子,双拳就忍不住地握紧,暗暗决定必须尽快把青儿带回自己身边。 又飞了一段距离后,他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扫了眼身后,倏地落在一条树枝上。 “好戏也看完了,沈小姐一直跟着本王又是为何?”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地穿过丛丛的树枝,传到了吃力地跟在身后的人身上。 过了有一会儿,才见一个身影静静地落在他身后的一棵树上。 沈念琦看着月光下那长身玉立的背影,高雅如仙的气质,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有如在千万里之遥,触不可及。 “王爷,她既不愿随您回去,您又何苦在她身上再费心力?”沈念琦鼓起勇气说道。 白玉珏背对着她,并不说话。 沈念琦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是她记忆中常常出现的画面,这个男人,从来吝啬于与她多有交集,每次见到他,她看到的最多的无非是一些侧影。 那样的绝情寡淡,却又那样的让她念念不忘,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脑海中浮现最多的画面,都是关于他的。 明知道这样很傻,却仍旧傻得心甘情愿。 这就是她对他的爱。 然而,他的爱却不在她的身上。 每每想到这里,她那心里就会隐隐的疼。 “王爷。”她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恕念琦直言,王爷您都如此伏低迁就请求她,而她却仍旧固守着自己的感受不愿随您回去。念琦觉得她并不值得您那样——” “她不值得?”白玉珏打断她的话,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沈念琦,如玉一般的眸子里透着笑意:“那么,沈小姐觉得,谁又值得本王倾心相待呢?” 不远的距离,他就在那里,月光下,俊逸温雅,看着如月光般柔和,却散发着清冷的气息。 沈念琦始料不及之外看得有些痴了,搭在树干上的手紧张地触着粗糙的树皮,指尖跟心里一样,有异样的酥麻感。 “是沈小姐吗?”白玉珏继续说着,眼中始终带着那丝笑意。 沈念琦心里不期然地漏跳了一拍:“王爷……” 白玉珏微微弯起嘴角,身形一闪,落到了沈念琦的身侧,一只手拍着树干,直接将她逼退得后背紧贴在了树干上,不粗不细的树枝在两个人的重量压迫下不停地晃动着。 他靠得那样的近,近得几乎要把脸贴在了一起,那张朝思暮想的俊逸的脸此时此刻就与自己近在咫尺,这是沈念琦梦寐以求的,但是,她却来不及高兴,而是头脑一片空白,疯狂地心跳着,紧张得全身绷紧,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破坏了这一刻,更怕冒犯了面前的心上人。 白玉珏轻笑一声:“沈小姐,为何不回答本王?” “王,王爷……”沈念琦面上微红,竟不敢看他的眼睛。 “看着本王的眼睛。”他捏着她的下巴,使她面对自己。 沈念琦被迫地对上他的眼睛,却在视线相交的一刹那,立即又心慌地避开了,眼里全是娇羞。 见她那副样子,白玉珏嘴角一勾,竟发出一声冷哼:“沈小姐不是一直希望本王给你个机会吗?怎么如今机会放到你面前了,你反倒不懂得利用了?” 沈念琦双眸一怔,机会?难道是说—— 还不及她细想,白玉珏却松开了她的下巴,收回了按在树干上的手,静静地看着她:“只可惜,你错过了。” “王爷……”沈念琦脱口叫道。 白玉珏看着她,眼眸忽明忽暗,复杂变换着,看不真切,他说道:“所以说,你们都不行,除了她。” “王爷,我可以——” “你可以?”白玉珏怀疑地打量了她一眼,笑了:“呵呵,沈小姐,本王承认,你的确是个美丽聪慧的女子,但是,在本王的面前,光是美丽聪慧是没有用的,你似乎太高估了自己在本王面前的魅力。” 沈念琦听着那半带讽刺的话语,想要反驳,却在看到他那冷漠的神情后,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来。 被自己心爱的人这样评价,明明伤透了自尊,却无法回驳,沈念琦十分不甘地咬着唇。 所在的那根树枝一个晃动,白玉珏已经跃到了原来的位置,微侧过头,对身后的沈念琦说道:“沈小姐,本王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一次次理会你的芳心相许,还是适可而止吧。” “王爷,凭什么她可以?”沈念琦不甘心地追问道。 白玉珏的身形在听到那话后一怔。 “全天下喜欢您的女子那么多,为什么您都看不上,独独钟意那个青黛呢!念琦不知,念琦实在想不通!”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到沈念琦几乎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与此同时,她的内心也是忐忑不安的,她不知道白玉珏会作何反应,也害怕听到自己不愿听到的答案,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想搞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吗?”过了许久,久到沈念琦几乎要放弃等待他的回答的时候,他却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本王又怎么会知道?认定了一个人,不过就是认定了那个人,又何必去想缘由?本王也懒得管那些。” 沈念琦面色一白,心里一阵钝痛。 白玉珏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幽幽说道:“知道吗?本王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天上也挂着像今晚这样的月亮。那个时候,本王二十岁,而她才不过九岁,睁着大眼睛,一脸可怜相地看着本王,卑微而渺小。可谁又能想到,那样一个豆芽菜似的小丫头在多年以后,竟把本王的心给偷走了呢?” 沈念琦眸光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遥远的背影,一种难以形容地窒息感几乎要把她全身的力气都抽走了。 她努力地扶着树干站着,一遍遍地理清自己所有的思绪。怎么能够相信,那个青黛,怎么能够就那样轻而易举地得到那样高不可攀的男人!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气上心头 窗户就那样大开着,夜风吹起了窗纱,细细薄薄的,在月色下格外的轻柔梦幻。 柳士言和青儿分别在椅子和床上坐着,各有所思的表情,谁也不开口说话。 时间又过了好一会儿,柳士言打破了寂静的氛围:“刚才如果不是我突然出现,你是不是就跟他走了?” “……不知道。大概吧。”青儿轻启唇,不确定地回答道。 听到她这个回答,柳士言的心里一闷,眉头轻挑,幽幽的目光望着青儿:“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要跟他走?喂,你这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怎么想的!” 青儿悠悠转过头来,说道:“皇上不急太监急,我都没怎么着,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激动啊?” 柳士言语塞,敷衍似的应了一声:“要我说多少次,这关乎我的面子问题。你要是真跟他走了,你让我的脸面往哪搁?”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你当初明明白白要娶的人是黄韵兰,压根没我什么事,真论起来,我也不算你的妻子。” “怎么不是了?别忘了,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管我当初要娶的人是谁,现如今可是整个青城镇的人都知道我柳士言现在的妻子是你。谁见到你不称呼你一声‘柳夫人’?” “那他们毕竟是不知道内情啊。”青儿淡淡道,似乎对他的话并不认同。 “嘿,我说你这丫头现在说这话的意思是想跟我划清界限,好跟着那个什么果荣王回去是吧?”柳士言脸一板,语气不悦:“当初你厚着脸皮想方设法要嫁给我的时候,怎么不说你不是正牌新娘?你理直气壮教训黄韵兰的时候怎么不说你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正室?还有,每次人们称呼你是柳夫人的时候,你怎么不否认?哼,之前打死不说自己名不符实,现在他一来,就马上转脸否认了!” 青儿见他字字夹枪带棍,也不生气,而是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柳士言,你这么气愤做什么?” “谁气愤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气愤了?”柳士言微瞪眼,矢口否认。 青儿用两指指了指自己的双眼,说道:“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又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也从你的话里听出来了。我的所见所闻都告诉我,你现在非常不满。” 柳士言竟无言以对,干脆继续板着脸不说话。 “其实,我如果真要走,而你又要顾及面子的话,那你大可以一纸休书把我休了就好。如此一来,你既保住了面子,而我也得了自由,不是挺好的吗?”青儿慢悠悠地说道:“事情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都替你想好了。” 柳士言眉头一拧:“替我想好了?也就是说,你一早就做了要离开的打算?” 有火苗已经在他的心底里隐隐作祟。 青儿并不知晓这一点,而是非常坦诚地说:“我离开这里不是迟早的事情吗?就算这次没有跟他走,几年后我也会离开的。只不过把以后的事情提前到现在去做罢了。” 柳士言的火苗高了一些,但还是耐着脾气:“记得我同你说过,你既然嫁给了我,那你这一辈子也只能是我柳士言的妻子——” “随你怎么说?反正嫁给你的是青儿,不过一个名字,大不了我到时候换个名字不就得了?那也不影响你保住你的面子吧?” 柳士言的手微微握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好好跟我过一辈子吗?” “开什么玩笑!”青儿睁大了眼睛:“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打算好吗?我嫁给你纯粹是为了更好地照顾玉儿,这点你我不都心知肚明吗?而且你也知道我不喜欢你,你认为我会有那样的想法吗?” 她的话虽然是大实话,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太坦诚太直白了,竟让柳士言在无话反驳的同时更是气得牙痒痒。 死丫头!她怎么可以这样没心没肺! 他气恼地想着,差点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那你离开我以后要去哪里?回到他的身边吗?”他质问道。 青儿愣了一下,眸光微亮,而后又暗淡了下去。 她低下了头,轻声地叹了口气:“别问我这个,我也不知道。” “你还真考虑着要原谅他,跟他回去吗!”柳士言再也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青儿的眉头微微蹙起,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 “柳青儿,你是傻了还是怎么了?他明明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那样伤害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想着回到他的身边去?难道待在我的身边做你堂堂正正的庄主夫人还比不上做他身边伤痕累累的侍女吗?” 柳士言紧紧地盯着她的脸,见她始终低着头,上前就两手捧着她的脸使她面对自己:“回答我!” 青儿本来就有些心烦,再看到他那个咄咄逼人的样子,火起来了,一把甩开了他的手:“柳士言你又发什么疯?我要不要原谅他,要不要跟他回去,都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给我在这里说三道四颐指气使的!不过是个名不符实的丈夫,你还真当自己是我的天啊!” “名不符实的丈夫?”柳士言双眸一敛,一把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青儿,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青儿一看到他那个样子,立即感到了危机,跟他也不好来硬的,口气软了下来:“谁叫你那样凶我的?要说话就好好说话,那样吼我做什么?” 柳士言见她如此说,心情这才稍微和缓了下来。 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总是有本事挑起我的情绪。” 青儿一得自由,便往旁边挪了挪,尽量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不敢再跟他顶嘴。 他坐在床上,等平静了下来,才开口:“就当我是在关心你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样爱的?” 青儿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是真的有心询问,这才放松了警惕,在他原先坐过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想起白玉珏,神情复杂难辨,只听她说道:“我说不出他到底有什么值得我爱的。但你知道吗?我曾为了他连命都不要。我想,一个人如果肯为了另一个人连命都不要,那本身就证明了一些事情。到这个时候,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正文 第四十八章 果荣王落脚柳府(一更) 自从那晚果荣王来了以后,柳士言和青儿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奇怪起来,过了两天,柳士言干脆早出晚归,常常不在庄中,虽然住还是住在尚香苑里,但经常一天也见不到一次面。青儿尽管在意,却也没有去探究,只是每日里照顾子玉,时不时地会出神。 这日,天气特别的好,青儿陪子玉去逛花园。 时值春天,百花齐放,整个花园里看着生机盎然,青儿看着看着,连日来有些低落的心情也跟着开朗了起来。 “哟,这不是咱们最近备受宠爱的庄主夫人吗?”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青儿回过头,就看到一张和沈念琦很相似的脸,不过,看到那脸上的刻薄轻蔑表情,便不会把她错认成沈念琦。 “这不是二夫人吗?真是巧。”青儿淡淡一笑。 沈如双在银桐的搀扶下款款走来,如刀削一般地垂眸瞥了眼青儿身旁的子玉,笑道:“呵呵,一段时间不见,这孩子长大了不少,看起来比过去壮实多了。” 子玉抓着青儿的手,略带戒备地盯着沈如双。 上次黄韵兰之所以会那样失控痛打子玉就是受了沈如双暗中使计导致,子玉虽不明白这其中关联,但是看到沈如双这张脸,就会忍不住想起黄韵兰,本能地与之保持着距离。 青儿早就知道了黄韵兰那事跟沈如双有关,上次没有和她算账,心里却始终记着那笔帐,总有一天会跟她清算。 沈如双见子玉有些怕自己的样子,冷冷一笑:“不过,见到我不会问候这一点倒真是一点都没有长进啊。” 青儿笑了:“呵呵,你见到我不也不会问候吗?” 沈如双冷冷地看着她:“哼,今时不同往日,得了宠就是不一样。” “怎么?你这是吃醋了?” “哪敢啊?你如今可是比沈念琦更得庄主疼的女人,我一个小小的妾侍怎敢吃你的醋呢?”沈如双皮笑肉不笑地说着,欠身施礼道:“如双见过夫人。” 青儿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沈如双了,今日乍见她如此温顺贴服的样子,和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不由得有些意外。 沈如双慢慢地抬起头来,微笑:“望夫人能好好地守住庄主对你的疼爱,免得日后一个不小心,落得跟前任夫人一样的下场。” 青儿见她语出不善,眉头微微一蹙,正要说些什么,管家匆匆地跑了过来,问了个礼,便对青儿说道:“夫人,果荣王的侍女刚刚前来通知,说果荣王的车子马上就要到咱们山庄了!” “果荣王?哪个果荣王?” “二夫人,这全天下敢称果荣王的,也只有那一人吧?”管家应道。 “那样的大人物,怎么会到咱们的山庄来呢?” “就是啊。”管家应着,又看向不说话的青儿:“夫人,眼下庄主不在家,得您带着大家伙一块去接驾才行——” 青儿神情恍惚地牵着子玉的手,牵着子玉的手,带着全府上下,包括沈念琦沈如双在内的所有人恭敬地站在门口等候。 子玉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阵仗,晃了晃青儿的手:“青儿,那个果荣王比我爹还厉害吗?竟然要这么多人等他一个人。” 青儿低头看了眼孩子那好奇发问的表情,心不在焉地笑了下:“嗯,可以这样说。玉儿,等下要乖乖的,不要多话,否则会被责怪的,知道吗?” 子玉见她说得那样煞有介事的样子,茫然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低调却不失雅致的马车在两名骑马侍女的陪同下缓缓地停在了药柳山庄的大门口。 青儿率领柳家上下跪了下去:“柳家一众恭迎果荣王大驾。” “青黛!真的是你!”马车左边一骑上的橙衣女子一看到青儿,立即欣喜地叫了出来:“总算见到你了!” 众人一听青黛这个名字,都吃了一惊。 青儿的身形一震,紧张地低着头,一声也不应。 橙杉见她不说话,下了马走过来,待看到青儿身旁不安分跪着的子玉后,眉头一蹙:“这个小家伙就是让你放不下的那个孩子?” 子玉一听对方说的是自己,抬起头来,见橙杉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先是愣了一下,才不满地皱眉头:“你叫谁小家伙呢?我是子玉!” 见子玉还回嘴,橙杉一手叉腰,伸手就要去碰子玉。 青儿眼快,一把将子玉护在了自己的身后,眼中流露着不容侵犯的意思。 橙杉愣了一下,刚要说话,被走过来的绿云拦住了。 车夫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打开车门,马车里依次出来红影和黄莺,最后是白玉珏。 跪着的众人纷纷忍不住偷偷抬眸瞄过去,待看到几个绝色女子规矩而齐整地站在一个男子身后,心中便猜得出那几人估计就是果荣王贴身的七侍女之一,而那个最前端的男子定然就是果荣王了。 有胆大的大着胆子将视线再往上看去,乍一看到阳光下那个温尔俊雅,清傲高贵的形貌后,心底里立即油然而生出一种不敢亵渎之感,匆匆地低下了头去。 沈如双就是其中之一,紧紧地低着头,却也奇怪,明明不过看了白玉珏一眼,那样子却深深地烙印在了脑海里,清晰而强烈,惹得她心里怦然直跳,跟当初初见到柳士言时一模一样。 这个果荣王,真是名不虚传。 相对于初次见到果荣王的沈如双,一旁的沈念琦则是对果荣王的魅力早就了如指掌,深入骨髓。只是,今日的果荣王和那天夜里她所见到的又有不同,似乎少了几分落寞,更多了几分华贵与清傲。 相对于其他人,青儿无疑是表情最镇定的,甚至十分大胆地直视对方。 然而,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情是何其复杂与难以言说。 白玉珏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弯腰伸手,亲自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眉眼中有温柔的笑意:“我从来不要你跪。难道你忘了?” 青儿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低下头不忍看他含情脉脉的眸子,说道:“王爷来我们这里,所为何事?” 看着她那回避的态度,白玉珏虚空的手落寞至极地垂了下去,但脸上仍旧是温和的笑:“我决定暂时在药柳山庄落脚。”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何从选择(二更) 柳士言正在外面办事,被安排留在柳府看盯着青儿的赵云来了。 “他说要落脚柳府的时候,夫人怎么反应?”柳士言喝了口茶,幽幽地问道。 “夫人看起来好像很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吩咐管家去安排王爷一行人的房间了。”赵云据实以告。 一旁的张飞是个急性子,早看出了柳士言和青儿之间有点苗头,眼看着就要滴水穿石修成正果了,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冒出了个什么果荣王,立刻着急地说道:“什么破事啊!这个王爷也真是的,夫人都名花有主了,还死缠烂打的,现在还赖进了我们山庄,这不跟明抢一样了吗?爷,咱可不能如了他的意啊!” 赵云一听张飞的话,忙阻住他:“张飞,不要乱说话,那果荣王是谁?你以为是那么好打发的,爷想怎么样都行?” 张飞叹了口气:“咳,坏就坏在他不但是个王爷,还是个惹不起的王爷!”这下可怎么办,难不成他们的爷真要把夫人拱手相让? 赵云也叹了口气。 这两人不约而同地朝柳士言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那样看着我干什么?”柳士言对他们投过来的目光非常的不高兴:“我不是乞丐,别那样看着我。” “爷,乞丐还好些呢,最起码不怕被人抢了婆娘。您这……唉,还不如乞丐呢。”张飞直言不讳道。 柳士言被他的直言不讳打击到了,一口茶没喝下去,反倒呛到了。 赵云那手肘捅了捅身旁的张飞,示意他闭嘴。 张飞这才闷闷地不说话了,但看着柳士言的目光里那同情的成分又多了几分。 柳士言被那目光看得很不舒服,却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爷,现在可怎么办好?”赵云担忧道:“眼下果荣王住进了庄里,这和夫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会不会……” 柳士言一个眼神幽幽地杀过去,杀得赵云立即低下头,只字不言了。 张飞和赵云都不说话了,柳士言这才继续喝着茶,良久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一言不发。 “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吗?”又过了一些时间,柳士言突然淡淡开口,看向赵云:“我记得姚城尚老板的儿子下个月大婚,没错吧?” “是的。爷,你是想……” “可是爷,那个王爷会让你们走吗?”张飞问道。 柳士言微微弯起嘴角:“既然不能明目张胆地走,那就偷偷摸摸地溜呗。” “可是爷,还有个问题。”赵云又问道:“夫人会乖乖跟你走吗?” 柳士言微微弯起的嘴角又收了起来,这的确是个问题,那个丫头看起来对果荣王用情很深,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现如今对方千里迢迢寻来了,难保她不会一时心软,就鬼迷心窍又起了回到他身边的心思。 不行,此事宜快不宜迟,他必须要想方设法软硬兼施地把她给带走! 想到这里,柳士言的眸光变得幽深而坚定起来:“放心,我一定会让她乖乖跟我走的。” 这一边,青儿还在给白玉珏泡茶。 青儿将刚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说道:“王爷,这里都给您安排好了,若是有什么住不习惯的地方可以跟我们管家吩咐一声,他会——” “把我丢给管家就完事了吗?”白玉珏打断她的话,静静地看着她。 “王爷,回去吧。”青儿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恳求:“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心力了。” “我从来不觉得为了你所做的一切是在浪费心力。”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娅娅,不要一再地拒绝我。” “你从来没有想过我会离开你,拒绝你,不是吗?”青儿抽回自己的手,后退一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白玉珏的脸上有细微的变化,竟说不出话来。 青儿笑了:“这没什么的,我本来也以为你从来不会离开我,拒绝我。” “娅娅——” “不是说了不要再那样叫我吗?”青儿轻轻笑了一声:“你再这样叫,就是引我难过。” “要怎样做你才肯原谅我?”白玉珏的声音中夹杂着无奈和恳求。 原谅?青儿又笑了一下,要能原谅,她早就原谅了,怎么会到现在还如此和他争持不下? 她不想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娅娅。”白玉珏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娅娅,你要我死吗?” 青儿的身形震了一下。 他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紧紧地抓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松掉了似的:“娅娅,既然要如此折磨我,为什么那天晚上不干脆一刀把我杀死?为什么又要迟疑?” 听他提起那个晚上,青儿整个人都是一颤,仿佛受了惊似的,拼命地要挣脱他的手逃开。 白玉珏却不让她逃,固执地抓着他的手,向来平稳的声音难得地显得有些激动:“娅娅,不要走,不要逃!那晚既然都没走,今天又为什么要逃!” “我不想面对你!我真的不想面对你!”青儿语无伦次起来:“珏,求求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怕什么!”白玉珏大喝一声,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娅娅!怕什么!是我做错了事,你那样对我是应该的!” “怎么可能是应该的!”青儿带着哭腔大叫了一声,眼泪就掉了下来,拼命地在他的怀里挣扎着:“你差点就死了!你知道吗?你差点就死了!呜呜,你不懂!你不懂……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我懂!我懂!”白玉珏用力地搂着她,如此地用力,就像那个晚上一样:“娅娅,我都懂……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提起那晚的事情的。”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青儿却是不动了,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呜咽着一个劲地道歉。 她的哭声让他听得心里发紧:“不要道歉,你没错,错的都是我。娅娅,真的,不要道歉……只是,不要离开我。” 屋子内外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人,紧紧相依着,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再次感受着对方熟悉的体温,明明相爱,却无奈相伤。 正文 第五十章 打晕(补更) 子玉站在浴桶里,小手抓了抓青儿放在桶沿的手:“青儿,青儿,我洗好了——” 走神的青儿被这一叫才回过神来,冲孩子一笑,两手一伸直接将子玉从桶里捞了出来,放到床上,拿干净的布擦好了身子,就给换上干净衣服。 子玉仔细地打量着她:“青儿,你刚刚在想什么?老走神。” “我能想什么呢?”青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抓过子玉的一条胳膊套进了袖子里,突然问道:“对了,玉儿,我问你个事。” “嗯,说吧。” “如果——”青儿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怎么样?” 子玉身体一怔,抬头,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青儿:“青儿,你真的要丢下我跟别人走吗?” 早在两天前,柳士言因为担心青儿会动了跟白玉珏回去的念头,心想着最能留住她的人无疑就是自己的儿子子玉,便背着她偷偷地跟子玉打好了招呼。 当时柳士言和子玉说的话可谓是极其循循善诱,直接把子玉引导到了青儿要跟人跑的隐忧中,小家伙本来还不信,眼下听青儿这样问,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家爹说过的话,神经都绷紧了。 而青儿则是完全出于意料:“玉儿,谁跟你说的我要丢下你跟别人走的?”虽然心里立即猜出了是谁。 子玉见她那个样子,全当了真,眼眶里不一会儿就泪水汪汪起来:“青儿,你真的要丢下我吗?你不是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吗?” 青儿见他哭了,心软得一塌糊涂:“怎么哭了?我就做个假设……” “你明明说过,你要做我的娘,替我娘好好照顾我的。”子玉扭头避开了青儿递过去的帕子,带着哭腔说道:“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叫过你娘,所以你生气了,所以要丢下我?” “傻瓜,怎么会呢?” “我爹说的!他说你打算偷偷甩掉我们溜掉,就因为我不叫你娘。”子玉控诉着把柳士言给招了出来。 青儿的脸一青,该死的柳士言,到底背着她偷偷跟孩子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青儿,是不是真的啊?”子玉抓着她的手,泪眼濛濛地看着她:“大不了我以后叫你娘就好了啊——青儿,不,娘……” 子玉那一声娘叫得有些别扭,似乎是不习惯,又像是不好意思,不过一想起青儿可能真的要丢下自己跑掉,还是无视掉别扭,喊了出来。 他爹说了,虽然刚开始叫是会有些别扭不好意思,但是叫的次数多了起来,也就自然了。 子玉秉承着自个儿爹那天的教育,一连叫了好几声。 要不说柳士言奸诈呢,竟然想出了让子玉用眼泪攻势拿下她。 青儿本来的确是稍微动了下要离开的念头,可是,眼看着子玉哭噎噎地叫自己娘的样子,再硬的心肠此刻也都软了下来。 她一把将子玉抱起,轻轻地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都没说要离开呢,你就哭成这样,这要是真离开了,估计要哭得满床都是你的眼泪呢。” 子玉抽抽噎噎地,抬手背抹眼睛:“青儿,你真的不走了?” “不是都叫娘了吗?怎么又叫回青儿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愉悦的声音响了起来。 柳士言从门口走了进来,他其实早就在门口站了有好一会儿了,起初听到青儿询问子玉的那番话时心情是很不爽的,现在看到她因为子玉改口,心情也跟着转怒为喜,暗暗得意幸亏自己早有预料。 不过,青儿既然对子玉说那样的话,也就是说她的内心的确是在动摇,这样一想 ,又不免让他的心里有点堵。 青儿扭头一见是他,压根没有好脸色,但没看到似的扭回了头来,指桑骂槐地对子玉说道:“玉儿啊,某人是个扯谎精,不可信,以后看到他记得有多远躲多远,知道吗?” 子玉这一场哭可没少受累,哪还有心思理会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只一股脑地点头。 柳士言坐在圆凳上,手中折扇一开,潇洒地晃着,俊颜不屑地别开,别有深意地说道:“是真要留下还只是一时扯谎哄哄小孩子还说不准呢?说我是扯谎精,也不知道到最后真正在扯谎的人到底是谁。” 青儿心头一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柳士言挑眉:“瞪我做什么?有本事瞪我,还不如信誓旦旦地在孩子面前打个包票说自己绝对不会离开,那才是真正的本事!” “柳士言,你闲着没事干啊?来我这里唧唧歪歪的,像麻雀一样,吵死了!” “我吵?也不知道是谁挑起的?”柳士言毫不示弱地还嘴。 青儿懒得理他,将子玉放回到床上,迅速地帮着穿好了剩下的衣服,再一把将子玉抱起,转身就要往外走。 这个柳士言看着真讨人嫌,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然而,才刚一转身没走几步,青儿只觉得后颈被人用力一打,便一真头晕目眩,不受控制地腿一软晕了过去。 柳士言就在她的身后,见她倒了也不扶,只是双手一伸,稳稳地接过要掉到地上的子玉。 “青儿!”子玉见青儿晕倒在地上,吃了一惊。 柳士言右手折扇轻轻扣在子玉的额头上:“要我说几遍,从今以后不要叫她青儿,要叫娘!还是说真想让她跑掉?” 子玉毕竟是柳士言的亲生儿子,也是个精明的小鬼,听了他的话,立即乖巧地应道:“哦,知道了。” “知道就好。”柳士言将子玉放到地上,转身蹲下,看了眼晕过去的青儿。 子玉走到了他的身边:“青儿,不,是娘,娘她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睡着了?” “傻瓜,她是被我打晕的。” “你为什么要打晕她啊?” “看到今天白天来的那个男人吗?”柳士言说道:“那个人就是要来带你娘走的人。” 子玉想起白天白玉珏跟青儿说话时的样子,皱眉:“我就说他跟青儿,不对,是我娘说话时的样子怎么看着那么讨厌,原来是个坏蛋!” 正文 第一章 溜之大吉(一更) 果然是他柳士言的亲生儿子,连看人的眼光都一模一样。 柳士言听到子玉对白玉珏的评价,心里那个暗爽啊,忍不住勾起唇笑了笑。 子玉问道:“那,你把娘打晕做什么啊?” 他看了眼青儿,说道:“你娘不听话,一看到那个什么王爷心里就蠢蠢欲动,我担心她的腿到时候也不听话鬼迷心窍地跟着那个王爷跑了,所以,作为她的丈夫,我有义务帮她解决那个后患。” “解决后患?你该不会想要打断娘的腿吧?” “打断她的腿做什么?”柳士言被儿子的话给吓到了,说道:“你觉得我像是会干那种事的人吗?” “哦,好吧,我不自觉地也把你当坏蛋想了。” 子玉平平的一句话听在柳士言耳朵里就感觉好像被打了一个闷棍一样,心里郁闷,刚还夸这孩子聪明像他,怎么没一会儿就拆他台呢? 他正色道:“我是你爹,怎么可能是坏蛋!” “那说不准。青儿,不,是娘,她说过了,并非全天下当爹的人都是好人,其中也有好多坏蛋的!” 柳士言脸一黑,死青儿,到底平日里都教了这小子什么东西啊! “都说了,别人的爹可能是坏蛋,你爹,也就是我,绝对不会。” “娘说了,坏蛋的脸上也不会写上坏蛋两字。”子玉不敢轻易苟同地应道。 柳士言有种吃饭被噎到的感觉,黑着脸说道:“好了,别说些乱七八糟的了。去把芍药叫来。” 子玉本来还不想去,但一看到他那命令的眼神,缩了缩身子,还是违背本心地去叫人了。 芍药很快就过来了,看到躺在床上的青儿后愣了,还没及说话,就听到坐在床边圆凳上的柳士言吩咐:“别傻站着了,帮忙把我们三人的东西整一整,我要带他们出去一阵。” “出去?庄主要带夫人和少爷去哪里啊?”芍药不解。 “别问那么多了,按我吩咐的去做。她今天应该有在厨房里做烧饼吧?装一些,我们路上做干粮。” 芍药还想说什么,但见柳士言不肯多提的样子,也不好再问,只得满腹疑惑地听吩咐去办了。 装好了烧饼,芍药装好了子玉的衣服都拿到了青儿的房里,打开衣柜,简单地装了几套应季的衣服,而后打开衣柜抽屉里的东西,里面放着柳氏临终前交托给青儿的盒子,犹豫了一下,芍药索性拿了出来,一并放到衣物上包了起来。 柳士言看到了那个盒子:“那是什么?” 芍药的动作一顿,而后挂上了一抹掩饰的心虚的笑,说道:“额,庄主,这是夫人的私人物品,夫人好像很看重,奴婢也不知庄主你们要去哪里去多久,想想怕夫人到时候要用,所以干脆帮夫人装上。” 柳士言狐疑地看了眼那盒子,也没说什么了。 芍药见他不再追问,赶紧地把东西装好了,私下还偷偷地对吩咐子玉记得把盒子的事情告诉青儿。 芍药把柳士言的衣物也收拾好了,待一切都全部收拾停当后,柳士言说道:“好了,我今晚就会带他们母子离开,你不要对外声张。等明天过后府中人找不到我们的时候,你再说明一下,知道吗?” “知道了,庄主。”芍药一知半解地点了点头,想起果荣王,便问道:“可是庄主,果荣王如今住在咱们山庄中,你们都走了,这会不会——” “我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刚刚回来也没有人发现,所以我大可装作不知道他在这里住,也省的跟他问候。接下来,咱们这药柳山庄他爱住就让他住,随便住多久都行,让管家好好招待他。若是问起我,你就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因为有急事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留书带着夫人和少爷外出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芍药点头:“是,庄主。” “现在起,你什么都不知道。”柳士言深深地看着芍药。 芍药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点头:“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你出去吧。” 芍药依言出去了。 子玉抓着柳士言的衣袖晃了晃,问道:“我们要去哪啊?” 柳士言嘴角一弯:“现在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时节,我便带你和你娘出去玩一玩。顺便也让她躲开那个什么王爷,这样,你娘就不会跟着他跑了。” 子玉一听可以使青儿不跟着果荣王走,立即拍手,很有配合的热情:“好啊好啊!那我们赶紧走吧!” 说着,子玉就要开门出去。 柳士言从后面拎起子玉,放回到了床上,弯腰盯着他:“傻小子,搞清楚,我们现在是要溜之大吉,要掩人耳目,怎么能像你这样明目张胆出去呢?” “那要怎么出去啊?”子玉特别有求知欲地问道。 柳士言看着孩子那眨巴眨巴不耻下问的大眼睛,笑了:“把芍药准备好的东西都拿过来。” 子玉屁颠屁颠地把桌子上的几个包袱挂脖子的挂脖子,挂在手上的挂手上,全挂在自己身上,笨笨地走到了床边。 孩子的样子看起来特别的可爱,柳士言的心情也跟着好太多了。 他笑着拿起他身上的几个包袱放到了青儿的旁边,而后抱着子玉一块坐到了青儿的旁边,手往床底下一摸索,只听卡登一声,整个床一个全转翻。 床上的东西连那三个大活人都因着那一转翻不见了踪影,就连床单被褥都跟着换了样。 到了晚上,万历山山脚下停下了一辆马车,赵云从马车里下来,迅速跑上山。 又过了一段时间,就看到赵云背着子玉拎着包袱在前,柳士言背着青儿在后一前一后地下了山。 将青儿和子玉包袱放到车上后,赵云看着柳士言:“爷,真的不要我跟张飞随行吗?” “不用了。我们几个下落不明,果荣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通过你们找到我们的下落,你们的任务,就是引开他的视线。” 赵云是个聪明人,自然是听明白了,便说道:“爷放心,我们会完成好任务的。” “辛苦了。”柳士言上车,戴好车上的斗笠,抓起赶马鞭,拍了拍赵云的肩头,便一挥鞭。 马儿嘶鸣一声,马车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驰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正文 第二章 拦路土匪(二更) 马车如太阳底下的蜗牛一样晃悠悠地在道上走着,懒洋洋的,光是看着都让人想打哈欠。 赶车的车夫是柳士言在离开青城镇地界后雇的,阳光明媚,照得人骨头都酥了,也不知是不是被马车晃的,这人竟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外面阳光明媚,而车里面却是如寒冬腊月一般,冷得不太像话。 青儿因为被打晕后又被喂了嗜睡药丸,所以她那一晕直睡到了离开青城镇地界的三天后。 得知真相后的她已经生闷气闷了好几天了,期间没给柳士言一个好脸色,更没有跟他说过一句好话。 要说这青儿平日大大咧咧的倒是个挺好脾气的人,可是真生起气来也是够吓人的,尤其是以沉默来表示她的气愤的时候,更吓人。 柳士言平日里见更多的是青儿张牙舞爪的生气样子,最严重的就是曾经甩了他两三个巴掌。不过像这样的生气状态,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说跟她硬碰硬激她吧,人根本不搭理他,要说好话讨好她吧,那眼睛就跟冷箭似的直刺得他浑身不舒服,像是做了多对不起她的事情似的。 这几天柳士言软硬兼施,用了多少办法,愣是没一个有效的。 他也是累了,索性到最后就由着她生气去。 不过,跟一个生气的人待在一个空间里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要这人他漠不关心倒也罢了,偏偏柳士言对青儿是有些在意的,嗯。他只承认仅仅是有些在意,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只是有些在意而已,怎么他却被她的那个样子搞得要憋出病来似的难受啊! 这边柳士言因为青儿的态度而熬煎难耐百思不得其解,那边子玉却是坐在青儿的怀里,睡得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看着子玉那个惬意样,柳士言心里那个羡慕嫉妒恨哪。 他也不知道那羡慕嫉妒恨是因为什么原因,反正就是不爽,恨不得直接把那孩子给拎起来扔到外面去! 好在子玉这些天在调节车内气氛方面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否则,这个当爹的可能还真要虐一虐这没心没肺享受着的熊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某人射过来的怨念眼神,睡得正香的子玉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然而,他也只是哆嗦了一下,并没有醒,反而还歪着脑袋在青儿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睡下去了。 柳士言一看到孩子蹭青儿胸口的那个动作,简直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要把人给拎过去。 不过,这才刚做了个要站起来的动作没多久,青儿的眼神就杀了过来。 青儿当然不知道他是要干什么,只是本能瞪了他一眼。 但那一眼杀伤力似乎很猛,硬是逼得才刚站起来还没直腰的柳某人一副小媳妇模样憋屈地又坐了回去。 柳士言越坐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堂堂药柳山庄庄主,曾经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郎,是怎样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潇洒不羁的,怎么今儿个竟然栽在了一个丫头的手里。好在外面的人不知道,否则他的面子真是保不住了。 青儿才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呢,只是看他张着嘴无声嘀咕的样子,很鄙夷地撇了撇嘴角,侧头看了眼窗外的景象。 “喂,这都多少天了,你还要跟我置气到什么时候?”没过多久,柳士言再也熬不住了,说道:“好吧,就当那天我做错了还不行吗?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我斤斤计较了,行不?” 青儿懒懒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就是不说话,表情写满了不屑二字。 柳士言挫败:“虽然早知女人爱记仇,但也没见过这样爱记仇的。” 青儿扭头,懒得搭理他。 “说实在的,你生气的到底是我突然袭击你,还是生气我把你拐到外地见不到果荣王?”柳士言闷闷地问出了这个他一直在想的问题,心想着青儿要敢说是第二个原因,他绝对要把她扔下车好好教训她! “前面的马车给我停下!” 还没等青儿回答,就听一个洪亮的声音,紧接着马车就倏地停了下来。 两旁的山上跑下来十几个提刀的汉子,将马车团团地围住。 赶车的车夫早在马车停下的那一瞬间就预感到发生了什么,直接扔下车脚跟踩了风似的溜掉了,只剩下柳士言这一家子连人带车地停在路中央。 那十几个提刀汉子迅速地将马车团团地围住。 竟然在这紧要的关头来生事,柳士言表示很不爽,但面上没有表现太过,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一推开半扇车门,就看到围着马车的一群人,看他们的装扮和气势就知道无非是这一带的土匪。 其中为首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将大刀提在后颈上,待看到柳士言后,很不爽地在地上吐了口痰:“奶奶的,这年头连土匪都不好当,守了半天竟然就逮到一辆破马车,车主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老子怎么这么背呀!” 柳士言一听对方叫自己小白脸,眉头一挑。 青儿在里面听到了那大汉的话,心里却暗爽,小声嘀咕道:“小白脸。” 柳士言听到了,很郁闷地瞪了她一眼。 她却仿佛没看见似的,扭头看向别处,嘴角却微微地弯起,显然藏不住心里的愉悦。 她不笑倒好,这一笑,立即引得在车窗子旁边盯着的其他几个原本就垂涎三尺的土匪更垂涎三尺了。 其中一个土匪对着那前面的大汉喊道:“三当家!车上不只一个小白脸,还有一个娇滴滴的美娘子呢!那美的,天姿国色,比我们过去劫到的美貌女子好得不知多少个十万八千里呢!” 青儿的嘴角抽了抽,原本那抹笑都僵住了。 柳士言的脸色则更是一黑,不要命的,竟然敢垂涎他的女人! “是吗!有那么好吗?”那大汉提着刀趾高气昂地说着,指挥两边的手下:“上去,把车上的人给我拖下来看看!” “不想活了!”青儿这几天一直憋着气,正没处撒火呢,正要借机好好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匪,却被柳士言拦下了:“等等。” 正文 第三章 大闹匪窝(三更) 柳士言一家三口连人带车地被带到了山上的土匪窝里,众人见他们一个细皮嫩肉小白脸,一个娇滴滴弱质女流,一个牙还没长齐的小屁孩,都没把他们当回事,连绑都懒得绑他们。 从一进山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姿容绝丽的青儿身上。 同样身为男人,柳士言一眼就看得出来那群混蛋看着自己女人时想的都是些什么龌龊东西,心里恨不得一个个剜下他们的眼睛。 山寨的大厅倒是不小,上面一个匾额写着大大的“英雄堂”三个字,看起来颇有气势,只是,那笔画扭扭捏捏地,看着更多的是搞笑。 子玉是认得那上面的字,见其中的“堂”字甚至写错了,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一扫刚刚的紧张感。 青儿也看到了那个字,也正憋不住地几次忍俊不禁,自然知道子玉在笑什么,母子俩默契地相望一眼,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言语交流对那牌匾进行吐槽。 柳士言虽然也注意到了,不过,看着那些觊觎自己妻子的混蛋的眼神,他也分不出心思去笑人家的没文化,而是板着张脸。 英雄堂摆了三张大椅,中间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而先前拦截青儿他们的大汉则坐到了右手边的大椅上,左边的大椅空着无人落座。 “三弟,这就是你这次劫回来的货?”坐在中间的男人问着坐在旁边的大汉,说话的时候眼光一直色溜溜地在青儿的身上绕来绕去。 叫三弟的哈哈一笑:“哈哈!可不是吗?大哥,虽然财力没什么,不过,也不乏值钱的呢。”他的目光落在了青儿的身上,对身旁的老大说道:“大哥,就这一个,可值无数金银财宝呢!大嫂不是死了有一段时日吗?正好,大哥,这里这个看起来还挺够格顶大嫂的位置的。你觉得怎样呢?” “三弟的意思是,你要把这个让给我?” “什么让不让啊!”老三叫了起来:“大哥,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你我是情同手足,这虽是我打来的,那不等同于是大哥你打来的一样吗?本来就是大哥的,怎么说是我让的呢!” “哈哈哈哈……”那老大笑得特别开怀:“三弟,你果然重情重义!” 青儿听着他们两个人盯着自己你一言我一语的样子,简直要呕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呢,只听身旁“啪”的一声。 柳士言非常潇洒地打开了手中折扇,轻轻地晃着,笑意不达眼里地看着那两人:“谁那么大胆子,敢动我柳士言的女人?” “柳士言?”那两人愣了一愣。 老三问道:“柳士言?哪个柳士言?” “全天下,叫得响这个名字的人,恐怕也只有一个吧?”柳士言悠悠答道,看向老三。 那老三一细想,腾地站了起来:“柳士言!药柳山庄的柳士言!” 柳士言傲娇地将头一扭,懒得理他。 青儿看得无语,这家伙这是在显摆呢还是在显摆呢? 那老大这时也站了起来,原本就大的一张脸此刻因为气愤仿佛更大了,而且还面红耳赤的:“柳士言!药柳山庄的柳士言!哈哈哈,好啊,大好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们兄弟二人一直想去找你算账都没得机会,如今你却活活送上门来,真是太好了!” 柳士言听他一连说了许多的“好”字,却怎么也没听出来是好在哪里了。 老三这时也嚷道:“可不是嘛!哈哈,没想到那个了不起的柳士言竟然是如此一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青儿和子玉一听“小白脸”那三个字,不约而同地轻笑出声。 柳士言的脸那个黑啊,手握紧了扇子:“很好,世间敢叫我柳士言小白脸的,你们两个蠢猪还真是首开先河啊。” “少废话!你当真是柳士言?”老大叫道。 “如假包换。”柳士言纸扇轻摇,一副是又如何的表情。 老三忍不住了:“是正好!我二哥因为你的女人可吃了不少的苦头!今天,我就要替他报仇!” 说着,那老三就抓起放在一旁的大刀朝柳士言冲了过来。 “三弟,我们一起!” 老大也拿起一旁的弯刀冲了过来。 看着一前一后冲过来的两个山匪头子,柳士言简直莫名其妙:“该生气的是我吧!” 他二话不说,侧身拿折扇挡过了老三的大刀,紧接着手腕一转,借力打力,用老三的大刀转而又挡住了那老大的弯刀,右脚先后一踢,将那两个人远远地踢飞开去。 他接招的时候看起来轻轻松松的,可那攻势很猛的两人却是轻而易举地被他踢飞到了墙上,而后落到了地上,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接着又纷纷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柳士言旋身一开折扇,轻轻地摇着,冷面冷眸,冷笑一声:“哼,区区两个土匪头子,想在我柳士言头上动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两人没想到他这么厉害,吃了一惊,想起身,却发现双膝像是钉在了地上似的,怎么也起不来。 大厅里的其他土匪一见两个当家被打,一齐拥了上来。 柳士言见招拆招,三下五除二,轻轻松松地就避开了攻击,想起他们刚才垂涎青儿的样子,心里还冒着火呢,出手毫不客气,几个出招,招招打在痛处,打得对方痛得满地打滚。 山寨里人多势众,但在柳士言看来再多好像都没啥用。 有人见柳士言很难对付,便把目标放在了一旁的青儿和子玉身上,心想着要拿他们来威胁柳士言。 于是,几人趁机去靠近青儿他们。 不幸的是,青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被柳士言气得憋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打起架来,竟比柳士言还可怕。 她几个凌空飞旋踢直接把人踢飞,而且踢飞还不算,更是追着打,简直把那些人当柳士言了,打得一点都不手软。 要不是因为怀里还抱着子玉,不能让孩子受刺激,她还不知道要把人打成什么样呢。 柳士言扭头,待看到被青儿打得鼻青脸肿的那一群人,不禁吓了一跳:“丫头,你看起来不像是下手会那么狠的人啊。” “把他们当作是你,想不下手狠点都对不起我自己!”青儿这几天以来难得地第一次应他了,虽然应得咬牙切齿。 柳某人非常汗颜:“你是有多想揍扁我啊?” 正文 第四章 旧账新帐 不到一会儿的工夫,原本还算像模像样的土匪窝子就被柳士言和青儿两个人搞得七零八落,就连那块勉强拿得出手的牌匾,也掉到了地山个,被子玉踩在脚下,非常认真地拿毛笔把那个错别字划掉,重新在旁边写上了正确的字。 一笔一划写好后,子玉仔细地端详着自己写好的字,低头轻轻地吹干了墨迹,转头看了眼青儿,咧着白牙问道:“青儿,我写得怎么样?漂亮吗?” 青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很满意地拍了拍孩子的头:“嗯。很好,非常漂亮,平日的练字的功夫没有白费。” 见青儿满意了,子玉也跟着满意了。 他又提笔,在准备好的宣纸上重新把那错别字和正确字写了,然后在错别字上打了个叉,接着,便屁颠屁颠地拿着那张纸跑到一旁被捆绑成一团坐在地上的众土匪面前,很一板一眼地说道:“看到没有,虽然这两个字读音一样,长得很像,但是是不一样的两个字!喏,英雄堂的堂下面应该是个‘土’字而不是‘木’字,所以,左边这个字是错的,右边这个字才是对的。你们也真是的,长得这么高大,年纪还这么老,怎么连个字都会写错!还挂得那么高那么明显的地方,生怕别人不笑话你们一样!” 孩子说得特别的认真和真诚,一副非常好心的模样,却殊不知他这样的言行举止简直就跟无形地在打他们耳刮子一样,无疑就是使他们在受到了柳士言和青儿的肉体折磨后又忍受他的精神折磨,自尊心就跟那块牌匾一样,掉得毫无身价了。 那个三当家的哪受得了被一个小屁孩如此奚落,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小鬼少扯些乱七八糟的,老子们想要怎么写就怎么写,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连牙都没长齐的破孩子说三道四的!” “你骂谁呢?”青儿护犊心切,一听那老三这样说子玉,面色一板。 老三可是吃够了她的打了的,一看到她板脸,立即哆嗦地往旁边费力地挪了挪,硬是忍着不吭声了。 老大这时却开口了:“我二弟说你这女人如何不得了,惹不得,我原还只当是借着夫君的本事外强中干,没想到身手还如此了得!现如今,我们既栽到你们夫妇二人手里,我们也认了,接下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青儿将子玉护在身边,蹙着眉头:“一直在说我如何如何,到底你们说的那个二弟是谁,我又怎么惹着他了!” 沉默的老三一听青儿这样问,心想起自己那可怜的二哥竟被这样一个没心没肺健忘的女人教训,心里那个气愤不平啊,忍不住又开口了:“你还好意思这样说,若不是你给我二哥下了蛊毒,他的日子又怎会过得那样不痛快!还说什么,要他每个月去你们药柳山庄拿解药,还禁止他们日后劫道时伤人?那还算是土匪吗!” 青儿听了那话,愣了一愣,眼睛眨了又眨,脑海中回想起来这是当初有人进庄里要劫持子玉,后来被逮到后柳氏说过的话。 敢情他们是把她当作柳氏了啊。 “原来竟是那日潜进府中企图劫走玉儿的那土匪头子的兄弟啊。”青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他之所以会落到那个下场也是活该,谁叫他心有不轨,打了不该打的主意。” “劫我柳士言的儿子?”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士言这时开口了,声音幽幽的,让人听着背后瘆的慌。 他缓步走到那两人面前,冷冷笑着:“妄想劫走我儿子却只是单单受蛊毒之苦,这样也未免太便宜他们了。看来回头,我得让人好好地再加大点责罚才好。” 老大和老三听了,脸色一变,老大道:“你说什么?光是受蛊毒,我那兄弟就已经苦不堪言,你还想要怎样?” “就是!你想拿我二哥怎样!”老三也面路焦急。 柳士言轻笑一声,说道:“得亏今日你们没头没脑地把我们给劫了,还不知天高地厚地讲了这些事,否则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兄弟竟敢胆大包天想劫我的孩子。嗯,很好,为了感谢你们,我决定送你们一份厚礼。” “厚礼?” “厚礼?” 那两人异口同声地呢喃着,面上都是困惑的表情,心里面则都陷入了某种极其不安的情绪中,这个柳士言看起来比青儿还要可怕,真不敢想象他口中所说的厚礼是什么东西,光看他那表情,就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青儿也被柳士言那个样子给瘆到了,忍不住说道:“算了,柳士言,事情都过去了,你现在翻旧帐做什么?” “什么旧账?”柳士言微笑道:“的确,他们的兄弟曾经胆大要劫玉儿的事情是旧账,不过,今天他们重提旧账还胆大找我们算账,我想,这就再是旧账了吧?” “额。”青儿竟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心中暗暗默叹柳某人的口才。 柳士言笑道:“放心,我是个商人,算账这种事情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能算好的。” “喂,你到底打算怎么算啊?”青儿有些谨慎地问道。 “这你就不要管了。乖,先带玉儿出去外面等我。”柳士言不肯明说地吩咐道。 青儿见他一副吩咐自己的态度,想起自己还在生他闷气的事情,脸色一正:“凭什么啊,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本姑娘为什么要听你的?” 柳士言听到那话,怔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她,微微弯起嘴角,声音极具蛊惑性:“夫人,你可不是什么姑娘。我知道你还生我闷气,不过,那是我们夫妻俩人的事情,我们大可私下解决,你该不会希望当着这些外人的面跟我闹起来,让旁人看笑话吧?” 他的话说得客客气气,可是那口气和表情却无形中透露出威胁的意思,青儿纵使倔脾气,也知道柳士言这人还是很有原则的,他既如此说了,在这种情况下若还固执跟他较真自己绝对占不到好处。 俗话说审时度势,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跟柳士言这样的人相处。 只略想了想,青儿立即很识相地点了点头,也不多说,抱着子玉就往外走。 “呵呵,真是意外乖巧。”没想到青儿那么听话,柳士言忍不住意外地轻笑出声。 正文 第五章 大小孩 马车重新启程,因为车夫中途跑了,只得柳士言亲自驾车。被那群土匪耽误了时间,未免在天黑前无处落脚,惯于慵懒的柳某人难得很有气势地快马加鞭,驰骋着马车扬尘而去。 说也奇怪,那马车疾驰着,速度飞快,可快的同时却也出奇的稳。 到了傍晚时分,快而稳的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 早有小二哥瞅见,出门来迎。 柳士言跳下车,将马鞭往小二手里一扔,便转身打开车门,冲青儿一笑:“到了。” 从山寨下来后,青儿就又恢复了木木的表情,面对他很温柔的笑脸也没有回应,抱着已经睡熟的子玉从车里走了出来。 “把孩子给我吧。”柳士言伸出双手。 青儿默默地把子玉交给他,下了车。 小二这时笑嘻嘻地要说些什么,柳士言一个眼神等飘过去:“小声点,别吵醒了我儿子。” “哦哦,好。”小二立即识相地放低了声音,接着问道:“客官是要打尖还是吃饭?” “给我们一间客房——” “要两间。”柳士言话音还没落,身旁的青儿开口了:“小二,要两间客房。” 柳士言窘了,略带幽怨地望了眼青儿:“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不至于吧。” “什么至于不至于?我就要两间。” “很好。两间,把玉儿自己单独放一间。” “你——” 柳士言挑眉,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 青儿气急,伸手从他的怀中夺过子玉,又狠狠地踩了他一脚后,扭头径直进了客栈! 小二看这夫妻俩一唱一和闹别扭的样子,一时为难了,问道:“客官,到底是一间还是两间啊?” “一间。”某人心情不错,语调微扬,跟着也进了客栈里。 客房是上等客房,布置整洁干净,还颇有些格调。 饭菜是由小二送到房里来的,四菜一汤,都是些家常菜,倒也还秀色可餐。 子玉正埋头扒饭,走了一天的路,中途也只吃了些干粮,孩子的肚子早饿坏了,此时眼里除了饭菜,什么都看不见,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一男一女怪异的气氛。 青儿低着头,无声地咀嚼着饭菜,面无表情。 柳士言则一双眼睛一点不移地盯着青儿的脸,仿佛打定主意不肯放过她神情中任何一丝一毫的细微变化。 青儿对那双直勾勾幽深深盯着自己的视线仿若未觉,只顾吃自己的。 “青儿——”子玉稍微填饱了些肚子,这时侧头望向了青儿,刚要继续说话,却被柳士言打断:“怎么还叫青儿?忘了要叫娘吗?刚才在那个匪窝里时我就想说你了。熊孩子,要提醒几次才会牢牢记住。” 那些土匪也是够笨的,听子玉那样称呼青儿愣是没回过神来,始终当青儿是柳氏。不过这样也好,柳士言乐得如此,恨不得拿青儿替代了柳氏的一切,仿佛柳氏压根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子玉挨了训,扁了扁嘴,有些沮丧。 青儿听见他那样说子玉,不高兴了:“叫谁熊孩子呢?玉儿爱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我都还没意见呢,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不是说过了,以后教训孩子的事情交给我来吗?”柳士言见青儿又护着子玉,心里有点吃味。 “也没说全交给你啊。”青儿蹙眉:“你如果说的是对的,那我自然不会干涉你。但你现在老逼着孩子违背本心地叫我娘,这我就不高兴了。你这种强制的态度真让人不舒服。” “喂,我还不是看你们情同母子,打心底里希望他称你为娘吗?怎么还落得这么个不是?” “我也没求着你这样希望啊。”青儿毫不留情地说了一声,夹了块蘑菇放到子玉的碗里,笑了:“来,玉儿,你不是很爱吃蘑菇吗?吃吃看。” 子玉见青儿突然对自己说话,讷讷地点了点头,低头吃了起来。 柳士言见青儿又无视自己,心里那个挫败啊。索性也不理她了,埋头吃自己的,一边吃还一边抱怨:“这做的什么饭菜啊!难吃死了,尤其是这蘑菇!真难吃!” 青儿听着,眉头挑了挑,知他是故意那话刺激他,却不搭理他,自顾自地喝了口汤。 一顿饭就在闷气与嫌弃并存的气氛中解决了。 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又有问题了。 柳士言抓着枕头和被褥,盯着床上坐着的一大一小,非常不满:“凭什么你们睡床上,我睡地上!” “我是女的,玉儿是个孩子,而你是个大男人,难不成你要我和玉儿睡地上,你堂堂一个大男人睡床上这么舒坦吗?”青儿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看着他。 柳士言气结:“我的意思是说,为什么我不能也睡床上!” 青儿非常不解地睁大了眼睛:“凭什么你也睡床上?” “我——”柳士言很想说夫妻同床共枕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青儿那双微眯起来的带着几分威胁的眼神后,竟气势大减:“你也知道,我是堂堂药柳山庄的庄主,向来吃穿住都是最好的,你现在让我睡地上,我不习惯!” “那你刚才为什么非要跟小二定一间房?”青儿不耻下问。 “我……”柳某人竟无言以对。 “所以说,现在这个局面也是你自找的。”青儿眼里的笑意非常明显,显然是很乐见现在的局面。 一看她幸灾乐祸的表情,柳士言就无语:“你一定要这样对我?” 青儿这几天来头一次的嘴角里泄出了一丝笑意,说道:“我说柳士言,我怎么发觉你近来越来越像个孩子,这闹别扭闹脾气的样子,简直跟玉儿有的一拼。” “你说谁像小孩子呢,你个小丫头片子!”柳士言眉一挑,将手中的枕头和被褥往床上一扔,就迅速地爬上了床。 青儿见了一急,伸手去推他:“柳士言,你干什么呀?你给我下去!” “你不说我像个孩子吗?那我就孩子给你看!今天晚上我就偏不下床!”柳士言一手支着头侧身躺在床上,任凭青儿怎么推也不动分毫,活像个无赖似的。 “你给我下去!”青儿简直无语,死劲地推他。 某人却是无赖地笑着,表情看起来十分受用。 子玉坐在一旁,看着这两个大人的言行举止,摆出一副小大人模样,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非常鄙夷地说:“这都什么人呢?比我还像个小孩子!真丢人——” 那两人听到一小屁孩这样评价自己,脸色不约而同地一黑。 正文 第六章 良药 闹了一个晚上,两大一小最后懒洋洋地窝在床上,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大中午。 柳士言实在懒得可以,在镇上有雇了个车夫赶车。 因为出发得匆忙,也没有来得及吃饭,几人就在车内就着干粮填肚子。 子玉最近老吃干粮,都吃腻了,十分怀念像昨晚那样热乎乎的饭菜,在车上闹起了别扭:“怎么又吃这个啊?我不要吃,我要吃饭!” 柳士言不由分说地掰了一小块饼塞到子玉的嘴巴里:“这就是饭,不准挑食。” 子玉委屈极了,好像转眼就会眼泪汪汪似的,刚要把那饼吐出来说不要,柳某人就冷冷地警告:“要是敢吐出来,我让你吃一个月的饼!” 受到威胁的子玉立即一个哆嗦,非常安分地把那块饼嚼了又嚼,吞了下去。 “这种表现才好。等到了那边,我就让人给你准备一大桌的饭菜。”柳某人半真半假地许诺道。 子玉不疑有他,眼睛一亮,接过柳士言手中的饼就自顾自乖巧地掰着吃。 看孩子这样自觉,柳士言非常满意地点头。 青儿看着那父子俩相处的情形,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总算,他们已经相处非常融洽了,她也算对得起过世的柳夫人了。 她问道:“你到底要带我们到哪里去?” 柳士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笑道:“哦,姚城的一个老友那里。他儿子要办婚礼,不久前发了请柬来。” “老友?”看来是忘年交了。青儿无语,就为了参加一个老友的婚礼,他就干脆打晕她打包似的把人带上路? 一想起某人背后偷袭自己的事情,青儿的脸色就一郁:“你老友发请柬来,你就自己去好了,为什么非要我和子玉也一块去?要我们去就说好了,竟然还偷袭我!柳士言,你嘴巴是用来干什么的!” “用来你的。”柳士言坏坏一笑,没正经地应了一声,没把青儿气噎。 接着,他的脸色一正,说道:“再说了,如果我好好跟你说的话,你会乖乖地跟我来吗?你那个心上人不是堵到家里来了吗?你难道还会舍得离开他?” “所以你就打晕我?” “本来也没打算打晕你,是想好好跟你说的。”柳士言折扇轻摇,说道:“哪想到才到门口就听到你对子玉说些有的没的,不好意思,我一时忍不住有些生气,也懒得跟你好言好语,只好干脆动手了。” 听他把她气愤的事情说得那样云淡风轻的,青儿心里那个气啊:“混蛋,柳士言,你到底要干涉我的事情到什么时候?我跟白玉珏有什么事情我会自己解决,不要你在那边瞎操心。” “你以为我想瞎操心啊?”柳士言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我就是看着心烦,受不了!明明当初都决定离开他了,现在人一来,又开始跟人藕断丝连起来了。真是让人窝火!你有本事就果断些,别做得拖泥带水的,我看着就碍眼。你以为我把你掳来是操心你?省省吧,我就是为了让自己省心而已。” 青儿气结:“你这个嘴巴怎么说话这么欠揍!” “喂,别想又打我。事不过三,我柳士言活到现在,也就你这死丫头胆大包天敢动手打我,还不只打一两次,我警告你,你再打我一下,我就好好收拾你!” 柳某人一见青儿扬手,立即拿扇子挡住自己的脸。 青儿见他那个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抽:“假正经!” “真正经起来你就完了。”柳士言盯着他,眼神笃定。 青儿被他那突然认真的眼神给震住了,扫兴地收回了手:“以为我乐意打你啊!” 子玉这些天来可算是彻底习惯了这两人之间的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早就见怪不怪了,练就了一身处于交锋中心而又能置身事外看好戏的本事,默默地而又非常嫌弃地吃着手中的干粮。 马车继续前行,最终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姚城,在一家大宅前停下。 “到了。”柳士言从窗口看了眼外面的朱红大门,说道:“接下来,我们就先暂住在尚家。” 而另一边,经过十多天,仍旧找不到柳士言和青儿下落的某人,正冷着张脸看着地上跪着的手下。 “找了这么多天,连个影子都没看到?”白玉珏抚摩着左手大拇指的玉扳指,声音悠悠,如冰泉,不大,却清冷中带着几分寒意。 那几名手下纷纷低着头,其中一人应道:“王爷,属下们无能。请王爷责罚!” “与其让本王责罚,倒不如把人给本王找到更实际。”白玉珏最不屑动不动就责罚办事不力的手下。 众人一听,纷纷低下头,齐声应道:“是!” “下去吧。希望下次再来的时候,本王能听到最想听到的消息。” “属下告退!” 不一会儿工夫,那一群手下便消失无踪。 站在一侧的黄莺这时转过头来看向他,口中说道:“王爷,您体内的余毒还未清尽,该吃药了。” 她将手上端着的一碗汤药递了过去。 白玉珏淡淡地看了眼递到跟前的那碗汤药,不知为何,看着那漆黑难闻的液体,竟隐约仿佛看到了青儿双眼含泪充满质问的脸。 心里猛然衍生出一阵抽搐般的钝痛! 右手倏地拽紧了胸口的衣服,他紧紧地低着头,发白的脸色,神情痛苦,眼神漆黑而复杂,像隐忍着什么似的。 “王爷?”黄莺见他这样,关切地问道:“王爷,是不是心痛症又发作了?王爷把这碗药喝了,我等下再去煎碗缓和心痛的药来。” 白玉珏却是一言不发,抿直了唇硬是强忍着,霍地,手一抬,竟将黄莺递过来的那碗汤药直接打翻在地。 哗啦一声,碗碎裂,汤药洒了一地。 “王爷——”黄莺吃了一惊。 “吃药有何用?又为何要吃药!”白玉珏难得地情绪失控,抬起眼直直地盯住黄莺,问道:“娅娅不在,本王就是活着又有什么意思!那药,那该死的药,它苦,可它再苦,也苦不过本王的心!对于本王来说,娅娅才是真正的良药!谁让你去熬药的?与其去熬药,不如给本王好好地把娅娅找回来!” 正文 第七章 尚家 姚城的尚家也算是天下数得上号的大门大户,因为尚老爷乐善好施,很有德望,更是被人们成为天下第一大善之家。 柳士言因为早几年有缘与尚老爷相识,两人相见甚欢,竟就此成为了忘年交,感情特别的好。 这次尚老爷家的公子成婚,尚老爷早早地就将给柳士言准备好的请柬亲自写了托人送到了青城镇,就连住处都帮他们安排打理好了。 本来就一直期待着柳士言到来的尚老爷一听他携妻带子一家子都来了,顿时开心得合不拢嘴,柳士言他们还没到正厅,就看到一个白发斑斑身材健朗的老者迎了上来。 尚老爷拱了拱手:“柳老弟,你可算来了!” 柳士言拱手笑道:“尚老哥看来等我等得很心急啊。” “废话!我们两个都多久没见面了!我可很记挂你呢!”尚老爷板脸说着,目光落在了柳士言身边站着的青儿以及她牵着的子玉身上,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这想必就是你的妻子和儿子吧?” 柳士言呵呵一笑,手一伸揽住青儿的腰,脸上带着很舒爽的表情:“嗯。这是我妻子青儿,另外这个小鬼就是我儿子,叫子玉。” 老者见青儿外形清丽气质出众,又见子玉聪明伶俐的样子,很赞赏地点头,笑着打趣柳士言:“我还奇怪你怎么还带上了妻子和儿子来,敢情是来借我尚家的这场婚事炫耀来的?” 柳士言闻言,哈哈笑了一声:“尚老哥果然了解我!” 青儿在一旁听着他们的谈话,面上虽然对那尚老爷露出微笑,心里面却是对柳士言的言行举止翻了无数个白眼,就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人。 她低头对子玉说道:“来,玉儿,快问好。” 子玉上前一步,非常懂事地弯了下腰:“尚老爷好。” 尚老爷的手非常慈爱地抚摸着子玉的小脑袋,炯炯有神的老目打量着孩子的脸:“子玉好啊,有没有人说过你跟你爹长得很像啊?” 子玉扁了扁嘴,心里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面上却说道:“嗯,很多人这样说过,他们说我是我爹小时候的样子。” “老爷!”还在说话间,就见一个妇人领着几个下人从不远处走过来,看到柳士言他们,面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而后转头看向尚老爷:“老爷,你怎这样着急?也不等我过来一起迎接柳庄主他们一家。” “呵呵呵,没办法,许久没见老友,等不及了。”尚老爷看向青儿:“柳夫人,这位是我夫人。” 青儿欠身,对着尚夫人微笑颔首:“尚夫人。” 尚夫人忙上前握着青儿的手将她扶起身,待青儿抬起头后,一看到青儿的姣好容貌,眼中流露出赞叹之意:“好标致的女子!柳庄主,想必这位就是你的夫人了吧?” 有一个特别带得出手的妻子,柳士言自然是得意非凡:“尚夫人好眼力,这正是内子。你叫她青儿便好。” “青儿?”尚夫人呢喃一声,笑着说道:“这名字真好,一叫,就把彼此间的距离拉近了。” 青儿咧嘴笑了一下,又将子玉牵到尚夫人跟前,说道:“玉儿,快跟尚夫人问好。” 柳士言见青儿没有向尚夫人介绍子玉的身份,这时补了一句:“尚夫人,这是子玉,我和青儿的儿子。” 虽然他说的事实,可是听在青儿的耳朵里却觉得莫名的不舒服。 这个柳士言总是想方设法地要把她和他捆在一起,让她的心里有点排斥。 然而,当着尚老爷和尚夫人的面,青儿也没有将那点抵触情绪表现出来,不过低头冲子玉笑了一下。 子玉接收到了那个笑里的意思,很乖巧地点了点头,转而像刚才对尚老爷那样,对尚夫人也弯了个腰,很有礼貌地说道:“尚夫人好。” “哎呦,小乖乖,怎么这样懂事!”尚夫人上了一把年纪了,尤其喜欢小孩子,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自己能早日抱孙子,眼下看到子玉这样一个小人儿,又那样聪明伶俐的乖巧样,心立即就融化了般,弯下腰来,两手慈爱地碰着子玉的小脸,疼爱到了眼底。 尚老爷见尚夫人那个样子,忍不住笑了,对柳士言说道:“我这个夫人啊,天天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现在看到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娃娃,可要把持不住了!看来再过几天,我家那小子更要被她催着赶紧给我们生个娃娃玩了!” 柳士言笑道:“尚夫人这也是人之常情。” “好了,快别在这里傻站着了。你们的房间我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这段时间,你们就住我们这儿,别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尚老爷一边说着,一边做着“请”的动作,将他们引到了一个院落里。 与此同时,尚家门外来了一个俊秀的青年男子。 那青年回头看了眼停在门口的马车,问着守在门口的家丁:“这是谁的马车?家里有客吗?” 那家丁低下头,非常恭敬地回答:“回少爷,是药柳山庄的柳庄主携着柳夫人和小公子来了,刚刚才被老爷带到客房处去了。” 那俊秀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即将完婚的尚少爷尚文。 “药柳山庄柳庄主?”尚文一愣:“我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完婚,柳庄主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 那奴才的话音才落,就有一个小丫鬟急忙忙从一棵树后面跑了过来,对尚文说道:“少爷,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小姐她,小姐她……” 尚文的脸色一变,一把抓住那丫鬟的双肩:“灵儿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小姐她,她自杀了——” 似乎是怕门口的家丁听见,那丫鬟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但尚文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与此同时,更是身心一震,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丫鬟一推,快速地向府里跑去。 小丫鬟也不敢耽搁,转过身来紧随其后。 正文 第八章 施针救人 尚老爷夫妇正带柳士言他们参观房间,一个丫鬟形色慌张地跑了过来,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张口就说道:“老爷!夫人!不好了!表小姐服毒自尽了!” “什么!” 那对老夫妇一听这个噩耗,身心一颤,险些站立不住脚,柳士言和青儿眼快,一人扶住了一个。 尚老爷努力缓过神来,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丫鬟:“好端端地,人怎么会服毒自尽呢!”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那丫鬟战战兢兢地低下头,说道:“少爷刚刚让人去请了大夫来,可是,大夫说已经无力回天了。眼见着表小姐没救了,少爷受了刺激,抓起杯中剩下的毒酒也喝了下去,眼下——” 丫鬟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就已经有些受惊的尚夫人更是哀呼一声,晕厥了过去。 尚老爷虽然人还不至于晕,可是整个人看起来简直跟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一样,若非柳士言扶着,恐怕早跌倒在地上了。 “不,不可能!”呆滞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尚老爷才猛然回过神来,努力地迈开沉重的脚步,也顾不得自己一把年纪,竭力地往一个地方跑了过去。 “尚老哥!”柳士言不放心,赶紧跟了上去。 子玉拉了拉青儿的衣袖,困惑地问道:“娘,发生什么事了?什么叫服毒自杀?” 青儿让身边的丫鬟帮忙搀扶着尚夫人,而后弯下腰说道:“玉儿,我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负责照顾一下尚夫人好不好?” “我要跟你一起去?” “乖孩子,听话,我很快就回来。”青儿不容分说地拍了拍子玉的肩膀,便急匆匆地朝尚老爷和柳士言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尚府里一处雅致的小院落里。 尚老爷站在床边,看着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的两个年轻男女,他执意不肯相信身旁那大夫的话,固执地叫唤着那两人的名字,然而,不论他如何叫唤,那两人始终也没有半点应声,直待他颤抖着伸手去叹鼻息,发现没有时。不愿相信的尚老爷身体一僵,一股悲怆之情上涌,顿时老泪纵横:“文儿啊,雨荷!你们两个傻孩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柳士言静默地把了下脉,探了下鼻息,确证人已经去了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拍了拍尚老爷的肩,叹了口气道:“尚老哥,节哀。” 一屋子的丫鬟全都跪了下来,期期艾艾地竟都落下了泪来。 “他们还有救。” 就在所有人悲恸万分的时候,一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尚老爷一愣,循声看去。 青儿站在圆桌边,嗅着空酒杯里的味道。 柳士言问道:“青儿,你能救他们?” 青儿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而后看向了尚老爷:“他们所服的毒药是黄昏散,这种毒药虽然药力强,见效快,短时间能要人命,但是,有我在,这毒就不顶用了。” 她笑了笑,说道:“尚老爷,你若是信得过我,便带着这一屋子的人都下去,让我来救他们。” 尚老爷怔了怔,看了眼柳士言。 柳士言笑道:“尚老哥,忘了跟你说,我家青儿医术很是高明,既然她说有救,不妨让她试试?” 本来人已死了,如今听到有一线生机,尚老爷哪还管得了青儿所言是否为真,就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也是乐意至极的。只想了一想,尚老爷便同意了。 一屋子的下人全部都退出去了,仅青儿和帮手的柳士言留了下来,还有大夫随身携带的药箱。 青儿让柳士言将那二人扶起坐直,两手分别向他们体内灌入内力,与此同时,她点了一支烛火,打开银针包,将银针拿到火上炙热,而后一针一针地施在床上二人的穴位上。 柳士言还是第一次见到青儿施针救人的样子,见她神情专注,动作利落,双眸清澈,她本就十分容貌清丽出众,此时认真的样子更为她添了几分美感,让他看得竟有些着迷,嘴角不受控制地弯起。 而在门外,尚老爷则是忧心地等待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拖得越久,他的内心就显得越是焦急,恨不得此刻就闯进去看看到底怎么样了。 醒了的尚夫人此时在丫鬟的搀扶下也过来了,开口就问道:“老爷,怎么样了?” 已有下人将青儿在救治那二人的情况告诉了她。 尚老爷看了眼自己的妻子,眉头皱紧:“不知道,柳夫人虽说是会救回他们,可是到现在也还没见到结果。” 尚夫人握紧了腕上戴着的佛珠,喃喃道:“希望佛祖保佑,柳夫人能够顺利救回我儿和雨荷。” “雨荷是谁呀?”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这时响起。 尚夫人这才想起子玉也跟着一块来了,她低头看了眼身旁的小家伙,勉力一笑:“是我们的外甥女。” “外甥女是什么啊?”子玉挠了挠后脑勺,面露不解。 正说着话,房门终于打开了,柳士言和青儿站在门口。 “他们怎么样了?” “柳夫人,人救回了吗?” 尚老爷和尚夫人纷纷焦急地询问。 青儿笑道:“放心,暂无大碍,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调养就成。” “真的假的?”之前来看诊的大夫不相信青儿能把人救活,硬是在这里等,眼下听到青儿的话,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该不会是诓人吧?” 青儿道:“若不信,你自可去瞧瞧。” 说着,她把门大开,拉着柳士言往旁边让了让。 尚老爷和尚夫人走了进去,见到躺在床上的两个人,还来不及细瞧,那大夫就快一步地上前望闻问切一番,又是探鼻息又是把脉的,紧接着,那大夫便吃了一惊:“真是奇了!分明已经到了鬼门关的两个人,怎么就又活了!黄昏散的毒竟还有得解!” 听到那大夫的惊叹声,原还有些悬着心的尚老爷和尚夫人惊喜至极:“大夫,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们,他们没事了?” “尚老爷放心吧,这两位都没事了。” 那大夫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青儿的面前,诚心诚意地说道:“姑娘真是医术高明,在下佩服!” 青儿却只是笑,并不作答。 正文 第九章 苦恋(一更) “尚小姐,你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接下来好好调养就好。”青儿将手从那只细白手腕上收回,笑着说道。 尚雨荷忧郁的眼眸静静地望着她,而后又默默地垂下眼睑,抿了抿唇,并不说话。 站在旁边的丫鬟小琦见自家小姐没有反应,忙帮着感激地说道:“谢谢你了柳夫人,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恐怕我家小姐此时就不坐在这里了。你的大恩大德,小琦铭记在心!” 说着,小琦就要跪下去,青儿忙把她扶住了,见她那样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挺忠心护住的丫头。不过报什么大恩大德这类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实不相瞒,我救过的人也有不少,若是人人都像你那样要报恩的话,那我不是要烦死了?还是算了吧。” 小琦道:“这怎么能行呢?柳夫人救了我家小姐的性命,我们怎么能够什么表示都没有——” “我缺你们的表示吗?”青儿打断小琦的话,看了眼犹自在自己思绪里出神的尚小姐,说道:“与其在这里说要报答我,还不如多花点心思赶紧把你家小姐的身体养好。否则,若是再出了什么差池,我可就白救了她了,那就是恩将仇报呢。” 小琦一听了这话愣了,转过头来,看到尚雨荷的样子,也忧虑地皱起了眉头,微微叹了口气:“唉,小姐就是太痴情了。” 听到这样的词,青儿也不意外,早在那天看到尚雨荷跟尚文两个人双双躺在床上的样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也看得出来这是双双殉情的结果。不过,说到这里柳儿就奇怪了:“这两人都姓尚,不就是兄妹吗?怎么还——” 小琦见青儿疑惑,心想着她救过尚雨荷的性命,故也不瞒着她,说道:“实不相瞒,柳夫人,其实我家小姐不是尚老爷和尚夫人的亲生女儿,她本姓白,名叫白灵,是尚老爷亲妹的女儿,因为白老爷和白夫人在小姐幼时就已故去,尚老爷夫妇见小姐孤苦无依,不忍心,便把她接了过来认做女儿来照顾。” “所以,她和尚公子实际上是表兄妹?” “嗯。”小琦点头,看了眼尚雨荷(实为白灵),接着说道:“小姐和少爷自幼相伴长大,可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直情意甚笃,更是私许了终生的。哪知道,老爷和夫人竟为少爷寻了别的女子为妻。” 青儿听着小琦的话,心下暗自惊叹,这尚文和尚雨荷的故事怎么跟当初柳士言和沈念琦的遭遇一模一样啊! 她看了眼尚雨荷,见对方脸色忧郁神情黯然,不由得心想沈念琦之前是否也是这般失魂落魄郁郁寡欢? “尚老爷他们不知道尚少爷和尚小姐之间的感情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小琦略有些埋怨地说道:“整个尚府上下就没一个不知道的?老爷和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本来他们好像也是有意要让他们成婚的,哪想到,半路杀出了个刘小姐来,硬是要横插一脚分开少爷和小姐。” “刘小姐?就是这次尚少爷要娶的新娘子?” “可不是?”小琦叹了口气:“唉,要说也怪不得老爷和夫人心狠,主要就是我们老爷年轻落魄的时候,那刘小姐的父亲曾帮衬了我们老爷一把,也不知道那个刘小姐是在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少爷,竟一见倾心,硬是要嫁给我们少爷,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仗着自己父亲曾经帮过我们老爷强迫我们少爷娶她罢了。” 青儿听着这话,眉头微微蹙起:“哪有这样的事?她不知道尚少爷心有所属了吗?” “当然知道了!她早就把我们少爷的一切头打听清楚了,这事自然也逃不过。可她还是死皮赖脸地要嫁过来。而且,听说为了避免婚后少爷再和我们小姐见面,还怂恿刘少爷娶我们小姐呢。哦,刘少爷就是那个刘小姐的哥哥,据说也是个能干出色的,不过,再能干又能怎样,我们小姐又不喜欢他。” “那,那个刘少爷来提亲了吗?” “没有。好像是知道小姐有心上人,不愿强人所难。说起来那刘少爷倒是个好人,不似他那个妹妹。” 小琦一说起那个刘家小姐,就是满脸的嫌弃和不满意,跟芍药每每提起沈念琦的时候还真有许多相像的地方,让青儿不禁看得有些愣神。 “小琦,不要再说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 尚雨荷看了眼小琦,说道:“表哥呢?为什么没见到他?” 小琦见问起尚文,面露为难:“小姐,少爷他,他很忙,不能来见你。” “很忙?”尚雨荷愣怔了一下,随后眼中闪过一抹了然,苦涩一笑:“知道了。好了,我累了。想一个人静静。” 说着,她抬眸看了眼青儿,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青儿,尽管有些心不在焉,却仍旧是被青儿的美貌给惊艳到了,更没想到救了自己的竟是这样一个年纪跟自己相仿的年轻女子。 她勉强笑了笑:“柳夫人慢走,恕雨荷不能远送了。” 青儿见她如此说,自然不能厚着脸皮留下,点头站了起来,冲她笑了笑,便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青儿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了尚雨荷一眼,说道:“尚小姐,命是你自己的,活不活在你,但是你可想过,你若死了,另一个人,也可能随你而去。那样一来,他那对生身父母又该如何度过余生?” 听到青儿的话,尚雨荷勉强恢复了点血色的脸立即变得比先前更为苍白,仿佛受到了极大的触动似的,竟就呆了。 青儿笑了笑:“爱一个人,可以是为他死,但我想,更应该为他活,使他活,不是吗?” 说这话的时候,青儿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了白玉珏那张温润清傲的脸,心里隐约有些苦味,却抵不过思念到他时的那一丝丝的甜。 终于,她还是想他多过忘他,爱他,多过恨他。 她的笑容中不自觉多了份释然,发现原来这样想后,心里竟轻松许多。 正文 第十章 恨与爱(二更) 柳士言正在教子玉写字,抬头见青儿面带笑意地进来了,笑道:“怎么?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青儿难得好心情地应了一声:“是啊,不行吗?” 柳士言见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心情很好的样子,眉头轻轻一扬,伸手摸了摸子玉的头:“玉儿,问问你娘为什么心情那么好。” 子玉停下笔歪头看了他一眼,而后看向青儿,很乖巧地问道:“娘,你为什么心情这么好?” 这几天,柳士言已经把子玉教育得很好,叫青儿“娘”对这孩子来说已经是十分自然顺口的事情。 青儿走过来,弯下腰笑眯眯地抚着子玉头:“乖玉儿,好好练字,不要分心。” 子玉看着青儿那笑意吟吟的眼睛,讷讷地点了点头,果然依言埋头继续写他的字了。 青儿很满意地点头,端了桌上的一盘糕点,一盘瓜果和一盘花生米,再提了壶茶,拿了个茶杯便到外面小院的石桌放下,在石椅上坐下,一手托着腮,一手随意地抓了个糕点到嘴边吃,吃了几口,又倒了杯茶喝着,感受着温暖的阳光,观赏着院中的花,一副优哉游哉的悠闲模样。 柳士言走到门口,双臂环抱倚在门边看着院中享受的某人,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 他走了过去,在青儿旁边坐下,随手就要抓盘里的花生米。 青儿的手轻轻地一拍他的手臂,“啪”的一声,手心里的几粒花生米就应声而落。 柳某人微蹙眉:“喂,我吃几粒花生米都不行吗?” “回去教玉儿写字。” “孩子很专心,不用我看着也行。”说着,之前那只手又伸了过去,一把抓了好些花生米。 青儿歪过头来,斜眼眯了他一会儿,而后放弃了似的,转过头继续喝自己的茶,看眼前的花。 柳士言拿眼打量她,忍不住问道:“刚刚不是去给尚小姐诊脉去了吗?在那里发生了什么好事了?” “没什么,只是听到了一段苦恋故事罢了。” 柳士言一听,眉头微微一敛,认真说道:“青儿,虽然我与尚老爷交情不浅,但我们来这里毕竟是客,还是不要太插手主人家的事好。” 青儿见他说话如此冷漠,不由得扭头看向他:“柳士言,你应该知道这尚少爷和尚小姐之间的故事吧?作为曾经有过同样经历的人来说,难道你一点也不同情他们吗?” 柳士言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同情又有什么用,再相似的人生,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就算我同情,也不可能插手他们的事,改变他们的现状——” 柳士言刚说着,突然一顿,狐疑地看向青儿:“丫头,你该不会在动别的歪脑筋吧?” “我动什么歪脑筋?”青儿嗤之以鼻:“我虽然爱凑热闹,但不代表我爱多管闲事。感情这种事,我才懒得插手去管呢。柳士言你还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 见她说自己不了解她,柳士言坏坏一笑:“怎么,希望我了解你?” 青儿一撇嘴,抓了把花生米,一颗一颗吃着,硬是不回他。 柳士言见状,笑道:“放心,这段时间里我会好好了解你的。” 青儿一副受了惊的表情:“别!柳大庄主您还是省省心,别在我身上花费时间和精力,我可消受不起。” “不,你消瘦得起的。”柳士言继续他脸上坏坏的笑:“我这段时间的最大任务就是要好好了解你,把你吃干抹净。” 青儿怔怔地看着他,慢慢地,弯起了嘴角:“柳士言,你真的喜欢上我了?” “是又如何?”这一次,柳士言不否认了,很淡定地给了肯定的回答。 青儿怔住了,而后扑哧一声,哈哈大笑:“哈哈哈,太,太好笑了,柳士言,你开的玩笑也太大了吧!” 柳士言很平静地微笑着,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青儿,在感情事方面,我从来不开玩笑。” 青儿不笑了,表情很正经:“别再继续这样的玩笑了。” “呵呵,青儿,你是个聪明人,应该很清楚我是不是在开玩笑。早在我偷偷带着你离开药柳山庄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我这么做背后的理由。青儿,你认为我柳士言会为了一个不上心的女人公然与果荣王那样的男人做对吗?” 随着柳士言说下去,青儿的脸色也渐渐地有了变化。 等柳士言终于说完的时候,青儿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才开口:“柳士言,这些话你真不该说出来。” “怎么?要拒绝我吗?” “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柳士言始终微笑,接着又说道:“可那又如何?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你未免太自信了吧?”青儿面无表情地说道。 “自信都没有,怎么让你喜欢上我?”柳某人厚脸皮地应道。 青儿放下手心里剩余的花生米,喝了口茶,将茶水喝尽,再把空茶杯放到了石桌上:“我不会喜欢你的。” “既然那个男人伤害过你,我想作为一个有骨气的女人,你肯定不会再回到他身边去了吧?既然如此,何不干脆乖乖地陪在我和玉儿的身边,过全新的生活?青儿,相信我,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喜欢上的。” “不。不会。”青儿的语调很平静,但是,口吻却是很平静的笃定,她抬眼看着柳士言,说道:“柳士言,你不了解我,一点也不。” 柳士言一怔,不知为何,本来充足的自信满满在看到她那个眼神的时候,莫名地,竟虚落了好几分。 他不了解她吗?那么,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难道就只有那个果荣王不成?! 他有点生气,凭什么这个死丫头那么断定他不可能比果荣王了解她! 失落与气愤交织的情绪让柳士言的心境复杂难言,还没等他说些什么,青儿却是站了起来,她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那个空空的茶杯上,说道:“柳士言你知道吗?我是恨他的,但我也很清楚,我的恨皆源自我爱他,宁愿承受痛苦也要爱。我承认,我跨不过那道坎,无法原谅他,但尽管如此,我也无法否认,我爱他。” 清风吹落了枝头花,青儿离开后柳士言又一个人在那院落里坐了很久,久到天色渐渐变暗,久到子玉跑到他的跟前让他去吃晚饭。 他看着孩子那黑而亮的眼睛,微笑:“玉儿,你娘恨我吗?” 子玉诧异:“娘?你说的是哪个娘?” 正文 第十一章 刘毓秀(一更) 尚雨荷长得很美,眉如新叶,双眼莹莹动人,莹白小巧的鼻,淡淡一点的粉唇,脸色虽然苍白消瘦失了些颜色,但看起来更加的楚楚可怜,让人生怜爱之心。 青儿看着突然来访的俏佳人,笑了:“尚小姐,你怎么来了?” “柳夫人。”尚雨荷微低下头,欠身施了一礼,声音依旧是低低柔柔的,问候了一声,又直起身子,说道:“上次雨荷有不周到处,还希望柳夫人多多担待。” 青儿见她如此,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尚小姐,你这话怎么说的?我觉得你上次没有什么不周到的啊。来,快请坐吧。” 尚雨荷依言坐了下来,扫了眼屋内的情况,问道:“柳庄主和小公子呢?” “哦,那个大的太吵,我打发他带着小的出去玩去了。”青儿很随意地应道。 见青儿这样说柳士言,尚雨荷怔了一怔,笑了:“看起来柳夫人和柳庄主之间感情很好。” “倒不见得。就偶尔吵吵嘴,打发打发无聊。” 见她如此说,尚雨荷只是一笑,眉眼间暗藏忧郁。 青儿注意到了,忍不住劝道:“唉,尚小姐,你也别多想了。有些事,再想也是无用的。” “可是,放在心上的,怎么可能说不想就不想呢?” “……倒也是。”青儿无法反驳,似是被勾起了心事,轻叹了口气:“我虽是劝你,其实,我连自己都劝不了。” 尚雨荷不解地看向青儿:“柳夫人,难道你和柳庄主之间——” “不是柳士言,我和他能有什么事呢?”青儿笑了笑:“我在说别人。” “别人?” “呵呵,尚小姐,我想你今天到我这里来应该不是就坐坐而已吧?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青儿开门见山地问道。 尚雨荷见青儿如此直接,一时有些欲言又止。 倒是在一旁的小琦帮着尚雨荷说了:“柳夫人,实不相瞒,我家小姐这次来的确是有事相求。柳夫人,你能不能陪着我家小姐去见见刘家小姐?” “见刘家小姐?”青儿一愣,望向尚雨荷:“尚小姐,好端端地去见刘家小姐做什么?” “是她托人送了信来,邀我明日同她一块去寺里上香。” “你想见她?” 尚雨荷微微低垂下眉眼,说道:“我很想知道表哥要娶进门的是怎样一个女子。” “唉,小姐你就是固执,她那样有心机的女子肯定不是什么好女子,你又为何要见她呢?” “不管她是不是有心机,表哥要娶她是事实。我既然那日死而复生,总要去见见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好,我陪你去。”青儿笑道。 “真的?”尚雨荷有些意外。 “自然是真。反正闲来无聊,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第二天,青儿果真陪同尚雨荷见了刘家小姐。 刘家小姐闺名毓秀,年有十八,倒也出落得十分标致,是个美人,打扮非常华丽,却不流于俗气,一支金钗,一只玉镯,虽简单,却足以让人眼前一亮,又显身份又不失低调。只是,那眼高于顶的自负神态让人对她没有什么好感。 两家小姐互相见了礼,看起来都知书达理。 刘毓秀早在刚才就注意到了尚雨荷身侧姿容绝丽的青儿,待见完礼后,才问道:“尚小姐,这位是?” “哦,这位是药——” “我叫青儿,是尚小姐的闺中姐妹,这些天在尚府做客。”青儿抢白说道。 尚雨荷见她如此说,也不多话,只笑着对青儿道:“青儿,这位就是刘家小姐。” 刘毓秀冲青儿一笑,说道:“青儿姑娘,你的名字还真简单。我闺名毓秀,是尚少爷的未婚妻。” “未婚妻”这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是说得尚雨荷身形微微一颤。 青儿及时扶住了尚雨荷。 刘毓秀摆明了是故意说给尚雨荷听的,却是故作不解地问道:“尚小姐,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尚雨荷抿紧了唇,不知作答。 青儿在一旁半赶着解了围:“刘小姐想必也听说过了,雨荷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身体还在将养。恐怕是外面风大,有些受不住。” 今天的风的确是挺大的。青儿觉得自己的解释非常合理。 尽管尚家口风很紧,但是尚雨荷与尚文先后服毒的消息还是传到了刘毓秀的耳朵里,眼下听得青儿那话,自然也听出了其中内情,笑了笑:“那我们快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寺庙正厅,上了香,许了愿,就从里面出来了。 从寺里走了出来,几个人又说了会儿话,一匹高头大马突然驰骋而来,倏地停在了她们的轿前。 马上坐着一个俊朗挺拔的蓝衣男子。 “哥!”刘毓秀一见那男子,立即惊喜地叫出了声来,迎了上去:“哥,你来得可真快!” 刘毓钟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再看了看立在阶上的青儿和尚雨荷,横腿下马,看着自己的妹妹:“我和几位好友相聚正欢,你却突然火急火燎地叫我过来,到底什么事?”刘毓秀正要说话,他又补充了一句:“最好说得在理,否则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尚雨荷和青儿已经走了过来。 刘毓秀微微笑了笑:“我就是来上香,顺便帮哥哥许个愿,可是又不知道哥哥你的心愿是什么,所以让人去叫你过来问问。” “你——” 刘毓钟一听是这样无聊的理由,眉头一皱,正要数落,刘毓秀却是猛地一把抓住了身旁的尚雨荷往前一推,微笑着说道:“对啦,哥哥,忘了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起过的尚小姐,尚小姐,这位是我兄长,刘毓钟。” 在场的都是明白人,一看这情况,立刻就会过意来。 青儿更是忍不住地翻了翻白眼,就说这刘小姐好端端地找尚雨荷做什么,敢情不是就为了给个下马威,根本是别有深意嘛。 刘毓钟自然比外人更加了解自己的妹妹,不禁略带责备地望了眼刘毓秀。 刘毓秀却是装做没看到似的,转头对着尚雨荷笑道:“尚小姐,我这哥哥可不简单哦。不是我自吹,就是我那位未婚夫也是比不上他的。” 正文 第十二章 半道(一更) 尚雨荷略不自在地蹙起了眉头,随即舒展,低垂下眉眼,非常知礼地欠身施了一礼:“雨荷见过钟公子。” 刘毓钟明白人女孩子的感受,也不好点破自己妹妹的意图,只得自然地笑了一下:“尚小姐不必多礼。” 说着,他的目光落到了尚雨荷的身侧的青儿身上,见她姿容绝丽,眉眼气质不卑不亢,那份坦然自信更与别个不同,尽管不知道她是何身份,却总觉这通身气质绝非寻常的闺中女子。 “这位是?” 青儿微微一笑:“刘少爷,我是雨荷的闺中姐妹。青儿。” “哦。原来如此。”刘毓钟淡然笑着点了点头,看向刘毓秀:“好了,朋友还在等我,既然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诶,哥,你别走呀!”刘毓秀叫住他:“既然都来了,你就帮我送送人尚小姐,我约了人家出来,总得把人好好送回去才行呀。” “让府中家丁送去不就好了吗?” “刘小姐,不必劳烦刘公子的!” 刘毓钟和尚雨荷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立即明白刘毓秀的意图,不约而同地开口拒绝。 然而,刘毓秀却是深深地一笑:“这可不行。你是我哥,妹妹的请求你不能不管吧?至于尚小姐,我这一番心意,你却之不恭的话我会很难过的。再说了,日后我进了刘家,就是你嫂子,我的哥哥,自然也是你的哥哥,他送你回家是天经地义,怎么能说是劳烦呢?” 这还没进门,刘毓秀已经三番两次地在尚雨荷面前彰显自己与尚文之间的关系,听在尚雨荷的耳朵里,简直就是一种屡次的折磨,磨得她心里都难受得发紧。 一旁的小琦早看不惯了,眼下见刘毓秀又拿尚文未婚妻的身份来说事,有些急了,忍不住出言道:“刘小姐,你怎么这样?明明我家小姐和我们少爷……” 小琦话还没说完,就被尚雨荷给拦住了。 刘毓秀幽幽地望着小琦:“你刚才想说什么?” 尚雨荷代小琦说道:“刘小姐,我这丫鬟被我惯坏了,说话没个把门的,时常胡言乱语,你别放在心上好吗?” 刘毓秀眉头微挑,正要再说些什么,尚雨荷又看向刘毓钟道:“刘公子,你若是晚回去,朋友大概会等得着急吧?” “不打紧。”刘毓钟改了口:“今天我这妹妹约你出来,想必期间肯定做了不少冒犯你的事情。我作为哥哥,代她向你赔个不是了。为表示歉意,尚小姐,你不介意我送你回府吧?” 尚雨荷愣了愣,人都如此说了,也不好拒绝,便微颔首道:“那就谢谢刘公子了。” 青儿眼看着刘毓钟的言行举止,发现这人举止有度,而且很温和儒雅,心里有几分好感,看他对雨荷的态度,不禁多想了几分,总觉得这人若是真娶了尚雨荷,想必不会亏待了她,或许还是个良婿人选。 至少比那个躲起来不够果敢的尚文要顺眼几分。 青儿早看不惯尚文那逃避的态度,优柔寡断的,尚雨荷若一心系在他的身上,恐怕一生都要抑郁寡欢度过了。 虽然跟柳士言说过自己不会插手管尚雨荷跟尚文的感情事,不过她没说过不管尚雨荷的闲事啊? 青儿心痒,总觉得既然都陪尚雨荷来见刘毓秀了,那这位尚小姐的事她干脆管到底,反正,看一看这位刘家公子和尚雨荷之间有没有戏也没什么损失。 青儿坐在轿子里,一想到这个,心里觉得有趣非常。 她掀开轿帘子,突然叫道:“停轿!” 轿夫听了这话,放下了轿子,前面尚雨荷的轿子和刘毓钟的马也都停了下来。 青儿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对刘毓钟笑了笑,便走到尚雨荷的轿子边,掀开旁边的轿帘子,说道:“雨荷,难得出府了,我们干脆舍轿下来走走逛逛怎样?” “这——”尚雨荷有些为难,看了眼刘毓钟:“刘公子送我们回去,这样会不会耽误人家的时间?” 青儿一笑,扭过头来看向刘毓钟:“刘公子,我们想下轿走走逛逛,你是否介意?若是赶时间,就请先回去吧。” 刘毓钟看着青儿那狡黠的笑脸,先是愣了一下,又看了眼轿中略显尴尬的尚雨荷,而后笑道:“自然不介意。两位小姐若是不介意的话,我陪你们走走逛逛吧?” “那敢情好。”青儿笑着点头,又对尚雨荷说道:“雨荷,你也在病床上躺了好一阵了,走动走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哪怕当是陪我,如何?” 她都如此说了,尚雨荷自然不好再推却,点了点头,依言下了轿。 刘毓钟也下马,打发走了众人,只剩下了他,青儿,尚雨荷及小琦四人。 青儿很满意现在的状况,对街上的人们注目过来的视线视若未见,双手一拍:“很好。接下来,我们就好好地逛逛吧!” 说着,她笑眯眯地看向尚雨荷:“开始吧。” 尚雨荷一脸困惑:“青儿,我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干什么?逛啊!” 她一把拉住了尚雨荷的手,完全无视掉了刘毓钟和小琦的存在,就拉着她跑到一个卖糖葫芦老伯的面前,伸手就要了四支糖葫芦。 “青儿,我,我们没带钱呢!”雨荷见她买东西,而且一买就四支,很紧张地说道。 “尚小姐不必担心,今天我请客,你们想吃什么买什么随意。”刘毓钟来到了她们身侧,微笑着给了那老伯四文钱。 “这不好吧?”尚雨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刘毓钟对她温和一笑。 尚雨荷从小到大,接触到最多的男子也就是尚文了,乍一见到刘毓钟那温和的笑容,面上忍不住一红,又想着欠人情不好,便又说道:“这样吧,这钱就当是我跟刘公子你借的,到时候我回去后再把钱还给你。” “尚小姐不喜欢欠人家的吗?”刘毓钟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 尚雨荷被戳中了心思,有些局促。 刘毓钟说道:“嗯。那好。就当是借的吧。” 青儿接过四支糖葫芦,每人递了一支。 尚雨荷看着手中的糖葫芦,眉头微微一蹙,面露困惑。她茫然地看向青儿。 “怎么了?” “这个——要怎么吃?” 正文 第十三章 他请客(二更) “不会吧?雨荷,你该不会没吃过糖葫芦吧?” 尚雨荷很尴尬地看着手中的糖葫芦:“我足不出户,更不吃街上东西。表哥虽然时常带点外面小吃给我,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 青儿听得呆了半晌,望向了雨荷身后已咬了一颗的小琦,问道:“额。像小琦那样吃就行。” 小琦怔怔地看着自家小姐,随后点了点头:“嗯。小姐,直接咬就好了。” “好吧。”尚雨荷讷讷地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小琦,依言咬了一口,嚼了几下,眼睛一眯:“好酸。”接着又睁大了眼睛:“诶,又有点甜。很好吃。” 她的表情看起来很满足,青儿看了有些发愣。 “扑哧”。 有人发出了一声轻笑。 是刘毓钟。 他带着温柔的笑意将手中的糖葫芦递到尚雨荷的面前:“喜欢吃就多吃点。” 他本是好意,哪知尚雨荷心思敏感,只当他是笑话自己没见过世面,竟脸一冷,握紧了手中的糖葫芦,说道:“我是连糖葫芦都没见过,不知道怎么吃,但还不至于像苍蝇见了糖似的巴巴——” “尚小姐很喜欢把人往坏处想啊。”刘毓钟轻笑着说道:“我是看你吃的开心,希望你能多吃点,并没有别的意思。而且,我觉得你这样很好,我第一次吃糖葫芦的时候也是你这样的表现,我并不觉得你这样的表现是什么可笑的事情。” 听到他如此说,又见他表情真诚不似作假,尚雨荷这心里一窘,尴尬不已,竟呆呆地看着他,紧接着有些羞恼地低下了头。 青儿看着两人这光景,对刘毓钟的表现很满意。及时地出声打圆场:“好了好了,不就一串糖葫芦嘛,吃着高兴就成呀!” 她说着接过了刘毓钟手里的糖葫芦,硬塞到了尚雨荷的手里:“好了,雨荷,人刘公子不像是那样刻薄的人,绝对不会有那个意思的。你误会人家已经不对了,可别再拒绝人家的一番好意了。” 尚雨荷听着青儿絮絮叨叨的话,一时间那个无地自容啊,一手握着一只糖葫芦,抬眼偷偷地瞧了刘毓钟一眼,轻声说道:“刘公子,我真是失礼了。” “不会。”刘毓钟一笑:“我倒觉得挺可爱的。” 可爱?青儿听得眼睛一亮,坏笑地看着这两人,心里啧啧得意,这两人,有戏呀。 一旁的小琦看到了青儿眼里的笑,偷偷地将青儿拉到了一边,小声地问道:“柳夫人,你这打的是什么主意呀?我可注意到了,从刚才开始你就有点不对劲了。” 青儿嘿嘿一笑,问道:“小琦,你觉得这个刘家公子怎么样?” 小琦回头打量了眼刘毓钟,说道:“一表人才,温文尔雅,风度翩翩,而且一点架子都没有,跟那个刘小姐比起来简直顺眼不知多少倍。” “呵呵,那你觉得,他这样的人要是做了夫君的话,又如何?” “看他性情这样好,恐怕会很疼爱自己的夫人吧。”小琦若有所思地说着,恍然大悟:“天哪,柳夫人,你这是打算——” “依我看,他们有戏。”青儿贼贼一笑。 “可是,我家小姐一心都在少爷的身上。”小琦蹙眉。 “那是你家小姐见过的男人太少了,而那个尚公子也确实长得好看,也颇有才干,你家小姐会喜欢他很正常啊。可是,你觉得这个刘家公子会比你家公子差吗?” “这倒是。这刘家公子在外的名声似乎比我家公子还大些。”小琦说着,又蹙起眉头:“但若是我家小姐不喜欢,再好,也不顶用啊。” “那倒未必。我是不知道你家少爷和你家小姐感情到底好到怎样程度,不过我看哪,这刘公子跟你家小姐倒是看着更般配!想想你家那公子,明明喜欢你家小姐,却到现在还优柔寡断处处躲着你家小姐,依我看,照这样下去,他是定会依父母之命娶那位刘小姐的。到时候,你家小姐天天看着人家夫妻在自己跟前晃,那日子该多难受?” “可不是嘛?”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爱上一个值得爱的人?”青儿循循善诱。 “嗯。有道理。”小琦被说动了,回过头来又打量了眼不远处那两人,见这么短的时间内,两人已经能谈笑说话,尤其是尚雨荷,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自然放松多了,不禁一惊。再一看那刘毓钟,真的是仪表非凡的佳公子一个,身家名声也不错,若是成了姑爷,那还真没得说的。 “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 “这我就不知道了。”青儿这时又推得一干二净起来了:“我只是觉得这人不错,至于以后如何,是否真的适合你家小姐,我可是说不准的。以后就看他们自己的,不关我事啊。” “哎呀,柳夫人你可不能这样啊!”小琦一听急了:“柳夫人,你这样——” “小琦,姻缘事是最不可强求的。”青儿拍了拍小琦的肩,轻轻地叹了口气。 “青儿,小琦,你们在说什么呢?”这时,身后传来了尚雨荷询问的声音。 小琦回过头去,傻笑着正不知该作何回答时,青儿说道:“哦,我们在商量接下来要吃些什么呢。看这都快中午了,有点饿了。” “饿了?那我们赶快回去吧。”尚雨荷说道。 “额。”青儿一愣,目光直勾勾地看向刘毓钟。 刘毓钟接收到了,笑了:“第一酒楼就在这附近,不介意的话,我们去那吃一顿吧?” “第一酒楼?那不是刘公子你名下的酒楼吗?”小琦说道:“听说那里的饭菜特别好吃呢!” 尚雨荷一听,忙拒绝:“这不太好吧。刘公子,你不必客气了,我们回家吃就好。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着,尚雨荷就急急要往回走。 刘毓钟笑着在后面叫住她:“尚小姐,你走反方向了。” 尚雨荷那叫一个无地自容啊,转过身来,对他特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绕过他走。 才走没几步,身后就听到那三人的谈话。 “刘公子,你请客吗?”青儿。 “嗯。我请。”刘毓钟。 “太好了!刘公子,你真大方!”小琦。 “是往这边走吗?”青儿。 “没错。”刘毓钟。 尚雨荷那个无语啊,完全搞不清楚这青儿和小琦在搞什么,没走几步,她只得认命地折回来跟他们一道走。 刘毓钟注意到了,嘴角微微一弯,他多多少少隐约看出了小琦和青儿在搞什么,至于尚雨荷嘛,他没想到,她还是个挺有趣的女子。 正文 第十四章 难以捉摸(三更) 青儿是酒足饭饱后回来的,还不忘捎带了一份给子玉吃。 柳士言现在可说是十足十的奶爹,全权负责照顾子玉,偏子玉这孩子被青儿带得活蹦乱跳,好动急了,真不是一般的会折腾,就是柳士言这样的能人,也被搞得累极。 好不容易见着青儿回来了,柳某人简直看到了救星似的,哪想到,还没开口说话,青儿就直接无视掉他,一把抱住了后面屁颠屁颠跑来的子玉,晃了晃手中的一个屉子:“玉儿,猜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了?” 子玉就着那屉子用灵敏的鼻子闻了又闻,惊喜叫道:“哇,好吃的!” “聪明!”青儿点头:“应该午休过了吧,中午的饭都消化掉了吧?” 子玉连连点头:“嗯嗯。我现在还能吃!” 青儿扑哧一笑:“小馋猫!” 她牵着子玉的手往里屋走。 柳士言亲眼目睹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态度,心里无比怨念地跟着走了进去。 青儿打开屉子,取出了一道又一道香气扑鼻的美食,再把筷子递给子玉:“来,玉儿,吃吧。” 子玉接过,笑嘻嘻地直点头,夹了块鸡脯肉到嘴里咬着,表情心满意足。 柳士言看着子玉那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那个酸哪。 他把手伸到青儿面前摊开掌心。 青儿不解:“干嘛?” “我的筷子!”柳某人不大高兴地喊道。 “没有。”青儿面无表情。 “什么?为什么这小破孩都有,我却没有?” “什么小破孩啊?这是我儿子!” “我还是你相公呢?” 青儿听了,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很纠结地说:“额。你脸上没有写着你是我相公啊。” 柳士言气结:“柳青儿,你厚此薄彼!” “不好意思,就这么着了!你想怎样?”青儿挑眉:“多大个人了,还跟个孩子较劲,幼不幼稚啊?” “好意思说别人幼稚!”柳士言冷哼一声:“哪个妻子出门一整天了,回来只给孩子带吃的,不给自个儿相公带的?” “嘿。你还叫上瘾了?柳士言,你真当自己是我相公啊?” “怎么,不是吗?现在出去,谁不叫你一声柳夫人?” “那是假的!” “我说是真,怎能有假?”柳某人非常傲娇地应道。 子玉看这两人又开始吵上了,早已习以为常,连叹口气的工夫都懒得花了,直接溜下椅子,将桌上的饭菜一样一样地端到了外面院子石桌上,一个人就在院子里面慢悠悠享受至极地吃着,丝毫不管那屋里斗嘴的两个大人。 尚老爷和尚夫人来了,就见到子玉小大人的模样坐在院子里吃东西,简直乐翻了。 “柳小公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吃东西呀?”尚夫人走过来,一脸和蔼的笑。 子玉扭过头来,非常淡定地拿桌边的一条帕子擦了擦嘴边的油,而后说道:“两个大人在屋里吵架呢,影响我食欲。” 尚老爷和尚夫人一听,愣了,莫不是柳家夫妇吵架了? 这可不好。 那两人是个热心肠的,一想这两人吵架了,哪还禁得住,忙往屋内走。 这一进屋,两人就都傻眼了。 柳士言和青儿,一个坐床,一个坐椅,一个看书,一个看后窗风景,也不说话,看起来倒是很太平的样子。 尚氏夫妇对视了一眼,这看起来也不像是吵架了啊。 他们不知,这两人正冷战着呢。 柳士言见这两人来了,笑着站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青儿也站了起来,走到柳士言身边,冲他们一笑。 “哦,这不是过几天就是文儿大婚的日子吗?我们想着柳庄主和我家老爷关系匪浅,希望到时候柳庄主和柳夫人能为这对新人做个证婚人。”尚夫人说道。 “这,不太合适吧?”柳士言笑道:“我虽与尚老哥是忘年交,可说起来我也不过略长尚公子几岁,这证婚人的身份,我恐怕——” “唉,这有什么的?”尚老爷不介意地说道:“柳老弟,你虽年轻,可你跟柳夫人看起来恩爱般配,可是一对良侣,有你们做证婚人,也算是对新人的一份祝福,我都如此说了,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若还是拒绝,未免太不看交情了吧?” 柳士言听得他这样说,本也不好再拒绝,可是一想到若是做了证婚人,那么他和青儿的行踪就暴露了,到时候那个果荣王不追来才怪呢。想到这里,便又犹豫再三。 尚老爷却不容他犹豫,直接拍板:“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可别再反悔哦!” 说着,也不等人说话,尚老爷就生怕人反悔似的,赶紧带着尚夫人走了。 整个过程中,青儿都不曾开口说话,待尚老爷他们一走,青儿立即冷起了脸孔,回到床沿坐下,拿着本书低头看着。 柳士言回头看着她,见她还想把冷战继续到底的样子,说道:“好了,这种冷战对你有什么好处?” 青儿不理他。 “看来,婚礼一结束我们就得赶紧离开这里了。”柳士言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回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悠悠地看着后窗外繁花似锦的景象:“算算日子,那果荣王只怕多少也摸到了点苗头,很快就追过来了。” 青儿听他提起果荣王,抬头看了过来:“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躲开他的?” 柳士言笑了:“我在房间里有暗道,完全能让我们在房间里面平白无故地消失。就算他找到了暗道,跟着暗道到了出口又如何?我早安排了张飞和赵云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短时间内,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到我们的下落的。” “哦,也就是障眼法嘛。”青儿淡淡地说着,继续低头看她的书。 “你反应倒是挺平淡的。怎么?你一点都不希望他找到你?” “该找到的,总会找到。” 青儿出奇的平静,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这让柳士言有些意外了,他盯着她:“青儿,你最近又在想些什么?你放下他了?” “大概吧。”青儿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柳士言狐疑地打量着她,发觉自己好像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 我说: 缺席已久的果荣王总算要再次出现了。接下来,他的戏份会增加很多,大家有没有很开心啊?希望能看到更多的评论,告诉我你们看后的感受啊。 正文 第十五章 他来了 婚礼终于还是如火如荼地举行了,这一天,尚府张灯结彩,宾客齐聚,热闹非凡。 晚上,大摆宴席的时候,尚老爷突然拉着同桌而坐的柳士言和青儿站了起来,当着满座宾客的面满面喜悦地介绍道:“来,来,老朽给大家介绍介绍小儿今日的证婚人,这位,就是咱们名动天下的药柳山庄庄主柳士言,他身边的这位,就是咱们柳庄主的夫人柳夫人。” 众人早就注意到了这对外形气质出众的男女,还暗自猜测是谁呢,眼下听了尚老爷的介绍,恍悟之余,更是赞叹,一时间纷纷叫好着鼓掌。 柳士言倒是没想到尚老爷会这样高调地介绍自己和青儿,这与他要低调的本意完全违拗了,然而,老友如此做了,他也不好当着众人跟前驳人的面,也只得礼貌地笑着,身旁的青儿也是有些努力地笑着。 “本王的准王妃何时成了药柳山庄的庄主夫人了?”一道清幽的声音划破那此起彼伏的掌声,一瞬间,一切就都寂静了下来。 只见四个女子托着一辆木轮椅从围墙上缓缓而落,那四名女子容颜绝世,身子窈窕,衣带轻飘,仿佛九天玄女下凡,画面之美让人叹为观止。 然而,当那四名女子稳稳落地,轻轻放下轮椅退下,看到轮椅上所坐之人后,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心神一凛,又惊又惧,大多数人连动都不敢动,隐约可听到有筷子落地的声音,在这肃静氛围中显得格外的刺耳惊心。 那是果荣王没错,可是,那原本玉雕一般的脸此时此刻却是血色全无,活像是一副苍白漂亮的面具,毫无生气。 橙杉上前一步:“大胆!见到果荣王,还不行礼!” 众人一听橙杉的话,这才回过神来,再一细想,果荣王!天哪,是那个了不得的果荣王吗? 想及此,众人这才三魂六魄全部归身,纷纷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退到桌边,跪地磕头,也没人敢高声说话问候,只是跪着,甚至没人敢抬头再去看果荣王那张脸,生怕自己的眼神冒犯惹怒了他。那逼人的阵势,着实让人不敢质疑对方是不是果荣王。 与此同时,大家心里又是惊异,传闻中风清玉树一般的果荣王,怎会是这番萧条怖人的模样? 尚老爷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赶紧拉着尚夫人也跪了下去。 只有柳士言和青儿,长身站着,直视着面前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一个表情震惊,一个眼神狐疑。 白玉珏右手轻抬,身后的黄莺会意,握住轮椅两柄,推着轮椅上前。 “尚老爷,距上次见面,有十年了吧?听闻今日是你爱儿大喜之日,不知,新郎官在哪?”白玉珏声音清朗,可青儿却听出了他口气中极力掩饰的虚弱。 尚老爷活了大半辈子,好歹是见过大场面的,已经平复了心境,此时见果荣王点名自己,怔了一下,答道:“回王爷,正是犬子大婚之日。文儿,还不快来见过果荣王。” 一身新郎装扮的尚文忙低着头起身上前几步,又跪了下去:“王爷,尚文在。” 白玉珏手握拳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每咳嗽一下,喉咙都会白一些,可是,他咳嗽的声音却很轻,仿佛没有任何不适似的。 他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说道:“你可知作你证婚人的女子是谁?” 尚文怔了一下,心中暗想青儿不就是柳士言的妻子吗?可是,他却又猛然想起刚刚果荣王说过的,说青儿是准王妃? 那这—— “她不叫青儿,她叫青黛。” 白玉珏看着青儿,淡淡地说着。 他的声音虽淡,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惊,世上谁人不知,果荣王有一挚爱女子,就是青黛,说她是果容王妃绝不为过。 那青儿,竟是青黛! 尚老爷夫妇也是惊呆了。 柳士言这时开口了:“王爷真爱开玩笑,她是我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女人,怎么会是你的王妃?” “呵呵,你明媒正娶娶进门的女人?”白玉珏笑了:“你明媒正娶的女子不是她吗?” 说着,一个穿劲装的男子带着一名女子缓缓地从白玉珏他们身后暗处走了出来。 柳士言一看到那名女子,怔了。 黄蕴兰盈盈双眸依恋而歉意地看着柳士言,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娶的,不是这位叫黄蕴兰的小姐吗?谁都知道你先妻去世后,你就娶了北方首富黄家小姐,不是吗?”白玉珏冷笑着问道。 “你怎么找到她的?”柳士言冷冷问道,没想到自己一再小心,却还是被他抓了脚脖子。 “咳咳……”白玉珏正要说话,却是又引起了一阵的咳嗽,脸色一白一青。 黄莺见他这下咳得厉害,紧张地问道:“王爷,没事吧?” 白玉珏抬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没事,可是却仍旧不止地咳嗽着。 站在后面的红影听白玉珏咳得如此难受,心里难受:“青黛,王爷为了你都成这副模样了,你为什么还这样无动于衷!” “你这又是何苦呢?”在看到白玉珏第一眼的时候,青黛就看出来了,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当红影质问的时候,泪早已夺眶而出,她心里疼得发紧,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口吻无奈,表情悲伤。 白玉珏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明明心口痛得难受,可是,面上却是带着笑的,朝思暮想的人总算再次出现在他面前了,不是幻影,不是梦里,而是真是的,尽在眼前,几步路的距离,这样的画面他一直殷切期盼着。鬼知道她再次消失的这段时间,那份等待对他而言是如何的漫长,长到有一辈子那样折磨人。 “娅娅。”他吃力地从轮椅上站了起来,双脚都站里不稳,黄莺她们要去扶他,却被他推开了。 他深情地望着青儿,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着她走过去,每靠近一步,嘴角的笑意就深一层,他的眉眼间也有一种平静而又宁和的笑意在蔓延。 “娅娅,娅娅……”近了,近了,他伸出手去,要去碰她的脸。 还没碰到,整个人就向前要倒在了地上。 青儿见了,心里猛地发紧,本能地上前扶住了他的身体,待触到他冰冷的手后,心里的疼痛又加深了几分:“珏,珏……你怎么……” “太好。”某人却是带着笑意抵着她的额头,语气里有深深的喜悦:“太好了。娅娅,太好了,你还在,就在我跟前。真好——” *** 我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白玉珏对青黛的爱,包得很深,他从来不吝啬表现出来,却也表现得很含蓄。没有人懂他的无奈,他有多爱,大概只有他自己心里感受得到吧。不能再说了,再说就剧透了。大家觉得青黛到底跟谁在一起好呢? 正文 第十六章 青黛的抉择(一更) “你上次离开对王爷的打击很大,他本来身上余毒就未消,又坚决不肯服药,久而久之,身体每况愈下。而且,你可能不知道,两年前得知你生死未卜的消息后,王爷就患有心绞痛,一直都没有好转,已经很严重了……” “心绞痛?” “御医说是思念过重。”黄莺叹了口气,目光殷殷地看着青黛:“黛,你我虽无血缘关系,但也算是朝夕相处近十年的姐妹,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王爷那日做得不对,你也不该那么狠心待他。先前想要杀他致他命悬一线也就算了,寻解药时虽被红影暗算,但既然还活着,为何不回到王爷的身边照顾他?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可知,王爷从未怪过你那也想要杀了他的行径,你可知,当红影在王爷面前数落你的时候,王爷罚得她重伤半月下不得床,你又知不知道,为了给你出气,王爷如何惩罚自己虐待自己?” 黄莺的语气还算平稳,可那一字字一句句却说得青黛心里难受,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他不会怪她,不会恨她,只会维护她,想她,还是一心一意为她想。可是谁又知道,正是这一点,才让她痛苦呢? “知道我为什么想离开吗?因为他真心待我,是真的对我好,哪怕为我死都甘愿。但是,他明明表现得那样爱我,为什么又要伤我的心?他到底真的心中存着我吗?他和那个女子躺在一张床上的画面像个梦魇总是在我的脑海里叫嚣,折磨着我——” “知道那个女子日后如何了吗?”黄莺笑了。 青黛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想知道,也不愿去想。 “黛,你信不信,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说难听点,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什么意思?”青黛愣了,总觉得黄莺话里有话。 黄莺却只是笑:“这些事情不该由我来告诉你。或许有朝一日,你会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大概到那时候,你就会理解王爷的苦衷了。” 黄莺说着,看了眼果荣王所在的房间:“好了,王爷应该醒了,你快进去吧。” 青黛不知不解地望着黄莺的方向,心头里充满了疑惑,难道那日的事情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内情?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白玉珏果然已经醒了。 他看到青黛进来,脸上立即露出了欣悦的微笑,动作着要起身。 青黛忙几步跑过去,帮着扶起他,拿枕头抵着他的背靠躺。 她虽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可是看着她那满脸担忧关切的样子,白玉珏就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他满目笑意,温柔地望着她。 青黛被他看得有些局促,竟不知道该把眼睛看哪里,只是低着头,帮他把脉。 感受着她指尖的柔软温暖,白玉珏心里仿佛一下子被充实了,手一反转,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 青黛愣了一下,抬眼看向他,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可是,喜悦却直达眼底,那两汪温柔的清潭,一下子掳获住了她的心。 想到他为了自己变成这副消瘦模样,眼下却还为着见到自己而高兴不已,青黛的心里泛起一阵酸涩,眼泪就浮上了眼眶。 “为什么哭了?”白玉珏清润的声音响起,一只手伸过来,温柔地帮她拂去眼角的泪:“娅娅,不要哭,我心疼。” “你这是为什么呢?”青黛略带责备地哽咽了一声:“都说了彼此放过,为什么又要为了我这样折磨自己,还拖着病来找我。你以为我这样就会原谅你,就会乖乖回到你身边吗?” “娅娅……”白玉珏听她如此说,一时无言。 “都这样了,我们两个都这样了,怎么可能还回得去?待在你身边,我,我……” “娅娅,对不起。”他微低下头,歉疚地说道:“我知道自己厚颜无耻,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不该这样追在你的后面伤你的心。可是娅娅,我是自私的人,不管怎样,总觉的不能就这样失去你。我们,就真的要结束吗?你真的,狠得下心吗?” “这两年里,我没有你,还是过得很好。”青黛咬着牙狠心说道。 “午夜梦回的时候,不曾想过我吗?”白玉珏握紧了她的手,不相信她所说的:“娅娅,我不相信。你真的忘得了我?” “我……” 白玉珏直起身来,伸手捧住青黛的脸,就在她的唇上轻轻印上了一吻,他的吻很温柔,动作很轻,带着怜惜和心疼。这样的吻,带着他身上的味道,有些清冷,有点霸道,却最终逃不过柔情与疼惜。和之前柳士言的吻完全不一样。 这是白玉珏第一次吻她,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可是,奇怪的是,她一点也不抗拒,也不陌生,就好像,这样的事情他们已经做过了很多次一样。这样的莫名其妙,又这样的依恋,她的心轻微的跳动着,有份甜意一点一点地渗透上来,盖过了她心里原本所有的苦。 随着他亲吻的深入,她哭了,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滑落下来,双手却不自觉地伸展牢牢地反抱住了他,就好像每次梦里梦到的那样,而这一次,这不是梦,是真的,她抱到了他,真真切切地抱到了,真实的他。 “呜呜。”她轻轻地呜咽了一声:“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没有他的时候,她虽然也可以过得没心没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可是,谁又能知道,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感受到那份充足的安全感和温暖是怎样的一种幸福。 这是一种瘾,一旦贪恋上,就好像再也戒不掉了。 “娅娅,我娶你。很久以前我就决定了,我会娶你。只娶你。” 白玉珏抱着她,吻着她的眼,郑重地承诺。 青黛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嗅着他身上的清冷味道,听着他的话,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紧紧地,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紧紧地—— *** 我说:有一种爱不是说在口头上的,果荣王和青黛都不是轻易就将爱宣之于口的人,他们之间的感情总是含蓄的,却深入骨髓的。有人说果荣王负了青黛,其实,很早很早以前,我就很想替他“辩解”几句,因为在我看来,这样一个清傲而又隐忍的男人,是绝不会轻易放下自己的坚持的,这包括他对青黛的坚持,对青黛的感情的坚持。我不觉得他负了青黛,他只是太清傲隐忍了,对于外人,他不屑解释,对于爱人,他不忍解释。唉。不知道大家又是怎样想的?真希望多看到些评论。 正文 第十七章 柳的挽留(二更) 夜色安静,灯如豆。 青黛才刚进门,就听到一个声音:“总算舍得回来了?” 柳士言坐在灯下,侧影修长平静。 “玉儿呢?睡了?” “等你等了一晚上,最后犯困,睡着了。” “哦。”青黛应了一声,转身要往里屋走。 “你是怎么想的?”柳士言叫住她。 青黛挽着珠帘的手一顿,又放下了,她转身走了回来,默了默,也在灯下坐着。 柳士言正在喝酒,见她坐下,便也给她倒了一杯,递过去,抬起眼皮望向她,笑了笑:“我看他那个样子病得不清,比之前可是差太多了。还是第一次见有人因为相思病病成这样的?” 青黛接过酒杯,犹豫着,又放下了:“还是不喝了,人还是清醒点的好。” “你现在清醒吗?”柳士言笑了一声:“青儿,当初不是死皮白赖要当我的妻吗?现在是考虑着想当个甩手掌柜拍拍屁股走人吗?” “你还是叫我青黛吧。”她抬眼看向他。 “呵呵,青黛?”柳士言苦笑着又喝了口酒:“看样子,你是真的决定要离开了。他一个苦肉计,就把你拿下了,果然,在不在你心里才是制胜的关键。” 他又给自己倒满了酒,也不喝,接着说道:“我带你出来,本想借这段时间好好培养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你却三番两次地拿玉儿来打发我,就是不肯给我机会。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压根就没想过要接受我。” 青黛听着他那自嘲的口气,静静地看着他:“也不是没想过的。” 柳士言愣了。 “当初想着既然都选择离开他了,也就不打算再回去。又答应了柳夫人要嫁给你替她照顾玉儿,虽然起初很讨厌你,但相处久了,也发现你这人其实不坏,只是太痴情了些,觉得是柳夫人使你失去心爱之人,恨她,才会那样无情对待她。我看你后来对玉儿的态度,我很高兴。也偶尔会想着反正不会再爱上什么人了,何不干脆就守着玉儿,当你一辈子填妻算了。” “那就按照你想的去做不就好了?” “但是,我发觉我做不到。”青黛轻叹了口气:“他不一样。” “他有什么不一样?不就是个男人?全天下最不缺男人,你面前就有一个!”柳士言有些不甘地说道。 “那当初你又为何那样对玉儿他娘?” 柳士言被她的反问给噎住了,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都是一样的道理,不是吗?”青黛笑了。 柳士言喝着酒,叹气:“或许你说得对,我对温婉君是过分了些。后来想想,我其实也没有多爱念琦,我只是生气,气温婉君明知我不爱她还逼我娶她。” “你就要那么点自尊。”青黛也不怕话语伤了他,实话实说:“柳士言,我一直很想问你,你真的爱过一个人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青黛摇头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说出自己的感受罢了。你过去说你爱沈念琦,可后来沈念琦回来了,我看你是真心喜欢她,天天陪着她,尽心照顾她。可后来也是奇怪,你又说你其实疼她宠护她却不代表真的有多在意她。那你之前为了她折磨柳夫人又算怎么一回事呢?不觉得柳夫人很无辜吗?你可曾想过,你在为着一个你其实不爱的女子伤着一个深爱你的女子?” “你是在指责我吗?” “都说了只是在说我自己的感受罢了。”青黛道:“话说回来,柳士言你为什么会对我用了心思呢?真是奇怪。” “我还奇怪呢。”柳士言苦笑着,突然望定她:“我说认真的,如果我请你留下来,继续陪着我和玉儿,你会留下吗?” 青黛脸色诧异,呆呆地看着他,见他神色的确认真后,眼神里滑过一丝愧疚。 柳士言是怎样的人?尽管近来总是表现得有些孩子气,可骨子里还是个心思缜密的男子,青青黛虽没言语,可那一丝愧疚却还是被泄漏了心中的答案,柳士言捕捉到了那份愧疚,也得到了她的答案。 他又笑了:“真想再把你给掳走一次。不过看这情形,不管我掳走你几次,就算真的把你人得到了,恐怕你也懒得把自己的心交给我吧?” 青黛抿着唇,良久,才说道:“今晚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你颜面尽失,我代他向你道歉。” “你道什么歉?”柳士言冷声说道:“哼,他也是侥幸,让你放在了心上,否则,你若心中存的是我,管他是果荣王还是天王老子,我柳士言都一定会让他颜面扫地,灰头土脸地回去!” 听了他那不甘心的话,青黛愣了一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吧,这回我信你。” “不要笑。我看着不顺眼。”柳士言扁了扁嘴,把杯中的酒喝尽,放在了桌子上就起身往里屋走,才走没几步,又停了脚步,转身往门口走。 “你去哪?” “那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今晚还是陪着他睡吧。我出去吹吹风,清醒清醒。”他背对着她说道。 说完,也不等青黛说什么,就自顾自地继续往屋外走,还不忘帮着带上了门。 看着柳士言走出去,青黛又一个人又在原处呆坐了好一会儿。白玉珏刚才跟她说了,明天天一亮就要离开这里,回帝都去,想起这么快就要和柳士言父子分别,心里悄悄然地衍生出不舍的情绪来,她有些怅惘地叹了口气:“两年,多多少少还是培养出了感情的。尤其是——” 她扭过头,看向了珠帘卷子里面。 掀开珠帘卷子走到里屋,她站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睡得正酣的子玉,心里的不舍愈发浓烈起来。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她早已把子玉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想起今后没有自己陪在身边的子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在床沿坐下,伸手轻轻地摸着子玉的脸颊,仔细地瞧着,生怕日后忘了。心下又暗自庆幸,柳士言和子玉如今的父子关系非常融洽,感情也很好,这倒是能让她放心离开的。算起来,也算是对过世的柳夫人有个交代了,想必柳夫人也不会责怪自己现在的决定吧? *** 我说:这是今天第二更。还有三更。嗯。继续。 正文 第十八章 离别(三更) “玉儿,乖乖吃饭,不吃长不高。”青黛递了个包子到子玉的面前。 子玉负气地扭过头去,双臂环抱在胸前,不理她。 已经劝了好半天了,他仍旧是这样一副表现,离别在即,本就伤感的青黛见他如此,心里很不是滋味,轻轻地叹了口气。 “玉儿,还是好好珍惜现在这个时刻吧。过了今天早上,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柳士言在一旁看着,也出声劝道。 子玉听到他的话,眼眶一红,偷偷地抬起手背擦了擦眼泪,可就是不转过头来。 青黛见他哭了,心里不忍心,却又无可奈何。 三个人就那样各自别扭地坐着,谁也没吃东西,沉默着,氛围说不出的低沉。 又过了不知多久,有轻轻的抽噎声响起。 子玉哭了。 青黛听见了,看了孩子一眼,心里的愧疚无以言表,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黛。”就在这个时候,黄莺出现在了他们房门口:“准备得怎么样了?王爷已经在车上等你了。” 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快,青黛有些没回过神来。 “不要!”还没等青黛起身,子玉突然跳下椅子,死命地拽住她的手臂:“不要!不要走!青儿,你不准走!你不是说过了要当我娘的吗?你怎么可以走!那个什么王爷是个坏人,他要把你从我身边抢走,青儿你不准跟他走!” 孩子藏不住心事,终究还是抵不过心里的渴望,不再使性子,流着眼泪恳求青黛留下。 柳士言看着子玉那副模样,心里不忍,握着筷子的手一紧,他看向青黛,扪心自问,他又何尝希望这个女子离开他们的生活呢? 然而,她的心不在这里,难不成真的捆绑住她? 之前或许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当他昨晚看到青黛和果荣王重逢时的那一幕后,这样的念头竟因毫无底气而悄然退去了。 白痴都看得出来那两人之间的情意,他又凭什么,去阻止她呢?就因为爱? 呵呵,真是可笑。他这样的男子,负了温婉君,负了黄蕴兰沈如双,就是曾经一度放不下的沈念琦都能很快放下的他说出的爱,又有几人能相信? 看着自己的手,他苦涩地发现,自己的手,现在顶多也只能握住这么一双筷子,就连握她手的力气,好像都给不出了。 “玉儿,别这样。”青黛轻轻地抱着子玉,用脸颊蹭他的小脑袋,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青儿,你不是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吗?你说了要当我娘的。” “小傻瓜。我怎么可能是你娘呢?”青黛笑了,把他从自己怀里拉出来,看着他:“你不是一直只认一个娘吗?” “可是你跟我娘一样重要……青儿,你是不是生气我不总是叫你娘啊?你别生气,我多叫几次,会习惯的——” “我怎么会生气这个?”青黛说着,叹了口气:“玉儿,你还小,等以后长大些,你就明白了。” “为什么呀……为什么一定要走?”子玉眼泪越掉越多:“实在要走,青儿你带我一块走吧——” 柳士言不知何时已来到子玉身后,一把将子玉从青黛跟前抱了过去,说道:“臭小子,为了她连亲爹都不要了?” “我要青儿!我要青儿!”子玉哭哭啼啼的。 青黛听着子玉哭,心里难受至极,她站了起来,看着子玉:“好了,别哭了别哭了,实在想我了,你可以去找我玩啊。你爹知道我在哪里,叫他带你去找我玩就好。” “不要,不要,我不要——” 子玉见青黛一点没有改变主意的念头,开始耍起了性子:“青儿你不准走,我不准你走!你要是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那话杀伤力不轻,一下子把青黛给惊到了。 “玉儿,不要胡言乱语!”柳士言轻叱道:“她不欠我们父子的,你没资格这样说话!” 大概是被柳士言声色俱厉的样子吓到了,子玉突然一噎,竟怔住了。 “玉儿,你想不想见你娘?” “莺,再等等。”青黛对门口等着的黄莺说着,又转向柳士言:“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玉儿说。可以吗?” 柳士言不解地点了点头,将子玉交到了她手里,犹豫着,转身出了门。 子玉还在抽噎着,但因着柳士言刚才那一声训,也不敢再大哭大闹了,只是控制不住地掉眼泪。 青黛抱着子玉穿过珠帘卷进了里屋,从衣柜里取出了之前柳氏转交给自己的木匣子,取下头上的发钗将木匣子打开,取出温家堡令牌:“玉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子玉抹着眼泪,摇着头。 “这是你舅舅的掌门令牌,你娘说非常重要,之前把它交给我保管。” 那令牌虽然方方正正,其实小小一块,有如玉佩大小,若非中间那点银白印记和旁边的银白色“温”字,恐怕也就是块价值贵点的佩饰罢了。 “舅舅?什么舅舅啊?”温家掌门温仁璟消失的时候,子玉年纪尚小,早不记得有这么个名气很大的舅舅了。 “就是你娘亲的哥哥。”青黛说着,找了条红线,穿过令牌上端的一个孔,打了个结,再将那令牌挂在了子玉的脖子上,放在衣服里面,她说道:“玉儿,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如今我不在你身边,这个东西就交由你保管。这可是你娘非常看重的东西,你不能弄丢了,知道吗?” “青儿,你一定要走吗?” “玉儿——”青黛摸着子玉的脸,说道:“就像你娘很喜欢你爹一样,我也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是那个坏蛋王爷吗?” 青黛轻笑了一声:“嗯,没错。他现在身体很不好,我得陪在他身边照顾他。所以啊,玉儿,一定要原谅我,我不能陪你长大,不能再做你爹的填妻了。” “那我呢?” “玉儿,你是个小小男子汉,懂得照顾自己了吧?更何况,这令牌在你身上,还有我手上这支钗,都是你娘的东西,有它们陪着你,是不是就好像你娘陪着你呢?玉儿,你只要有一个娘就够了,我呢,还是你的青儿,你的青姨,不也很好吗?我们只是像过去一样。你就当作是青姨在你家做客做久了,要回自己家了,不就好了?” 子玉低下了头,握着手中的令牌,沉默了好久,才说道:“那么,我可以去看你吗?去你家看你?” “那当然!我随时欢迎你来。”青黛笑着刮了下子玉的鼻子:“虽然不是你亲娘,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儿子。哪有当娘的不欢迎自己儿子去找她的?” “可是,我担心爹不带我去。” “那等你长大,长大好吗?”青黛笑道:“你不总说自己长得很快吗?相信很快你就又高又结实了,像你爹一样高,一样好看,到时候你就能自己去找我了,不好吗?” 子玉怔怔地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说到做到。” “嗯。说到做到。” 正文 第十九章 雨夜忆往(四更) 马车在道上缓缓而行,青黛坐在车内,低着头,情绪有些低落感伤。 白玉珏看着她这样,握住她的手,似乎想借此给她一些安慰。 青黛看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抬起眼看向他,微微一笑。 “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那个孩子。”他笑道。 “我是挺喜欢玉儿的,实不相瞒,我是把他当自己儿子看待的,如果不是因为你,我肯定会一直陪着他长大的。就是离开,也要在他足够长大以后。” 白玉珏抬手理了理她散落的发,说道:“既然如此喜欢他,以后让人带他常到咱们府上玩一玩。” “不怕柳士言也跟着来吗?”青黛问道。 “来又如何?还能挖我的墙角不成?”白玉珏自信地说道。 “说真的,我跟柳士言同住屋檐下那么久,你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和他之间——” 白玉珏握着她的手一紧,深情地望着她:“娅娅,我很高兴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从今以后,陪着你的人是我。我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情,永远不会。” 青黛怔怔地看着他,良久,微微低下了头:“亲过。” “嗯?”他轻声应道。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最多就亲过这里。” 他轻声笑,突然长臂一伸,将青黛揽进了怀里,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 青黛怔了一下,正不知要怎么做的时候,他却已放开了她,带着笑意的眼望着她:“嗯。知道了。” 橙杉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看这天像是要下雨,我们要加快点速度了。” “尽管加快马程。” “是,王爷!”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便在山道上驰骋了起来。 天黑前,刚住进客栈的客房,窗外就传来了沙沙的雨声。 青黛在窗前坐着,看着窗外的雨夜,探出一只手感受着绵绵的雨,嘴角有隐约的笑意。 “还是这样喜欢下雨天。”白玉珏坐靠在床头,看着她那副欣喜的模样,仿佛受到了感染,脸上也挂着温柔的笑。 青黛回过头来看向他:“记得吗?你第一次跟我表白心迹,就是在雨夜。” “呵呵,嗯。是啊。为了听到你的答案,我还在雨中站了一整夜呢。”白玉珏回想起自己站在青黛房外的淋雨的那一个晚上,嘴角的笑意就忍不住加深:“若是别的女子,一得知我喜欢自己,顾及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会生怕我反悔似的马上点头答应了,你却不同,非要让我吃闭门羹,害我在雨中站了一晚上。这世上会这样随便对我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人了吧?” “我哪里是随便对待你了?”青黛轻嗔了一声,走了过来,在床沿坐下:“喜欢一个人可是大事,你突然开口说钟意我,我肯定要有个时间适应啊。怪也只怪你,都说了给我点时间,你非要当晚就听到答案,最后淋雨生了病,害得我还要照顾你。够磨人。” 她的口吻虽是责怪,可是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甜蜜笑意,嘴边的笑也是掩都掩不住的。 白玉珏看着她那样甜蜜的笑容,心里暖而充实,这样幸福的感觉消失了整整两年后总算又回来了,甚至更胜于之前,让他心生感恩。 他握着青黛的手,眉眼无限温柔。 青黛回望着他,眼里尽是依恋柔情。 “娅娅,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大概就是遇见了你,拥有你。”他笑道。 “哦?是吗?”青黛撅嘴,扭头调侃道:“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面,就数落我像个豆芽菜似的,不起眼,不好养,派不上什么大用场的?”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那时的青黛才九岁,被一个黑衣人带到了他的面前。 二十岁时的白某人还是个有些不知内敛的意气勃发的少年,看到这样一个瘦得像根豆芽菜似的小丫头,眼睛微微一眯,严重怀疑她的发展性:“这是哪来的豆芽菜?看起来这么点,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养得好看,会有用处吗?” 他的身旁则坐着一个白须老者,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王爷,你可别小瞧这个小丫头,她现在看着不怎么有用,但你信不信,假以时日,她就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指不准,等她到了豆蔻年华,你还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白玉珏跟着哈哈大笑了几声,不可一世地应道:“就她?还要俘获本王?药老翁,就是你这么个天下神医做他的师傅,顶多也就只会让她将来医术尽得你真传吧,至于其他的,我看你还是不要夸海口吧!” “哈哈哈,是不是夸海口,到时就知道了!”白须老者捻须而笑,显然自信满满。 当时的青黛还年幼,对于他们的对话听得一知半解,只是睁着大眼睛傻愣愣地看着面前奇怪的老头和这个非常俊朗的男子。 多年后,每当白玉珏再想起当年那一幕的时候,都会哑然失笑,不得不叹服那白须老者是一语成谶。 青黛见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个人在那忍俊不禁,不由得好奇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他看住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恍然间想起了初次见面时她也是这样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己,嘴角弯起:“娅娅,你的眼睛打小就这么勾我的喜欢。” 她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恍惚,随即又是笑,她身子向前一倾,双臂展开轻轻地抱住他:“珏,我们就这样好不好,以后再也不要伤害彼此了。”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白玉珏的身体一震,内心有着很大的触动。 他反抱住青黛,柔声说道:“娅娅,会的。只这一次,我就怕了。绝对不会再给你理由离开我了。” “最好记得。”青黛警告道。 “呵呵。嗯。”白某人轻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说道:“我已经让黄莺传信到帝都,府里一收到信就会开始准备了。” “准备什么?” “办喜事啊。娅娅,我会给你一场盛世婚礼。” 正文 第二十章 柳氏复生(五更) 青黛是毅然决然坚定不已地跟着白玉珏走了,很快,就传来了果荣王办了场盛世婚礼的消息,而另一边,柳士言则落得个落落寡欢的下场,脾气暴躁,寡言少语,简直琢磨不定。 他也不急着回药柳山庄,只是带着子玉和黄蕴兰没有目的地地到处晃悠着,这一晃就晃了一年。 这一天,马车经过了一条山道,柳士言看到路旁开着一间酒家,二话不说就让车夫停车,下车就跟酒家要了三坛子酒,几碟小菜。 他只顾着喝酒,菜却是一口都不动,那酒并不上乘,对他这个非常挑剔的人来说完全不入流,然而,他却也不在意了,只是像喝水一样地喝着,大有一醉方休的气势。 黄蕴兰看着担忧,不停地劝他,怎奈不管她怎么劝,人根本不听的,反而越喝越起劲了,张口又要了三坛。 “子玉,你快劝劝你爹吧。听说路上土匪多,他要是喝醉了可怎么办?”子玉死活不肯被她称呼为“玉儿”,勉强接受得了“子玉”这个称呼。 自从青黛走后,子玉好像一瞬间长大了,比过去更会照顾自己,再加上这一年多来天天跟着自己的爹走南闯北,见过了不少世面,对于曾经给自己留下阴影的黄蕴兰也不怕了,说话做事更像小大人了,很懂得洒脱的道理。 听见黄蕴兰的话,子玉却是撇了撇嘴角,取了双筷子,自己夹着菜优雅地吃着,嘴里悠悠说道:“我是他儿子,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黄蕴兰一噎,看着面前这个才八岁的孩子,真不敢相信是当年那个才五岁爱闹性子的小子玉。 细看也是,子玉长高了,脸上的婴儿肥也消了许多,脸长开了些,愈发地像柳士言了,就连那说话的口吻表情也几乎跟柳士言如出一辙,故而虽然年纪还小小,却也有一种让人无法回驳的气场。 “可是,若是遇到劫匪——” “你当我的功夫都是白练的吗?”子玉一直没有荒废练功,有青儿训练的基本功,还有柳士言的亲自指导,再加上天资聪颖,学得快,虽算不上厉害,多少也是拿得出手的,但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的程度,也不好放大话,故又补充道:“实在遇到的话,我顶一阵,你拿水把我爹泼醒,不就得了?” 他皱了皱眉头:“话说回来,只要报上药柳山庄柳士言的大名,应该也没有人敢动我们吧。” 黄蕴兰看着这个小孩子说得头头是道,一副淡定模样,竟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再看了眼柳士言喝得正欢的样子,知劝不住了,只好放弃了劝说。 “给,你也吃些。看我爹这喝的架势,估摸着要等到他醒来吃下一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子玉递了双筷子给黄蕴兰,扭头又对酒家喊道:“老板,我看你这蒸笼屉子,应该有卖馒头吧?我们要买十五个!” “好嘞,小公子稍等!” 酒家高声地应着,利落地装了十五个馒头拿了过来。 子玉点了点头,让酒家把馒头包好,转头对柳士言伸手:“爹,钱。” 柳士言醉眼微醺地打量了眼自己儿子,手一摸口袋,掏出了一锭银子放到了他的手心。 子玉将银子递给了酒家:“不用找了!” “呵,小哥真大方!” 酒家高兴地应着,转身就走了。 柳士言将子玉的表现看在了眼里,拿手拍了下他的肩膀,笑道:“乖儿子,跟爹待久了,总算是练出来了。对!就该这样!” 子玉却是耸了耸肩:“摊上一个为情所困的老爹,不练出来都不行。” 听到自个儿儿子这样讲,柳士言愣了一下,而后呵呵呵地笑开了,连连摇头,拿起一碗酒,仰头就喝。 转眼间,柳某人就喝光了所有的酒,刚想要再点,头砰的一声,直接栽倒在了桌上。 “唉。总算是醉了。”子玉略带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息着,招呼一旁刚吃饱的车夫:“老大哥,麻烦你了!” 车夫早已习惯了,听得这话,就走过来,非常熟稔地将柳士言扶在了肩头,扶着他要上车,子玉和黄蕴兰也起身准备上车。 就在这个时候,山道旁突然来了二十来个提刀的黑衣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事情原没有子玉刚才所讲的那么简单,这些个有备而来身手不凡的黑衣人仗着柳士言喝醉,没多久,就把他们一行人都给拿下了。 扔了车夫,只把醉醺醺的柳士言,子玉和黄蕴兰三人往车上一扔,一个黑衣人坐在车夫位上,长鞭一扬,马车就蹭地往前奔驰而去,只留下一脸诧异的酒家老板和那个被扔下的傻怔怔的车夫。 子玉他们都被蒙着眼睛,等脸上的布再次被拆开的时候,已是天黑,而他们所处的地方,则是个装潢得大气而精致的大厅里面,阶上横列着一张长长的屏风,阶下则分两列站立着各个穿着劲装的男子。 柳士言酒已醒了,看到眼前的阵仗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眸光微沉,黄蕴兰则是被眼前的阵势给吓到了,有些害怕地躲到了柳士言的身后。 “玉儿,我们是被劫持了吗?”柳士言明知故问。 “废话。没看到咱们都被绑着吗?”子玉忍不住对自己刚醒酒的老爹翻了个白眼。 “呵呵。”柳士言打量着眼前情形,思索了一番,笑了:“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土匪这么大胆,敢劫持我柳士言?” “那还真是抱歉了。”他话音才落,就听到一个轻柔动听的女声:“我们劫的就是你。” 阶上站立的丫鬟将那道长屏风移走。 柳士言和子玉看了过去,待看到屏风移走后慵懒坐在椅上的美貌女子后,父子俩不由得都是一惊。 “娘!” “温婉君!” 子玉和柳士言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名美丽女子好一会儿后,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 那女子眉目如画,气质优雅,尤其是不说话的时候,嘴角眉眼都仿佛有温柔的笑意,那眉,那眼,那鼻,那唇,那样的一张脸,不是温婉君是谁?!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眉眼中,不见了那抹忧郁。 听到柳士言和子玉的话,那女子错愕,而后望向子玉:“我是叫温婉君不错,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个这样大的孩子?” 正文 第一章 复生疑云 柳氏被下葬当天的晚上,有三个人影出现在了柳家祖坟内。 三人中,一名身材高大的执剑男子立在一旁,另外两名男子则一人一把铁锹,正在卖力地挖坟,月色下,规律地响起翻土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个男子喊道:“好了,总算看到棺木了。” 提剑男子一听,立即转过身来:“把棺盖打开!” 那两人依言而做。 只听“咣”一声,棺盖应声打开。 一名女子正躺在棺盖里面,穿着橙色裙衫,双手合放在微微隆起的腹部上,虽已是个死人,却是眉目如画,面容如生,看起来鲜妍貌美至极。 “哇!这柳夫人不愧是当初名动天下的江湖第一美人,真是美极!” 其中一名男子由衷赞叹着,然而,话音才落,一道冷光杀来,就有一抹冰凉抵在了他的喉头,吓得他忙丢掉了手中铁锹,紧张得心脏狂跳。 那名执剑男子握紧剑柄,寒冰一般的眼冷冷地盯着他和另一名男子:“再出言随便,下一剑可就不会这样客气了。” 那男子吓得胆都要破了,连连点头。 另一名男子也不敢吭声,默默地吞了口口水。 见他们明白了,执剑男子倏地收起了剑,一跃跳下,落在棺木旁,弯腰伸手,将棺木内的女子横抱起来,又一跃回到了原地,转过身来,吩咐那两人:“把一切归回原样,记住,要做得干净利落。” “是!知道了!”那两人低下头齐齐应了一声,话音才落,只觉得一阵风过,面前早已不见了那执剑男子及柳氏的身影。 “乖乖,这人真神了。”一人赞叹道。 “废话,人江湖高手,能不神吗?好了,别傻愣着了,我们还是赶紧干活,早点走人的好,这里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两人把棺盖再盖回去,又开始铲土埋棺。 “唉,要不是那人给的钱多,我才不干这晦气事呢?你说,那人拿柳夫人的遗体做什么?”一人好奇地问道。 “管他做什么呢?这钱既然都拿了,咱们事情就得做得利索干净点。最好不留痕迹!我警告你啊,回去后可得守口如瓶,否则,刚刚那个人倒先不提,就是柳庄主,绝对第一个不放过我们!” “嗯,你说得对,咱们还是动作快点的好,免得被人发现了!” 两人说着,加紧了动作,生怕慢了一步就被人逮到似的。 就在那一晚,柳氏的遗体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人给盗走了。 而后时光飞逝,直到三个月前,温家堡一处别院内。 躺在床上的女子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模糊摇晃直至渐渐清晰起来的画面,发出了一声低低的闷痛声。 “呵呵,睡了这么久,你总算是醒了。”一个温润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转过头循声看去,就看到一清瘦男子正抱着一名幼婴坐在床边。 “你,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她抬手摸了摸发疼的头,略带沙哑地问道。 男子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婉君,这才多久,你就不记得我了?” “婉君?婉君是谁?” 那男子听到她的话后,愣住了。 三个月后—— “娘!是我呀,我是玉儿啊!娘你不认得我了吗?”子玉激动地叫道,他如今已不再像过去那样是个爱哭的孩子了,可是,此时此刻,看到活生生的温婉君就在自己面前,还是忍不住地红了眼眶,声带哽咽,快三年了,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温婉君的容颜,他已渐渐懂得了人死不能复生的事实,却始终忘不了自己的母亲。没想竟还能亲眼见到她! 听着子玉那一声“娘”,温婉君的神情怔了一下。 在场的其他人也是愣愣的,一会儿看看子玉,一会儿看看温婉君,面带不解。 “带那孩子上来。”温婉君说道。 两个劲装男子押着子玉走到阶上,站在她的面前。 温婉君凝眸打量着眼前的孩子,这分明是一张跟柳士言酷似的脸,但不知道为什么,温婉君瞧着,竟从心底里衍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她伸手抚摩着孩子的脸,喃喃道:“玉儿?我儿子?” “是啊!娘,你不认得我了吗?”子玉眸泛泪光。 柳士言的声音在阶下响起:“玉儿,不要随便认娘,难道忘了你娘已经过世了吗?” 子玉听到柳士言的话后,脸色一僵,呆呆地注视着温婉君的脸。 “你到底是谁?把我们绑到这里来有什么目的?”柳士言眸光微冷,盯着阶上女子。 温婉君将视线落在了阶下被五花大绑的柳士言身上,眉眼一舒展,面带柔美的笑意:“柳士言,我因为失忆,是真不记得你这个负心汉了,可你这人好好地,怎么就把我这个结发妻子给忘了?再怎么不喜欢我,也不该这样吧?” 听得这话,柳士言的神色一愣,但很快,面色微沉:“你到底是谁?竟胆敢冒充我柳士言的亡妻!” “冒充?亡妻?”温婉君呢喃了一声,而后低低地笑出了声来:“呵呵,呵呵呵,柳士言,这世上的确有许多相似之人,不过,我敢保证,我这个温婉君可是如假包换的,而且,还是活的!” 她的神色认真而笃定,倒是让柳士言意外。 温婉君又看向了子玉,眉头微蹙:“只是,为什么他没告诉我,原来我还有个这样大的儿子?” 柳士言呆了,这女子讲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狐疑地打量着阶上的女子,看那样貌神情,倒真是跟温婉君一模一样,但温婉君早就已经故去,还是他亲自让人葬进祖坟的,都过了快三年了,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子玉看着她喃喃自语的样子,看着她的一颦一笑,根本就是记忆中的娘亲。怪就怪在,如他爹所言,娘亲已经过世三年了,怎么会在这里? 黄蕴兰则始终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事态发展,听着他们的谈话,心里又是震惊又是难以置信。 *** 我说: 温婉君还活着,而且还跟柳士言子玉再遇了,救了她的人是谁,她现在又是扮演着什么身份,劫持柳士言又有什么目的?接下来事情到底会如何发展呢? 正文 第二章 许银临(一更) 两个劲装男子将柳士言和黄蕴兰依次推进了一间牢房里,而后不紧不慢地拿大铁链锁住了牢门。 黄蕴兰好歹是个养尊处优的富家小姐出身,何曾待过这样的地方,吓得紧紧地抓着柳士言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后,小声地问道:“庄主,这,这要怎么办?” 柳士言没有回话,倒是那一个劲装男子说话了:“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呗,放心,等我们夫人心情好了,自然会放你们出来的。” “夫人?”柳士言低垂的眉眼微抬,盯着那两人:“那个女人到底什么身份?” “呵呵,难怪夫人要罚你!”先前说话的男子显然是个多话的,直言不讳地应道:“柳庄主,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真是把自己的发妻忘得一干二净了!” “温婉君早已死了!” “那是你以为的!”那人高声应着,刚要继续说,却被身边的另一个人给拦住了。 一直没说话的后者望向了柳士言,说道:“柳庄主,看你一无所知,我不妨告诉你。刚刚那位千真万确是我们堡主的妹妹,您的发妻。” 柳士言眸光一敛,声音微冷:“现在应当静静躺在我柳家祖坟的女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你确定棺材里有人吗?” 平静的一句反问,却让柳士言的脸色一变,难道说—— “实不相瞒,夫人被带回温家堡后一直沉睡在床,直到三个月前才苏醒。但不知为何,醒来后就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你跟他解释这么多做什么?”起初开口说话的男子有些不耐烦地阻止同伴:“反正再怎么是发妻,那都不作数了的。夫人现在巴不得跟他撇清关系呢,可别添那些麻烦,莫说夫人,就是许公子知道了,也要不高兴的。” “许公子?”柳士言的眉头一蹙,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道清瘦冷漠的身影:“你们说的许公子,该不会是许银临吧?” “除了那位许公子,还能有谁?好了,柳庄主,话不多说,您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 那两人转身朝看守的人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黄蕴兰见那两人走了,轻轻地拉了拉柳士言的衣袖:“庄主,刚才那位,她真的是——” “我困了,眯一会儿。”柳士言却站起身走到墙角边的草堆上,面向里便侧身一倒手支着头躺了下去。 自从青黛离开了以后,柳士言的习性改了不少,就连原本最让人头疼的挑剔毛病也不见了踪影,到哪里都能随遇而安。 黄蕴兰见他躺下,唤道:“庄主——” 柳士言没有反应,黄蕴兰等了许久,终于还是放弃地叹了口气,因为害怕,走到他的旁边坐着,想起刚刚见面的温婉君,想起他们这一家三口说话的情景,心里忍不住地难过,她忧郁地看了眼柳士言,又低垂下了眉眼。 温婉君牵着子玉的手来到一间房里:“玉儿你喜欢这里吗?我打算让你住这里。” 子玉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娘,你住这里吗?” “我住对面。”温婉君抬手指了指隔着院子相对的一间屋子。 “娘,我不能跟你住一个屋吗?”子玉有些失落地问道。 温婉君低下头温柔地凝视着子玉的脸,这孩子简直跟柳士言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找不到与她的一点相似之处,可说来也怪,她就是看着子玉,有一份难以言说的亲近之感。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吗? 子玉看着她那温柔笑意的脸,那样的熟悉亲近,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小,靠在母亲的怀里,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脸。 子玉不禁红了眼眶。 “玉儿,你怎么了?”温婉君见他哭了,不解。 子玉摇了摇头:“没有,就是见到了娘,高兴的。虽然爹不相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就是我娘。娘,玉儿真的好想你。” 他扑到温婉君身上,怕她再次消失似的,紧紧地抱着她。 温婉君被孩子那举动给吓到了,不明不白地,一股悲伤的情绪萦绕心头,她轻轻地搂住了怀中的孩子,温柔一笑,柔声道:“看来,你真是我的孩子。我不再怀疑了。” “夫人。”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丫鬟在门口说道:“许公子和小姐回来了。” 丫鬟的话音才落,就有一男子怀抱一两岁多大的小女孩站在门口。 许银临微笑着:“我们回来了。” 温婉君转身一看是他们,心下一喜:“怎么回得这样快?我还以为要再过两天呢。” 许银临抱着孩子走了进来,说道:“小姑娘想娘了,怎么也待不住,我没辙,只好带她回来了。” 才说着,怀里的小女娃已经急不可待地伸出双手拍了又拍,奶声奶气地说道:“娘,娘,抱……抱……” 温婉君看到心肝似的女儿,简直心都要融化了,忙伸手从许银临的怀里接过女娃,格外温柔的笑意中母爱尽显:“烟儿乖。娘给抱抱。” 烟儿心满意足地笑了,蹬着小脚抱着温婉君的脖子,就凑到她脸上啵了一口。 那一口吻亲得温婉君甜到了心里头去,脸上的笑意更深。 许银临微笑看着面前这对母女幸福的样子,目光突然落在了温婉君的身侧,怔怔表情看着的子玉身上。 他愣了一下,问道:“这就是那个孩子吧?” 温婉君这才想起身边的子玉,看了儿子一眼,说道:“嗯。你应该听说了吧,我把柳士言给绑了。” 许银临点了点头,俯身对子玉温和一笑:“子玉是吧?我姓许。” 子玉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再看了看温婉君怀中的烟儿,眉头微微一蹙:“你跟我娘是什么关系?” 没想到这孩子才八岁,看问题竟又精又准,许银临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温婉君。 温婉君有些尴尬:“玉儿,不要乱说话。” 子玉却是又指着烟儿,问道:“娘,她又是谁?” 许银临看着子玉那质问的态度,轻笑出声。 子玉不悦地瞪向他。 “子玉,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亲妹妹?”子玉狐疑地将眉头越皱越紧,一副思索的样子,又睁大眼睛,叫道:“难道是当初我娘肚子里的那个——” 许银临郑重地点了点头。 子玉惊讶之极,看了看烟儿,又看了看温婉君,忍不住问道:“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儿搞不清楚了——” 温婉君微笑着,也不急于解释。 许银临这时又直起身来,目光平静地看向温婉君:“听说你把他关进地牢里了。我想去见见他,介意吗?” 温婉君愣了愣,随后仍旧微笑着,摇了摇头。 *** 许银临是个新角色,不知道大家喜欢他吗?稍微长大了些的子玉大家觉得如何?温婉君曾被柳士言伤得很深,现在失去记忆的她等于拥有了重新选择的机会,大家希望她恢复记忆吗?大家希望她另寻幸福,还是和柳士言破镜重圆呢?希望柳士言和烟儿相认吗?迫切希望能得知大家的意向。另外,这几天没更,真是对不起了。今天会多更一些,当作赔礼。对了,柳士言和温婉君的内容大家要不要多看些?若是不打算多看,我要浓缩着写咯。希望能在评论里看到大家的回复。最后,再次谢谢一直以来始终支持着这部作品的朋友们! 正文 第三章 柳苏苏?(二更) 许银临并没有当天去见柳士言,而是刻意选择了三天后。 柳士言坐在草堆上,看着牢房外的许银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终于来了。” 许银临的面上同样带着笑:“当年婉君执意要嫁给你的时候,我们大概都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吧?” 柳士言但笑不语。 许银临也不介意,又道:“以你的本事,应该早就离开了,为什么还在这里?” “是啊,为什么呢?”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抬起眼皮望向许银临:“大概是懒得动弹吧。” “听说那个叫青黛的女子离开后,你的意志就一直很消沉。” “呵,你还挺关心我的境况。”柳士言嘲讽地笑了:“怎么,温婉君都离开我了,你对我还这么在意?” 许银临却不理会柳士言的冷嘲热讽,只说道:“错了,她不是离开你了,她是获得新生了。” 柳士言怔了怔,随即讳莫如深地笑了:“你这样说,或许也没错。她跟我在一起,也不见得有多快乐,也是她傻当初死活非要嫁给我,用尽心机,到最后——” “你说用尽心机?”许银临打断他的话,突然用一种非常轻蔑的眼光看向他:“柳士言,婉君是聪明,聪明到不屑用心机去得到想要的东西。只凭你这一句话,就知道你真是一点也不了解她。呵呵,如今看来,倒真像婉君所说,当初跟你在一起那么多年,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柳士言反听出了许银临话语中的冷嘲热讽,眉头微微一蹙:“到底是你不了解她,还是我不了解她?若非她用心机,你以为她能嫁得了我吗?” 许银临冷笑,让看守打开牢门。 “怎么,要放我走了?” “温家堡的牢房也不是什么人都关的。”许银临说着,目光突然落在了柳士言身边坐着的,一声不吭的黄蕴兰身上:“你就是他娶的填妻吧?” 黄蕴兰怔怔地点了点头。 “呵呵,那该称你声柳夫人了。”许银临笑道:“那么许夫人,委屈你再在这里待上一会儿,等柳庄主回来后,你们就可自行离开了。” 柳士言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去了不就知道。” 许银临领着柳士言走出牢房,来到了一座花园里,两人立在石堤之上,见到前方花园中的三人。 温婉君的怀中抱着烟儿坐在石椅上,子玉站在她的面前,低着头,伸手摇拨浪鼓逗弄着烟儿,惹得烟儿咯咯笑,温婉君则是满眼温柔地看着他们兄妹,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 柳士言怔怔地看着那一幕,在放怀了多年前的旧事,不再计较温婉君逼走了沈念琦的事情后的今天,再去看温婉君的时候,他第竟一次发现,原来温婉君的笑容是那样温柔的,让人看着心里舒服。 青黛的笑容让人心情轻松愉悦,而温婉君的笑容,却是让人莞尔舒心的。 他微低下头,似笑非笑:“是因为她失忆了吗?连笑的样子都跟以往不同。” “她一直是这样笑的,从小到大。”许银临轻声应道,望着温婉君的眼神极尽温柔。 “看来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看着不顺眼的女子,在你看来竟是处处都好。”柳士言不认同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到温婉君怀中抱着的烟儿身上:“那个孩子……” “是我的孩子。” 许银临淡淡应着,领着柳士言朝他们走了过去。 柳士言对他所说的话将信将疑,他知道这个许银临对温婉君可说是一往情深,专情得很,也知道自从温婉君出嫁以后,许银临既不曾娶妻,也不曾和别的女子有来往,又哪来的孩子?难不成是收养的? 正想着,温婉君的声音响起:“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语气里有些反感。 柳士言听出来了,不过淡淡地笑,他到现在都还有些不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之前嫁给自己的那个温婉君。 “银……爹……爹……”烟儿一见到许银临,立即高兴地伸长双臂叫他。 许银临神色温柔地笑了,伸手从温婉君的怀里接过烟儿:“烟儿是不是想爹爹了?” 烟儿笑,猛点头:“想……想爹爹……” 子玉看着自己的亲妹妹竟然叫别的男人“爹爹”,心里那个说不出的惆怅啊,他恨不得上前分开烟儿和许银临,然而,经过这几天,看着许银临真把烟儿当亲生女儿一样疼,想起自己幼时体会不到半点父爱的经历,却又不忍心了。 他至今还记得柳士言对温婉君的无情,记得温婉君当时郁郁悲伤的样子,现在,看着温婉君如此幸福,而烟儿又有许银临这样的疼爱,他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要破坏这一切吗? 子玉才八岁,却意外地想问题特别成熟。 因着这样想,便也没有揭穿烟儿是自己亲妹妹的事实。 他略带责备地瞪了父亲柳士言一眼:“爹。” 柳士言看出儿子眼神中的不满,心里莫名其妙,却也没说什么。 烟儿这时突然看向柳士言,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是带着询问似的目光。 “谁?”烟儿困惑地问道。 柳士言莫名其妙地,看到烟儿的那一刹那,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温婉君有些紧张,却不露声色。 许银临却是出奇的镇静,若无其事地说道:“烟儿,这是爹爹和娘的朋友。柳叔叔。” “柳苏苏(叔叔)?”烟儿扭头看了眼温婉君,又看了看柳士言,灿然笑了:“柳苏苏……” 子玉无语至极,明明是亲生爹爹,到头却沦落到被叫成叔叔的命运,他这个老爹还真是有够惨的。 不知内情的柳某人却尴尬地笑了笑,低头将身上佩戴的玉佩娶了下来,递到烟儿手里。 烟儿懵然接过,又看向温婉君:“娘,收……” 那一声“娘”,让柳士言整个呆了。 温婉君却面色平静地对烟儿笑道:“叔叔送的,可以收。” 许银临对温婉君道:“我带烟儿和子玉到那边去走一走。” 温婉君会意地点了点头:“不要走太远,很快就可以谈完了。” *** 完了,柳士言越写越写不好了。我得把行文节奏拉回来才行。本想多更的,看来要食言了。看大家好像也不急更新,我是否可以慢慢更呢?有看《千金皇后》和《歌尽沧溟》的可以去看哈。今天有更新。 正文 第四章 人面不知(一更) “我听说你三个月前才苏醒,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已经和许银临打得如此火热。”柳士言也不客气,直接坐了下来,似笑非笑地说道。 刚才那样的光景,大概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个温婉君和许银临关系匪浅,更何况他柳士言不是个傻子。 温婉君也不否认,不过淡淡一笑:“是啊。我时常觉得奇了怪了,当年明明有这么好的男人,我怎么就那么眼拙,竟死皮赖脸非要嫁给你。想想后来受的那些罪,真是觉得自作自受,平白委屈。” 柳士言听她这样讲,神色微微一变,这样的话,若是他所认识的温婉君,绝不可能这样平心静气讲出来的,记忆中的温婉君,是个心机深沉,为了爱不择手段,却总是对他露出凄苦表情的女子,哪是眼前这个这般,这般的云淡风轻,似是在说他人事一般的样子。 “看来,失忆了一场,你的性情都变了。” “性情?”温婉君愣愣地看着他,而后笑了:“是吗?我倒是不在意这些。” 她的目光温柔地望向远处的许银临。 柳士言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待看到许银临手中抱着的烟儿后,突然问道:“那个丫头,到底是谁的孩子?” “是我和银临的。”温婉君仿佛早就料到他会问一般,斩钉截铁地回答着,视线落在他的脸上,眼神不容置疑。 柳士言眸光瞬间一沉:“你要让我的女儿叫别的男人爹爹?” “你的女儿?”温婉君淡薄一笑:“柳士言,虽说我失忆了,但我也能想象为你妻时的种种处境,且不说子玉,就是我怀了烟儿后,你有关心过一丝一毫吗?现如今,你好意思说这样的话?” 柳士言被问得语塞。 温婉君淡淡看了他一眼,又说道:“你可知我和烟儿如今还能活在这世上,有多不容易?” 柳士言微低下了头,有多不容易?他难道还想象不到吗?这三天来,他一直都在想,她怎么会还活着,怎么可能?想到最后,也知道定是经历了不少艰辛,刚刚又看到烟儿,没想到那孩子也活着,这样的奇迹,绝不是唾手可得的。 他沉默良久,终究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婉君,你当初就不该固执地非要嫁给我。到头来,我们两个都不好过。” 听他这样说,温婉君的心里蓦地泛起一丝疼,她轻轻按着心头处,眉头微蹙,苦涩地笑了:“真是奇怪,明明都忘了,可为什么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这心里竟如此难受?” 柳士言怔了一下。 他抬头看向温婉君,看着她那苦涩而无奈的笑后,心里有些触动,仿佛是记忆里那个温婉君又回来了,就是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无声地表示着对他的无情冷酷的控诉。 无情?冷酷? 他恍然,是啊,想想自己对温婉君的态度,岂不是无情冷酷吗?说来也是怪,这女人就是傻,他都那样对她了,她却还是死赖着不走,既不恨他,也不恼他,只会在他的面前委屈,委屈着,又为他打理家业,为他生儿育女。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难道他真的值得她这样做吗?忍着痛楚委屈,也要留在他身边? “温婉君……” “都过去了。”温婉君打断他的话,抬头,眼中有温柔的笑意:“醒来后,我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银临怕我伤心,说起那段过往时总是言简意赅轻描淡写,但我通过各种途径私底下也了解到了不少,那个时候,真是恨你的,恨你不分青红皂白,恨你的冷酷无情,恨你的不珍惜,可是虽说是恨,倒也恨不到哪里去。毕竟,我都忘掉了,那些悲伤痛苦,都忘掉了,包括对你的爱,我也忘了,你说,爱都没了,又哪来的恨呢?” 柳士言听着她那句“爱都没了,又哪来的恨”,莫名其妙的,心里有什么东西掉了似的,陡然出现一丝失落感,就好像一直安静处在某个角落里的东西突然崩坏了一样,钝痛。 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这样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他惊慌失措。 他的脸色还是平静的,只是双眸却是薄涛汹涌般复杂难辨。 温婉君发觉了,心中虽是奇怪,却也不打算细问,只是又说道:“这次之所以绑你来,的确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看看你到底有什么好,让我过去那样神魂颠倒,顺便也替自己出口气,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因着你药柳山庄。” “药柳山庄怎么了?”柳士言回过神来。 “你果然不知道药柳山庄出事了。”温婉君平静地望向他:“而且,是大事,大到,关乎你药柳山庄的根基,以及我温家堡的安危。” 柳士言听她如此说,神色一敛:“这话怎么讲?我柳家的根基——难道?” 他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芍药。可以出来了。” 温婉君一声唤,一个人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芍药。 柳士言早知假山后面藏着一人,可是,当那人出来,当他看到那人是芍药的时候,眉头不由得微微拢起:“芍药,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把她接来的。”温婉君看向芍药:“跟他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芍药看着柳士言,突然跪了下来:“庄主,山庄里出大事了。二夫人她,她偷了玉容膏的秘方逃走了。” 柳士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玉容膏?如双她……” “庄主,二夫人原来身怀武艺,而且,而且,她还是北夷人!包括她的贴身丫鬟银桐也是……她嫁给庄主你,也是有目的的。” “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柳士言面色微冷。 “是二夫人亲口说的,她为了得知玉容膏的下落,曾逼问过我,这些,都是她在逼问我的过程中说的。”芍药说着,犹豫了会儿,才接着说:“另外,庄主,沈小姐为了救我,跟二夫人她交手,受了重伤……” “念琦怎么了?” “沈小姐她,她被挑断了手筋脚筋……” 正文 第五章 当年真相(二更) 柳士言快马加鞭地赶回了药柳山庄,当他看到躺在床上昏睡着的沈念琦后,心疼和愤怒交织缠绕,就像是两条蟒蛇似的紧紧缠着他,几乎让他窒息。 他艰难地移动着脚步,一步一步地靠近床,掀开床帐,看着床上那个面目全非,四肢瘫放的女子,第一次地,他红了眼眶。 芍药只说她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已够让他心里熬煎难受,没想到,她的脸…… 柳士言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虚弱的女子,竟然就是自己从小心心念念心疼怜惜着的表妹沈念琦。 一滴泪打湿在沈念琦的脸上。 她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却不睁开,只是微动着干裂的嘴唇,轻声说道:“表哥,是你吗?” 她的声音还是一如往昔,那样的轻柔,干净,平静的语调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却硬是让柳士言听出了她心中的悲凉。 他单膝跪在床头,伸出手,颤抖着,极轻极轻地理着她额前的发,像过去一样,声音努力平稳道:“嗯。琦妹,是我,我回来了。” 沈念琦听着他那个声音,一滴泪就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可她却努力地微笑着,维持着平静的口吻,说道:“表哥,你总算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因着那个青黛舍家舍业,一辈子不回来了。” “怎么会不回来呢?家里不是有琦妹你吗?” “我吗?”沈念琦静了一会儿,嗫嚅着,开口:“没被我吓着吗?” “琦妹……”柳士言心痛地唤道,看着她脸上那条条的剑痕,心里绞痛不已。 沈念琦的声音开始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却倔强地云淡风轻:“表……表哥……你知道吗?如果……呜……如果不是我手脚动弹不了,我真想一死了之。” “琦妹,别干傻事。” “呵,傻事?”沈念琦笑了,那笑比哭还难看:“到如今,我又能干什么傻事呢?我就是个废人,还是个丑陋的废人,我能做什么傻事呢?” “琦妹,相信我,不管花费多少代价,我都一定……” “表哥,杀了我。”沈念琦打断他的话,一直闭着的眼睛缓缓地睁开,清澈非常地望着他,重复道:“表哥,杀了我。” 那样平静的口吻,眼中抱着必死的决心。 “琦妹!”柳士言心里发紧,这可是他的表妹啊,从小呵护在掌心疼着宠着的表妹,怎么会变得如今这样,怎么能变得如今这样! 是他的疏忽,若非他的风流不羁,若非他四处拈花惹草,若非他招了个沈如双进门,他的表妹,他的念琦,绝不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柳士言自责不已,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第一次后悔莫及,痛彻心扉! 他想去牵她的手,可他不敢,他怕碰她那双无力的手,他怕碰触心底里那无法缓解的痛楚,他怕心疼淹没了自己,他怕弄疼了她,弄疼她的心,连带着,他放在她额头的手,愈发的颤抖。 沈念琦看到了他的恐惧和害怕,看到了他的痛苦和自责,却轻轻一笑:“表哥,别这样。该痛苦,该恐惧,该绝望的事情,我早在你来之前,就经历过了,替我自己,也替你。所以表哥,不要让我之前的暗无天日白费。” “琦妹,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当年我和温婉君的婚事,你也不会离开,我们会成亲,就不会有后来的沈如双,青黛,你更不会是现在这个……” “表哥你至今以为我会离开,是因为你和温婉君的婚事吗?”沈念琦打断她的话。 柳士言一愣。 她微扭过头,盯着床顶,轻声说道:“也难怪,我离开前就和温婉君见过面,你理所当然会以为是温婉君逼走的我。” “琦妹,难道不是吗?” “其实,我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我就是故意。看吧,我这么坏,明明不能全心全意爱着表哥,却自私地想要让表哥一心一意心里只存着一个我。所以,我要你恨温婉君,故意的要你恨她,让她得不到你的爱——” 柳士言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女子,生硬的陌生感让他措手不及。 “表哥,虽然也有你的原因,但我离开的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果荣王。” “你当时不可能认识果荣王,怎么可能……” “就在温婉君遇到你的那一天,我也遇到了果荣王。尽管只是一面之缘,但我——” “就因为那一面之缘,你动了心?”柳士言无可奈何地笑了:“看来那个果荣王还真是比我强啊,只……” “不是他比你强。而是表哥你太宠我了。宠到,让我觉得表哥你绝对不会离开我。”沈念琦说着,眼中满是愧疚地看着他:“大概就是我之前活得太自私,所以才招致如今这样的下场吧。说来说去,最可怜的是温婉君,她甚至因为我背负了你的恨,一生活得那样苦,到死都没能得到表哥你的一丝关怀。那日,听芍药说起,我才知道原来我……” “温婉君没有死。”柳士言叹了口气:“她还活着,现如今就在温家堡。” 沈念琦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好似消化了这个消息似的,平静了下来,眼中还带着释然的笑意:“是吗?很好。” 柳士言静静地看着她,不知为何,看到她那笑意,刚才的那份陌生感竟烟消云散了,他一直以为自己了解这个表妹,却原来不了解,而如今,他发觉自己好像是真的完全了解她了。 他的眼神渐渐温柔起来,哪怕她现在看起来十分吓人狼狈,可他却无半分嫌弃,他说道:“所以,琦妹你不必受这样的折磨,我倾尽全力,一定会治好你的。” 沈念琦看到他一如往常的温柔,怔怔然的,心里却一酸,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表哥,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 “傻瓜,跟表哥说什么对不起。”柳士言伸手,轻轻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笑道:“这世上,只你一个琦妹。只有你一个。” 正文 第六章 再见青黛(三更) 青黛没有什么变化,唯一的变化,就是比之前更加绝丽动人了。 但她还是喜欢穿青衣,素雅简单,脸上总是带着笑,虽已是尊贵的果容王妃,却无半点架子。 柳士言喝着茶,目光静静地望着面前坐着的女子,为了治好沈念琦,他也想过去求青黛帮忙,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青黛就这么好巧不巧地到了他的药柳山庄。 “看来你跟他在一起过得很幸福。” 青黛怔了怔,轻轻笑道:“嗯。还好吧。”她看了看厅四周:“玉儿呢?听说我来了,他怎么不来见我?” “玉儿在温家堡。”柳士言道:“我因为庄中有急事,就独自赶回来了。你放心,他在那里很安全。对了,温婉君还活着。” 青黛微笑着喝茶。 柳士言见她神色平静:“难道你早就知道?” “不久前才知道的。” “不久前?不久前是多久?当初是不是你救了她?” 青黛微微抬眸望了他一眼,说道:“柳士言,我医术虽是不错,但是也不至于好到这样的地步。若是早知她还有的救,我又怎么会让人下葬她?” “那……” “救她的人,是我的师傅。”青黛将茶杯放到桌面上,微笑道:“药老翁。总该听说过吧?” 柳士言双眸微微睁大,药老翁,他还活着?! “半年前,师傅到我们王府作客,我才知道的。呵呵,说起来,师傅不愧是师傅,不但救活了温婉君,就连她肚里的女婴,他竟也能救活甚至生产下来。真是不可思议,我当时听到的时候,简直惊讶得不行。” “既然如此,果荣王当时病重,为什么不找药老翁来治,非要你?” 青黛怔然地望了他一眼,说道:“你没有听说过吗?我师傅从不收徒,他之所以会收我,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教会了我以后,他就不再听命于珏了。” 柳士言讶然,这是什么理由啊? 青黛却突然站了起来:“好了,还是先带我去看看沈念琦吧。她不是伤得很严重吗?” “你……”柳士言跟着站了起来,疑惑地望着她。 “我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这次来,也是为了她来的。” 柳士言满腹疑惑,却并不急着问,而是依言带着青黛去见了沈念琦。 沈念琦还是之前那副模样,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面上满是疤痕。 她一见是青黛,因着当初果荣王的关系,仍旧心有芥蒂,这一辈子,她只输过一个人,那就是青黛,而如今,自己这般模样,竟被旧日情敌所见,让她怎么忍受得了? 她百般拒绝,就是不愿青黛碰自己。 然而,青黛哪管她的意愿?坐在床沿,也不说话,就让身后的红影把药箱递给自己。 沈念琦一见红影,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在这里?” 红影却是苦涩一笑:“我为何不能在这里?现如今,我是四王妃的贴身侍女。” “什么?”沈念琦愣愣的,同为果荣王的爱慕者,她自然知道这个红影有多觊觎青黛在果荣王心里的位置,她甚至知道当初红影为了除掉青黛做了许多心狠手辣的事情,可现如今,这样一个理应恨青黛入骨的女子,竟成了青黛的贴身侍女?青黛怎么敢留?红影怎么甘愿?果荣王怎么—— 放心二字还未想及,沈念琦就猛然醒悟,她震惊地望着红影,难道,这是果荣王的意思? 呵呵,果荣王,不愧是果荣王啊。正因为红影曾经对青黛不轨,所以,才有意将红影留在青黛身边吗?既是对红影的惩罚,也是对青黛最周密的保护。果然,一旦使他存在心底,他就会竭力护对方周全,哪怕伤遍其他人。 想及此,沈念琦的嘴角溢出一丝苦涩的笑,她之前痴恋着那一个人,又是为着什么呢? 水中捞月,如梦一场,到头来,她什么也没落着,因为那不是属于她的。 “琦妹,万事有我在。”一只手,极轻柔地落在她的额头。 沈念琦一怔,抬眸,看到了柳士言温柔的眉眼。 她的心头一热,眼眶一红,突然间,哽咽着发出了一声笑。 或许,她并非什么都没落着,兜兜转转,到头来,她才恍然惊觉,原来最好的,就在身边,从小就在。 她当时,怎么就移开了视线,看向一场空梦呢? 心里头暖暖的,她点了点头:“表哥,我听你的。” 柳士言笑着擦掉了她眼角的泪:“这才听话。” 青黛看着他们这光景,目光突然落在柳士言的身上,笑了:“柳士言,你变了。” “嗯?” “变得如何珍惜了。”青黛促狭地扭头看他:“看来今后不管出现什么别的女子,你应该都不会再见异思迁了吧?” 柳士言听到她半认真的打趣,也不生气,轻声一笑:“呵呵,是啊。与其盲目轻易地去爱一个人,倒不如守着眼前人,学会如何爱,好好珍惜。青黛,这是你教我的。” 青黛微笑,抽出一根银针,轻轻地扎在沈念琦手腕上的一个穴道,说道:“你其实只是想要寻一个温暖的,不会舍弃自己的人吧。起初温婉君是很适合的,可惜的是,总总误会,让你们硬是走不到一块,后来遇到了我,说来,那也不过是个幻觉吧。” “幻觉?”柳士言怔了下,笑了:“可不是幻觉吗?” 他喜欢沈念琦,因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家大业大的柳家里,最给他温暖的,就是沈念琦,所以他喜欢她,下定决心要娶她。谁知,最后她不告而别。温婉君嫁了进来,他不否认,这是个全心全意为着他的女子,既温柔又能干,纵使他再伤她恨她,她都默默承受,为他付出一切,若非那个误会,或许,他们会过得很好。再后来,遇到了青黛,说真的,当他看到她的笑容,她的随性,甚至看到她尽心尽力照顾子玉时,他是真的心动了,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温暖。所以,他打算留下她。遗憾的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果荣王,一心一意地爱着另一个男人。 现在细想,不只青黛,他生命中遇到的几个在他心里留下过痕迹的女人,或许,全是他的幻觉。 而现在,他不能再现在幻觉里了。 青黛说道:“她的手脚我能治好,只是这脸上的伤,必须要有玉容膏,才能治好。” 正文 第七章 穷追不舍(四更) “玉容膏……”柳士言背身站在厅中。 赵云道:“庄主,玉容膏是我们药柳山庄的绝密配方,无论如何,都是要找回来的。眼下若找不到二夫人的下落,抢不回玉容膏的秘方,对我们药柳山庄,包括温家堡,都很不利。这么些天了,仍旧没有二夫人的下落,恐怕——庄主,属下认为得有个万全之策才行。” “日后不必再叫她二夫人了。称沈如双就好。”柳士言淡淡地说着,突然转过身来:“至于玉容膏的秘方,你们就不必担心了,她拿走的那份秘方,是假的。” “什么?” “什么!” 赵云和张飞两人听了一惊,对视了一眼。 张飞忍不住问道:“庄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赵云所说,那玉容膏可是我们药柳山庄的绝密配方,那样重要的东西,我肯定是放得慎之又慎,沈如双的确很聪明,能找到那样的地方不容易,也没白费她在我身边埋伏了这么多年,只可惜,那份是假的。” “庄主,莫非你早就察觉到了她并非良善之辈?”张飞惊喜问道。 柳士言扶着椅背坐下,悠悠道:“虽然说察觉到了她并非良善之辈,不过我也没有那么厉害,连她嫁给我的意图都察觉到。真要说的话,只能说是我太谨慎了。” 他轻叹了口气:“若我真那么厉害,念琦也不会伤成那样了。” 赵云道:“庄主,那既然玉容膏在庄主手上,不就可以给沈小姐治脸伤了吗?” “念琦的伤自然要治好,但是,与此同时,沈如双更要找。”柳士言眸光幽深难测,说道:“敢算计到我柳士言头上,还将我视若珍宝的念琦伤成那副模样,这笔帐若不跟她好好算算,都对不起她了!” “可是庄主,你说二……不是,是沈如双,她会逃到哪里去呢?” “我知道她在哪里。”青黛突然出现在门口。 在与北夷交界的一个边境小镇里。 柳士言坐在窗口,看着满街席地而坐的小贩和来来往往穿着厚衣的行人,说道:“这里虽是个边境小镇,但贸易却不少,人口众多,看来想要找到她还要花费些时日。” 话音才落,七八个人影依次从门口翻身而入。 赵云和张飞进有人闯进来,吃了一惊,拔刀挡在桌前,正要迎敌,却见那几人纷纷单膝跪地,低着头,冲青黛齐齐一声:“见过王妃。” 红影对赵云他们说道:“这是我们的人。” 赵云和张飞听如此说,这才收了手中的刀。 青黛看向那几人,面色微冷:“人呢?” “属下等办事不力,让人——跑了……”其中一人说道。 青黛握着茶杯的手一顿:“跑哪去了?” “北夷。” 柳士言静静地看了眼青黛,却见她眼神微微一黯,正要问,却听她叹了口气,说道:“一定要追到那里去吗?” 他以为她是在问自己,便应道:“你其实不必跟来。” 青黛抬眸看向他,轻轻一笑:“不,我也要去。” 柳士言不解:“我早就想问你了,你堂堂王妃跟着我这样东奔西跑的,想必你家那位王爷肯定不会乐见的,你不怕他不高兴吗?” 青黛愣了愣,微低下头,良久,才轻轻道:“他知道什么?他才不会在意我如何想。” 这么许多天来,他还是第一次听青黛谈论起果荣王,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句,而且听起来好像很失落,不禁问道:“怎么?吵架了?” “柳士言,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青黛笑着道:“好了,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还是赶路吧。看样子,我们接下来得去北夷都城夷州才行。对了,若是按照那份假的秘方做出玉容膏并用了,后果会如何?” “如果本身有病患,到头来,只会加重病情罢了,若是中了毒更惨,绝对比原来更加痛苦。总而言之一句话,反受其害。”柳士言道:“沈如双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估摸着她是给别人用的。” “那么,那个人会死吗?” “早晚的事。”柳士言冷漠地应道。 青黛站了起来:“那我们更要加紧速度了。” 柳士言一动不动地坐着,望向她:“青黛,你到底什么目的?” “我要见个人。”青黛淡淡地应着,转身率先出了客栈,跪在地上的一行人也起身,跟着走了出去。 赵云轻声问道:“庄主,要继续跟王妃同行吗?” 张飞接话道:“这位王妃到底在想什么我们根本捉摸不清,再继续跟着她,会不会反被利用啊?” 柳士言却说道:“那倒不至于。恐怕她是有自己的目的,所以必须要找到沈如双,又或者,她找的不是沈如双,而是沈如双背后的人。” 他站了起来:“走,跟上去。” “庄主,真的要去夷州吗?”赵云在后面问道。 “嗯。”柳士言点头:“正好我也想会一会,沈如双背后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打我们的主意。” 于是,一行人又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到了夷州。 夷州本就是偏寒地带,加上正值冬日,更是寒冷交加。 青黛坐在客房里就着火炉取暖,柳士言推门而入,也不客气,就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将双手靠近火炉,口中说道:“找到了。” 青黛晃动着的手一怔,她轻笑一声:“看来这回倒是你的人动作更快。” “呵呵,虽不比果荣王底下人更能干,却也未必就差到哪里去。”柳士言淡淡一笑,抬头看向她:“她身后的人,是北夷长公主的驸马。” 青黛面色平静地微笑着。 柳士言见她那副表情,了然地低下头:“原来你一早就知道。为何不早说,这样不是更快找到她吗?” “怕吓到你。”青黛回答得轻描淡写。 “想骗谁?”柳士言显然不信,他静静地看着火炉里的火光,说道:“你想见的,也是那位驸马?” “是他的妻子。”青黛抬起头,笑着看定他:“那么,他们夫妻俩是躲到哪里去了呢?” 正文 第八章 司徒亦鸾(五更) 夷州一户寻常百姓家里,一个女子躺在床上,虚弱地唤着:“双妹妹,双妹妹……” 一抹青影从门外缓缓地走了进来,立在床头,纤纤素手将紧闭的床帐掀开。 骨瘦如柴的青黑的一只手从床帐里面探了出来,指关节突出非常,非常吓人,与床帐上那只手形成了鲜明对比。 青黛将整个床帐拉开,当她看到裹在被子里的面容苍老面色青黑如老妪的女子时,心突的一跳,抓着床帐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她微张着嘴,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的人。 那人微微动了动头,缓缓地睁开眼睛,正要开口说话,可待她看到站在床头的女子时,整个人一骇:“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停地挪动着身子,似乎想躲到被子里把自己藏起来,遗憾的是不管她怎么动,就是不能如愿,那狼狈难堪的样子被青黛看到了,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个奇耻大辱。 她受了刺激,用着虚弱的声音竭力大声喊叫:“出去!出去!你给我出去!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你给我滚出去!” 青黛的身体动了动,向后退了几步,掀开的床帐再次垂落下去,将床上的人与床外的人一帐隔开。 “滚!” 只有那声嘶力竭的声音一点不漏地透过床帐传了出来。 青黛的手按着胸口,像是在平复自己的心情。若非那双清澈动人的眼睛,若非那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她真的要怀疑这床上躺的人是不是自己要见的人。 她抿了抿唇,上前几步,伸手,想要再掀开床帐,但在碰到那柔滑布料的一瞬间,她的手又顿住了。 “不过数年,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青黛垂下了手,就隔着帐子轻声道。 “我叫你滚你没听到吗?”床上的声音降了些,但仍旧是颤抖着的,像是无法遏制的愤怒。 青黛轻叹了口气,心里又酸又凉,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她说道:“在见你之前,我想过各种情况,甚至下定了决心,再见到你时,定要好好地教训一下你,替自己出口恶气。却没想到,你竟变成了这副模样,生生地把我所有的愤怒和委屈给掐灭在了心里头。司徒亦鸾,你果然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没有应话声。 青黛因为过度愤怒无处发泄,竟全都化成了委屈,委屈至极:“司徒亦鸾,你真是让人……”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有什么好愤怒的?”正说着,司徒亦鸾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暗沉地压抑着打断她的话:“青黛,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少在这里恶心我了!看到我这样,你不是高兴坏了吗!看我这样痛苦,是不是很痛快!是不是觉得很快乐!” “哼。”她冷哼一声,继续说道:“没想到你竟然会找到这里来。怎么,找到我了,又看到我这副不堪的样子,是不是有收到意外惊喜的感觉?” 青黛双拳握紧:“是,很有。非常有!” “呵呵。你就幸灾乐祸吧。反正我现在也奈何不了你。”司徒亦鸾说着,又笑了两声:“不过就算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是赢了,赢了……” “你赢什么!”青黛气愤道。 “你说我赢什么?”司徒亦鸾嘲讽的语调,伴随着几声放肆的笑,说道:“青黛,我赢了什么,你我心知肚明不是吗?” 青黛的脸阴沉了下来,双拳越握越紧。 “真搞不懂你千里迢迢找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怎么,心里的疙瘩还不让你满足,非要来我这里让我在你心口上剜一刀是吗?” 青黛上前,将床帐猛地一掀开,瞪着司徒亦鸾。 司徒亦鸾却只是笑,笑得格外的刻意,连眼睛里都像带着那种笑,像一刀一样,狠狠地刺激着青黛的眼睛。 “怎么?是想听我跟你形容一下,我和他的那春宵一刻是怎样的美好吗?”司徒亦鸾享受地看着青黛的表情,仿佛得了糖似的,笑得很得意。 青黛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受她言语的影响,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年?”司徒亦鸾冷笑:“你说能怎么回事?不就是你情我愿咯。” “你——” “既是你情我愿,你又为何会是这个样子?”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柔和的声线一下子让司徒亦鸾的脸僵在那里。 青黛困惑地回过头,就看到黄莺站在门口。 黄莺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冲青黛施了一礼:“黄莺见过王妃。” “王妃?”司徒亦鸾睁大了眼睛,瞪向青黛:“你,你是什么王妃?” 青黛还没回话,黄莺倒先作声了:“什么王妃?自然是果荣王的妻,果容王妃了。” 司徒亦鸾的瞳孔越放越大,十足十的难以置信,随即,那份惊愕便被愤怒所取代,她的眼神就像要千刀万剐了青黛一般:“你怎么会成为他的王妃!你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离开了就不能再回来吗?我与他以成婚一年多。”青黛淡漠地答道。 “怎么……怎么可能?你这样的性情,你怎么可能原谅他还回到他的身边,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青黛的情绪已经平缓了许多,语气也跟着心平气和了些:“我们相爱,不是吗?” “相爱?相爱?相爱!”司徒亦鸾又声嘶力竭起来,她不停地动着身子,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青黑枯瘦的手臂紧紧地攀在床栏杆上,身体因为愤怒而不停地晃动着:“你们相爱!你们在一起了!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青黛和黄莺都被她的那个样子给吓到了,纷纷退了开来。 “是了,是了!我和他曾经一夜春宵!一夜春宵!这事就会像根刺,永远地扎在你心里!青黛,你快乐吗?你不受折磨吗!哈哈,哈哈哈哈……” 司徒亦鸾狂笑起来,脸因为那笑而扭曲狰狞起来,可她全然不顾,只是发了狂的笑。 “是吗?看来你很感谢那一夜春宵啊,哪怕那一夜让你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黄莺的一句话,倏地让司徒亦鸾的笑静止了下来。 正文 第九章 算什么(第六更) “黄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黛不解地看向黄莺。 黄莺却不回答,只是看着床上的司徒亦鸾:“司徒公主,你现在这样怨不得任何人,只能说是你自作自受。当年若不是你心怀歹毒,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司徒亦鸾抿着唇不说话,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是在告诉她们:我死都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 黄莺读懂了,无所谓地耸肩一笑:“事已至此,你也只能向我们王妃挑衅,说你那所谓的一夜春宵罢了。以此来刺激我们王妃,可是,那又如何?王妃到底嫁给了王爷,而且他们感情非常好,在你看来的那所谓的钉子,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司徒公主,不是我黄莺说话难听,你实在未免太高估了自己!说起来,我还真想不通,搞了那么一场戏,到头来除了这一身不堪,什么都捞不着的你,到底有什么可高兴的,竟还能笑得像刚才那般开心。请问,你真的很开心吗?” 司徒亦鸾狠狠地瞪着黄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说得这般云淡风轻,好像局外人一般,你还不是跟我一样嫉妒她,私底下也恨她入骨!” “不要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黄莺的面色冷了下来,说道:“我是嫉妒羡慕,但我从来不屑用那样龌龊的手段去伤害他人!司徒公主,世上像你这般狠绝的女子,并不多。” “你——” “司徒公主,跟王爷在一起那个晚上,你真的开心吗?“黄莺盯着司徒亦鸾的脸问道。 司徒亦鸾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了。 开心吗?开心?怎么可能开心?那个男人,他是明知道那酒的毒性,明知道要活就得做那种事情,明知道救了他以后,那女子会变成什么样,他明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宁愿逼着自己和她做那样的事情,因为他不希望受伤害的人是青黛! 天知道,她那晚的心情有多悲苦,有多煎熬! 他对她做那种事情,竟是被逼无奈,竟到头来,还是为了该死的青黛! 司徒亦鸾平缓下去的情绪再次陡然起伏,她再次恶狠狠地瞪向青黛,嚷道:“那晚该受伤女人应该是你才对!现在变成这副模样的人应该是你才对!都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设局逼他喝下那杯欢毒,如果不是为了你,他也不会那样对待我!青黛,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青黛愕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欢毒?! 他那夜竟是喝了欢毒,所以才会—— 她医术超群,更是个解毒能手,自然知道欢毒是怎样的毒。不管是谁,一旦种了这种毒,就必得与人……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司徒亦鸾,如果当初黄莺问她是否知道司徒亦鸾变成什么样了她不知道的话,那么今天,她算是真的知道了。 都是因为一场局,都是因为一杯欢毒,所以他那夜突然来到自己房中又匆匆离去,所以那夜他会在司徒亦鸾的房中,所以她才会撞见,所以他才无半句解释,所以,司徒亦鸾才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所以,黄莺才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吗? 青黛不停地往后退着,退着,手放在着桌子上撑着身体:“原来是这样……” 黄莺见青黛了然的表情,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她看都不看司徒亦鸾一眼,只对青黛说道:“王妃,王爷的苦衷,你如今可明白了?” 青黛淡淡地看了黄莺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只我来了,王爷也来了。” 青黛怔了一下,犹豫着,转身往外走。 才到门口,她才知道,原来外面已下起了雪,白色的雪花飘飞,美轮美奂,而就在那漫天的飞雪中,一名男子长身立于院中,正仰头望着雪花。 她缓缓地走了出去,走到他的身后,微哑的声音,轻轻唤道:“珏。” 那人身形一顿,慢慢地转过身来,对她温柔一笑:“离家出走这么多时,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青黛傻愣愣地看着他,莫名其妙地,眼泪就浮上眼眶,她走向他:“珏,怎么,怎么会有那种事……怎么……” 白玉珏伸出双臂,将她轻轻地揽进了怀里,搂着她,柔声道:“娅娅,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紧紧地抱着他,只是哭。 红影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觉得碍眼地别开了头去。 黄莺这时候从屋内走了出来,见红影刻意地移开视线,轻笑一声:“都这么久了,还是看不过去?” 红影不甘道:“我没你那样的度量和心境,可以看着心爱的男子与别的女子亲密恩爱!” 黄莺对她的冷嘲热讽并不在意,悠悠说道:“红影,你觉得王爷若是跟你在一起,会幸福快乐吗?” 红影咬着下唇,不说话。 黄莺笑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强求他选择自己呢?” 这话,既是说给红影听的,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她苦涩地笑了又笑,一言不发。 而红影则是握紧了手中的佩剑,眸光黯然。 是啊,既然跟自己在一起不快乐,又为什么要阻止他跟别人在一起快乐幸福呢?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还是要放弃的吧? 而另一边,柳士言看着抬头挺胸毫无畏惧站在自己面前的沈如双,嘴角勾起一抹冷漠的笑,他淡淡开口:“沈如双,我是有想过要好好地给你个教训,替念琦出一口气。不过,在看到你的那一刹那,我放弃了。” 听到他那样讲,沈如双有些错愕:“你什么意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样对念琦,无非是因为我。”柳士言笃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那样洞察的眼睛,直看得她心虚得只想回避。 她抿着唇拒不承认:“呵,你未免也太自信了吧?既然知道我是为了玉容膏而有意接近你,嫁给你,怎么还敢想着我会……” “或许刚开始你是为了玉容膏接近我,但你敢对天发誓你不曾对我动过心吗?”柳士言自信满满地反问道。 沈如双傻住了,心虚地别开了视线。 柳士言冷笑:“很好。既然如此,我更不能罚你。” “怎么?要看你心爱的表妹白白被我——” “你以为念琦是那样脆弱的女子吗?”柳士言打断她的话,突然绕过她往外走,边走边说:“还有,哪怕她的伤永远也治不好,哪怕她的面容永远那副样子,我都不会离开她。沈如双,这就是你不如她的地方,永远不如。” 被留下来的沈如双,泪流满面:“到头来,我算什么?” *** 一些人物心理和故事内情并没有直接描写出来,因为觉得意会会比言传更好些,所以是刻意留白的,也不知道大家是否能理解?评论很少,我也不知道你们看了之后是什么感觉,只能随自己的想法来了。如果有不好的地方,还请见谅。 正文 第十章 终·始 夷州又飘雪了,一点一点轻飘飘的白漫天落下,将整个世界都装裹得一片雪白,院里的枯枝托着厚雪吱呀呀作响,仿佛垂垂老者,“啪”一声,枝桠断了,碎了一地的雪块,但很快,就又在落地飘雪的覆盖下,与原本的雪地无隙融合。 白玉珏长身立在院中,微仰着头,悠远地望着银灰色的天际。 一团雪球不期然地砸到了他的胸前。 青黛粲粲然笑着:“你在发什么呆呢?” 说着,她弯下腰又捧起了一堆雪,在手中搓成了球形,就又往他的身上扔。 这下白玉珏敏捷地躲过了,他的眉眼温柔:“试试看,若能再砸中我一次,我便给你个奖励。” “奖励?”青黛一听奖励二字,来了劲了:“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呵呵,有没有骗你,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青黛微眯着眼睛瞧他,似乎是在考量他所说的那番话的可信性,紧接着,一抹狡黠滑过眼眸,手中的雪球便倏地往白玉珏的脸上砸过去。 后者始终带着笑,一个利落的转身,躲过了。 然而,真正的危机现在才刚刚开始,青黛用足尖挑起半埋在雪中的一根枯枝,伸手握住,便旋身插入雪地,一连番好几个旋身,无数雪块便似长了眼似的齐齐地朝白玉珏而去。 白玉珏微微勾起嘴角,干脆利落地悉数躲开,游刃有余道:“娅娅,这么点本事,可是拿不下我的。” “是吗?”青黛坏坏一笑,突然施展轻功凌空跃向他。 白玉珏正躲避着雪球,乍见她迎面而来,而且还是张开双臂迎面而来,向来果决的果荣王王爷难得地纠结了。 他想着:这丫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可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脸皮薄少有主动,如今见她这般主动,他若是躲开了,未免损失颇大。 可是转念,他又想着:不,这小丫头古灵精怪的,像这样主动投怀送抱,摆明是有诈,想要拿到那份奖励。不过,八成绝对不会乖乖地让他抱,诓他呢吧? 就在他思虑再三的时候,青黛已到跟前。 白玉珏唇畔的笑意愈发的深,竟坦然地张开了双臂。 对他而言,青黛的主动,他没道理躲开。哪怕可能被小丫头摆一道。 但是,出乎意料的,青黛却是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而是双臂一弯,牢牢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真的是主动的投怀送抱? 白玉珏有些惊喜,低下头,刚要开口说话,青黛却仰起脸,轻轻地用红唇堵住了他的嘴。 她微仰着头,黑而长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低敛着,微闭着眼,面上一片淡淡的红霞,在这个白雪天里,看得人心头有种异样的暖。 白玉珏讶然之后,是掩饰不住的喜意,他揽住她的腰,尽管不是第一次感受她身体的柔软,尽管每夜同榻而眠肌肤相亲,可他每次抱着她的时候,仍旧能在心里泛起微妙的感受,那触感,那柔软,那乖巧,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勾起他的渴望。 他手上加紧了力度,牢牢地揽住她,恨不得将她与自己更贴近一些,再贴近一些。 低着头,他带着蛊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说道:“怎么办,想吃你。” 那吞吐着的温热的气息弄得青黛耳根发痒,整个人都有些酥麻了,她抿着唇,那上面还残存着他双唇的微凉触感,越来越多的红霞悄悄地爬上了脸颊。 她嘟哝道:“鬼知道你会乖乖让我抱,还让我亲啊。” 说着,一只手抬起,白玉珏只觉得额头一凉,就有雪粒一点点地散落下来。 他笑着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更看重奖励啊。” 青黛满眼带笑地望向他那无可奈何的表情,足尖一点,搂着他的脖子让他俯下身来,便又吻上了他的唇。 白玉珏没料到,怔了怔,不知其意。 她轻启朱唇:“珏,我爱你。” 白玉珏仿佛受到了很大的触动,身体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青黛:“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你如此说。娅娅——” 转眼间,来夷州已经三天了,自从那日见了司徒亦鸾之后,不管是青黛还是白玉珏,他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过当年的那件旧事,青黛是没有提,而白玉珏则是因为青黛没有提而选择了沉默,他在等,等她提,等到有一天,她想说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青黛靠在他的怀里,轻声说道:“得知了真相后,心结一下子化开了似的,现在想起来,虽然仍有些不舒服,却不觉得是什么事了。珏,我——” 白玉珏低下头吻住了她,眷恋而缠绵的深吻,既温柔又深情,仿佛要把她心里所有的伤都融化似的。青黛微微一愕,闭上眼,回应着他。 他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径直进了屋。 “珏,临行前去见一见我娘好不好?” “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去。” 这是他们最后的对话,余下的,全都是彼此间难分难舍的令人听了面红耳赤的声音…… 第二天,白玉珏同青黛两人结伴到了北夷宰相府邸。 北夷宰相阿完俨微微转动着茶杯,打量着面前两人:“竟然连一个护卫都没带地进到我的相府,真是好胆量。” 白玉珏平静无波的脸上似笑非笑,手轻轻地揽着青黛的腰:“不过随爱妻来探望岳母,又不是进龙门虎穴。” “呵呵,呵呵呵……”阿完俨几声轻笑,眼中却泛着冷光,他阴恻恻地瞪向青黛,说道:“没想到我这个不济事的女儿竟然如此有本事,得你果荣王的宠爱,成了果容王妃。真是万万想不到啊。” 青黛微敛着眸光冷冷地看向面前的阿完俨,的确,这个人是她的父亲,然而,她却打从心底里不承认他的身份,对她而言,这只是个抛妻弃子始乱终弃的男人罢了! 她说道:“这世间多的是想不到的事情,也没什么值得感慨的。” 见她应话,阿完俨略有些诧异:“还当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同我说话呢。” *** 迟来的更新送上了。大家放心,作品不会弃的。只是更新恐怕不及时,还希望多多谅解。 正文 第一章 父母争执 夷州的冬天似乎每天都是在下雪,轻飘飘的雪就像是数不清的羽毛从天而落,静静地躺在地上,仿佛铺就成了一大块白色的绒毯,然而,这绒毯却是冰凉的,脚踩在上面,既暖不了人的脚底心,也没有软软揉揉的触感,是那么的冷硬,让人无法亲近。 夷州闹市之外的一隅,北夷宰相阿完俨的相府静静座落着,门前整洁干净,朱红色的大门,高挂的灯笼,两头石狮子面对着相府门前的街道,气势威严。 就在这个相府最偏僻的一座小小院落里,一六岁的女童,正握着一截树枝,单脚在雪地上一下一下地跳跃着,一会儿单脚跳,一会儿双脚跳,在那片平整的雪地上落下了一个又一个小而巧的脚印,周而复始的动作,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里,显得既安静又有耐心,明明该厌烦的,那女童却是在嘴角噙着一抹笑,看起来对此乐此不疲着。 一旁的常青树下站着一个婢女,穿着北夷人特有的服饰,大而厚的高领绒衣,身上裹着粗糙的腰带,两条黑而长的麻花辫垂着,戴一顶尖头小帽,看着也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模样,稚嫩而富有朝气,只是那张微微带红的脸上挂满了焦急,不时地偷偷拿眼打量着一边的房间,像是要透过那紧闭的房门,看到里面的情形。 女童注意到了婢女脸上的焦虑,年纪虽幼,心思却也敏感,她想起了刚刚黑着脸怒气冲冲把自己娘亲拽进屋里的父亲,好看的眉头微微地蹙起,嘴角噙着的那抹笑意也悄然地退了下去。 女童扭头看向了一旁的婢女,稚嫩的声音:“小小……” 婢女一听小主人叫自己,忙回过头来,耐着性子笑道:“怎么了,小姐?” 女童不跳了,手微微地握紧了手中的树枝:“我想去找娘,爹爹怎么还不出来?” “小姐……” 婢女察觉到了小主人脸上的担忧,正想说些什么话让她放心,却听得紧闭的房门里突然传出一个骇人的声响,紧接着,一声又一声,像是有什么被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好似又有什么被东西被推到了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刺耳非常,哪怕他们隔着点距离,依旧让人听得心惊胆战。 女童的身体一个哆嗦,被吓到了。 小小察觉不好,也顾不得什么,就往房间的方向跑去。 然而,才刚到门口,要壮着胆子推门进去时,那紧闭的房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脸色阴沉地站在门口,阴鸷的眼神仿佛要杀人一般,就站在面前,骇得小小一跳,不禁向后一退,被那慑人的气势逼得跌坐在了地上。 阿完俨却是连看都不看小小一眼,而是微侧过头,对着屋内说道:“柳韫,从今以后,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 言毕,也不听屋里的回话,阿完俨就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甚至,在经过院落中呆呆站着的女童时,都不曾有片刻的停留。 “爹爹……” 女童不解地在后面唤他。 他的身体一僵,回头,愣愣地望了她一眼,冰冷的话语,如冰锥一般穿进了孩子的心里:“我不是你爹爹,你娘那样的女人——”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说到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垂放在两侧的手紧紧握拳,隐忍着,又是一声冷哼,便扭头走掉了。 小小跌坐在地上,看着男主人毫无留恋地走掉的身影,原本微微红润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了起来,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站了起来,进了屋。 原本整洁干净的房间已经狼狈不堪,摔碎的茶盏,翻倒的桌椅,还有那凌乱的被撕得碎裂不堪的衣服布料,以及床上的那个,双眼空洞地坐着,面容憔悴而悲戚的女子。 “夫人……” 小小吃了一惊,忙走过去,扯过了床上的被子,把她的那残留着污秽跟吻痕的身体包裹住,在碰触到她身体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那具僵硬的身体的微微的颤抖。 那颤抖,无声地诉说着她内心的颤栗以及绝望。 小小看着柳韫那副样子,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夫人,夫人,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好吗?” 柳韫的眼中水光盈盈,却硬是没有让眼泪掉下来,她的唇抿得紧紧的,双手紧紧地拽紧了身上的被褥,喉头一动,有哽咽声,却是半点哭声都没有。 小小简直难受至极:“夫人,别这样,哭一哭吧……” 对方仍旧没有哭,倔强地,不流露出一丝的脆弱,小小看得无奈,泪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哽咽:“怎么,怎么会这样呢?老爷他不是很爱夫人你吗?明明很爱,为什么就,就不相信你呢,夫人,夫人……” 柳韫扭过头,看了眼哭得伤心欲绝的小小,眼中流露出悲哀,自从跟着他来到了这里,经历了多少的事情,她原以为,最最信任她心疼她的人就是他,哪想到,到头来,竟是这个朝夕照顾自己起居的小小婢女。 呵呵。如此算来,我当初违抗家里,甚至不惜被父母逐出家门也要义无反顾地跟着他到这里来到这么个地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有什么意义呢? 柳韫想及此,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身上的痛楚还是那么清晰,他刚才的粗暴,犹在眼前,那触感仍那样真切,可是,这算什么呢,最痛的,是心里啊。 “娘?”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原本该待在院落里玩的女童,此时就站在门口。 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打量了眼屋里,再看到坐在床上的人和哭泣的小小后,好看的眉头一蹙。 小小见小主人来了,忙站了起来:“小姐,这里,这里有点乱,你不适合在这里,先去别……” 女童却不理会小小的话,径直地走到了床边。 柳韫也异常诧异,她竟然忘了,自己的女儿,就在外面,那她刚才,是不是听到了里面的争吵了? 一只柔嫩的小手这时抚上了柳韫的脸颊,让柳韫一愣。 女童踮着脚尖,黑而亮的大眼睛里眼看就要掉下泪来:“娘,爹爹是不是又欺负你了?他是不是又打你了?娘是不是很疼?娘哪里疼,脸脸疼吗?娅娅给娘揉揉。” 这样绝望的时刻,听到女儿这样的柔声细语,柳韫固执得不肯掉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猛然伸手抱住女儿,哭道:“娅娅,娘不疼,娘一点都不疼,有娅娅在,娘再疼都好了!娅娅——”她紧紧地抱着孩子,顿了顿,突然说道:“娅娅,跟娘离开这里,好不好?” * 这一章写的是青黛小时候的故事,也交代了青黛的身世,前面青黛会那样疼爱子玉,有一定程度上也跟她自己的童年经历有关。 嗯,再说些题外话。这段时间都没有更新真是对不起大家了。其实期间主要一直在想要怎么继续写,想了好久,总算理出头绪来了。 到第四卷大概的一个粗略主线内容已经结束,也可以当做一个粗略的引线框架。接下来会用辅助线来交代一些故事,使得作品看起来更完整些,大家可以把后面的内容看作是番外,也可以看作是继续连载内容。嗯,至于新开的这个第五卷“十年一品青珏之恋”写的是青黛和白玉珏相识相知相恋的故事,也会交代一些人物背景,不知道大家看了以后有什么想法,希望能看到大家的评论。另外,如果更新不快的话,欢迎大家催更。说句心里话,我是很害怕大家催更的,所以啊,一看到有人催更,就会觉得很对不住地赶紧更新,也就是说,大家越催更,我码的效率就越高。拜托大家监督啦。最后,很感谢潘多拉麦兜和梦幻幻羽两位,你们的评论让我今天更新提速了。谢谢谢谢! 正文 第二章 回顾旧事 两年后。青州。 刚下过雨的午后,静谧而凉薄,街面潮湿,往日里的热闹也因午前的那场雨显得寥落了许多,只有几家小摊贩重新在街道两旁开张做生意,行人稀落,都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就在街道旁的一家烧饼铺仍开张着,座无虚席,热腾腾的烧饼摆上桌,诱人的香味让人垂涎,然而,那些顾客们却时不时地抬起眼,拿眼打量着通向里间厨房的那扇门,看着那半卷门帘下影影绰绰忙碌着的半抹布裙。 这家黛娅娅烧饼铺是两年前在这里开起来的,老板娘是个二十四五的年轻少妇,带着个孩子,虽然自称有夫家,却从来没有见过她家的男人,不过,她那张秀美的姿容和那手绝好的做烧饼的手艺却是一下子让这家烧饼铺兴旺起来了。 因见这位姓柳的少妇家里没有男人,人们只当她是个寡妇,又见她年轻貌美性情极好,许多男人便动了心思,央人去打听,故而时不时就有媒婆上门说亲,但都被她一一回绝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她回绝的人实在太多,上门提亲的人又从不间断,渐渐地,反倒使她的品貌更为人所传论,追求者更是络绎不绝。 很多人到这里吃烧饼,就是为了一睹老板娘风华的。 所以,像眼下这样,满座宾客,全部直勾勾地盯着厨房方向看的场面,早已是司空见惯了的。 一个八岁左右的女娃倚靠着厨房门边站着,黑而亮的大眼睛懵懂而又惶惑地打量了眼这一屋子直直盯着厨房看的形形色色的男人们,嘴角不自觉地向下拉了拉,扭过身回了厨房里。 柳韫正在灶台边和面,微微地卷起袖子,露出两半截皓臂,她今天从早到晚已经做了很多的烧饼,这面也不知是和第几次了,额头上已经渗了点汗,而她却顾不得,只是专注地做着手头的活。 女娃走到了她的旁边,拉了拉柳韫的衣角。 “娅娅,怎么了?” 柳韫没有看她,只是微笑着温柔地问。 娅娅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小手帕,又拉了拉柳韫的衣角。 柳韫这才转过头来,看到女儿手中的帕子,会意过来,微笑着俯下身。 娅娅突然露出了笑嘻嘻的表情,抬手,用那条帕子细致地帮母亲擦掉了额头的汗,恬净的声音说道:“娘,如果累了,可以休息休息的,就算晚点把烧饼端出去,外面那些人也不会急的。反正他们看起来也不会很快走。” 听到女儿这话,柳韫的脸色一僵,愣了愣:“娅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外面那些人的心思,虽然很反感,却不得不接受,只是,她并不希望让年幼的女儿产生不好的误会。 “嘿嘿,因为娘做的烧饼很好吃啊,值得他们等。”娅娅信心十足地说着,脸上的笑容灿烂,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意思。 见到女儿那张笑脸,柳韫又怔了一会儿,才忽然松了口气似的,笑了:“娅娅,饿了吗?” 拿起一块刚做好的烧饼,递过去:“娘再过会儿就做完了,你先吃块烧饼垫垫肚子。” 娅娅笑着接了过去,灶台前面摆着一套简易的木桌,她拿着烧饼走过去,两三下爬上了长凳,乖乖地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啃着烧饼,一口又一口,很快就把嘴巴塞得满满的,却是鼓着腮帮子,笑眯了眼:“娘做的烧饼真的很好吃。娘,你怎么学会做烧饼的?” 漫不经心地一句问话,却是让柳韫脸上温柔的笑容一滞。 怎么学会做烧饼的? 柳韫有片刻的晃神,想当初,她之所以会学着做烧饼,还是为了阿完俨。 思及阿完俨,心底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荡了又荡,柳韫不禁想起了和阿完俨的第一次见面。 现在想想,当时的情形还真是惊险。 他穿着一身华服,面容俊朗非凡,分明是个温雅如玉的贵公子打扮,却满身是血,面色发白,尤其是那双眼睛,如野狼一般,恶狠狠地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咬死似的。 彼时彼刻,他正被人追杀,仓皇中闯进了她的房中,也莫名其妙地,闯进了她以后的生活。 他最终没有将她咬死,而是晕了过去。 那个时候的柳韫,穿着喜庆妍丽的大红嫁衣,她即将被送往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里是她的夫家,也是她日后的生活的地方,那晚只是在客栈落脚,第二天还要早起赶路。 对于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柳韫其实是避忌的,可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还是生了恻隐之心,她叫来了贴身丫鬟,忙碌着,照顾了他一晚。 而被照顾的人醒来后,一直用着一种晦暗不明的探究的目光打量着她,蒙着雾气般的黑眸,让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她就在他那毫不客气的直视下拘谨地帮他止血,包扎伤口。 后来,她是趴在桌上睡着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见踪影。 原以为人是走了,哪想,第二天晚上,他又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她不解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不过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将一个包裹放到了桌上,打开,里面放慢了瓶瓶罐罐,平静无波的语调说道:“帮我换药。” 柳韫虽然已是一身嫁衣,到底还没过门,是个黄花闺女,一听他那话,再见他已经大大咧咧地解开身上的衣服,登时脸都涨红了,忙别过头去:“你干什么!” 他的动作一顿,黑眸中带着闪烁的笑意:“昨天晚上不是都看遍了吗?现在羞涩,未免晚了吧?” 柳韫听到他的调侃,气急败坏:“这能一样嘛!昨天情况危急,我不能见死不救,才……你现在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要上药,自己……” “既然做了好人,为何不干脆做到底?更何况,我背后也有伤,你让我如何自己上药?” 说着,他不由分说地抓过她的一只手,将一瓶药递到了她的手心里:“你们这边的女子就是扭扭捏捏,上个药有什么的?拿出你昨天救人的气魄来!” 柳韫无语,本想再次拒绝,可当她看到他那双幽深得如墨玉一般的眼眸后,竟不自觉地,妥协了。 显然,他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嘴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自此以后,他每夜都来,美其名曰让她好人做到底,帮自己换药上药。 一路上,她没有问他是谁,而他也从不主动交待自己的来历。 却在这静默中,渐生情愫。 **** 写了青黛母亲和父亲的一些过往。这对夫妻的感情生活,对于青黛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包括影响了青黛后来和白玉珏的感情。更新得有些迟,见谅哈。 正文 第三章 少年青崖 娅娅其实并不清楚父母之间的那段曾经和过往,在她的印象中,父母曾是非常恩爱和睦的一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一个陌生的叔叔出现后,父亲就时常地对母亲发脾气,两人更是经常有争执,感情越来越坏,再不久,陪在父亲身边的女人从她娘换成了别的各不相同的女人。 年幼的娅娅不晓得这样的变化究竟是为什么,她只知道,自从那些女人出现后,母亲就再也没有快乐过,甚至好几次,她在睡梦中,会被母亲低低的哭声给唤醒。 母女连心,再不懂的孩子,竟也能体会到母亲心中的苦涩。 她本不讨厌父亲阿完俨的,哪怕后来同母亲离开了家,她也不曾恨过阿完俨。 甚至,她偶尔还会很想念他,想念过去,爹爹抱着自己转圈时的温柔。 爹爹还是爹爹,总有一天会来找她们的。 这是娅娅坚信不移的事情。 其实,她每天都会站在厨房门口探出头,仔细而认真地打量着外面的那些客人,她讨厌那些人看着自己娘亲时的眼神,却又忍不住地辨认那些人的脸,渴望从那些脸中找到记忆中熟悉的那张俊朗又温柔的容颜。 遗憾的是,她至今还没有等到。 午后,客人总算散尽。 柳韫正在后面洗盘碟,娅娅则拿着抹布帮着擦桌子。她小小的身子站在长凳上,两只小手按着抹布,一下又一下认真地擦拭着。 这样的动作她每天都在做,脸上却并未见厌烦。 终于,将所有的桌子都擦拭干净后,她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满意足地笑了:“搞定。” 她小心地跳下长凳,将抹布扔到一条长凳上,走到厨房里,搬了一把矮凳出来,一如往常地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着,耷拉着脑袋,视线有条不紊地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临近傍晚,天阴沉沉的,风带凉,她看着街上越来越少的人,一股萧条寂寥的感觉就涌上心头,沮丧极了:“唉,看来,今天也等不到爹爹了。爹爹,你怎么还不来呢?” 失望之情爬了满脸。 她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正打算回厨房后院去,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一个衣衫褴褛身形单薄的少年突然伫立在自家烧饼铺前,乌青的脸色,干裂的嘴唇不停的抿着,乌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烧饼铺,眼神既渴望却又隐忍。 娅娅愣了愣,看他那个样子,心想他定然是饿了,也不多想,扭头跑进了厨房里,在灶台上取了两块热腾腾的烧饼就又跑了回来。 她跑到门外的少年面前,在他还没回过神来时,将手中用纸包着的烧饼递到了他的面前,就近打量他,才发现,对方穿的实在是少,明明个子比自己高那么多,可看起来却是骨瘦如柴的,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似的,她不禁蹙了蹙眉头,而后,又咧嘴,甜甜的脸蛋,笑嘻嘻地道:“大哥哥,天这么冷,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啊?快吃两个烧饼,暖暖胃也好。” 少年看着面前热腾腾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烧饼,咽了咽口水,一副恨不得想要立即吃进腹中的样子,却没有付诸行动,而是犹豫着道:“我,我没钱……” 娅娅看出了他的窘迫,忙笑道:“要什么钱啊?我又不缺这两个钱,算我请大哥哥的!” 言毕,她便不由分说地把手中的两个烧饼塞到了他的手里。 少年看着手中的烧饼,揣在手心的温热,直传到他的心里面去。他看着女孩那清澈带笑的眼睛,抿了抿唇:“我不能白拿你的烧饼,这样吧,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帮你做,当做是回报你的烧饼了!” 娅娅听得他那样说,眼睛一亮:“好呀!那大哥哥你快进来,你帮我娘收拾厨房吧!” 说着,她也不嫌弃对方身上的狼狈,抓起他的手,就把他往里面拖。 柳韫正在厨房忙着,先前想起了阿完俨,过去种种便排山倒海袭来,让她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仍处于恍惚的状态中,乍见女儿拉着一名少年跑到自己跟前来,不由得吓了一跳:“娅娅,怎么了?他是?” “娘,这是我刚刚认识的一个大哥哥!”娅娅咧着白牙笑道:“我刚刚请大哥哥吃了两个烧饼,但大哥哥不想白拿烧饼,他说可以帮我们做事,当作烧饼钱!” 柳韫愣了愣,看了看那少年上下,他也不过才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破旧的衣服,因为手长脚长,衣服太短,还露出了半截皮肤,脸也有些脏,却有着一双坚定的黑眸,看起来很安静的样子,样子有些窘迫,却并不忸怩。 “你叫什么名字?”柳韫笑着问道,声音特别轻柔。 那少年摇了摇头:“我是个孤儿,没有名字。” 听了这话,柳韫心有不忍,也不再多问,只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一个人很辛苦吧?” 少年抿了抿唇,不答。 “娘,要不我们留下大哥哥帮忙吧!这样,娘以后就不用又忙着做烧饼又忙着招呼客人了,我也有人陪我玩了!”娅娅清甜的声音这时响起,恳求地望着柳韫。 “才认识没多久,就留人家帮忙?”柳韫好笑地看着女儿。 少年本来也没想过长期留下来,还对娅娅的话感到意外,听得柳韫这话,正要说他没那个打算,却又听得柳韫说道:“好歹,也要让人家把烧饼吃完再留人家吧?” “娘,你同意了?”娅娅惊喜地问道。 少年也有些吃惊,他起先只是被那烧饼的香味所吸引,饥肠辘辘了好几天,实在难忍,才会在烧饼铺门前伫立,哪想,转眼间,不但有烧饼吃,还有了居身之所,这样快的转折,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是真的吗?她们愿意收留自己? 柳韫微笑看着他,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个少年虽然看着落魄,但却有着一双非常澄澈坚忍的眼睛,她带着女儿离开了夫家后,一路走来,两年里也是吃了不少的苦,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只身一人在这个世上坚强存活,她很想帮一帮他。 何况,她也早就想着要招个小二帮忙张罗上门的客人了,也免得再让自己和娅娅抛头露面,被某些别有他图的人盯着缠着。 “你愿意留下来帮忙吗?”柳韫看向那少年。 少年愣愣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又看了看正拉着自己手示意自己答应的娅娅,想了想,点头:“好。” *** 这章写了青黛与青崖的相遇,至于青崖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后面会讲到的。 另外,看到麦兜的评论了。嗯,更新的确有点慢。接下来会争取早点更新,并且争取加更的。今天太晚了,明天开始好吗? 最后,万分感谢还在支持这部作品的朋友们。 正文 第四章 两个奇怪的人 转眼间,少年留在烧饼铺里已经有一个月了,他对柳韫母女非常感恩,尽管话不多,但是人很勤快,做起事情来非常的麻利,分担了不少的活,同这对母女的感情也好了许多。 尤其是娅娅,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又日日为了生计而忙碌,没什么时间陪伴她,如今多了个玩伴,自然是开心不已,一有空就缠着少年陪她玩。 “小崖哥哥,小崖哥哥,你今天交我用干草做蚱蜢好不好啊?我想学!”少年刚刚端了趟烧饼出去回来,早等在厨房门口的娅娅就忍不住地拉着他的手道。 因为少年没有名字,娅娅因为觉得他个子高,像山崖一样,便自顾自地叫他“小崖哥哥”。 对于这样的称呼,少年却也不反感,每次听她清脆脆的声音叫自己,仿佛把那名字叫活了似的,他就忍不住地勾唇微笑。 他拍了拍娅娅的小肩膀:“嗯。好,等忙完了好吗?” 娅娅乖巧,重重地点了点头。 小崖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对着灶台上忙碌的柳韫说道:“柳姨,外面又点了三份招牌烧饼。” 柳韫抬起头来,对小崖温柔地笑笑:“好,知道了。对了,刚刚点的那两份做好了。” 小崖应了声,将烧饼放到端盘里,端了出去。 娅娅见他又出去了,拉着他的衣角,笑嘻嘻地跟着一块出去。 柳韫在后头看着,不禁摇头轻笑:“小丫头,总想着要有个哥哥,现如今,可算是如了他的愿了。” 小崖见娅娅跟着自己出来,也不烦,而是刻意地放慢了自己的脚步,生怕她跟不上或着急跟上绊倒了。 将烧饼端上桌,迎面就看到有两个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前者是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看起来清瘦无比,着一件单薄的灰色长衣,却是看起来风清云朗,颇有几分隐世高人的气质,老者的后面则跟着一名身着黑色劲装手持黑剑的中年男子,方正的脸,不苟言笑,阴鸷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老者的后背,相对于那名老者,这名中年人的脸色则难看得很。 明明不过寻常两个人,可一进门,就莫名地让整间烧饼铺里的人都将目光看了过去。 娅娅看到那名劲装的中年男子,似是被他脸上阴狠的表情给吓到了,不由得半个身子都躲到了小崖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清澈的眼眸滴溜溜地转着,打量着这两个人。 小崖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迎了上去,帮他们清出了一处座位:“两位客官想吃什么烧饼?” 老者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扫了眼墙上挂着的各种烧饼名,突然眯起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睛蓦地睁开:“我可是寻味而来,光是这味道,都让我食欲大开了,我也不客气,你就把你们店里的招牌全端上来。” 小崖愣了愣,点头,而后又讲目光落在了老者身旁的中年男子身上,却在对上对方投射过来的阴冷目光时,眸光一滞。 那中年男子身上的江湖气实在过重,一言不发,只那一个眼神,就够让人心神一震。 小崖抿直了唇,镇定地问道:“这位客官呢?” 对方却不答话,一双冷酷的眸子静静地打量了眼小崖浑身上下,有点阴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幽光。 一旁的老者捕捉到了那一丝幽光,又微抬起眼,打量起了小崖,神色变得讳莫如深起来,笑了:“倒是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人才。” 小崖不解。 “练武?”一个清甜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是娅娅,她从小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疑惑地抬头看向小崖:“小崖哥哥,是不是像江湖大侠那样会飞,很会打架啊?” 小崖低头,看着娅娅泛着熠熠光彩的眼睛,还来不及应话,先前那个老者猛然凑到了娅娅的面前,笑眯眯的眼睛:“哟,还有个小女娃呢!这双眼睛,可是清亮得很!” 娅娅看着面前放大的脸,眉头拧了拧,向后挪了挪身子,神色戒备。 小崖不着痕迹地将娅娅往自己身后护了护:“两位客官稍等,烧饼很快就会端上来。” 言毕,他就牵着娅娅的手要会后厨。 怎奈,才刚走几步,原先坐在长凳上的中年男子竟一眨眼闪身到了他们的跟前。 对方盯着小崖,开口:“有没有兴趣习武?” 小崖怔了怔,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的老者插话进来:“呵呵呵,倒是个好主意。剑方,既然命不久矣,与其乖乖坐着等死,倒不如收个徒弟,把一身的武学教导给他,无论如何,也算是后继有人,不浪费了。” 命不久矣? 小崖错愕,扭过头来,就见那老者一手耷拉着脑袋,表情云淡风轻,仿佛生死这类字眼如鸿毛一般,说起来轻而易举,他又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这个人命不久矣了?看起来竟不太像啊。 还在想着呢,中年男子又开口了:“你倒是个练武的料,若是愿意认我为师,假以时日,定然……” “也算是江湖上的个中高手。”老者又插话了,一脸的饶有兴趣,似乎很乐于做个顺水人情,帮着中年男子说服面前的少年,他起身走到少年面前,微笑道:“虽说这个人武功并非天下第一,但也是江湖上数得上号的,我看你底子不差,何不跟着他学?日后练成了,也能在江湖中闯出一片天来,总好过窝在这小小的烧饼铺里,埋没了天赋吧?” 小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两人,不过是客人而已,怎么现在竟来说服他去习武? 他默了默,才说道:“客官,请稍等片刻,烧饼很快就会上桌。” 他拉着娅娅要往厨房走,只是,娅娅却是不走了。 “娅娅?”小崖不解地看着定在地上的娅娅。 娅娅慢慢抬起头来,看向他:“小崖哥哥,你不是一直想当大侠吗?” 这是小崖的暗藏心中的梦想,不久前娅娅不断地追问他长大了以后要做什么,他磨不过小丫头的穷追不舍,终于才说出了口。 没想到,娅娅倒上了心:“小崖哥哥,那个人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好像是要收你当徒弟呢,你不考虑考虑吗?” *** 行文节奏有点慢,争取多更些。 正文 第五章 屈辱 那个江湖人士看起来冰冷无情的,倒意外的很有耐心,一连三天,都只身来到烧饼铺,每次都点烧饼,却也只吃了几口,从头到尾,目光都一直盯着进进出出忙碌着的小崖。 娅娅早注意到了,只觉得这人好像对自己的小崖哥哥挺上心的。 这一日,见那人又来了。 她走过去,眨巴着眼睛打量他:“你最近怎么总一个人来?那个老头呢?” “我与他本不同路。”男人难得地搭理人。 娅娅点了点头,摸着桌子走到旁边,问他:“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收小崖哥哥当徒弟啊?”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点了点头。 “那,你很厉害吗?” “多少在江湖上也是数得上名号的。” 娅娅了然地点头,正又要开口,小崖走了过来:“娅娅,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回过头来,笑了:“小崖哥哥,你还没决定好吗?” 小崖听了这话,愣住了,目光落在了那男人身上,其实,早在私底下,他就已经和这个男人交谈过了,也见识过他的本事,只是,想起若是拜他为师,就要离开这里,他的心里,就心生不舍。 要离开这个小丫头吗? 小崖犹豫了。 “小崖哥哥,你不是想当大侠吗?”柔软的手轻轻地晃着他的手。 小崖看着那张关切的小脸,说道:“如果我拜他为师了,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听到要离开,娅娅的瞳孔一缩,一丝丝不舍越来越多的漫上她的脸,但很快,她甩了甩头,似乎要把那不舍的情绪全甩掉似的,转眼间,就换上了一副嫣然的笑脸:“小崖哥哥,你很想去的吧?娘也说了,你很想去的。就是舍不得我们,对吗?” 小崖抿唇,不语。 “其实没关系的,娘说了,有缘千里来相会,就算我们现在分开了,以后一定还有机会再相见的。”娅娅笑嘻嘻地道,语气听起来轻快:“而且,小崖哥哥,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爹爹和娘虽然吵架了,但很快,我爹爹就会来找我娘了,到时候,我们就会和爹爹回家去的。你不要担心我们的。等以后,小崖哥哥你学会了武功,想我们了,可以去找我们啊!” “娅娅,你真的希望我走?”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小崖哥哥,你也有,不是吗?” 这话真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子说得出口的,然而,娅娅说出来了,而小崖不得不承认,他被说动了。 三天后,小崖背着包袱,同那名江湖男子离开了青州。 那天,娅娅和柳韫一起给他送行,期间,娅娅像平日一样笑嘻嘻的,可是,当小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后,她就在也忍不住地,抽噎着哭了出来。 柳韫最了解自己女儿的性子,看起来虽然总是笑脸灿烂的,其实是个极爱哭的。这两年以来,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了些,但温饱快乐,倒也没什么让她伤感的,难得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兄长,就面临离别之情,这一下,怎么可能忍得住? “好了,又不是不再见面了。以后要是有机会,还会再见到的。”她拍了拍娅娅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娅娅抽抽噎噎地点着头,努力地擦干了眼泪。 自从小崖走了以后,烧饼铺又变成了小崖来之前的样子,柳韫一边要忙厨房的事情,一边又要忙着招呼客人,娅娅从旁帮忙。 半个月过去了。 烧饼铺的生意一如从前火热,然而,处境却是比过去糟糕了太多。 州官的儿子看上了柳韫的美貌,三天两头地上门来滋扰生事,手段举止之恶劣,让人不堪其扰。 “哟,小娘子,这两天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不是因为太操劳了?”尖嘴猴腮的年轻公子哥折扇斜插在颈后,一只手不安分地伸向了柳韫的脸。 柳韫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厌恶地别过了头去,躲开了那只手。 目的落空,对方寡然无味地撇了撇嘴角,放肆地扫了眼柳韫上下,而后,将目光落在了柳韫身后的娅娅身上,笑了:“哟,小姑娘长得愈发水灵了,虽然还没长开,不过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啧啧,就是太瘦小了些,是不是吃的不太好啊?看起来病怏怏的。” 柳韫见他盯上了娅娅,心里一凛,更警戒地把娅娅护在了后头。 “呵呵,小娘子,我看你一个妇人家,年纪轻轻地,还带着个孩子,日子过得也不轻松,瞧瞧,你这女儿也跟着受累。怎么样,我上次的提议,你要不还是应了吧?好歹,跟着我,你们娘俩都轻松,吃香的喝辣的,锦衣玉食,不知比现在好多少呢!” 柳韫面色冷然:“看来上次被我赶出去的媒婆回话回得还不够清楚,也好,我当着面再说一遍,我有夫家,也有丈夫,是有夫之妇,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有夫之妇?”对方显然不信,他带来的那些家丁也不信,个个发出冷笑,只听那公子又道:“你开什么玩笑呢?你来这里多久了?口口声声说有夫家,有丈夫,你夫家在哪?丈夫又在哪?谁见过呀?” “那是我的事,就不劳费心了!”柳韫面无表情:“请回吧!” “回?当然是要回了,不过,你以为我今天会空手而回吗?”那公子贼笑着,不怀好意地盯着柳韫,道:“早告诉你了,小爷的耐性有限,三催四请好说歹说了那么多回,你就是不肯点个头,今儿个,我既然这么大阵仗来了,就必要有所收获!” 说着,他朝身后的下人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下人们就将端在手中的众多彩礼放到了桌子上。 柳韫一见,脸色一变:“你们干什么!东西拿回去!” “拿回去?呵,想得美!既然彩礼都给了,你就要做定我的新娘子了!”顿了顿,那人又露出了一个让人觉得恶心的笑:“而且,婚礼就在当下。” 话才落音,就有两个家丁上前来,一人架着柳韫的一只手,就要把她往外拉。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柳韫拼命地挣扎,却硬是被人拖了出去,娅娅看得心惊胆战,倏地就哭喊了出来,死拽着母亲的衣角也被拖了出来。 烧饼铺门口已经围满了人,众人看着这一对母女被欺压的样子,眼中充满了同情,怎奈,这个州官公子可是青州一霸,谁敢出头呢? “放开我!放开我!”柳韫激烈地反抗着,一边挣扎着要摆脱束缚,一边回头看着身后拽紧自己衣服的女儿,心里又慌又气有屈辱,她死咬着牙,胸腔里仿佛积压着怒火,却无处宣泄,一口气上不来,竟剧烈地喘气起来,一张脸煞白非常。 “啊,娘!” 娅娅被一个家丁用力地一推,扔到了地上。 “娅娅!”柳韫看女儿被直直扔出去,心惊胆战,大叫一声,喉头一堵,脑袋一空,竟就晕了过去。 “你们干什么!”在柳韫晕过去的那一刹那,一道冷冽男声响了起来。 *** 今天就更了两章。明天会继续更新的。 正文 第六章 爹爹来了 一个男子从人群中穿出来, 轻轻一带,就将柳韫从那两名家丁手中夺回并拦腰托在怀里。紧接着,就又有三四个带刀的劲装男子出现,手脚动作,三两下,便把州官公子带来的其他家丁个个打趴在地。 众人都被突然转变的局面惊到了。 那州官公子眼看着美人到手,却被中途抢走,脸色一怒:“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竟然敢坏小爷我的事!” 那人看着晕厥过去的柳韫,眸光一冷,阴恻恻地看向了那州官公子。 那男人看起来而立左右年纪,身形高大,外形出众,穿着打扮更是不俗,也不说话,也不亮身份,只周身散发出来的阴戾气息就让人看得心生怯意。 州官公子质问的时候还趾高气昂嚣张万分的,一对上对方那双冰冷的眼,就立即蔫了的茄子似的,整个气势都弱了下去。 “爹爹!” 就在场面凝滞的时候,一个惊喜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被人扔到地上的娅娅顾不及自己疼得发紧的身体,就兴冲冲地跑到了那名男子身边,两只小手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仰头,兴奋地喊道:“爹爹!你总算来找我和娘了!我就知道,爹爹一定会来的!” 娅娅的声音脆脆的,一声又一声的爹爹,叫得格外的甜,难掩喜悦之情。 阿完俨低下头,看了看怀中晕厥的女人,又看了看身边拽着自己的女孩,好看的眉微微一动,依旧清冷的眼神,夹杂着些许无奈。 “爹爹?没想到这个女人真有个丈夫!”州官公子喃喃低语。 周围的人也有些窃窃私语,这对母女来到这里已经两人了,虽然柳韫对外口口声声自称有夫家,有丈夫,可任谁也没有见过她的男人,只当她不是说谎,就是个寡妇。只是,现在,真有个男人出现在这里,娅娅还称其为“爹爹”,再看这个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凡夫俗子,不由得,都有点凛然。 阿完俨对于四周投射过来的赞叹和惊奇的目光视若无睹,冷冷地瞥了眼摆在铺子里的那些彩礼,喜庆的红刺眼得很,他冷漠道:“里面那些垃圾是怎么回事?” 话音才落,不及州官公子和大家反应过来,随阿完俨来的其中两个劲装男子就走了进去,仅听砰砰砰几声,所有的彩礼就像垃圾似的被扔了出去,一样样看来价值不菲的物品从红色锦盒里掉出来,亮瞎了观客的眼。 州官公子看着那些宝贝被如此无情地对待,气得眼睛都要发红,正要开口说话,阿完俨却是打横将柳韫抱起,举步悠悠地往烧饼铺里走,上好的鞋底狠狠地踩在那些彩礼上,仿佛踩着州官公子的脸一般。 众人早不满这样一个地头蛇了,如今见到有人如此教训该人,由衷有种也替自己出了口恶气的感觉,心里暗暗赞爽。 然而,州官公子却是受不住了,气势汹汹地上前,指着阿完俨就要破口大骂。 “你这个……” 三个字才吐出口,四名劲装男子抱剑在怀挡在了门口,那严阵以待的架势,硬生生地把州官公子给吓退了。 阿完俨顿了顿脚步,侧过头来,一个眼神杀过来:“三天内,让这对父子身败名裂。” “是,爷!” 傻愣愣地看着阿完俨进了铺子,州官公子眼睛都瞪大了,这到底是哪冒出来的,居然这样嚣张,还说什么?三天内,是要把他爹和他身败名裂?开什么玩笑! 可是,尽管心里觉得那是无稽之谈,但一想起阿完俨刚刚和属下那番淡定从容的对话,州官公子的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他们说得好像做到那样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让人不自觉地就会去相信。 就在人群之外,掩在街拐角的地方,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之前来过烧饼铺的老翁,另外一个,则显得很年轻,看起来和阿完俨一般年纪,但气质却比阿完俨要尔雅温和许多。 药老翁看着那一家三口进去,拿手肘捅了捅身旁的男人:“喂,又让人捷足先登了。我说,你这小伙子也未免太君子了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你这样喜欢一个人的,不把她占为己有,反而想方设法地把情敌给引来,还把英雄救美的机会让给情敌,啧啧,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啊。” 那赞叹半是打趣半是同情,那男人听了,笑意苦涩:“是吗?” “你就是傻!”药老翁无可奈何地摇头:“那本来就是你的女人,原本就是一段良缘,都是那个臭小子半路杀出来把人给抢跑了,你要是个男人,就该像个男人的样子,不择手段把人给抢回来,哪有现在这样,看着她嫁给别人,为别人生儿育女,现在,他们夫妻感情出了问题,你不趁热打铁获取放心,反而帮他们复合,你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药老翁的语气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男人淡淡地望了眼身旁的人,眸光黯淡:“药老翁,她的心不在我身上,我又怎能勉强她呢?更何况,他们现在会出问题,多半还是因为我。是我打扰了她幸福的生活,总得还给她吧?” “怎么还?”药老翁叹了口气:“阿完俨那个男人那么小心眼,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你们当初闹得那样大,你觉得他真的能不计前嫌?依我看,难!” 男人垂放两侧的手微微握拳:“可她说了,她宁愿死,也不愿跟阿完俨之外的男人在一起。如此决绝的态度,我,又能如何?” 这话,男人说得隐忍,仿佛字字带血,听得药老翁不住地蹙眉:“唉。谁能想到,享有天下第一才子美誉的刘含允刘公子,多少女子趋之若鹜的人物,竟硬是得不到心爱之人。情路坎坷啊,坎坷……” 阿完俨将柳韫放在床上,自己则坐在床沿,清冷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她的脸,始终蹙着眉头,眼神复杂。 娅娅拉过了被子给母亲盖上,一时看看昏睡不醒的母亲,一时看看坐着不语的父亲,犹豫着,问道:“爹爹,娘最近身体一直很不舒服,可不可以请个大夫来给娘看看啊?” 正文 第七章 他们是夫妻(一更) 阿完俨坐在床边,漆黑莫测的眸子深深地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两年不见,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脸色看起来比过去憔悴了许多,她的目光向下移,落在了她的那双手上,原本光滑柔嫩的一双手,此时却是有了一层薄茧,显得粗糙。 他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来,这个女人,宁肯在外面吃苦受累也不肯低头乖乖地回去找他吗? 握着她一只手,阿完俨的眸间仿佛风卷残涌,复杂难辨。 两年了,不是没想过她,然而,每当想起,他就连带着想起她和刘含允在一起时的那一幕幕,心里就像是有无数根针扎似的,既痛又愤怒。 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心里只有着他,却是在生死关头,毫不犹豫地护在了那个男人的身前! 她到底把他放在什么位置,难道在她看来,他这个她义无反顾选择的丈夫还不及刘含允那个外人吗? 外人? 想到这里,他愣了一下,是了,严格说起来,刘含允还真算不上个完全的外人,毕竟,当年若不是他横插一脚进来,恐怕她已是刘夫人了。 刘夫人?呵,真是个可笑的称呼。烙印上了他阿完俨印记的女人,怎么能成为别人的夫人! 管过去怎样,到头来,柳韫,是他阿完俨的女人。 而刘含允—— 这两年多来,他一直在找刘含允的下落,发誓要将这个胆敢觊觎他女人的男人碎尸万段,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说起来,他这次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得知刘含允在这里,才追着来的。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她们母女二人。 其实,在当年柳韫带着娅娅离开的时候,他完全可以派人跟着她们的,奈何当时在气头上,任由着她走,下了狠心不挽留。尽管这两年,也有想过去找她们,但一想到柳韫挡在刘含允身前的那一幕,就打消了念头。 一个为了别的男人狠心离开自己的男人,他为什么要去寻找,为什么还主动去纠缠? 没道理。 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去找刘含允,他还以为,她第一时间就会迫不及待地回到刘含允的身边呢。 可他转念一想,却又想起,刘含允此时此刻也在这青州,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有没有碰过面呢?这个女人,总是有本事引得男人主动靠近。她现在虽带着孩子看起来安分守己的,谁又能保证她日后还是会安分守己? 这个女人,是他阿完俨的女人,那么这一辈子,就都只能是他的女人,哪怕死! 阿完俨本就是个冷酷睿智的人,他所有的温柔与平和,几乎都给了柳韫母女,而如今,夫妻二人心生嫌隙,他爱这个女人,却又恨透了她,心底里的魔鬼在这个时候悄然浮现。 他看着昏睡的人,眼中瞬间浮现出一丝狠光。 与其让她最后跑到别的男人怀里,还不如让她就此消失,带着他阿完俨的名字。 这样想着,他的手冷冷地伸了过去,扣住了她的脖颈。 慢慢地捏紧,手中的力道也渐渐加大。 柳韫的眉头微微蹙了蹙,显然是被他的举动给弄醒了,尽管没有睁开眼,可是,感受着身边萦绕的那熟悉的气息,她也能断定身旁的男人是谁,而喉间窒息的感觉也让她知道,他在对自己做着什么! 阿完俨知道她醒了,却一点也没有要将动作停止的意思,冷漠的口吻道:“哼,柳韫,就是到死了,也不愿睁开眼看我一眼吗?” 他那冰冷的声音钻入柳韫的心扉,让她的心头蓦地一痛,冰凉彻底。 一股酸涩涌上来,她哽咽着,竟是从眼角滑下了泪来。 阿完俨见到她落泪,一时怔住了。 她睁开了眼睛,看着朝思暮想的那张熟悉的容颜,那样的俊朗,跟记忆中丝毫无二。却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那张脸,却忍不住想哭的冲动。 她泪水涟涟地凝视着他,目光中有着无限的情意,无限的委屈,却咬着唇,只掉泪不停。 阿完俨本是下了决心要亲手解决她算了的,却在看到她落泪的那一刹那,心倏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看着自己放在她脖颈的手,仿佛受到了很大的触动,腾地收回。 这个女人,又拿这招来让他心软! 他用力地捏紧了拳头,努力地敛起眼中的不忍和不舍,故作冷淡地道:“哼,柳韫,两年不见,你这楚楚可怜的本事还真是一点都不见弱啊。” “阿完俨,既然仍信不过我,何不干脆杀了我?”她坐了起来,固执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阿完俨的手握得更紧了。 她以为他不想吗?他也想那样做,要是换了别的女人,他在两年前就那样做了!可是这个柳韫,偏偏是她,他怎么也下不了手!刚刚好不容易下了决心,却在她哭的那一刹那,又下不去手! 她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她?这个女人,她不是在装傻就是在故意刺激他! 见他不说话,柳韫苦涩一笑:“阿完俨,你知道吗?如果那天你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也不会独活的。” 听到她的话,阿完俨的身体一颤,眼中有什么东西在交织裹缠,但很快地,又消于无形。 他冷笑:“ 哼。柳韫,你认为你说这样的话,我会信吗?也是,如果我这个丈夫死了,你这个做妻子的,理当陪着我。只是,柳韫,我就不信,我死了,你不会再嫁,还是嫁给——” “刘含允吗?”柳韫打断他的话,脸上的笑意更加的苦涩:“怎么可能呢?自从认识了你以来,我就从不曾想过要跟你以外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刘含允,他在我眼里就跟其他男人一样,跟你不一样。” 她平静的语调说出来的话语很平缓,却是让听着的人心里颇有触动。这样的话,若是在过去讲起,他的心里定然狂喜不已。只是,现在说出来,他能信吗? “一个在生死关头挡在别的男人面前的妻子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这个做夫君的,敢信吗?” “阿完俨,我选择了你。” 柳韫的这句话,让阿完俨的心里受到了很大的震动。 *** 看到了有读者在评论里的留言,坦白说,之前很没有信心,觉得自己写不下去了,可是,见到爱有人在追文,在为自己加油,真的,受到了很大的鼓舞。谢谢你们的鼓励!我会好好写的。争取早日完结。 正文 第八章 到底(二更) 柳韫选择了自己。 这一点,阿完俨曾经是多么的深信不疑。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她毫不犹豫地护在刘含允的身前的时候,他震撼不已,那一刻,他的心有多受伤,她知道吗! 阿完俨的手骤然间再次袭上柳韫的脖颈,用力地捏紧她的喉头,只稍微再加点力道,她必死无疑。 柳韫像是没料到他的举动似的,脸上有着惊讶,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她继续说道:“你觉得我背叛了你,觉得我过去对你的情意都是假的,你觉得我伤害了你,所以你愤怒,恨不得杀了我,可是——” “柳韫!别再说了!”他高声打断她:“信不信我现在就拧断你的脖子!” 柳韫呆了下,但很快,无惧地迎视着他充满怒火的双眼,自顾自地说道:“阿完俨,我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从来不曾欺瞒过你。对你,我始终真心实意,从无虚假。所以,我从来不曾辜负过你!” “你没有辜负过我?”阿完俨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其好笑的笑话似的,脸上全是不相信。 “是。”柳韫笃定地回答他,接着,又说道:“若说我这一生辜负了什么人的话,那个人就是刘含允。当年,我该是要嫁给他的,可是,我听从自己的私心,舍他而去,跟了你。尽管他从来没有责怪过我,可是我一直对他心存愧疚。” “所以你后悔了吗?”阿完俨厉声问道,她如果赶说后悔,他立即杀了她! 然而,她却笑了:“娅娅是我们的女儿。我爱她,因为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两个的,你和我的女儿。” 阿完俨惊了一下,他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娅娅是他们的女儿,他很清楚当初怀娅娅的时候她的身体并不是很好,大夫建议这孩子不要生下来,可是,她却咬了牙非要生下来。他至今还记得,她为了生下娅娅受了多大的苦,如果她不爱他,那个时候,她何苦?天知道他当时有多感激她,多爱她!而如今,她仍旧说,她爱娅娅,因为娅娅是她辛苦生下的女儿,更因为,娅娅的父亲,是他,是他阿完俨。 他的手慢慢地又松开了,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脸。 他不明白了,这个女人,明明说爱他,过往的种种,也让他深信不疑,她爱他!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一次,她要那样护着刘含允! 阿完俨自负聪明,却发现这一次,他怎么也看不明白这些事情! 人们都说,情之一字,是世间最难堪破的,如今,他是信了。 “唔!” 就在他发怔的时候,柳韫却突然捂着嘴呜咽了一声。 “怎么了?”他皱眉问道。 她却连连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阿完俨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扯过柳韫的手,摊开一看,她的手心里竟沾了乌黑的血,这样黑的血,分明是中了毒的。 “你中毒了?”他阴鸷地盯着她的脸:“娅娅说你最近身体不好,是因为中毒吗?” 他也不等她说什么,站起来就要叫外面的护卫去找大夫,柳韫却拉住了他的手:“别,别去了。没用的。” “什么没用!你什么时候中的毒,你在青州不可能跟人有仇,怎么有人对你下毒!” 看得出来他神色间的紧张,柳韫却是笑了一下,笑容格外的温柔:“我还以为你已经不管我的死活了,却原来,还是有些在乎的。” 他握紧了她的手,也不顾她手心的血迹,竟说不出话来。 心底里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她怎么会中毒呢?到底是谁下的毒! 照理说,她现在的生活虽过得艰苦些,却不该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说是还在相府的环境,倒是—— 思及此,他的脸色一白。 他一下子扒开柳韫的衣服,盯死她的胸口,待看到左胸口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莲状时,眼中的阴霾更深。 柳韫吃了一惊,忙要把衣服拉上去,却被他死死地扣住动作,动弹不得,她虚弱的声音焦急地说道:“俨,这个,这……” 他却不看她,只是拽紧了她的衣服,恶狠狠地呢喃:“那两个混蛋……” “俨……”柳韫见他那个表情,知他是怒了,心头一紧。 然而,还没等她说什么,阿完俨却猛然抬头盯紧她:“这毒是慢性毒,根据人的体质不同,毒发时间也不同。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中毒的?” “我……” “是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了!” “没有……” “什么没有!”他截断她的话:“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中了剧毒,还知道这毒无解,必死无疑,你分明知道!”他微微动下脑,就能想明白许多事。 “阿完俨……” “两年前我的那些举动,是不是正好给了你离开的理由?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故意在逼我推开你!” “阿完俨,不是的……” “那这个怎么解释!”阿完俨一把将她压在了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胸口那朵黑莲,眉头蹙得特别紧,她那白皙的皮肤上,不该有这样恶心的东西! 该死!他两年前为什么没有留意到她中毒了?该死,他那个时候到底在做些什么! 愤怒,懊恼,自责……阿完俨气自己气得不行,头一次,品尝到了无力的挫败感,他压抑着自己内心疯狂的复杂的情绪,隐忍着,身体甚至在微微地颤抖着。 他看着那黑莲,心疼得发紧,唇抿得紧紧的,不自觉地,突然埋首在她的胸口上一只手搂着她的脖子,动作轻柔而温和,仿佛怕吓到她,伤到她。 柳韫本来被他的举动吓到,可是,见到他后来的动作,却是吃惊了。他的这个样子她非常熟悉,以往他惹她生气时,为了让她消气,他都会做这样的表现。 阿完俨是个很要面子的男人,要让他低下头来说对不起实在比杀了他还难受,但在柳韫面前,他却又高高在上不起来,久而久之,竟也摸索出了一套致歉的方法。 就是像现在这样,他从来没有说过对不起,可彼此相知相惜,她竟懂了,这个男人,在做着无声地道歉。 就像现在这样。 为什么又要道歉? 柳韫刚刚干涸的眼泪又再次泛上了眼眶。 正文 第九章 突变 “到底为什么要救刘含允?”许是知道她的情况,阿完俨竟是再无法狠心地生气,心头隐隐地痛着,是难以形容的感觉。第一次,他平静地问出了口,想听她的解释。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柳韫的眼睛:“生死关头,为什么要舍弃我而去救他?难道你不知道那样我会死吗?” “如果你死了,我会陪你一起死。” “因为愧疚?” “……” 她微低下头,轻轻地抵着他的额头,眼泪夺眶而出:“阿完俨难道你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那样做吗?” “我当时很生气。后来也很生气。气了两年。”阿完俨的声音透露着疲惫:“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竟然能生个气还那么久。” “我欠刘含允,那次救了他,我就不再欠他的了。” 阿完俨的身形一震。 “哼。也真是够能谈的。” 就在这个当口,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冷声。 柳韫和和阿完俨都是一惊,尤其是阿完俨,在听到那个声音后,原本略显松懈的表情瞬间绷紧,双眸中流露出警惕,他迅速回过头来,却看到门上映着一个高瘦的身影,散发着鬼厉般的存在感。 “是他!” 柳韫低呼一声,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阿完俨。 阿完俨看了她一眼,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随即,眸光深邃起来。 他这次出门很隐秘,一路上更是小心隐藏行踪,本以为已经够谨慎的了,没想到,他竟还是追了来。偏偏柳韫母女在这里,早知会遇到她们,他绝对不会轻易来的。 “阿一,阿二,阿三!”他沉声唤着守在外面的护卫。 没有回复。 “哈哈哈,阿完俨,你以为我在这里,他们还能活着吗!” 门外的人大笑几声,十几个影子就一齐映在门上,一看就知是对方的手下。 阿完俨暗叫不好,却听到柳韫低声急切地问道:“俨,娅娅呢?她在哪!” “阿四陪她去饭馆买晚饭去了。” 听到女儿不在这里,柳韫微微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紧张起来,那个人心狠手辣,在北夷碍于阿完俨的身份不敢轻易动手,可如今带了这么多手下千里迢迢追到青州来,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阿完俨?虽说阿完俨武艺很高,可她却是一点武功都没有,现在又拖着病,无疑就是他的拖累。而娅娅,会不会正在被追杀?! 柳韫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 “阿四!”娅娅扶着单膝跪地的护卫,见他嘴角带着血,急得眼泪直掉。 阿四却看起来沉着很多,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沉吟一声,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将娅娅抱在了怀里,就往前跑。 然而,才跑了没两步,一个身影从头顶越过,当在了他们身前,而身后,则有一个人跟着追了上来,堵在那里。 娅娅前后看看,见是刚刚一路追杀他们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大口地呼吸着,冷冷的夜风灌进嘴巴里,心肺都凉了,却仍旧无法让颤栗的内心平静下来。 她抓紧阿四的衣襟:“阿四,怎么办?” 阿四没有回答她,只是咬牙,左手抱紧了怀中的小主人,右手握紧佩剑,一提气,昂然迎了上去。 前面的人眉眼一动,冷酷的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抡着自己手中的武器就对了上来。 两人对打了几个来回,阿四的工夫也不低,虽然受了伤,却并不见劣势,然而,不一会儿,后面的那个人竟也加入了进来,时间一久,阿四便渐渐地有些敌不住了。 明晃晃的刀光剑影不停地闪进娅娅的眼睛里,逼人的气势,凉得娅娅不敢抬眼看。 “啊!” 只听娅娅一声惊恐的大叫,阿四已经被人刺穿了肩头,一个翻滚,带着她一块滚到了地上。 娅娅狠狠地摔在地上,浑身都疼得发紧,可那刺鼻的血腥味让她的身子一僵,就连那疼,像也是麻木了一般。 她惊惧地看着一点点靠近的两个黑影,僵在原地,想动,却动不了,怕极了。 阿四身上的伤口已经多得数不清,哪里也顾不得,索性也都不管,任由它们流着血,浸透了衣衫。 而跟前,是泛着杀意的两个黑影,以及那两把冰冷的刀。 几乎是一瞬间的,阿四挡在了娅娅的前面,将她完全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内力传音给她:“少主,快走。” 娅娅听到了,泪痕未干的脸上布满焦急,却不动。 面前的那两人像是看出了阿四的念头,其中一个冷笑道:“别想了,你们两个一个也逃不了!” 说着,一把刀已经举了起来,眼看就要落下来。 “骨碌碌,骨碌碌……” 就在这个时候,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马车碾过地面的声音,不一会儿,便看到一辆马车借着月色下微弱的光亮缓缓地驶过来了。 那是一辆金色的马车,拉车的马看起来气宇轩昂,比一般马车的马还要高大许多,夜色中驶来,竟散发出低调的奢华贵气,让人凛然不敢冒犯。而就在马车的两边,则分别随着一名骑马的男子,身形挺拔,隐约可见精神沉稳的气场。 在这样一个肃杀的氛围下,赫然闯出一辆马车,而且,还是金色的马车,多少有点突兀,却及时地制止了那两名杀手接下来的动作。 那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神情严肃,金色可是皇家才有资格用的颜色,而且使用者还是皇室中身份极其尊贵的人,据他们所知,在这个月尹王朝,敢公然使用金色马车招摇过市的,除了当今太后和皇帝外,就只有当今皇帝的亲弟弟——举世无双的果荣王白玉珏了。 正想着,那马车已经尽在咫尺,只听马车旁一骑马男子喊道:“前者何人,速速让开!” 这边阿四却也看出了那马车的不同寻常,料定这车中所坐之人绝非一般人,他突然抱起身后的娅娅,趁那两人出神的时候凌空一跃,竟直朝那辆马车而去。 护在车旁的两名男子眼见着阿四带着个孩子冲过来,神色一凛,纷纷一蹬足从马上跃起,一左一右,一招就直接将阿四打落在地,剑棍交加地卡着阿四的脖子,将阿四伏压在地。 娅娅又被摔了个疼,分不清情况,可是一看阿四被制住,忙喊道:“你们干什么?放开阿四!” 正文 第十章 脱险(补更一) 阿四胸口一颤,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阿四,阿四,你没事吧!”娅娅看得着急,两只手使劲地要打开卡着阿四脖子的那一刀一棍,见打不开,干脆瞪着握着武器的那两人:“你们干什么,快放开阿四!” 两人神色冷然,不为所动。 娅娅见他们不听话,索性一张嘴,对着其中一个人的手就用力地咬下去。 然而,她咬得牙齿都麻了,那人却是半天都没反应,好像她咬的根本不是他的手似的。 娅娅呆了,怔怔地松开了嘴,倔强地脸上还挂着泪水,晶亮的眸子里,带着惶惑和不安。 “左伦,怎么了?” 这时,金色的马车里传出了一个清朗的声音,语调平和,却如玉璧轻扣,清透得让人神魂一醒。 刚刚被娅娅咬着手的男子微侧过头,恭敬应道:“爷,有不速之客。” 在左伦身旁站着的另一个男子审视地打量了阿四和娅娅上下,眉间微微蹙起,忽地,将手中的刀一扬,锋利的刀刃迅速地在阿四的胸口划出了一大道口子,布料耷拉下来,露出精壮的胸膛,以及胸膛上的黑鹰刺青。 男子神色一厉:“爷,是北夷人。而且大有来头。” 马车里一片寂静,空气仿佛也静止了一般。 娅娅不解地看着眼前的情形,一头雾水。 左伦打量了阿四和娅娅一眼,又缓缓地抬起头来,将视线落在了他们的身后,远处,正站着两个高大的身影,黑夜中如鬼魅一般,一看便知是杀手。 那两人审度着眼下的情况,刚刚左伦和右伦两人轻而易举就拿下阿四的动作他们可是看得真真的,尽管阿四已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但他们还是能分辨得出来,那两人,身手还比他们略高些,还有那马车中所坐的人,尽管没证实,他们也能猜得个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原本该在京都呆着的果荣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聪明人绝对不会傻到在他的跟前动什么手脚引起他的注意。 这样想着,那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几个跃身,就淹没在了夜色中。 左伦见他们走,连忙收起长棍要追上去。 “不必追了。”沉默了许久的马车里又响起了那个声音,慵懒的语调,阻止了左伦的动作。 “爷,这两个人怎么办?”右伦问道。 “罢了,不过亡命之徒。随他们去。”懒懒的音调里,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右伦见主子如此说,不由得有些着急:“可是爷,这人是北夷人,胸口上还有黑鹰刺青,若是没猜错,应是北夷丞相……” “呵呵,听闻阿完俨的妻女此时正在这青州,刚刚说话的那个小鬼大概就是阿完俨的女儿吧。” 似是询问的句子,口吻里却全是毋庸置疑。 阿四神色一紧,却又听得那声音道:“你这护卫倒是聪明,懂得用狐假虎威这招来脱险。也好,既救了那小丫头的性命,你主子可算是欠本王一个极大的人情了。回去后,别忘了告知他。” 这话是对阿四说的,而那“本王”二字,也无异于摆出了自己的身份。 也不等阿四有什么反应,车内人又道:“好了。本王乏了,去下榻处。” 左伦和右伦听得主子如此说,也不多言,应了声,便收回武器,重新落座回自己的马上,待阿四牵着娅娅的手让到路边后,才随着马车继续前行。 等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旁边的右伦这才开口:“爷,刚刚为什么不扣下那个护卫,毕竟,那阿完俨不是泛泛之辈。” 白玉珏坐在车内,手里握着精致的碧玉酒壶,却不答右伦的话,只说道:“这一回,刘先生只怕是要一蹶不振了。” 左伦和右伦隔着马车互相望了一眼,对于主子这没有来由的一句话感到一头雾水,这事,又关刘先生什么事? * 刚从生死门关脱险,娅娅很有些危机意识,一直想赶快回家去找阿完俨跟柳韫,阿四本身也担忧主子的安危,要回去烧饼铺的,但是出于安全考虑,并不带娅娅同去,而是找到了一家客栈开了间客房,将娅娅暂时安顿在那里。 “阿四,我也要去!”娅娅坐在椅子上,看着在为伤口进行简单包扎的阿四。 “少主,那边现在不安全,你去了我得照顾你,怎么保护主子和夫人?” 娅娅是个懂事的,想起刚刚阿四为了保护自己施展不开,屡次受伤的情形,尽管心里恨不得飞回去看看爹娘是否安全,却还是强压制住了内心的想法,乖巧地点了点头:“那阿四,你一定要保护好爹和娘,快快回来接我呀!” 阿四静静地看了娅娅好一会儿,眸子里藏着什么情绪,他给不了绝对做到的承诺,只说道:“少主放心,拼了这条命,属下也会保护好他们的。” 娅娅笑着点了点头,走过去,帮着阿四绑绷带,口中说:“阿四,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受伤了。” 阿四看着孩子稚嫩温暖的脸,有些惊讶,随即很是郑重地说:“谢谢少主。” 拿起自己的武器,阿四出门去了。 娅娅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烛火发呆,心里面祈祷着大家都平安。 夜慢慢地越发加深,空气都带着凉意,娅娅有些受不住,又是前半夜刚受了场惊,便窝到了床上,拿被子包住自己。 她缩在墙角,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的烛火,慢慢地,慢慢地,疲惫袭来,最终倦怠地睡了过去。 等到娅娅醒来的时候,天还未大亮。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桌上已经燃尽的烛火,又扫了眼空荡荡清冷的房间,倏地,从床上惊坐起来。 阿四还没回来,爹和娘呢! 她心里一颤,从床上下来,快步地跑过去开门,站在走廊上,左右看了看,一片寂静。 她双手支在走廊栏杆上,向楼下张望去,却只看到几个店小二在忙碌着拜访桌椅,准备开店,掌柜的则坐在柜台后面看账本。 天有些灰蒙蒙的,有些冷,许是还早,所以仍带着点夜间的凉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湿重的感觉爬上了心头,娅娅的心里莫名的惴惴不安,孤伶伶的失落感让她叹了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客栈门外走进来两个人,步履匆匆的。 其中一个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看起来温雅俊秀,而后面则跟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正是之前曾在烧饼铺出现过的药老翁。 正文 第十一章 一无所知 药老翁狼狈地跟着前面快步走着的男人,口中叨叨:“哎呀,小刘,你别急呀,或许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兴许还活着呢!” 前面的人戛然停住了步子,眼中闪过一抹钝痛:“是我害了她。若非是我,她跟阿完俨之间也不会出现问题,更不会跑到这边来,要不是我把阿完俨引过来,或许,或许……” 他自责不已,脸上的表情特别难看。 药老翁跟上来,摇了摇头:“唉,你也别过分自责了。这其实跟你没多大关系。” “若非我……” 刘含允兀自自责着,快速地上了楼梯。 药老翁见了,只得无奈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楼,却在刚上来,全部愣在了那里。 刘含允震惊不已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娅娅,。 而药老翁也是呆了:“嘿!这不是那小女娃嘛!” 刘含允几个跨步过去,单膝着地蹲在娅娅的面前,紧张地看着娅娅全身上下:“娅娅,你怎么在这里?没受伤吧?还好吗?” 娅娅怔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她曾见过刘含允几次,还记得当初就是因为这个人的出现父母才会吵架分开的,在娅娅的记忆里,刘含允就是个坏人。 回忆起来,她看刘含允的目光也由原本的怔然转为了警惕,她向后退了开些,盯着他,也不说话。 刘含允像是注意到了孩子态度中的戒备和排斥,愣了一下,才又笑道:“娅娅,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刘叔叔啊。以前我们见过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又是来害我爹爹和娘吵架的吗?”娅娅脆脆的声音问道。 他讶然。 “小丫头,你这样说他就不对了。”药老翁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道:“要知道,这次你爹爹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并碰到你和你娘,可都是你这位刘叔叔帮的忙呢。” “你帮的忙?”娅娅狐疑地打量着刘含允,将信将疑。 刘含允却并不在意这些,紧着问道:“娅娅,你一个人在这里吗?你娘呢?她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娅娅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缓缓地摇了摇头,挑衅似的说:“我娘和我爹爹在一块呢,他们两个和好了,你别想再去搞破坏!” 听到那话,刘含允原本亮起来的眸子瞬间就黯然了下去,不像是受伤,反而更像是绝望,无底洞似的,仿佛将他整个人的心神都吞噬了进去。 娅娅见他那个样子,只当他是受到了打击,心里很高兴。 却没高兴多久,就听药老翁叹息地说:“看来,是难料了。” 娅娅不解地看了眼药老翁,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也没有开口问,而是顿了顿,绕过他们要下楼去。 药老翁见她要走,在后面叫她:“喂,小女娃你到哪里去啊?” “我要去找我爹娘!”娅娅头也不回地应道。 “娅娅!”刘含允忙站起回过身来。 娅娅止步,转头看向他:“又怎么了?” “你——” 刘含允正要说话,药老翁却一手按在了他的肩头上,轻轻地对他摇了摇头:“让她去吧。该她面对的,躲不掉的。” “她还是个孩子——” “这样的孩子,你见得难道还少吗?”药老翁打断他的话:“咱们王爷手底下那三个女娃哪个不是经历了人生巨变?命当如此,你难不成还要欺瞒她,或者让她自欺欺人吗?” 虽然话很无情,但刘含允却不得不承认,药老翁说的很现实。 他走了几步:“我陪她去。” “行了!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去做什么!”药老翁阻止他:“算了,还是我去吧。有我陪着,你总该放心了吧?” 刘含允见如此说,也不坚持,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药老翁走过去牵起了娅娅的手:“好了,小女娃,我陪你去一趟吧。” 娅娅看了看那只握着自己的苍老的手,又抬头看了看药老翁意味不明的脸,尽管有些困惑,却还是点了点头,由他牵着下了楼。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父母,娅娅的心情很高兴,一路上哼着小调,还时不时地跟身旁的药老翁攀谈起来。 “老爷爷,我们好像经常碰到呢!” “嗯。是啊,寻常可很少有人能够这样时常碰到我,证明咱们两个有缘。”药老翁捻须应着,炯炯有神的双眼十分清明,狡黠地看着娅娅,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娅娅却没有看出他眼中的那份思量,又笑着问道:“对了,你是做什么的呢?是像小崖哥哥的师傅那样的武林高手吗?” “呵呵呵,我哪里是什么武林高手啊?你看看我这么大年纪了,还手无缚鸡之力的,怎么可能会武功?” 娅娅低头思索,喃喃道:“也是。看起来也不像。”复又抬起头来,好奇地眨着眼问:“那老爷爷你是做什么的呢?” “我啊——”药老翁眉眼中有得意之色:“我是个神医。” “神医!”娅娅一听,眼睛亮极了,满脸的佩服,赞叹道:“真的吗!老爷爷你那么厉害!” 药老翁被她那副反应给逗乐了似的,笑着问道:“怎么,你知道什么是神医?” “知道啊,神医医术很高的,听说能把死人给救活,不管是什么人,只要神医想救,阎罗王都抢不过呢!”娅娅兴奋地说道:“我娘说了,这个世上被称为神医的人是很了不起的人!” 听得小女娃如此崇拜的赞美之词,药老翁更为得意,仰头哈哈笑了几声,低头看向孩子向往的神情,心里有了主意,试探性地问道:“那,你想成为神医吗?” “想啊!”娅娅毫不犹豫地出声,接着道:“我娘最近的身体特别不好,看了好多大夫,都没有用,娘说了,这世上恐怕只有神医才能救她了。所以我一直很希望自己能成为神医——对了!”娅娅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抓着药老翁的手,笑道:“老爷爷,你说你是神医,那你一定能治好我娘的病了吧!” 药老翁怔怔地看着孩子闪着光芒的大眼睛,竟语塞。 他是个医毒能手,自然早看出了柳韫身中奇毒,严格来说,虽然棘手,但真要救的话,也不是不能救的。只是他向来不轻易出手救人,哪怕看在刘含允的面上,他也没想过要救。而现如今,且不说他救不救,就连柳韫还活着这件事情都显得渺茫,更遑论替她解毒了。 药老翁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说:“小女娃,你坚强吗?” “嗯?” “如果我说,你爹娘可能都死了,你会怎样?” *** 之前欠了很多章节,一次性全补上有点难。这样吧,每天会看情况补更些章节,同时保证正常保底更新一章。这样补更的加正常更新的,每天至少有两更,当然偶尔也会有多。大家觉得怎么样? 正文 第十二章 夜的噩梦 没有父母,没有阿四,没有黛娅娅烧饼铺,甚至,连记忆中的半条街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片的残垣断壁,触目所及的黑焦颜色,还有那刺鼻的烧焦味凉风中丝丝入扣,仿佛生怕人们忘记了,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波及甚广的大火灾。 娅娅呆立在倍觉陌生的旧家面前,微张着嘴,没有声音,却有眼泪不停地从眼睛里掉出来。 她大口地呼吸着,将空气中的烧焦味一并吸入胸腔,脑袋里却是空白非常。 药老翁看着面前瘦小的孩子,刚刚还满面笑颜地和自己聊着天,而现在,却渐渐张大了嘴,眼泪直掉,像是在进行着无声地竭力嘶喊哭泣。 苍老的手轻轻地搭在孩子瘦弱的肩膀上,见惯了生死无常的他对这类的事情早已麻木,徒留的,也不过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说:“小女娃,跟我回客栈吧。” * 当娅娅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天色像是晚了,房间里漆黑的,寂静非常,只有一缕月光从窗外照进来,亮了屋内片角。 可就在那月光所及之处,娅娅隐约发现有个人坐在那里,身形高大挺拔,一头乌黑的头发披散着,在夜风中轻轻地扬动,而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冷冷的血的味道。 娅娅在看到那个身影的刹那,一个警醒,从床上坐了起来,晶亮的眸子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她紧紧地盯着那个坐着的身影,心头突突地跳着,有些雀跃,她跳下床来,几步走到了那人的面前,开口:“爹爹……” 然而,才刚一出口,她整个人就受了惊似的呆立在那里,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一张脸刷地比外面的月光还要苍白阴冷。 那个男人如屹立不倒的高山一般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而他的怀里,则横靠着一具柔美的身体,如瀑黑发披散,一张没有血色的脸隐约可见,与黑发黑白相间,有说不出的冰冷气息,而身上,则穿着一件月牙色衣裙,被大片大片的浓重色彩斑驳晕染,那颜色,和男子男身衣服上沾染的色彩一模一样。 娅娅呆呆的,她的眼睛很好,尽管看不确切,可是,经过前夜和阿四的生死经历,对于那样的味道却十分熟悉,尤其是,她分明看到了,那身体上,一小截白刃正反射着凛然刺眼的光芒,冷森森的,让人脊背发凉。 娅娅颤抖着双唇,眼睛发直地盯着那白刃上方的,四颗散发着紫色微光的宝石,像极了黑猫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幽亮而诡异。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娅娅认得,那是父亲随身佩戴的短刀! 可是,为什么爹爹的短刀,会在娘亲的身体里! 看着那具没有一点动弹的身体,一种巨大的恐惧猛地侵袭上了全身,娅娅迟钝地,艰难地将自己的视线从那身体处移开,不断上移,最终,对上了柳韫身体上方的,一双比那四颗紫色宝石更加幽亮诡异的双眼,那种亮,带着直逼人心的冷意和森然,没有一点的生气,瞬间让人骇了一跳! 她不由自主地将脚步往后移,退开了好几步,原本看到熟悉的身影时的惊喜和亲昵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恐慌。 怎么会?爹爹怎么会—— 还有娘,娘怎么了?为什么不动? 娅娅想呼唤柳韫,可是,也是奇了怪了,不管她怎么努力,却是张着嘴,好半天,硬是发不出声音来! “是我杀了你娘,是我亲手杀了你娘。” 就在这时,一道暗哑低沉的嗓音响起,不似往日那样不见喜怒和沉稳,反而如地狱修罗发出的一般充满了鬼魅。 娅娅被那声音吓得腿一软,猛地跌坐在了地上,她的全身颤抖着,不只脸色,就是藏在袖中的手也一截截地白了下去,指尖是冰凉的,可她却没有了知觉,脱力了一样。 就在她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原本坐着的阿完俨却突然又站了起来,横抱着柳韫的身体,像是抱着一条轻纱似的轻松,步伐却是沉重地,像是极力要走得很稳,有条不紊地走到了惊吓到了的女儿面前,一双眼睛,以审视的角度,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他说:“知道吗?你娘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却竟然胆敢背着我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就连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说,她是不是很让人恶心,是不是该死呢?” 轰隆一声。 娅娅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乍然在自己的脑海里崩塌了,突如其来的,骇人的。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再过几天就九岁了,有些话固然难以理解,她却隐约也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可是,让她怎么相信那是真的呢? 娅娅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几句,却发现,自己仍旧发不出声音来。 她咽了咽口水,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一道黑影盖了下来,将那原本够得到她的片角月光也全盖了过去,一片黑,压在了她身上,也压在了她的心上,挥不开似的。 阿完俨那双鬼一般厉人的眼睛盯着她,说:“你现在是怕我?还是恨我?” 他说着,突然将抱着的女人移向她,侧着身,让月光照在那身体上,月色下,柳韫的脸白得吓人! 娅娅心一颤,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住了似的,疼得发紧,眼泪啪哒哒就像倾盆大雨一样地掉下来。 却听得阿完俨恐怖的声音说:“看,你娘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美?要我说,她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美的了!” 那说话时的声音和眼神,宛如恶魔。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情绪冲上了娅娅的喉头,恐惧犹在眼中,却隐约地带了恨。 阿完俨注意到了,满意了似的,笑了,接着又说道:“哼。别急,总有一天,我也会像对付你娘一样亲手了结了你。但是,不是现在。而是,总有一天。有本事的话,就在那天到来之前,像我了结了你娘一样的了结我。” 娅娅发现,自己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的父亲。以前,她都是想他,爱他的—— *** 抱歉,今天稍微有些忙,就先更一章。明天会继续更新,只是因为明天要对付一场比赛,所以,更新的时间可能稍微有些晚,还希望大家多谅解,当然了,如果可能,还是会尽早更新的。谢谢大家的继续支持。 正文 第十三章 拜师(补更一) 等娅娅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白天,她原想当深夜里见到的一切是场梦,可是,那画面声音恐惧悲伤都太过深刻,深刻得回想起来每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每根毛发都冷得发直,这些,无一都不在提醒她,那是真的,爹爹没死,娘死了,杀死娘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爹爹! 这样的现实,让她怎么接受? 床头,药老翁坐在那里,手上还拿着一根细细的银针,见她醒了,笑了:“小女娃,可算醒了?为了救你,老家伙我可是累了一天一夜了。” 娅娅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有发麻的感觉,呆着点不是很清晰的疼,她视线扫了扫自己身上,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甚至肩头,都扎满了银针。 对目前的状况,她有些不大理解,可一想起父母的事情,却又觉得,无所谓了。 药老翁见到她眼神中绝望而恹恹的表情,眉头一敛:“小小年纪,怎么摆出这样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小女娃,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性命垂死之人咬着牙磕破了头都要求着我药老翁救他们一命?你倒好!没求我,我还紧巴巴地来救你,不知感恩戴德,也该知足得乐开花了吧?还这么副表情,我说,要想死,就直说,我也省得费那一番救你的工夫!” 说着,他将手中的银针刷地收进了银针包里,扭头不看她了。 娅娅愣愣地看着他,心知这老爷爷是个面冷心善的,她还记得他是神医,原来真是神医,真厉害,碰到神医那曾是她多么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可是,如今,却都没意义了。娘不在了,就算有神医,又顶什么用呢?都晚了。 她绝望地想着,表情更显得戚哀了起来,眼泪嗒嗒地挂在眼帘上,一眨,就要掉下来似的,那表情,看起来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瘦弱,又落寞。 药老翁并不知道阿完俨曾深夜来过的事情,只当她是经受不住父母突然离世的沉重打击,所以才一夜病倒,加上这孩子或许是因为当初在柳韫胎里的时候就胎气不足,所以身体带有些天生的不足,年纪小可能还看不出来,但如今长到九岁左右,多少现出了些端倪,加上那一打击,一下子撑不住,身体垮了也是常事。 唉。 药老翁无声地叹了口气,算了算了,谁叫她还是个孩子呢,又遭受了如此巨大的变故,承受不住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药老翁都活了大半辈子了,难道还跟个孩子计较不成? 想到这里,他又从银针包里将先前放进去的银针抽了出来捏在手中,说:“稍稍有点疼,忍着点。” 言毕,银针已快准狠地没入皮肉里,扎在了娅娅额头的一个穴位上,所谓的疼转瞬即逝,余下的只有一阵微微的麻。 药老翁看了她一眼,语重心长地说:“人生在世,难免会遇到些挫折,只是个人的境遇不同,遭到的挫折也大有差异。你这也是可怜,但你要知道,这世上可怜之人固然很多,你却不是其中最惨的。我就知道几个小女娃,她们遭受巨变的时候,都还没你这般大呢,人不也活得好好的,努力地存活着,更有甚者练就了一身的本事,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东西,就是为了好好地活,为了避免过去的痛苦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们说起来,还真是坚强呢。” 药老翁说着,语气里倒有几份欣慰。 娅娅听进去了,怔怔地看着他,回想着他的话,尤其是在听到后面的内容,心头蓦地一动。忽然想起了阿完俨留在她耳边的话。 “总有一天,我也会像对付你娘一样亲手了结了你。但是,不是现在。而是,总有一天。有本事的话,就在那天到来之前,像我了结了你娘一样的了结我。” 回想起来,他说话时的神情和口气都还印象清晰至极,让她身子微微地一颤。 药老翁注意到了,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娅娅抬起眼皮看向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讲了半天,她硬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身体僵住了,冰冷。 为什么,为什么还发不出声音来? 难道她还在害怕? 药老翁自然也看出了她发不出声音这一点,微微蹙起眉头,喃喃:“看来是打击太大,受不了刺激,所以一时失声了。” 失声?什么是失声?难道是说变成了哑巴? 娅娅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药老翁知她紧张,却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怎么,生无可恋的人突然在意起自己能不能说话了?呵呵,这倒是好,最起码证明你还有要继续活下去的想法。” 娅娅重重地点头,连点了好几下,郑重的表情表明了她坚定不移的决心。 是的,她要活下去,继续活下去,一直活下去,直到那一天,阿完俨再次来找她的那一天,又或者,是她去找阿完俨的那一天! 他竟然那样对待娘亲,那样对待自己,怎么能够?他怎么狠得下心? 一抹愤怒和恨意终于爬上了心头,她的眸光微微冷了几分,少了先前的童真。 药老翁乍见她眸中的冷然愣了下,心下虽狐疑,却并没追究缘由,对他来说,往后的时间多得是,他也不必急于一时。 他继续微笑:“小丫头,既然你这么想活,是不是也想学一身本事保护好自己呢?” 娅娅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心里其实隐约有些想法,见他如此发问,便顺着他的话又点了点头。 药老翁现在完全就是智者钓鱼,只等愿者上钩,眼下见着,就知这鱼儿是有了主意要要上钩,便笑意更深,捻须道:“说起来,我虽是神医,在江湖上也混了快一辈子了,名声倒是混得颇为响亮,只是可惜,一身的本事,就差个继承人,唉,想想也是可惜,若我日后死了,这些本事又没人承续下去,未免太浪费了!” 娅娅何其机灵,听他这样讲,怎会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忙要开口说自己愿拜他为师,却才想起来自己如今开不了口说不了话,可她又急得不行,坐立不安,最后索性干脆跳下床,对着药老翁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做着嘴型:“师傅!” 药老翁本有意收她为徒,再看她如此机灵,心下更满意了,忙乐呵呵地笑了:“好吧,我可看清楚了,你刚才是叫我师傅呢。既如此,不收白不收,以后你就是我药老翁的唯一关门弟子了!” *** 昨天食言,实在抱歉。今天会多更几章当作道歉。等下要出门,中午回来会再更两章的。 正文 第十四章 无后顾之忧(补更二) 刘含允听说药老翁将娅娅收作徒弟后,惊讶之余,却是惊喜之极。要知道,他一直在为娅娅今后的问题而担心,也曾想着干脆收娅娅为义女,就带在自己身边养好了,可是,一想起刘家那些个闹心问题,且不说他们会不会同意娅娅进刘家,就是进了刘家,恐怕也不会给她很好的照顾,何况,他看得出来,娅娅很不喜欢他,她愿不愿意让他照顾自己都还不定呢。 就在他为此犯愁的时候,好了,药老翁要收她作徒弟了! 虽然很意外这个眼高于顶的药老翁怎么这么轻易就收娅娅作徒弟了,不过,将娅娅交给药老翁,他倒是很放心。 两个人坐在一块喝茶的时候,药老翁说了:“我药老翁一身的医术毒术,我要敢称世间第一,那第二的都得主动滚到十名以外自称才算是有自知之明。你说,像我这样的人物,难得收个徒弟,自然就只收这一个,定将我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所以啊,这小女娃可造化了,竟能当了我药老翁的唯一关门弟子,该是睡着也要偷着乐的!” 药老翁这人看着正常,其实脾气乖僻得很,尤其是对自己的本事,更是自傲得不行。当然,不得不承认,他这说的也是实在话,所以刘含允哪怕听着很想调侃他几句,却也忍下了,毕竟,娅娅日后还要请他照拂呢。 另一方面,听得药老翁说的话,刘含允心里还是忍不住欣喜的,至少,娅娅做了药老翁的徒弟,绝不吃亏。 然而,作了药老翁的徒弟,也就意味着,也是成了果荣王的人。 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药老翁性情古怪,最是恃才傲物,世间人少有几个他看得上眼的,活到现在一大把年纪了,更是为老不尊起来,亏得也是事实胜于雄辩,竟无人敢说他的不对。 可就是这样一个老神仙,竟对那个年纪轻轻的果荣王态度极好,传闻说两人私交甚笃,好像忘年交般,所以药老翁才对果荣王那般礼待。只有刘含允知道,什么私交甚笃忘年交,全是胡说八道,实际上药老翁是完全被果荣王吃得死死的,一点讨不到好。 说起来,能把那么一个老家伙给收得服服帖帖的,这也是果荣王的本事。也是借着这一点,世人对于这位年仅二十岁的年轻王爷更是另眼相待,敬重赞叹。 刘含允心想着,药老翁是果荣王的人,果荣王就一直老嘲笑他年级一大把,本事虽有,却后继无人,如今他总算着收了一个徒弟,难免不会带到果荣王面前得瑟一番,偏不巧,果荣王如今正在这青州,看来,娅娅见果荣王,是迟早的事情了。 严格来说,刘含允也并不觉得娅娅见果荣王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毕竟她是阿完俨的女儿,在月尹王朝,她作为北夷宰相的后代,身份特殊,尽管鲜有人知,但谁能保证大家永远不会知道呢?为防万一,她都需要有一个庇护,而作为那个庇护她的人,不但地位要高,而且还要有足够的能力,显然,果荣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起来,在这个月尹王朝,还真没人敢不把果荣王白玉珏放在眼里,轻易去动他底下的人的。 刘含允虽然是个文人,却并不是个只会死读书或有一身酸腐气的文人,他不只风度翩翩,更是有着一个好脑子,是个极聪明的人。 药老翁跟他接触也有好几年了,知他是个聪明人,也不打算瞒着他,直言道:“找个时候,我要带我那小徒弟去见见那个气人的黄毛小子。” 这老头在白玉珏那里没少吃过明亏暗亏各种亏,心里头一直气愤不平,当着人面不敢表现出来给自己找麻烦,背地里却没少拾掇人,这“黄毛小子”就是他对白玉珏的称呼,还算是比较客气的称呼了。 刘含允默默地喝了口茶,说道:“也该是让王爷见见。只是,有件事我希望你能答应我。” “呵,还敢对我提要求?”药老翁傲娇地哼了声,略显不耐地说道:“说吧,什么要求,我看看中听不中听。” 刘含允知他是故作的样子,也不戳穿,一贯平直的口吻,说道:“你也知道,王爷不轻易庇护什么人,你看现在被他养着的红影、冷情和黄莺,哪个不是娅娅那般年纪?虽然各自分配了师傅带着,但是生活起居都在他的监管之下,美其名曰照顾,其实就是培养又一拨死士。简言之,王爷不养无用之人。你若是带了娅娅去见他,恐怕会被她放到跟红影她们一起养着,那样的方式——” “当你说什么呢!”药老翁一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当我吃素的呢?那小子虽然难对付,我却也有着我的规矩,我药老翁现在虽然被那小子管着,但你不要把我跟他手底下那些人一般看待!我药老翁是什么人?我的徒弟,还要假他人之手去栽培?开什么玩笑!还指着这徒弟给我洗衣做饭呢,让给他去照顾了,我去哪找个徒弟来照顾我呢!” 听他如此说,刘含允暗暗松了口气,却又不禁觉得好笑:“她是你的徒弟,还是你的丫鬟,还要让她给你洗衣做饭?” “这你别管,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是规矩!”药老翁毋庸置疑地说道。 刘含允却也不再说什么,放心了地点了点头。 “好了,小女娃的事情你就放心交给我吧。”药老翁知道娅娅是他的顾虑,接着又说道:“你就放心去做你的事好了!” 刘含允抬眸看了药老翁一眼,那一眼,暗藏感激,他知道,这老头看起来不通人情,其实聪明得很,毕竟活了这么把年纪了,不是虚的。 “只一件事,你可得答应我。到了那里,不管查到了什么,都要按捺住性子,不要硬碰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先把命给留下了。要知道,那黄毛小子日后要用到你的地方可多着呢,你可别为了一个女人,把江山大事给忘干净了!” 听着药老翁的话,刘含允脸色沉着,默了好一会儿,才抿唇点头,道:“好。我答应你。我也知道自己的能耐,不会逞强的。” “知道就好。” *** 这是今天第二补更。把昨天的欠的凑齐了。等下补的是过去欠的更新。 正文 第十五章 惩罚(补更三) 屋外,月光皎洁,庭院静静,院里的树影婆娑,偶尔发出沙沙的声响,竟格外悦耳,而屋内,却凉如秋水,四角的夜明珠绽放出璀璨的光芒,使得屋中亮如白昼,却更像是霜,凉意似长了脚似的,一点点蹭蹭地爬上人的脊背,让人后背发寒。 清雅绝伦的年轻男子两腿交叠慵懒地靠坐在一张靠椅上,左手托着一个查完,右手拎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开浮在茶水上的茶叶,而面前的地板上,则跪着一个穿官府的中年男人,头紧紧地抵着地面,头上戴着的官帽也是跟着他不停在发颤的身体摇摇欲坠。 “州官,你给本王安排的下榻之处尽管差强人意,倒还勉强凑合,能找到这样的地方,你也颇费心了。”清清朗朗的声音响起,太过好听,仿佛每一个音节都能扣到人心口上似的,让人不受控制地屏息,生怕错过了那每个音节。 那州官听到对方如此说,心头一喜,忙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说道:“王爷过奖了,这些都是下官应当做的。” 眼前坐着的这位可不是个一般的王爷,而是他们月尹王朝鼎鼎有名的果荣王,就是连当今皇上都要对他礼让五分,这样的人,岂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州官能冒犯的,自当是更加小心伺候。 也不知道这个果荣王不好好地待在京都的果容王府,跑到他们青州这地方来做什么?总而言之,接下来要处处小心谨慎,切不可在他的面前有什么过失,否则可不妙。 其实,早在此前,他就已经三番四次想来拜访这位传说中的王爷了,只可惜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心想着或许王爷想要清静,不愿有人打扰,也就不敢再来叨扰。哪想,这深更半夜的,他刚在妾侍的房里正欢,就被人叫了来。 到底这个时候叫他来做什么呢? 州官心里虽很好奇,但白玉珏提,他也不敢主动问。 白玉珏的眼皮低垂着,视线几乎从头到尾都在手中的那碗茶上,如果不是他刚才开口说话,州官简直都要以为他压根没看到跪在地上的自己呢。 “这茶,果然怎么看都让人喝不下口。”就在州官猜度着他心思的时候,白玉珏却又开口了,他略显嫌弃地将手中的茶碗放到了一旁的几上。 州官听得他那样说,心神一紧,忙说:“听闻王爷最爱喝的就是雨落,下官特地让人从最好的茶商处买来的。怎么,王爷,这茶叶,不正宗吗?” “是正宗的雨落没错。”白玉珏眼皮轻抬,扫了眼跪在地上的州官,是一扫即过,速度极快,却是那样凉的眼神,凉得只那一眼,就让州官被盯得内心里打了个冷战。 这个果荣王,年纪轻轻的,却是心思藏得极深,实在让人猜不透他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州官心里犯难着急,却又听得白玉珏说道:“你当这青州州官多久了?” 州官俯首应答:“回王爷,已有五年。” “五年——”白玉珏低喃,语气中似乎实在思索着什么,一会儿,就听得他说:“也不算短的日子了。” “回王爷,是不算短了。” 白玉珏却不看他,只是微侧过头,问一边的右伦:“州官一年的俸禄是多少?” 右伦还没回答,那边,州官大人已经哆嗦得牙齿打仗,额头上直冒冷汗。 白玉珏不看也知道对方是害怕了,他也不等右伦回答,抓起一旁的茶碗,往地上用力一扔,茶碗立即碎掉,茶渣溅出,茶碗的碎片还弹到了州官的头上,划伤了额头,可后者却是连声疼都不敢叫,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哆嗦得更厉害了。 白玉珏居高临下冷冷地望着州官,眼中带笑,却不达眼底:“这座别院是谁名下的?州官可知道?” “王爷!”州官兜不住了,忙连连磕头,连掉到地上的官帽也顾不得捡了,就顾着哭似的叫道:“王爷,王爷下官知错了,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呵。”白玉珏发出一声轻笑,清润的语调平稳好听,就好像刚才那个扔茶碗并质问州官的人不是他,又说:“有这么一个愚蠢的父亲,也难怪会生出一个愚蠢的儿子了。” 听到白玉珏好端端地又提到自己的儿子,州官傻了。 就在他困惑的时候,右伦走到外面,拎了个人进来,一把将人扔到了地上。 州官大着胆子看过去,一看到是自己消失了一天的儿子后,吓了一跳! 右伦的声音才一旁响起:“州官大人应该对那被烧掉的半条街有些记忆吧?” “记,记得……”州官忙应着,烧毁规模那么大,时隔又不久,那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忘,然而,他才刚应着,猛地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你,你小子干的好事?!” 州官公子耷拉着脑袋,瑟缩地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本王此次出行不是做钦差的,所以你之前如何贪污,本王虽看在眼里,却也不打算深究,是要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的。怪就怪你家这公子惹了不该惹的人,本王应承了人家要好好地给人讨个公道,也不好再不闻不问了。”白玉珏声音悠悠地说道。 州官一听,这才彻底地明白过来,原来他本来没事的,就是这混小子惹出事来,这才惹了果荣王,不由得气急,他的官途竟是毁在这个混账儿子的手上! “逆子啊逆子,怎么做出那样的事情!”州官对着自个儿儿子又打又骂。 白玉珏却懒懒地道:“行了,要教儿子回家教去,别让扰了本王的兴致。” 话音才落,左伦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一手拎起一人的腰带,直接将人拎着到门口,扔出去了。 那两人才被拎出去,内室里就走出一个人,发须皆白,身上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药老翁。 白玉珏冲着药老翁微笑:“可还满意?” *** 第三章补更送上。等下还要出门。晚上回来会继续更新。不过回来的时间可能有些晚,新章节估计要等到九点以后才会发表,急着看的可以等等,等不及的明天再看哈。现阶段没有存稿,都是现写现发,有些慢,还希望大家能谅解,耐心等等。谢谢! 正文 第十六章 豆芽菜 药老翁拧着眉头:“果荣王,你这也忒小气了,就这么两三下就放过他们了?他们可是祸害了不少人呢!” “哼。你药老翁什么时候这样好心,要替老百姓们讨公道了?直说为了你新近收的那个徒弟还比较有说服力。”说着,他无意中扫到了地上的那顶官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走过去,一脚将那官帽踢到了屋外,说道:“这帽子想必他也用不上了。” 右伦跟着白玉珏好些时候了,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正要出门去办事,却听得药老翁在后头喊道:“回头顺便把我那小徒弟领进来,因为你主子的那些破规矩,我家那小丫头在外面等得可有些时候了!” 右伦顿了顿脚步,回头看白玉珏,见主子没反对,便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毕竟是一州之长,把他革职查办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右伦只得亲自去上下打点,而左伦却也不是把州官父子扔出去那么简单,多少还得让他们吃吃皮肉苦头,还要去找州官贪污的证据,虽然只要吩咐手底下去办,但也有许多要注意的地方,也是要费些口舌的。 这两人各有各的事情要办,目光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一直站在门口滴溜溜眨着眼睛看着他们的娅娅。 右伦说:“叫个人把她带进去见见王爷就行了。” 左伦点头,随即吩咐了一个黑衣手下,让人把娅娅带进去。 到屋内的时候,娅娅立即就被满室的璀璨明光给吸引了,而更让人赞叹的,是明光中坐着的那个风华绝代俊逸如仙的男子。她原以为自己的父亲阿完俨已经是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了,却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仿佛要把对方一点点细微之处都要看得清楚。 白玉珏起先正跟药老翁交谈,见底下人进来,便扭过头来,紧接着,一个小丫头就映入了眼帘。 不用多说,便猜得出这小女娃就是药老翁收入门的徒弟了。 他摆了摆手让那名黑衣人下去,而后,审视的目光便落在了娅娅的身上。 头发很黑,眼睛很亮,小而稚嫩的脸很苍白,抿着唇看起来苦巴巴的,放眼过去,一个字,瘦,瘦得好像一只手就能把她整个人握住似的,她那样的瘦,还有那身寒酸的粗布衣裳装扮,让他不自觉地联想到了豆芽菜,看起来不起太不起眼,甚至让人羞于搬上桌。 就这个豆芽菜般的小丫头,是药老翁新近兴高采烈收的徒弟? 白玉珏眼睛微微一眯,眼中怀疑她的发展性:“这是哪来的豆芽菜?看起来这么点,得花多大的力气才能养得好看,会有用处吗?” 那时的白玉珏才二十岁,是个还有些不知内敛、意气勃发的年轻人,而他的话,也正应了刘含允的想法,果荣王,从不养无用之人。 他身边坐着的药老翁听了他的话,哈哈大笑:“王爷,你可别小瞧这个小丫头,她现在看着不怎么用,但你信不信,假以时日,她就会让你大吃一惊的。指不准,等她到了豆蔻年华,你还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呢!” 白玉珏吃惊地看着药老翁好一会儿,然后也哈哈大笑起来,不可一世地应道:“就她?还要俘获本王?药老翁,就是你这么个天下神医做她的师傅,顶多也只会让她将来医术尽得你真传吧,至于其他的,我看你还是不要夸海口吧!” “哈哈哈,是不是夸海口,到时你就知道了!”药老翁捻须而笑,显得自信满满。笑话!我药老翁活到现在多少年头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你小子当是白混过来的?别的不敢说,我看人的眼光可比我的银针还准! 当然,这话,药老翁不会当着白玉珏的面说,只是带着看好戏的笑意饶有兴趣地打起了自己心里的小算盘,如果说刚才他的话不过是一时戏语,现在他却是上了心了,天知道他在白玉珏这里吃了多少瘪了?若是日后这娅娅小丫头真把这小子的心给收服了,那他药老翁不就是打了个翻身仗嘛?谅他白玉珏再厉害,到头来还不是要跟着小丫头乖乖地叫他药老翁一声师傅,对他毕恭毕敬的? 想到这里,药老翁的心里那个美呀,且是越来越美,不由得呵呵傻笑出声。 白玉珏戏谑地看着药老翁,这老头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可算是一清二楚了,可他却一点都不担心,脸上挂着笃定的微笑。 他是这么想的,且别说这小女娃现在才这么点,就是日后长大了,照目前情况看也不过是个差强人意的清秀之姿,这傻里傻气土里土气的性子,恐怕也改善不了多少,就凭这,还想让他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简直异想天开!所以啊,他认定了药老翁心里幻想的事情绝不可能有成真的一天,这老头现在根本就同白日做梦无异。 也罢,他也懒得去让他清醒,毕竟,扰了别人的美梦,不是他的君子之道。 而相对于这两人各怀心思的笑,一旁的娅娅却不懂,只睁大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他们。 这时,白玉珏又说话了:“既然如此,回头我就让人安排她的住处——” “嘿,凭什么你给她安排住处?”药老翁早料到了他会说那句话似的,立即出声打断他:“王爷,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我可以为你做事,但这不代表我就跟你那些个手下一样必须对你的话惟命是从。所以,我药老翁的徒弟,跟你那些手下的徒弟不一样!我带着她来可不是为着让你把她收为己用的。” “你都被本王收为己用了,更何况你的徒弟。”白玉珏听药老翁那话头,虽仍旧带着笑,但对自身的称呼却悄然变了,不再是平等的“我”,而是“本王”。 药老翁自是听出来了,却并不打算就此打退堂鼓:“这丫头虽是我的徒弟,但她的未来可不归我管。果荣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年纪大了,还是半路被你收为己用的,多少不大听话,这小女娃却正是管教的时候,你就是认准了我会对这女娃倾囊相授,料定她日后对你必有用途,所以你想趁机把她管成为自己卖命的人。算盘打得是精,却不代表我会让你如愿。” *** 好吧,果荣王和娅娅的初相见。当时娅娅还小,肯定感情戏零了。重头戏在后头呢。 我想了想,这是今天第四更了,要不今天的更新就先到这里吧。让我缓缓,也有机会存存稿,免得接下来哪天更新又开天窗放大家鸽子。最后,谢谢所有不离不弃继续支持这部作品的读者朋友们。 正文 第十七章 我自己教(补更一) 白玉珏只是轻轻笑笑,对于药老翁的话不置可否,样子算是默认了。他说:“反正你大多数时间居无定所的,这么小的孩子,跟着你明显的是吃苦受累,你也狠心?” “呵。刚还说人不好养,派不上用场看不上人家呢,现在反倒开始心善起来了。果荣王,你这人还真是自相矛盾。”药老翁淡淡冷笑,也不等白玉珏回什么,便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这小女娃,由我亲自来带,你可别想横插一脚进来,否则我生气了,以后你就是再要用得上我,我也不会出手帮你了。” “药老翁,你倒是护短。可你也该知道本王最讨厌被别人威胁了?” “至少证明这威胁有用。”药老翁无视掉他眼中的警告,扭头说道:“好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堂堂果荣王,都不知道甩宰相几百条街了,肚量还那么小?你放心,这孩子,心眼不坏,人也够机灵,最关键,是对医术很感兴趣,既然我收她做徒弟了,定然会把我毕生所学传授给她,你这样把她带过去养,我教她都不方便,别说可以住在那里,你也知道,我在一个地方,待不住几天的,很影响心情,到时候肯定也教不好。” 白玉珏又是两声轻笑,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说道:“你这意思是一定要自己带着她到处跑?” “是又如何?” 白玉珏沉默了会儿,幽亮的眸子突然转向了一旁满脸茫然不解的娅娅身上,他目前也养了不少的女孩子,其中最出色的三人被照料得最好,她们都是家世特殊的,尽管现在也不过跟娅娅一般大,可那通身的气质,那长相,一看就知未来定然是个美人胚子,绝对不俗的。 他白玉珏看中的人,哪怕是手底下的人,都绝不允许有差的,最起码放在寻常人中是要显得出众的。而眼前这个,除了一双大眼睛又清又亮很让人喜欢外,其他的地方还真是一无是处,扔到人群中,马上就找不到了吧? 当然,尽管对娅娅的不出挑不满意,但白玉珏却知道,药老翁既收她为徒,那么,日后这小女娃的医术毒术定然出众,甚至有可能是青出于蓝,连药老翁都比不上。 诚然,药老翁说得没错,她现在正是好管教的时候,若是能在现在把她教成自己的人,会省很多工夫。 药老翁这时说:“果荣王,我刚才可说过了,这丫头虽是我的徒弟,但她的未来可不归我管。你不是一向自负有纳才的本事吗?真有本事的话,就等她日后学成归来,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地为你所用。” “呵呵。我到时候看不看得上她的本事还说不定呢!” 药老翁一听,急了,站起来:“你!你小子小瞧我药老翁教徒弟的本事吗?” 白玉珏见他跟孩子似的急红脸的样子,哑然失笑:“算了。卖你个面子,就依你所言吧。” 听了他的话,药老翁的脸色才有所和缓,满意地坐了回去。 这两人谈得正风生水起,那边娅娅站在一边却是听得一半一半,她看着白玉珏丰神俊朗的样子,莫名地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阿完俨,渐渐地开始有些心不在焉,放在身侧的两只手握拳,暗暗发誓,她一定要学好本领,而且赶快长大。有些事情,只有到她长大了,她才有可能解决。 这是她这些天思前想后想出来的决定。 从果荣王处出来的时候,夜色更深了,广袤的漆黑铺面而来,像是把他们两个人都给包裹住了似的,娅娅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落寞,乍然发觉自己的卑微渺小。这样的她,就算奋力搏击,也是没有办法产生任何效果的吧? 这念头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却又追溯不出个缘由来,一边却暗暗地坚定了之前的决心。 药老翁看了眼身侧忧郁的徒弟,说道:“刚刚在门口应该有看到那对父子被人扔出去的样子了吧。我知道,能把你父母害死的绝对不可能是那场大火,但那州官公子之前也找了你们不少麻烦,敢欺负我徒弟,也不能便宜了他!” 他说的话内容挺多,但娅娅却只抓住了其中一句。 “我知道,能把你父母害死的绝对不可能是那场大火。” 她的神色微微一变,手不自觉握得更紧,是啊,根本就不是那场大火,而是—— 她抬起头,看着药老翁。 “怎么了?” 该说吗?娅娅皱了皱眉头,犹豫着,最后,她索性咬牙咽下了。她决定不说,也说不出口,这件事情,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本能地,不想让人知道。 想着,她摇了摇头,动着嘴型,没有声音。 药老翁看了半天,竟也没看出完整的句子来,不耐烦极了:“行了,这不会说话也够让人烦的。偏偏这又是受刺激导致的后遗症,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好的,算了,你以后随身带着纸笔吧,总是做嘴型,我老头子可没那耐心盯着你的嘴去猜。” 娅娅愣了下,没来得及给个什么回应,药老翁已经前头先走了,一边走还一边说:“快点跟上吧,这青州我也是待腻了,回去收拾点东西,天亮我们就出发。” 娅娅听了,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赶紧追了上去,她拉着药老翁的衣袖。 药老翁低头看她,见她清亮的眸子很是平静地看着前方的路,一言不发,像是认真走路,可他却感觉到,那只手,将他的袖子拽的很紧。 药老翁微微笑了笑,将手放在她的头上,说道:“好了,从今以后,你这小女娃就跟着我混日子吧。” 娅娅抬起头来看向他,好一会儿,眉眼微微地弯起,竟是笑了。 月色下,她的笑容非常的恬净,让人瞧着赏心悦目。 药老翁愣了下,这还是经历巨变后,这小丫头第一次展露出笑颜呢。也是,本来就是个爱笑的小丫头,总是苦巴巴着一张脸多难看。 “能笑好,多笑笑,幸福也会跟着来的。”药老翁笑道。 *** 收藏又掉了,是更新不快的原因还是其他?不得而知。不过还是谢谢留下来的朋友。不是全职写小说的,生活中总会有其他的琐事缠身,更新不能如愿也是抱歉。以后会努力保证更新的。谢谢。 正文 第十八章 五年后再见(补更二) 五年后。离城。 “师傅,信上怎么说?”两只手灵活地打着哑语。 药老翁将手中的信递过去,叹息:“刘含允性命危急,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果荣王的意思,还是希望我赶回去。” “可是,师傅这边也少不了你啊!” 离城正发生起因不明的疫病,就指着药老翁找出良药解救一城百姓呢。 “娅娅,如果我说要把刘含允的命交到你手上,你接受吗?” 微弱的烛火中,少女清丽的脸上,一双漆黑晶亮的眸子流露错愕。 “时间过得真快,五年了,你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药老翁见她犹豫,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头,说道:“我也跟你说过了关于你父母和刘含允之间的那些旧事,要是以前你不懂,现在的你总该能理解吧?真要论起来,其实那场感情纠葛里,最受伤的人是刘含允,别看他从来不说什么,其实为了你母亲,他也做了不少事。就说这次受伤也完全是为了你母亲。” 娅娅微低下了头,这些年跟着药老翁走南闯北救死扶伤,也见识了不少世间冷暖,渐懂人世,很多时候回想起那些个旧事,少了几分不解和怨恨,反而更多了几分理解和宽容。 以前她不懂,对刘含允只是一味地排斥敌对,记得每次遇到他,她都不曾给过好脸色,换做现在,她却做不出来了,毕竟,事实正如药老翁所说,在那场情感纠葛里,最受伤的人,是刘含允。 每想到此,她对刘含允就余下了歉意,是父亲抢走了本该属于他的幸福,而最终,父亲却又亲手把母亲杀了,那简直就跟直接摧毁了刘含允的幸福无异! 娅娅甚至会想,假设当初柳韫选择的不是阿完俨,而是刘含允,那该多好,至少,刘含允长情深情专情,一定会竭尽所有带给她幸福的。 而现在,刘含允又是为了已故的母亲才会命悬一线。 娅娅抿了抿唇,心里已有了主意,她抬起头来望着药老翁:“师傅,我去。” * “刘先生怎样了?”白玉珏口气极淡地问着身边的少女。 那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岁左右,着一件黄色衣裙,模样已经长开,鹅蛋脸白皮肤,五官精致,带着闺中小姐的书卷气,让人看着赏心悦目。 听见白玉珏的文化,那名黄衣女子应道:“回王爷,刘先生仍旧昏迷不醒,他身上的皮外伤处理好了,但是伤口上带着的毒仍旧辨别不出,御医们无计可施,只能竭尽全力帮刘先生续命,让他撑一时是一时,现在唯有寄希望于药老翁能及时赶到,救刘先生一命了。” 白玉珏揭开茶盖拨了拨漂浮在上面的茶叶,,淡淡地喝了口茶,语气依旧很淡,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离城疫情严重,他恐怕也难以脱得开身。” 黄莺听了这话,神色微微一变。 白玉珏想了想,又吩咐道:“让太医院的人无论如何都要让刘先生留着一口气,至少也要熬半个月,否则,本王要让整个太医院陪葬。” 如此严重的威胁,偏偏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犹如呼吸一般轻松自然。 黄莺怔了一下,随即也不多言,点头称是。 * “王爷,太医们说刘先生最多还能撑三天。”黄莺站在书房里,汇报着救治刘含允的新进展。 白玉珏将手头的书放下来,目光悠悠地望了眼黄莺,说道:“三天?不是说了至少要撑半个月吗?现在还没到半个月吧……” 黄莺已经随近伺候白玉珏有三年了,知道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心下替那些太医们捏了把汗,忍不住求情:“王爷,再等等吧,指不准这两天药老翁就赶来了。” “自从上次信送出去后就一直没收到那个老家伙的回信,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白玉珏说。 “他跟刘先生的私交不错,不会见死不救吧?恐怕在他看来,整个离城的人的性命都比不上一个刘先生呢。” “你这丫头果然是个聪明的。”白玉珏略带欣赏地瞅了眼黄莺,随即又轻轻一笑:“你这话说得没错,就可惜,现在情况有些特殊。”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算时间,他到达离城已有些时候了,却还没有把那疫病给解决了,证明他碰到难题了。那老头固执得很,碰到医治解毒上的难题,若不解决,就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现在,刘含允的命固然重要,却重要不过他面临的难关。咱们的刘先生这次恐怕——” 说着,白玉珏没声了,更是微微蹙起了眉头,难得地浮现出一丝微恼的表情。 “王爷!” 就在这个时候,左伦从外面走了进来:“人来了!” 白玉珏和黄莺错愕,药老翁竟来了? 然而,左伦又接着说:“不过,来的不是药老翁,是药老翁的徒弟。” “药老翁的徒弟?”白玉珏愣了下,细想了会儿,嘴角慢慢地勾勒出了一丝了然的笑意:“我倒忘了,他身边还跟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怎么?这才五年,她的本事就突飞猛进到了能替她师傅来救刘先生的地步了?” 话音才落,左伦身后就走出了一个清丽纤瘦的少女,微歪着头,沉静的眸子充满疑惑地瞧着他,仿佛在奇怪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尽管过了五年的时间,娅娅对于白玉珏却仍是很有印象的,时隔五年再看到他,扑面而来的感觉就好像是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似的,换了时间地点和周围的人,可面前的这个男人却依旧是那样俊朗不凡,风华绝代。要说真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看起来更沉敛了些。 相对于娅娅的平静,白玉珏却有些诧异。 都说女大十八变,也不见得变化有这样大的。 面前的少女,尽管还没长开,但那通身的气质,那样貌,跟五年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墨发柔顺地垂落下来,瓜子脸,长眉细眼,高鼻朱唇,皮肤白皙光滑,完全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十足的绝世美人胚子。要说有什么没变的话,那就是那双晶亮的黑眸,仍旧会说话似的,闪着灵气,跟她发间碧玉簪下垂着的微微晃动着的小珠子相得益彰,让人看着舒服。 正文 第十九章 救人(补更三) 白玉珏本身外形极其出众俊朗,也见惯了美人,因此每每见到什么绝色美女都表现得很淡定,仿佛习以为常。但或许是娅娅前后蜕变太大,就是淡然如白玉珏,也忍不住地面露错愕。 那药老翁的眼睛还真毒,五年前就一眼看穿了这小丫头的潜质。 当美人的潜质,还有,医术了得的潜质。 他坐在床边,审视地看着娅娅给刘含允把脉,施针,处理伤口,动作从容,表情镇静,一双黑眸里装满专注。 太医院里的众太医们一排站着,一个个拉长了脖子钻研似的看着娅娅的救治方法,脸上的表情各异,有困惑不解的,有诧异怀疑的,也有恍然大悟的,当他们看到娅娅取出一把小匕首,将刀刃放在火上炙热的时候,纷纷意会过来她要做什么。 一个太医急了,也顾不得果荣王在场,忙说:“你这小丫头要做什么?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刘先生伤口的毒血放出来处理好,你莫不是又要把已经结痂的伤口划开吧?” “是啊是啊,你这样伤口会恶化的,他现在伤口上已经没毒了,你只要把他五脏六腑里面的毒逼出来就好了——” “这年纪轻轻的,什么都不懂,怎么敢出来救人呢?” …… 一群太医们你长我短地说了一通,摆明了对娅娅怀有严重的质疑,觉得她根本就是在拿刘含允的性命在胡闹。 娅娅动作一顿,扭过头来,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沉默地回过头去,也不说话,就盯着那火上的刀刃。 太医们见她不回话,当她是不把他们这些资历深厚的前辈放在眼里,不由得更气了。 白玉珏看着一边气愤不已的太医们,又看了眼一边对太医们的愤怒漠不关心的娅娅,嘴角微微一弯,开口:“那么,依众位太医们的意思,是你们能救得活刘先生?”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就让那些炸开了锅似的太医们静了下来。 “既如此,何不让她试试。” 白玉珏都发话了,大家还敢说什么。 娅娅对白玉珏的话没什么反应,将匕首从火上移开,看着刀刃,眸中闪过一丝锐利。 她扫了眼四周,目光落在了门口的左伦和右伦身上,走过去将他们两人拉到床边,分别将他们的手按住刘含允的两条手臂。 她虽是没有说话,但左伦和右伦却明白了过来,一个跳上了床,一左一右地依言按住,而娅娅则左手按着刘含允的胸口,目光下移,落在了他肋下结痂的伤口上,看了眼刘含允的脸色,抿了抿唇,右手落下,对着那伤口就划开去。 “嗯……” 昏迷中的刘含允痛得浑身剧烈地挣扎,极力想要摆脱那支发烫的匕首,没想到明明是一个文人,动作却不小,就是左伦和右伦这样的高手在,也费了好些劲才按住他。 娅娅毕竟人小,力气也不大,刘含允不停地扭动身体,她很怕伤到他其他地方,下手谨慎了许多。 “啊……” 刘含允又叫了一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唤。 娅娅见他动得更厉害了,怕影响效果,当机立断跳到床上,两腿并膝跪在他的一条大腿上,整个上半身力道都压在按在他胸口的那只左手上。 刘含允的挣扎幅度果然小了些,她趁着这机会,心一狠,手迅速一动,继续划他的伤口。 没想,刘含允受不住,自由的左腿突然抬起,就朝娅娅踢了过来。 周围人都见到了,可娅娅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似的,专注地处理着他的伤口。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腿要踢到她的时候,一个人影蹿到了床上,一眨眼的工夫,便将刘含允整个人制住了。 大家都有些呆了,没想到果荣王会出面。 看着玉树临风的果荣王做这样的事情,多少让人有些不习惯,可奇怪的是,他的形象丝毫没有因此而有所损毁的样子。 果然,风华绝代的果荣王不管做什么事情,看着都那么风华绝代。 “嘶……” 就在大家将注意力都放在白玉珏身上的时候,床上挣扎着的人突然倒吸一口气,静了下来,而他那已经被太医们放过清理好毒血的伤口里,正不停地往外冒着近似黑色的血。 这下,是太医们倒吸一口气了。 “为什么,我们明明给他处理好了的,怎么还会有毒血!” 有太医脱口问道。 大家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娅娅的身上,对她的态度由原先的质疑转变为了赞叹,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本事竟是一点也不小,他们这些人真是自叹弗如啊。 他们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那毒并未清干净的,可娅娅却没听到他们的询问似的。 她怔怔地看着那些毒血,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渗着汗,表情倒还是一如之前的镇静,但是,那握着匕首的右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着。 白玉珏看得分明,不禁莞尔,小丫头看起来从容淡定,原来也是会怕的啊。 他看了眼刘含允,脸色还是白的,但明显比刚才有生气了许多,他问:“现在怎么办?让血一直流?” 他的问话将娅娅的心神拉了回来,她胡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赶不及似的将手中的匕首扔到了凳子上的盘子里,又跳下床,拿出银针包,快准狠地在刘含允身上又落了几根银针。 她微微喘着气,在落好银针后,才腿一虚的坐在了床沿上,微蹙着眉头,屏住了心神给刘含允把脉,良久,眼睛一亮,她松了口气似的,笑了。 众人见她笑了,好似都明白了这笑意味着什么,全都跟着松了口气,再看娅娅的眼神,全是叹服。 娅娅并不在意别人看她的眼神,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含允的脸,神思着什么,略显苍白的脸上暗藏忧伤。 白玉珏在一旁考量地看着她,嘴角噙着抹笑意。 药老翁的徒弟不会差他一早就知道的,可是,他还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能干到这样地步,才学了五年,年纪还这样小,医术便如此了得,假以时日,是不是连药老翁都及不上她? 再回想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像豆芽菜时的娅娅,白玉珏想着,她还真是给了自己一个不小的惊喜。 *** 等下要出门。今天一整天都很忙,估计要等到晚上九点多才能有空。到时候看看,如果还有心力的话,就争取再写一更。 正文 第二十章 并不讨厌你(补更四) 娅娅全程的注意力都不在白玉珏的身上,但明显感觉有两道视线始终跟着自己,之前因为要专注救治刘含允所以刻意忽略,现在刘含允大体上没事了,她便好奇地追寻那视线,一追寻,就对上了一双深邃好看的眼眸。 她怔了下,看着那个面带笑意的俊朗男人,总觉得他在算计什么。 说实在的,白玉珏绝非寻常男人,他太出众,太抢眼,根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一出现,就足以让无数的女子为之倾倒,但凡见过他的女子,不论怎样的年纪,都无法从他那双蛊惑般的眼中逃开。 可娅娅却不同,她非但没有为他失神沉沦,反而有些刻意地回避,或许是阿完俨留在她心里的阴影太强大,致使她特别讨厌那种带着打量和算计的幽深莫测的眼神。 早在来之前药老翁就提醒过她,白玉珏不是一般男人,若她救活了刘含允,那么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她收为己用。 药老翁说了:“尽管我听命于他,而你是我的徒弟,但并不代表你也要听命于他。娅娅,你的未来,由你自己做主。” 娅娅坐在院子中晒药草,回想起那日白玉珏看自己时的眼神,暗暗想道:他看起来不好摆脱,我还是尽快办完事离开的好。 “这里不宜久留,你还是趁早离开的好。”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回过头去,看到倚在门口的刘含允,睡衣外简单地披了件外衣。 躺在病床上太久,让他整个人活活地瘦了好几圈,使得原本温雅的容颜显得清冷了许多。 娅娅看着他,虽然瘦了些,但她发觉记忆中的刘含允好像一直没变,样子还是那么的俊秀,气质依旧温文尔雅,就是整个人看起来忧郁沧桑了许多。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已故的柳韫,母亲是否也曾因为伤害了这样一个情深不渝的男子而深深自责?至少,她竟替自己的母亲对他心怀不忍。 大概,母亲就是他这一生的劫,命中注定的吧。 娅娅出神地想着,不禁低下了头,轻轻地叹了口气。 刘含允走了过来,在她的旁边坐下,目光静静地落在娅娅的身上,神情有片刻的恍惚,而后才淡淡地笑了:“这么久没见,你出落得更加出色了。” 娅娅说不了话,也不打算回他,而是默默地伸出手替他把了把脉。 刘含允任由她将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怅惘地望着她:“你有些地方跟你母亲真的很像,有时候看着你,我总忍不住地想起你母亲待字闺中时的模样。”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笑出了声来,眼神悠远地望着远方,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又说道:“如果时间能静止在那一刻该多好。最起码……”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感觉到娅娅的手蓦地一紧。 他转过头重新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发现她脸色刷白,双眼空洞,神情悲伤中透着隐忍的寒意。 她这样的表情让他一下子呆住了。 五年的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她已经十四岁了,是个大姑娘了,而且,蜕变得太惊人,分明还是个少女,却清丽冷静,有着同龄女孩子所没有的沉着气质,那样的沉默寡言,没有情绪,让人根本猜不出她的所思所想。 在白玉珏底下也有几个跟娅娅一样小小年纪便经历了人生巨变的女孩子,性情也比同龄的女孩子要沉稳许多,同娅娅一样显得早熟而颇有心思,但不同的是,她们看起来已经抛弃了名叫过去的包袱,如今一个个只为着白玉珏而活,并将此当作人生的重心,既心甘情愿,而又甘之如饴。 本来,娅娅也该是被白玉珏照顾着长大的,但她不是,她始终独立,有着自己的成长轨迹,一切都是自愿,不涉及任何人的干扰。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不曾与过去分离。 看似不放在心上,其实从未忘记过。 刘含允看着娅娅苍白的脸色,心疼地叹息了一声:“你还是个孩子。” 娅娅抬起眼皮,望了他一眼,眼中似是有千言万语,却是抿紧了唇,一个字也没有吐露出来。 刘含允对她那样的眼神感到有些意外,正想开口询问,却见娅娅站了起来,走进了屋里。 还是排斥自己吗?刘含允看着她进屋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她是柳韫的女儿,爱屋及乌,他是打心底里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着的,可是,那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吧?她是柳韫和阿完俨的女儿,而他在她眼里就是个破坏自己父母感情并间接害死了她母亲的人,怎么说,她也不可能跟自己亲近吧? 本来,她就讨厌他,这次会愿意来救他足以让人惊喜,他又怎能再要求其他的呢? 就在刘含允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娅娅从屋里出来了,手上还拿着纸墨笔砚。 她将一张纸递过去,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许多女子在我这个年纪已做了母亲,所以,我不是个孩子了。” 刘含允起初以为她回屋是不想看到自己,没想到,她居然是专门拿纸笔出来跟他对话,一股雀跃的情绪袭上心头。 他按捺不住地笑了出来,语气比刚才多了几分的轻快:“呵呵。这倒是,你说的没错。” 娅娅见他心情突然变好的样子,愣了愣,而后笑了,明艳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鲜活,她坐了下来,提笔写道:“我并不讨厌你。” 刘含允愣愣地看着那六个字,再看看娅娅那双清澈分明的眼睛,心里一暖,没想到她如此细心,察觉到了他内心的忐忑。 她又写道:“听师傅说你很想收我做义女?” “是的。”刘含允笑意难掩,表情极其温柔慈爱,又有些失落和无奈:“不过,恐怕你不会同意的吧?” 娅娅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提笔,打算写些什么,但笔尖才刚碰到纸面的时候,又停了下来,思索的表情。 不久,她又定了决心似的放下笔起身,在刘含允不解的目光中,对着他跪了下来,顿了顿,便磕了几个头。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义父女(补更五) 刘含允先是一呆,接着又惊又喜道:“娅娅——你,你肯做我女儿吗?” 娅娅抬起头,微微弯了弯眉眼,点头。 得到肯定的回答,刘含允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觉,像是胸怀有波浪起伏,又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里一直暖上来,更确切的说,是膨胀,奇妙的感觉。 他忙把娅娅扶了起来,欣喜地看着孩子带笑意的眉眼,看出她是真心实意地愿认自己为父亲,一种更强烈的感觉袭上心头,他眼睛泛着潮意,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会讨厌我呢。” 娅娅看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化,过去也见过许多次,印象中他一直是个温文尔雅气度翩翩的人,还很少见他如此失态。她知道,他之所以一心想要认自己做女儿多半是因为母亲柳韫的缘故,而这也更显出了他对母亲的一番深情,毕竟,她是母亲和别的男人的女儿。 是有多爱母亲,才能不介意她身上流淌着的别的男人的血脉? 娅娅无法去衡量,但她确实被他对母亲的真心所打动了,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最爱母亲的人,就是他了。 娅娅想,既然母亲什么都给不了他,那么,她作为母亲的女儿,总能给他些什么吧?而且,想起阿完俨,娅娅倒真希望,自己的父亲是像刘含允这般重情重义的人。 所以,她心甘情愿地认刘含允为父。 她转过身,提笔写了个字,呈给刘含允看。 上面写的,是一个“爹”字。 刘含允眼睛微微有些发红,柳韫走后,他面上虽没表现出来,可内心里其实伤痕累累,往常,虽然得不到那个人,最起码她还活着,是活生生的,不管怎么样,至少知道她就在那,好好的。可是人走了之后,是真正的摸不着看不到,想起她的时候,抓到的都是空气,那是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空虚和落寞。 他相信,若非为了查出柳韫死亡的真相,替她报仇的话,他早一蹶不振甚至随她去了。 就像这一次,他命悬一线,尽管昏迷中,可他还是能模糊意识到很多人为了救他是费尽心力,可他心里想的却是,死了好,死了也好,就能去那里见她了,还能跟她说说话,陪着她。 没想到的是,娅娅来了,还救回了他。 这是不是证明,他还不能死,是不是柳韫冥冥之中,不希望他死呢? 这样的念头,刘含允一念闪过。 他看着面前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孩子,看着她那纯真干净的笑脸,笑了,其实柳韫并不是什么都没留下,至少,她还留下了个女儿。一直很想收娅娅为女,总觉得这样一来,他和柳韫之间就不再是什么关联都没有,那种柳韫一走就带走一切的恐惧感也会消失,或许有点自私,但刘含允仍旧是想自私地抓住点什么,这大概是他想要存活下去的唯一念想了吧? 他郑重地说:“娅娅,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我会像全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好好地疼你,照顾你,看着你长大,为了你的幸福不遗余力。绝对会。” 他微微收紧了下巴,说得非常的坚定。 娅娅愣愣地看着他,随即笑了。 从刚才开始,娅娅就总是在笑,没有杂质的,非常干净灿烂的笑容,像个未脱稚气的孩子,仿佛之前那个寡言淡漠的人是另一个人似的。 刘含允细想一下,好像一下子了解了面前的女孩子。 他笑笑,自然地拍着她的头:“你果然还是个孩子。” 娅娅一听,嘴瘪了起来,瞪着他,似乎对他的话很是不满。 刘含允眉眼含笑地望着她,有感激之意,在他看来,这孩子是真真实实地救了他的命,她不知道,他这番举动,让他第一次存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为了娅娅——这是柳韫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儿。 五天后,刘含允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大碍,再服药两天,就能痊愈。 果荣王虽然没有什么举动,不过,意图却明显得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如今的白玉珏比之两年前更要出类拔萃,不管是他的地位还是他的权势,在整个月尹王朝都是举足轻重的。加上当今皇上身体不好,本就少有的几个皇子又都很年幼,各个王爷都虎视眈眈地盯着那龙椅宝座,而众王爷中,最夺目的也最有竞争力的,就是皇上的十七弟——果荣王白玉珏了。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白玉珏现在无疑是众矢之的,完全的腹背受敌。 当然了,白玉珏很能干,想对付他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他手底下这许多人也不会允许别人有任何空隙伤到他。但对于刘含允来说,白玉珏就是再能干,他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被卷入那些个纷争危险中。 毕竟,为果荣王效命意味着什么,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不只刘含允不希望娅娅为果荣王所用,就是娅娅自己,也不太喜欢。 她讨厌果荣王看自己时的那个眼神,那样深不可测,充满算计。 是不是所有有本事的人,都有那样的眼神? 或许不是,义父刘含允就很有本事,可他没有那样的眼神,师傅药老翁也很有本事,可也没有那样的眼神。 那种眼神,只有冷情冷心的人才会有,比如阿完俨。 从今往后,阿完俨不再是她的父亲了,她只有一个爹爹,那就是刘含允。 阿完俨,是她的杀母仇人。 这次来京都之行,娅娅颇有收获,认了爹爹,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但她也招惹了甩不掉的麻烦。 比如眼前。 白玉珏幽深的眸子望着她,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听说你明天就要离开京都?” 娅娅看着他,点了点头。 “呵呵。”白玉珏轻笑一声,又说:“是为了赶回离城帮你师傅的忙吗?” 娅娅又点了点头。 “若是那样,倒不必了。”白玉珏站了起来:“刚刚收到回信,离城的事情解决了。不过你师傅临时有别的事情,到别处去了。” 娅娅微微蹙起眉头,想问药老翁去哪了,怎奈手边并无纸笔,无法表达,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白玉珏这几日都有派人观察她,也知道她不能说话,见她这番反应,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几分有趣,扑哧一声轻笑出来。 那轻微的笑让焦急的娅娅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他,却见他一派平静的脸色,难道刚才是她听错了? 她也没多想,倒是冷静了下来,皱紧了眉头,思索着什么。 正文 第二十二章 红影冷情 果荣王自然不会告诉她药老翁去了哪里。 娅娅有些沮丧地回到了住处,刘含允见她回来了,便问:“王爷怎么说?” “师傅离开离城了,不知道跑哪去了。”娅娅提笔写道。 刘含允看着,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眉头锁起:“八成是王爷搞的鬼。” 娅娅多少也能想到这里,撇了撇嘴角,又提笔:“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无赖,都表明了不愿意了,哪有他这样的,逼着别人听他的!” 或许是生气的缘故,她写的有些急,字体很草,显得凌乱。 刘含允却是怔怔地盯着那“无赖”二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世上敢说果荣王无赖的,你这丫头估计是第一人。” 他本来就是无赖嘛! 娅娅低垂着头,动着嘴唇无声地嘟囔着,满肚子的郁闷。 她又坐了会儿,突然起身回到自己房里,打开衣柜就开始收拾包袱,带的东西倒也简单,两套换洗的干净衣服,一些散碎的银两,一把伞,全是她之前带来的。 刘含允跟着进来,见她收拾东西,微微叹了口气:“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想走就走。这里到处都是眼睛,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传到王爷的耳朵里。” 娅娅动作不停,自顾自地将包袱打了个结,心里打定了主意。她才不管那个什么果荣王有多厉害呢,她要想走,他难不成还能把她的腿打残了囚禁她? 开玩笑! 她对人不满意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地撇撇嘴角,以表示自己的不悦和不屑。 将包袱拎在肩头,娅娅拿起伞走到刘含允面前,也懒得动笔写字了,缓慢地动嘴型:“爹——爹——我——要——走——了。有——空——再——来——看——你。” 刘含允呆呆地看着她那略带费劲的夸张表情,一时有些无语。 这小丫头看起来有些冷冷的,但亲近了,处起来会发现,她根本就还是个孩子,经常会有些孩子气的举动,也不会掩饰自己的表情,喜怒形于色,很多时候甚至让人忍俊不禁,招架不住。 娅娅也不管他看没看懂,冲他眨了眨眼睛,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刘含允倒也没拦她,目送着她走出了院子,嘴角却弯了起来。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觉这个小丫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爱讨喜,而且他也比想象中的更喜爱她。娅娅的性格跟柳韫还有阿完俨并不大相同,她很明朗,脸上更多的是灿烂的笑容,孩子气的,干净得让人赏心悦目。 其实娅娅长得很漂亮,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这点倒是完全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并且明确有青出于蓝的趋势。但她那没有架子的更鲜明的性格,反倒比她的容貌更吸引人,时常让人忘了她是个美人的事实,只觉得这就是个让人看着舒服的女孩子。 这点刘含允却很自豪,他突然心情很爽地嘀咕道:“这丫头单这脾气,就足以让多少男人动心啊,将来上门提亲的人肯定都能把我刘家门槛给踩烂了。呵呵呵,那么多候补女婿,怎么挑的过来啊?看来我这个当爹的以后有的忙了。” 刘含允兴许是最近跟娅娅处久了,原本温雅的性子也被感染得有些不靠谱起来,说出来的话也经常带了几分调侃的意思。 那边,正赶着离开王府的娅娅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抬手背不甚在意地摸了摸鼻子,望了望四周,过了好一会儿,脸慢慢地拉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这王府住了也有些日子,但她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刘含允疗伤的院落里,很少出来走动,对王府里的环境也不大了解。刚刚只是信步一门心思要离开,走了这好半天,她才恍然惊觉,这王府太大,她一个不小心,迷路了。 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她苦恼的时候,隐约地听到风中传来了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剑声。 循声而去,沿着回廊拐了几个角,有一个小门,娅娅站在门边,好奇地向里面张望了下。 “谁在那里!” 才刚把头探过去,就听到一声呵斥,女孩子的声音,气势汹汹的。 娅娅被那声音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呢,门就被一道掌风给推开,只觉得眼前一片银光闪闪,回过神来,已有一秉冷剑摆在面前,那锋利的剑尖正抵着她的喉头。 好快! 娅娅心中暗自吃惊,抬起眼,顺着那剑看去,就看到一张俏丽的面容,一双迷人美目正阴狠狠地盯着她。 面前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一身鲜艳的红色衣裙,鹅蛋脸,五官极其漂亮,梳着简单的发髻,上面却插满了精致好看的发饰,显得那张本就好看的脸更加鲜妍夺目起来。 红影看动物一样地将娅娅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穿着素布衣裙,看起来朴实无华,却是有着一副妍丽面孔,乌发自然地散落,由一支廉价的玉簪子别着,尤其一双眼清亮极了,竟硬生生将她整个人都衬托得别具一格起来。 “你是谁?”红影很讨厌美女,一看到娅娅那样貌,就立刻心生反感,出口质问,又见娅娅背着包袱,也不等人回答,便又接着质问:“带着包袱,难道你是王爷新收进来养的?” 什么叫新收进来养的? 娅娅微微蹙起眉头,总觉得那话听起来不太舒服,她什么时候要那个强人所难的无赖养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脑袋向后收了收,与那锋利的剑尖隔了点距离,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红影的脸色稍有缓和,但很快又变得冰冷,又问:“那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是药老翁的徒弟。”又一个声音响起,有些清冷,很有距离感的声音,但没有红影声音里的敌意。 娅娅看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蓝衣女子,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人。 那蓝衣女子看起来年纪好像比她略长些,一头黑色长发用一条蓝色缎带高高地绑起,削尖的瓜子脸,白皙的皮肤,容颜俊美非凡,透着傲霜般的冰冷。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你混蛋 一旁的红影听了蓝衣女子的话,本来稍有缓和的脸色竟变得比刚开始还要冷峻起来,她眼中的敌意更甚,盯紧了娅娅:“她就是药老头的徒弟?” 蓝衣女子已经来到了红影的身旁,静静地瞧着娅娅,淡淡地应了一声:“之前去找黄莺的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 娅娅也想起了面前这个着蓝衣的女子,她还记得,这个人叫冷情,当时就觉得这是人如其名,从里到外的透着冷意。 然而,冷情冷虽冷,其实也就不好亲近而已,与另一个比起来可就不一样了。 娅娅感觉得到,红影对自己有着深深的敌意。 只听红影说道:“不是说药老翁的徒弟其貌不扬吗?怎么生得这副模样?” 什么叫其貌不扬?这副模样又是什么模样?娅娅心里狠狠地翻了好几个白眼,觉得面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不过和自己一般大,可那态度也未免太嚣张了吧,那居高临下的口吻真是让人怎么听着怎么不舒服! 她又向后退了几步,深深地看了红影好一会儿,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红影举着剑,见她如此目中无人,心里一火,抡起剑,凌空一跃,就从后面逼向娅娅。 娅娅跟着药老翁尽管主要是学医毒本事,但多少也还学了点功夫,就算不回头,也知道后面凌厉逼人的恶意,她扭过头,眼见着那剑已经到跟前了,心下一凛,头一歪,躲过了。 红影的动作却也快,一点不放过地穷追不舍。 两个人一退一进间到了回廊里,红影本也没想拿娅娅怎么样,可在见到娅娅目中无人的样子后,火腾地就直线上涌,下了决心要好好教训下娅娅,故而招招狠辣,不给人丝毫余地。 娅娅本来还收敛着,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打算要罢手,时间一点点拖下去,她身手毕竟不敌红影,渐渐落了下风。 红影察觉到了,嘴角勾起,微提内力,打算给娅娅个厉害。 娅娅也是被逼急了,顾不得其他许多,侧身勉强躲过那凌厉剑刃,手侧伸,几支银针从袖口飞出。 红影吃了一惊,赶紧侧身避开了,动作稍显狼狈。 娅娅趁此机会施展轻功与红影隔了好些距离。 “臭丫头,敢在我面前用暗器,看我怎么收拾你!”红影眉皱紧,又要追上去。 娅娅的脸上流露出了不耐烦的情绪,心想着这个人是不是有病啊,她们都不认识,怎么才见面就追着人打的!莫名其妙! 她懒得跟红影纠缠,提了提包袱,转身就走。 “你别走!” 红影还要追,却被一旁的冷情拦下了,气急:“冷情!你拦我做什么!让开!” “王爷就在那里看着,你确定要继续无理取闹下去?”冷情不徐不疾地说道。 “你说什么?”红影错愕,顺着冷情的目光看过去,果真看到回廊斜对面,白玉珏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们这个方向。 “王爷?他怎么来了?”红影困惑地低喃着。 “黄莺说王爷有意让她加入我们。” “什么!” 而那边,才刚没走几步的娅娅已经被右伦给带到了白玉珏的面前。 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深邃好看的眼睛像温润的美玉,却透着微微的清冷,好似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似的。 娅娅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他的眼神很是狐疑,难道他是来逮自己的? 他说:“怎么,本王的王府很无趣,让你待不住,所以才想离开?” 刚刚被红影莫名其妙地一通追杀,娅娅的心里本就有气,再看到讨人厌的他,心里更是堵得慌。她抿着唇,瞪视着他,摆明了对他很不满。 白玉珏愣了下,活到现在这许多年,哪个女子看到他不是含情脉脉、且羞且怯的?还是头一次看到有女子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 “看起来,你好像是对本王更不满意?”他微微笑着。 娅娅别过头去,懒得看他,心底里头一次对自己不能说话这件事情感到懊恼,如果她会说话就好了,最起码不用像现在这样,再怎么愤怒,都只能憋着。郁闷! 白玉珏观察着她那倔强又恼怒的表情,突然回想起了五年前初见她那个晚上,觉得奇怪:“五年前你看本王的眼神可不是这样的。” 娅娅听着了,眼中闪过丝困惑。高高在上的王爷还记得她五年前看他的眼神?什么样的眼神? “茫然又乖巧。”仿佛看穿了她的疑问,白玉珏说道。 娅娅恼了,扭头瞪着他,这家伙是逗她玩呢!她怎么可能用那种眼神看他! 白玉珏见她眼中火气更甚,表情很无辜,不解:“怎么了,本王实话实说,你又为何生气?” “……” “你应该知道,本王有意照顾你。” 照顾?娅娅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当她傻子啊?爹说了,但凡被他照顾的,都是他手中的利刃,一切惟他是从。她可不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舍弃自己的自由,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白玉珏见她兴致缺缺的样子,更捕捉到了她嘴角那抹不屑,眼中含笑:“说起来,本王初次遇见你,好像是在药老翁带你来见本王那晚更早之前吧?” 娅娅心里漏跳一拍,暗叫不好。 “严格说起来,你这条命似乎是本王的。” 虽然用了“似乎”这个词,但那口吻、那表情,摆明了就是在告诉她:我可记得呢,当初是我救了危在旦夕的你,如果没有我,哪有现在的你?所以,你这条命早就是我的了! “当然了,本王不会让你把命还给本王。”白玉珏脸上仍旧是微微笑着,顿了顿,突然倾下身凑近娅娅的脸,漆黑的眸子里闪着幽光:“只是,希望你能把它的使用权,交到本王的手里。” “你混蛋!”娅娅张嘴,气愤地大叫,只可惜,发不出声音。 然而,几乎与她的脸贴在一起的白玉珏的脸色却怔然,他错愕地盯着娅娅的脸,一动不动。 “刚才没看错的话,你是在骂本王混蛋吗?”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磕碰(一更) 地板上,画着大大的田字格,一块石头躺着,娅娅单脚跳着,踢着石头跳过一个又一个的方格,直到最后一格,曲着的脚前伸点地,将石头踢出线外,再继续单脚跳到最后一格内,弯腰,捡起石头,一跳,双脚落于线外。 幼时玩的游戏,过了这许多年,仍旧乐此不疲。每次遇到心情不佳的时候,娅娅就会玩这样的游戏,玩个几圈,恍惚间就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期,无忧无虑地,便将所有烦恼丢到了一边。 一圈,两圈,三圈,一关,两关,三关…… 玩着玩着,慢慢地,在白玉珏那里受到的郁闷气也不知不觉地散了,娅娅一直绷着的脸也露出了笑容,很是灿烂。 刘含允端着茶具从屋里出来,在院中的石桌旁坐下,沏茶,笑着说:“今天又在王爷那受气了?” 转眼间,娅娅在果容王府也住了有两个多月了,足以让刘含允知道这个义女的些许小脾性。 娅娅本来心情好了些,听到他提起果荣王,立即又绷紧了脸,不大高兴地撇了撇嘴角。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那个风华绝代的王爷就是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回想起当初他还曾说自己像豆芽菜瞧不起自己时的样子,更加的不喜欢他了。 偏偏某人好像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竟然点名了要她去当他的什么贴身侍女,每天对着他那张脸,也是够折磨她的了。 刘含允笑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果荣王这么不讨女孩子喜欢的。” 娅娅回过头,站在线外,重新玩了起来。 刘含允看着她那泄气似的举动,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也不再说话,自顾自地沏茶,静静品着。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空气清新得让人心神俱佳。 望景阁是王府里最高的建筑物,四面有窗,推开就能观景,在这上面几乎可以将整个王府一览无余。 白玉珏正坐在望景阁上赏景,一杯美酒在手,浅斟淡酌的,神色看起来轻松怡然。 细长好看的眼睛里眸光流转,每轻轻一瞥,就好像能把眼前的景色装饰一番,使得原本无甚出奇的景象立即有了光彩,而本就出奇的美景则更美不胜收。 一旁伺候的红影有些痴恋地望着他那迷人的眉眼,再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唇角,心里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无限的柔情来。这个男人本就有让人一见倾心的资本,这世间有多少的女子,日夜希冀着能被他看上那么一眼,只一眼,就仿佛是整个一生,就那么一眼,也就足以沉沦进去,够了一生。 别人的一生,在他,不过就是一眼罢了。 然而,又有几个,能入得了他的眼呢?又有谁,能永远留在他的眼里,进入他的心呢? 红影抿着唇微微低下了头来,但凡有点脑子的女子都知道,在这世上,对任何一个男人动心,也绝不能对面前这个男人动心,因为他于她们而言,是有如神祗的存在,而他的心,更如那天边的云,猜不出确切的形态,更触不可及。 红影自负是个聪明人,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可是,聪明如她,明知不能对天边的云彩心生幻想,却还是存了私心。 此时的她,十四岁,飞蛾扑火般地念想着有朝一日,要闯进他的世界。 即使灰飞烟灭,她也在所不惜。 “是不是少了个丫头?”白玉珏清淡的声音拉回了红影的神思。 身旁响起了黄莺的声音:“王爷,青黛回去给刘先生换药了。” 娅娅原名阿黛娅,娅娅是她的乳名,认了刘含允为父后便改名刘黛娅。奈何,新名没用多久,就被白玉珏取的代号青黛李代桃僵去了。 “换药?”白玉珏呢喃,目光突然落在了一处小小的院落里,远远地看着在院落里自得其乐着的青衣女子,淡淡一笑:“换个药耽搁不了多少工夫吧?” “想来,应该是在陪刘先生说话。”黄莺应着。 “刘先生过几天就要离开王府了,他似乎有意要将青黛一同带走,王爷——” “不是有冷情与他同行吗?”白玉珏应着,意思再明白不过。 黄莺听懂了,没再说话。 红影静静地打量着白玉珏的神情,眉头微微地敛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王爷对那个新来的青黛很关注,这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白玉珏神色从容平静,目光悠远地望着远处小小的一跳一跳的身影,幽深的眸子里像是流淌着什么东西,太轻太细,看不清。 几天后,刘含允起身要离开王府。 告辞过了白玉珏后,便由娅娅送出门。 站在门口,刘含允看着娅娅略带不舍的目光,笑了:“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娅娅点了点头,明明心里很舍不得,可面上却倔强地什么都不表现出来,她比划了个动作。 刘含允最近也学了些手语,看懂了,笑着说:“好,我也会照顾自己的。” 他摸了摸她的头,上了马车。 冷情随即跟着上了车,坐在前面的车夫一挥赶马鞭,马车便桄榔桄榔地走了。 娅娅没有立即回去,而是站在了门口,一直目送着直到马车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才沮丧地耷拉下了脸,极不情愿地进门。 刘含允人是极好的,这几天相处,对娅娅真的是很慈爱很照顾,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娅娅缺失了多年的父爱,尽管没有血缘关系,她却还是自然而然地打心底里喜欢信赖这个父亲,没想到这么快就分别了,虽说以后要见面机会多得是,但还是有些失落。 想到这里,她不禁对白玉珏有些怨念。 她排斥地,慢吞吞地到了书房。 白玉珏正坐在书桌处看书,身边还有黄莺跟红影陪着,见她进来了,拿手中的书轻轻地敲了敲茶碗边的桌面,说道:“过来,给本王倒杯茶。” 娅娅撇了撇嘴角,走过去,幽怨地给他倒了杯茶。 白玉珏斜睨着她:“怎么,本王哪里亏待你了?表情这么苦巴巴的。”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细看之下(二更) 娅娅没搭理他,静静地退到了一旁,站在红影的身侧,头却转向门口方向,晶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外,像极了被关在笼中的鸟凝视天空时的眼神。 白玉珏目光追随着她,见她那副样子,饶有兴趣地勾唇,却也不说什么,收回了视线,继续看他的书去了。 他看得出来,这丫头是故意跟自己对着干,言行举止里将对自己的排斥体现得淋漓尽致,这点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他当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不买他帐并且明显反感他的人,不引起他的奇怪是不可能的。 然而,那也不过是一瞬间的。 他不屑于花心思去细究这个小丫头为什么讨厌自己,也懒得去花心思考虑一个小丫头的意愿,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个可用的人才罢了,而他要做的,就是好好照顾她,给她庇护之所,与此同时精心培养她,将她的用处或者该说是才能,发挥到最佳。 他需要的,是对自己有用的人,而对于有用的人,他一向是一视同仁的。 他将书放到桌上,伸手端起茶碗,喝了口,随即眉头微微蹙起:“茶凉了。” 音落,将茶碗放回到了原处。 黄莺正要上前,却被边上的红影抢先上去,端过了茶壶:“王爷,我帮你取壶热的来。” 娅娅望着红影主动而热情地出门的身影,眼中流露出困惑,她早察觉到了,这个红影看起来凶巴巴的,但是在对果荣王的时候却温柔体贴得很,做事情还非常积极主动,再笨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红影很喜欢果荣王。而这也正是她最不明白的地方,她不明白这个果荣王有什么好的,让那个倨傲的红影如此卑微伏低地喜欢着? 她不由得好奇地将目光落在了白玉珏的脸上,仿佛想从那上面找到点答案。 白玉珏感受到了来自她那个方向投射过来的视线,却不理会,没感觉到似的继续看起他的书。 俊朗绝伦的一张脸,长身而坐在椅上,清冷的侧影更是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温雅潇洒的气质,至于那双藏着深邃算计的眼眸此时正注视着书面,那专注的样子,静得仿佛一幅绝美的画,活脱脱有如谪仙。 娅娅微微有些愣怔,一向讨厌他,因为一开始讨厌,故也本能地忽视掉其他许多,眼下细看,竟意外地发现,这家伙长得还真是好看,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词,风华绝代。总觉得,这世上再没人能比他更配得上那个词,抑或是再没哪个词会比“风华绝代”四字更配得上他。 她歪着头,看着看着,出神间,竟不知不觉间将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他的眼睫毛上。 那像扇子似的,又长又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着,太好看。 一个大男人长这样的睫毛,也真是的! 娅娅微微撇嘴角,再次傲然地将头扭向了门口的方向,像是极不耐烦地想要离开这里似的。 白玉珏察觉到她的视线移开了,心里微微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轻轻地吹走了一般,感觉有些异样。 这时,红影提着茶壶回来了,将茶碗里的茶水倒尽,装上了新的,刚烧开的热茶,缕缕地冒着热气。 “王爷,小心烫。”红影很关心地提醒。 白玉珏点了点头,不说话。 娅娅不自觉地又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却只见到氤氲的热气中,他的侧脸。 那一刹那,她觉得,他们之间隔着许多距离,永远隔着那些距离,却乐得如此,安之若素。 那天晚上,娅娅从之前住的院落搬到了黄莺她们住的地方,房间还是独立的房间,只是共用院落厨房的人多了。 她和黄莺红影冷情她们一样,虽然对外也不过声称是伺候果荣王的侍女,但实际上,她们每个人私底下却也有着各自的几个使唤丫鬟,照规矩,娅娅也被分配了使唤丫鬟,本来有五个,但她最不喜太多人跟前晃,全推掉了,一个也没要。管事的尊重她的意愿,也随她去了。 只是,没有使唤丫鬟,也就意味着在生活起居方面有许多事情就得自己来。 好在娅娅有一个特别爱使唤人的师傅,在药老翁的有心栽培下,她可是练就了一身的生活本领,像洗衣做饭打扫之类的事情根本难不倒她,做起来更是慢条斯理得心应手,竟是比黄莺她们房中的使唤丫鬟还要熟练还麻利还要好。 不过,她这样自力更生,一点脾气都没有的高级侍女,在王府里简直就是个异类。 渐渐地,大家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打量的瞧不起的目光一个又一个地落在她的身上。其实,也难怪大家如此看她,毕竟谁都知道,果荣王没有娶妻,也没有妾侍,他的贴身侍女,说是侍女,其实就跟王府里的女主人没什么区别,身为女主人,却不被人伺候,过得像是个粗使丫鬟似的,还过得特别毫无怨言,心甘情愿,怡然自得,这,怎么想都让人觉得奇怪吧? 果荣王的贴身侍女,那分明是个体面的身份哪! “哪有什么体面啊?她一个人,简直害得黄莺姑娘,红影姑娘和冷情姑娘跟着降了身份!真是没分没寸的。” 有个管事婆子在王府里干了大半辈子了,仗着自己资历深,又见娅娅没什么脾气架子,便大着胆子在一群底下丫鬟们面前数落起她来了:“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就是奇怪,做人怎么那么的自打脸面呢!让人看着都不过眼去!” “可不是嘛刘嬷嬷,她这样怪讨人厌的,虽然不碍着咱们什么事,可看着就是别扭。每次我去给我们家红影小姐做早饭的时候,乍一看见她穿着上等布料做的衣服蹲在地上给灶膛生火时的样子,就心里不舒坦!” “就是就是,明明有福却不享,成天在我们跟前晃荡,不摆明了刺激我们这些下等丫鬟吗?” “太寒碜了。” “听说还是个哑巴呢!” …… 大家有些排外,纷纷看不起初来乍到又毫无主子架子、做着粗使丫鬟活的娅娅,压抑得久了,一时间议论开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震慑力 天颇热,一帮子人就坐在院中大树下乘凉,也不知到底是谁引的开头了,接二连三的声音就像是一串串炮竹,噼里啪啦间,热火朝天地响起来了,言语中心始终围绕着新住进这个院落里来的娅娅。 树下的人说得酣畅淋漓毫无顾忌,投入忘我着,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就在他们头顶的枝繁叶茂间,一抹青衣微微地晃动着。 娅娅侧躺在一根树干上,茂密的枝叶几乎将她整个人给淹没了。她本来是受不过屋内的闷热,才跑到这边来,借树的阴凉,打算好好地睡个午觉,没想到意外碰到这么一帮子人在咬自己的耳朵。 距离迷迷糊糊间被吵醒也不记得过了多久了,而底下的大家似乎还未尽兴,仍在高谈阔论着,大有不到口干舌燥绝不停口的趋势。 娅娅随手摘了两片叶子放在自己的眼睛上,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双手枕着头,调整了下姿势,打算无视掉那些声音继续睡下去。 然而,睡意才刚刚爬上眼皮,就被下面的一句话给吸引了。 “不过,你们听说了吗?王爷好像有意要在几位小姐间选一个做侧妃呢!”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吗?没瞧见,那一个个可都是出挑的美人胚子,虽然来历很神秘,但谁都知道,曾经绝对也是身份高贵的王侯千金,不是有钱的,就是有权有势的。如今只做咱们王爷的贴身侍女可算是委屈了的。少不得有一两个要做侧妃的。” “管他一个还是两个,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新来的肯定没戏!” “哈哈!她若有戏可就让外人看笑话了!一个连话都说不了的人,凭什么当堂堂果荣王的侧妃,要我说,做贴身侍女已是高看她的了。也不知到底是凭借什么,竟得王爷那般高看。” 娅娅听着那话,忍不住撇嘴角,她还巴不得那个什么王爷不要高看她呢,当她乐意啊! “好像医术很了不得,是药先生的徒弟,很得药先生真传,之前刘先生受了重伤,还是她给治好的呢。” “大家也都有听说,刚开始还对她很是好奇跟青睐呢。可惜,真见识到了人,反而觉得失望不已。看不出来是那样有本事的人。” “药先生是不是眼拙啊,收了那么个卑微的徒弟——” 娅娅从一开始就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听到当下这里却是坐不住了,他们说什么,她都能当没听到过,可就是听不得他们那样说自己的师傅。 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冷冷地盯着下面的十几颗黑脑袋,抿唇,伸出双手往两边一抓,抓了十来片叶子,而后十指一张,那叶子便如长了棱角似的,在那帮人之间穿过,快且狠,一眨眼的工夫,空气中竟微微泛着丝丝细微的血的味道。 “哎呀!我的耳朵怎么流血了!” “啊!我的也是!” “好疼啊……” …… 底下的人一个个疼得纷纷摸着自己的耳朵,待看到自己手心的血后忙叫出声来。他们再也坐不住地站起来,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快看!那是谁!” 一个人仰着头指着树上。 众人望向那个方向,就看到了青衣素面的娅娅,坐在枝干上,掩在枝叶间,不仔细看,还真难注意到。 不用多想,所有人都几乎认定,让他们受伤的人绝对就是娅娅,心里气得不行,可一想起娅娅轻而易举就伤到他们,虽然造成的伤害不大,但那份迅速直带着毫不留情的气势,反而让他们从内心里被震慑了一番。尤其是娅娅现在看他们的那双冷冷的眼神,让人心里一凛,所有的气愤都只化成了敢怒不敢言的温顺。 娅娅轻轻从树上跃下,稳稳落地,淡漠的目光将面前的人一个又一个地扫过 ,带着微寒,细致而缓慢,仿佛要把他们全部记住。 大家在那样的注视目光下,没来由的手足无措,头皮发麻。 然而,就在大家以为娅娅还会做什么的时候,她却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走了。 她前脚一走,后面的人全部显出了松口气的样子。 “看起来安安静静的,生气起来还真吓人。” “快别说了!”有人严肃地说道:“各自受伤的耳朵能保住就该谢天谢地了,再别多嘴多舌。我可算明白了,能被咱们王爷挑中的人,哪个是好欺负的?” 大家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地默认了。 自那以后,那些对待娅娅态度散漫的人全部规矩了起来,待她的态度就跟对待黄莺红影她们一样的恭敬周到。 春去秋来,娅娅在这果荣王府里也待了大半年的时间,心态上也由原来的排斥到渐渐地适应和习惯,这期间药老翁都没出现过,倒是刘含允曾经来看过她两次,除此之外,果荣王的贴身侍女又添了两人,是一对双胞胎姐妹,一个叫橙杉,另一个则叫绿云,长相都十分的漂亮。 细算起来,果荣王的贴身侍女便有了六人,各个年轻漂亮,身份来历神秘,且身怀绝技,最有趣的是代号,分别叫红影,橙杉,黄莺,绿云,青黛,冷情,像极了彩虹的颜色组成,娅娅有时候忍不住暗自嘀咕,哪天是不是又要来一个代号为紫的漂亮女子,正好凑齐七色彩虹? 遗憾的是,那个紫迟迟没有出现。在娅娅的心里,她乐得果荣王身边的贴身侍女越多越好,因为那样,她就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待在自己的药房里做钻研新药了。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 深秋的凉意浸透进生活中来,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了。 听说京都的冬天特别的冷,娅娅正在考虑着要不要多做几件厚衣服御寒,却见左伦领着一个小姑娘来了。 那是个非常瘦小的姑娘,左伦说她正好十二岁,可看起来却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些。穿着紫色的衣裙,一张脸白净得近乎苍白,水润过一般的眉眼中敛着淡淡的忧郁,小巧的鼻梁,朱唇一点,微低着头,举止优雅文静,又是一个绝对的美人胚子。 不用左伦多说什么,娅娅几乎都能猜到这小姑娘就是果荣王又收进来的一个贴身侍女。 正文 第二十七章 紫夕很特殊 “她叫紫夕。王爷交代将她全权交给你照顾。” 娅娅傻眼了,微张着嘴。按往常的经验,但凡有新的女孩子进来,白玉珏都会给人安排独立的房间,又分配几个丫鬟的去服侍的,就是三个月前橙杉和绿云来了,也是那样做的,没出现过现在这样的情况啊。 全权交给她照顾,那是什么意思? 她直勾勾地盯着左伦,希望他给自己个解释,然而,左伦却一句话没说,留下紫夕就离开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下了娅娅和紫夕两个人。 紫夕很淑女地站在那里,安静的面容,微抬着眼,望着娅娅。 娅娅有些头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想不明白白玉珏这是闹的哪出,面对紫夕无声的目光,只得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先安排她住下再说吧。 她冲紫夕笑了笑,拿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摆了摆手。 紫夕一下子看懂了她的动作,说:“没关系,我看的懂手语。” 娅娅愣了下,欣喜,灿烂地笑着,手里动作着:“那太好了!方便多了!” 紫夕被她的笑容感染了,露出了一抹微笑。 娅娅看着她,觉得这是个很安静的女孩子,不过,眉间藏着一份淡淡的忧愁。想来,也是背负着什么悲伤的回忆吧? 这么瘦小的肩膀,为什么要背负悲伤呢? 娅娅心里悄悄地叹息着,看着紫夕,弯起眉眼,比划着:“你习惯一个人睡还是有人陪着你睡?” 紫夕顿了顿,说:“一个人睡吧。” 她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不大,但听着很清晰,顺耳。 娅娅点头,又比划:“那我给你另外安排一间房间。” 将紫夕安顿好了以后,娅娅去见了白玉珏。 “是想问本王为什么把紫夕交给你照顾吗?”白玉珏像是知道了她的来意,还没等她提及,就主动开口询问。 这个男人总是能洞察别人的心思,而且一说就中。 娅娅看着他,点头。 他笑了:“看着那个小姑娘,没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吗?” 似曾相识?娅娅不解,难道她和紫夕以前见过面? “她和九岁时的你一样瘦。”白玉珏补充道:“因此,本王觉得你能照顾好她。” 娅娅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逻辑?就因为紫夕和她当时一样瘦,所以就把紫夕交给她照顾?什么理由嘛! 白玉珏被她的表情给逗到了,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不可以吗?” 娅娅撇了撇嘴角,她早该料到了,这家伙有时候做事根本没有章法,她就不该跑来这里找他要什么正经的理由! 至少,接触了这个人人口中了不起的果荣王这么些时间,她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 她懒得再多话,欠了欠身子,就往外走。 白玉珏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那孩子有些特殊。好好照顾她。” 娅娅放在门边的手,收了回去。 “几天前,三王爷意图逼宫夺位,不幸失败了,人也在当场自杀身亡。”白玉珏的声音没有起伏,说起三王爷就好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非自己的一个兄长。 其实娅娅知道,当时阻止三王爷的人,就是白玉珏,甚至是白玉珏故意设那么一场局引三王爷上钩,最后上演一场瓮中捉鳖的戏码。 说起来,这个人还真是高深莫测,冷酷无情。 然而,皇室之争不就是这样吗?在这样的家族里,是没有什么真正的亲情可言的,站的越高坐得越稳的人,越是没有感情的。白玉珏年纪轻轻,便拥有足以动摇王朝根基的权势地位,他的手段和无情,可见一斑。 “紫夕,是三王爷的遗孤。”白玉珏说。 娅娅转过身来,看着他。 “本来以三王爷的罪责,紫夕难免也是要被波及受累的。不过,她也是幸运,早年曾经和邻国的一位皇子有婚约,待成年后就可完婚。借此躲过了一劫。” 他起身,向她走了过来,面带微笑:“说起来,紫夕跟你的性情真是天差地别,然而,有些地方,你们却真是惊人相似。” 是啊,一样的瘦。 娅娅心里默默地翻白眼。 “你们一样地讨厌本王。”白玉珏笑中带着自嘲,却又不以为意地继续说:“不过,看起来好像你比她更讨厌本王些。” 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本王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娅娅呆了,他怎么知道? “药老翁和刘先生有没有告诉过你,其实你这人藏不住什么心事,喜怒很形于色?”他看穿了她的想法,语带调侃。 娅娅抿唇,不满地瞪着他。 “那么漂亮的眼睛,为什么总是瞪人呢?”白玉珏淡淡地说着,突然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 娅娅被他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向后一缩,而他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 她警惕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本王可以成为你的倚靠。”白玉珏不甚在意地收回自己的手,说道:“如果你无法放弃自己的过去为本王而活的话,那本王就帮你处理好你想处理的过往遗留问题,如此一来,你是否就能全身心为本王所用呢?” 听了他的话,娅娅流露出了非常震惊的表情。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了吗?怎么可能?那些想法,她连刘含允和药老翁都没说过,他又怎么会知道? 这种被人知晓一切的感觉,让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白玉珏却并不等待她的回答,而是不经意地转了话题:“好了,紫夕日后的生活起居,就由你照顾了。” 娅娅微蹙起眉头,其实,这样的事情不是找黄莺处理不是更好吗?黄莺聪明能干稳重,识大局,虽然年纪很轻,但已经是他不可或缺的得力帮手,在很多事情上,他也显然很重用黄莺,在娅娅看来,几个贴身侍女中,她是最无用的,最不妥帖的,紫夕既然如此特殊,交给她这样的人,他难道放心吗? 心里有很多的疑问,偏偏不能说话,让人憋闷。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由她陪同(补更) 跟其他的贴身侍女一样,果荣王也给紫夕安排了一个师傅,然而,不同的是,紫夕的这个师傅很神秘,从头到尾都没有露过面,没有人知道其是男是女,又姓甚名谁,年纪多大,功夫路数出自哪门哪派,大家只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如果紫夕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了,那就是被那个神秘的师傅带去传授本事去了。 除了时不时会消失一段时间,紫夕每天其他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里,不是舞文弄墨,抚琴刺绣,就是独自一个人坐在窗前,凝视着眼前的事物出神,眉眼间锁着淡淡的忧郁。 院里的管事照例也给她安排了几个使唤丫鬟,只是那几个丫鬟看起来倒更像是摆设,紫夕从来不曾将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过。不过,毕竟和娅娅不同,紫夕是个十足的名门淑女,生活起居从小一直被人伺候惯了的,所以,被人伺候着,也显得自然而然,举手投足间,尽显王侯千金的优雅高贵。 或许是被她身上的气质风采所感染,底下人从心底里油然而生出了一股恭敬,将她伺候得极是周到小心。 娅娅有时候在旁边侧眼观察,当然也看出来了大家对待紫夕的恭谨,不禁佩服,说起让人折服,包括她在内的果荣王这七个贴身侍女绝对个个都是高手,然而,若说让人衷心而自觉地折服,恐怕谁也及不上紫夕的本事。 听闻已故的三王爷极富才气,也是个风雅卓绝的人,紫夕作为他最疼爱的女儿,更是得他用心教养,不惜请来全天下最好的私塾师傅来教课业,还网罗了全天下许多才艺卓绝的人来培养紫夕的才艺。 出身高贵,教养极佳,加上从小养出的雅丽脱俗的气质,一切放在紫夕的身上,简直就是浑然天成,再合适不过的了。 娅娅正在院中晒药材,撇头,看到紫夕又坐在窗前出神。 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同紫夕说几句话,就看到院里管事的婆子过来了,说是果荣王找她。 来到书房,早有好几个人在那里站着了,见娅娅进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望想她。 红影率先开口了,语气显得有些焦躁:“王爷,为什么要让她陪着你去?这一出门至少也要一两个月,她除了会点医术之外,既没有黄莺的聪明,也没有绿云的细心,就是功夫也不济,比不上我和冷情橙杉,还是个哑巴,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大概天生的不对付,红影从一开始就特别讨厌娅娅,说话也从来不留情面,咄咄伤人。 娅娅是早习惯了,就是对她现在说的话有些不解,流露出了一脸茫然的神情,她询问似的将目光投向了红影旁边的黄莺。 黄莺接收到了,说道:“王爷要去南方办事,这一次由你陪同。” 娅娅愣了,之前果荣王也外出过几次,回回身边必带黄莺,偶尔再跟着红影抑或其他人,却从来没有带过她,这一次,怎么要她同行? 她看向坐在书案后面的白玉珏,却见对方面色如水,正审视地打量着自己,眼神深邃而复杂,氤氲着让人看不出的绸缪。 又是这样的眼神,娅娅有些恼,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而他就是执刀的大厨,在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研究着怎样下刀更合适一样,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白玉珏这时开口:“本王倒觉得由她陪着没什么不好。” “王爷,她照顾不好你!” “怎样算是照顾得好?端茶递水,嘘寒问暖?”白玉珏说着,轻笑一声:“要这样说,这丫头还真是照顾不好。她虽是个医者,可看起来很不会照顾人。” “所以说——” “虽说本王养你们并不是为了让你们做这些事情的,但好歹对外也是本王贴身侍女的身份,多少也该做得比一般的贴身侍女更好些。要是连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也太说不过去。”白玉珏却又打断红影的话,幽深的眸子,平静地盯着她,却有着不动声色的威慑作用:“本王打算趁此机会亲自调教她,有何不妥?” “王爷——” “说起来,你们不是各自都有任务吗?与其关心本王的决定,倒不如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白玉珏并不想红影再说什么,转过头,看向了黄莺:“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要多留点心,有什么情况记得报信。” “是,王爷。”黄莺并不多话,恭敬地应了一声。 白玉珏满意地点点头,教养的几个女孩子中,黄莺是最沉着聪慧,也是最让人省心的,年纪虽还是轻的,倒是很值得信赖。要说最让人觉得没法信赖的—— 他突然抬起眼眸,看向了正前方的娅娅,也不知是因为说不了话,还是本身就懒得理会,关于让她陪同出门这事,她竟是没有半点回应。 好像也只有她,总是对自己不冷不热,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这么久了,也没见有什么改善。说来也怪,他偏偏对她这样的态度有些上心,平日里看似与她的接触不及与其他几人多,对她好像也不理会的样子,实则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其实这次会点名让她陪同,多半也是他的有意为之,要说为什么,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这样一来,或许会得到些有趣的收获。 莫名地,竟有小小的期待,不过,多少也曾估摸到,这次外出恐怕不会太顺心,他倒是很好奇,一路上,她这个几乎不曾用心照料自己的贴身侍女会如何对待自己。 娅娅见他又盯着自己看,下意识地撇了撇嘴角,认准了这次要她陪同出行绝对是不怀好意,一时有些头疼,她甚至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心里不禁地,暗暗叹了口气。 各怀心思的两个人谁都没有想到,这次南方之行,对他们而言即将意义非凡。当然了,这是后话了。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无用?(补更) “黄莺,你一向最懂王爷的心思,你说说看,王爷这次为什么会选她?”从书房里出来,红影仍旧很不平衡,斜睨了跟在后面的娅娅一眼,又说道:“这次除了两个随从,就她跟着王爷,你看她一个哑巴,不会说话,看起来还傻愣愣的,肯定派不上什么用处!到时候别没照顾好王爷,反而成了王爷的累赘!” “哼。你是担心她照顾不好王爷,还是担心她把王爷照顾得太好?”橙杉的声音清脆脆的,语气里带着嘲讽,她向来心直口快,想什么说什么:“王爷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去置喙的了?我们几个都没说什么,也就你,未免太过较真,让人不由得多想。” “橙杉!”红影一眼瞪过去。 “呵呵,急了。”橙杉得意地挑眉,拉着身旁的绿云,说道:“还是恼羞成怒呢。” 绿云嗔怪地拍了拍橙杉的手。 红影被说得面红耳赤,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扭过头来,恨恨地瞪着娅娅。 白玉珏虽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有着一手遮天的手腕和权势,但为人却很低调,不似其他王爷那样讲究排场和阵仗,每次出门,或远或近,身边从来没带很多人,就算是作为他的贴身侍女,也不是每次都能随侍左右的,而大多数时候,黄莺跟绿云是最经常跟在他身边的,红影橙杉冷情多数做的都是暗杀抑或搜集情报的任务,偶尔作为护卫时才跟在他身边,至于青黛和紫夕,可算是几乎从来不曾跟他出门过的。 红影心中爱慕着白玉珏,怎奈不似黄莺那般聪明稳重,又没有绿云那样细腻周到,根本没多少机会能够待在他的身边。早就听师傅说这一次白玉珏会出趟远门,而且带的随从比以往还要少,这无疑意味着有更多的时间能跟他单独相处。所以她早早就暗暗期盼着这一次跟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 哪想到,王爷选谁不好,竟偏偏选择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哑女青黛! 红影心中气不过,想着青黛算哪根葱,愣头愣脑的,还不会说话,她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比青黛强,凭什么她被选中,她哪里比自己好了? 此时此刻,她真希望自己的眼神能如袖中的剑一般杀人于无形,就那一瞪,就能把人给瞪死! 一边的另外几个都是聪明的,红影又平日里做什么都太明显,谁都看得出来她对果荣王的那点心思,也看出了她对青黛的不对盘,早料到了她现在的反应,倒都懒得理会什么。 绿云看着,倒是想要劝慰红影几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她一跺脚,气呼呼地走了。 “哼,跟谁生气呢,就这脾气,难怪王爷不选她!”橙杉冷言冷语地说着,口语里尽是不屑。 “好了,你也是,老跟她针锋相对做什么?惹急了她,又大打一架,让府中的下人们看笑话。别忘了我们下午还要出门做任务,快跟我回去收拾包袱吧。”绿云细声细语地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橙杉的手走了。 刚刚还在的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冷情不知何时也消失不见了。 一时间,路上就只剩下了黄莺和娅娅两个。 黄莺走到娅娅的身边,说道:“虽说都是为王爷做事的,但难免有这样的情况。你不会说话,多少要吃点暗亏。” 娅娅面无表情,她倒不觉得自己吃了暗亏,既然不会说话,她就只把不好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把不想看到的嘴脸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也不反驳,着实省了不少力气,她甚至觉得,老是找自己麻烦的红影经常被她那闷葫芦一样的脾性给气得不行。真说吃暗亏的话,是红影吃了,而不是她吧? 黄莺不是娅娅肚子里的蛔虫,并不知道她作何想,当然,也不在意她作何想,顿了顿,想起了另一桩事,说道:“对了,你领了珏玉坠没有?” 珏玉坠是果荣王底下的人专用的玉坠,用上等的玉石材质制成,做工精致,线条流畅,握在手中,温润至极,而在一角,还刻有一个珏字。但凡有这个玉坠的人,都代表了是为果荣王办差的,若是身无分文,更是能凭借此玉到银号里面去取钱,数量不限,若是外出办事遇到阻碍,亮出这个玉坠,就能通行无阻,据说这一枚玉坠,还能调动江湖上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门派,执行各种暗中任务,行动力堪称举世无双。 这玉坠象征着果荣王,普通人鲜少知道这种玉坠的存在,而但凡知道的人们,则一并给它取了个名字,就叫珏玉坠,在他们的心目中,这种玉坠的存在,就等同于果荣王一般,让人无法忽视,心生敬畏。 珏玉坠世间不只一枚,却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白玉珏底下的能人众多,真正有这玉的,其实少之又少。 娅娅现在听黄莺提起,想起之前曾经见义父刘含允身上就有佩戴一枚刻有珏字的玉坠,那大概就是珏玉坠了吧?看来义父很得白玉珏的重视,难怪他之前会想方设法地救义父的命。 黄莺见她出神,出声又问了她一遍:“是领了没有?” 娅娅看向她,摇头。 “幸亏是多嘴问了句,你也是连紫夕都领了的,你怎么不知道去领?”黄莺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你赶紧去找右伦,他会给你的。出门办事,有了这东西会方便很多。” 娅娅没有多说,点了点头,便走了。 黄莺目送着她离开,好看的眉头忍不住地微微蹙起,刚才红影问她王爷为什么选择青黛陪着,其实说句实在的,就连她,也还真想不出,王爷为什么会选择青黛,毕竟这次出门不简单,很不安全,怎么着,冷情都是最合适的人选,怎么就选了青黛呢? 她摇了摇头,罢了,橙杉说得对,王爷的决定,什么时候轮到她们来置喙了?无论怎样,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她也没法评价什么。 只希望这一次青黛多少能派得上些用场才好。 正文 第三十章 出发(补更) 当天晚上,娅娅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的行装,东西也不多,就两套换洗的衣物和一些小药瓶,很快就收拾好了。将包袱挂在衣架上,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想着接下来要很长时间跟白玉珏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况,让她心烦了好一阵,翻来覆去的,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扛不住睡意地睡了过去。 那边,果荣王的书房里,灯还亮着。 左伦和右伦并肩站着,灯光下,两张坚毅的面孔泛着微微的冷意和肃穆,注视着灯下的男人。 左伦出声打破了沉默:“王爷,你确定不让我们两个陪同?” 此行南下危机四伏,实在让人担心。 右伦也说:“是啊,王爷,这次就青黛这个小丫头跟着,她武功不济,又不会说话,路上肯定少不得一些不便。再加上此取云州,无疑是到了果云王的眼皮子底下,若是被他发现了,必然危险缠身,那小丫头没什么经验,恐怕应付不来,反而拖累了王爷。” 白玉珏正在写东西,听了两人的话,也不停笔,一边继续写着,一边说:“你们也觉得带她是个麻烦?” 左伦和右伦对望一眼,说:“王爷,至少让我们两人跟着,要不,换冷情或者黄莺去吧?” 白玉珏笑了一下,他放下笔,抬头望向他们,说:“换别的人随行就完全没危险了?” 那两人噎住。 “放心吧,那丫头看着木头木脑的,其实精着呢。由她陪着,不比其他人差。” “王爷——”左伦还想说什么,但白玉珏一个眼神过去,还是让他住了口。 “与其担心本王,不如把身上的任务做好。不早了,去休息吧。” 见他如此坚持,左伦和右伦两人就算再不放心,也只好妥协,依言退了出去。 灯火在夜中闪烁,如豆,散着光,与白玉珏眸中静定的幽光相映成趣。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大亮,娅娅就被人从睡梦中吵醒。 她坐起来,眯着惺忪的睡眼,看到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沿。 颀长的身形,月白色的锦袍,墨发银冠,俊雅的侧脸覆着层淡淡的冷光,微收的唇线,沉默着,虽近在咫尺,却给人一种万里之遥的朦胧感。 娅娅被这样的画面给怔到了,睡意瞬间被打跑,睁开眼,眨着,透露着疑问。 白玉珏转过头来,深邃的眼看着她,唇角微勾:“睡得还挺香。不过,睡不够的时间还是留着晚上吧,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出发。” 说完,他也不等娅娅有什么反应,走到了屏风外面,站着。 屏风内侧,静寂着,而后才传来轻微的声音,没多久,就见娅娅走了出来,已经收拾妥当,头发简单地拿了条缎带绑着,青色衣裙,背着包袱,简单又轻便的打扮,却因着那清丽之姿而显得清新脱俗起来。 长得美的人,怎样着装打扮都能美出与众不同的韵味来。 然而,娅娅却对自己的美貌并不自觉,一向是漫不经心的态度。 白玉珏看着她应付式的发型,微皱眉头:“本王不介意等你把头发弄好。” 娅娅眨眨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弄好了呀,还有什么问题? “你这个样子带出去有点丢人。” 娅娅咋舌,她这个样子怎么了?以前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时候也经常这个样子,师傅也不曾说丢人啊? 白玉珏见她还呆站着,挑眉,一把拉过她,将她拉到了内间,将她按在梳妆台前坐下,鬼使神差地,取下缎带,拿过桌上的梳子,就给她梳着头发,一边梳还一边说着:“统共就收了七个小丫头做贴身侍女,你是其中最没有自觉的。” 娅娅蹙眉,自觉什么?自觉好好梳头? 后边,白玉珏还在说着话:“你总是这样疏于打扮自己?呵呵,倒真不像是个女孩子,也是,跟着药老翁混了五年,也不指望你会像个女孩子。” 娅娅抿着唇,转过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梳子。 白玉珏怔了下,随即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笑意:“小丫头,本王还是第一次给人梳头,你就这样不领情?” 领你个头情! 娅娅没理他,将梳子放到桌上,拿过缎带,重新把自己的头发绑了,站了起来,强势地望着他,仿佛无声地告诉他:我就喜欢这样,别管我! 白玉珏似是读懂了她的态度,眼中的笑意更深,敢跟他撂脾气,该说她不知者无畏,还是该说她勇气可嘉呢? 想来,接下来这段旅途过程应该不会无趣。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走吧。” 他转身,率先向门外走去。 娅娅愣了愣,后面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王府大门,早有两名家丁牵着马在门口候着了,一匹白马,一匹红马,都很高大,尤其是那匹白马,毛发柔顺得像是发着白光,漂亮得很。 娅娅本来还以为会是坐马车,没想到竟然是骑马,一时没反应过来。而那边,白玉珏却已经潇洒地跨坐在了马上,拎着马缰绳,低头看向她:“上马。” 她反应过来,依言上马,还没坐稳,前面骑着白马的白玉珏已经一扬马鞭,扬长而去,她一见,赶紧跟上。 马蹄声踩在干净的青石板路上,踢踏踢踏,矫捷有力,一眨眼的工夫,就没影了。 王府大门内悄然走出两个人来,分别是黄莺和冷情。 “我想了许久,仍旧想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带青黛去?”黄莺望着马儿消失的方向,喃喃低语。 冷情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早就发觉了吗?王爷待这个青黛颇有不同。” 黄莺微笑:“这倒是真的。虽然很少见王爷与她接触,但每次王爷看她的眼光,总与看我们几个的不同。这更让人不解。” 正说着话,有一个家丁牵着另一匹马到了门前。 冷情走了过去,将自己的包袱放在马背上,而后轻松上马,拉着缰绳,转了下马头,才看向黄莺,别有深意地说道:“又有什么好不解的?王爷的心思,谁又能真的猜得准?好了,我走了!” 话落,只听马蹄声起,留给黄莺的,是驰马而去的一道绝尘背影。 正文 第三十一章 落汤鸡(补更) 傍晚时分,急雨直下,沙沙作响,一白一红两匹大马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疾驰而过,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口。 里面,两名伙计听到了动静,出来迎接。 白玉珏将手中的马鞭扔给伙计,翻身下马,迅速地进了客栈,后面,娅娅也忙把马鞭递给伙计,跟着他蹿进了客栈。 天公不作美,眼看着就有地方落脚,却偏偏下了场瓢泼大雨,又无处躲避,一下子把人给浇了个彻底,湿答答的衣服就像是长了嘴似的紧紧地咬着皮肤,黏紧着,让人难受。娅娅站进去,受不了地整着身上的衣服,头发都散了,贴在白皙的脸颊上,显得一张瓜子脸更加俏丽小巧了些,深秋的雨凉得入骨,也将她脸上那一点点血色给凉退了下去,只恨不得赶紧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正在焦躁的时候,一个极具压迫性的气势铺天盖地地笼罩在了她周围。 娅娅吓了一跳,抬头,却看到白玉珏微冷的面容,他也被淋湿了,头发还在滴着水,衣服也被雨打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也看不出丝毫的狼狈,俊雅的脸仿佛笼着一层水雾,有些疏离,抿着唇的样子,看起来竟比往日里更让人觉得遥远。 可他就在身边,站着,强烈的存在感又提醒着他就近在咫尺的真实感。 娅娅看他,虽然不大甘愿,但毕竟是跟他出来了,人家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从来都是别人为他打点好一切,此时此刻又只有她一个贴身侍女,再不愿意,她倒也还真不能放着他不管,抑或是让他亲力亲为。 她拍了拍身上的衣裙,走到柜台前,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冲着掌柜的伸出两根手指。 掌柜的见她长得漂亮,又见了那银子,知道是有钱的主,立即挂上了笑脸:“女客官,是要两间客房的意思吗?” 娅娅点了点头。 掌柜的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不巧,本店就剩一间客房了。你看——” 就剩一间了?娅娅愣了,想着要不要到别家客栈看看,白玉珏却走过来说道:“那就要一间。” 掌柜的听了,忙应了声好,收了银子,眉开眼笑地叫伙计带他们上楼看房去了。 娅娅还在犹豫着,但白玉珏已经跟着伙计上了楼,只得跟着也上了楼。 客房是三楼最靠里面的一间,很安静。进去,里面的摆设着张床、桌椅、脸盆、洗澡用的木桶、衣架和衣柜,床旁放着张屏风,简易的布置,整体上倒还算齐整干净,就是让白玉珏这样身份显贵的人住着,硬生生的有拥挤的错觉。 他站在房子中间,扫视了一圈,眉头微微一蹙,显然不大满意。然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回过头,却看见娅娅正跟那伙计比划着什么。 “姑娘你什么意思?衣服?什么东西?水?”伙计费解的表情,和娅娅艰难地交流着,突然间明白了过来,说道:“哦!姑娘,你是让我去准备木桶和热水,要洗澡换衣服是吧?” 娅娅见他终于理解了,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几块碎银,交到了伙计的手里。 伙计见到那赏钱,马上乐开了花,赔着笑脸,殷勤地道:“好的。很快就准备好!” 白玉珏把那一幕看在了眼里,嘴角微微弯起,虽然不会说话,但实际上倒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木讷,至少,这小丫头挺知道些人情世故,知道如何更好地处理这些琐事,就像刚才那样,不会说话,就多给点赏钱,人家既不会怠慢了她,反而会更殷勤地为她做事。 娅娅关了房门,转过身来,就看到白玉珏正定定地盯着自己瞧,那带着笑意的眼神,一时让她僵在了那里。 “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白玉珏见她傻站着,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走了过去,将手上提着的两个包袱放到了桌子上,又给白玉珏倒了杯茶,放到了桌沿。 白玉珏坐下,握起那杯茶,喝了口,客栈里用的都是普通的茶叶,放久了,茶水是凉的,味道很是不好。他眉头皱了皱,将那杯茶又放了回去,绷着脸,脸色很不好看。 娅娅观察着他,知他从小养尊处优的人喝不惯这种寻常茶水,想着此时此刻陪着他身边伺候的人是其他人,定然会特地去准备上好的茶叶过来给他泡着喝的,只可惜,她不是那样殷勤的人,犯不着为了让他喝上满意的茶水而折腾,所以,对于他那个不满意的表情,她也只当作没看到。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湿漉漉的衣服还在滴着水,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娅娅慢慢地有些焦躁起来,相比较地,白玉珏也是一身湿衣服,看起来却比她从容淡定得多,面上没什么表情,就是抿着唇,周围的气压有些低,像是在生气。 娅娅懒得理会他的情绪,只盼着伙计赶紧把热水送上来,她也能尽快把面前这为主子给安排妥当了。 仿佛听到了她内心的期盼似的,不多时,先前那伙计果然送热水上来了,娅娅说不了话,办起事情来却很利索,很快地就把一切准备停当。 她走过来,也没多余的动作,冲他欠了欠身子,便退了出去。 白玉珏听着后面吱呀的关门声,这才起身,走到了里面,木桶边一张矮凳上,放着干净的衣物,木桶边缘放着条擦身布。 她体贴的处理倒是让他紧绷的脸色有所舒缓。 夜在不知不觉中降临,紧闭的窗外时不时还能传来沙沙的雨声,而屋内,烛光静定,丝毫不受外面风雨的影响。 白玉珏刚刚穿好衣服,传来了敲门声,不大,但很有耐性,几下后就没声了。 他坐在桌边,看了眼门口:“进来。” 娅娅推门而入,身上还穿着之前的衣服,身后跟着伙计,端着饭菜。 正文 第三十二章 漫不经心(补更) 沐浴过后的白玉珏有着一股难以言说的蛊惑魅力,蓝色锦袍在身,湿漉漉的头发像一笔墨洒下来,淌着水滴,那张俊雅的容颜掩在发间,鼻梁高挺,墨玉般的眼睛深邃得好像此时的夜色,谜一样的,看不透,摸不着,只一眼,就能将人整个陷进去。 他的唇依旧抿得很紧,但是脸色却比刚才好了些。 伙计把饭菜摆上桌便走了。 白玉珏看着桌上,简单的三菜一汤,看着也不精致,甚至有些清汤挂面般的朴素感,也是,这里又不像是京都第一楼那样的酒楼饭馆,不能指望做得有多好,估计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抱期待地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你到嘴里,才嚼了没两口,眉头就皱了起来,真是,比想象中的还难吃。 他放下了筷子,拿起酒杯尝了口酒,随即,又把杯子放下了,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娅娅在一旁看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进了这家客栈以来,她就不下几次地看到他皱眉头了,这个男人,往日的生活实在太讲究了,哪怕是出门在外,都有人在旁边好好伺候着,谁也不会怠慢了他,料想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唉,谁叫他这次他偏偏要选她随行,还不带其他随从,想来也是他活该,算是自作自受了吧! 她把手里端着的那碗姜汤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低垂下眉眼,看了眼那姜汤,又看了眼她:“这姜汤也是厨房准备的?” 娅娅点了点头。 “算了,淋了些雨罢了,也不必一定要喝这个。” 他说着,起身往床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停住,回头看着她:“让伙计换桶热水,你也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 娅娅愣怔地望着他的背影,不解,他这是什么意思?让她就在这里洗吗? 想发问,白玉珏却已经躺到了床上,放下了床帐。 她站着,见他半天没反应,才把桌上的饭菜收拾好了,端下楼去,吩咐伙计的把房间桶里的热水换了份,伙计收了钱,做事特别殷勤,很快地就换好了热水,陪着笑脸地嘱咐着有事就吩咐,一边退下去了,还不忘帮忙关上门。 伙计走后,娅娅望了望纹丝不动放着的床帐,又看了看床的侧前方空地上放着的木桶以及另一边的那张屏风,而后,有了主意。 她走过去,轻轻地将屏风挪动过去,挡在了床和木桶之间,几次确认隔挡效果很好后,才慢条斯理地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了一套干净衣服,放在木桶边,脱下身上的潮湿的衣裙,没进浴桶。 水温正好,很快就驱散了身上的凝集的寒意,在外奔波了一整天,早就疲惫不堪,娅娅背靠着桶壁,微仰着头,享受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时刻。 白玉珏侧躺在床上,耳侧,不断传来轻微的水声。也不知怎的,向来静如止水的心里竟泛起了一丝丝异样的波澜。 他翻了个身,一手枕着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床顶,发着幽亮的光芒。 那个小丫头还真是胆大,一个姑娘家,跟他这个大男人共处一室已是危险,竟还胆敢就在他的床侧沐浴,她是没把他当男人看,还是对他太过信任? 似乎是怕惊扰了他,那水声刻意的小,小到几乎没有,可纵使这样小,却还是那样清晰地传入耳内,也让他的心里越发的不平静起来了。 白玉珏不禁懊恼,刚刚为什么要让她洗澡?直接让她换身干净衣裳不就好了?说起来,他什么时候这样好心了,居然会关心她还穿着湿衣服? 她是他的贴身侍女,又不是他的什么人,黄莺她们几个跟着他的时候,他也不曾如此细心关怀! 他不大能理解自己的行为,不自觉地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靠着桶沿闭目养神的娅娅警觉地听到了,心里陡然一惊,也不敢再继续地在桶里泡下去,简单地洗了洗,就忙把衣服换上了。 白玉珏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水声突然大了些,然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穿衣的窸窣声。 那声音,竟比水声更加地磨人。 好在,很快,外面就彻底静了下来。 他的心,也跟着静了下来。只是,想起方才心里那微妙的躁动,他颇为不悦。 娅娅并不知道他的心境变化,穿好了衣服,就捞起他们两个换下的衣物,轻悄地开着门,出去了。 白玉珏听到了她出去的声音,从床上坐起,拉开床帐,扫了眼四周,客房里,没有她的声音,静得就剩下窗外的风雨声。那边,屏风换了位置,桌上的饭菜也不见了。下了床,他走到桌边,看着空空如也的桌面,眉头微微一皱,从喝茶的时候开始他就察觉到了,青黛这个小丫头对于照料他的起居生活果然是不尽心,明明看到他有诸多的不满意,她竟然能全当没看到,既不遂他的心意,就是看他不吃晚饭也不知道劝慰几句。若是其他人跟过来,定不会像她这般。 也不是吃不了苦的人,何况现在这样也不过是吃住的粗糙简陋了些,也算不得吃苦,他作为曾经吃过很大苦头的人来说,顶多不满意,也不至于矜贵得挑三拣四受不住。可他这一再的不满态度是因为什么? 他想着,眼眸微微一眯,是了,是那小丫头。尽管并不要求身边服侍的人要学会讨巧卖乖,可对于她这样的漫不经心态度他还是不大高兴的。 这才第一天,他就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了,选这个小丫头跟自己出门,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她对他的态度并不像别人那样上心忠诚,若是有了危险,恐怕也是靠不上的吧? 他无奈笑笑,他这回,会吃到用人不明的苦头吗? 想着,不经意地一瞥眼,看到了屏风后面的木桶,旁边的凳子上,不见了他之前换下的湿衣服。 后半夜的时候,雨停了。柴房里,一个人影无声地走了进来,而地上,是靠在被褥里酣眠的娅娅。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他奇怪的心思 柴房的门半开着,外面微弱的光线照进来,娅娅睡得很沉很酣,脸色却很苍白,皱紧眉头,眼角还有泪痕。 白玉珏居高临下地站着,眼睛定定地望着她,等了半天没等到,没想到竟然是悄无声息地跑到这里来过夜了,她倒是干脆,连跟他商量下都不考虑,就自己找了个最干脆的处理方式,要换作别的女子,恐怕多少都会暗自揣测一下,看是不是能跟他同处一室吧? 这方面的自信,白玉珏是很有的,但显然,在娅娅这边不顶用。 正想着,熟睡的人突然侧了个身,她原本皱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更有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来,悲伤又害怕的表情,咧着嘴,蜷缩在旧被褥里,在梦中哭得像个孩子。 白玉珏眼里的光芒微微一晃,蹲下身来,伸手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她的脸小而苍白,在他看来很脆弱,更是不自觉地放轻了手中的动作,生怕惊了她一般。 他一向是个清心寡欲的人,月尹的男子多数在十六岁便已娶妻,可他如今二十五了,却仍旧是孑然一身,莫说正侧妃,就连个妾侍都没有。他的外形出众,身份名望又摆在那,自然有许多人为他着急张罗着,多少人给他推荐,就在不久前,太后娘娘还特意宣他进宫提及立王妃之事,却都被他回绝了。 时间久了,外面的人都在传果荣王是不是有断袖之癖,然而,怎么看着,又都不像。 他自然是知道外面那些人的揣度,却是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至于娶妻这种事,他自己倒真不怎么上心,就是一辈子无人做伴,于他而言也没什么。 于是,世人都说果荣王尔雅绝伦,有如神祗,睥睨的目光俯瞰苍生,却是不轻易动凡心的。 于是,他自己也是这样觉得的,倒不以神祗自居,却自认很难对什么人动心。 他了解自己,外人看似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处在这样的位置,但凡有一点心软或感情用事,都有可能被人抓住空隙跌入地狱。高处不胜寒正是这个道理,而这,也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娅娅猛地抬起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他放在她脸上的那只手,握紧,贴在侧脸,摩挲着,蹙紧的眉头舒缓了些。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太清心寡欲了些。但凡是个男人,谁不想娶个美妻,两三美妾,你倒好,那么多出色的女人巴着到等你看一眼,你都没看上眼,竟一并的全不要了,平日里也没个红颜知己。啧啧,真是让人好奇,这世上是否还有一个女子,能让你这心如止水的人倾心交付的?若有,我定要另眼相看几分!” 白玉珏看着她安定下来的睡颜,耳边,那日泛舟湖上,小王爷白玉京的话突然回响。 他流露出奇怪的眼神,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事情。 娅娅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一睁开眼,看到自己是躺在床上,狭窄的空间,陌生的感觉。 惊讶地坐起来,拉开放下的床帐,就看到一个人坐在桌边,颀长的身形背对着她,墨发披散着。 套上鞋,轻轻地走过去,看着他。 白玉珏右手支着额头,双眸闭着,高挺的鼻梁从侧面看过去更加的好看,唇抿紧,俊美的容颜,安静熟睡。 娅娅还是第一次见他睡着的样子,没有那淡漠的表情,也没有那藏着算计的眼神。此时此刻的他,看着更让人觉得舒心,美好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的皮肤真好啊,她悄悄地凑近过去,伸着手,想要去触碰,却在刚要碰到的那一刹那,那紧闭的眼睛忽然张开,清明一片,盯在了她的脸上。 刚要触到的手就那么半途地僵住了。 她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对上他似乎含笑的眼睛,一只手就那么吊在半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他将目光移到她的那只手上,微微眯起眼睛:“想做什么?” 娅娅抿了抿唇,要收回手。 他却拽住了她的手,故意逗她:“很多女人羡慕本王的好皮肤,怎么,你也是吗?” “……” “还是说觉得本王长得太好看了?” “……”有够自恋的。 “别说是因为本王脸上是有脏东西。不可信。” “……”娅娅无言,他怎么醒得这么及时? “总而言之,是想摸摸看吧。”问的句子,却是肯定的口气。 白玉珏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等她的回答,拉着她的手,就要去碰他的脸。 娅娅吃了一惊,挣扎着要抽回自己的手,怎奈他握得紧,还是被他拉着,碰到了他的脸,不是轻微的碰触,而是切切实实的触摸。 她有些紧张,陡地收回了手,白玉珏这次放开了她,看着她站在那里,微低着头,窘迫的表情,眼神躲闪着,有些惊慌失措。 他觉得有些好笑,却面色平静地问道:“怎样?” 什么怎样啊! 娅娅气愤地想,撇了撇嘴角,往日里就觉得他这个人高高在上有城府,没想到还这样的不正经,讨人的嫌! 挑逗她这么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她那边气闷地想着,心思也流露在了脸上,尽管低着头,白玉珏却正巧坐着,将她的表情看得分明,其实他刚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可是看着她这样的反应,不禁心情很好,他说:“以后没事别偷看本王睡觉。” 谁偷看了?她明明是正大光明了观察一下下而已好嘛! 娅娅瘪着嘴,闷头没回应。 他也不介意她的态度,站了起来,看着她:“接下来一路难免会有像目下这样共处一室的情况,到时候你不要再独自溜到外面去睡,本王可不想再像昨晚那样到处去找你,抱你回房,太折腾。” 他说起那些话就像是在说着无关痛痒的小事一样自然,顿了顿,无视娅娅震惊的反应,接着说:“去打水来,该洗漱了。” 他说的话信息量太大,娅娅一时有些没回过神来,迷迷瞪瞪地竟依着他的话出去了,等到了楼下,才醒神过来,恨不得将手中的脸盆扔到地上,破口大骂一句——怎么回事呢到底!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自由随意 吃早饭的时候,雨又下起来了,稀里哗啦的,竟比昨天傍晚还要大。 白玉珏吃过了饭,看着窗外依旧在下的雨,淡淡地道:“这雨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了,今天别走了。” 正在收拾碗碟的娅娅听了这话眼睛都瞪大了,他早些时候说的话也就在那一刹那在耳边回响起来,再在这里住一天?那不就意味着—— 他抬眼,探究的目光将她打量了一番,立即看穿了她的心思,问道:“怎么,跟本王共处一室有那么委屈你吗?” 娅娅抿着唇,脸上不情愿的表情无声地回答了他的问话。 他哼了一声,说道:“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还是头一次有人如此嫌弃本王的。” 她没有说话,闷闷地低头继续收拾东西,出去了。 楼下,一个伙计看到娅娅端着东西下来了,忙迎上去接过了,问道:“姑娘,吃过早饭了?” 娅娅将盘子里剩下的两个馒头拿在手里,笑嘻嘻地点了点头。 伙计也没多说,笑着将碗碟端走了,收了赏钱的人,对待起人来倒是格外的殷勤积极,不一会儿,那伙计就又回来了:“姑娘,你昨儿个烘了大半晾在柴房的衣物已经干了,要我帮你收吗?” 她听了,忙摇头,就自己朝后院走去。 推开柴房,白玉珏和自己的衣物还静静地晾在木条上,外面的风吹进来,衣角翩翩晃动,她走过去摸了摸,果然都干了。 二话没说,胡乱地将两个馒头吃进肚子,拍拍手,就将衣物取下,一并抱在了怀里,往客房跑。 客房里,白玉珏坐在桌边品茶,茶叶是早上娅娅让伙计专门去茶店里买的上好茶叶,沸热的水一滚过,淡淡的茶香四溢,尽管还是比不上王府里的茶叶,总还能将就着品。 正品着呢,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推,娅娅抱着一团衣物走了进来,也不看他,就径直往床的方向走,将衣物扔到床上,这才慢条斯理地叠起来。 他转过身来,看着床上,他的外衣,她的裙裳,甚至是内里穿着的,毫无分隔地层层交叠着,看起来随意而凌乱。 一丝诧异悄然地爬上了他的脸。 他没有亲眼见过,但也知道,自己的东西一向是被单独处理的,要是换做黄莺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绝对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的状况。 这小丫头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还是说,在她心目中,从来没把他当高高在上的王爷看过吗? 谈不上生气,就是感觉有点奇怪。这本是件小事,可他却莫名地犹豫了,纠结着自己是不是该提醒她。 而床边,娅娅却是在旁若无人地叠着衣物,动作倒是得心应手,很快就叠好了,又从衣架上取下两个包袱,把各自的衣物放进了各自的包袱里。 回头,就看到白玉珏一脸纠结地坐在那里,好看的眉头蹙着,盯着床上的包袱,烦恼着什么。 这雨果真没停,一下就下到了傍晚。 白玉珏喜静,就这么一整天待在客房里,稳如泰山般地坐着,一言不发,也看不出不耐。相反地,娅娅却好动多了,一会儿窗边站一站,一会儿房里走一走,实在在屋子里闷得慌了,干脆到楼底下晃一晃,听大厅里吃饭喝酒的人说故事,听一听,就又回楼上去,还不忘顺带捎一壶热水,帮白玉珏重新泡一壶热茶。 她又到楼下去了,还没上来,白玉珏看了眼凉透了的茶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做他的贴身侍女做到她这份上的,还真是够自由随性的,他也够可以的,竟还容着她这样。 不禁又一次想,这次带她出来,到底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门在这时再次被推开了,她进来了,手里提着刚刚提下去的空壶,里面装的,不用猜他也知道,是刚烧开的热水。 她关了门走过来,重新泡茶。 他看着她认真专注的动作,突然问道:“下面有什么好玩的,动不动就跑下去?” 熟练的动作倏地一顿,她看着他,面带疑惑,她难道必须得寸步不离守着他,就连下个楼都不能吗? “快吃午饭了吧?” 晶亮的眸子听到他的话,视线慢慢地下移,落到了他的肚子上。 偏偏,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是他的,而是—— 白玉珏忍俊不禁:“我就奇怪你肚子怎么还不叫,早上不是才吃了两个馒头吗?” 她惊奇地望着他,仿佛在问他怎么知道一样。 正因为不能说话来表达自己,所以她的表情和肢体反而更显得生动,这更衬出了她身上的那点明快的灵气,然而,这却让白玉珏有点不满足,总觉得她应该更—— 他的神色动了动,定定地看着她。 “小丫头,你怎么就不能说话呢?真想听听你的声音,或许——”他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或许什么,他没有讲,只是站了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温柔。 娅娅有些吃惊地盯着他的眼睛,第一次,她没有在里面看到那种复杂的算计。 “走吧,下楼吃。” 午饭,是在楼下吃的。 * 就像囫囵吞枣般的,时间飞快地,消逝在了腹中,吃过中饭,隔一个下午,再吃过晚饭,这一天几乎等同于过完了。 白玉珏起身准备上楼,娅娅却还坐在长凳上,像定在了那里一样,没有动弹。 他看了她一会儿,微微弯起嘴角:“怎么,还想睡柴房?” 见娅娅没答话,他又道:“还是说,想让我又像昨晚那样抱你回房?说起来,昨晚我抱你的时候你是不是醒了却在故意装睡?” 原本还不搭不理的人这下急了,扭过头来,瞪着他。 白玉珏却又哼了一声:“青黛,你老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好呀,拿身份来压人了! 娅娅挑眉,心里对他的话很不以为意,她是不是他的贴身侍女还得她自己说了算,现在是,是因为她勉强接受了,若她不接受,他就是再威逼利诱,他也强求不了她! 这一点倔强,就连药老翁都奈何不了她。 正文 第三十五章 不必防我如防狼 夜色深沉,外面的雨倒是停了,可过窗而入的夜风却灌满了一室的清冷落寞,冰凉寡味,直透到心里面去。 早已更深露重,而那个倔强的小丫头,依旧没有回来。 白玉珏坐着,眸色暗暗地望着窗外,抿直的唇,仿佛然上了一丝微恼。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思竟因为那么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有所起伏。 娅娅是无意的,她并没有想过引起他的注意,甚至刻意地躲避着他,她不像左伦他们那样仰望着恭敬着他,也不像红影那样心怀爱慕地想要靠近他守着他。在娅娅的眼里,他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她不稀罕他的青睐,也不稀罕他的关照,若非他特意去叫她到跟前,她显然更乐于独个儿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研究药草,读药理书,钻研毒术,无聊的时候还会跳田字格这种孩子气的游戏来打发时间且能玩得不亦乐乎。 她不是个养尊处优的女孩子,生活起居方面更乐于亲力亲为,洗衣做饭打扫,从不假借下人之手,自己也做得很快乐,得心应手。 她的模样其实已经长开,是个绝对的美人胚子,可她又并不在意,从不花心思打扮自己,总是以不施粉黛的脸和随意的发型告诉别人她对这些的漫不经心。 然而,她越是这样,反而越吸引他的目光。 是的,他总是关注她。哪怕他们很少相处,但他从来不曾陌生过她的一切。 王府里到处都是他的眼睛耳朵,想要了解一个人实在轻而易举,起初,她刚住进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告诉他她的情况,通常,只要向他报告一两次后,没有不妥后,接下来,底下人就会看情况,若非有奇怪的地方,不会再拿这样的小事来打扰他。过去,红影他们几个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流程。 奇怪的是,第一次有一个人,抓住了他的眼睛。 她的自得其乐莫名地让他上心,他让底下人继续告诉他她每天做了什么,一次,两次,三次……次数多了,听得多了,他开始不满足于仅仅听别人说,所以,他经常亲眼去看,观察她。 也是怪,多少人刻意地做什么企图得到他的关注,他全部无动于衷,可那个丫头,明明什么都没做,就连那样的心思都没有,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的默默关注。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她的影子,以一种安静的状态,自然而然地打量着她,她却毫无察觉。 也是,她从来不理会他,大概于她而言,他不过是个早晚要遗忘的过客吧。 过客吗?他不满意这样的身份。 于是,像这次,哪怕明知道带她是最不合适的决定,但他还是固执地想要将她带到身边,更特意不带其他人,美其名曰为了不引人注目,免得露了行踪。 做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要做什么? 白玉珏也不知道,而心里,却始终有着隐隐的期待。 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况。 他微微蹙起眉头,望着窗外的眼神更深了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有敲门声,伙计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公子,睡了吗?” “何事?” “那个,那位姑娘在楼下睡着了。” 他之前有交代过伙计,若是娅娅睡着了,就到楼上通知他。 总算是睡着了。 他微微弯起嘴角,起身,开门,淡淡地看了伙计一眼,就往楼下走。 到了楼下,果然见到娅娅趴在吃饭时的那张桌位上,侧着脑袋在臂弯里,睡着。 伙计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说真的,这姑娘长得可真漂亮,刚刚好多男客官一直盯着她瞧呢。若非我们要打烊了,还真不知道他们要待到什么时候。” 白玉珏听了这话,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身上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冷意来。 伙计察言观色惯了,本能地就立即察觉到气氛不对,也不敢在这里多呆,忙走开了。 白玉珏站着,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娅娅,她的皮肤很白,眉目清新好看,平日里亮而有神的眼眸闭着,只有卷而翘的黑色长睫微微地颤抖着,小巧的鼻梁侧影极美,粉嫩的唇抿着,睡得很熟的样子。 诚然,她长得很美,是灵动的美,哪怕睡着,也遮盖不住那灵气。他一直知道的。想起从刚刚开始,就有别的男人盯着她看的情形,他不禁懊恼,不管她多反感,他当时都该坚持留下来,要么直接拽他上楼的! 他对她,太宽容了些! 他心里有气的时候,惯于用那逼人的气势来让人知道,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娅娅突然扭了下头,换到了另一只手那边靠,眉头蹙得很紧,嘴角撇了撇,这是她生气的时候惯用的表情,白玉珏知道,她一定是做了什么讨厌的梦。 该不会是梦到他了吧? 一个念头翩然而至脑海,让他不由得一愣。 他没多想,伸手,扶起了娅娅,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弯腰,另一只手绕过她的腿窝,轻松地一提,就将她从位置上横抱了起来,尽管生着气,但他的动作却是格外的轻柔,呵护又细心备至,抱着她,直接上了楼。 那边,伙计关了客栈的门,转过身来看到那一幕,嘿嘿一笑,嘴里嘟哝一声:“看着怪清冷的贵公子,倒是个挺温柔的,那姑娘既漂亮性格又好,看起来倒不像是只能做个陪房丫鬟的命。” 一男一女这样共处一室,也难免会让伙计乱想。 客房里,白玉珏将娅娅轻轻地放在了床上,帮她盖好被子,正要放下挂钩挂着的床帐,手就被人一抓,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娅娅睁着眼睛,警惕地盯着他。 她的忽然醒过来让他一愣,但很快,他神色平静拉下了她的手:“这边的床我睡着不惯,放着也是浪费,给你睡正好。” 她眼中的警惕消退了些,有些愣怔。 他懒得再多说解释,站起来,直接放下了床帐:“睡吧。我对你又没恶意,不必总这样防我如防狼。” 垂下来的床帐,缓慢地将他们两人之间隔开了。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烤山鸡 隔天,雨虽还在下,但相比之前已是小得许多了,像白雾一般颇有些迷迷蒙蒙的感觉,白玉珏看了看天气,果断决定弃马选车,让客栈伙计去买了辆马车,顺便还雇了个车夫。 娅娅本来还庆幸不用再跟他共处一室,在看到马车连车夫后,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去。 白玉珏先上了车,她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选择坐在了车夫的身边。 刚一坐稳,里面传来了他的声音:“进来。” 她只好认命地提着包袱进去了。 这马车是极其普通的马车,里面空间倒是挺大,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坐着身边这么一位风华绝代的人物,竟硬生生地把够宽敞的空间营造出了一种非常拥挤的错觉。 共处一室够让人觉得避之不及了,现在这样更狭窄的空间无疑更磨人。 娅娅郁闷极了。她特意选了最靠外边的地方坐着,伸手关上了那两扇车门。 马车微微一晃,启程了。 马车三面座位的中间摆着一张小桌案,上面放着茶具糕点。而白玉珏就坐在那桌案的正后方,一双眼睛静静地盯着左手座位边缘处坐着的人。 “坐过来。”他说。 娅娅一怔,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 “叫你坐过来。坐那么远,让我怎么吩咐你做事情?” 听他这样说,她没法,只得一点一点极不情愿地挪过来,坐在了靠近他的地方。 白玉珏看着她那勉为其难的样子,心里真是又无奈又好笑,明明没把他这么个王爷放在眼里,可为什么又总是这样怕他的样子躲他躲得远远的? 娅娅坐在那里,怀里抱着包袱,低着头,心里叹息,唉,这人怎么事那么多,要这样要那样的,真不明白左伦黄莺他们怎么忍受得了跟他一起出门。哦,还有那个红影,一副巴不得的样子,听说这次是她要随同,恨不得要把她给吃了一样,啧啧,要是可以,她还求之不得地想把这个机会让给红影。 这个男人,不是跟她一个世界的,他太复杂了,那种深沉像极了她那个生身父亲阿完俨,这样位高权重又性格深沉的人,多数是没有心的,让她讨厌。 所以,她总是刻意地与他保持距离,除此之外,从未有过别的念头。 白玉珏偏偏就对她上了心,他主动容许她靠近,可她却就是不肯靠近,既谨慎又疏离,滴溜溜的眼睛暗含情绪,好像永远都在算计着,怎样的距离合适,并努力永远跟他保持着那样一个固定的距离。 这一点,让他有些恼。 从来不曾被人如此嫌弃过,而且对方还是个女子。 是啊,虽然还小,但她确实是女子,这个年纪,完全可以嫁人了。 嫁人? 他探究地打量着她,她的侧脸看起来很恬静,五官既小巧又清新,美得让人赏心悦目,皮肤白皙更衬得那张樱桃小嘴嫩红可爱,她下颌瘦,衣领上露出小半截雪白的脖颈。 白玉珏看着,喉头一紧。 他被自己的这个反应吓到了,慌忙地移开了视线。 他怎么回事,向来清心寡欲的,怎么突然—— 而那边,娅娅早察觉到了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看,想也知道是谁在看自己,感到那视线由原先的探究到越来越胶着灼热,这让她颇不自在。好在,那视线猛地移开了,她的心里也跟着,悄悄地松了口气。 她恨不得这马车速度快点,赶紧到下一个落脚的地方,哪怕再跟他共处一室,也总比跟他这样在狭窄封闭的空间里近距离接触的好。 偷偷地,她又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白玉珏注意到了,但这一回,他没说什么。 马车就那样冒着霏霏细雨一路前行,在傍晚的时候,在林间一间破庙里落脚,娅娅一跳下车,就立即跟长了八条腿似的,跑得没影了。 后面下车的白玉珏要拦也是来得及拦的,但想了想,她是坐不住的性子,还是随她去的好,可能这样她更自在些。 车夫将马车牵到庙门前一棵大树上系着,外面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有土壤的味道。白玉珏走进了破庙里面,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了。车夫则坐在靠门口的角落里,因为有自带干粮,此时饿了,便拿出来自顾自地吃着。 夜渐渐降临,破庙里亮起了火光。 白玉珏坐在那里,往刚刚升起的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条,这间庙虽然破败了,但有好几处篝火灭掉后遗留下来的灰烬,看得出来经常有过路人在这里落脚过夜,他身旁这些木条就是他在附近找到的,想必是之前路人用剩下的。 他又扔了几个木块进去,火烧得很稳定,照亮了周围,也驱散了夜间的寒气。 他拍了拍两手,看了眼放在一旁的包袱,打开其中一个,里面还有些干粮,是白天出发前娅娅准备的,有粽子,有饼,还有馒头,还有一竹筒罐水。 看着这些东西,他又扭头朝外看了看,这么晚了,她怎么还没来?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他打算出去找人的时候,外面,一个身影欢呼雀跃地跑了进来,脸上的笑容灿烂得比夜里得篝火还要抢眼。 可是,那笑容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就渐渐地消散了下去。 看着她脸上的笑意在看到自己后一点点消失,白玉珏的心情,莫名地也一点点地跟着那消失的笑容,往下沉。 刻意忽略掉自己心里的那点奇特感受,一瞥眼,扫到了她左手提着的东西,那是一只野山鸡,已被拔光了毛,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他的眉眼不自觉地动了动,问她:“你跑出去这么久,就是为了逮山鸡?” 她望着他,点了点头。 “……” 见他没说话,她走过去,右手还拿着根长而细的木棍,借着火光,几下就把木棍穿过那只野山鸡,又找了找四周,找不到东西可以搭横木棍的架子,索性就自己双手提着,坐在一边,开始烤山鸡。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驾轻就熟,对着篝火,盯着那野山鸡,眼睛里面跳跃着火光,一张脸也被火光照得红润极了。 白玉珏一边看着,竟出了神。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美味 他递了个粽子过去:“这么晚了,再怎么想吃山鸡,也都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语气里,是劝慰,眼神里,有着不露痕迹的讨好。 娅娅看了眼他递过来的粽子,犹豫了一下,一只手接过了。 然而,另一只手正举着山鸡,想吃粽子,却没有多余的手帮忙,没奈何,便将粽子放在腿上,单手剥着外面的总也。 白玉珏一直在暗暗观察她,见她剥得费劲,眉头都蹙起来,似是恼了,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伸手将粽子拿过来,修长的手指动着,三两下就给她剥好了,里面,三角的糯米捏成的团,点缀着几粒蜜枣,颜色好看,让人一看就有食欲。 娅娅一看是蜜枣馅的,还没吃到嘴里,就仿佛尝到了里面的甜味,不自觉地发馋地舔了下嘴巴。 那动作是不经意的,但还是被白玉珏捕捉到了,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到他的嘴角正在悄然地上扬。 她正打算要伸手过去接,他却突然坐得靠近了一些,直接将剥好的粽子递到了她的嘴边:“行了,那山鸡都快砸到火堆里去了,你还是两只手提着吧。” 眼睛向山鸡一瞥,果然,已经要砸进去了,她吓了一跳,赶紧两只手一并举着,抬高了些。 别看这被拔光了毛野山鸡不起眼,份量倒真的是不轻。 刚松了口气,唇边,有软软的东西在碰触。 低头,这才意识到粽子还在嘴边。 她抬眼看向白玉珏,他说:“要我把手抬到什么时候?” 火光映照下的俊朗容颜,正好笑地看着她。 娅娅有些尴尬,也不多想了,赶紧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鼓的,煞是可爱。 白玉珏收回了手,将剩下的半块粽子拿在手里,打量着她,见她吃得眉眼弯弯,眼睛里仿佛有流光似的闪着晶亮的光芒,很满足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感染似的,他的心里,突然也有了一种很满足的感觉。 那感觉太奇妙,她从未有过。 见娅娅吃完了,他将手里剩着的粽子又递了过去:“小贪吃鬼。有那么好吃?” 亲昵的话,脱口而出。 原本漫不经心的女孩子却在这时不好意思了起来,她又咬了一小口,就对着他摇了摇头。 “不好吃?” 她又摇头。 “那么,是不想吃了?” 点头。 “是要留着肚子吃山鸡吧?”他笑着说。 其实她是想起了他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现在居然在这个破庙里,喂她这么个小丫鬟吃东西,多少有些不合适吧?所以,虽然粽子还是很好吃,但她还是忍住了。 白玉珏倒没想那么多,见她这样表示,也不强求,说:“看你好像吃得挺开心的。应该味道还不错吧。” 娅娅点了点头,这粽子是她白天专门去镇上最出名的早点店里买的,不得不说,味道确实很不错。 “是吗?”白玉珏笑着,打量了眼手中的她吃剩下的粽子,然后,递到嘴边,咬了下去。 他的动作太自然,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一点顾忌。 旁边看到那一幕的人却是惊呆了。 娅娅的脸上全是震惊,那个,那可是她吃剩的呀!他一个王爷,怎么—— 白玉珏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似的,慢嚼细咽着将咬到嘴里的粽子吃进肚,好像味道真的很不错的样子,他又低头,将剩下的粽子全都吃了。 娅娅想要阻止他,但身体却因为过于吃惊而没有来得及动作。 眼睁睁地看着他吃完,就见他看向自己,深邃的眸子里有熠熠的光彩,他说:“味道确实不错。等办完事回程的时候再路过那里记得多买些。” 她已经震惊得不能自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讷讷地点了点头。 他却在这时,盯紧了她的脸。 然后,伸手,冰凉的指尖,轻柔地滑过她的唇角,他说:“沾嘴上了。” 娅娅感觉全身都绷紧了,他今晚的表现给她的感觉实在太反常了,仔细说起来,他们两个好像没有关系要好到那样的程度吧? 又喂她吃东西,又吃她吃剩的粽子,还帮她擦嘴巴,还老是冲着她温柔地笑。 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近在咫尺却让人遥不可及的果荣王吗? 他跟黄莺她们相处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未免太惊悚了吧! 她的身体,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 “为什么老是躲我?”白玉珏发现她的小动作,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漆黑的眸子,幽幽地望着她。 娅娅愣了下,大概是心下有意识地要躲他,身体也很诚实地呈现出往后缩的样子。 白玉珏无奈地叹了口气,转了目光,落在那山鸡上:“差不多了吧?” 见他转移了话题,娅娅暗暗松了口气,转过头,将山鸡拿到自己跟前,诱人的香味更加浓郁,看颜色,也是熟得差不多了。 闻着那味道,她几乎可以想象吃到嘴里时的味道了。 她咧嘴笑了。 白玉珏见她笑了,原本拉下的嘴角又跟着弯了起来,他很不解,明明是个很爱笑的女孩子,为什么在面对他的时候,总是显得警惕而谨慎。 正想着呢,一个鸡腿已到跟前。 抬眼,对上的是她热情的眼神。 热情,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她的眼里看到这种情绪。原来,她对他也是可以表现得热情的。 他接过,尝了口,身边没有材料,原以为这山鸡吃起来无味,却没想到,竟然是有味道的,而且味道还不错。 有些意外:“你哪来的盐?” 娅娅正扯下另一个鸡腿吃,听到他的话,把鸡腿叼在嘴里,腾出一只手来,从身侧掏出一样东西。 他拿过,打开一看,不是白花花的盐是什么? 出门居然还带盐?再想起她刚刚烤山鸡时那一气呵成的动作,他笑了,看来,她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也是,药老翁的嘴那么刁,她跟着那老头走南闯北五年,估计也是被练就了一身的好厨艺。 这小丫头,生存技能肯定很强。 餐风露宿的居然还有美味烤山鸡吃,他倒是没有预想过带她出来还有这等好处。 而且—— 想起她刚才那热情的眼神,他就觉得,或许,这次带她出来这个选择,他是对的。 他看着她:“很好吃。” 她似乎没想到他会夸奖自己,愣了一下,随即,大方地笑了起来。 这丫头笑的时候总是眉眼弯弯,盈盈的眸光闪烁,很有感染力。 他觉得,他似乎更了解了她一些。 正文 第三十八章 身负重伤 半个月后,云州。 一辆马车飞快地在街道上驰骋着,驾车的人穿着锦衣华服,利索地扬着赶马鞭,使得整辆马车都带上了凌人的气势,惊得过路的行人纷纷避让。 白玉珏抓紧手中的赶马鞭,身上,银丝绣边的白色锦衣被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沾着血迹,颜色很深,看样子已经干了。往上,一向波澜不兴的脸上带着丝丝的冷然,苍白的颜色,抿着唇,看起来很是虚弱,可是,他却面无表情着,漆黑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前方,那驾车的姿势,沉稳如山。 马车颠簸间,拐过几个弯,倏地停在了院里闹市的一座高墙大院门前。 守在门口的下人见了,纷纷都是一愣,有人走过来,口中叫道:“嘿,哪来的不懂事的?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果云王府,闲杂人等岂能随便……” “怎么,本王何时成了闲杂人等?”白玉珏冷眼一眯,浑然天成的显贵气质立即就将那下人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尽管不知对方是谁,但看样子就知道来头不小,他走过去,瞥见了白玉珏腰间佩戴着的珏玉坠,脸色大变,受了刺激似的,颤巍巍地就跪了下来,整个上半身几乎快贴到地上了:“果荣王!奴才,奴才见过果荣王!” 后面站在门口打量的另外三个下人一听,也吓了一跳,腾地就在原地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着头。 “行了,一个人进去告诉九弟,就说本王来了。” “是!”门口一个下人听着,应了一声,转身忙跑进去通报了。 白玉珏看着果云王府的牌匾,沉着脸,转身进了马车里面,不一会儿,就又出来了,手里还横抱着一个着青衣的女子。 还跪着的那个下人抬起头,偷偷地打量了眼,也不敢去细看,只说:“王爷,要请大夫吗?” 他倒是有发现白玉珏身上的伤口。 “去吧。记得,把云州最好的大夫全找来!” 那人也不敢多耽搁,就径自起身,跑着去找大夫去了。 白玉珏抱着娅娅,也不管那马车和还跪着的两个下人,步履从容却很快地越过了大门,直接向里面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迎面就走来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脸上还带着肆意的笑。 “哟,六哥,你怎么来了?”白玉云笑着打招呼,那双眼睛却瞬间盯在了白玉珏抱着的娅娅身上,眯着,像是在探究什么。 白玉珏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对他那大胆而不客气的眼神有些反感,便放下娅娅,一手托着她的腰,让她背对着白玉云靠在自己的怀里。才说:“呵,怎么,我要来的消息,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六哥你这话怎么说的?”白玉云收回了放在娅娅身上的视线,看向白玉珏,面上依旧带着笑:“世人谁不知道,你果荣王说话做事从来光明磊落,从不屑藏着遮着,要去到哪,总是明目张胆的,人还没到,消息早就传出来了。像今次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可是头回。你也没事先打招呼,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呢?六哥那话可——哎呀,六哥,你怎么受伤了?” 话说到一半,白玉云却突然叫了起来,仿佛才发现白玉珏身上的伤似的,皱着眉头,一副担心的样子:“真是,我说六哥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呢!左伦和右伦他们是怎么回事——诶?他们呢,怎么没看到?” 白玉珏看着他装模作样的那个样子,冷笑:“九弟难道不觉得你最先该做的,是帮我找个大夫吗?” “哎呀,看我看我,看到六哥一时高兴过了头,竟忘了!”白玉云继续装模作样着,转身吩咐后面的下人让人去请大夫,一边又让人去收拾客房准备热水,一边又吩咐厨房去做好酒好菜,要给白玉珏接风洗尘。 白玉珏静静地看着他装模作样,玉面一般的脸上带着冰凉的微笑,托着娅娅的腰的手不自觉地微微一收,抱着靠在自己怀里的那份柔软的身体,心底里一股怒意隐隐地叫嚣着。 其实这一路上都很顺利,为了避免暴露行踪,他甚至特意绕了远路,去走那些人烟稀少的路径。这是他从来不会做的事情,反而会让那些特意注意他下落的人忽略。当然,他也没有低估白玉云的本事,知道对方发现他的行踪是迟早的事。 出乎意料的是白玉云的动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就在五天前,暗杀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显然,白玉云也没有低估了他,派来的杀手众多,且个个都是顶尖高手,招招都攻向致命处。 被雇来的马车夫一瞬间就丢了性命,娅娅的身手倒也算中上乘,但在那些暗杀高手面前,显然是班门弄斧,好在她会使毒,银针使起来得心应手,勉强还能应付,最起码不会丢了性命。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因为他—— 白玉珏暗暗咬牙,他自负武功世间少有人及,但是,他毕竟是个人,不是神,那么多顶尖高手使用车轮战对付他,一时不察,还是被人找到了漏洞。 本想着这一刀也避免不了了,但还是机警地偏了下身打算躲过致命处。 却没想到,那个傻丫头竟然会突然冲过来挡在了他的前面。 “小丫头,快让开!” 他大叫着要推开她,却还是来不及。 她硬受住了那一刀,身体剧烈地颤了下,就倒了下来,肩头处,鲜血浸透衣裳,染了一大片,在月色下,异常的刺眼。 他赶忙扶住了她,却被她猛地拽紧了手臂,苍白的脸上,小嘴动着。 她在说,快走。 那一刹那,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捏了一下,触动着,疼。从没有过的。 没有想到,看起来对自己疏离的她,竟然会舍身救自己。 眼睁睁地看着她为自己受伤,这也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收回思索,他低下头,看着那张没有血色的脸,白玉珏暗暗咬牙,这丫头受的伤,他绝对会替她讨回来。 一边,白玉云微笑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望着白玉珏,吩咐下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带果荣王去客房。”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高人张老头(一更) 很快地,大夫就来了,结队似的,进了客房。 白玉云倒没有亲自在这里照看着,只留了王府管家安排着。 管家见大夫们来了,微微拱了拱手,说:“有劳各位大夫走一趟了,这边走,还请先给我们这位爷看看。” 白玉云底下的人,自然都很会做事。这万管家更是深谙此道,他客客气气地招呼着大夫们,既不显得王府仗着权势大对人颐指气使,却也不掉了王府威严。 四平八稳的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大夫们连连点头应着,鱼贯而入,进了里间。 白玉珏正坐在床边,卓尔不群的气度让人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视线。 万管家没对外说他的身份,但是,是果云王让他们来给这人看病,怎么着也知道对方身份来头不小。 眼下,见了白玉珏,大夫们各自心里更有了计较,连带着,看他的眼神也不敢再明目张胆,态度中也见出几分恭敬来。 一个大夫上前,正要给白玉珏把脉,却听清淡的声音说:“还是先给她看看吧。” 说着,他瞧了眼床上。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现床上还躺着个人,着青衣,闭着眼,脸色苍白,但样貌却是极清丽动人的,是个年轻美丽的女子。 就是看着,身体情况很不好。 白玉珏的气色瞧着也不大好,可是跟那名女子比起来,可就好太多了。 那大夫见白玉珏如此说,扭过头来,看了眼万管家。 万管家说是一侯门管家,听着很气派,到底也不过是个做奴才的,白玉珏堂堂王爷发话了,他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听这位爷的。” 就这么着,那大夫就开始给娅娅看起诊来了,其余的几个大夫也走过来,依次看过了。 “这位姑娘是失血过多了,导致的昏厥。好在,没伤在要害,处理得也及时,就是,看她的脉象,却觉得好像有些奇怪。”一个大夫说。 “是啊,是奇怪。”另一个大夫接话,蹙着眉头:“照理说,这么多天了,怎么着也该醒了才对。可她这样——” “我把脉的时候,感觉她脉象虚虚实实的,像是长了腿会跑似的,抓不准。”又一个大夫说着,顿了顿,望了眼娅娅,才接着说:“她体质很差,照理应该是活不到这样年纪的。可她却是活过来了——” 白玉珏本来还不说话,一听这话,神色微微一变:“这是怎么说?什么叫活不到这样年纪?” 那大夫看向他,说:“这位爷不知道吧?这姑娘天生的气血不足。” “气血不足?她看起来很健康。”白玉珏蹙眉。 “这正是我们奇怪的地方,她这个多半是从娘胎里带来的,而且,比一般的还要严重,照理,很难活到这样大,而且受了这么重的伤,绝对活不了的。可是……这真是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 白玉珏听着,双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看了眼娅娅:“她刚受伤的时候,我给她喂了不少药,大概是那些药起作用了吧。” 不禁心里莫名的后怕,如果不是他塞了些药给她吃,是不是,她就撑不住—— 那样的假设,他不敢想。 “如此一来,那那些药想必是灵丹妙药,这位公子,可否把药给我们看看?” “呵呵,她都伤成这样了,你认为还会有药剩下来?”白玉珏微微一笑,脸上却带着冷然,看着那提问大夫的一眼,仿佛要看到对方心里去,哼,他可不相信对方是单纯地想看看是什么药,以此来考虑她的伤情。 那大夫被他瞧得心虚,讪讪笑了:“也是。也是。” 白玉珏不理会,只说:“也不指望你们治好她,能让她醒就成。她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 几个大夫犯难,这可是个棘手的事情。 “也不难,施个镇,气脉顺了,也就醒了。”这时,响起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围在一起的大夫们散开,让出条道来,就看到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站在那里,拄着拐杖,身侧还后还跟着个小童。 他年纪大了,个子也矮小,从一开始就被众大夫挤到了外围,就是没人注意到他,此时一句话,却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只见他蹒跚着,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立在床头,耷拉着的眼皮微抬,眯了眼娅娅,转过头,看着白玉珏:“你看这些大夫们不济事,指望着只要让她醒来,到时候让她自救那是不可能的。” 一个垂垂老者,脸上堆满了松弛的皮肤和皱纹,看起来极其的不靠谱,说话的时候抿着唇,几乎是嗫嚅的。但就是这样一个老头,却让白玉珏眼睛一定。 人不可貌相,能一眼看出青黛会医术,又能一眼看出他的想法,这老头,不简单。 “这位老大夫有办法救她?” “她的师傅都救不了她,我怎么能救得了?” 白玉珏听了这话,挑眉,看着老头的目光更深了几分:“怎么?老大夫认识药老翁?” “呵呵。”那大夫却是笑了声,眼睛眯得快看不见了:“神医毒圣两个名头都被他占去了,这世上,还会有几人不知道药老翁?” 在场的其他大夫们听了他们的对话,一阵哗然。 这老大夫他们是知道的,姓张,在乡下开了间药庐,虽然年迈笨拙,给人一种无法信任的感觉,但医术却不错,而且用的都是少有人知的土方子,效果奇佳,一时间也是医名远播。 但他们这些开大医馆的名医们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半路出家,师出无名的同行,所以一向不把他放在眼里,刚刚见着他在,纷纷觉得被拉低了自己的医者身份,冷眼相待着,没人把他看在眼里,更刻意地把他挤到外面去。 哪想,就是这个老头,竟如此云淡风轻地跟这位气质不凡的公子谈起药老翁,语气间的从容熟稔更是让人吃惊。 他们又怎能不引发哗然? 白玉珏站起来了:“那么,你也知我是谁?” 张老头却扭头:“你我是不知道,跟医术无关的,也就都与我无关。” 白玉珏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笑了起来,冰凉的面容上似乎因为那笑稍稍有了点温度,他看着张老头,客气地说:“老大夫的意思我明白了。那么,还请老大夫施针,让这丫头醒过来吧。” “自然。这是药老翁的徒弟,我怎能袖手旁观?”张老头点着头。 正文 第四十章 土方子(二更) 所有闲杂人等都被清出去了,只留下了白玉珏,张老头和小童。 张老头看着动作不利索,施针的时候却是又稳又准,耷拉着的眼皮里,那双含糊的眼睛里甚至在那过程中发起亮来。 白玉珏一直眯眼看着,不多时,娅娅头上已经扎了好几针。 “把她衣服脱了。”张老头拈着一根银针,吩咐身后的小童。 小童听了,就要上来。 “等等。”白玉珏出声拦住了,他看向张老头:“有必要做到这程度吗?” 张老头神色坦然:“她手臂、肩头、腿,我都要施针,不脱了衣服,我怎么施?” 小童再次上前,把手伸向娅娅。 “等等。”白玉珏再次拦住了。 张老头微微皱眉:“怎么,不让我给她治了?” 白玉珏抿着唇,看着那小童:“你出去。” 小童还有些犹豫,看了眼张老头,见张老头点头了,这才放下药箱,出去了。 门再次关上,张老头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白玉珏。 他没说话,但眸光暗了暗,最终,微冷着脸,亲自去给娅娅解衣带,说是脱,其实是脱了之后,又把衣服绕过胳肢窝下拢住了上半身,只露出肩头和双臂,而下面只是将裙摆拉到了膝盖上去一点。 已经是最大限度的保留了,然而,他看着,脸还是有些黑,很不高兴的样子:“好了。” 张老头眼睛微闭,也没去看,听他说好了,才睁眼,待看到娅娅那个样子,冷哼了一声:“还真是事多。” 白玉珏听了这话,脸色更不好看,但也没说话,就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张老头手中的动作,心底里憋着闷气,够恼的。 “看她肩头的伤愈合得很好,是你处理的?”张老头问。 “嗯。” “该看的不该看的,应该都看过了吧?”张老头突然说道,那微扬的语调,像是在调侃,又像是在刻意揭人老底般。 白玉珏的脸色自不必说,那唇线更是直得不能再直了,很久,他才说:“老大夫对别人的事这么感兴趣?” “呵呵。”张老头却笑了:“年轻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老头也是曾经年轻过的。有些事,我也明白。只是身为过来人,看你这样,总勾起了自己的怀念。” 白玉珏挑眉:“你明白什么?” 张老头跟着也挑眉:“怎么,还不承认?我问你,若是此时躺在床上的不是这小姑娘,而是别的女子,你还会像那样上心?” “你也知她是女子,不管是任何一个女子,我都不可能——” “少来。我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些个大夫,只是碰了一下她的手,你脸就冷得跟冰霜一样,换做别的人,我看难。” 白玉珏脸色有着微微的变化,像是诧异,像是疑惑,随即,又沉了下来,沉默着,没有说话。 放在右膝上的手握拳,他其实有察觉到自己的心绪变化,不过是刻意压制着忽略着,没想到,这老头竟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但至少也证明了,他的表现明显,而这个小丫头在他心目中,是不一样的。 说话间的工夫,张老头将最后一根银针落穴,捻转了几下,感受到得气了,才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将两手交握在一起,放在身前,闭目养神:“好了,等一会儿吧。” 白玉珏没说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娅娅。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娅娅脸上也渐渐地有了血色。 “其实有个土方法,或许能把她那天生的体质给调好。”张老头突然说。 “什么土方法?” 张老头眼睛张开,看着白玉珏。 寡言少语的男人,从来不说多余的话。那样带着关切和期待的眼神,分明是上了心的。 “药养。然后,找个男人嫁了。” “……”这算什么土方法。 “药养倒是不用再费心,药老翁一直拿药给她养着呢。”张老头接着说:“若非药老翁那些药,她这样的体质,早就一命呜呼了,还能活蹦乱跳地长到这么大?” 白玉珏听他一再地提起药老翁,语气间还特别熟稔,问道:“老大夫想必其实认识药老翁吧?” 张老头笑了:“实不相瞒,他是我师弟。” 白玉珏意外,倒没听说过那个老家伙还有个师兄。 “他应该没提起过我吧?” “的确。” “呵呵。我想也是。”张老头笑了笑,才接着说:“我和他可是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的恶劣关系,他要是会提起我就怪了。” 白玉珏饶有兴趣地一扬眉:“哦?倒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段历史。” “只可惜,那女人到最后谁也没选,反而选了另一个男人,我们两个当初白打了。”张老头说着,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一般,笑出了声来。 白玉珏看着,那样云淡风轻的笑容,必是放下了才笑得出吧? 他说:“老大夫真有土方子能调好这丫头的体质?” 倒是不忘正事。张老头想着,说道:“不是说了,药养,嫁人。” 白玉珏再次蹙眉,无稽之谈。 “其实,早在几年前,药老翁就曾经带这个小姑娘来找过我,当时她可真小,身体差得算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的程度,我那个师弟也是没辙了,才想到我这里碰碰运气。”张老头淡淡说着。 “……”药老翁一向自命妙手回春,竟然也有没辙的时候。 “这小姑娘的病是娘胎里带的,是天命,要说没辙,也是真得认的。”张老头说:“据闻,她母亲怀她的时候就已经身中剧毒,多半,是那毒引起的。好在是慢性毒,刚开始毒性不强,她才能活着来到世上。” “你说嫁人是什么意思?” “嫁人生子。让她怀孕,然后在生产的时候,给她服一剂清毒水,把那些药养在体内的毒都过给孩子生下来。身体自然也就好了。” 白玉珏听着,意思是明白了,可眉头却是皱得更紧了:“那,那孩子……” “自然是活不成了。当然了,到时候全看个人选择,看是保大还是保小。”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会说话了 “不过说句实话,若真到了那一天,她选择要的是孩子,那么,孩子是活下来了,她是肯定会没命的。” “如果她没有怀孕呢?” “她活不久的。”张老头面色平静,语调平稳地说:“她现在之所以健康,是因为吃进体内的各种药把娘胎里带来的毒都聚起来压制住了,但这只是暂时的,时日一久,毒发是躲不过的。到时候,谁也救不了她。” “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们只想到了这个方法。要是日后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只能二选一。”张老头补充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白玉珏,说:“一定程度上来说,她能不能活,还要取决于她将来嫁的男人。” * 晚间的时候,白玉云让人来请他,说是备了酒菜,特意为他接风洗尘顺便压压惊的。 白玉珏吩咐客房里的两个丫鬟给娅娅擦擦身子,便去了。 说是什么接风宴,其实也不过是一些小酒小菜,摆在一个亭子里,兄弟两个人自己吃喝。 夜渐深,王府里的灯笼一盏盏地亮起来。 白玉云给白玉珏斟酒,说:“六哥,你带来的那个姑娘如何了?” “暂时无碍,只要等她醒就好。” “如此就好。我听管家说了,大夫要给六哥你看伤的时候,你拒绝了,反而让他们先给那姑娘看。” “这有什么?”白玉珏淡淡一笑:“她是为我而受伤的,又伤得比我重,先给她看,不是情理之中吗?” “的确是情理之中。只是六哥,你有没有想过,其实那位姑娘可以不必受这份苦的?” 白玉珏一笑:“是啊,只要九弟你收敛点,其实很多事情是可以避免的。” “六哥,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九弟,明人不说暗话,我如今既然这样明白地跟你说了,你也应当知道我的意思。有我在,你觉得你的胜算有几分?” “哼。”白玉云冷笑一声:“六哥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我虽不济,却也未必比你差到哪里去。父皇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这帝王之位,若非你做合适,就是我做最合适。只可惜,当今太后心疼咱们那皇帝哥哥,硬是使了手段让他得了皇位,算起来,那龙椅他一坐也坐了不少年了吧?如今他身体不好,也该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六哥你两袖清风,不爱那东西,那自然就该给我不是吗?” “九弟你是不是糊涂了,当那个位置是小时候玩的蹴圆,谁抢到的就是谁的吗?” “六哥,你看起来那样睿智的一个人,在这件事情上,怎么如此固执?” “哦?九弟的意思是,我该像你一样,去抢一抢吗?” “六哥!”白玉云叫了一声,脸色微变:“我知道,你对那个东西根本没兴趣,既然这样,你又何苦去帮着那个病二哥守着那个位置!好好去当你潇洒的果荣王不好吗!” “九弟,有些大是大非,可不是那么容易视而不见的。”白玉珏不为所动,幽幽的眸光定定地看着他:“何况,你口中的那个病二哥,也是我的哥哥。” “呵。你杀三哥的时候也不见你把他当哥哥!” “九弟记性真不好,难道你忘了,三哥会走到那一步,都是你逼的吗?而且,论起亲疏来,你跟他是同一个母妃所生,可比跟我亲多了。” “白玉珏!”白玉云饶是再有定力,也坐不住了,一拍桌腾地站了起来。 白玉珏看着他那怒目圆睁的样子,脸上露出了冷然的笑意来,也跟着起身:“看来九弟现在是不吃也饱了。我也差不多饱了,就先回去了。” “白玉珏,你不要太自负了,你未必会赢!” 白玉云在身后一直叫着,白玉珏全然不理,自顾自地走开了。 * 回去的时候,丫鬟们已经给她擦洗身子,换了套衣服,整个人清爽了许多。 让丫鬟们下去,他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经过张老头的施针后,她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白净中透着嫩红,像经过雨露滋润的花,鲜妍可爱。 正看着呢,却见昏睡中的人突然摇着头,眉头蹙着,委屈而悲伤的表情,嘤嘤地呜咽着,紧接着,就有液体从眼角滑落。 又哭了。这小丫头是又梦见了什么吗? 白玉珏眉头微微皱着,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她紧紧地拽着他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哭泣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 “娘。”忽然地,一个轻细的声音在夜中响起。 白玉珏只觉得全身绷住,屏住了心神。 刚刚,是谁在说话?是这丫头吗? 正疑惑着,就见到娅娅的嘴张着:“娘……娘,你快醒醒……” 心,触动着,一下又一下。 “小丫头!醒醒!”他忍不住叫唤她,抚着她的脸颊,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殷切地叫着她。 她会说话了,能说话了! 真希望她赶紧醒过来,赶紧多跟他说说话,他想见识她的伶牙俐齿!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强烈的感觉,这小丫头将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他面前,是真实的,是可触碰的! 就是有这种感觉! “小丫头,醒醒!” 他锲而不舍地叫着她,按捺不住似的。 娅娅本来还在睡梦中,就听到老有人在叫唤自己似的,她的眉头皱得很紧,觉得全身很疼,疼得不能动弹。 “好疼呀!” 低喃了一声,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脸,渐渐地清晰起来。 是很俊朗的脸,印象里那双总是藏着计较的眼睛里,此时是装着期待的。 “白,白玉珏?”她讶然。 之后,她吃惊。 “诶,我,我会说话了?” 捂着自己的嘴,睁大的眼睛,亮得迷人。 “是的。你会说话了。小丫头。”白玉珏笑着看着她,说道:“没想到,你的声音听来还不错。” 娅娅困惑地看着他,眉头皱了又松,像是思索着什么。 “你……” “呵呵,我怎么了?”他问。 正文 第四十二章 置气 白玉珏也不知道自己那一刻为什么会那样的激动,就好像,活到现在,还从来没有那样的不能自已过。 然而,他的确是欣喜的。 他想,或许是心底里一直有隐隐的期待的缘故吧,期待听她说话。 其实,倒也不是嫌弃她不会说话,而是正因为她不会说话,可每次跟他相处的时候,那表情,那眼神,就都像是会说话一样,只那么在他面前一摆,他就似乎一下子就能解读出她的意思。鲜活得让人眼睛都移不开视线。 那样灵气的女子,却不会说话,想起这个,他就隐约心疼。 所以,他期待,期待她更直接地表现自己,而不是哑得让他觉得遗憾惋惜的。 他起初还没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心思,但是,在她会说话的时候,那份欣喜若狂却让他猛然惊觉。 原来,他竟也为她有那样的许多想法。 娅娅坐在床上,打量着屋里的环境。 白玉珏正站在桌边,打开张老头留下的药瓶,取出一粒药扔到了温水里,搅拌化开后,端过去:“喝药。” 娅娅错愕地看着他,接过药,放在鼻翼下嗅了嗅,眼睛一亮:“这是师伯秘制的药丸!” “你倒是很了解。” “是不是师伯救的我?” “先把药喝了吧。” 娅娅点头,乖乖地把药喝了,拿袖口一抹嘴巴。 他看着她那孩子气的举动,忍不住地微微弯起嘴角:“淑女一点好吗?” 她愣住了。 白玉珏将碗放到了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帕子,帮她擦着嘴。 柔软的布料,触感极好。 温柔的动作,轻轻地擦着嘴边的水渍。 娅娅有些傻眼了,愣怔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俊朗的脸上表情认真,而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常有的那分算计却不知何时不见了。 此时此刻的白玉珏,蓦地映入了她的眼中,悄然无声地映入了她心底里。 他本是个容易引人在意的人,没有了她讨厌的那份精明难测,反而才真的开始让她打心底里收起排斥。 娅娅目光不经意地一瞥,注意到了他划破的锦衣,上面还沾着干了的血迹:“你受伤了?” 白玉珏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笑着,正要说话,手却被她抓了过去。 她蹙眉,抓着他的手,给他把脉,然后,就直接伸手去扒开他的衣服,动作爽快干脆得他都没来得及阻止,裸露的胸口上,伤口已经结痂。 “没事了呢。”娅娅看着伤口愈合得不错,灿然一笑。 才一抬头,就对上他好整以暇的眼神:“不是说了,要淑女点吗?” 点点的笑意,如夜空中的星芒,在他的黑瞳中亮着。 娅娅这才发觉自己的举动有些—— 她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面颊泛红,微低着头,不敢看他。 被“非礼”的人倒是看起来很淡定,慢条斯理地重新拉好了自己的衣服:“你原来叫什么?” “什么?” “你亲近的人都叫你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 “不好说?” “……娅娅。”她嘟哝着说道。 “娅娅?”白玉珏呢喃着,笑了:“是乳名吧?” 她没说话,而是低头打量着自己,衣服换了。摸摸肩头,还有点疼,但是感觉好像恢复得不错的样子,然后,一些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浮现出来。 黑夜中,有人来袭。 车夫被杀了。 他险些被杀掉。 她冲了过去,有血溅出来了,肩头疼得好厉害。 …… 模糊中,是他的脸,他把她放在小溪边,解她的衣服—— “那个……”一下子想起来,她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你,我,那个伤口……” 白玉珏知道,她当时虽受伤严重,但或许是太疼了的缘故,所以还是有些意识的,也不意外她会想起那些。 他淡淡地笑了下:“你刚才不也解了我的衣服?算是扯平了。” “那,那能一样嘛!”娅娅气急,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我们,我们这里,这里——” “这里怎么了?”看着她那语无伦次的样子,白玉珏觉得好笑,起了玩心:“我的?你的?这里?” “不一样嘛!”娅娅叫了出来,眉头都要皱到一块去了。 看着她那恼羞成怒的样子,他觉得十分可爱:“要我负责吗?” “负责?负什么责?”她憋红着脸,瞪着他。 他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说话。 * 第二天,娅娅才知道,原来他们此时就在云州,还是住在果云王府。 她这次是稀里糊涂跟着白玉珏出来的,连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经过上次被人夜袭重伤的事情后,她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那就是,他们是危机四伏,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白玉珏在喂她吃饭,挖了一勺白粥,吹凉,递到了她的嘴里,口中说道:“你会医术,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应该要保护好自己的性命,那样才能救别人。下次别再傻乎乎地替别人挡刀子了。” “不对。”娅娅皱着眉头,将白粥吞进肚。 白玉珏跟着皱眉:“哪里不对了?” “当时如果你出了事,那我肯定也活不成了!”她非常认真地说道:“毕竟你比我能打,要是你倒下了,你认为他们会留下我这个活口吗?” “……”他脸色微微一暗:“所以,你当时是为了让自己有活下去的机会才替我挡那一刀吗?” “当然了!你没看到我刻意避开了要害吗?”娅娅毫不迟疑地答道,眉眼间还带着得意,顿了顿,又说:“只是没想到那家伙下手那么重,还我流了那么多血!” 她说完,抬起头来,才发现,白玉珏的脸色很难看。 “你怎么了?” 白玉珏沉默了会儿,将碗递到了她的手里:“自己吃!”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娅娅有些错愕,她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那碗白粥,撇了撇嘴角,嘀咕道:“也不知道刚才谁抢过去要喂我的。” 背过身去的某人身体一顿,像是在僵持着什么似的,就那样挺直站着,终于,突然转过身来,又夺过了她手里的碗。 “诶……” 娅娅刚想说话,某人就直接将一勺白粥塞到了她嘴里,堵住了她的话:“小丫头片子。嘴皮子倒是利索,说出来的话却不好听。” 没见比哑着的时候可爱到哪里去!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提要求(一更) 第三天早上。白玉珏又来喂娅娅吃饭。 娅娅隐约觉得白玉珏很奇怪,本来嘛,她是他的贴身侍女,该是她伺候他才对,之前也都是这样做的。可是,自从她受伤醒来后,她发觉他们之间好像反过来了,他经常主动地来照顾他,嘘寒问暖也就算了,因为肩头的伤口还没痊愈,他甚至还喂她吃饭。 这个,果然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她咀嚼着口里的白粥,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老盯着我瞧做什么?” “你好像不自称什么‘本王’了。”娅娅避重就轻地应道。 他又挖了勺白粥,轻笑:“你不也没把我当果荣王看吗?” “……”原来是因为她呀。 娅娅含了口白粥,说:“其实也不是的。我就是觉得,你是不是果荣王,不是很重要。” 白玉珏的动作一顿,微抬起头来,看她:“是吗?” “是啊。而且,我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不是吗?虽然我现在是你的侍女,不过,又不是一辈子都是的。我还是有自己的事情的,指不准哪天就开溜了。所以就……” “开溜?”白玉珏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又是几声轻笑,他打趣地看着她:“你觉得若是我不同意,你真的溜得掉?” “……”娅娅沉默了会儿,才说:“搞不懂,你那么多能干的人,而且已经有了那么多个贴身侍女了,老绑着我为你所用做什么。要说医术毒术的话,我师傅可比我厉害多了,你都有他了,有没有我不一样嘛。” “你师傅老了,指不准哪天就没了呢。” “你怎么能那么讲我师傅!说话要留口德的!”娅娅不敢相信他竟然会那么轻松地讲出那样的话,表情立即严肃起来:“不许你这样说我师傅!” “实话实说而已。”白玉珏却不以为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叹了口气:“是人,都会死的。” 他的眼神微微有些黯淡,神色突然悲伤起来。 娅娅见他那个样子,不解:“你怎么了?” “好了,吃个饭,话还那么多。” 一勺子白粥塞进了嘴里。 娅娅无语,抬手拍掉了他的手:“你干嘛!每次不想说话了,就直接拿饭塞我的嘴巴!” 不经意的动作,却做得那样的自然。 白玉珏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那只手,还能感觉到她刚才拍在上面的触感,不知为什么,心里似乎也被轻轻拍了下,感觉奇妙。 他望向她,见到那张芙蓉俏面上蹙眉嗔怒的神态,有些晃神。 娅娅则是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她伸手:“我伤几乎痊愈了,可以自己吃饭了。” 他却拿着碗躲开她的手:“行了,都喂一半了。我好人做到底,给你喂完。” 娅娅还想说什么,就见一勺粥又递过来。 她嫌弃地别过头:“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只有白粥啊,我最近吃得太清淡,都腻了。” 白玉珏愣了,挑眉,小丫头,这是最近对她太好了吗?现在竟然还敢跟他提要求了。 “你师伯说了,你这阵子最好吃清淡点。” 娅娅瘪嘴,盯着碗里:“这粥里不是还有萝卜吗?你不要每次都把白粥和萝卜分开喂我嘛,放在同一个勺子里,不就好了?” 那口吻,就好像在拐弯抹角地说他太笨,不懂变通一样。 “……” 白玉珏的脸色微微地变了,很是无语,却还是耐着性子,按照她说的做着。心底里,感到一种无力的无奈,却是柔软的。 就这样,吃过了早饭。 娅娅躺在床上多天,身子骨早就僵得不舒服,才刚吃过饭,就要下床走动。 前两天白玉珏是不同意的,但今天看她的确好得差不多了,也知道她是个坐不住的人,也就由着她去了。 于是,娅娅,像是得了自由的小鸟似的,下了床,就立即开心地往屋外跑,撒开腿地在院子里走动着,弯弯腰抬抬手臂,伸展着筋骨。 白玉珏本来坐在屋子里看着书的,只是,没看一会儿,视线就不自觉地被门外的那道身影给吸引了过去,看她那欢脱的样子,嘴角也跟着不自觉地,微微地翘了起来。 “还真是个活泼的小姑娘。”这时,微凉的声音打断了白玉珏的好心情。 他一瞥眼,就看到站在门侧的白玉云。 这三天,他都没有出现。白玉珏也没有刻意去注意。 “九弟,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事情都忙完了?” “呵呵,六哥,既然关心,为什么不亲自去打探下呢?”白玉云走了进来,坐在他的对面:“相信情况会让六哥很惊讶的。” 白玉珏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我若是去看,一定会看得底都不漏。九弟你明知会如此,却还是希望我去看吗?” 脸上,笃定的自信,让人无法去怀疑他所说的话的真实性。 饶是人称诡谲难测的白玉云,也不由得心下一紧。 “呵呵,六哥若是有本事,自去看就好。” “九弟怎么不知道,我有没有去看过呢?指不准,我早已看过了。” 白玉云再笑不出来了,冷冷地盯着他的脸:“六哥,这样固执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三哥的事情已经让其他兄弟们对你的所作所为很有不满,你难道还想拿我开刀,让大家把矛头都指向你吗?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是为什么!就为了正统?就为了父皇的托付?你可知,你现在就等同于太后和二皇兄的利刃,他们不过是拿你当工具使,你以为把我们都解决掉了之后,他们会善待你吗?不会!坐在那个位置上,你以为他还会……” “九弟,你若坐上了那个位置,你又会善待我吗?”白玉珏却喝着茶,云淡风轻地问道。 “……” “呵呵,你也不会,不是吗?”白玉珏冷笑一声:“九弟,你我都知道,这就是皇室。作为皇家人,都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 “我若是坐上了那个位置,我也会对你们赶尽杀绝的。” 白玉珏说着,将茶杯放下,深邃的眼眸定定地看着白玉云:“九弟,对于我现在这样的处境,你认为我该如何选择呢?可有好建议?”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外出(二更) 娅娅一边目送着白玉云一脸阴郁地离开,一边从外面走了进来,口中说:“他就是果云王吗?长得挺好看的。” 听了她这话,白玉珏本来拿起的书又放下了,挑眉轻笑:“呵。是吗?怎么,要不去给他当贴身侍女去?” “什么意思?搞得我很喜欢伺候人似的。”娅娅嘟哝,转身又出去了。 “是啊,你喜欢被人伺候。这些天,被我伺候得很舒坦吧?”身后,他的声音依旧熟悉,只是语调怎么听着怎么阴阳怪气。 她回过头来,眯着眼睛打量他,摇了摇头,边往外走着,边嘀咕:“不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吗?王爷比宰相大多了,却原来这样小气。” 她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身后的人却面色略显尴尬。 他总算知道了,在别人面前向来完美无缺的自己到了她面前,完完全全就是个被各种嫌弃的对象。 眼见着娅娅又要一溜烟地往外跑,他放下书起身叫住了她:“好了,不是说要去看看你师伯吗?走吧。” 张老头的药庐非常的简陋,几间平顶屋围着个小庭院,院中搭一个草棚,外面再搭几个晒草药的架子,简简单单,若非些堆得满满的药草架子和弥漫的药香,估计没有人会知道这里是个药庐。 就在晒药架子旁边,还有几只家鸡在那里闲庭散步,那天随着张老头去王府的小童正抓着一把米谷在喂着。 娅娅先进去跟张老头打了个招呼,寒暄了一番后,才坐下,没聊几句,就开始一心向外了。 白玉珏注意到了,便说道:“我跟你师伯有话要说,你自己出去逛逛吧。” 听了这话,娅娅立即笑嘻嘻地点头出去了。 张老头看在眼里,苍老的双眼笑眯眯的:“你倒是怪了解这丫头的。” “呵。她什么都摆在脸上,再不了解,未免太笨。”白玉珏倒是神色如常,不觉得有什么。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她会说话了以后整个性子都活泛起来了?” 白玉珏淡笑不语地喝茶。张老头这地方看着简陋得很,却藏着不少好东西,比如这茶,清淡,微苦,却又茶香四溢。 “这是药茶吧?”他问。 “喝出来了?”张老头笑笑,说:“这茶有安神明目功用,多喝喝没坏处的。” 白玉珏点头,又喝了一口,说道:“对了,上次你说的那个土方子,当真只有那个方法了吗?” 张老头睨了他一眼,笑道:“看不出来,你对她还挺上心。怎么,想娶她?” “呵呵,你想多了。” 张老头一听,立即摆起了脸色:“那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关心她不行吗?” “关心?”张老头冷哼:“你这关心真是多余。就算要关心,也该是她未来夫君关心,还轮不到你来吧!” 老大夫突变的脸色倒是让白玉珏没料到,然而,虽不解,他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看着外面跟小童一块喂鸡的娅娅。 娶她吗?这老大夫怎会有那样奇怪的想法。 她跟其他女子的确不太一样,但也就是不一样而已,怎会涉及到嫁娶上去? 他只觉得张老头的那话太过滑稽莫名。 在张老头的家中坐了片刻,二人便告辞离开了,临走前,娅娅还从那里搜罗了不少好药。 她拎着一箱子大大小小的药瓶子,心情很愉快。 “我们接下来要去哪?直接回王府吗?”她问道。 “快中午了,饿吗?” “有点。” “那就在外面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再回去吧。”他说着,走进了一家规模颇大的酒楼。 娅娅跟着他进去,上了三楼,选了个靠窗的隔间雅座,比较安静,而且私密。 小二哥一路领着他们上来的,伺候着他们坐下了,笑嘻嘻地问:“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啊?” 白玉珏看向娅娅:“想吃什么就点。” “我来点吗?随便什么都行?” “嗯。” “那——”娅娅有些惊喜,想了想,对小二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全都拿上来!” 小二哥一听,高兴坏了,忙应了一声,就出去准备去了。 娅娅喜滋滋地拿过了筷子,在手心搓了又搓,颇有些摩拳擦掌的意思。 白玉珏抬眸,饶有兴趣的目光,打量着她:“怎么,还没上桌,你就摆架势了?” “拜托,我都几天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既然你说了随便我点,那当然不吃白不吃啦!”娅娅笑着说着,笑的时候,那小而细的上排白牙特别的晃眼。 这就是所谓的笑得见牙不见眼吧。白玉珏想着,知她是真的高兴,便也没说什么。 很快地,小二哥就上菜了,一道又一道的,张罗了整整一桌。 娅娅看得眼都发直了,却还是顾忌着对面的男人不好下口的,她看了他一眼,下筷,选了块糖醋排骨递到他的碗里:“来,王爷,尝尝看。” 白玉珏倒是有些意外她会主动给自己夹菜:“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这,不是你请客的嘛。”娅娅说着,又给他夹了几样不同的菜,不一会儿,他的碗就装满了各种菜,荤素皆有。 “你是怕我饿着吗?这么多。” “不要担心,你要觉得撑着了,有我呢,我帮你解决!”娅娅义不容辞地说着,给自己夹了块红烧肉放到嘴里,又夹了许多样,依次地往嘴里放,一下子,腮帮子就鼓得不像话了。 白玉珏哑然失笑:“我说,又没人跟你抢,你吃这么急做什么?” 她却顾不上说话,只是眯着眼睛傻笑着,径自地吃着了。 “七个贴身侍女中,就你是最不淑女的了。”白玉珏无奈摇头,拿起筷子,也吃了起来。 相对于娅娅,他的吃相则好看多了,既文雅,又慢条斯理,无形中,那浑然天成的高贵风雅气质就突显了出来。 吃过了午饭,两人就慢悠悠地走在回果云王府的路上。 “娅娅,知道这次来云州是为着什么吗?”白玉珏突然出声问道。 *** 停电了。等下看看有没有来电,如果有来电就继续更,没有的话就明天更。 正文 第四十五章 杀意(一更) “不知道啊。没有人告诉过我。” “呵呵,一无所知就敢跟我出来。” 娅娅心里翻白眼,觉得他在说废话:“如果我说我不愿意,你们会肯吗?” “我的意思是,既然不知道,你不会去问问别人。虽然你当时还不会说话,但想问的话,也不是不能问的。” “……”她当时压根就懒得问。 “对了。”白玉珏突然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你不是不会说话吗?为什么突然间会说话了?” “本来也是因为小时候受了刺激,造成了说话障碍,才不会说话的。估计之前被刺伤的时候,经历了生死边缘,又受刺激了,冲破了那个障碍,所以就又能说话了吧。”娅娅摊开两手,说得格外轻松的样子。 白玉珏看着,伸手轻拍了下她的头,也不说话,就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娅娅没料到他会做那个动作,有些发愣,等回过神来时,他已走了好几步远,也不多想,赶紧地就跟上了。 “你觉得我们这次来云州是做什么的?”他在前面问。 “大概,跟果云王有关吧。”娅娅思索着,答道。 他瞥了她一眼:“嗯,看来还不笨。” “不过,果云王怎么了吗?” “没怎么?只是藏了跟三王爷一样的心思罢了。” 一个月前,三王爷逼宫谋反不成当场自杀的事情可是震惊了朝野,要说三王爷有什么心思的话,不用想,这都明摆着的了。说果云王和三王爷藏了一样的心思,那么,果云王的心思,不就是—— “这才过去一个月,三王爷的事余波还没有平静下来,风头正紧,就算再有心思,也该暂时收一收吧。这果云王还真敢。” “老九从小就胆大。喜欢出其不意,正是因为眼下这个节骨眼正常人都会安分下来,谁又能料得到他会突然来闹上一闹?”白玉珏口吻轻松极了,仿佛这不是件关乎朝野安危的大事,反而是件稀松平常的生活小事罢了。 娅娅忍不住在一旁嘀咕:“你不就料到了。” 白玉珏拿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一眼,说:“只能说我比其他人稍微了解他的为人和处事方法罢了。” “那你是来阻止他的吗?” “我是来劝他的,不过,似乎劝不动了。”他说着,清明的眸光里突然闪过一丝狠绝。 娅娅正好偏头去看他,注意到了,心里忽然一骇:“你打算怎么做,像对付三王爷那样对付他吗?” 他似乎察觉到了她心里的变化,顿住脚步,转身面对着她,低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杀伐决断,冷酷无情?” 她怔了下,没有话讲。 “所以才一直要跟我划清界限吗?”白玉珏轻笑着。 “我是不太喜欢跟太复杂的人打交道。”娅娅犹豫着,直言不讳道:“我见过像你这样的人,地位高高在上的,说话做事都带算计,城府很深,也不讲感情,杀一个人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哪怕对方是,”她顿了顿,眼中藏着隐痛,咬牙说道:“哪怕对方是自己最亲的人,他也毫不留情。” 又想起了那一夜,阿完俨抱着柳韫出现在她面前时的画面,娅娅感到一股寒意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全身颤栗着,垂放在两侧的手握拳,身体紧绷,似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很奇怪,并不大的动作,却一下子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似的。 她抬头,正对上白玉珏幽亮的双眸。 他说:“或许,也有许多你不知道的内情。在其位,总有难以同外人道的难处。” 内情?难处?什么内情,又是什么难处? 她想问,他却已经径直向前走去了。 转眼,三天一晃就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娅娅与白玉珏共用一间房,两张床,对放着。她本该睡在小床上的,但白玉珏却坚持着,让她睡了主床。 她也不矫情,睡就睡了。 王府的床,自然是差不到哪里去,又软又暖,睡得那叫一个舒服。 这天,天才刚亮,娅娅还窝在被窝里睡得正香。 只听突然“砰”的一声,一个人影从门外闯了进来,娅娅从床上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就见冷光朝自己劈来。 她一下子傻在哪里,脑袋里告诉自己一定要躲开,快躲开。然而,对方杀气凛然如寒霜,硬生生地就将她震在那里,身体僵着,怎么也动不了。 眼见着剑就要落下,娅娅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才刚闭上,就感到有谁拉自己的手臂,她整个人就被拉走,耳边,“咣当”一声。 她睁开眼睛,眼前,是高大挺拔的背影,如山似松,挺直着,挡在她的身前,手臂上牢固的触感,低头,是他抓着她的手臂。 “老九,收手吧。”白玉珏没有回头看她,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拔剑相向的男人。 白玉云的脸色阴暗冰寒,狰狞着,一双黑瞳里带着看不到底的愤怒和杀意,他指着白玉珏,嚷道:“别叫我九弟!先是三哥,现在是我,呵呵,你这家伙,看这有情有义,其实最是无情无义的,你若是有把我们当兄弟,就不会把我们逼上绝境!” 白玉珏的眉头皱起:“我早就劝过你们了……” “劝?”白玉云冷笑:“哼,白玉珏,你一开始就没抱着要劝我们的念头。我说你怎么那么大胆,竟然敢带着个武功不济的小丫头闯到我的地盘上来,原来,你这完全是在声东击西啊!我真是悔啊,到底还是低估了你,我当时就应该再多派些杀手,无论如何,都要把你给杀掉才对!” “……”白玉珏脸色冷了下来:“你以为杀了我,你的计划就能成功了吗?” “白玉珏!”白玉云大叫着,剑锋一转,目光森森地落在了白玉珏身后的娅娅身上:“这个丫头,在你心目中是不同的吧?养伤期间亲自呵护照顾不算,居然还把主床让给了她睡,那么,她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会怎样呢?” 他说着,脸上也露出了个森森的笑容,也不多话,径直地就执剑杀了过来,直指娅娅。 白玉珏眸光一冷,松开娅娅的手迎了上去:“小丫头,放机灵点!” 正文 第四十六章 跑路 两个优秀的男人,一个怒火滔天,一个默如寒霜,再没有多余的言语,拔剑相向时,就足以表明各自的态度,凛凛剑气一时在房间里四散开来。 娅娅在旁边看得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上了。 白玉珏的功夫她之前是见识过的,那是绝对的出神入化,没想到这个白玉云居然在面临这样的对手时竟然还能不落下风。 在这样两个人面前,她自负不弱的那身功夫简直就跟三脚猫无差。 娅娅暗自咽了口气,深知如果不是白玉珏在,她刚刚就一剑死在白玉云手上了。 “傻丫头,愣着干什么呢?快走!” 还在发呆时,白玉珏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神。 “哦……哦!” 连应了两声,娅娅也不敢多说,转身就急匆匆往门口跑。 打开房门,一步刚要跨出去,便有傻气迎面压过来。 四个劲装的男人,手上都拿着大刀,面目冷酷地走进屋来,一步步将人退回到了屋内。 完了,这下是前有虎后有狼,走不了了。 娅娅被逼着一直退,一直退,直到后背抵到了后面的靠墙的柜子,无路可退。 垂放在身后的右手在袖中微微一转手腕,数根银针已在指缝间。 她看着面前的四个高大男人,皮笑肉不笑,道:“几位大哥,里面打得正热闹呢,我看你们主子也快撑不住了,你们不进去帮帮忙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里面打得胶着的两个男人耳中。 先是白玉云冷笑了一声:“呵呵,所以说女子最是无情无义。六哥,你看你对她那么费心,她是如何回馈你的?危险面前,先想到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这样的女人,亏你还那样对她上心。” 娅娅在外面听得清楚,一时间心底里直翻白眼,到底是她无情无义,还是他这个做弟弟的无情无义啊?再说了,他们兄弟两个闹不和,关她什么事,本来她就是个被无端牵扯进来的最无辜的人好嘛!就算她撒腿跑了,也没人说得了她!怎么反倒给她扣罪名! 正想着呢,白玉珏的声音飘了过来,“我就钟意她这样的,倒是不劳九弟你费心了。” 云淡风轻的口吻,还隐约的似乎听得出笑意来。是他惯常的说话口吻,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在娅娅听来,心底里却觉得感受异样。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砰!” 还没来得及细想,阻隔在彼此之间的屏风被掌风剑气所震,碎成了好几块飞了开去。 娅娅扭过头去,就直接见到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两剑相抵,发衣飘扬,汩汩剑气仿佛将屋子里所有的气流都改变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那两人用内力较劲着,分不得神。 就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三枚银针“咻地”直飞向了白玉云。 “王爷小心!” 那四个男人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惊呼出声。 不过小小的几枚银针,也没用上多大内力。 白玉云似是料定了那银针杀伤力不大,倒是沉得住气,硬是没有分心,仍旧聚着内力跟白玉珏对抗着。 但是—— “这是毒针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说着,白玉云的脸色骤变,原本聚起的内力涣散,又被白玉珏压制着,整个人就倏地被用力地弹开,重重地摔到了后面的墙上。 坐起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王爷!”原本盯着娅娅的那四个男人见了,哪还顾得了她,不约而同地就两步跑到了白玉云的跟前,看他的伤势。 相对于白玉云,白玉珏的情况倒是好很多,就是脸色有些白,看着也是不太好。 娅娅眼力见很快,抓着这个机会,几步跑到了白玉珏的身边,也没多话,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跑。 一番打斗的时间,外面天已大致见白,街上陆续有了开店做生意的人。 娅娅左手将白玉珏的一条手臂横在自己的肩上抓着,右手则扶着他的腰,半扶半扛地在街上走着,嘴里却不住地嘀咕着:“真是笨,之前受的内伤明明都没好,干嘛还要逞强跟人硬碰硬!现在倒好,吐血了吧?没力了吧?又受伤了吧!” 他的大半个身子几乎全都靠在了娅娅的身上,微凉的体温,清冷的气息,萦绕着,将她包裹。 娅娅第一次跟一个大男人如此亲密接触,十分的不自在,却也不得不忍着,无奈地叹气:“呼。算了,看在你刚才护着我的份上,我也护你一回算了!” “呵呵。”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她一怔,侧头,就看到那双原本微闭着的双眼睁开,清淡的眸光,正静静地望着自己,笑意吟吟地,他说:“你话还真多。” “你才是。”她没好气地应了声。 “我才刚开始说话。” “一个字都是多!”娅娅说着,右手捏着他腰间的一块肉,狠狠地一拧。 他吭了声,好看的眉头皱着:“做什么呢!” “惩罚!”娅娅哼了声:“让你再多话!” 他们两个人,男的俊女的美,又是那样举止暧昧地走在街上,少不得引得旁人侧目,一时间,就有三三两两的议论声传进了耳朵里。 “诶,快看,那两个,大庭广众的,也不知道收敛点!” “男的倒没什么,就是那姑娘,身为女子,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光明正大的,想必是夫妻吧?看那公子脸色不好,大概是病了,妻子才无奈之下这样扶着他走吧!” …… 白玉珏笑着道:“说咱们是夫妻呢。” 娅娅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走得这样慢,老九的人追上来了怎么办?”他又说。 “你以为我乐意呀!还不是你,这么重,我都搬不动!”想起刚刚自己用轻功带着他时气喘吁吁的狼狈样,她就头痛。 话音才落,身后就听到凌乱的脚步声。 回过头,就看到七八个劲装男子握着刀从后面追来。 “完了,真追来了!” 娅娅叫了一声,拽紧了白玉珏刚要重新施展轻功跑路,却突然地,身子被人一带,人已经在屋顶上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带在怀里,在屋宇间凌空腾跃着。 正文 第四十七章 照顾 看到后面那些追过来的人很快地被甩得没影了,娅娅才侧头,看着身旁的白玉珏:“你没事了?” “好多了。”他目视前方,淡淡应着。 “你什么时候好多了?” “在你不用轻功,扶着我在街上走的时候。” 娅娅愣了愣,狠狠地捏拳:“既然那时候就已经好了,为什么不早点说,也省得刚刚差点被人逮到。” “哦。想让你多接触接触。”白某人应得很面不改色。 “呵呵,是吗?”娅娅咬牙切齿地笑着,随后,大声地叫道:“混蛋,你跟我有什么好接触的,难道不觉得保命要紧吗!” 他突然带着她落在一个屋顶上,讶然地看着她生气的样子,然后说:“我觉得跟你多接触接触也挺重要的。” “……”刚才还想着要护他周全的自己果然是个傻子! 娅娅扯开了揽在她腰际的手:“王爷,我觉得你脑袋不太好,请你离我远点好吗?免得带累的我脑袋也不好使!” 看着她那冷嘲热讽的样子,白玉珏挑眉:“娅娅,你在挑衅我?” “王爷,咱们的关系没好到你可以叫我娅娅的地步吧?“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叫她,不过,她却不觉得有多高兴。 这人,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生死关头这么分不清轻重! 她懒得理他,转头就自顾自地施展轻功离开。 只是,才刚一走,后面,白玉珏就跟了上来,手那么轻轻一抓,就抓过了她的腰,直接抓小猫一般地将她整个人捞进了怀里,突如其来又水到渠成般的动作甚至让人始料未及。 “你干什么!我有轻功,我自己会飞!”娅娅不安分地动着。 “就你那三脚猫轻功?”白玉珏轻笑:“娅娅,我不喜欢等人。” 说着,他的手微微一收,使得她更贴近自己。 男人的怀抱,宽大而又牢固,仿佛一个足够安稳的世界,轻易地就将她容纳,周边全是属于他的气息,干净,清冷,无孔不入着,却没有过去的那种疏离感觉,而是切身的。娅娅感到自己后背贴着他的胸膛,隐约地还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一下,两下,三下,非常的坚实有力,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有点乱了。 她有点懵了,连带着,人也莫名地安静了下来,任由着他带着自己,迎风飞跃。 白玉珏就这样带着娅娅一路用轻功到了远离云州城外的一座深山脚下。 两个人几乎是踉跄着落地的。 娅娅一把扶着白玉珏,眼见着他脸色发白,额头不停地有冷汗冒出来,赶忙搭着他的脉搏:“不好,你……”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面前的男人就捂着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不行,我们还是赶快回城里去,找个地方住下……”她说着,就要拉过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要扶着他往回走。 “不行。”白玉珏的意识还在,他说:“老九现在一定会对我们赶尽杀绝,若是回到城里,不出半天工夫,我们就会落入他的手中。到时候就糟了。” “那怎么办!你现在情况很不好,这里又深山野岭的,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谁说没有?”他轻笑一声,抬手指了指眼前的深林,说:“这林子深处有一破败的道观,够隐蔽,我们就去那藏着。这山大着呢,要想找到我们,少说也得费几天的工夫。” 娅娅傻眼:“你怎么知道那有道观?” 他却是笑而不语,勉强着站直身子,抓着娅娅的手臂,再次一提气,就施展轻功,跃向了山上。 “白玉珏,你不要再死撑了好吗?”娅娅吃惊地叫他。 他抿着唇没说话,眼神固执地看着前方。 道观确实存在,而且破败,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前厅只留下香炉和几张桌椅木柜,后院则有不少的房间,落满了灰,摆放着几样简陋的家具。 “我翻遍了所有的房间,就找到这一床被褥。有点脏,暂且将就着用吧。” 将床铺好,娅娅又走过去,将坐在一旁的白玉珏扶到床上躺下,给他盖好了被子:“你先休息会儿。” 他很虚弱,意识也渐渐地涣散,费力地睁着眼睛,却只看到娅娅模糊的脸:“你呢?” “都过中午了,你肯定也饿了吧?我去四处找找看有没有吃的。” 她说着,就要往外走。 白玉珏拉住了她的手。 她拍了拍他的手背:“乖乖在这等着,我很快回来。” 这个道观也不知破败了多久了,更是找不到半点吃的。 娅娅无奈,只得跑到外面去找,就近地摘了些野果,又抓了两只野山鸡关在院子里。 后院里有口井,井水挺干净的。 打了桶水,将野果洗干净,拿进去。 白玉珏还在睡着,脸色仍旧是苍白的,在冒着冷汗。 拿手帕给他擦了擦,搭下脉搏,不行,不能再放着不管了。 “得去找点药草。” 又出去找药草去了。 好在着深山野林里,倒是还生长着些派得上用场的药草,迅速地采了些回来,找了个罐子熬成汤,就给白玉珏灌下去。 她坐在床边守着,胡乱地吃了几颗野果。 就这样,一坐就坐到了晚上。 “咳咳。” 白玉珏躺在床上,轻咳了两声,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 屋子里有微弱的烛光,很清静,没有看到那道青色的身影,瞬间觉得屋里空荡得让他不悦。 她跑哪里去了,不是说很快回来吗? 正想着呢,就见一个人从屋外走了进来,手上还端着个大碗。 娅娅走过来:“醒了?” 看到她,白玉珏的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我还以为你丢下我跑了。” “怎么可能。”娅娅无语,走到床边坐下:“刚刚在外面煮东西。你醒的正好,我恰巧熬好了鸡汤,没什么调料,味道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但多少滋补,你多少吃点吧。”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另一只手帮着他坐起来,然后将另一手端着的鸡汤递过去:“给,小心烫。” 白玉珏接过,看了眼鸡汤,似乎很美味,但他却不急着吃,而是悠悠地望着她:“怎么突然这么温柔?” “什么温柔?”娅娅不解。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同床共枕(补更) “之前一直以为你是不会照顾人,现在看来,不是你不会照顾人,而是要看你想不想照顾,你想照顾了,自然就会把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他笑语着,像是在对她说话,但那语调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娅娅听了,有些不理解:“搞不懂你在说什么。好了,趁热喝了吧。” 白玉珏接过,喝了几口汤,味道的确算不上多好,却也差不到哪里去。时值初冬,寒气重,这样热乎乎的一碗鸡汤吃进肚,整个人都暖了许多。 “我给你盛了不少鸡肉呢,你一天都没吃东西,多少吃点填填肚子。”她说道。 “你吃过了吗?” “嗯,刚刚吃了些。你快吃吧,看够不够,不够我再去给你盛一点。” 娅娅起火的时候似乎费了不少的劲,脸上沾了不少的黑灰,看起来有些脏兮兮的,但是,那双晶亮的眸子却愈发显得璀璨起来,仿佛一道光,一下子地照进了他的心里去。 白玉珏看着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尤其为她那双眼睛而着迷,鬼使神差的,他伸出一只手去,轻轻地拭去了她脸上的脏东西:“脸都脏了。” “啊?哦,没什么,小事。”娅娅眸光一闪,错开了他的手,不介意地抬手拿袖子胡乱地擦了擦。 “……” 吃过了鸡汤,他又喝了碗药,没多久便又躺下,睡过去了。 半夜的时候,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哗啦啦地就下起了倾盆大雨来。 白玉珏一向浅眠,早已被外面的纷扰所吵醒。 他疲惫地睁开眼睛,因为目之所及,是电闪雷鸣间的黑白交替。 手上,有温柔的触感。 看过去,隐约就看见一个小脑袋,柔嫩的侧脸像是取暖一般地摩挲着他的手背,身体蜷缩般地靠趴在床沿上,像是冷极了。。 漆黑的眸子倏地,在夜色中闪着幽光。 他轻轻地坐了起来,静静地看着那道忽明忽暗的那道身影,而后,听到了低低的嘤咛哭泣声,有液体烫着他的手背。 “娅娅?”他伸手推了推她:“娅娅?又做噩梦了吗?” “呜呜……”娅娅呜咽两声,慢慢地抬起了头来。 外面恰巧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屋内立即亮如白昼,也照白了她的一张脸,脸上,那斑斑的泪痕,泪盈盈的眼睛,就那样突兀地映入了他的黑眸中。 心里,莫名地一紧。 “你……小丫头,你哭什么?”他不解地询问。 “轰隆隆……”雷声这时又滚滚而来。 “啊!” 娅娅吓得一个哆嗦,蚂蚱似的立即蹦到床上,扑到了白玉珏的怀里,浑身颤栗着。 “你,你怕打雷?” “……”娅娅窝在他的怀里,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没说话,却是连连点头。 白玉珏愣住,随即,长臂一伸揽住了她。 她的身体很柔软,还有淡淡的清香味道,此时窝在他的怀里,像极了受了惊吓的小猫,紧紧地拽着他,依赖地靠着他,明明是小小的身体,却似乎瞬间填满了他的怀抱。 连带着,心里的某一块地方,好像也被填满了似的。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他从未体会过。 “我,我就害怕。”娅娅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对他说道。 莹莹的泪光闪烁着。 白玉珏望着她,微笑着,伸手捧着她的脸颊,擦着她脸上的泪水,说道:“有我在,不怕。”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如一副安定剂,莫名其妙地,就注入了娅娅的心里面,驱散了恐惧感,有效地安抚住了身上的颤栗。 娅娅抬眸,怔怔地望着他,雷雨天的黑夜里,一会儿亮如白昼,一会儿恢复漆黑,然而,不变的,是他那双深邃的散着柔光的眸子。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清傲的高高在上的王爷,也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你身体很凉,进被窝里躺着。”他抱起了她,将人放到了床的里侧。 “不行,我……” 她还想说什么,他却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接着,转身自己就要下床。 “你干什么?” “躺了一天了,下床走走。” “不行。你最好还是躺下好好休息。” 他好整以暇地问道:“怎么,要跟我共用一张床?” “我下去,你到床上躺着!”娅娅说着,就要下床。 “好了……” “轰隆隆……” 正要说话,雷声再次响起。 娅娅的脸色吓得惨白,哆嗦着,手紧紧地拽着被子。 白玉珏眼见着,知她是吓得不轻,幽亮的眸子动了动,也不知想着什么。 “你,你还是到床上躺着吧,咱们,咱们用一个床也没关系……”娅娅声音小得跟蚊子声一样。 白玉珏的脸色在听到她那话后,不可察地微微怔着。 “我,我一个人害怕……”娅娅又说着,声音比刚刚大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无声地过去,重新回到了床上。 娅娅见他上来了,默默地把被子拉了一半过去给他盖上,然后,轻轻地,侧身躺下了。 一时间,空气中充斥着寂静的氛围,两个人并肩躺着,却是谁也没有说话。 外面,雷声轰隆,闪电烁烁,雨声哗啦,风声呼呼。 各种各样纷纷扰扰的声音,传进来,连带着不牢固的门窗的吱吱呀呀声,却似乎,再也打扰不了屋内半分了。 各自安静的两人就那样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娅娅先说话了:“白,白玉珏,你睡着了吗?” “没有。” “那个,我,我可以抓着你的手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试探的口吻,生怕他拒绝似的。 “……”他静了会儿,才应道:“抓吧。” 话音落了没多久,就感到,一只小手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掌,柔软而又温暖的触感,毫无间隙地贴合着他的手,而手臂,则被另一只小手牢牢地抓着,动作不重,轻柔得恰到好处,却触感真实。 心里,有悸动。仿佛也被一只无形的小手轻轻地触碰了一般,那样的漫步经心,却又那样的真实可触,又抓不准。 *** 昨天晚上要发表的时候,笔记本电脑突然耗尽电量罢工,就差那么一点点,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给补上。有点小郁闷。看来,以后要尽量早点更新才行。今天开始会加更。争取早日完结。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微妙的在意(一更) 第二天。 雨虽是停了,但天还是阴沉沉的,南方的冬天最是湿寒,风嘶嘶地吹着,仿佛是要丝丝入扣地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冷意,是从骨子里冒出来的。 被窝里太暖和,娅娅睁开眼,看着身旁同样睡着的人,尽管觉得自己应当早起准备吃的,却还是贪暖地又合上眼睛,继续睡下去了。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原本躺在身侧的人却不见了。 娅娅扫了眼房间,没有看到人,忙穿上了衣服,出门去找。 经过厨房的时候,听到里面有轻微的动静,走到门口,就看到里面,一个男人正站在灶台前整理东西,身形高挑,穿着的是白玉珏的衣服,可那张侧脸—— 怎么看都不是白玉珏啊! 娅娅的眉头跟着一皱,闪身站在门中央:“你是谁?” 男人的身形一顿,他转过头来,平凡的一张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你说我是谁?” 慵懒清透的声音,如玉璧轻扣,那样的熟悉。 “白玉珏?” “呵呵。” 男人轻笑着,伸手摸着自己的脸,慢慢地撕下了一张面皮来,露出了原本那张雍容俊雅的面貌,狭长好看的眉眼,英挺的鼻翼,薄唇微微地弯起,不是白玉珏是谁? “真的是你呀!”娅娅惊喜地叫着,将袖内悄悄握着的银针收起,几下跑到了他的面前,笑咧咧地道:“你刚刚是用了易容术吗?真是厉害,我都没认出来!” “我的易容术一般,主要是假面皮材质够好。”他说着,摊开手来。 掌心,一团小东西,如蚂蚁大小。 娅娅拿过,打开,就看得到一张人脸,薄得近乎透明的:“哇,真精致。” 她忍不住赞叹。 白玉珏笑笑,转身继续整理东西。 娅娅收起了易容面皮,凑过去看他整理的东西,有大米,调料,还有几样的蔬菜。 “这些东西哪来的?”她问道。 “下山买的。” “你下山了?” 娅娅心里骇了一跳,不是说果云王现在追他们追得紧,所以才躲到这深山里面避避的吗?就盼着人不要找上来,他怎么还自己主动下山去了! “你这样太危险了!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她严肃地说道。 白玉珏看了她一眼,说:“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好了,这些东西差不多够我们吃几天的了,好在这里厨具还算齐备,接下来好好张罗。” 娅娅无语地看着他,这是来逃难来了,还是来过日子来了啊?这家伙都这个节骨眼了,居然还有闲工夫讲究伙食好赖。 “把你的手给我。”她手心向上伸到他的面前。 他愣了下,会意过来她是想给自己把脉,便把手伸过去了。 娅娅睨了他一眼,搭在他的脉搏上,口中嘟哝:“真是,都叫你好好休息养好内伤了,你怎么一大早地又用上了。如果吃不惯差的食物直说,我去买就好了!像你这样胡来的话,这伤得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叨叨着,松开了他的手。 “像你这样会赖床,让你去买,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他嘴角噙着笑意,语调微扬地调侃道。 “……”娅娅眼睛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你要是早跟我说了,我会早起去买的!再说了,谁赖床了?我就是昨天没睡好……” “没睡好?看你睡得很香呢。”白玉珏轻笑着,丝毫不相信她说的话:“也没见你做恶梦。” 这下,娅娅抿着唇没说话了。 说实在的,昨晚后半夜之后,她的确睡得很安稳。大概是因为身边还躺着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所以才有的安全感吧。 她还记得,睡梦中,是很温暖的感觉,偶尔还能听到雷声,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闪电的光芒一晃一晃的,可却再不害怕了,仿佛有什么东西环抱着她,为她圈固出了一个安稳的小世界,将外界的一切风吹雨打都隔绝了出去,那样的宁静,让人舒适。 因为幼年的那场打击,她经常被噩梦所扰,从来没有睡过几个踏实的觉。而昨晚,无疑是她这许多年来,睡得最安爽的一次。 也是奇怪,照理说,身边躺着别人,应该会失眠,睡得不自在吧?可她怎么完全没有那样的感觉,反而很又自在又满足呢?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狐疑地落在了白玉珏的脸上。 难道是因为这家伙的缘故? 不对啊,这个心有城府的男人,不像是会给人信赖感的人吧。 想及此,她又摇了摇头,转身,自顾自地整理起他买来的那些东西。 白玉珏并不是很在意她若有所思的神情,见她接手了自己手里的活,便索性放下,全权交给她来处理,自己则站在一旁看着。 娅娅将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就又开始准备早饭,水缸里早有她昨夜盛好放在里面的井水,先是取水洗净了一些米,然后下锅,起火,熬粥。在粥煮熟的过程中,又挑了一拨青菜择着,洗着…… 她的动作看起来熟练而利落,显然对厨房的事非常熟悉,神情很专注。 白玉珏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静静地看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在厨房里忙活的情形。 外面的光线透过天窗落下来,打在她的身上,她那好看的侧脸,莹白细瘦的脖颈,还有那双灵巧的纤长的十指,那认真的侧影在落光下,竟好似天边的云一般,模糊着,飘渺着,美妙着,触不可及。 他不自觉地走靠近过去,微微抬起手,向前伸去,想要去碰触。 “哎呀!” 娅娅正蹲下身给灶膛里添柴禾,不小心烫到了手,突然叫了一声。 白玉珏心里微微一紧,顺势地就抓起了她的手:“怎么了,烫到了?” 他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悦,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仔细查看着。 娅娅觉得他的表现有些古怪,不大自在地收回了手,随意地笑笑:“哦,没什么,搓搓就好了。” 而后,又没事般地继续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禾,口中嘟哝着:“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昨天趁着没下雨之前预备好了一大堆的柴禾,不然今天就连杯热水都没得喝了。” *** 今天会多更些。 正文 第五十章 怪心思(二更)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顿简单的早饭就准备好了。 将饭菜都摆上桌,娅娅这才去后院井边打了桶水,简单地洗漱了一番。 等回到屋里的时候,却发现白玉珏动都没动。 “你怎么不吃啊?”她不解地走过去:“看起来不好吃吗?” “等你一起吃。”白玉珏说着,拉她坐下。 娅娅好像受宠若惊了:“哇,等我?没想到我面子这么大,竟然让堂堂的果荣王等我!” “一口一句地叫我白玉珏,你有正经地把我当王爷对待吗?”他好笑地问道。 娅娅却是一努嘴:“我只能算是半个月尹人,没必要对你那样恭敬吧。” 这还是她第头一回主动提起自己的身世。 白玉珏自然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对于她的话也不置可否,只是说道:“估计在这个世上,就你这个小女子待我不一般。” “嗯,味道还挺好的呀!”娅娅并不理他的话,喝了口粥,随即笑道:“不是我自夸,我真心觉得自己挺有些做东西的本事的!” 他跟着也喝了口粥,滑而顺口,温热一下子顺着喉咙填到了肚子里,让人从身体里暖了起来,他看了眼桌上的菜,不过是简单的翻炒,因为没有菜刀,娅娅直接用手掰的,一块一块很不均匀,但是,菜色却清新得很,看着小巧可爱,让人颇有食欲。 他伸筷夹了块放到嘴里,咀嚼着,唇角微微翘起:“的确,你做的东西味道的确不错。” 就算是昨夜喝的那碗略显寡味的鸡汤,在那样的情景下,能做得出来那样的味道,也是极难得的了。 白玉珏的嘴虽刁,倒也不是刁得不可理喻的人,多少也会看情况而论。 “我相信,如果条件良好,你应该能做出一桌子盛筵吧?” “那当然!”娅娅应得信心十足,紧接着,又说道:“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最拿手的是烧饼。” “烧饼?”白玉珏微愣:“你还会做烧饼?” “是啊。”娅娅提起烧饼,眼睛都发亮,她说:“我娘曾经开了间烧饼铺,味道那可是好极了,从来座无虚席的,我从小就给她打下手帮忙,耳濡目染的,做起烧饼来早就得心应手,而且,还有好多秘方呢!” “哦?”白玉珏见她说得兴起,便顺着她的话说:“说得我倒很想尝尝看了。有机会做给我吃吧。” “好呀!”娅娅立即应下来:“我也经常做烧饼给我师傅吃的,他可馋死了!” 她说得兴高采烈的,白玉珏只静静地看着,他发现,这些天相处下来,这个小丫头对他好像不似原先那般戒备和疏远了,反而显得熟稔和亲近了许多。 说来也怪,要搁在往常,他会让人敬畏自己,害怕自己,恭维自己,却绝不会允许有任何人那样靠近自己,而不把他看在高高在上的王爷这样的事情,更是不可能会存在的。 然而,这个小丫头却是个意外。 她似乎并不在意他的身份,也不看重,一切就凭自己心意来,喜欢就亲近,不喜欢就疏远,有些别扭,但是,却真实得让他不知不觉地就放任她一点点地靠了过来。而她,却好像从来没有察觉到他的有意放纵,反倒是漫不经心的,闯进了他的禁区。 那是从来没有人到过的距离。 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她靠他,已经太近了。 他应该不动声色地将她挪出去那个距离的,偏偏又莫名其妙地,非但没有那样做,反而默许了,甚至,不介意她再近点。 之前,他就察觉到自己这个从没有过的奇怪心思,可怕的是最近,这样的心思俨然有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对了,那个果云王是怎么回事?之前虽然怪怪的,但是看起来还挺平和的啊,怎么突然间一副恨你入骨的样子?”娅娅想起了果云王,回忆起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睛,还忍不住地后背发寒。 “我坏了他的计划,让他多年来的绸缪前功尽弃,他自然要生气。”白玉珏说得很平淡。 “可你什么也没做啊?” “我做了。” “……” “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动了脑筋。” “还是不明白。”娅娅摇着头。 “这样说吧,我到云州来就是个幌子,全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在他全心用于揣度我的心思部署着要除掉我的时候,左伦他们已经将他的全面计划各个击破。刘含允和黄莺策划着除掉了他安排在朝廷内的人,红影冷情她们搅和了他底下偷偷训练出的军队,左伦和右伦则负责搜集他谋反的罪证……” 娅娅微张着嘴,愣了半晌,才问道:“可那个果云王看起来也很聪明啊,难道他就真的一点都没发觉?” “呵呵,这个计划,他部署了有多少年,我就暗暗计划给他下绊子计划了多少年。说难听点就是,在他部署的过程中,我已经在给他使绊子了。他当时太大意,疏忽了,如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他再聪明,察觉到了,也追悔莫及了。” 他讲得比较抽象,不是特别的清楚,但是,大体意思娅娅却还是听出来了,不必特别讲究细节,就看全局,还有他那淡然自若的神情,她就知道,这盘棋,果云王是输的一败涂地了。 “那,那个果云王的结局会跟三王爷一样吗?” “……大概吧。” 他叹气似的说道,脸上的表情平静如水,但是,娅娅却隐约觉得,他那墨玉般的眸子里仿佛蒙上了一层雾,渺茫,让人看不穿。 突然间地,就想起了,之前他曾说过的话。 在其位,必定要承受许多外面的人所不能理解的难处和心酸吧。是这样吗? 她低垂下了头,想起了自己的生父阿完俨,那么他呢,他是不是也有着他身为北夷丞相所要承受的许多难处和心酸? 然而,尽管如此,那又如何! 怎样的难处,怎样的心酸,那能成为他弑妻的理由吗? 心,蓦地,一截截地冷下去。 娅娅闷闷地喝着热乎乎的粥,却是怎么喝,都再也暖不到心里去了。 *** 今天的第二更。看得如何?等下要出门,回来后再接着更。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怎么回事(三更) 三天后。 天微亮,白玉珏躺在床上,略侧着身子,娅娅正枕着他的右手,窝在他的怀里,睡得十分香甜。 他深邃的眸子,静静地打量着她的睡颜,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弯起。 三天的时间,其实很短暂,但于他而言,却过得很细致,细致到,他不知不觉间,竟习惯了她的存在,享受着她在自己身边,每夜地窝在自己怀中安睡。 原本那样一个睡得再深都会蹙眉悲伤的丫头,靠在他怀里却睡得格外安分,这在一定程度上,给了他极大的满足感和虚荣感。 还出神着,门外忽然传进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厨房有使用过的痕迹,还有药罐。他们肯定是躲到这里来了。” “其他地方都找过了,没看到人影。” 白玉珏的听力极好,听见脚步声正在往他们这个房间靠近,立即警觉起来。 来人大概有四五个,而且,听得出来身手都很了得。 他看了眼还睡着的娅娅,小心地抬起她的头,抽回自己的右臂,拿过立在床边的剑,几个轻步就跃到了门边站着。 “吱呀。” 门被人从外面推着。紧接着,外面一下子就寂静无声,但是,门后的白玉珏却清楚地感觉到有许多泛着杀意的气息已经聚集在了门外。 仅仅一门之隔。交手一触即发。 然而,还没等破门而入,外面就先传来了一阵打斗声。 兵兵乓乓的,刀剑相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干净利落,刺人耳膜。 白玉珏走到窗边,拉开一道缝隙,就看到外面,两拨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其中一拨穿着统一的劲装,一看就知是白玉云的人,而另一拨,是左伦他们。 来得真是时候。 他将剑收回剑鞘之中回到床边坐下,看着娅娅大梦不觉危险的贪睡样,哭笑不得地摇头轻叹:“小丫头,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娅娅撇了撇嘴角,两手向他躺的地方一捞,捞了个空,刚刚还舒展的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右手还不停地在空位上拍了又拍,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怎么不见了?” 嘟哝着,却没醒,而是随手扯过了脏兮兮的被褥,直接压在了自己的脸颊下,继续睡去了。 白玉珏看着她那迷糊中的动作,有点傻气,却不乏可爱,心头一软,伸手,轻轻地抚摩着她的脸颊,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啄了下。 “王爷,属下等来迟,还请王爷恕罪!”又过了片刻,门外的打斗声突然静了下来,右伦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迟,来得正好。”他朝着门外淡淡地说着,怕吵醒了娅娅,声音刻意放低了些,但还是很清晰地传如他们的耳中。 他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站在门口。 院落里,左伦和右伦为首的七八个男女单膝跪在地上,而那几个杀手们则不见了踪影,想也知道是被左伦他们清理到别处去了。 “王爷!”红影也在其中,一看到白玉珏,惊喜地叫出了声来,也顾不得礼数,起身跑到他的面前:“王爷,你还好吗?” “嗯。”她的声音太大,让白玉珏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淡淡地点下头,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其他人,说道:“都起来吧。” “谢王爷!” 众人齐齐地应了声,纷纷站了起来。 冷情抬头,没有看到娅娅的身影,不由得问道:“王爷,青黛呢?” 话音才落,就见屋里面,一个人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发丝凌乱,睡眼朦胧的样子,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 娅娅是被红影刚才的叫声给吵醒的,不明就里地下床,等到了门口的时候,才赫然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站了一堆的人,全部愣怔地看着她,而白玉珏的身边,红影正恶狠狠地瞪着她,那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有毒辣。 这样始料不及的画面,让娅娅瞬间清醒了过来,眨着眼睛,扁着唇,偷偷地挪到了门扇的后边。 眼下毕竟不像之前独自面对白玉珏的时候,这些人的存在,无疑地就是在变相地暗示她白玉珏的身份高贵,她坚信,自己如果敢在他们面前对白玉珏不恭敬,那么,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会死在这些人的手下。 不说别的,光那个红影就够了结了她。 娅娅感受着红影投射过来的要穿透她身体般的视线,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心中暗暗觉得不妙。 “青黛,你怎么会和王爷在一个屋里!还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别告诉我说,你跟王爷睡在同……同……”红影终于忍不住,质问的声音脱口而出,然而,说到“同一张床”这四个字,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的脸色铁青,就好像吃了瘪一样。 娅娅则胡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双晶亮的黑色眸子滴溜溜地转着,像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其实心底里深知,此时此刻,她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否则,免不了越说越错,反而成为了众人关注的对象,那才是最糟糕的。 然而,就在这时,白玉珏却开口了:“不要再抓头发了,本来就够乱的了。” 他说话的语调很平静,可口吻里,却不乏宠溺的意思。 在场的人刚刚恢复的脸色再次愣怔了起来,跟着王爷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见王爷用如此的口气跟人说话?这个青黛…… 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娅娅的方向。 娅娅倒是挺听话的,真不再抓头发了,却还是局促地站在门后面,一脸的不自在。 “王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红影激动地问着白玉珏。 “怎么回事,本王还需要向你解释不成?” 白玉珏分明不打算做解释,他说着,向娅娅走了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好了,收拾下,咱们该回去了。” “回去?”娅娅不解:“那果云王的事情呢?解决了?” 清脆的声音,悦耳动听。 让人震惊。 “青黛,你会说话了?”左伦讶异地询问。 娅娅从门后探出脑袋来,看着左伦,点了点头:“额,治好了。” “……”这样啊。 *** 第三更送上。接下来会更新新文《婚情进行时》。等更完了,还有些私事要处理,看看时间吧,如果时间还来得及的话就再更一章,如果来不及的话,就明天再更咯。谢谢还在支持的读者朋友们。会争取完结的。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争吵与理论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 也不知道从谁开始的,自从上次从云州回来后,王府上下就一直有人在议论她和白玉珏之间的关系,连带着看她的眼神和对她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表面上看起来大家对她更礼貌恭敬了,但娅娅眼睛却看得分明,那些人的眼神里,带着深深的鄙夷和不屑。 也是,大概在所有人心目中,她就是个偷偷爬上白玉珏床的女子,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却满腹心机。 大家觉得她是个很恶劣贪婪的女子吧。 娅娅就是觉得好笑,但若是置身事外地看这件事情,却又发觉,大家这样想她,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毕竟,白玉珏的确是个了不得的出众人物,是个女子,都会对他怀有别样的心思吧? 但扪心自问,娅娅还真对他没什么不轨的意图。 她深知,若是自己解释了不过是越描越黑罢了,但若是保持沉默,又好像她是心虚默认了似的。 思来想去,她开始刻意地与白玉珏保持距离,将自己藏起来,每天闭门不出的,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医书,若非必要,绝不迈出房门半步。 白玉珏也是奇怪,就是没来找过她,就好像,她这个贴身侍女是不存在似的。而这一点,正好遂了娅娅的意。 也就这样,半个月,平静无波地过去了。 王府里的人见事情没有任何发展,奇怪着,起初还谈论,谈得久了多了,倒也都没了心思,慢慢地,流言蜚语藏在了心里,楞是再没人有兴趣提起了。 唯独一个人,始终对于娅娅与白玉珏之间的事情耿耿于怀,那就是红影。 这天,娅娅在院里晒药材,正好碰见红影跟绿云回来。 一看到她,红影立即冷了面色:“呵,脸皮还真是够厚的,做了那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竟然还有脸出来见人。” 娅娅晒药材的动作一顿,自然也听出了她话语里的尖酸刻薄,没作理会,继续做自己的。 红影见她不接茬,冷哼了一声,又说道:“也不知道到底用了什么阴谋诡计,竟然能爬上王爷的床!亏得之前还装出一副淡然乖巧的模样,想想还真是让人恶心,恐怕早前说不了话的样子也是伪装的吧。” 绿云见红影好像说得要收不住了,偷偷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好了,方才不还喊渴得很要喝水吗?快回房喝口水吧。” “你劝什么?我突然觉得不渴了,就想说说话,不行吗?” 娅娅听着,没应话,自顾自地把药材摆好在晒架上,转身就要回屋。 红影见她要进去了,脸色一厉:“青黛,你跑什么?怎么,敢做就不敢认吗!” 周边,各个房里,有好事的丫鬟婆子们听到了动静,纷纷地竖起了耳朵睁大眼睛打量着,全部等着看好戏。 娅娅是不想惹事的,顿了顿,仍旧不接话,继续往自己屋里走。 “来历不明的小妖精!才多大,就动歪脑筋使些勾人的本事,一看就是自小家里没教好!也不知道谁养的!”红影的话越来越难听了。 娅娅发誓,她是真的想息事宁人的,可是,眼下听到红影这话,脸色一敛。 说她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说这样的话去刺她。 她当即回过头来,冷冷的目光,看着红影:“我如何与你何干?我招你惹你了,犯你什么事了?如此义愤填膺地找我麻烦做什么?” “怎么?你做出那样的龌龊事,还怕被人说吗?” “龌龊事?”娅娅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冷笑了几声:“我做了什么龌龊事了?又是怎么个龌龊法了?你是亲眼看到了,还是亲身经历过了?你倒是好好地讲一讲,。当然了,你讲你的,可不可信却是另一说了,我就姑且先听着,也好好地回顾一下,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样做过了。为了帮助我回忆,还希望你讲得越是逼真越好,最好要有细节。” “你!”红影气结,之前,娅娅是个哑巴,从不开口说话,就算后来从云州回来了,她会说话了,但因为大家都不爱跟她打交道,她也从不主动与人攀谈,所以给人感觉还像是当初的哑巴一样,闷闷的,给人迟钝木讷的感觉。 现在,突然听她一连串说了那么多的话,而且拐着弯的振振有词,看似一切都认了,却又无形中把一切放在她身上的指责推得一干二净,那样伶牙俐齿的样子,倒是让大家猜想不到,就是咄咄逼人的红影也不禁的有些被噎住了。 的确,她是没有亲眼看见过。但是—— “怎么?还要狡辩吗?”红影顿了顿,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大家那么多双眼睛,亲眼看到你衣衫不整地跟着王爷先后从一个屋里出来,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呵呵。”娅娅轻笑一声:“说明什么?” “你说说明什么?” 娅娅眨了眨眼睛,很天真的表情,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说明我睡得很香咯。” “……” 所有人都傻眼。 “你不要脸!”红影大叫着,冷声道:“真是够让人恶心的。” 绿云见红影好像要动手的架势,忙在一旁轻轻地拉住了红影,对娅娅说道:“青黛,红影这阵子心情不好,你就不要故意恼她了。” “谁恼她了?”娅娅嘟哝:“明明是她自己找上门来要跟我吵,你又不是没看到,我刚才几次都没回她。主要她说得太过分了,说我什么都可以,怎么可以说我没被人教好?那不是等同于在骂教养我的人吗?” “……她也是在气头上。” “气头上就能这样口无遮拦吗?” “我哪里口无遮拦了!”红影不服气地道:“我是实事求是,要怪也就怪你自己,是你自己做人没分寸,才害得教养你的人也跟着被骂!” “呵。你却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娅娅双臂环抱胸前,冷笑着:“我若是跟你仔细计较下去,那就是在折辱我自己了。” 她说着,转身就要回屋。 *** 不好意思,今天几乎一天都在外面。更新得有些晚。还请见谅。就先更一章,明天比较有时间,会多更些的。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王爷找你(补更) 红影却不罢休,她老早就看娅娅不顺眼了,又因着这事憋着许久的气,此时开了头,恨不得一下子撒火撒个痛快。 见娅娅要走,红影几步上去,一手抓住娅娅的肩头,扳过身体,就朝着娅娅的面门一掌过去。 娅娅始料未及,心里颤了下,赶紧侧过身子躲了开去。 “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红影叫着,落空的掌腕一转,横劈了过去。 娅娅眼快,下腰又躲过了,肩头转着,脱开了按在上面的手,凌乱的几步,狼狈地后退着。 红影逼近,没有剑在手,但她的拳脚功夫显然也是不逊色的,招招凌厉带着劲头。 “红影,快住手!”旁边,绿云看得着急,皱眉叫着。 红影当没听到,眼看着娅娅泥鳅一般躲得利索,心里更是气愤,动作也不由得加快。 面对红影的咄咄逼人,娅娅终于忍到了极限,也不再退避,而是冷着眸光,直接迎了上去,她虽功夫底子不如对方,却也不代表她是好欺负的。不一会儿,她就刻意和红影拉开距离,使出银针来,那可是她的绝活,一根根银针细细长长的,凌风中闪着银光,气势逼人。别的不敢说,这方面娅娅是绝对的自信,仿佛是全身上下都藏着银针似的,她那些银针使不完地朝红影奔去,用起来得心应手的。 红影虽然气势受阻,却仍旧汹汹,一副不狠狠教训娅娅一番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这边,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后面,黄莺她们几个进来了,最近任务少,所以平时都极少能凑齐的几个人这些天倒是显得齐整许多。 她们几个进来,看到眼前的情形,都怔住了。 黄莺先问:“这是怎么回事?” 绿云刚要说话,跟着黄莺身后进来的橙杉倒先开口了:“明知故问,她们两个打起来是迟早的事,至于理由嘛,大家心知肚明。” 橙杉双臂环抱胸前,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又问绿云:“没猜错的话,是红影挑起来的吧。” “……” “呵,我就知道。说起来,她能忍到现在也是挺不容易的。”橙杉提起红影时,眉眼间总会流露出惯有的不屑。 绿云轻轻地拉了拉橙杉的衣袖,使眼色,让她不要火上浇油了。 橙杉撇了撇嘴角,倒也真不再说什么了。 黄莺这时上前一步,说:“行了,别打了,让一院子的人看热闹。” 七个侍女中,黄莺是唯一一个没有一点功夫底子的人,然而,她却是跟在白玉珏身边最久和最贴身的,她的聪慧足以让她拥有这无可替代的地位。所以,尽管没有明确的指向,但是她几乎就是默认的七侍女之首。 红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能让她乖乖听话的人,除了果荣王和她的师傅,就只剩下黄莺和冷情两人。 眼下,黄莺出声,再不甘,红影却还是强忍着收了手。 娅娅见红影消停了,自然也没有再不依不饶,跟着罢手。 两个人隔着些距离面对面地站着,眼中情绪都不太好。 红影警告道:“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呵。真好笑。”娅娅这次是被彻底激怒了,也不沉默,冷笑着:“什么自知之明?你又是以什么身份这样命令我?” “你……” “好了,不要再吵了。”黄莺再次开口,走了过去,她看着红影:“你跟着王爷的时间也不短,难道忘了王爷不喜欢底下人不安分吗?” “黄莺!” “你还是适可而止些吧。”黄莺的眼神严厉:“后院里人多嘴杂,你也不希望这些事情传到王爷耳朵里吧?” “……” 红影咬着牙,哼了声。 黄莺见红影不说话了,这才转过头,看着娅娅,说道:“青黛,王爷在书房等你。” “他找我?” 半个月没见的男人突然没有预兆地要见自己,多少让人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该不会是还像过去那样单纯地就叫她过去端茶倒水吧? 在红影愤恨的目光中,娅娅带着疑惑,往外走去。 书房中。 白玉珏坐在书案后面看书,右手握着茶杯,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深邃漆黑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书页。 时隔半个月再见,他看起来依旧高贵,优雅,闲适,只是,无形中,却不见了在云州时的亲近感,娅娅恍惚间觉得好像又回到了两个月前,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果荣王,看起来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给人一种猜不透的感觉。 而云州一行中那个温柔体贴可触的白玉珏,好像就是个幻觉。 白玉珏听到了娅娅进来的动静,抬起头来,看向她,微笑着道:“来了。” “王爷找我有什么事?” 他愣了一下,说:“有事才能找你吗?” “没事王爷找我做什么?” 他们好像不是没事就能互相找的关系吧。 白玉珏深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点头道:“的确是有事找你。” “什么事?治病还是救人?”娅娅问道。 “呵呵,猜得挺准。” “王爷留我在身边,不就是因为我会些医术吗?” “你怎知我不是让你下毒的?”白玉珏饶有兴趣地问道。 娅娅眼神一愣,随后答:“下毒?毒谁?” 她话接得太快,倒让白玉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顿了顿,说道:“行了,不是让你下毒的。” “哦……”娅娅松了口气似的。 她虽然会使毒,但是还从来没有真的毒过什么人,所以,当白玉珏说要给人下毒的时候,她心里还有点芥蒂和小紧张,她可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刽子手,专门替他杀人。 但是,想想红影她们,可不就是他的刽子手吗? 自己同样作为他的贴身侍女之一,难道还能例外吗? 想到这里,娅娅看着白玉珏的眼神变得复杂了起来。 面前的男人所处的位置本不简单,而他能处于如今这样的位置而岿然不动,更不简单,而为他卖命,一开始也就意味着—— 这时,白玉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要先救一个人,然后再治一个人。” *** 网络处于半崩溃状态,网站老登不上去,更新章节因此也经常受到影响。实在不好意思。 正文 第五十四章 救人(补更) 都城近郊,座落着一座别院。 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别院的管家早就等候在门口,看着那马车在自己面前停下了,忙恭敬地说道:“是青姑娘吗?” 车夫跳下了车,打开了车门,娅娅从里面走出来,扫了眼眼前的大门,而后看向那管家:“这座别院的主人是?” “是九王爷。” 娅娅的眼神一愣,她没想到白玉珏让她救的人竟然会是白玉云。 在管家的带领下,娅娅七拐八绕地,最终来到了白玉云起居处。 颇大的院落,周围环境清幽,景色怡然,倒是个适合静养的好地方。 在前面带路的管家这时转过身来,指着眼前紧闭的房门,说道:“九王爷就在里面。” 说着,他回身,恭敬地隔着门对里面道:“王爷,青黛姑娘来了。” 房里良久没有回应的声音。 娅娅问管家:“是不是人不在房里?” 管家却道:“不,王爷肯定在里面的。姑娘直接进去就好。” 直接进去? 娅娅错愕着,犹豫着伸出一只手推着房门。 房门没有反锁,轻易地就推开了,娅娅侧着身子走了进去。 房内空气窒闷,光线也比外面暗些,还有一股浓重而刺鼻的血腥味和腐味。 那味道太过恶心,娅娅不自觉地抬手捂着嘴不让自己呕出来。 “啪!” 就在这时,身后一声响,门被人从外面关上了,还有上锁的声音。 娅娅吃了一惊,忙跑到门口,拉门,却是怎么也拉不开。 她叫道:“做什么?为什么把门锁上!” 外面,传来的是管家的声音:“得罪了青姑娘,这是九王爷的吩咐。” “他关我做什么!”娅娅继续叫着,用力地拉门,怎奈,门被外面上了锁,任凭她怎么拉,就是打不开。 “喂,快开门!开门哪!” 她拍打着门,大声叫喊着,然而,外面却再也没有回音了。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她知道,管家带着人离开了。 搞什么! 娅娅皱着眉头,用力地甩门。 “咳咳……” 里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娅娅身形一顿,那声音听起来虚弱,似乎还隐约伴随着痛苦的呻吟。 她狐疑地转身,轻移脚步往里间走去。 里面,精雕的大床上,躺着个男子,衣着华丽,四肢摊开呈大字状,一动不动地,仅仅咳嗽的时候,胸腔有浅浅的起伏,却是起伏得很费劲的样子。 一进到这里面,那股难闻的气味更加强烈了。 娅娅抿着唇,嗅出味道是从床上散出来的,便强忍着朝床边走去。 站在床边,低头,就近地看到男人的情形后,娅娅整个呆了。 他的面色青黑,嘴唇发紫,原本俊秀的一张脸此时看起来就跟鬼魅一样吓人,娅娅的视线下移,落在他的手上,只见他双手也是青黑色,手指微曲,发颤着。 娅娅的眉头蹙紧,也顾不得那股臭腐味和血腥味,猛地弯下身,将他的衣袖拉上去,就见他的双手青黑,而且已经开始腐烂,还带着血。 她瞬间就明白了那股气味源于什么了,而身体的其他地方,不必看也能料到大概是怎样的情况。 “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娅娅对于皇室这些内部争斗没什么兴趣,所以从云州回来后,也就没有去关心过白玉云后来怎样了。 或许死了,或许被刑罚囚禁。 她想着无外乎是这两种结果,然而,没想到,竟然会是眼前这样。 “呵,这样的下场如何?”床头,传来自嘲的轻笑声。 娅娅看过去,才发觉原本痛苦的闭着的眼睛已经睁开,不同于那青黑吓人的脸色,他的眼睛倒是有些人气,只是,眸子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波诡云谲之色,反而浑浊得好像看不到一点星光的黑夜,地狱般,像是绝望,又像是愤怨。 娅娅的双眼清亮,睁大地看着他:“谁干的?” “这是代价。” “代价?”娅娅不解。 “是啊。失败的代价。”白玉云叹息地说着:“我绸缪了许久,最后把自己绸缪成了这样,想想,还真是好笑。” 娅娅却不觉得好笑,也笑不出来,她愣怔地望着他,问道:“皇位那种东西真的有那么好吗?” 白玉云的眸动了动,望着她那富有神采的眼睛,不知为何,突然地,竟无言以对。 他这时才发现,这个小丫头的眼睛还真是漂亮,像是藏着光,一下子就能照进人的心里去,唐突而让人不讨厌。 之前在云州,他虽有留意她,却还当真未曾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她,眼下这样一看,不禁失神。 那样的眼睛,太有穿透力了,轻而易举,就能穿透进人的心里去,始料不及。 白玉云黝暗的瞳孔里微微地收缩着,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着,仿佛是微光,在竭力地挣脱着那无尽的黑暗。 而他却并不自知。 娅娅说:“你这是中了蛊毒了,而且还是最折磨人的噬魂蛊。这种蛊毒失传已久,没想到还有人会用。” 白玉云看着她:“果然,六哥留在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无用的。” 娅娅说:“是啊,他对收集有用之人在身边这种事情一直情有独钟,而且,为了达到目的,甚至无所不用其极。” “怎么?你不是甘心为他所用的?”白玉云好笑地问道,他可是听出了她话语里的不情愿。 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对那个素来受人爱戴的六哥语带嫌弃的。 娅娅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讨厌他嘛。” “什么?” “你现在说起他的时候,眼中没有了敌意,反而还有笑意。所以我觉得,你其实心底里并不像之前表现的那样敌视他。” 白玉云的眸色一顿,正想要说些什么,娅娅却突然一只手伸过去,按在了他的颈侧,别过了他的头,接着说:“你走运了,偏巧我最近在研究蛊毒,前阵子还研究到你这种蛊毒。研究出了一套解法,指不准,还真能救你。” *** 补上昨天的更新。今天的先欠着,会和明天的更新一块更上。 正文 第五十五章 不矫情(补更) 话不多说,娅娅动作着要给白玉云解衣。 “你在做什么?” “解衣服呀,先看看你这到什么程度了。”娅娅理所当然地应着,又说:“你现在能动吗?能的话自己动手吧。” “……”他的面色隐约似乎又黑了点。 娅娅见他不说话,也不等着,自顾自地继续动作着,很快就把他的衣襟解开了,露出了一大片健瘦的胸腹,她说:“嗯,还好,蛊毒渗入体内的程度不深,没伤及五脏六腑。” 白玉云看着她那堂然自如的神情,说道:“你还真是不知羞,一个姑娘家,居然……” “我若是知羞,你就没命了。”娅娅打断他的话,打开随身带来的小药箱,取出一把剪子。 白玉云顿了下,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 娅娅捏着剪子,低下头去。 只听咔嚓声轻微响起,不一会儿,就把白玉云两边衣袖剪开,露出两条分别青黑了半截的手臂,她蹙着眉看了眼,接着,把剪子放回药箱里,两手一伸,直接拉下了白玉云的裤子。 白玉云吃了一惊:“你做什么!” “救你呀!”娅娅打量了眼他那双分别青黑了半截的腿,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尴尬,笑了:“我说,我都没觉得有什么,你矫情个什么劲?” 白玉云眉头皱紧,瞪大了眼,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动弹不得地躺在床上任由一个女子这样随意对待。 而始作俑者却还始终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反还说他矫情,显得他小家子气了。想他堂堂果云王,眼下却近乎未着寸缕地被一个女子这样堂而皇之地看着、说着……真是,奇耻大辱! 娅娅见他咬牙切齿着隐忍怒意的样子,说道:“你也不要生气,你不是第一个被我这样看的男人。” 她是个大夫,偶尔出于救治需要难免有不拘男女有别的情况,历练了五年,加上内心里坦荡光明,也就没什么好不自在的,早练就了淡然处之的态度。 白玉云知她话里的意思,怒道:“别把本王和你以前救治过的那些男人相提并论!” 娅娅一愣,扫视了一眼他全身上下,点头:“虽然你现在看起来狼狈了些,不过必须得承认,你是我救治过的男人中身材最好的。嗯,脸色要是恢复正常的话,你也是长得最好看的。” 她的脸色很郑重,像是深思熟虑后作出总结的样子,可是,那说话的口气却是不痛不痒、漫不经心的。 然而,尽管如此,白玉云的怒火似乎一滞,渐渐地消散了。 明明是那样一副随意的口吻,却听得他心里有些舒坦。 他默了会儿,才说:“这世间男人,本就没几个比本王出众的。” 还真够自恋的。 娅娅腹诽着,没有回话。 她从药箱里取出一副银色丝棉手套套上,轻轻地提起他的一条手臂紫夕地端详着。 这蛊毒是慢性的,从发作到现在足足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接下来毒性蔓延得会非常快,好在,还来得及控制。 而就在毒性发作到现在这段时间,白玉云却也做着自己的思想准备,尽管痛苦、怨愤,但是,这是他失败所得的下场,也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他自认是个输得起的人,既然当初做出了那样的决定,现今失败了,他也敢承受这样的结果。他原打算忍受着这番痛苦折磨默默等死,只可惜,这样的事情,到底是瞒不过人的,终于让白玉珏知道了。 白玉珏是何等聪明之人,立即察出了蹊跷,想知道得更多,他就不能死。于是,青黛来了。 白玉云歪着头,静静地注视着床边坐着的青衣女子。 床的斜对面有一面镜子,坐起,就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所以,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怖人,更闻得到弥漫在四周的恶臭血腥味。下人们虽惧于他的身份而刻意掩饰,但他却一眼看穿——他们都以来伺候他为煎熬。也是,他现在这副鬼样子,连他自己都不能节诶受,何况别人? 可是,她却不同。 青黛白净的侧脸姣好,微蹙着眉头,抿着唇,晶亮的眸子认真地盯着他被毒性所侵的部位,神情十分专注,既没有一丝的不耐,也没有半分的嫌弃。 她的确是个少见的美人,而此时的她在白玉云的眼里却比之前的印象里更美了几分,让人移不开视线。 “不觉得恶心吗?”他好奇地问道。 娅娅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看了他一眼,而后收回,说:“所以说这蛊毒吓人呀,好好的一个人被活生生搞成了这样,让人看不过眼,实在过分,我一定要让你恢复原样。” 白玉云眸光一怔,没有说话了。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等同于默认,但他却并没有不悦,反而,心里有些暖意。她不愿敷衍骗他,所以没说假话,又不想伤他自尊,所以没说真话。在他看来,这是她的坦诚相待,也是她的善解人意。 六哥还真是收了个不错的女子在身边。 正想着,腿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猛地嘶一声倒吸了口凉气。 “疼吧?”娅娅问。 废话! 白玉云忍不住瞪她,亏他刚才还觉得她不错,现在想想,真是高评了她! 娅娅笑了:“疼是好事,证明你的腿还有知觉,没废。” 她说着,取下手套:“行了,我先给你施个针,再给配些药草,你泡个药酒澡。” “你真的能解我的蛊毒?”白玉云听她说得轻松的样子,有些意外,将信将疑地看着她。 “是啊。”娅娅笑眯眯地点头,然后,眼睛一亮:“那么,你现在还要杀我吗?” “你知道?” “杀气那么重,不知道就怪了。”娅娅目光扫了眼床顶:“本来被人反锁在里面,我就警觉了,总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尤其刚才给你解衣服的时候,哇,那杀气,真够大的。看起来,这人对你是真忠心呢。” “我看你倒是挺淡定的。”白玉云不自察地笑了,说着,对床顶上的人吩咐道:“到外间去等着吧。” 娅娅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跃过,抬头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 “啧啧,他刚刚要动手的话,我恐怕现在已经没命站在这里了吧。” *** 等下要出门,剩下的晚上回来更。多谅解。 正文 第五十六章 白王爷 深夜,院中寂静,所有人都已在梦中。 唯独,娅娅的房里灯豆还亮着。 她披着件厚棉外衣,正在灯下看书,时不时地还在一旁的白纸上写着什么,暖黄的灯照下,侧脸显得柔美而静好,此时的她,倒比常日里更多了几分女子的温婉气质。 轩窗开着,有夜风吹来,冷漠地,将桌面上整齐放置的白净纸张吹开,纷纷如雪,凌乱地落了一地。 娅娅回过神来,搁笔,拢了拢身上的外衣,蹲下,将纸一张张拣起堆叠,转过身来,却看到白玉珏坐在了自己刚刚坐的位置上,正翻阅着她在看的书,上面,记载的都是各种古老的蛊毒的相关内容。 白玉珏问道:“老九他中的是蛊毒?” 娅娅回过神来,走过去,将手中的纸放到桌上,拿砚台压着,说:“嗯。而且,还是很厉害的蛊毒,据说失传已久,没想到还有人会用。” “是这个噬魂蛊吗?”他指着书上的几行字。 娅娅看了眼,点头。 “有得救吗?” “我会救他的。” 白玉珏闻言,抬头,望着她:“你似乎挺上心。” “不是王爷你让我救他的吗?” “……” 娅娅歪头看着他,问道:“王爷,你来我这里就是想问九王爷的情况?” “怎么对我突然这么恭敬了?之前都是连名带姓地叫着。”白玉珏答非所问地应道。 娅娅微低垂眉眼,说道:“还是恭敬点的好,免得引起公愤。” “公愤?”白玉珏愣了下,随后,回过味来,他也知道这阵子府中不少人因着自己的缘故对她很有不满。 他笑了:“我倒不知道原来你也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娅娅撇了撇嘴角,没应他。 “你今天很晚才回来,给老九看个诊要那么久吗?” 他怎么知道她很晚回来? 娅娅错愕,然后应道:“王爷不是知道吗?他情况很糟,让我去救他而不是去治他,王爷认为去看个这样的诊会有多快?” “那么,你看得怎样?” “身上其他地方都还好,就是双臂和双腿受毒侵严重,脸色也不是很好。”娅娅说着,想起白玉云那副吓人的样子,似乎还能闻到那股刺鼻难闻的气味,不自觉地就微微蹙起眉头:“他现在很受罪。” 白玉珏定定地瞧着她:“你这是关心他?” “我这是医者仁心。”娅娅顿了顿,继续说道:“总之,既然接手了,我就一定会救他的。” “那就好。” 白玉珏又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起身离开。 第二天。 娅娅一大早就起床了,洗漱过后,简单地吃了几口早饭,就背起药箱,带着一大叠的书籍上了前往白玉云被囚禁的别院。 进到房间里的时候,白玉云正在跟几个丫鬟发脾气。 “怎么了?”她走过去问道。 “……”白玉云没说话,只是阴沉着张脸,脸色却缓和了些。 后边,管家走了进来,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丫鬟们,忙训斥道:“怎么?又笨手笨脚地没伺候好王爷吗!” 丫鬟们低着头,哆嗦着,没人敢说话。 白玉云这是开口:“出去!都滚出去!” “是是,王爷,奴才这就带她们出去。”管家忙应着,也不敢多呆,呵斥着那几个丫鬟,带着人出去了。 “一大早起来就能发脾气,看来你今天的精神头比昨天好很多呢。”娅娅不怕死地调侃道。 白玉云沉沉地看了她一眼:“你来得倒早。” 娅娅笑着:“九王爷现在的情况可不等人,我自然得早点来,好早点救王爷你脱离苦海啊。” 她笑眯眯的样子,在说起他的伤口时语气轻快,白玉云听着,本该生气的,却不知为何,竟生不起气来,反倒笑了:“你如此有心,还真是有劳你了。” 娅娅笑着,将药箱放到桌上,一瞥眼,看到了桌上放着的粥菜。 “你还没吃早饭?” “没胃口。”他冷淡地应声。 娅娅撇了下嘴角,也没再说什么,打开药箱,从里面拿了剪子和几盒膏药,走到床边坐下,伸手:“王爷,该换膏药了。” 白玉云看着她向上的手心,默默地把自己的手臂递了过去。 娅娅接过,低头,用剪子剪开了一条口子,而后慢条斯理地拆掉了缠在他手臂上的绷带。 “另一只。”她说。 白玉云依言将另一只手臂递过去。 娅娅动作着,拆掉了手臂上的绷带,又去拆双腿的,他的裤管是直接卷到膝盖上的,膝盖以下被毒侵的部位则用绷带缠着,倒是比昨天方便处理。 随着绷带的拆除,一股复杂的味道就弥漫了开来,但不再像昨日那般腐臭血腥,而是混合着药味,算不上好闻,却多少比昨天好多了。 娅娅将绷带扔到一旁,娅娅起身,将脸盆架上的那盆水放到了床边的圆凳上,取了块干净的手巾,浸湿,拧干,擦拭着涂抹在他手臂双腿上的药膏。 冰凉的触感,让白玉云眉头微皱,然而,她双手轻柔的触碰,却又让他不自觉地松了眉头。 娅娅将膏药擦了,走到门口让一个丫鬟换了盆水进来,重新取了块干净的手巾,又给他擦了一遍,直到将那些膏药擦抹干净。 原本裂开、泛着血丝腐烂的部位看起来愈合了一些,青黑的颜色也淡化了。 娅娅看着,微笑道:“看来起效果了。” 白玉云自然也是看见了,他其实昨晚就有感觉了,身上的疼痛缓解了,而且,全身轻松。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自己双臂和腿上的情况惊人的好转时,才是真的吃惊的。 他不由得深深地望着娅娅,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然还真有一套。 “好了,上药。” 娅娅说着,打开了药膏盒子,开始给他上药。 上过了药,娅娅又给白玉珏施针,而后,让他平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她则坐在桌边,翻看起了带来的书。 白玉云睡不着,便同她说话:“不回去吗?” “你一天要施针三次,等给你都施完了针,我再回去。” “你倒是挺费心费力的。”白玉云扭过头,看着她:“怎么,不计较我之前还想杀你吗?” 是啊,在云州的时候,他还恶狠狠地想要杀了她呢。 他可不相信她忘了。 “是啊,你之前为什么想要杀我呢?”娅娅扭过头来,将视线从书上转移到他脸上,不解地询问:“就因为我是果荣王的贴身侍女?” 白玉云见她一脸茫然,皱眉:“怎么,你难道一点都没察觉?” “察觉什么?” “察觉六哥他对你……”很特别。 后面那三个字被他扼在了喉咙里,他默了默,突然转回头,盯着床顶,说:“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娅娅皱眉,她最讨厌别人说话讲一半了:“有话直说。” “你跟六哥也是这样讲话的吗?”白玉云又侧过头来看她,问得饶有兴趣。 “什么?” “直来直去,没规矩。” 娅娅愣住了,想了想,喃喃:“他也这么说过我。不过,他好像并不生气。” “他?”白玉云笑了:“你是说六哥?” “我不太习惯毕恭毕敬地跟人说话。”娅娅撇了撇嘴角:“费劲。” 白玉云有些发怔,但很快,他的嘴角微微地勾了起来:“我似乎明白六哥为什么会对你另眼相待了。” 另眼相待? 娅娅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白玉珏对她另眼相待?她怎么一点没感觉? 之后,中午和傍晚的时候,娅娅又各给白玉珏施了一次针,又给他换了一次膏药后,才离开。 时值冬季,天暗得特别快,等回到果容王府的时候,夜色已深得让人心底发冷。 她匆匆跳下马车,一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七个女孩子本是同住在一个院落里,后来做了调整,将大院落另细分了三个小院,娅娅原本是跟红影、紫夕住在一个小院里的,但因为发生了上次的事情,红影负气搬到隔壁黄莺和冷情那个小院里去了。 这小院里也就只有娅娅和紫夕,但因为这两人都是喜欢清静的,要的丫鬟也不多,所以,反倒显得小院里冷清许多。 此时夜已深,风又冷,小院里檐角下挂着几盏灯笼微微地晃着,显得孤零零的。 娅娅扫了眼院子,觉得很寥落,目光移到紫夕的房间,是暗的,想来紫夕大概是又跟师傅练本事去了。 说起来,她还真不知道紫夕学的是什么本事,看她好像还是文文弱弱的,平日里也没见她练什么基本功,难道她不是学武? 可不学武,又是学什么呢?要说学医术,不太可能啊。 娅娅难得地有些好奇。 “不过,她性格未免太静了些。”娅娅暗自嘀咕着。 “说谁?”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娅娅吓了一跳,赶紧跳了开来,转过身去,就看到白玉珏似笑非笑的脸。 “白……王爷。”娅娅本想叫白玉珏,却中途改了口。 白玉珏好笑地看着她:“怎么?又换称呼了,改叫白王爷了?” “……” *** 有没有发现字数比平日多?嗯。有三千字呢。我决定挑战自己,以后每章字数至少三千。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多提意见。 好了,本文今天就更到这了。 正文 第五十七章 教你下棋 娅娅没理他的话,奇怪地问道:“王爷,你是来找我的?” “你说呢?” 这个小院里就住着她和紫夕两个,现在紫夕不在,再看他那样子,想来应该是找自己的。 娅娅思忖着,问道:“那么,王爷还是来问九王爷的情况的?” 白玉珏瞅着她单薄的衣服:“进去说吧。” 说着,人已经绕过了娅娅,径自地朝她房里走去。 “诶……”娅娅想说话没来得及,最后只能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也进了屋。 屋里黑漆漆地,白玉珏站在门口有光亮的地方,没动。 娅娅则自觉地走到了里面去,摸索着点了灯。 房里渐渐地亮了起来,暖融融的灯光,使得房里看起来就比外面暖了许多。 白玉珏转身,关上了房门。 “王爷,关门做什么?”娅娅在后面问道。 “外面风那么大,你难道不觉得冷吗?” 他转过身来,淡淡地说着,走到桌边坐下,提起茶壶想给自己倒杯茶,却发现茶壶是空的,只得又放下。 娅娅见状,走过去解释说:“我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来得及烧壶茶,要我现在去烧吗?” “算了。”白玉珏摆了摆手,又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嗯。” “在老九那吃的?” “嗯。他那的厨子厨艺还不错。”娅娅回味似的应道。 白玉珏没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他只要能保住命就好了,你不必要太费心。”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让娅娅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是说白玉云。 “什么意思?”她不解。 白玉珏道:“不明白?我是说你不用起早贪黑地去给他看病,还一待就在他那待一整天。去看看就回来就好了,剩下需要注意的,交代给那边的下人们就好了。” 娅娅眨了眨眼,说道:“既然要救他,当然要尽心尽力,怎么能敷衍?” “那也不必跟他共处一室一整天。”白玉珏眉头微蹙。 “王爷怎么知道我跟他共处一室一整天……你派人跟踪我?” 娅娅脸色一变。 白玉珏也不否认,只悠悠说道:“我发觉你对除我以外的男人特别没防范心。” “……”什么意思。 白玉珏却不打算多说,起身道:“总之,明天开始,去看过之后就直接回来,不要跟他独处太久。” “他一天要施针三次,照王爷这意思,我要一天来回三次?”娅娅见他要走,上前几步问道。 白玉珏侧过头来:“你轻功不太好,正好趁此机会锻炼锻炼。” 门“吱呀”一声,开了。 娅娅站在那里,面对着门口,看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哑然。 他不是来问白玉云情况的吗?怎么也没问什么这就走了?还有,他刚才的要求是怎么回事! 不懂。她真的不懂。 隔天早上,娅娅依旧起得很早,收拾了下,正要出门,却被门口的家丁拦住了。 “你们做什么?” “青姑娘,王爷吩咐过,临近午时的时候才能让你出去。” “理由呢!” “我们不知道,王爷只是如此吩咐。” “……” 娅娅无语,这时才正视起白玉珏昨晚说过的话,可是,正视是正视了,却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既然他下了这样的命令,她也不好公然违抗,便满腹疑惑地原路折回,然而,也不知道是怎么着,信步走着走着,竟然就走到了他的书房门口。 她愣了下,回过身刚想要离开,里面却传出了一个声音:“什么事?” 清润的嗓音,夹着几分慵懒。 娅娅的脚步一顿,又转回身子,脑袋伸着,往里面探了探。 白玉珏倒起的也早,此时正盘腿坐在窗下的一张长榻上,面前的矮几上摆着棋盘,独自下着棋,里面除了他,也不见其他人在旁伺候。 “傻站着做什么,进来。” 他视线看着棋盘,落了一字,再次开口。 娅娅这才走了进去,也不说话,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今天穿着件银白锦服,银色的发冠髻着墨发,白皙俊雅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墨玉一般的眼睛深邃而专注,修长的手指捏着白子,“啪”一声,便落子在棋盘上,声音干脆短促,透着决断。 这个男人的确是个俊雅至极的男人,就那么坐着,美得仿佛一幅画,举手投足间都优雅十足,赏心悦目,仿佛从哪里看过去都值得欣赏。 娅娅心里一时想得有些出神,浑然不知面前的人已经转过头来,正看着她。 对于白玉珏而言,被人看得出神这种事情是常有发生的,他也早就司空见惯了。然而,那个人换成了娅娅,总觉得有几分不同。 至少,他的心里不再是无波无澜的,反而的,有些愉悦丝丝渗透。 娅娅神游的思绪是在轻笑声中回来的。 她发怔地看着白玉珏淡笑的样子,见他看自己的眼神还带着调侃,莫名的,竟心虚了起来。 她尴尬地咳嗽了声,眼睛飘忽地扫了眼四周:“王爷,黄莺和绿云呢?” 日常中多数时候一般就是黄莺和绿云随侍在他身侧,今天没见到她们,也怪意外的。 “你往常可是躲我这里躲得远远的,怎么今天主动送上门来?”白玉珏却答非所问,口吻里还有几分逗趣。 “……”我能说我是不留神走错地方了吗? 娅娅想着,嘴上却胡诌了个来找他的理由,她说道:“我刚刚要出门,却被人拦住了。说是王爷你下的命令。” 他手里捏着一枚黑子放在下颌,盯着棋盘,像是在思考着对策,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 他终于再次转过头来,看着她,招手让她过去:“过来。” 娅娅走过去。 白玉珏抓住娅娅的一条手臂,拉着她让她坐在了自己的对面,将手中的黑子放回了装黑子的棋罐里,推到了她面前,说道:“陪我下一局。” 娅娅无措:“啊?我,我不会呀。” “你不会?”白玉珏错愕,随即笑开了:“药老翁可是个棋痴,你身为他的徒弟却不会下棋,骗谁呢?” “没骗你,我真不会。”娅娅把棋罐推了回去,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再这方面脑子挺笨的,怎么学也学不会。师傅教了我快五年也没教会我,险些还把自己给弄不会了。” 白玉珏愣愣地看着她,见她抓着后脑勺的样子,脸上笑容也不掺假,倒像是没说谎。 他也没说什么,反倒把棋罐又推过去,说道:“既然如此,我来教你。” “啊?”娅娅傻眼:“不,不用了吧。我这,真学不会呀。” “我教了,你肯定会。”白玉珏不容拒绝地说道。 “……可是,这你不是刚下一半呢嘛,怎么教?” 娅娅指了指棋盘上下了一半的棋局,看似提醒,实则是委婉地拒绝。 白玉珏岂不知她的念头,淡然一笑,手一伸,一抹,棋局就整个被打乱了,然后,他慢条斯理地收着棋子,口中说道:“这样不就行了?” “你,你这也不好吧。都还未分胜负,你就……” “放心,我记性好,都记在脑子里了。随时都能接着下。” “那个,学下棋得花不少时间呢,最讲究专注,我等下还要去给九王爷看病……” “放心,他死不了。”白玉珏显然不容她在推脱,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说话间,棋子已经收好了,他看着空空的棋盘,再别有深意地看着对面的娅娅,笑道:“你也知道,学下棋最讲究专注,所以,你最好一心一意地学着,别给我中途走神想什么给老九看病的事。” 他那不容拒绝的态度看似温和,实则强硬,娅娅没辙,到底被迫学了起来。 没想到的是,白玉珏倒还真就认真地教了起来,先是告诉她围棋的奥妙学问,又开始教她捏棋子的手势…… 一步一步,事无巨细,都讲得十分仔细,浅显易懂,关键他本身声音还特别好听,于是,本来在娅娅心里一直觉得很乏味的东西,经他那么一讲,竟就听进去了,还不是一听就忘的。 他很有耐心,讲解的时候循序渐进,深邃的眼睛看她的时候还透着柔和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看得她分不了心。 娅娅恍惚间觉得,好像,他又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了,而是就在身边,可感可触的。 这种感觉,让人心安又温暖,不期然的钻进人的心里去。 “好了,你现在落子给我看看。”白玉珏的这时说道。 “哦哦。”娅娅应着,手伸进棋罐里,取出一枚棋子,落子。 “你这捏棋子的手势,有够随意的。”白玉珏淡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手伸进一旁的棋罐,捏出一枚棋子,放到她面前:“要像这样。” 娅娅凑过去,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蹙眉道:“对呀,我也是这样拿的呀。” 说着,她又取了一枚,递到他的面前。 嗯。的确是一模一样的,她手势没错呀。 娅娅认真对比后,很认可自己地点了点头。 白玉珏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兀自赞许的表情,唇角微微地勾起,他放下了手中的棋子,两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手,煞有介事地调整着她手指拿捏棋子的姿势,说道:“要像这样……” *** 你们觉得白玉珏这一连串举动是什么意思? 正文 第五十八章 不太一样(补更) 他教得煞有介事的样子,使得娅娅也不由得跟着更认真了起来,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调整手势。 等他调整完后,娅娅看着自己的手,眉头皱了起来:“王爷,我刚刚就是这样拿的,王爷,你逗我玩呢?” 白玉珏却是讳莫如深地看着她,眼中的笑意,仿佛无声地在说着:就算我是在逗你玩呢,又怎样? 然而,他面上却是平静如无痕山水,:“是吗,我怎么不觉得?” “……”明明就是! 娅娅在心里翻白眼,将棋子放回了手边的棋罐里。 白玉珏却在这时再次抓住了她的手,拨弄着她的手指,口中道:“我记得你刚刚是这样……” 他的指尖微凉,触着她的手,明明是蜻蜓点水般的接触,却神奇地将她的心思全给吸引了过去,连带着,心里面也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撩拨着,有异样的感觉。 娅娅不自觉地,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大手里抽回来。 白玉珏却不动声色地抓紧了,凉凉的触感,突然间好像有了热度似的,娅娅的手一僵,脸上都闪过无措。 心绪纷杂的,如乱叶轻扫,难以形容。 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抬头,对上的是白玉珏清平的目光,就那样不动声色地落在她的眼中,像是要透过她的眼,看进她的心里去。 娅娅更不自在了,她动了动自己的手,道:“王爷,你抓着我做什么?” 白玉珏轻笑了声,手却不放开,说道:“愿意碰老九的手,却不愿意碰我的吗?” “什么?”娅娅眨了眨眼,不解。 “王爷……” 白玉珏的双眸动了动,正要说话,红影却突然闯了进来,脸上本来还带着笑容的,可在看到坐在那里的娅娅,尤其他们两人握在那里的手后,笑容立即就僵住,紧接着,慢慢地落了下去:“你们,在做什么?” 娅娅看着红影投在自己身上的锐利的眸光,只觉得头皮发麻,不自在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白玉珏本来还温和的脸色不可察地凉了下来,怔怔地看着自己那只凌空的手,上面,还残留着娅娅手尖的温度。 他轻握了下手,这才转过头来,看着闯进来的红影,“什么事?” 红影将死死盯在娅娅身上的视线收回,看向白玉珏,说道:“没什么,师傅飞鸽传书来了。” 说着,她走过来,将手中一个细小的竹管递到他的面前。 白玉珏接过,从里面取出一卷纸条,打开,看了眼上面的内容,面色没什么变化。 “王爷,师傅怎么说?”红影问道。 “……” “……”见白玉珏没有回答,红影也不再问,只是,视线再次移到了旁边的娅娅身上,见她毫无拘束地坐在白玉珏的对面,膝跪的姿势,连鞋都没脱,那样的随行的自如的姿态,脸上的表情还那样的不以为然,红影心里觉得很堵。 本以为她安分了一段时日了,没想到这么快又来缠着王爷了。 红影心里郁闷地想着。 娅娅自然察觉到了红影那要吃了自己的眼神,刚刚还觉得有些尴尬,缓过来之后却又不放在心里了。 她知道红影是怎么想自己的,曾经也试图去解释过,但是,红影压根不是那种会听人解释的人,相对的,反而是那一种,讨厌了一个人,就开始各种想当然,只顾着自己认定的,完全不听人解释。处得久了,娅娅也渐渐知道再多的解释,到了红影那里,全都成了辩解,事到如今,就懒得跟她说什么了。 她估摸着时间,该去白玉云那里了,便起身:“那我不打扰王爷了。” 白玉珏闻言,幽幽地望着她的眼睛,说道:“记得什么时候回来吧?” “……”娅娅无语,也没应,欠了欠身子,就背起一旁的药箱转身走了。 刚到门口,身后白玉珏的声音再次传来,平静的语调,却带着警告:“不要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娅娅无奈,舒了口气,只得应道:“知道了,王爷。” 言毕,便自顾自地走了。 红影目睹着他们的这一连串的相处,眉头微微地蹙起。她从来没有听过白玉珏在哪个底下人面前以“我”自称的,而那个青黛,竟然能有此待遇,况且,她对王爷的态度那样的随性,王爷还没生气。 到底凭什么! 红影看了眼白玉珏:“王爷,青黛真是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是吗?本王倒不觉得。先下去吧。”白玉珏道。 “王爷……” 红影还想说什么,却在看到白玉珏转过来的眼神中噤了声,不甘心地咬咬牙,到底还是出去了。 娅娅到别院的时候,一个早上已经过了大半。 进了屋,白玉云正坐靠在床上,脸上的青黑色已经淡去,恢复了原来的肤色,只是仍旧显得很苍白。 他的目光一直直直地盯着房门口的方向,以至于娅娅的身影一出现的时候,他的视线立即就抓住了她。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他问道。 娅娅走过去:“额。以后可能都会有些晚。” “记得你昨天还说接下来都会很早来。” 娅娅看着他质问一般的眼神,心下奇怪,却也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便也没接话,走过去,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将药箱放到一边,取出脉诊给他把脉。 “脉象好多了。”娅娅微笑着说道。 白玉云看着她,眼中也有笑意:“没想到你竟真能把这蛊毒给解了。” “时间还早,最起码还要大半个月才能下定论呢。”娅娅依旧笑着,很认真地说:“你要坚持施针,按时吃药,养成每天泡药酒澡的习惯。不到四十天,定能像之前那样活蹦乱跳。” “吃过早饭了吧?”白玉云却说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 娅娅点头,开始给他拆绷带,抹掉昨天涂抹的膏药。 白玉云见她吃过了,便看向身后跟着她进来的管家吩咐道:“拿一份过来就好。” 管家会意,下去了,很快,就又折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丫鬟,端着一份早饭,有粥和几样小菜,清淡,但看着还算秀色可餐。 娅娅不经意地抬头,看到了,“咦,九王爷你还没吃早饭吗?” 还没等白玉云说话,一旁的管家倒率先开口了:“青姑娘不知道,王爷一大早就在等着青姑娘来,想跟青姑娘一起吃早饭呢。” “管家!” 白玉云的声音一厉,脸色阴沉地瞪着管家。 管家低着头退到了一旁,乖乖得不再说话了。 娅娅这时看向了白玉云:“王爷你等我一起吃早饭?” “咳咳。”白玉云尴尬地咳了一声,而后说:“你不是说会大早来么?反正一个人吃也没意思,所以……” “哎呀,早知道饿肚子等我,我就给你先报个信会晚点来了。”娅娅怪不好意思的。 白玉云的脸色却很不自在:“谁说我饿肚子等你了,我也不是很饿……” 他的双手此时不方便动,需要人喂,一旁端着早饭的丫鬟已经端起粥,握着勺子等在床边,作势要开始喂他了。 “王爷,快吃早饭吧。”说话间,娅娅把他手臂上隔夜的药膏擦净,又去处理他腿上的,一边动作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等下要施针了,可就不好让你动了。” 白玉云看着她认真地给自己处理膏药的样子,那份耐心,那份轻柔的动作,看着她那白净的好看的侧脸,不自觉地,嘴角微微地勾起。 他倒是真的不是很饿,只吃了几口,也就不吃了。 之后,娅娅给他施针,然后给他重新涂抹了膏药,缠好绷带。 “好了,搞定。那九王爷,我就先回去了。”娅娅洗净手,提起了药箱说道。 “走?”白玉云眉头微蹙:“不是该一整天待这里吗?” “那个,恐怕不行,我得回去。” “那还有两次施针呢?” “到时候我会再过来的。” “来回多折腾,像昨天那样在这边待着就好。”白玉云说道。 “可是……我家王爷让我回去。”娅娅想起了早上出门前白玉珏的警告,实话实说。 白玉云本来还算缓和的脸色,在听到她这话后,微微地绷紧,慢慢地,那下颌微动,他竟低低地笑出了声来:“原来是这样,早说嘛。” 他的笑并不大声,也不张狂,低低的,像是不经意地轻笑,可是,在娅娅看来,心里却莫名地觉得他的笑有些诡异。 她不解他到底在笑什么,却隐约感到那笑背后有什么深意似的。 正出神呢,白玉云突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她,开口道:“你果真是不太一样的。” “什么不太一样?”娅娅一脸茫然。 白玉云却没回答她,像是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如果,这份不一样不再属于他,会怎样呢?” “……” 他又说:“青黛是吧?你今年多大了?” “快十五了。”娅娅怔怔地应着,又问:“怎么了?” “快十五了……不错,这年纪,正好。”他却没回答她,至自顾自地说着话。 *** 不好意思,昨天停电了,没来得及更,今天补上哈。至于今天的更新会和明天的更新一起放的。没有存稿,还请多谅解啊。 正文 第五十九章 不是笑话是小孩(补更) “王爷,红影还在外面站着,要不要让她进来?”黄莺往门外看了一眼,说道。 白玉珏正侧躺在榻上看书,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书,如墨深邃的黑瞳在听到黄莺的话后有微光晃了下,说道:“黄莺,你认为她想说什么呢?” 黄莺眸光一滞,良久,脸慢慢松了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红影进来最在意的就是青黛和王爷的关系,想也知道,她想说的会是什么。 说起来,红影去年开始接任务,死在她剑下的人非富即贵,虽然是暗杀行动,但是,谁都知道下手的人是谁。 短短的一年,果荣王贴身侍女之一红影辣烈冷血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然而,谁又能想到,就是外人传言那样冷血残忍的红影,竟然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是啊,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红影对果荣王的那点心思。 虽然她从不言明,但是,在大家看来,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 当然了,白玉珏自然也是知道的。 只是,明明都知道,却选择了视而不见。王爷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黄莺静静地望着榻上的男子,墨发披散着,左手支着头,宽袖滑落,露出半条手臂,眉目低垂,看着书,高挺的鼻梁,似笑非笑的薄唇,那样随意摆出的姿势,却说不出的优雅闲适。 七个女孩子中,黄莺是跟他最长的了,也是最聪敏且贴他最近的了,然而,饶是这样的黄莺,也始终觉得,这个男子,哪怕近在咫尺,却永远像是那天边的云一般,够不着,摸不到,哪怕伸手去触,也注定了只能抓到一片虚无。 他的心思那样的飘忽不定,性情那样的缥缈难寻,这样的男子,真的有什么样的人能够够得到吗? 就算有,怕那个人也轮不上是红影。 黄莺静默着,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黄莺,让她进来吧。” 白玉珏突然发话。 黄莺愣了下,也没多话,点了下头,就出门去叫红影了。 门外,红影她很想进来当面问问白玉珏和青黛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自己又好像没有立场那样去询问,怕惹得主子不高兴。 红影下不定主意,就这样犹豫着,在门外的庭院里来回地走着。 还徘徊着,就见黄莺站在门口:“红影,王爷让你进来。” 红影愣了下,一咬牙,索性就进去了。 一进去,就看到白玉珏侧躺在那里看书,那样松散的姿态,她很少见到,一时有些出神。 白玉珏坐了起来,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有什么事,说吧。” “王爷……”红影回过神来,顿了顿,才鼓起勇气问道:“王爷,我不明白,青黛到底有何特别?” “你想说什么?”白玉珏眉头微挑,饶有兴趣地问道。 “王爷,同样是你的贴身侍女,我觉得王爷你对青黛似乎格外不同,她在王爷的心目中,是特别的吗?” “黄莺,你也如此认为吗?” 黄莺被问及,想了想,点头:“是有些不同。” “王爷,到底为什么!”红影似乎迫切地要个答案,壮胆提高了些音量。 白玉珏沉默着,眸光微微地瞥过来,清淡的,不着痕迹地,却蓦地让红影浑身一震。 她以为他是动怒了,他却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悠悠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般地道:“是吗?”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站在了门口:“王爷,青姑娘回府了。” “知道了,下去吧。” 白玉珏淡淡吩咐着,那家丁应着,正要退出去,却又被他叫住了:“等等,叫她过来。” “是,王爷。” 红影眼见着白玉珏这才没过一会儿又要叫青黛过来,心里堵着,垂放两侧的手微微地握拳。 “王爷见青黛做什么?” “本王要见她,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让人听不出任何的愠怒,却偏偏让人听得后背发寒。 红影脸色微微一变,也不敢多话,忙低下了头:“王爷恕罪。” “若是把该有的规矩都忘了,本王倒不介意让人再重新把你调教一番。” “王爷,红影知道错了!” 红影听了那话,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白玉珏却不看她,转向了黄莺:“小厨房大概正准备午饭吧?” “这个时辰,的确是在准备着。” “吩咐下去,让多做两个菜,等下多准备一副碗筷。” 地上,跪着的红影听了,身子一僵,立即就认定白玉珏这是要跟青黛一起吃午饭。 凭什么,她要跪着,而那个青黛却可以跟王爷同桌吃饭! 红影心里忿忿不平,却碍于白玉珏在前,不敢再发作,逼着自己忍着。 黄莺神色也是错愕,但很快就恢复平静,自然地应着,就出去传吩咐去了。 “出去吧。” 红影知道这是在对自己说的,没应声,倒是默默起身,无声地出去了。 书房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白玉珏拿起放在一旁的书看着,看了没一会儿,就看不下去了似的,再次放下了。 他眸光微敛,想着些什么。 不久,娅娅就来了,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几乎是一步作三步地走了进来。 “王爷,你找我?” 白玉珏看向她,眸光动了动,有些晃神,而后,才说道:“过来,接着教你下棋。” 娅娅傻了:“还下?” “怎么,你是要半途而废吗?” “可是,王爷,我还没吃饭,我午饭才做到一半。”娅娅找了个托辞。 “放心,饿不死你。”他坐直了身子,将棋盘挪好,接着说:“等下和我一起吃。” 娅娅眼睛微微地瞪大了些,死死地看着白玉珏,仿佛是要从他身上看到什么答案似的。 她不明白,这果荣王到底是怎么了? 从昨晚开始,她就觉得他有些奇怪。 白玉珏见她站在那里干瞪眼不动,蹙眉,下床,套了些,直接拉着她过去坐下。 “好了,还记得我早上教你的吗……” 才一坐好,他就开始一本正经地教起来了。 娅娅起初还神游,但慢慢地,倒稀里糊涂地真就乖乖听下去了。 于是,剩下的时间,娅娅又好好地受了一回教。 直到饭菜摆上桌,白玉珏才放过了娅娅。 今天的午饭很丰盛,摆满了整整一桌,荤素皆有,色香味俱全。 娅娅看得直吞口水,却是抓着筷子,半天也没下手。 白玉珏见了,问她:“不是饿了吗?吃吧。” 娅娅难得地矜持了起来,笑道:“这个,王爷,你先吃,你吃完了我再吃。” 白玉珏轻笑:“怎么,什么时候学会礼让了?” 娅娅知他又是在拿之前跟他出行时她目中无他的表现来调侃自己,无语:“王爷,你还挺记仇的。我不就是之前没好好恭敬您吗?至于这样动不动在嘴边提起吗?” “都说了,我记性好。” “我看,不是记性好,是气量小才对。”娅娅笑声地嘟哝。 “行了,默许你没有规矩,放开吃吧。” 他说着,夹了块鸡肉放到她的碗里。 娅娅愣了愣,像是寻求肯定似的抬头看向他。 见他面上带着笑意,眼神温和,娅娅笑开了:“好吧。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夹起他放在她碗里的鸡肉,就送到了嘴巴里。 一旦放开了吃,娅娅就干脆彻底放开了,也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的,很洒脱,但是,却不让人觉得难看,反而,那津津有味的模样,让人看得受了感染,也是食欲大增。 白玉珏象征性地吃了些,不过,相对于吃饭,他的兴趣显然更多的都在娅娅的身上。 还是第一次看人吃饭吃得那样恣意横生的。 他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一只手支着下巴,兴致盎然地看了起来。 她的嘴巴特别的小,却塞满了吃的,几口米饭,又几口不一样的菜,一下子就腮帮子鼓鼓的,却不满足,眼睛扫着桌面,晶亮得像是夜色中的萤火虫,闪着光,寻找着心仪的食物,筷子一夹,就往嘴里送。 她咀嚼着,面上笑吟吟的,容光焕发。 像极了吃到甜头的小孩子。 嘴里的还没咽下,她又下筷,夹了一块红烧肉—— 白玉珏看不下去了,抓住了她的手:“吃慢点,小心噎着。” “唔……匍(不)费(会)的。”娅娅含糊不清地应道。 “哧。” 白玉珏简直被她逗乐,拿手指一戳她鼓鼓的脸颊:“啧,哪来的小胖子,话都说不清。” 娅娅干瞪眼,谁是小胖子呢! 怎奈,嘴巴正忙着,没得空说话。 “像是有人跟你抢似的。”白玉珏轻笑着说道。 娅娅皱眉,迅速地咀嚼着,咽下,腮帮子一下子瘦下去了,她说道:“王爷,我这是珍惜你请我吃饭的机会。你不要那样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看着我好吗?” “你不是个笑话。”白玉珏应她。 娅娅满意地眯眼笑,正想应声呢,却听得他又说道:“你只是吃法像小孩。” “我不是小孩。”娅娅无语。 “嗯。你是大小孩。”白玉珏说着,给她盛了碗汤递过去。 *** 先欠一章,跟明天的更新一块。让我找找感觉。 正文 第六十章 把青黛给我(补更) 娅娅微蹙着眉头,为难而无奈地看着他,明明对他的说法很不认同,有些生气,但是很奇怪,他的神情又那样的温柔,无形中又散了她心中的不满,就是无法对他生气。 这一顿饭,吃得轻松而满足。 吃过了饭,娅娅又陪他坐了会儿,看看时间,就要去白玉云那儿了。 临走前,白玉珏叫住她,用一种让人看不懂的目光看着她。 他说:“娅娅,他们都说我对你很不一样,你觉得呢?” “不一样吗?”娅娅愣住,突然想起了之前白玉云也说过类似的话,她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我不知道。我不是很清楚王爷你对其他人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没细究过你对我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一样吗? 娅娅微垂下头,两只手不自觉地抓在一起,其实,她再迟钝,多少刚刚两个人一起吃饭时,也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态度。 那样的温柔,亲昵,照顾人。很难想象这三点会在那个遥不可及高深莫测的果荣王身上看到。 据她所见所闻,他好像还没对谁这样过。 ——这,该说是不一样吗? 娅娅心里有那样的疑问,却也不敢自以为是地就这样认为。 怎么能那样想呢?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接下来,娅娅仍旧致力于化解白玉云身上的蛊毒,碍于白玉珏的吩咐,她不再那么早出晚归,也不多待在别院那,只是每日往返三趟,每次停留也不久,施针完就回来。 虽然累是累了点,但她的轻功倒还真是有了很大的进步。 除了去给白玉云施针外,娅娅其他的时间都是把自己关在药房里,研药制药,看医术,坐得久了,便在院子里走一走,给花草浇浇水,跳跳田字格,晚上,吃过晚饭,又散散步看看书,也就早早地睡着。 日复一日,没有什么大的变故,倒是过得安稳惬意。 只是,白玉珏自那天之后,再也没有找过她。 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往常,他也是这样,多数时候把她一个人晾在一边,不管不顾,娅娅也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转眼间,一个月就过去了。 时节已入深冬,天更冷了些,北方的冬天动不动就下雪,而且经常一下就是好几天,整个世界都是银装素裹,入眼的,除了冰冷的白,就是冰冷的白。 娅娅搬了把椅子坐在门边,正在低头缝补衣服。 “哇,这雪才停没多久,又下了。” 这时,拱门外传来一个小丫鬟的声音。 娅娅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外面,就看到一颗颗白似羽毛般漫天地飘了下来,是雪。 “又是雪。” 她低呼出声,茫然出神地望着那雪。 每次,看到下雪,总会让她不经意地想起了幼年时的一些零碎回忆。 尤其还记得,父母决裂时,就是在一个雪天。 当时,她好像才六岁吧? 拿着根树枝在院中踩着雪地玩,一旁还有母亲的丫鬟陪着。年少不知愁滋味,她记得自己那时笑得很开心,一切,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然后,紧闭的房里发声了可怕的声音,接着,便是父亲夺门而出。 之后,她就跟着母亲离开了家。 家? 是啊,她曾一度以为那里是她们的家。 现在仔细回想看看,在相府住了几年,离开相府后又跟着母亲在青州住了两年,母亲离世后便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居无定所地过了五年,而现在,她住在这果荣王府里。 她才十五岁,却发现自己停留的地方还挺多,然而,那么多的地方中,没有一个是她的家,是啊,她好像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家。 想到这里,娅娅心里有些酸,低垂着头,无声地叹了口气,向来有精神的一张脸此时此刻竟也在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她背靠在门边,看着外面的雪,倔强地抿紧了唇。 紫夕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她。 走过来,打量着她,紫夕说:“你在做什么?” 娅娅恍惚地回过神来,随即脸上就挂上了笑脸:“啊?没啊,在缝衣服,累了,有点走神!” 说着,她便低头继续缝补的活,哪想,一个错手,扎到了手指。 “哎呀。”她叫了一声,抬手,指尖已经冒出了一滴血。 紫夕看到了:“没事吧?” “嗯,没事。”娅娅不在意地吮了下指尖,摇着头。 紫夕也没有再多问,顿了顿,就想回自己房里去。 “紫夕,你刚才又跟师傅去学本事了吗?”娅娅在后面叫住她。 “没有。我去见他了。”紫夕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应道。 这个“他”是紫夕对白玉珏的代称,她从来没有正经地称呼过他这个叔叔。 “哦,这样啊。”娅娅应着,笑了笑,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到紫夕那看不出情绪的表情后,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一个院里住了这么久,虽然说紫夕是交托给自己照顾了,可扪心自问,娅娅真心觉得自己好像跟紫夕并没有熟悉到哪里去。 很多时候,她们甚至都很少能碰面。 或许,还是保持着这样互不打扰的状态比较好。 她这样想着,也没有再说什么,重新坐好,低头,看到指尖又渗出了一滴血珠子,她体质不太好,每次流血都不轻易止得住。 默默地将手指含在嘴巴里,表情落寞。 紫夕怔怔地看了她片刻,本来是要离开的,却突然转身,面向了院子,伸手,接着雪。 白色的雪落在掌心,慢慢融化,触感冰凉,紫夕忧郁无神地低头看着,说道:“南泽国昨天派来了使臣正式下聘了。” 南泽国?那不就是紫夕要嫁过去的国家? “下聘?怎么这么快?你不是才刚满十三岁吗?” 紫夕回过头来,深邃无光的眸子看着她,而后,又回过了头去,微微地勾起唇角,慢条斯理地说道:“南泽国国主病危,我未婚夫下个月就要登基了,他急需一位皇后。” 她微笑着说出这话来,面上的表情格外的平静,仿佛戴上了一副极其完美的面具,根本让人看不出她真是的喜怒哀乐。 娅娅怔怔地看着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女孩子。 而且,相较于当初初见,紫夕好像变得更沉静,更内敛了,她从不表露心事,安静得像是一株莲花,亭亭而立,却静而不语。 “紫夕,你才十三岁,竟就要嫁人了,你知道什么是婚姻吗?做好准备了吗?”娅娅忍不住地问道。 紫夕脸色顿了顿,之后,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 “……是啊,我比你年长,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呢?可是,你却这么早嫁人。”娅娅叹了口气:“真是不可思议,到了那边,你要怎么办呢?” 紫夕诧异地看向她,眨了眨眼睛。 娅娅被她看得局促起来:“那个,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紫夕微微地弯起唇角:“谢谢你。”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契地选择了静静观雪。 此时,白玉珏的书房里。 “王爷,红影的意思,她很想回来。”黄莺说道。 自从上次说话不当之后,白玉珏就将红影支开了,这一支开就是整整一个月。 白玉珏就是这样的人,让他不满意了,他不会多费唇舌去教育,而是直接用行动告诉对方。 红影上次确实是过分了些,也是自作自受。 “她在外多久了?”白玉珏问道。 “一个月。” “是吗?”白玉珏应着,心想着,这样算,他没见娅娅的时间也有一个月之久了,他抬起头来:“再给她找点事做。” 黄莺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下来了,又说:“对了,王爷,九王爷主动要见你了。” 白玉云身上的蛊毒几天前就彻底解了,但一直谢不见客。 “呵呵,是吗?痊愈了这么多天,总算想好要见我了?”白玉珏轻笑一声。 “王爷,九王爷会乖乖把背后帮他的人说出来吗?” “不会。”白玉珏笑道。 黄莺蹙眉,想到了什么:“他想谈条件?” 白玉珏却是笑着,不置可否。 第二天,白玉珏亲自到了别院。 白玉云仍旧是过去那个俊秀的白玉云,但是,眉眼间的神色却不同了,不再像是过去那般波诡云谲,而是十分清明的,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决断。 看到这样的白玉云,白玉珏颇感意外,笑道:“九弟病了一场,似乎与过去比有些不同了。” “是啊,追求不同了。”白玉云也笑着回应。 “追求?九弟所指的追求又是什么?难不成还是之前那个?” “在六哥看来,现在的我难道还有资格再拥有之前那样的追求吗?”白玉云微笑着,眸光冰凉:“除了一个贴身侍卫外,所有与我有关联的人,六哥不是都剔除干净了吗?” “哈哈哈,真的都剔除干净了吗?”白玉珏笑了几声,目光极具穿透性地落在白玉云的脸上:“九弟,不是还有人物,我不知道吗?说吧,要怎样才肯说。” 白玉云挑眉,道:“六哥问得还真直接。行。我的要求不多。”他顿了顿,盯着白玉珏:“把青黛给我。”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偶遇(补更) 马车在街上缓缓而行,上好的做工,暗红的颜色,稳重中滑出一道低调的奢华气质。 白玉珏坐在马车里,放松的姿态,低垂的眉眼,神情若有所思。 “把青黛给我。” 白玉云的话再次在耳边回响。 虽然想过他会提刁钻的条件,但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提出要青黛。 青黛吗?那个小丫头。 那个年纪轻轻,却医术了得的小姑娘。 失去她固然是个不小的损失,可比起揪出在暗处的大敌,显然,她就无足轻重了。 那么,是为什么呢?他却迟疑了。 “王爷,九王爷是认真的吗?”同坐在车内的黄莺看着他,美丽的眼眸里有微亮的光芒,几分探究,更多的,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 白玉珏淡淡地看她一眼,说道:“看他那样子,大概是认真的吧。” 黄莺像是有些讶然,眸光一滞,很快地,又恢复了平日的神采,平静地问道:“那王爷,会答应他的条件吗?” 王爷与青黛甚少相处,但是有眼睛的人却都看得出来,王爷他对青黛与别个不同。 只是不知这不同归于哪中不同,又到了怎样的程度。 是否这次王爷的决定就能窥见一斑呢? “青黛,她不属于本王。” 黄莺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白玉珏。 这世上,谁不知道,只要是面前这个男人要达成的事情,没有是达不成的。 他既然让青黛留在自己身边当贴身侍女,那么,不管青黛愿不愿意,她就已经跟他们其他人一样,已经是他的人了。 同样的,九王爷要青黛,哪怕青黛抵死反抗,面前这个男人要把她送给九王爷,她也是反抗不得的。 可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他居然说,青黛不属于他! 黄莺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爷……”黄莺睁大了眼睛,脱口惊呼般地唤了他一声,他却仿若没有听到般的,没有应答,而她,也莫名其妙地,竟将后面惊叹疑问的话语硬生生掐在了喉咙里。 别院里。 白玉云正站在窗前,双手后背,出神地望着窗外萧瑟的雪景。 仅剩的贴身随从如一站在他的身后,问道:“王爷,当真要娶那位姑娘吗?” 白玉云轻笑两声,眸波动了动,说道:“如一,你注意到他刚才的神情了吗?” 如一回想了一下,惊讶:“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那个青黛看似年纪小小,本事却一点也不小,硬是把本王从鬼门关拉回来了。然而,最让本王吃惊的是,她身上……”白玉云欲言又止,只是眸色深了几分,让人猜测不清:“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为那个男人的弱点。本王要先下手为强,将她占为己有,不仅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 说着,白玉云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带着几分坚定。 那一边,两个男人正在各怀心思,而这一边,被盯上的娅娅却浑然不觉。 她今天难得出门透透气,正在第一楼吃午饭。 作为京都第一酒楼,第一楼的前八道名菜可是名满天下的,娅娅既然来这里吃了,自然是要尝一尝,便把那八道菜全点了。 伙计也是很殷勤,周到地伺候着,先是送上了茶水,就让厨房准备去了,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道道菜端了上来。 这些菜,名字叫着好听,看着也让人食欲大开。 娅娅依依尝了一口,味蕾立即就被征服了,好在她选的也是个雅间位置,与外面隔绝了开来,是个安静的地方,也就无所谓矜持不矜持,吃得特别畅快。 天有些冷,她还点了酒,辛辣的味道,连喝几口,就让她的身体暖了起来,驱散了刚刚一路留在身上的寒意。 吃着菜,就着酒,独自吃着的一顿饭,倒是让她怡然自得。 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一时有些放纵,娅娅不知不觉地连喝了好些酒,白皙的脸上很快地就染上了醉人的红晕。 然而,随着醉意爬上面颊,她的眼睛却越发的雪亮起来,迷离的光芒,摄人心魄,更衬得那张绝丽的容颜如粉嫩桃花一般明媚动人。 身侧,窗口大开着,露出了她小半截身子,有风吹进来,扬起她的墨发,遮住了她的半边侧脸,却浑然不觉地营造出了一股子恣意洒脱的气质来,一颦一笑间,生动妍丽,让人一看,几移不开视线。 窗外街道上的人们本是自顾自地忙自己的,也不知是哪一个不小心抬头向第一楼二楼那里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最角落窗边雅座的娅娅,那一看,就看入了神,旁边不少人察觉到了,跟着看过去,同样地,跟着入了神。 一时间,整条街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抬着头,目光定定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而窗边,自顾自喝着酒吃着菜,悠然惬意的某女子却一点都没察觉,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此时,一辆马车从街上路过。 车夫驾着马车,要前行,却发现街上的人都傻了似的一动不动,便叫道:“前面的,让一让!” 这样的一声,倏地打破了静止的氛围,人们纷纷回过神来,这才见快到跟前的马车,忙后知后觉地慌乱地让开了,接着,又全都望向了之前的方向。 然而,马车却走了没多远后,突然地停下来了。 车门打开,一前一后走下了两个人来。 黄莺站在白玉珏的身侧,抬头看了眼角落的窗口方向:“王爷,真是青黛。” 白玉珏抬头,自然也看到了,不自觉地微微勾起唇角:“看她那样子,倒是喝得满自在的。” “王爷,要进去吗?”黄莺问道。 “你们先回去吧。” 白玉珏摆手,吩咐了句,便径自进去了。 黄莺见着,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情绪,抿着唇。 车夫在一旁问道:“黄姑娘,走吗?” “嗯。走吧。”黄莺应着,重新回到了车上。 马车慢慢地离开了。 白玉珏偶尔也会来第一楼,这里还有他的专属雅座。 一个伙计一看到他,马上眼尖地认出来了,忙迎上来了,态度上比对其他客人更恭敬了不知多少,说道:“爷,您来了!” “先下去吧。”白玉珏却是摆手,打发了伙计,自己一个人上二楼去了。 伙计见了,也不敢违抗,只得停住脚步没跟上前去,目送着他上了楼。 上了二楼,白玉珏也没疑惑,一下子就找到了娅娅所在的雅间,站在门前,手一推。 门没锁,一推就开了。 娅娅正仰头喝着酒,听到推门声,转过头去,就看到白玉珏站在门口,高大颀长的身形,银白色锦服,墨发披肩,如玉俊颜,唇角还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就站在门口,那样静静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里,透着让人看不分明的幽光。 又是那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 娅娅心下一凛,所有的轻松肆意一扫而光,连带着,似乎酒都醒了一半。 她握着酒杯,看着门口的人,眨了眨眼:“那,那个,你是,果荣王?” 她仍旧忍不住地疑惑是否在做梦,否则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那架势,更好像是知道自己的行踪似的。 白玉珏淡笑着走了进来,面对着她,两手在后面带上了门。 “怎么?醉得连本王都分不清了?” 娅娅脸色一青:“好吧,看来我没醉。” 白玉珏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扫兴,挑眉,到她的对面坐下:“怎么,看到本王你很不高兴?” “啊?怎么会呢?”娅娅口不对心地笑着,摆着手,然后,放下了酒杯,看着他:“王爷你怎么会来这里?难不成专门来找我的?” “路过罢了。”他说着,悠悠然转头,看着窗外,街上,人们还在注视着她。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面临的处境吗? “路过?”娅娅迷糊了:“那王爷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黄莺在车内看到了。” “哦。这样啊。那黄莺呢?她怎么没进来。” “我让她先回去了。” “哦……”娅娅点了点头,把酒杯递到嘴边,才要喝,却突然顿住了,然后,怔怔然地看着对面的人:“啊?那王爷你怎么不跟她一起回去?” “……”白玉珏却没回答,反倒问了另一个问题:“今天怎么想到出来喝酒?心情不好?” “没啊。就是一时兴起。老待在王府里,会闷坏的。” “这样。”白玉珏应着,目光扫了眼桌上,盘叠明明摆得满满的,却已经是狼藉一片,被扫光了大半,不禁想起了她的吃相,他忍不住笑道:“果然是个贪吃鬼,这么多东西,居然全都进了你的肚子。” 娅娅没想到他又拿吃这件事情来调侃自己,面上一僵,随即不满抗议道:“王爷,人活着就是要吃饭的,吃多吃少都是吃,你怎么能因为我比别人能吃了些,就老来数落我!” “我哪里数落你了?”白玉珏无辜,面上仍旧有笑意:“我只是实话实说地表示自己的看法而已。” *** 到底欠的那一章什么时候能补上呢?希望明天能补上吧。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师傅来了(补更一) “王,王爷……” 看到白玉珏横抱着娅娅迎面走来,守在门口的家丁们不由得一愣,但,很快地,便立即收起了吃惊的表情,纷纷低下头去,行礼:“王爷。” 白玉珏唇角仍勾着那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微点了点头,就径自抱着娅娅进了门。 怀里,娅娅两手抓着他的前襟,侧头磨蹭着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弯起的嘴角,睡得格外的香甜。 白玉珏低头看了一眼她的睡颜,嘴角的笑意明显流露出来。 就这样抱着她,来到了她居住的院落。 将娅娅放在床上,盖上了被子,躺下的人起初还不大适应,转眼间却一个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被子里,继续地睡着。 因为醉酒的缘故,原本白皙似雪的皮肤泛着微微的红,睡相安然美好,黑而细密的长睫毛微颤,更多了几分娇憨可爱。 “呵呵,小丫头,酒品倒是不错。” 白玉珏在床边站着,静静地打量着她,眼底有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 想要叫个丫鬟去打水来给她擦把脸,才想起来她身边并没有一个丫鬟。 看她睡得挺好,也不需要多余的照顾。白玉珏便也放弃了想法,又看了她一会儿,便离开了。 出门,帮她关好房门,正要走,就看到隔壁,紫夕从房里走出来。 两人都是错愕了一下。 紫夕看了眼娅娅的紧闭的房门,而后把视线重新移到了白玉珏的身上。 白玉珏的脸色倒是淡然自若,微笑着,也没说话,就要离开。 “原来六皇叔也是有心的!”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紫夕的声音,尾音微高,带着颤,像是有难以克制的情绪就要透过那声音闯出来似的。 白玉珏的脚步顿住,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云淡风轻:“敏君,你还小。” “六皇叔,你知道的,我即将出嫁。” 白玉珏微眯起眼睛,讳莫如深地看着她,随后,轻笑:“呵呵,是啊,再过半年,你都要嫁人了。是不小了。” 听到他的话,紫夕的双手在身侧握紧,脸上的表情却是一成不变,如冰霜般,不泄露丝毫的心事。 “自从你父亲出事以后,这还是你第一次叫我六皇叔,也是我第一次叫你敏君。”白玉珏说着,突然感慨地叹了口气,说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半年就过去了,这半年里,你成长了不少,性子也更安静沉着了。你父亲知道,应该会很高兴的。” “以这样的方式成长,他真的会高兴吗?”紫夕面无表情地应道。 白玉珏眸光不动声色地沉了几分,静静地望着她,良久,才沉默地重新转过身去,离开。 紫夕僵直的身体立在原地,一直竭力保持镇静的表情终于破裂,流露出了一丝的不甘,随即,那不甘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淡淡的悲伤。 她走到一边的柱子靠着,低垂下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其实她很清楚,父亲的死怪不了任何人,是他咎由自取,然而,身为女儿,难免的,觉得悲哀和伤心。 生活的骤变,给她自身带来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她想,她刚刚不过是忍不住地,想要宣泄一下罢了,对着白玉珏,好好地宣泄一下。尽管,父亲的死,不能怪这个六皇叔。 三天后,白玉珏见到了个不速之客。 “不是都谈定了吗?给你自由,她归本王。现如今,你又来做什么?” 白玉珏抬眼,淡淡地看着面前坐着的药老翁。 药老翁睥睨了他一眼,哼了声:“怎么,我来看我的徒弟还要你同意不成?你小子够狠,把我的宝贝徒弟占为己有也就算了,还不许有人来看她?” 白玉珏轻叱了一声:“呵,说得倒理直气壮的。只是不知道,若你那宝贝徒弟知道你这个做师傅为了自己的自由把她卖给了本王,她会是什么反应。” “你小子!你威胁我!”药老翁脸色一变,瞪着白玉珏。 “威胁你对本王有什么好处呢?” “你……” “师傅,师傅你来了!” 药老翁还要说话,就被门外突然闯进来的人给打断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抓住了一条手臂。 娅娅笑容灿烂,眼睛里流光溢彩,透着璀璨的光芒:“师傅!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药老翁怔了下,他早知道了娅娅会说话了的事情,所以听到她说话了也不意外,而且,许久不见的徒弟突然这么热忱,照理他是很高兴的,只是,看着娅娅那越来越眯起来的眼睛,他的心里猛然间七上八下的,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哎呦!” 正出神着,药老翁只觉得胡子被人拽了一把,便忙捂着下巴疼得叫出了声来。 好丫头,下手可够重的! 药老翁疼得龇牙咧嘴的,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小丫头,你这是要欺师灭祖呢!”药老翁站了起来,指着娅娅骂道。 娅娅却是退开了几步,手中还抓着一小撮的白须,一吹,那银白的须便散落在了地上,她拍了拍手,面对药老翁的指控,挑眉:“哦,原来师傅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徒弟啊。” “娅娅……你这记仇呢。”药老翁被说得心虚,语气也不由得放轻了些。 娅娅两臂环抱胸前,一扭头:“哼。师傅,你知道的,我向来很记仇。” “你这小丫头,真没规矩!”药老翁无可奈何地说道。 “我现在规矩可多了呢。哪像师傅呀,无拘无束的,怎么着,这段日子,应该潇洒自在得很吧?都到哪些地方游山玩水了?”娅娅眯着眼睛,上前一步,凑近了药老翁,逼视着他。 那双澄澈晶亮的眸子,带着审视的目光,就那么近距离地盯着他,药老翁不由得被盯得更心虚了,想要再吹胡子瞪眼的竟然都没了气势。 药老翁转过了身去,佯装气愤地一甩袖:“胡言乱语,为师可是神医,到处治病救人,忙得很,哪有那闲工夫游山玩水!” 捂着下巴的袖子一放下来,那下巴处被揪掉的部分格外明显,娅娅怔怔地看着,恍惚间想起了掉了一撮毛的公鸡,蓦地,扑哧一声,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双手捂着肚子,颤着双肩,笑得特别的没有形象,站都站不住,索性摸着一边的椅子扶手坐下,曲着双膝,干脆窝在椅子里,打着滚般的左右摇晃笑得不亦乐乎。 “哈哈,哈哈哈……这,这可太逗了!”她素手指着药老翁的胡子,边笑边叫着,放浪形骸,大笑的姿态十分的洒脱。 药老翁这才想起自己的胡子,虽然没照镜子,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形,但看娅娅笑的那个样子,想也知道是有多滑稽。 不禁地,脸一阵红一阵白,忙狼狈地抬手捂着:“小丫头,快别笑了!” “不,不行了!”娅娅却停不住似的,由大笑转变为抽噎地笑,努力地憋着笑,却憋得脸都要红了。 她越是笑得欢,药老翁越是没辙。 这小丫头正经起来的时候倒是挺正经,一没正经起来,就完全没个正行,怎么都管不住! 想他可是举世闻名的神医啊!这下倒好,脸全都丢光了。 尤其还是在白玉珏这小子面前。 药老翁想起了厅里的另一个人,尴尬地向对方瞟过去,心想着对方肯定看好戏看得正开心呢。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白玉珏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他的胡子上,而是在—— 药老翁顺着他深邃含笑的目光看过去,最终落在了娅娅的身上,再看向白玉珏,却发现,他的唇角勾着,脸上还带着饶有兴趣的神情。 药老翁的眼睛立即就瞪大了! 这小子,莫不是—— 白玉珏静静地打量着娅娅,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他就不自觉地关注着她,看着她先是欣喜地和药老翁打招呼,而后狡黠而大胆地揪下药老翁的一小撮胡子,伶牙俐齿地控诉着药老翁,紧接着,毫无形象地大笑。 说实在的,他是吃惊的,但是除此之外,更像是有锣在心里面响了一下似的。 突如其来的触动太过震撼,还有回音,不断地在他的心内回响。 他有些晃神。 尽管早就看出来了,这小丫头的本性活泼率性,但是,像眼下这样鲜活生动的展现似乎是第一次。 他忽然觉得,或许,在这一天,他才开始有点真的认识她。 为什么呢?之前她都不曾表现出这一面? 他的眸色深了几分,思索着。 那边,娅娅仿佛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过来,在对上他的眼睛后,瞬间那么一怔,笑容莫名地戛然而止,原本轻松自如的肢体动作也随之停下。 她顿了顿,然后,拘谨地坐直了身子,缓缓地从椅子上起身,不大自然地表情透着几分后知后觉的懊恼。 她突然的拘谨态度让白玉珏错愕,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刚刚的疑问。 他淡淡的微笑着:“怎么,不笑了?” “……”娅娅低着头,没有说话。 药老翁这时开口:“好了,娅娅,我带来了不少稀有的药草,已经让人送到了你的药房,你过去帮我整理下。” 娅娅欢够了,现在也安分了,听了药老翁的话,点了点头,又看了眼白玉珏,便无声地退出去了。 *** 先送上一章。今天的目标是把前两天欠的章节补上,顺便更新今天的内容。我会努力的,争取完成任务!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她徒弟七言(补更二) 娅娅走了,药老翁才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也不喝茶,只是可惜地抚着自己的白须,叹了口气:“一段时间没见,这小丫头越发无法无天了。” 白玉珏笑了:“本王倒是第一次见她这个样子。” 药老翁睨了他一眼,也笑了:“呵,听你这样子,仿佛还有些遗憾。怎么,难不成也想让她好好地对你不客气一番?” 白玉珏愣了愣,随即,唇角微勾:“就算那样,也未为不可。” 他应得坦诚而自然,倒是让药老翁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小子,我问你,你该不会,对我那徒弟……” “老家伙,你在说什么呢?”白玉珏云淡风轻地一笑:“她可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只是有趣些罢了。” “有趣?”药老翁从鼻子里哼了声:“肤浅!我这徒弟,岂止是有趣而已。看你看人的眼光挺准的,怎么这次这么没准头,就看到这么点东西。” 白玉珏顿了顿,看向药老翁:“什么意思?” “……”药老翁却只是高深莫测地笑着,也没回答他,说道:“小子,你要把她留到什么时候?”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吧。”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他对你是警惕的。” “……” 药老翁看着他:“你大概也看出来了,她是个很有灵气的丫头,看着聪明,其实是个简单纯粹的人,没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让她留在你这样的环境里为你所用,无疑是在勉强她,她也不会快乐的。” 白玉珏深沉复杂,冷淡地说道:“本王要留什么人在身边,还需要顾虑她……” “怎么,我还以为我这徒弟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药老翁打断他的话,别有深意的目光盯着他。 “呵,你想多了。” 药老翁笑笑,也不以为意,又说道:“那王爷应该也知道了,那小丫头命不久矣吧?” 每次一提正经事,药老翁的态度就会很端正起来,连带着对白玉珏的称呼也不再那么随意,而是以“王爷”相称。 “……”白玉珏沉默了,眉头微锁。 “现在看着虽然还是活蹦乱跳的,不过,实际上,她没有几年的活头了。还这么年轻,王爷,你不觉得有些惋惜吗?” “你想说什么?” “她必须嫁人。”药老翁说道,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却透着不容反对的坚决:“王爷,你如果想让她多为你所用几年,最好,不要干预她太多。” “笑话,本王……”话才说到一半立即又止住了,白玉珏的双眸一定:“你在套我的话?” “……好吧,果然不太好套。”药老翁摊手,随即,又笑了:“不过,你似乎被激将了。怎么,刚刚是想说不会干预她太多吧?” “药老头,你今天到这里来到底什么目的?”白玉珏开门见山地问道。 “要一个承诺,承诺你不会干涉她的终身大事。”药老翁郑重其事地说道:“王爷,我虽是把她交到了你手上,但那是因为她在你这边会更安全些,这你其实都清楚。不过,我还是希望王爷谨记一件事情。” “哦?”白玉珏应着,声调微扬,极富耐心地等待着药老翁后面的话。 “她的命不是单纯拿来为你所用的。” 白玉珏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向来波澜不惊的脸色暗了几分:“一个丫头而已,你如此执着为何?” “她是我徒弟,这点就够了。”药老翁说着,起身,顿了顿,接着又道:“倒是王爷你,你也说她一个丫头而已,那么,你又是为何,那样执着地要留下她呢?就因为她在医术方面天赋异禀?” 白玉珏微低着头,像是思索着什么,药老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药房里,娅娅正在忙碌着。 药老翁带来的药草当真不少,其中还不乏许多的稀世灵药。 娅娅一一地辨别着,分门别类地处理着。 随药老翁一起来的小童则在一旁帮着打理。 “你什么时候跟在师傅身边的?”娅娅随口地问道。 小童见是问自己,忙恭敬地应道:“大半年前。” “这样。”娅娅点头,笑了声:“那老头不太好伺候吧?” 药老翁很有仙风道骨之姿,实际上却毛病多多,规矩太多,喜欢挑三拣四,而且脾气还古怪,特别的难伺候。 这小童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挺机灵的,不过娅娅却觉得,他这机灵多半是药老翁给逼出来的。 “那个,直接叫老头不太好吧?” 小童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娅娅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娅娅的动作一顿,眨眼,扑哧地笑了出来:“你怕他?” “不是,就是师祖说了,规矩不能忘。” “师祖?”娅娅愣了:“你叫师傅师祖?” “是啊。”小童点头。 娅娅手捏着下巴,嘟哝:“不对啊,师傅就收我一个徒弟,我也没收徒弟,哪来的徒孙?” “不是啊,你就是我师傅啊。”小童大大的眼睛眨呀眨的,表情很正经。 “什么?” “他说得没错。”药老翁从外面走了进来,一手搭在了小童的肩上,说道:“怎么,见到师傅难道不该行礼吗?” 那小童听了,忙跪下磕头:“徒儿七言见过师傅,请师傅受徒儿一拜。” 娅娅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回事?我不记得我有收过徒弟啊。” “为师帮你收的。”药老翁捋着白须说道。 七言直起身来,说道:“师祖说他曾经放过话,只收一个关门弟子,所以不能再收我为徒了,但又觉得不收我太可惜,所以……” “……”娅娅以手掩面,有些无语。 第二天。 娅娅和药老翁坐在药房里说话,七言则在院子里整理药草。这天天气不错,适合晒药草。 “怎么样,小丫头,这徒弟不错吧?”药老翁一双老眼眯着笑意,得意洋洋地说道。 娅娅没说话,眼下木已成舟,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师傅,以后七言就跟着你吗?” “怎么,你要亲自教他?” 娅娅摇了摇头:“还是跟着师傅好了。我现在自己还是半调子,怎么教得好别人?” “怎么样,在这边住得还开心吗?”药老翁笑着问道。 “不开心。”娅娅叹了口气:“一点都不自由。我好想离开这里啊。” “果荣王不会放你离开的。” “真让人搞不懂,他非要留下我做什么?” 娅娅有些郁闷:“明明有师傅你了,你的医术比我还高明,他还要我做什么?” “大概是怕我死了,后继无人吧。”药老翁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是吧!”娅娅惊异,不禁感叹:“其实我想来想去,发现也只有这么个理由了。啧啧,不得不说,他还挺深谋远虑的。” “……我说,你难道不替你师傅觉得气愤一下吗?” “有什么好气愤的?”娅娅面无表情地看了药老翁一眼:“他考虑的也是事实啊。毕竟师傅你年纪越来越大了,总有一天会派不上用场的。” 药老翁被她的话一噎,想反驳,竟无言以对。 “不过,我还是想离开。”娅娅又说道。 药老翁看了她一眼。 “师傅,有没有办法离开这里?”娅娅苦恼地问道。 虽然平日里出入王府大门没有障碍,但是她心里很明白,就算她离开了王府大门,不代表她就离开了白玉珏的势力范围之下,如果不是有天大的本事,不管她跑得再远,他都有本事让她回来。 正因为心里明确地知道这一点,所以,她也没有尝试过,去做什么无用功。 只是,在这里待的时日越长,她就越渴望离开。 “娅娅,果荣王对你不好吗?”药老翁看她锁着眉头的样子,突然问道。 “还好吧。也没怎么刁难人。”娅娅漫不经心地应道。 “我听说前段时间他还带你出了一趟远门?” 药老翁脸上高深莫测的笑意格外明显,娅娅就是再迟钝,也被看得回过味来。 她瞪眼:“师傅,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药老翁摆手:“随便问问。” 那敷衍的态度,倒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随便问问而已。 “怎么一个一个都这样!”娅娅气闷地说道:“不就是一块出去了一趟吗?搞得好像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这不是很正常吗?”药老翁不以为然地笑道:“据我所知,那小子还从没只带一个女子出远门过。” 额,是吗? 娅娅有些意外。 “他的身份可不一般,立场也特别,在这个世上,想要他命的人多得数不清,所以身边总是至少有两个随从跟着。”药老翁说着,看着娅娅一笑:“小丫头,你虽身手有,不过,比起他身边的其他人来,想必差得不得了吧?” 娅娅低着头:“肯定的啊。” “是啊。肯定的。”药老翁点头:“可那小子却偏偏带了这样的你出门。不得不说,他真是有胆量啊。” 娅娅怔怔地看着师傅那叹服的样子,不禁地,有些发怔。 这样说来,还真是。 *** 第二章补更送上。要出门,剩下的晚上回来再更新。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进宫看诊(补更三) 这边,药老翁才刚提出要白玉珏不要干涉娅娅的婚姻大事,没隔几天,别院那边,白玉云让人来传话,要白玉珏的答复。 黄莺在一旁问道:“王爷,要怎么回复九王爷?” 白玉珏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意:“黄莺,你可知你们七人作为本王的贴身侍女代表着什么吗?” “代表王爷。” “没错,作为本王的贴身侍女,若是那么轻易就能够送人,那么,本王又何苦培养你们七个人?”白玉珏微抬起头,眸中幽光闪动,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你就让人这么去回复他吧。” “可是王爷,那幕后人怎么找?”黄莺忍不住问道。 “只要猎物还在,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作为好的猎手,足够的耐心也是需要的。”白玉珏淡淡地说着,摆了摆手:“下去吧。” 黄莺顿了顿,没再说什么,退了下去,吩咐人去别院回话。 白玉云收到了消息,表情倒还算平静,只是轻笑了一声:“到底是因为她是贴身侍女之一,还是因为她是青黛呢?” 如一在身后问道:“王爷,就这样算了吗?” “是我的跑不掉,又何必操之过急。”白玉云胸有成竹地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浓。 这件事情就只有当事人和中间的传话人知道,都是不会多嘴多舌、知道分寸的人,所以也没有传出去,就这样不了了之掉了。 药老翁在王府里住了些时日,就带着七言离开了。 娅娅很想跟着走,到底没能如愿,还是被迫地留了下来。 这一天,她被白玉珏叫到了书房里。 白玉珏说道:“还记得之前说过,让你救一人,治一人吧?” “记得。九王爷性命已经无忧,王爷你现在是要让我去给另一个人治病吧?”娅娅答道。 “的确。”白玉珏点了下头,看着她:“那你可知你要治的人是谁?” 娅娅摇了摇头。 白玉珏也没有明讲,吩咐:“明天打扮得齐整点,我带你去见他。” 娅娅哦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第二天,娅娅早早地起床,想起了白玉珏昨天的吩咐,特意地把头发梳了个简单的髻,白皙的脸显得更为小而俏丽,精神得很。 放下梳子,她对着镜子又整了整衣服,才出了房门。 白玉珏在厅里吃早饭,抬头,远远地就看到娅娅一手拿着个包子,正边吃着,边悠悠地朝这里走过来。 距离是真远,而她一向吃东西特别不客气,等到了厅门口前,已经把东西都吃进腹了。 还隔着门些距离,娅娅先躲在了一棵树下,拍了拍手,又煞有介事地整了整衣服,才又重新朝这边走来。 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自得其乐,却浑然不觉全被眼力极好的某人看了个彻头彻尾。 见她看向了这边,白玉珏才不经意般地收回了目光,唇角却在下一瞬微微地勾起。 娅娅站在门口,见他还在吃饭,试探性地唤了声:“王爷……” 他瞥了她一眼:“哦,进来。” 娅娅进去了,看了看周围:“诶,怎么没有其他人?” “早上头痛,不喜欢有人在跟前晃。”白玉珏说道。 娅娅看着他,眨了眨眼,脚下意识地就往外挪。 “你走什么?”白玉珏注意到了,叫住了她。 “那个,王爷你不是头痛,不想有人在跟前晃吗?”娅娅干笑着应道。 “所以叫你故意在我跟前晃,故意跟我做对是吗?” “啊?”娅娅傻眼:“没有啊,我不是想着——”站外面比较好吗? 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白玉珏打断:“没有你挪脚做什么?” “……”娅娅错愕,想要解释什么,在看到他那讳莫如深的眼神后,终于选择了闭嘴。 人也不再动了,乖乖地站在了那里。 白玉珏抬眼打量着她今天的打扮,其实跟平日也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梳了个像样的髻而已,然而,头发一挽起,那张精致的五官便整个凸显了出来,柳叶细眉,晶亮柔和的眼睛,小巧的鼻,还有那一点朱唇,白净的皮肤像是透着光一样,使得五官更加的俏丽可人,明明没什么表情,却意外地让人觉得灵动非常。 不是第一次细察她的脸,但是,他发现,每注视一次,心里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似的,痒痒的,上瘾一般,眼睛就会移不开视线。 娅娅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解地抬起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那目光太灼人,让她心里一紧:“额,王爷,怎,怎么了?” 白玉珏被她的声音拉回了心神,自嘲般的淡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继续吃着他的饭。 很快地,他吃完了早饭,便带着娅娅出门,门外早有一辆马车在候着。 两人上了车,马车平稳行驶了起来。 有了上次云州一行的经历,娅娅再跟白玉珏独处的时候,显然比之前要放松得多,只是,或许是由于心底里对他还是有些芥蒂,所以还是有些收敛着。 她端坐在车内,微低着头,却能感觉到,似乎白玉珏的视线时不时地会落在自己身上。 娅娅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也不大好意思去验证,就只是低着头,当不知道,起先的放松心态也消弭殆尽,心里盼着赶紧到目的地。 想把那视线带来的拘束感扫掉,娅娅侧过身,掀开旁边的车窗,将注意力转到了窗外的街景上。 她发现,马车一点点地远离了闹街,穿过了一片住宅区,然后,又路过了一段清静的地段,紧接着就看到一片高得不能再高的红墙。 是宫墙。 虽然有料想到白玉珏要带自己去见的人估摸着身份不简单,却也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 那么,他要让自己医治的人,是——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 白玉珏的面上带着笑容:“知道要给谁看病了吧?” 娅娅张了张嘴,才说道:“我听说皇上身体一向不好,该不会……” “下车吧。” 白玉珏说着,率先走出了马车。 娅娅随后跟上,一路上,由他带着,进了宫中。 皇帝的寝殿。 娅娅在里面给皇帝把脉诊断,而外殿,太后和几名妃子正等着。 太后已有六十余岁,年龄摆在那里,脸上的皱纹遮也遮不住,但是,毕竟在深宫生活了几十年,又是如今这样的身份地位,自有一股雍容气质在。 她坐在那里,相对于下面坐着的几位妃嫔的焦急关切,她的神情倒是平静安然许多,左手抓着做工精致的凤凰头金漆杖,右手正撵着一串佛珠,口中轻声地念念有词着。 白玉珏也坐在外殿中,自始至终也没说话,只是低垂着眉眼,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这时,一个妃子按捺不住,开口问道:“六王爷,那位姑娘看起来年轻轻的,真的有能力治好皇上吗?这都多久了,也不让我们进去看,实在让人不放心。” 白玉珏懒懒地抬起了眼皮,看了眼对方,他认得,这人是丽妃,是受宠的妃子之一,出身将门,家中的父亲兄长都是将军,战功累累,家世显赫。 自从先后去世后,后位就一直悬空,朝廷上很多人建议皇帝立新后,各派朝臣都提出了新后人选,在几名候选人中,这个丽妃的呼声是最高的。 当然了,虽说皇后的名头还没落在她头上,但谁都知道,实权是早就在丽妃手中了。 若非有皇太后在,这整个后宫,恐怕早就成了丽妃的天下了。 皇帝因为身体孱弱,子息单薄,只有已逝先后留下的一个孩子,被立为太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辈子是绝计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了。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谁来抚养太子,谁就会拥有后宫之权。 丽妃是聪明人,对于抚养太子这件事情,向来很上心。 这是个心思深沉的女人。 白玉珏看着丽妃,笑容特别淡,口吻里透着几分慵懒:“大概吧。” 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一下子让在场的妃嫔们全部愕然。 这是什么意思? “六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都没把握,你就让她进去给皇上瞧病去?”一个妃子站了起来,指着白玉珏厉声叫道。 “容妃,不得无礼。”丽妃起身拉住了那名妃子,好声好气地劝道:“太后在这呢,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对于丽妃的好言相劝,容妃显然不太领情,白了对方一眼,但抬头看了眼闭目养神的太后,到底还是知道收敛的,默了默,坐了回去。 “六王爷,素来知道您行事作风不拘一格,但你今日这做法未免也太过了些。连起码的把握都没有就把人带来,还让她独自给皇上看病,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恐怕王爷再如何了不得,也担待不起那罪名吧?”容妃坐下了,口中却不饶人,甜美的声音咄咄逼人。 其余几个妃子也不由得纷纷将目光落在了白玉珏的身上,一个个眸光隐晦不明,有痴恋,有担忧,有疑问,还有探究…… “王爷。”就在这时,娅娅从内殿走了出来。 *** 今天的第三章补更。那么,之前欠的章节就全补齐了。正在码今天的更新,可能有些慢,争取吧,如果来得及就发表出来,来不及的话,只能明天当补更发了。近期实在太忙。希望大家多谅解。 正文 第六十五章 他的毋庸置疑(补更) 娅娅朝白玉珏招了招手,白玉珏进去了,两人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然后白玉珏出来了,对太后说道:“母后,可以去看看了。” 太后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一旁伺候的宫婢见了,忙上前一步,搀着她的一边。 就这样,太后一边拄着凤凰杖,一边由宫婢搀扶着,缓步地进了里面,下面坐着的一众妃子们也纷纷地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里面,皇帝仍旧是躺在床上,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明黄色睡袍,黑发披散着,仰面躺着,闭着眼昏睡着,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先前那容妃倒先说话了:“哎呀,这也没什么起色啊!你这姑娘到底会不会治?” 娅娅感到对方射过来的凌厉的目光,不满地撇了撇嘴角,也懒得说话。 见她不说话,容妃身旁的宫婢倒先发声了:“容妃娘娘跟你说话呢,怎么这样的不懂规矩?” 娅娅暗暗咬牙,心里不舒服极了,这破皇宫里的规矩就是多,烦人!当主子的傲慢嚣张,当奴才的也狐假虎威! “你……”那宫婢见娅娅瞪着眼满脸不服的样子,生气着,正要上前一步训斥她,一个身影突然挡在了娅娅的面前。 那宫婢看到那高大的身影,整个人都僵住了:“王,王爷……” 白玉珏面上仍带着笑,但怎么看,那笑中都泛着让人背后发寒的冷意,他微微敛起眸光,看了那宫婢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容妃的身上:“怎么,是看不到她背后站着本王这么个大活人吗?” 平和的语调,却让人听得从耳朵根里一寸寸撺掇着的森冷。 那宫婢吓的心一紧,就连之前那个容妃,也跟着不由得一阵后怕。 白玉珏太久没进宫,而且外表又总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虽然给人感觉不可捉摸很疏离,却没有阴鸷气,很容易让人忽略了他本身所具有的威慑力。 那是他的权势,手腕,名声和他骨子里的强烈存在感所外放出来的威慑力,数遍这整个月尹王朝,也没人能做得到他这般。 容妃暗暗后悔,刚刚竟得意忘形,忘了这个男人惹不得。 娅娅从白玉珏的身后偷偷地探出了半个脑袋,待看到容妃原本娇艳的容颜一截一截地苍白下去后,心情顿时大好,手不自觉地搭在了白玉珏的后腰上,小声嘟哝:“活该。” 她声音很小,白玉珏却听到了,弯起的唇角上的冰冷这才退下去,渐渐地,有几分暖意。 娅娅在他身后,并没有注意到,但是,白玉珏身前的一众后宫妃嫔们却注意到了。 女人的心思都是细腻,大家本来是要看容妃的笑话,却意外地看到了他那抹颠倒众生的温柔笑意,一时间,都痴了,但很快地,又立即深究起了那笑背后的含义。 “看到了没有,皇上脸上的气色好了很多。”就在这个时候,太后的声音响了起来。 苍老的嗓音,缓慢的语速,有效地缓和了此时的氛围,却也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众妃嫔们忙转过头去看,就有妃子叫起来了:“果真!母后说得没错,皇上的脸色好了很多呢!” “是呢,没那么苍白了!” “太好了,看样子病情是有起色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纷纷围在床头看着,一个个喜笑颜开的,真的很开心的样子。 娅娅看在眼里,却觉得她们的表现有些假。 “行了,丈夫没事了,你们这些做妻子的关怀心切,哀家就不跟你们凑热闹了。”太后看她们要上来看却碍于自己在不敢逾越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 “母后……” 丽妃叫了声,刚想说什么,太后却是摆了摆手,起身,给她们让了位置,出来了:“行了,你们自便吧。哀家也乏了,先回去歇着了。” 白玉珏上前,让宫婢退下,自己搀扶着太后的手,扶着她往外走:“母后,儿臣送你寝殿。” 太后点了点头,看了眼一旁的娅娅:“这小丫头也跟着吧。” 娅娅听她如此说,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跟上去了。 丽妃从后面追上来:“母后,臣妾送你回去。” “算了,你还是留下来陪陪皇上吧。” 丽妃默了会儿,只得应道:“是。母后慢走。” 后面的一众妃嫔们见太后要走,也赶紧恭敬地行礼相送。 白玉珏扶着太后,一路来到了太后的寝殿慈仁殿。 扶着太后坐下,白玉珏让宫人们都下去了,说道:“母后,近来精神头可好?” 太后刚刚一直耷拉着的眼皮这才抬起,刚才看着还昏昏欲睡的一双眼睛此时却是炯炯有神的,还泛着精光,一看就知道对方是个精明人。 她看着白玉珏,笑着,露出慈爱的目光:“你看母后这样子,像是精神头不好吗?” 白玉珏笑了:“是母后演得太逼真,儿臣不由得便当了真。” “呵。信你说的就怪了。”太后嗤笑着,一把拉着他的手:“你可是有好一阵子没来看母后了。今儿个要再不来,母后都要以为你把母后给忘了呢。” “母后多心了,儿臣怎会忘。”白玉珏微笑着应着。 娅娅在一旁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一时有些尴尬,总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些突兀,不太合适,想走吧,又不好擅自走人,不走吧,又怪不自在的。 她那边还苦恼着,白玉珏却看了过来:“想什么呢?” 娅娅抬起头来,见他正看着自己,这才意识到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只得应道:“没,没有。” 太后也看向了她,眼中流露出探究:“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医术了得的小丫头?” “嗯。”白玉珏点头。 “看起来可真小。”太后笑着,招手:“过来。” 娅娅愣愣地,慢慢地走过去。 太后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打量着她:“长得倒真是标致,是少见的美人呢。你多大了?” 娅娅被人这样夸,还有些不好意思,说话都客气了起来:“回,回太后,我十五。” “十五?”太后呢喃着,思索着什么似的,笑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听到嫁人这样的词,娅娅脸微微地红了起来:“那个,还早呢。” “呵呵,可不早了。”太后却是不以为然地笑着,说道:“好些姑娘,这年纪都当母亲了呢。” “那也还是太早了。”娅娅也没因为对方是太后就客气,仍旧执拗地坚持自己的观点。 太后愣了下,随后,觉得格外有趣似的,呵呵笑出了声来,她看向白玉珏:“果然如你说的,很有个性。” 娅娅听得懵懵的,不解地看向白玉珏,怎么,他跟太后提起过自己? 不过,他跟太后提她做什么呢? 回去的路上,娅娅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白玉珏看着她拧眉深思的样子,问道:“又想什么呢?” 娅娅抬起头来:“王爷,你跟太后提过我吗?” “嗯。” “提我做什么?” “要给当今皇上治病,总得把你的身份来历先交代清楚吧。”白玉珏淡淡说道。 娅娅一听,有些道理,虽然还是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倒也没有深究,点了点头,便不再想了。 白玉珏说:“皇上的情况如何?” “只能给他拖着。”娅娅低垂着眉眼,若有所思地说道:“虽然是病入膏肓了,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在一天,他便也能在一天。” 白玉珏的脸色有些诧异,随即轻笑了一声,看着她的眸光里有赞赏之意,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娅娅的头:“很好。这就够了。” 娅娅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不适应,主要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 她刚想抬手拿开他的手,白玉珏却先一步地收回了手。 他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不再是平日里惯有的清冷深邃,而是明亮的,带着温煦的,让人看着就心头一暖的。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他突然问道。 他的发问让娅娅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看向她,笑了下,接着说道:“听你师傅说,你很想离开。” 娅娅眸光愣怔了下,但很快,就笑开了,那笑容里还带有几分无奈:“如果我说是,难不成王爷你还想放我离开。” 她心里有个直觉,那不可能。 果然,白玉珏笑意更深,双眸一定,透着毋庸置疑的态度:“当然不可能。” 他的眼中包含着的某些意味不明的内容太过强烈,劈头盖脸地压下来,让娅娅莫名地有些紧张,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怔了好半天,终于,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好吧,我就知道。” 忽然有种想逃离的强烈感觉。 白玉珏看着她有些不安的脸色,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没再说话。 自从给九王爷和皇帝看过病以后,娅娅也陆续地开始被白玉珏安排着做任务了,当然,主要就是利用她的医术,而被她救治的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三教九流,无一例外都是他用得上的人。 渐渐的,果荣王的贴身七侍女中的医家圣手青黛的名声也起来了,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 昨天的更新补上了。这样一来,欠的章节就都补全了。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以青黛之名 深秋的雨总能给人一种寥落的感觉,稀稀落落地掉下来,带着几分怅惘,夹着几分忧伤,就连那微凉的风,都能让人的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竹林深处的一间竹屋里,暖黄的烛光在这个下着雨的深秋夜里,微不足道,却又弥足珍贵。 这个时候,总需要有那么一丝暖意。 竹屋里,病弱的老者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半合着眼,似昏似睡。 而就在床边的一条长凳上,一抹纤瘦的青影静静坐着,乌黑的发丝拿一支玉簪随意地别着,摇曳的烛光下,清丽的侧脸线条柔美,那眉,那眼,那鼻,那唇线,都像是精心勾勒出来的似的,美得恰到好处,却毫无雕饰感,反而十足的浑然天成,一眼望去,便深陷其中。 身侧随行的小丫鬟看着她那绝美的容颜,也是痴了。 这个主子,她跟了已经有将近一年了,天天在跟前伺候,见惯了的容颜,然而,每次细细去看,还是会忍不住地被惊艳到。 “小桥,去打盆水来。”清丽婉转的声线,悦耳非常。 “哦哦,好的,小姐。” 小丫鬟忙回过神来,连应着声,便赶紧拿了脸盆出去了。 青衣女子仍旧坐着,低头,双眸专注地看着对方的手,她正在给他施针,找准了穴位,素手动作着,细长的银针已经扎了进去。 她的眉尖微微蹙起,口中嘟哝:“我来得正是时候,也算你命大。” 话音才落,小桥端着脸盆进来了,发梢还有点湿,显然是刚刚冒雨去打水了。 “小姐,水来了。” 小桥将水放到了她旁边的一张小桌上。 女子点了下头,从袖中取出一个药瓶来,打开,对着那盆水一歪,就有液体从瓶中落入了脸盆中,不一会儿,原本清澈的水一下子变成了浅绿色。 “拿这水给他擦一下身子。” “哦,好!”小桥应着,依言做了起来。 “我去外面透透气,好了叫我。” 吩咐着,也没等小桥说话,人就往外走着。 外面,风雨依旧,清冷非常,刮扫着,能吹到檐下来。 她站门口,看着雨水顺着竹管落下来,感受着身上的丝丝雨意,连夜赶路的疲惫一扫而尽,瞬间清醒非常。 转眼间,又一年快过去了。 算算时间,她留在白玉珏的身边快两年了,做他的贴身侍女青黛也快两年了。 起先,对于这个身份她还是抗拒排斥的,但是,随着时间流逝,尤其是最近这一年,她吃惊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慢慢地习惯起了这个身份,甚至,很多时候,她连自己原来姓甚名谁,都经常会遗忘。 娅娅,这个称呼也渐渐地陌生了起来。除了,被他叫着的时候。 是啊,也只有每次他这样叫自己的时候,她才会想起,哦,原来自己还有个身份。 师傅和义父踪迹难寻,仔细想想,好像,现在就他会这样唤自己吧。 而世人,都叫她“青黛”。 真是可怕,才一年,她就认同了那身份。 雨依旧在下,也没有停的意思。 青黛就那样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身后传来了动静。 小桥走了出来:“小姐,那个人他身上出现了好多黑斑。” 娅娅侧头看了眼小桥,复又转过头去,淡定地道:“不妨事。那是淤在他体内的毒,等过段时间,擦掉就好了。” 小桥哦了一声,也没回去,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青黛看着那雨,说:“小桥,我们这次出来多久了?” “回小姐,快半个月了。” “快半个月了?真是一转眼哪。” 小桥见她盯着雨若有所思的样子,突然笑了,打趣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想王爷了?” “什么?”青黛愣了下,回头不解地看着小桥。 小桥捂着嘴笑道:“小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想王爷了!” 青黛看着她那自作聪明的笃定模样,之前娴静的形象一下子打散,很不客气地屈指一弹小桥的脑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应道:“胡言乱语什么,我没事想他做什么!” 小桥“哎呦”一声叫了出来,手捂着脑门,委屈地道:“小姐,不是就不是,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很疼的。” “就是让你疼,好长点记性!”青黛瞪眼,双臂环抱在胸前:“本来好好的心情,尽被你毁了。” 小桥扁嘴,谁说的,她反倒觉得提起果荣王后,原本还情绪恹恹的小姐反而转眼就变得很有精神的样子。 当然了,这种心里话她还没胆量当着青黛的面说出来。 “但是小姐,就算你没想王爷,我觉得,王爷一定在想小姐你!”小桥笑嘻嘻地说道。 青黛怔了下,呆呆地看着小桥,眨了眨眼睛,这回倒不说话了。 小桥接着说道:“谁不知道,几位小姐中,王爷最疼的就是你了。” “嗯。这倒也是。”青黛喃喃低语,随即又嘀咕道:“说来也是奇怪,照理说黄莺和绿云跟他接触最多,他应该对她们最好才对啊。” “那是因为小姐在王爷心目中的位置不一样啊。”小桥一副了然的模样,说道:“小姐,王爷何止是疼你啊,简直要百依百顺了。既让你直呼他大名,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小姐,还亲自教你武艺,有时候小姐你发脾气,给王爷甩脸子,王爷都只是一笑置之,从来不生气,也不罚你,甚至还会哄小姐你开心,敢问,这天下间有哪个人女子能像小姐你这样,让咱们王爷那样顺着宠着?” 青黛睁着眼睛,神情愣愣的,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这样的话,尽管偶尔自己也会觉得白玉珏待自己的确与别个不同,不过,也是自己想想而已,从来不会去细究,如今,听到小桥如此明白地说出来,到底还是有些错愕的。 她一向对白玉珏是没规矩的,他也没说有什么不好的,她也就习惯了,并且自然地做到淡然处之。 猛地被人这样一提,倒还不太自在起来。 想起了红影,心下不禁觉得红影对自己一直不友善也不是没有道理。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你去把他身上的黑斑擦掉吧。”青黛说道。 小桥这才想起了屋里还有个病人,忙应了声,就转身进去了。 这雨下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将亮的时候,才渐渐地停了。 青黛正坐在桌边,支着头睡着,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摇自己。 “小姐,小姐……”是小桥的声音。 她抬起头来,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小桥的脸:“怎么了?” “小姐,人醒了。”小桥说道。 青黛顿了下,视线越过小桥,落在了小桥后面的床上。 原本还奄奄一息的老者果然醒了,正坐在床上,清亮的眼睛盯着自己,气色倒是好了很多。 “王大人,感觉怎么样?”青黛微笑着,一只手撑着腮帮子,看着对方,眼里也藏着鲜活的笑意。 那王大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起先刚看到她时的讶然已经抚平下去,神情有些淡漠:“你是什么人?” 青黛嘴角一勾,道:“青黛。” “青黛?”王大夫双眸大睁,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本来还很奇怪自己原先命悬一线,竟然还活着,而且对于隐居的屋子里出现的这两个陌生女子充满狐疑,然而,在听到她的话后,立即被震得险些哑然失语。 青黛…… 是果荣王的贴身侍女之一,医家圣手青黛吗? 她怎么会在这里?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果荣王也知道了? 青黛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那里,看着王大人不断转动的眼珠思量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深,她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王大人认识我呀?” 王大人的脸色显然不太好,他冷哼了一声:“呵,这世上但凡知道果荣王的人,应该没有人不知道他身边的七大贴身侍女吧?尤其医家圣手青黛的名字,老夫就是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的。” 青黛依旧笑着:“是吗?那还真是受宠若惊了,我还真是沾了王爷的光呢。” 她说着,顿了顿,突然眯起眼睛,盯着王大人:“那想必,王大人应该也知道我这次来所为何事吧?” 王大人沉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我隐居多年,早已不问外面的事,就算有心要帮青姑娘,也帮不上忙了。” 青黛早料到了他会这样说,也没有生气,笑容依旧,放下了撑着腮帮子的手,动着几根纤细的手指,好看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饶有兴致的样子,有条不紊的节奏,看起来耐心十足。 片刻后,她说道:“王大人,若是那东西是我自己找到的,又如何呢?” 听到她的话,王大人面色又是一变,显然是再次被她的话惊到了。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仿佛是在质疑她那话的可信度,却又似乎有所动摇相信了她的话。 就在他态度摇摆不定的时候,青黛却笑着起身:“实不相瞒,王大夫,你今天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我昨晚救了你,至于我为什么要救你,并不是王大人你身上有我需要的东西,而是因为我已经找到了东西,怎么着,也要救救王大人,权当谢礼了。所以才要救你哦。” *** 今天的更新送上。要出门了,今天几乎一整天都会在外面。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看看吧,要有时间就再更,没有就只能等明天的更新了。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竟然受伤了(补更) 看着青黛她们走得没影了,王大人赶紧掀被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抄起屋中的一把铁锹便光着脚急匆匆跑到住屋后面的竹林里去。 由于下了一夜的大雨,地面泥泞难走,脚丫子踩在上面,很快就留下了一路歪歪扭扭的脚印。 王大人也顾不得满脚的泥,一路走着,数着步子,终于在一棵竹前停下了,蹲下身子,迟疑片刻,拿铁锹挖土。 被雨水浸透过的泥土湿润柔软,很快地就被挖出了一个大洞,泥块之间,露出了一角布料。 王大人扔掉了铁锹,深吸了一口气,抓住布料提起。 污泥浸染的布料包裹着厚实的东西,形状方方正正的,结打得非常结实。 打开布料,里面是一个檀木箱子,上了锁。 王大人急促地,又在旁边的竹子下方挖出了一个锦囊,口子一开,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开了锁。 檀木箱子里,几本账簿静静地放着。 王大人双手微微地颤抖着,取出账本翻开,眼睛迅速地扫着里面的内容,慢慢地,一直紧绷的脸色方才松缓,长长地,舒了口气。 “啊,原来是藏在这里了呀。”一口气还没舒完,便被身后一道清丽婉转的声音打断。 虽然印象不深,但王大人还是立即辨认出了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刚刚才缓和下来的脸色随即大变,他受了惊似的,剩下的半口气猛地卡在了喉咙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抚上王大人的背,安抚性地拍着,似是善意地要帮他顺气,却让人陡然觉得一股森冷寒意如有无数渗人的蟑螂一般从背后窸窣爬上来,直蹿到耳后根似的,心头一颤,头皮发麻。 王大人钝钝地回过头来,看着不久前才看到的那张绝丽的容颜,还没反应过来,手上便一空,那几本账簿便无一遗漏地全落到了对方的手上。 “你……”王大人惊骇地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想不及说什么,手却先伸过去要夺回账簿。 青黛反应更快,只轻轻一退,就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她看着王大人怒目圆睁的脸,眯起眼睛笑了:“王大人,这次可才是真正要好好谢谢你,帮大忙了呢。” “臭丫头,你耍诈!”王大人再沉着不了,咬牙怒骂道。 “呵呵,俗话说的好,兵不厌诈嘛!想当年王大人扬名立万于朝堂时,不也是如此吗?” “把东西给我!” “诶,到我手里的东西,没那么容易拿回去哦。”青黛笑眯眯地说着,对一旁的小桥道:“好了,咱们这回真该走了。” “是,小姐!”小桥两手各自牵着一匹马的缰绳,走过来,将青黛的马的缰绳递给她。 青黛接过,摸了摸马儿,踩着马镫,利落上马,悠闲地掉转方向,看着一旁也上了马的小桥,说道:“很快就会有人跟过来,我们得加紧点速度,尽快回王府去。” 她难得如此严肃,小桥听了,也不敢多问,应了声:“是,小姐!” 青黛点点头,没再说话,收好了账簿,一甩马鞭,便策马扬长而去。 小桥见了,赶忙也策马跟上。 王大人见她们走了,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要追上前,哪料到,才跑两步,胸口骤然一闷,感到有什么东西涌上口腔,还没辨别是什么,便一口喷了出来。 是血! 他吃了一惊,手死死地抓着闷疼的胸口,晕了过去。 而远处,一前一后两匹快马很快地就消失在了竹林的雾气中,只有马蹄渐行渐远的声音在回响着。 五天后,皇宫。 苍白细瘦的手指一伸一放,一枚白子便稳稳落在了棋盘之上,手的主人一身做工精致的皇袍,瘦弱的身形,消瘦苍白的脸上难掩病态。 皇袍男子说道:“几日不见,六弟的棋艺越发高深莫测了。” 对面,白玉珏从棋罐里取出一枚黑子,捏在右手的食指与中指间,修长好看的手指,优雅有余的动作,总带着股云淡风轻的意味。 然而,当衣袖一扫,黑子稳当落下的时候,那轻微的“啪”的一声,潇洒干脆的动作,却又让人听出了他下子时的从容与决断。 他波澜不兴地扫着棋盘,嘴角一勾,说道:“二哥的棋风也越见锋芒了。” 白玉谨喉咙发痒,拿起一旁的手帕捂着嘴咳了几声,说道:“六弟觉得不好吗?” “倒没什么不好的。”白玉珏的面上带着微笑:“只是,我还是想提醒二哥,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免得适得其反。” 白玉谨愣了下,蹙眉,说道:“我觉得该收网了,也没必要再瞻前顾后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二哥,那是帮老狐狸,逼急了会吃人的。” “……” 白玉谨没说话,他自然知道那些人是有多老奸巨猾,是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贪婪恶鬼,他想除掉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他隐忍多年,如今总算有机会了,怎么可能不激动? 当然了,他也知道白玉珏的提醒没错,倒也没再说什么。 静了会儿,白玉谨又问:“对了,你那个小丫头出门有大半个月了吧?” 白玉珏眸光顿了顿,点头:“嗯。” “有消息吗?她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应该不会有问题。” “听说她不太听你的话,该不会趁机去哪玩了吧?” 想起那个狡黠的丫头,白玉珏不自觉地唇角就勾起一抹愉悦的笑:“那丫头虽然贪玩,但办正事时还是挺靠谱的。” 白玉谨抬眼打量着他,别有深意地说道:“最近那个传闻传得越发厉害了。都传到我和太后的耳朵里了,太后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向你求证呢。” “传闻?”白玉珏明知故问道:“什么传闻?” “都说你对青黛情有独钟,有意娶她为妃。” “哦,这个啊。”白玉珏眸光微动,随即,轻笑出声:“我最近也听到不少。” 不置可否的回应,隐晦不明的笑容,平静无波的语调,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完全让人看不出他的所思所想。 白玉谨见他不说,又问道:“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二哥,你什么时候也跟外面那些人一样热心起这种事来了?” “不是我热心,是母后热心。你知道的,她一直为你的婚事发愁呢。”白玉谨说着,落了一子。 白玉珏没说话,取一枚黑子,落下,笑了:“二哥,你输了。” 白玉谨闻言,盯着棋盘,良久,也笑了:“果然赢不了你啊。” 这时,一个太监走了进来,恭敬道:“皇上,六王爷。” “何事?” “回皇上,刚刚黄姑娘派人传了话给六王爷,说是青姑娘回府了。” 白玉珏神色明显一顿。 白玉谨注意到了,哈哈一笑:“看来这棋局结束得正是时候,我也乏了,就不留六弟了。” 白玉珏笑笑,对他的话并不以为意,起身告辞。 青黛回到王府后,本想直接去见白玉珏的,听说他人在宫中后,便先回自己的住处沐浴更衣。 刚洗完,换好了衣服,正巧白玉珏就回来了。 她随意地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拿起带回来的那几本账簿就直接去书房找他。 大半个月没见的两人碰了面,青黛还有些恍惚,而他则在面上带着深深的笑意。 走过去,将东西放到他面前的桌案上:“王爷,东西带回来了。” 白玉珏瞥了眼,也没动手去翻,只是看着她:“这一路还顺利吧?” “回程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不过还好,很快解决了。” 白玉珏突然眯起眼,紧紧地盯着青黛脖子上的一抹红痕,像是刀口留下的痕迹,看起来很浅很短,却格外地刺眼,他起身,走到她面前:“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青黛本来还不明白他在看什么,见他问了,才明白过来,哦了一声,抬手碰了下那道小伤口,漫不经心道:“回来的路上被人挡了道了,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威胁我。当然了,他也没落到什么好处。” 白玉珏紧绷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轻松的语气而有所松缓,而是异常的严肃,隐晦不明的眼睛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愤怒,几分心疼。 起身到她面前,伸手,轻轻地抚上那道伤口,他问:“疼吗?” 他的动作太过轻柔,明明是冰凉的指尖,却点了火一样,烫得青黛往后一缩,她有些局促地看着他:“还,还好吧?刀刚架在脖子上的时候稍稍有点疼,现在早没事了。忙着赶路,没顾得上处理,不过小伤而已,很快就好了。” 白玉珏的脸色倏地阴冷下来:“不知死活的家伙。” 他的眼神深沉得太过可怕,话语太过冰冷,青黛一时怔住了,以为他是在骂自己,不禁莫名其妙,受伤的是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还要挨一顿骂? 正想着,白玉珏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走。” “干,干嘛?”青黛试图挣脱他的手。 他却抓得更紧,边带着她往外走,边说道:“给你上药。” *** 不好意思,昨天没有更新。现在补上。还在码今天的,速度有些慢,多半会和明天的更新一起放出来。近期手头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如果有一天没有更新,第二天一定会补上或者有交代的,还希望大家多见谅。另外,郑重承诺,只要有人在追,我就一定会更下去的。不会弃文。谢谢长久以来一直支持的读者朋友们。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婚事 白玉珏说着,连拉带拽地将青黛带到了他的房间,从一边的柜子里找出了一盒药膏,按着她坐下,就要给她上药。 青黛反应过来了,躲闪着:“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别动。”他皱眉说道。 青黛见他严肃的样子,也不敢再多话,只得乖乖地坐着不动,任由他给自己上药。 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冰凉的触感,让青黛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白玉珏说道:“有点凉,但效果很好,涂抹好后伤口不会留疤的。” 青黛愣怔怔的,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很轻柔,表情认真,唇却抿得紧紧的,盯着她的伤口,像是有什么不满。 不晓得是在不满什么。 就在这时,他突然抬起了头来,漆黑的眸子流光暗转,瞧着她:“在看什么?” 青黛摇了摇头,复又低下头。 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才低头的青黛被迫地再次撞上了那双眸子,刚想说话,就听他说道:“低着头让我怎么抹药?” 言毕,人也不再看她,继续地抹了膏药涂抹着。 其实伤口不长,抹几下就好了,他的动作固然慢条斯理,还是转眼就抹好了药。 青黛抬手轻轻地摸了摸,看着他:“王爷,好了,那我先走了。” 白玉珏也不拦着,目送着她出了房门,手里还握着那盒药膏,若有所思着。 青黛回到住所的时候,正碰上小桥。 “小姐,你刚跑哪里去了?” “把东西给王爷去了。怎么了?” “哦,紫夕小姐又咳血了,刚刚晕过去了。” 房间雅致干净,素淡的颜色,看着温馨,却又静谧得让人有种无形的距离感,一切,正如紫夕给人的感觉,美得安安静静,素丽动人。 两个丫鬟守在床边,见到青黛进来了,面露喜色:“青黛小姐。你可来了!” “快看看我们小姐吧,她又复发了。” 青黛在床边坐下,看着床上的人,紫夕的脸色苍白如宣纸,就连原本粉嫩的唇此时此刻都仿佛被抽尽了血色一般,骇人的白。 其实,早在大半年前,紫夕就该远嫁南泽国的,而她所嫁之人,就是那位新上任的南泽国国君楚离,据说那人相貌倜傥,更很有帝王之才,是个很出色的男子。 本来青黛还很高兴紫夕能嫁个如意郎君,哪想到在出嫁前两个月,楚离竟然派了使者来,傲然悔婚,悔婚理由很简单,只因为紫夕是罪臣之女。 呵呵,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出来谁信? 后来去探听了才知道,原来楚离早有一个红颜知己,那是他的挚爱,他甚至曾对那名女子许诺过,此生除她之外,绝不另娶。 信誓旦旦的许诺,本来是无人知晓,也不知道是哪个知情人多嘴传了出去,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天下尽知,更是一度传为佳话。 世人都说这位帝王有情深情,都说那名女子幸运幸福,恩爱的两人成为了美谈,就好像从一开始讲述的就是这两个人之间的爱情故事,而那个本该与帝王成婚的王府千金白敏君(紫夕)却被人们所遗忘。 说起来,紫夕的位置尴尬,被动地被拉进去,又被动地被踢出去。 自始至终,紫夕就没有自己做主的权利。 好在,紫夕对这件事情,向来是态度平淡的,不管是订婚的时候,还是悔婚的时候,她永远一副世外人的姿态。 记得被退婚的时候,橙杉还替紫夕抱不平,觉得对方那退婚理由简直太侮辱人,紫夕却笑笑,淡淡道:“随它去吧。无关紧要的事,何必放心上。” 那样淡然的姿态,让人咋舌。 此后,紫夕就彻底放弃了原本王府千金白敏君的身份,安然地做起了果荣王的贴身侍女紫夕,同红影她们一样,跟在白玉珏的身边,为他做事。 七个侍女中,紫夕是唯一一个会使用幻术的,而且很有天赋,才学没两年,就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遗憾的是,有一次练功的时候,走火入魔了,就此落下了病根,时不时就会发作一次,而且都没有来由的。 青黛看着昏迷过去的紫夕,轻微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吩咐小桥:“去把我的药箱拿来。” “是,小姐。” 紫夕这一躺就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直到第四天,精神头才好转了些。 这一天,白玉珏进宫去看望太后。 太后说道:“听闻南泽国最近很热闹啊。” 白玉珏听了,轻笑道:“是啊,南泽国君不久前刚刚下旨立后,不久就将完婚。这是新帝登基后的头件大喜事,难免不举国欢庆。” “呵呵,说起来,这个年轻的君王还真是够胆量,位置才刚坐稳,就敢居高临下地向我们月尹退婚。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 “是啊,敢如此明目张胆跟我们月尹叫板的,他还是头一个。”白玉珏笑道:“不过,他也确实有那个本事。” 太后看向他:“能被你如此评价,看来他非等闲之辈。他二十四了吧?” “嗯。” “可惜了,差点就是我们月尹的女婿了。”太后笑着,面露遗憾之色:“其实敏君那孩子虽然尚还年幼,但瞧着却是气质脱俗,假以时日,定然是个倾国倾城的妙人儿,必会有许多优秀男子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也是那南泽国君有眼无珠,竟自己错过了。” 施施然说出的话语里,暗含恼怒。 尽管不是亲孙女,但名义上也是自己的孙女,太后的态度不掩对紫夕的偏护。 其实,也是那南泽国君做得太过分了。 既然觉得人是罪臣之女,配不上自己,那当初又何苦要专程让人来订婚呢?给颗糖,再狠狠打一巴掌? 简直太不把人放眼里! 白玉珏看着太后眼里的恼怒之意,仿佛知道她在气什么,说道:“是啊,紫夕毕竟是三哥的孩子,差不到哪里去。” “怎么又叫她紫夕?你也知道她是你三哥的孩子,她是有名字的,叫白敏君。” “母后,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那样叫她了。” 太后愣了愣,张口想说什么,但看着白玉珏不容置疑的眼神后,到底还是闭了嘴。 是啊,今非昔比,三王爷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敏君尽管毫不知情,但身为其女,到底要受牵连。之前因为与南泽国有婚约在身,才侥幸逃过一劫,可如今,她与南泽国的婚约已经取消,若仍让她背着白敏君这个名字,那么,她就不得不背负起先前逃过的劫难。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她一直以果荣王贴身侍女紫夕的身份活下去。 紫夕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全是因为现在的这个身份,因为白玉珏的庇护。 不管怎么想,能活下去,总是最好的。 太后心中都明白,白玉珏从一开始让紫夕也成为自己的贴身侍女,就是为了保住三王爷这唯一的血脉。 这样一番苦心,她既知道,又怎么会故意为难? “既如此,就让那丫头以紫夕的身份活下去吧。”太后说着,突然又说道:“对了,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样了?” 白玉珏眸光顿了下,才轻轻笑道:“我记得上次已经回答过母后了。” “不是说了让你再考虑下吗?对方条件不错,做你的王妃,正合适。” “条件是不错,倒也的确能当得起王妃这个位置,只是,果容王妃这个位置比较特别,她未必能坐得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哪里不合适了?” 白玉珏眉头微微一挑,努力回想着,却是脑海里找不到一点有关于那女子的印象,最终,只能应道:“大概哪里都不合适吧。” “哪里都不合适?”太后怔了下,突然笑了起来:“王爷,哪有你这样的说法?未免太牵强。” “牵强?”白玉珏低声呢喃着,说道:“对本王来说,娶个不合适的女子为妻,才是真正的牵强。” 他开始以“本王”自称,态度也不再似方才那般亲和,而是有明显的疏离。 太后是个聪明的人,自然也敏感地发现了他的态度转变,也能知道他的意思,知道他这人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世上大概没有人能够强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想了想,虽然勉强,到底还是没有强求。 她叹了口气,说道:“王爷,既然你不喜欢,哀家也不好多勉强。” “嗯。” “其实,哀家也是看你如今这样年纪,却还没娶妻,别说娶妻,就连姬妾都没有。要说别的王爷,早就一个个成家了,就你和九王爷至今孑然一身。九王爷不说,他还比你小几岁,怎么着,兄弟二人,也该你先有了着落不是?” 白玉珏但笑不语。 太后接着说:“对了,有件事,哀家一直想问你了。” “何事?” “就是那个叫青黛的小姑娘。”太后顿了顿,似乎组织了下语言,才接着说道:“外面都在传你跟她的事情,怎么,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 白玉珏笑着,面上的表情却很平静:“太后觉得呢?”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她又跑了(补更) “王爷这就不对了,哀家若是说得准,还用来问你这个当事人?”太后好笑地摇了摇头,神情认真起来:“是或不是,王爷今天可得给个准话。” “她是有些特别。” 太后错愕了下,了悟般地感叹道:“看来外面那些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白玉珏哑然,随后笑了:“也有夸大的成分。” 太后却不以为然:“能让你特别对待,已经很不得了。再过分的夸大,都是有可能成真的。” 说着,太后又叹了口气:“不过,听了你这话,有人可要失落了。” “哦?谁会失落?”白玉珏饶有兴趣地反问着。 “果云王。” “九弟?” 白玉云如今倒是安分守己,从原先那个野心勃勃的权谋家,转变成了两袖清风的闲王爷,不愁吃喝,又无正职,整日里闲得发慌,没事听听小曲,喝喝小酒,偶尔还会搞个附庸风雅的诗会,聚集一些文人雅士舞文弄墨,日子过的可舒坦惬意了。 当然了,人闲下来了,倒有多余的精力跟人联络感情起来,时不时地就会到宫里来坐坐,也不见皇帝,就往太后宫里坐,陪着老人家聊天,也不说正事,就说些自己身边的生活小事,今天见了什么人,那天听了什么曲子,明天有什么安排,琐碎而细微,他却说的不亦乐乎。 太后却也爱听,听得也是颇有耐性。 原本关系极其生疏的两个人,竟莫名其妙地就这样一来二去地熟络了起来。 太后说道:“昨儿个他进宫来给哀家请安,也就是照常聊聊天说说话,他却突然提起了你身边那个青黛。听他那意思,是有意要娶她呢。” 白玉珏听了,面上的表情不变,但眸色显然深了几分:“是吗?” “刚也说了,几个王爷中,也就你们两人还孤身一人。哀家可是操心得紧呢。偏偏你们两个都是有性子的人,一旦自己不愿意,就是拿刀架在脖子上也逼不得你们,实在让人头疼。眼下倒好,难得有一个动了念头的,还真是让哀家松了口气呢。不过,他要的这个人嘛——” 太后说着,打量了眼白玉珏的脸色。 “呵呵,太后有所不知。九弟他盯着青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是吗?” “太后这是要当他的说客吗?” “哀家这不是在问问你的意思吗?” 白玉珏笑了,眼中也是笑意流转,却并不让人感到轻松,反而有些背后发凉,他说道:“他早在很久以前就提出了这个意思,太后觉得,若是本王肯给,他还会拖到现在还孤身一人吗?” 一句话,成功将太后所有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黄莺正在外面候着,抬头就见白玉珏出来了。 白玉珏的面色是一贯的平静中透着几分清冷,直接就上了马车,黄莺随后也跟上。 车夫最后上车,马车稳稳地拐了个头,往回府的路上走。 白玉珏坐在车里,突然开口:“老九那个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黄莺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应道:“有点苗头了,但是对方藏得太深,估计还需要点时间。” “是吗?虽然对方藏得深,但是,是不是也意味着,本王手底下养的这些人没什么长进呢?没记错的话,足足调查了有一年了吧。” “王爷……”黄莺一时无言,心想着当初王爷不是自己说了,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慢慢等着,对方就会露出狐狸尾巴吗?怎么发觉,王爷今天有点急躁。 白玉珏仿佛知道黄莺在想什么似的,淡淡地抬眸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觉得老九这一年来表现如何?” “很安静,也再没什么越矩的举动。” “是吗?”白玉珏笑了下。 “过段时间,就能查清当初跟九王爷联手的人是谁了,把那个人抓住,九王爷的事情也就算彻底告一段落了。” “让他们加紧。”白玉珏眸光一沉,吩咐道。 “是,王爷。” 日子一天天如流水般逝去,今年的秋季走到了最后,眼见着冬天就要来了。 最近这段时间,整个月尹各大药材商几乎是成批成批地北上,赶往同一个目的地——横乌雪山。 横乌雪山位于月尹和北夷的边界之地,是横阻在两国之间的连绵大雪山,地势高而险峻,且常年积雪,气候严寒,人烟罕至,通常也就猎户会在附近居住。 然而,就是这座雪山,上面却有着不少的稀世药材。 根据时节的不同,横乌雪山上生长不同的药材,因此时常有采药人根据不同的需求在不同的时节上山挖掘采药。 然而,一年四季之中,十二月份左右三个月份却是横乌雪山最被人光顾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上山的人,多数只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千年雪莲。 所有人都知道,千年雪莲是世间极罕见的珍贵药材之一,生长于极寒之地,且千年才开一次花,只在十二月份前后三个月是花期,太早还没开,太晚,花就谢了。 当然了,其中最令人头疼的,就是它千年才开一次花,这样漫长的时光,难以去数计,能不能遇到,全凭运气,但若是遇到了,那么由此所获得的价值绝对难以估计。 正因为如此稀有难得,故而,千年雪莲一直是药材商们眼中心里的至宝,很多人挖空了心思,为了得到它,甚至常年在横乌雪山居住,誓要守得这一灵药。 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陆续有人往横乌雪山去了。 临近花开月份,最近出发的人越发的多了。 除了城中的人,还可以看见很多从南方赶路经过都城的药材商,稍作停留,便马不停蹄地和都城出发的药材商一起北上赶往目的地了。 今年,这批采药大军中,还将多一个特殊的人,那就是果荣王的贴身侍女,青黛。 “小桥,东西都收拾好了吗?”青黛进屋,看着在床边整理东西的丫头。 小桥将包袱系好,拎在了手上:“都好了,小姐。” 青黛点头:“嗯,那我们走吧。” 主仆二人转身出了屋,经过院子的时候,看到紫夕刚从外面回来。 紫夕看了眼小桥背在肩上的包袱,再看青黛竟然难得地穿了一身利落的劲装,手上还拿着顶纱帽,不由得一愣:“要出门?” “是啊。” “我记得你最近好像没什么任务?”紫夕疑惑地看着她。 青黛笑笑:“谁说没任务,我就是去做任务去了。” 紫夕蹙眉,感到哪里不太对劲,但是看着青黛脸上那轻松自在的笑容,又觉得她不像是在说谎。 正要再说什么,青黛却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赶着出门,就先这样了。” 说着,青黛就冲着紫夕笑了笑,拉起一旁小桥的手腕,就牵着人快步朝外头走去。 紫夕脸上仍旧是疑惑的神色,目送着青黛拐过弯消失的身影,问着身边随侍的丫鬟:“有没有觉得她有点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小丫头不解,而后笑了:“小姐,青黛小姐不是一直都挺奇奇怪怪的吗?” 紫夕看了眼那小丫鬟,脸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 是的,青黛的确一直有些奇奇怪怪的,看起来像是个挺安静的人,其实骨子里却是闹得紧,时不时就会做些奇奇怪怪的,最关键的是,她是果荣王底下所有人中,最不听话,且唯一一个不听话的。 尽管大部分时间挺听话的。然而,偶尔,就偶尔—— 想到这里,紫夕眸光一滞,转头吩咐那小丫鬟:“你去躺王爷那里,就把我们刚才的所见所闻告诉他。” “啊?小姐,你什么意思啊?”小丫鬟不明白:“青黛小姐不是去做任务去了吗?王爷应该早知道的,你让我去找王爷,说这事做什么啊?” 紫夕却蹙眉:“不要多问,让你去,你去就是了。” 小丫鬟被她严肃的神色给吓到了,想再多问,却也不敢多问,只连连点着头,这就去找白玉珏去了。 紫夕立在原地,脸上带着几分担忧:“这青黛,该不会又自作主张,背着王爷要干什么事去了吧?” 要是被王爷知道,铁定又要挨罚。 那小丫鬟虽然看起来笨拙,办起事情来却是意外的利索,很快地就来到了白玉珏的书房,按照紫夕的吩咐,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白玉珏当时正和黄莺和左伦他们商量事情,听了这事,神色就是一凛:“本王什么时候安排她做什么了?” 左伦无奈地叹了口气:“想来,她肯定又是乱来,搞自己的事情去了。” 黄莺道:“她这次,又是为着什么事私自外出?” 白玉珏却道:“不管什么事,都得先经本王允许。左伦,让人把她带回来。” 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碰见了,左伦早就习惯了,立即很顺口地应道:“是,王爷!” 黄莺看着左伦出去了,吩咐了那个小丫鬟回去照顾紫夕,而后,看着白玉珏,说道:“王爷,她才刚走,应该走不远。” “走到天边,也得乖乖回来。”白玉珏却笑了,似乎不以为意。 正文 第七十章 黑袍男子(补更) 一路上,小桥都显得有些神经兮兮的:“小姐,你确定要这样做吗?王爷很快就会发现你偷溜出来,一定会很生气的。” 青黛悠悠然骑着马在前头走着,不以为然道:“有什么的,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早习惯了。” “习惯是习惯,可还是会生气的呀。”小桥特别无语,小声地嘟哝道:“你倒是好,王爷再生气,到底还是宠着你的,再怎么罚,也不会重到哪里去,我就惨了,上一次王爷把我关小黑屋,可差点把我关出病来了。” 青黛回过头来:“小桥,你跟了我快一年了吧,怎么一点也没学着我点,胆子竟这样小。” “小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这么大胆无畏的啊?” “我也不是天生的,这也是需要培养的。” “哼,分明就是被王爷给惯出来的。”小桥对她的话嗤之以鼻。 青黛眯起眼睛盯了小桥半晌,阴恻恻说道:“小丫头,老把我跟他凑一块说做什么,再让我听到你多嘴,看我不给你吃黄连,让你再乱说话!” 她刻意带着恐吓,表情也板着,看起来不像空话,唬得小桥赶紧噤声。 “好了,别慢吞吞的了,小心被逮回去了。” 青黛说着,一甩马鞭,便策马飞奔起来。 “诶,小姐,你等等我呀!” 小桥见她跑得飞快,赶紧也策马跟上,不管怎么说,出来都出来了,这要是再把人跟丢了,回头才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傍晚时分,细雨霏霏,空气中带着几分萧瑟的冷意。 白玉珏背手站在门前,看着外面的雨,一贯的散发着清冷的气质,和门外的秋雨情景倒是无声契合。 黄莺从回廊处拐了过来。 “人带回来了吗?” 清润而低沉的声音刮过耳膜,仿佛掠过了一层凉意。 黄莺微蹙着眉头,小心地应道:“没有。” 白玉珏顿了下,随即笑了:“倒不意外,那丫头毕竟逃了太多次,要再那么容易就被抓回来,可就太没长进了。” 黄莺听着,眸光动了动,复又恢复了平静,像是没有一丝褶皱的湖面,未起波澜,只是略微抿了抿唇,没说话。 往日里,青黛每次“离家出走”,总会在第一时间内被人带回来,但是这一次,显然是个例外。 转眼间,已经三天过去了。 越接近冬季,天黑的越发的快,还要等好久才到晚饭时间,夜幕就迅速地笼罩了过来,夹杂着冷风,似一个个巴掌似的毫不客气地打在身上,让人烦闷。 临近山林的大道上,方圆不见人家,却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客栈,此时正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陆续有赶路的人入住,大堂里的位置几乎被坐满了,仅有的三个伙计端着饭菜麻溜地在各张桌子和客人间穿梭着。 客栈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少妇,美貌动人,身材更是婀娜妖娆,一头乌黑的云发拿一支木簪子随意地挽起,上身一件暗青色短上衣,下穿一条红色布裙,看起来荆钗布裙的装扮,却遮盖不住她身上的艳美,整个的风流气质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引得一众男客们眼睛移都移不开,直勾勾地就往她身上瞧。 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那女掌柜倒是格外淡定,楞是半点尴尬都没有,淡定自若地就守在钱柜那里,慢条斯理地翻着账本,一旁的帐房先生则在恭恭敬敬地说明着账目情况。 众人真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帐房先生,可以与女掌柜近距离接触。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两个人。 前面那个穿着宽袖黑袍,面色有些黑,但五官却是极其刚毅俊朗的,气度不凡,就是个子相对矮了些,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长相虽不是特别出众,却也算得上中上。 这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屋来,径直就朝钱柜走去。 黑袍男子拿手指敲了敲钱柜的桌面,用着算不上特别浑厚的声音说道:“掌柜的,给间客房。” 女掌柜抬起头来,看到男子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接而后才尴尬地笑道:“哎呦,这位客官不巧了。本店最后一间客房刚刚才给人定了。” 男子身后的小厮听了,忙上前来问道:“公子,这怎么办?外面天都黑透了,这附近也没别的地方可以落脚……” 男子似乎也有些犯难,如刀锋一般的眉毛皱了皱。 女掌柜见了,又扫了眼门外的天色,看着对方,笑道:“这样吧,客官,我们这楼上天字号客房正好有位客官定了两间房,我看他就带了一个随从,要不,你跟他商量商量,看是不是能让他让一间给你?” 男子听了,想了想,点了点头:“那还劳烦掌柜的带我过去,帮我引见下。” “好的。公子这边请。” 女掌柜倒好说话,放下了账本,就带人上楼去了。 天字号客房正在走廊的最里头,倒是清静。 女掌柜将人带到了门口,敲了门:“云公子。” 门里没人应话,但没多久,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是一个身穿劲装的高大男子。 那劲装男子扫了眼女掌柜和身后的那对主仆,问道:“什么事?” 他的口气太过僵硬冰冷,又面无表情,看起来很不好亲近。 女掌柜倒也不怕,笑了笑,说道:“哦,这位大哥,云公子方便吗?我这边有位客官想要住店,但是正巧没客房了。云公子不是定了两间客房吗?想问问看可不可以让一间给这位住一晚?” 劲装男子听了,转头看了身后一眼。 女掌柜背后的黑袍男子也跟着向他背后看了眼,无奈,对方的身形太过高大,几乎挡住了全部视线,再怎么看,也看不清后面的人,只隐约感觉得到有人坐在那里。 劲装男子回过头来,说道:“请回吧。” 简短的三个字,意思是再明显不过了。 “这……” 女掌柜的还想说什么,却听得黑袍男子说道:“未免太小气。” 说来也怪,这黑袍男子长的倒是一副男子气概,可那身形,怎么看都窄瘦得不像样,尤其是这声音,明明不是女声,却带着几分轻柔,也听不出是个男人的声音。 真是奇怪! 女掌柜的初见他时,倒是被那身气质给吸引住了,但眼下再一细瞧,又觉得哪里看着别扭,要说别扭的地方在哪里,偏又说不出来。 黑袍男子嘀咕了那么一声,也没想多说话,拉着张脸,就要转身走人。 “站住。”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口语里还带着几分戏谑:“这房是我花钱定下来的,怎么,不借你住一晚,就说我小气了?你倒是说说看,我们两个非亲非故的,凭什么我就得对你大气?” 黑袍男子皱眉,转回身去,刚要说话,却在看到倚门而站的贵公子后,所有的话语都噎在了喉头里。 果云王!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名贵公子,倒让这黑袍男子瞠目结舌,太巧了吧? 白玉云看着对方那愣怔的表情,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他双臂环抱在胸前,缓步走了过去,目光中带着审视:“怎么,刚才不还挺理直气壮的吗?” “额。这样啊。既然如此说了,我们也不能不识趣不是。打扰了,告辞。” 黑袍男子双手抱拳说着,就要走人,却被人及时地拉住了手臂。 “不过,俗话说的好,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觉得偶尔发发善心帮帮人,也挺好的。”白玉云脸上的笑意更深,还带着那么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算计。 “什么意思?”黑袍男子警惕地问道。 “不是说要借间客房暂住一晚吗?行。我借。” 黑袍男子敛着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白玉云,仿佛嗅到了陷阱的味道。 随行的小厮凑了上来,小声地说道:“公子,天色是真的晚了,而且这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家客栈,若是不在这里住,我们今晚就没地方去了。” 女掌柜也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太好了,客官,云公子既然同意了,那你便住进来吧。” 说着,女掌柜又转向白玉云,“云公子,这间客房的钱我等下退还给你。” “不必了。”白玉云却一摆手:“就当是我招待他的。” 他深深地看了黑袍男子一眼,微笑:“只是,今晚,你必须和我住一屋。” “什么!” 其他几个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黑袍男子,甚至是在一瞬间就叫了出来,眼睛都瞪大了。 白玉云很淡定:“那间客房原是给我随从住的,我不可能跟随从住。总不会,你们想三个人住一间吧?若是如此,倒也可以。” “你,你完全可以跟你随从住啊。” “都说了,我不可能……” “那你就能跟我住?我们两个,可,可都是大男人啊!”黑袍男子说着,指了指彼此的身体。 白玉云随意地扫了眼一旁明显想入非非的女掌柜,知道她在瞎想什么,却不屑解释,而是将视线重新落在面前这个矮瘦的黑袍男人身上,说道:“难不成我的随从还是个女人?” *** 这一章,我写了好几个小时。也不知为什么会写这么久…… 刚刚结束了这一小阵子的忙碌,接下来会加更,月底会完结的。 今天就先到这里。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意图(补更) 黑袍男子的整张脸都拉下来了,欲说不能说的表情,憋着什么似的,仿佛皱成了一团,十分难看,旁边的小厮也是脸色焦急纠结,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虽然站着没有动,但那神情却将那分火急火燎的心境表现得淋漓尽致起来。 白玉云好笑地说道:“让你跟我住一屋,只是因为看得出来你至少还是个主子,不会让我降了身份。放心,我只对女人感兴趣,不会吃了你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是个女人。” 黑袍男子一听这话,表情一怔,随即皱眉,正色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但凡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我是个大男人!” “大男人?”仿佛更好笑了似的,白玉云脸上的戏谑之意更明显,上下打量了眼对方,说道:“我看,说是小男人还差不多。” 女掌柜的听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得不承认,面前这位黑袍客官虽然长得是真有男子气概,可这身量和声音,还真和他的脸不太相称。 她也自认阅人无数,像这样不协调的一个男子,她倒还是头次见呢。 “我话是撂在这了,住或不住,自己看着办。” 白玉云却不再多说,转身就回了屋。 劲装男子目光探究地打量了眼面前的这位不速之客,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却没有多说什么,跟着也进了屋。 “公子,怎么办啊?”小厮问道。 “还能怎么办?难道你还真想露宿荒野?” 黑袍男子没好气地应着,却是转身进了天字号客房对面的地字号客房。 小厮赶忙跟上了。 天字号客房。 劲装男子问道:“王爷,对方来历不明,为什么要让他们住在对面,甚至还故意让那男人跟您同住一屋?” 跟了白玉云很多年,不敢说了解他十成,六七成总该是有的,自然一下子就听出了他刚才对黑袍男子的那套说辞不过是为了让对方和他同住一屋罢了。 什么样的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目的。 然而,这样做的理由着实让人想不明白。 白玉云却笑了:“如一,没想到你竟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这劲装男子原来就是如今唯一一个留在白玉云身边的贴身护卫如一。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如一不解。 “你口中的‘那男人’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什么!” “那是女扮男装。”白玉云说着,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笑意来。 如一皱眉:“女扮男装,难道,她就是——” “没错,她就是青黛。”白玉云了然地笑道:“本来还以为她溜得快,以至于我们赶了这一路都没追到她。却原来,这小丫头是易容乔装了,难怪。” 地字号客房里。 女扮男装的青黛坐在桌前照着镜子,左右侧头端详着自己的脸,看脸上的易容术是否完美无瑕。 一旁扮作小厮的小桥却是急得要上了火,来回地走着:“小姐,你真打算要跟那位公子在同屋一个晚上吗?”小桥没见过白玉云,因此,尽管看出他气质风度不凡,却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不然能怎么办?露宿荒野?” “可是……毕竟男女有别啊。” “所以才检查自己的易容术是不是完美无缺啊。” “可是,小姐,我还是觉得不放心。要是王爷知道你跟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啊,那个后果我真不敢想象……” 青黛眉尖一蹙:“小桥,你怎么老提他!我是他的贴身侍女,又不是他的女人!” “哎呀,小姐,你,你这话就不对了。谁不知道,王爷待你与别个不同,那态度,再瞎的人也看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啪!” 青黛将镜子往桌上一拍,人已经站了起来:“小桥,你要是再胡言乱语,我就让你当一个月的哑巴!” 小桥见她是当真生气了,立即噤声,原本焦急的状态也被唬得静定了下来,僵在那里。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 “谁啊!” 青黛口气不善地朝门外吼了一声。 “我家主子要就寝了。” 如一站在门口说道。 那话语里的意思就是让青黛此时过去,否则,等下就进不了门了。 这么早睡做什么! 青黛眼睛里盛着怒火,很是不满。 她走过去,用力地打开了房门。 如一怔怔地看着她,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似乎是想要验证什么。 青黛却横了一眼过去:“看什么看,没看过男人啊!” 说着,一把推开了如一,直接就进了对门的天字号客房,房门啪的一声就从里面被关上了。 被留在原地的小桥傻愣愣地看着对面的房门关上,因着那重重的关门声给震回了心神,待看到还站在门口的如一的时候,瞬间,头都大了! 完了,一直关心小姐的安危,竟然忘了自己的处境—— 难道她今晚要跟门口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同屋共处吗? 如一也正看着小桥,一时间,两人对视的情景竟有几分面面相觑的意味。 青黛走进屋里时,白玉云已经面向内侧躺在了床上,手枕着头,饶是她那恼怒的关门声,也没有让他有半点反应。 她走到床边,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见他动都不动,心想着这人是不可能把床让给她睡了,扫了眼一旁的衣柜,走过去,打开,发现里面果然还备着一床被子。 把屋中的圆桌清出位置,再将被子抱出来,对叠放在圆桌上。 青黛也不脱鞋,也不脱衣物,直接就躺在半边被子上,一手拉过被子一角,将另半边盖在了身上,人蜷缩着,勉强地就侧躺在了圆桌上。 毕竟是张不大的圆桌,不如床那样大的空间,躺着很不舒服,但是,大概是赶路太累,这几天也没有休息好,所以,翻来覆去几回后,青黛困意上涌,很快就睡过去了。 白玉云其实并未真的睡着过,始终在留心着身后的动静,起初还听到她来回走动的声音,接着是她翻来覆去的轻微声音,又过了会儿,便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了。 他状似无疑地翻了个身,面向着外,睁开眼,就看到圆桌上裹着的一团,先是怔了下,才犹豫着,下了床。 走到桌边,看到那团真的是裹得很严实,只露出一颗脑袋,乌黑的发丝看起来光滑而柔软,那张脸还是坚毅的男子的脸,但那睡相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男人的睡相,格格不入的别扭。 白玉云微微微微眯起眼睛,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了青黛接近右耳耳际处,那白净的皮肤上突起着一道细微的褶皱。 “果然,再完美的易容术,不够谨慎仔细的话,还是会有破绽的。” 他喃喃着,看着熟睡的人,她似乎真的睡得很沉,都没有察觉到有人正在旁边注视着,真是,出门在外,竟如此没有戒备心? 想着,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要触摸她的脸颊。 然而,就在即将碰到的时候,手却被人一把抓住。 原本闭着的那双眼睛赫然睁开,一双晶亮的眸子静定地盯着他,表情也沉静得很。 青黛就那样,抓着他伸过去的手,盯着他的脸,镇定自若地坐了起来,黑发披散着,姿态有些慵懒,但清亮的双眸却透着十足的清醒。 白玉云本来还有些发怔,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笑了:“什么时候醒的?” “你下床的时候。”青黛轻启朱唇:“毕竟是出门在外,又是跟不熟悉的人共处一室,若是连最基本的防人之心都没有,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九王爷?” “呵呵。倒是本王低估你了。” “你知道我是谁。”询问的内容,肯定的口吻。 与其说是在问,倒不如说她早已自己找到了答案。 “青黛。” “王爷你是故意让我跟你共处一室的?” 白玉云笑着挑眉:“是又如何?” 青黛脸色不悦:“为什么?” “……”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既然明知我的身份,怎么还……” “别忘了,是你自己找上本王的。”白玉云打断她的话:“现在却说得好像是本王主动招惹的你,说不过去吧?青黛。” “你……” 青黛语噎,她哪知道住在天字号的人是他呀!照理说,他此时此刻本应该是乖乖地待在京都近郊别院里的人才是啊! 更何况,她也是没办法不是?这附近只有这么间客栈,又那么晚了,她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可能真的逞强到带着小桥在露宿荒郊野外吧? 她奇怪的是,他既然明知道她是个女子,自然也知道小桥也同是女子,就该知道男女有别的道理,让她们两个住一起,而不是提出那样的要求—— 让她和他住一晚,开什么玩笑! 摆明了图谋不轨! 青黛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显然是气愤的。 白玉云看着她那越来越怒的脸色,阴森森一笑:“小丫头,今晚上可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 青黛并不回答他,反而冷笑着道:“九王爷,你擅自离开京都,会让我们王爷着急的。” *** 写得太慢了,没能达成目标。只好先完成六千了。还有一章。争取尽快发出来。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美与倨傲(补更一) 话音才落,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打斗声。 那声音太过明显,一下子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氛围。 青黛听到外面的动静,知道是有状况,忙走过去要开门看看情况。 然而,还没到门边,身后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手臂上就传来一股力道,被抓着手臂,整个人就被那股力道拽了回去,顺势的转身,脸就直接撞上了一个胸膛。 鼻子被撞疼了。 “跟我走。” 白玉云的声音从头顶落了下来。 “走……” 青黛想问走哪去,刚说了一个字,白玉云就拽着她的手到了后窗边,窗外一片茫茫夜色,下面是后院,还有微弱的灯笼的光。 白玉云将人抱在怀里,轻松一跃,就破窗而出,落到了后院,短暂停留都没有,直接拽着人就往外跑。 “你要做什么!”青黛被迫地跟着他跑,嘴里边叫道:“你放开我,我丫鬟还在那里呢!” “她死不了。不用你操心。” “你怎么知道她没事?” “那些不速之客是你家主子派来的人,你认为你的丫鬟会有事吗?”白玉云头也不回地应道。 青黛愣了下,她家主子,那不就是果荣王白玉珏吗? 那么,问题来了,那些人是来找白玉云的呢,还是来找她的? 刚刚听那动静,好像人还不少,若是找她的,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点吧? 青黛猛然停住脚步,拽着白玉云的手往反方向拉。 白玉云敛眉,回头看她:“你在做什么?” “你放手。我不跟你一块。” “不跟我一块?” “那些人是来找你的,我跟你在一块,等同于自投罗网,我傻呀我这么做!”青黛振振有词道。 白玉云脚步也停了下来,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了:“怎么,你以为你现在就是安全的了?” “你什么意思?” “你的丫鬟肯定被发现了,你说,找到你,还不是转眼的事?”白玉云好笑地分析道:“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容易被我带累着很快给发现了,但你确定离了我,你就不会被发现?” “至少,比跟你在一起安全!” “……” “九王爷,青姑娘。”就在他们理论的时间里,几个身影凌空翻过来,落地时,已将他们两人围困住了。 青黛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时疏忽竟忘了走为上策的境况。 白玉云却是淡定得多,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吧,果然是逃不掉了。” 那几个人都是身穿劲装的,手上或刀或剑地拿着,一双双眼睛透着寒星,冷意逼人。 其中一人道:“两位都不是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是请跟我们回去吧。” 后边,又有两个人分别押着小桥和如一过来了。 小桥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懊丧极了,一见到青黛,立即苦着脸说道:“小姐,我死定了。王爷一定会狠狠罚我的……” 青黛无语地叹了口气,眼下这个节骨眼,她都自身难保,就是想帮着小桥在白玉珏面前美言几句,恐怕都做不到。 对于小桥,她除了同情之外,好像也没法帮到什么了。 就这样,青黛此次开溜出府几天后,再次被逮了回去,两天后,就和白玉云一块被带回了京都。 白玉云被送回了近郊的别院,青黛被带回了果容王府。 小桥第一时间地被关进了小黑屋,青黛则先去见了白玉珏。 书房里。 白玉珏正坐在书案后面看奏折,近日皇帝龙体又欠安,堆积着许多奏折没有批,便将其中一些紧急地交给白玉珏帮着先拿主意,所以,他也很忙。 青黛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了,白玉珏却始终专注地低头看着奏章,明知道她来了,却连头也不抬,也不说话,仿佛面前根本没这么个人似的。 而青黛则双膝跪地跪了整整半柱香,从小到大,还从没这样跪过,这样久的时间,双腿也早麻了,几次让她膝软得险些歪倒在地上,但都被她及时地双手指尖点地撑住了。 但再这样跪下去,真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 青黛感到自己额头渗出的汗水一滴滴的滑落面颊,几乎快要昏厥了。 遗憾的是,面前的男人却格外冷血,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认定,他是装的,故意无视她! 倔强着,硬是不肯伏低。 青黛紧抿着唇,半天也不哼哼一声。 她就跟他杠上了,看他要无视她到什么时候! 就这样,青黛又跪了好多时候,心里难熬得紧,也没心思去细记自己已经跪了多久了。 但她明显感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尤其是意识也不是自己的了,眼前的事物还有些模糊。 不行了,不行了,她觉得脑袋好晕,好困,好想睡觉。 她的眼睛几次合上,却又硬逼着自己睁开,而且还睁得大大的。 但是,到底还是坚持不住了。 她挣扎不住,终于哼出了一声嘤咛,然后,整个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一边歪倒下去。 软的得不像话,她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她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顺势歪倒在地上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一阵微风晃动,紧接着,自己没有像意想中的那般倒在地上,反而,倒进了一个有些坚实,却又不硬的东西上,还闻到一股淡淡的清冷味道,似空气一般,就是有些凉。 这个感觉太熟悉,熟悉到她一下子就辨认了出来。 青黛靠在那里,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蹭了蹭脑袋,低声道:“就知道,认输的人不是我。” 言毕,她紧绷的意识一下子松散了似的,昏了过去,就在昏过去的那一刹那,她隐约好像听到了一个若有似无的叹息声,有些无奈,有些宠溺,还有一丝心疼。 再次醒来的时候,青黛是在自己的房里。 小桥已经从小黑屋里出来了,正守在她的床边,见她醒了,高兴地叫道:“小姐,你总算醒了!” 青黛微睁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桥,你不是被关小黑屋面壁去了吗?”青黛揉着有些发疼的额头问道。 小桥拿过一边的枕头让青黛靠着,一边笑着说道:“这不是小姐病倒了吗?王爷看着心疼,又不放心别人照顾小姐,就只好把我又放出来了。” “病倒了?” 青黛蹙着眉头呢喃着,回想着,想起自己之前是在白玉珏的书房罚跪,然后,跪着跪着,好像就昏倒了。 “可不是嘛!”小桥应着:“小姐你知道吗?见你昏倒了,王爷可着急了。赶紧叫人去找大夫,本来还以为小姐你是单纯跪久了才昏倒的,后来知道你主要是身体底子不好的缘故,刺激的,一下子又是自责,又是心疼的。更是亲自守在小姐床边照顾了小姐你一整个晚上呢。” “……” 青黛听着小桥说的话,心里面有异样的感觉,却是抿着唇,不说话。 她其实也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底子的,平日里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偶尔也会突然地病那么几回,倒也没有太过痛苦的过程,顶多也就是虚弱了点,没有气力,昏睡个一两天罢了。 这一年多来,发病的次数比以往频繁了些,每次身体一不舒服,白玉珏就特别上心,又请宫里最好的大夫来看她,又亲自地在一旁照看。 青黛知道,白玉珏很关心自己。 她曾经想过,他对自己这么好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好地为他效命,因为他知道她并不是像黄莺她们那样是心甘情愿死心塌地为他做事的。 然而,每每看到他那真诚关切的眼神时,她又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毕竟那样的眼神似乎是装不出来的。 “他人呢?”青黛问道。 小桥说:“一直守着小姐,刚刚黄莺小姐来说了几句话,王爷就走了,像是有事要忙。” 青黛听了,只是点了点头,他虽然是个王爷,但谁都知道,整个月尹王朝如今稳如泰山太平盛世般的境况全是他托起来的。 所以,他是很忙的。 “小桥,打盆水给我洗洗脸吧。” “哦,小姐稍等。” 小桥应着,忙转身出去打水去了。 青黛一个人背靠着枕头在床上坐着,怔怔地望着床角出神,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 右手握着左手,想给自己把脉,又放弃了。 医者不能自医,也是够让人无奈的。 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呵。醒了?”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 红影双臂环抱侧靠在门口站着,手上还握着柄剑。 红影跟青黛年纪相仿,如今也有二八年华,这两年,她出落得越发美了,早先就含苞要出的美丽更是绽放得夺目非常,仿佛是之前压抑得太久了,要一下子彻底迸发出来一样。 那样的光彩炫目,让人眼花缭乱,却又移不开视线。 当然,美的不只青黛一人,其余的几人也个个美得让人赞叹,各有千秋,无一逊色。 青黛时常在想,这个白玉珏眼睛太犀利了,挑出来的人全是美得不可方物的。 她看着红影缓步向自己走过来,眉头微微地蹙起。 这个红影,美倒是越发的美了,只是与此同时,那脸上的倨傲也随之愈发的盛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他的关切(补更二) 青黛记得,红影出门有一段时间了,她看着红影手中握着的那柄剑,心想着她大概是刚回来吧。 这个红影,只要在王府里,就会三天两头地来找青黛的麻烦,究其原因,除了本身就不喜欢青黛外,最主要的还是为着白玉珏的关系。 这次,刚从外面回来,底下的心腹丫鬟就说了,青黛又溜出门被逮回来了,王爷罚她的时候却晕倒了,王爷还很担心,亲自守在床边照顾着。 在红影看来,青黛根本就是在变着法地吸引白玉珏的注意。 偏偏白玉珏还吃那一套,这是最让红影不能接受的事情。 所以,她连白玉珏都还没去见,就找到青黛这来了。 青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红影,问道:“有事吗?” 红影冷笑:“有事的不是你吗?” “……” “青黛,你真是好有本事,我实在好奇得紧,你到底是用了什么狐媚术,竟然把王爷绑在身边死死的。” 这样的话,红影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每次都是那样冷嘲热讽又酸溜溜的口吻,青黛听得耳朵都长茧了。 面前的人向来是只认定自己以为的,从来听不进去别人的解释,也不信别人的话,青黛也懒得再回应了,笑了笑,没说话。 见青黛但笑不语的样子,红影脸上一点点地火光亮了起来,语气锐利了几分:“怎么,不说话是默认了?” “我说话了,你也认为我是在狡辩,不是吗?”青黛好笑地反问道。 红影眉头一皱,握着剑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 那倨傲的带着压抑着盛怒的表情使得那张极其美丽的面容一下子失去了大半美感。 青黛看着,心底里忍不住地叹息,她真的想不明白,这个红影怎么会有这样深的执念?是中了白玉珏的毒吗? 诚然,白玉珏这个人,对于绝大多数女人来说,说他是毒药还真是当之无愧。 偏偏,这些爱慕他的女人对于这个毒药竟还甘之如饴。 真的不能理解。 而且,喜欢他的女人数不清,她们喜欢他的方式也很多。 有像黄莺这样默默注视的,有像绿云那样温存体贴的,有像冷情那样暗藏心思的……至于红影这一种,大概就是爱成痴狂,入了魔的吧? 红影怒视着青黛,眸光狠厉,恨恨地说道:“如果可以,我真想一刀了结了你。” “我知道。”青黛轻笑一声,抬眸望着她:“关键你不是没办法吗?” 红影被刺激到了,右手一扬,原本藏在鞘中的剑已经被抽出,一晃而过的寒光刺得青黛下意识地眯了下眼睛。 脖子一凉,剑刃已架在脖颈上。 红影这两年的身手又有长进,青黛早已不是她的对手,转眼间就被她拿剑相逼,甚至来不及反应躲闪,等回过神来时,心里猛地一阵后怕。 她低眸看了眼那锋利的剑刃,声音强自镇定:“红影,你要做什么?” “你说我要做什么?”红影反问,尾音微扬,看着青黛的眼神就好像看着一只任人戏耍的玩具,带有轻蔑之意:“你说,这么漂亮的脖子,划一道口子,多不好看呀。” “……” 她的样子看起来真不像是开玩笑,青黛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吓得不敢轻易应声。 “你若有那样的本事,就试试。”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红影的手一哆嗦,险些握不住剑。 “王,王爷……” 她看着从门口缓缓走进来的白玉珏,微颤着嘴唇。 白玉珏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架在青黛脖子上的剑刃,说道:“红影,出门一趟,你的胆量越发大了。” “王爷……”红影叫了他一声。 他的脸色一贯的清冷平静,但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却散发出慑人的寒气来,红影立即就看出来了,他生气了,而且,很生气。 “她那漂亮的脖子但凡有一点受伤,本王要你十倍偿还。” 威胁的话语轻轻松松地就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红影却在听进耳朵里的一刹那,手中的剑就掉落在地。 咣当。 剑落地时的声响,清脆而短暂。 红影当即感到自己心里好像也发出了一道咣当声。 短促,但有余音,在心里回荡着,让人不安,焦虑。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难以置信地望着白玉珏:“王爷,你是说真的吗?你为了她,你……” “出去。” 简短的两个字,透着几分不耐。 “王爷……” 白玉珏却不再说话了,就好像面前没这么个人似的,绕过了她,直接坐在了床沿上,看着青黛,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青黛也被他刚才对红影的警告给惊到了,怔怔地看着他,慢半拍地点了点头:“嗯。好些了。” “这就好。你最好乖乖地把身体养好,等恢复了,我再罚你。” “罚我?罚什么?” “怎么?昏睡了一天一夜,就把之前干的事全忘了?”白玉珏好笑地问她:“那么,是不是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青黛抿了抿唇,沮丧地应道:“不用了。我记起来了。” 白玉珏看着她装傻不成的样子,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捏了捏她的脸颊:“记起来就好,也省得我费时间帮你回忆。” 小桥这时端着一盆水从外面进来了,见到白玉珏在,忙恭敬地问候:“见过王爷。” “嗯。” 红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青黛也懒得去管红影什么时候走的,只见着小桥将水放到床边的一张圆凳上:“小姐,水来了。” 青黛点点头,就着水,洗了把脸。 洗过脸后,青黛又喝过了药,便又犯困起来了。 她靠躺在床上,眼皮子耷拉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白玉珏一直在床边陪着,见她想睡又不敢睡的样子,便说道:“困了就睡,硬撑着做什么?” 青黛看着他:“王爷,我已经没事了,你回去吧。” “要走的时候自然会走,要你操心。” “其实……王爷你没必要对我这样好的。”青黛突然说道。 白玉珏愣了下,笑了:“怎么?多少人求着我对她好,我都不肯。唯独主动对你好着,你却与众不同,偏偏不稀罕?” 青黛听着他那自恋的口吻,有些无语:“难不成王爷你对我好,我就得稀罕?” “……”白玉珏看着她,欲言又止,终于,才叹了口气,说道:“算了,也不求你多稀罕。接受就好。” 他摸着她的额头,捋开了散落在额边的发,温柔的动作像是春风般,拂过了青黛的心房。 她虽时常想不通那许多女子对他的爱慕之心,可扪心自问,她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对他,也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 毕竟,有一个男子,而且还是个极其优秀的男子,对自己百依百顺,关切备至,待自己与别个不同,怎么着,心里也会对他有不一样的感觉吧? 至于这种感觉是什么东西,青黛并不打算去深究。 尽管现在是他的贴身侍女,但在青黛看来,她并不会永远是他的贴身侍女。 她是个终将离开的人。 离开他身边,去往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青黛望着白玉珏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起来。 离开白玉珏这件事情,她是始终打算着的,可是,过去一设想到离开他,摆脱掉他贴身侍女的这个身份,就觉得仿佛重获自由新生般的快乐洒脱,而如今呢? 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缠缠绕绕,捉摸不清,又挥散不去。 竟不太想去做那样的设想。 白玉珏看着她那迷离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青黛沉默着摇了摇头。 “好了,睡吧。” 白玉珏只当她是真累了,也没多想。 青黛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白玉珏静静地打量着她的睡颜,直守到了后半夜,才起身离开。 三天后,青黛的身体基本恢复,整个人又活脱了起来。 遗憾的是,才刚一下床,她就被白玉珏叫到了书房。 “还记得吧,我说过,等你身体好了,要跟你好好算算帐,罚你的。”白玉珏将手头的书放到面前的案上,抬眸看着青黛。 青黛低着头,没说话。 “说吧,你打算接受什么惩罚?” “我只是出门一趟,就要受罚吗?”青黛抬起头来,据理力争:“你这样是不讲道理。我虽然是你的贴身丫鬟,要给你做事,但不代表我一点自己的事情都没有吧!” 白玉珏笑了:“看来,病是真好了,所以才有力气在这里跟我争论。之前还病在床上的时候,可是乖得跟小猫似的,我说什么,都默默认了。” “我不说话,不代表我就认了呀。”青黛皱着眉头说道:“是你自以为我是认了的。” “哦?”白玉珏挑眉,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么,你现在这意思是说,你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本来就没错嘛!”青黛理直气壮地应着:“我也有私事要办的。” 白玉珏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问道:“那你告诉我,你要办的私事,是什么事?” 正文 第七十四章 政治联姻(补更一) 青黛无奈,只得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目的给讲了。 “你就是想要去横乌雪山找千年雪莲?” “嗯。” “好端端地找千年雪莲做什么?” “世上的人都知道千年雪莲是世间难寻的稀世珍宝,是百用的药引子。我是从医的,自然是想要它,至于做什么,那是以后想的事情了。” 白玉珏静了一会儿,问道:“那千年雪莲有清毒的功效吗?” “清毒?”青黛锁眉道:“我看古医书上记载的内容,是有清毒的功效,据载好像只要使用得当,什么毒都能清呢。” “是吗?”白玉珏若有所思地应着,抬头:“好了,千年雪莲我会让人去找。你乖乖待在府里。” “你让人去找?你要千年雪莲做什么?”她这趟出门找千年雪莲可不是为了拱手给他的。 “不是你要吗?”白玉珏看了她一眼:“放心,找来了就是你的。没人能占为己有。” 找了要给她的? 青黛愣了愣,见他不像是开玩笑,说道:“其实不用了,你派去的人未必就认得千年雪莲,我自己去找就好。” “说了让你乖乖待在府里。听话。”白玉珏的声音仍是温和,但是语气却毋庸置疑。 青黛不满道:“为什么呀?都说了我要自己去找,就让我自己去找,你干嘛要管我!”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白玉珏脸色冷了几分。 “不要!”青黛根本不理会:“我只是你的贴身侍女,又不是你的努力,你凭什么禁止我的自由!” 白玉珏眸色一深:“你很想离开?” “你这样不公平!黄莺她们几个要出门做什么,你从来就不管她们,为什么每次我一出去,你就老管我?” 青黛老早就有意见了,同样是贴身侍女,黄莺她们几个总是出入自由,有时候也没跟他打招呼私自外出,他也没管过,就像上一次,橙杉得闲,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出门游玩了三个月,期间也没见白玉珏去打听过,回来后橙杉才交待了去处,这样的自作主张,他也没罚! 不止橙杉,他对其他六人一概地宽待。 唯独对她,管她实在太严,除了有任务在身,就是出门逛个街,他都要过问。 一年多前倒还好,他没管太多,可这一年来,他管的范围可真是越来越宽,越来越严了! 好像深怕她随时会跑了似的! 很多人说这是他在意她,待她与别个不同。可是对于青黛来说,反而很不喜欢他这样的差别对待! 她讨厌被管制。 白玉珏其实心里也知道青黛心中的不满,不过选择了无视罢了。 扪心自问,他也希望她能够开心地待在自己身边,可惜,他心里很清楚,她是被勉强着留在自己身边的,尽管近来她看起来好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接受跟自愿还是不一样的。 明明不必在这样一个小丫头身上花心思,她要走就让她走好了,天下之大,他完全不必要担心找不到一个能够代替她的贴身侍女,要医术高明的,有药老翁呢,何况,他也知道,药老翁如今身边还跟着个小徒孙,是以青黛徒弟的名义收进门的,据说天赋不在青黛之下,完全能替青黛为他所用。 然而,他理智上很知道不必强人所难,心底里却怎么也不愿意她离开。 就算是捆,他也要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 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待在身边,能时时刻刻想看的时候看到她,哪怕仅仅是这样,也好。 白玉珏不知道自己这矛盾而不舍的态度背后到底什么样的心绪在作祟,却宁愿听从本能去做。 他很想看看,再这样下去,是否能得出背后的那个结论。 “娅娅,留在我身边不好吗?”他问着青黛。 青黛哑然,想说什么,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你总是动不动想要离开呢?我对你不够好吗?” “我不是已经留在你身边了吗?”青黛轻叹了口气:“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七个贴身侍女中有一个叫青黛的。而且,我虽然做的事情少,但也确实在为你做事啊。这样还不够吗?” “你说够不够?”白玉珏皱眉:“你是否觉得留在我身边是负担?听着,真像是在还债。” 他想起来了,他当初就是拿曾经对她的救命之恩半勉强地将她留在了身边的。 “那个,也不是……”青黛被他深邃锐利的眼睛给看得莫名地心虚起来,两只手抓着,小声地嘟哝:“我就是觉得吧,你管得太多了,我感到自己的自由受到了限制,很不开心。” “横乌雪山太远了,而且条件也恶劣。我不希望你吃苦。”白玉珏说道。 青黛说道:“又不是去很久。再说了,我最近也没什么任务,闲得很,就当散心了啊。” “你几天前还病倒在床上。” “那个,那是你罚我跪,跪太久了。” “真的是跪太久?”白玉珏眯眼盯着她。 “我……” “你自己的身体,想必你比我清楚。” “现在已经没事了……” “若是再次病发呢?”白玉珏语气严肃了许多,他起身,走到青黛面前,低头看着她:“我不信小桥那个小丫鬟能照顾得好你。要是千年雪莲还没找到,命先没了,怎么办?” “没那么严重。” “哦?是吗?” “……” 到底,青黛还是说不过白玉珏,去横乌雪山找千年雪莲的事情也落了空。 白玉珏说是罚她倒没开玩笑,直接就将人关了禁闭,这一关就关了大半个月。 青黛在自己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待了大半个月,整个人都恹恹的。 终于,到了解禁的那一天。 “小桥,收拾一下,今天我要出去逛一逛。”青黛跳出门外,伸了个懒腰道。 “小姐,王爷才刚解除你的禁闭,怎么着也得再装乖个两三天吧,这马上就出门去,传到了王爷的耳朵里……”小桥小心地劝道。 “你到底是谁的丫鬟呢!”青黛没好气地应了一声。 小桥很为难地说道:“小姐,我是你的丫鬟没错,可是王爷是什么人呀?他说一句话,整个王朝都得在耳朵里回响好几遍,他跺一跺脚,这整个天下都得抖三抖,就连小姐你都违逆不了他。所以啊,问题的关键并非我是谁的丫鬟,而是人家是果荣王呀!” 青黛气闷,想反驳,又没处反驳,说道:“烦人。他都关我这么多天了,再关我,我跟他没完!” 说着,青黛也不管小桥了,抬脚就往外头走。 小桥见了,赶紧收拾了下,在后面跟上了。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院子,往府门的方向走。 就在经过前院的时候,就见红影跟绿云两个人正迎面走来。 红影的脸色阴沉沉的,藏不住的恼怒之意,一旁的绿云倒还好些,就是有些担忧和消沉。 绿云看到了青黛,微笑着:“要出门吗?” “嗯,闷在房里太久,趁着今天天气不错出去逛逛。”青黛应着,看了红影一眼,也没多话,就打算绕过她们直接走人。 就在经过红影身边的时候,却听到红影说道:“还有闲心做自己的事情。” 青黛脚步一顿,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红影转过头来,讽刺地笑了声:“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是,就你,能得到什么?” 红影却不作答,而是用嘲讽的目光将青黛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一番,最终冷笑一声,甩下那么一句话,不屑地哼了声,便撞了下青黛的肩膀,走掉了。 青黛转过头来,目送着红影离开的身影,觉得莫名其妙:“她又吃错什么药了?” 绿云在旁边说道:“能让她如此情绪起伏的原因只有一个。” “又跟白玉珏有关?”青黛不耐烦地皱眉:“真是够了。” 青黛不是第一次这样直呼白玉珏名讳,而白玉珏更像是默许了,所以绿云也没有说什么。 “她喜欢王爷,其实也没什么错。” “你说的是没错。”青黛应着,眉头却仍旧没有舒展:“可是,这不代表她就能拿着自己的喜欢找别人的麻烦吧。搞得她的那份喜欢有多伟大,别人欠了她似的。” “她是羡慕你。”毕竟王爷对你不同。 绿云看着青黛,说半句,存了半句在心里。 青黛却撇嘴角:“我可真不想被她羡慕。” “对了,她刚才说什么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我不知道?” 绿云道:“我们也是刚刚听到的消息,北夷国派了使者来,说是要跟我们月尹联姻。” “又是政治联姻吗?这关红影……”青黛正要说这关红影什么事,却说到一半,顿住了:“等等,该不会,联姻的对象,是白玉珏吧?” 绿云点头:“没错。北夷国有意将他们的长公主司徒亦鸾嫁给我们王爷。” 青黛错愕,心里陡然有一丝异样的感觉爬上来,说不清,道不明。 “王爷才进宫见了太后和皇上回来,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打算的。”绿云喃喃道,也不知是在对青黛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态度(补更) 青黛突然没了逛街的兴致,找了家茶馆,就坐着喝茶。 小桥看着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总觉得是跟刚才绿云说的那件事情有关,想要开口问问,却又想起之前青黛警告过不要老提果荣王,一时间倒也不敢多嘴去问。 “这不是六哥缺不得的青姑娘吗?”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白玉云悠悠地走了过来。 虽然已经没有实权,但是好歹贵为王爷的身份摆在那里,再不济,也是高人一等。 青黛见是他,只得不得已地起身:“见过九王爷。” 白玉云打量着她上下:“嗯,这身女儿装扮可比那日的男装顺眼多了。” “……” “听说你被六哥关禁闭了。看你今天能到这里来喝茶,看来是解禁了啊。” “没想到九王爷还挺关心我的,连这点小事都清楚。” “本王还以为你一直知道。”白玉云大咧咧地在青黛的对面坐了下来。 青黛不知他意欲何为,审视地瞧了他一眼。 他这两年游手好闲惯了的,眉宇间的阴沉气少了几分,与此同时,本来极淡的邪气却愈发深重了起来。 白玉云说道:“今年十六了吧?” “嗯。” “可有心上人?” “王爷问这个做什么?” 青黛笑着,口吻温和,恭敬而疏离,脸上滴水不漏般的平静。 面前这个男人,总是隔三差五地找机会在她跟前晃,包括上次在去横乌雪山路上的巧遇,多半也不是单纯的巧遇。 老早以前就有传言,说果云王有意要娶青黛为妻。 半年前,这传言终于传到了青黛的耳朵里,她也从来不予置评,总是一副听过就算没当真的样子。 然而,谁也不知道,她内心里是留了底的。 倒不是为此而沾沾自喜,而是设了防,直觉告诉她,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只看有几分真几分假了,而那几分真中,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白玉云这人,并不可信。 白玉云笑道:“看你这个样子,像是心上有人了。” 青黛不置可否,状似不经意地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九王爷,我该回去了。” 说着,人已经起身。 “怎么,回去晚了,怕六哥罚你?” “还真是。”青黛也懒得辩驳,微笑着应着,略欠了欠身子,就往外走。 白玉云抓住了她的一条手臂:“过两天,本王会上门提亲。” 青黛眸色一顿:“九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该嫁人了。”白玉云松开了她的手。 青黛错愕地看着他,似乎在怀疑他那句话是否只是玩笑。 然而,他的脸上虽有笑意,却看不出一丝玩笑的成分。 两天后,白玉云果然让人上门提亲了,请的还是天下有名的媒婆,带着人挑着好几担子的礼物上门。 媒婆浓妆艳抹着,穿着件喜庆的大红装恭恭敬敬地进了门,嘴皮子利索着,眉开眼笑地就说开了,什么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什么九王爷如何中意青黛,又说什么青黛如何如何与九王爷般配…… 反正啊,怎么说都要把那两人说到一块去,就好像世间除了这一对男女,就再找不到更好的佳配了。 受白玉云之命前来提亲,媒婆自然不敢轻慢,十分的上心,早就准备好了一套的说辞,于是,越说越进入状态,越说越顺溜了。 与此同时,媒婆也注意到了,她说得越多,面前这为清雅贵气的果荣王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的深邃起来。 然而,明明人是笑着的,媒婆却瞧得背后一阵一阵的发凉。 不自觉地,声音就一点点低了下去,最终干脆闭着嘴不敢再说下去了。 白玉珏一直半阖着双眼听着,嘴角也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听得媒婆没声了,这才淡淡开口:“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 温雅的语调,透着几分慵懒,却更含着几分冷然。 媒婆心里一颤,赶紧跪了下来:“王,王爷……” 整个月尹王朝谁不知道,果荣王有七位贴身侍女,个个貌美如仙,才能出众。而这七个女子中,青黛最是深得王爷宠爱。 媒婆自然也是知道的,早前也有顾虑,但是白玉云也不好惹,只得硬着头皮接下了。 起初刚开始说的时候,媒婆还有些忐忑,但见白玉珏面无愠色,便当传闻是夸张了点,他未必就真的那样在意青黛。 可是,眼下,媒婆才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她那完全是想错了。 王爷那平静的笑哪里是不在意的意思,那分明是怒极反笑啊! 眼下,媒婆只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暗恼刚刚说得得意忘形了,但求这位王爷不要记恨才好。 白玉珏没有说多余的话,就吩咐了句:“东西带回去吧。” 媒婆为难了,“王爷,这,果云王那边不好交代啊……” “怎么?他那边不好交代,本王这边就好交代了?”白玉珏也不恼怒,淡淡反问。 媒婆的头埋得更低了:“可是……” 白玉珏并不打算多说,叫了左伦进来:“把人带出去。” 媒婆没法,还是灰头土脸地出去了,心中暗叹自己运气不好,接了这么件苦差事。 媒婆走了,白玉珏就去了青黛的院里。 青黛这两天倒是挺安分的,也不怎么出门,就乖乖地待在院子里,没事翻翻医书,晒晒药草,过得还挺惬意。 就是天气愈发冷了,她不大耐寒,更多的时间还是窝在屋子里。 白玉珏进来的时候,青黛正窝在被窝里,抱着手炉,眼前还摊放着一本书,看得聚精会神的。 察觉到有人进屋了,以为是去拿糕点的小桥回来了,便说道:“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赶紧拿过来,我快饿死了。” 感觉门口站着的人没动,青黛不耐烦地扭过头来,边说道:“逼我发脾……” 话才说到一半,声音就戛然而止。 青黛赶紧下了床来,套上鞋,身上也没穿外衣,就那样站着,手上还抱着手炉,发丝凌乱,一副慵懒的模样,就是穿得太少,使得原本就纤瘦的身形看起来更加的单薄。 白玉珏眉头微微一敛,走过去,拿过一旁衣架上挂着的外衣就给她披上:“注意保暖,别又病了。” 青黛低着头,看了眼被他披在自己身上的外衣,反应有些迟钝。 在白玉珏的眼里,她的这个模样看起来无辜极了,就好像他的突然到访损害到了她什么地方似的。 他问道:“怎么了,一副看到我很不高兴的样子?” “也没有。”青黛小声地应着。 “哪里没有了?你脸上明显地写着你很不高兴。” 青黛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 白玉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感觉她的手冰凉凉的,眉头皱得更紧,直接将她的手按回到了手炉上,推着她又坐回了床上:“行了,还是像刚才那样窝着吧。” 他拉过被子重新盖在了她的身上,拿过了她刚才看的书坐在床沿上,扫了眼书的内容,是本医书,已经磨损了边缘,上面还有许多批注,清秀的字体,是她的笔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她的心得。 青黛看着他,问道:“王爷,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你?” “……” 恰巧小桥这时回来了,端着几样糕点和一壶酒。 见白玉珏在这里,小桥赶紧欠身行礼:“王爷。” 白玉珏摆手示意小桥起身,随后将目光落在了小桥端来的东西上。 他眉头微蹙:“怎么大白天的拿酒过来?” 小桥听得他话语里有责备之意,赶紧低下了头,青黛在一旁开口道:“天太冷了,我想喝点酒取暖。不行吗?” “你身子才刚恢复没多久。” “我觉得没问题的。”青黛郁闷:“就偶尔病发几次,还不至于是个病秧子。” “你不能太任性。” “我哪里任性了!”青黛见他又管着自己,气急:“王爷,你怎么管东管西的!不让我随意出门就算了,现在连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管了吗?” “娅娅——” “叫娅娅也没用。”青黛气呼呼地,撅着嘴:“别以为每次叫娅娅我都会乖乖听话。真是的,又不是我师傅,又不是我父母的,怎么管这么多……” 白玉珏眸光一顿,脸上的表情随之一暗,复杂莫测,说不出是失落还是生气,就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青黛,倒看得她心里发毛,拿不准他现在的情绪。 “……”青黛不想说话,但又被他注视得不自在,索性别开了头,无视他。 但是,尽管想无视掉,但那目光实在太强烈,让她怎么也逃离不开。 就在她极其不自在的时候,白玉珏突然收回了目光,他自嘲般地笑了笑:“似乎是我多管闲事了。” 青黛转回头来,讶然地看着他。 他说:“你说得没错,我不是你的谁,没资格管你的事。” 青黛隐约从他平静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失落,也不知是怎么的,莫名的,竟觉得很过意不去。 怎么着,他也是在关心她,可她却不领情,还心生怨念,怪他多管闲事。 好像,有些过分了。 *** 无论如何,月底是一定会完结的。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应亲(补更) 打那天起,白玉珏就没再露过面。 青黛觉得他大概是生气了,偶尔也想想,觉得自己那日是把话说严重了,但若是主动去道歉,倒又显得自己欲盖弥彰,气势上又弱了下去。 索性也就不再去管,继续过自己的。 这天,刘含允来了。 久别重逢,青黛难掩欣喜,抓着刘含允的袖子嘘寒问暖的。 刘含允的气度依旧是卓尔不群的,谈笑间尽显鸿儒之风。只是,青黛却发觉,他消瘦了,脸上有了细纹,就连鬓发也不知何时已经悄然染了花白。 才不到十年,曾经那个风化正茂的翩翩才子竟变得如此沧桑。 是岁月无情,还是心中的殇太过沉重? 青黛盯着刘含允那发白的鬓角,心底里暗暗感伤。 她说道:“义父,这一路过来很劳顿吧?” “轻车缓行,倒还好。”刘含允应着,看向了青黛身后,拉下了青黛的手,恭敬地行礼问候:“王爷。” 青黛回过头,就看到白玉珏正走了进来。 “刘先生不必多礼。” 白玉珏扶起刘含允,看也不看青黛一眼,就径直绕过青黛,往面前的太师椅走去,坐下,又招呼刘含允:“刘先生,坐。” 刘含允道了声谢,依言坐下。 被晾在一边的青黛愣神地看了会儿白玉珏,见他始终不看自己,撇了撇嘴角,也不再看他,站到了刘含允的身后。 “先生这次怎么没打声招呼就来了?” 刘含允是白玉珏的门客,主要是为白玉珏出谋划策,帮着做了不少事,白玉珏也始终把他当座上宾对待。 自从上次在北夷重伤回来后,刘含允就渐渐地不大为白玉珏露面奔走,多半时候就待在江南刘家,之前鲜有几次来看望青黛,也都是会事先打招呼。 像眼下这样突然到访的情况,还是头次见。 青黛看到刘含允回头看了眼自己,那眼神好像在考量什么。 然后,她就听到他对白玉珏说道:“王爷,实不相瞒,我这次,是为了娅娅的终身大事而来。” 白玉珏眉眼一顿:“终身大事?” “王爷,我听说了,九王爷一直有意要娶娅娅为妻。” “先生的意思是?” 白玉云要娶青黛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外面的人早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刘含允虽大部分时间都远在南方,但他的消息向来灵通,白玉珏也不意外他会知道。 可是,刘含允后面的话却让人意外。 “王爷,不久前,九王爷就命人到我府上提亲了。” 那还是在十天前的事情,城中最有名的媒婆毫无征兆地就上门提亲,还是为着远在都城的果云王来说媒。 突如其来的事件还让刘含允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只当白玉云会继续在白玉珏那下功夫,说动后者同意那门婚事。却没想到,他竟然不远万里地吩咐人过来,找了媒婆到他跟前来提亲。 白玉珏也是没想到白玉云竟然偷偷命人向刘家提亲,愣怔住了。 刘含允见他没说话,顿了顿,才接着说:“王爷,我的意思,这门亲事,我想替娅娅应下来。” 白玉珏还没表态,青黛倒先沉不住气了,叫道:“爹爹,你在说什么?” 刘含允回头看着青黛,说道:“娅娅,爹爹觉得九王爷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青黛无语:“不错就要嫁吗?” “男婚女嫁不就是这样?”刘含允不以为然,说道:“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嫁得好,找个会疼自己,靠得住的丈夫。九王爷如今虽然两袖清风,但衣食无忧,能给你很好的生活环境,而且,爹爹看得出来,他会好好待你的。” “可是……” “你想嫁给九弟吗?”白玉珏打断了青黛的话,询问的口吻十分冷淡。 青黛看向他,尽管他脸上的表情一贯是给人清冷的感觉,但是那份惯有的清冷多半是因着性情寡淡,而眼下这份清冷,却让人瞧得心里发凉。 “我……” “王爷,我记得药老翁前辈曾经向王爷提过要求。” 刘含允直视白玉珏:“不知道王爷还记不记得?” 白玉珏敛眉,他记得,药老翁曾经要他许诺,不会干涉青黛的婚姻大事。 “的确,他是提过要求。但本王并不记得曾经答应过他所提的要求。”白玉珏淡淡应道。 “王爷……” “好了,先生一路舟车劳顿,应该累了。还是先去歇息吧。” 白玉珏不愿多言,留下这一句话,人就往外走了。 刘含允忙站起来,想留他也不好留,只得作揖着,目送着他离开。 看着那背影迅速地消失在视线中,刘含允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暧昧不明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黛听得不解:“爹爹,什么暧昧不明?” “哦,没什么。” “爹爹,你该不会真的要让我嫁给果云王吧?”青黛紧张地拉着他的衣袖问道。 刘含允看着她那紧张兮兮的样子,笑了:“果云王不错的,嫁给他不好吗?” “嫁他哪里好了?”青黛嘟哝:“爹爹难道忘了,我当初可差点就死在他手下。” “那不是都过去了?” “生死一线的事,哪是说过去了就过去了!”青黛瞪大了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爹爹你别说得那么轻松的样子好吗?” “但人是会变的。”刘含允说道:“他都追了你一年多了。几次被拒绝都不气馁,可见是真心要娶你的。” “爹爹,你就当真以为他娶我是没目的的?” “目的,当然是有的。”刘含允顿了顿,接着道:“但我觉得,他那目的倒也无伤大雅。只要他真能做到待你好,什么目的又有什么重要?” “爹爹,你知道他是什么目的?”青黛追问道。 刘含允却并不说下去了,就此打住了话题,说困乏了,就往外走。 青黛追出去问,但不管她怎么问,刘含允就是不回答。 青黛没法,只得憋在心里,不再问了。 这门亲事被刘含允这样一提起来,就没办法再视而不见了。 暂且就搁在那里,就等着结论。 *** 还有五天就完结了。内容还有很多,所以,加更是势在必行的。明天开始会加更。每章的字数不少于两千。接下来这五天比较得闲,可以专心码字。大家多多催稿。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自作主张(补更一) 刘含允再怎么说也是青黛的义父,虽算不是亲生父亲,但白玉珏看得出来,在青黛的心里,是把刘含允当生父那般看待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反而让他觉得为难。 千万般缜密,到底疏忽了,没想到这个老九竟然会找到刘含允那里去,也不知是怎么知道刘含允和青黛的关系的。 之前总觉得,不管白玉云有怎样的心思,到他这里,一概挡回了就是,可眼下偏又多了个刘含允,而且看刘含允的意思,好像很有意要把青黛许给白玉云的样子,这可不光是他想挡就能挡着的了。 当然,若他不同意,硬要当也行。关键是,他以什么立场,什么理由呢? 就像青黛那日说的,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他凭什么—— 想到这些,白玉珏就莫名的有些烦躁。 他捂着头,微微皱起了眉。 黄莺端茶进来,就看到他那苦恼的样子。 还从来没有见到一向淡定从容的王爷有这样的神情,黄莺一时有些错愕。 倒了杯茶递过去,黄莺问道:“王爷,怎么了?” 几个贴身侍女中,绿云是最为体贴人的,但说到善解人意,还是属黄莺为最。 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得益于黄莺的聪明,因为聪明,会察言观色,所以,很多时候,白玉珏有什么心思,别人都看不出来,黄莺却总能最先的察觉到些什么。 他看了黄莺一眼,接过茶:“没什么。” 和刘含允见面的时候,黄莺并不在场,故而她并不知道刘含允那番话。 不过,她却敢肯定,他这个样子,多半和青黛有关。 大家眼中向来寡淡冷漠的王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似乎也只有青黛的事情,能让他起一点情绪。 青黛,当真是羡慕她。 就连最不显山露水的黄莺,也忍不住地羡慕起她来。 她都这样了,也难怪红影每次提及青黛的时候,会那样的咬牙切齿,面色不悦,甚至不惜惹怒王爷都要处处找青黛的不顺。 “她在做什么?”白玉珏突然问道。 那个“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黄莺应道:“刚刚陪着刘先生出门了。” “出门?有交代说去哪里吗?” “没有……听下面的人讲,他们好像是说要去见什么人……” “见什么人……”白玉珏呢喃着,猛地站了起来。 黄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见他自顾自地往外头走去。 黄莺忙在后头跟上:“王爷,怎么了?” “别跟着。” 白玉珏头也不回,撂下这么一句话,人就出去了。 黄莺当即愣在了原地,目送着他离开的方向,良久,像是回味过来什么似的,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就知道,唯独青黛这一个,才能挑起他的一点情绪。 又或者,现在已经不只一点了。 虽然他刚才脸上表现得不明显,但黄莺已经感觉到,他身上压抑着的怒火。 世人都说的如神邸一般的难动凡心的果荣王,这一次,大抵是真动了凡心了吧? 白玉珏往常出门,多数是要乘坐自己的私人马车,身边总要带着一两个人,但这次他却等不及般的,连个人都没带,也不坐马车了,出了门,直接用上轻功就往城郊去。 后面相随的暗卫见了,想跟上,可没多久,就被甩得没了边。 他是真急了。 没片刻,就来到了白玉云所居住的别院。 门口两个家丁是认得他的,见他来了,忙恭敬地上前施礼。 白玉珏问道:“青黛可来了?” “回王爷,青姑娘刚到。”一个家丁应道。 果然是到这里来了。 白玉珏眸光一沉,人便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寒意来。 两家丁见了,神色一凛,忙恭敬地问道:“王爷是来找青姑娘的吗?” “不,本王来见九弟的。” “奴才这就去通禀。” “也不必通禀了。本王自己进去。” 白玉珏摆了摆手,直接就进去了。 两家丁有心想拦,但想起他刚刚的脸色,也不敢多嘴,只得闷着,重新站回了门边。 正厅里,全然不知道白玉珏找来了的青黛还在和白玉云说着话。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嫁你的。” 白玉云看着她,笑了:“你拉着你爹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话的?” “不然呢?总不会以为我是来当面答应你的吧?”青黛双臂环抱,挑眉说道:“总觉得九王爷你不是那么笨的人。” “呵呵,不巧,我还真差点这么认为了。” “……”青黛撇了撇嘴角:“那王爷你是误会了。” “没事,为了让它不成为误会,我会让它成真的。” 青黛怔住了,却见白玉云看向了刘含允,笑道:“刘先生,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有心要娶你女儿的。” 刘含允颔首。 “那么,你放心把她交给我吗?” 刘含允看了眼不断用眼神暗示着自己的青黛,笑了:“王爷,我今日来这里,就是想当面应下这事的。” “爹!” 青黛急得叫出声来:“你不是答应我今天过来是要给人个准话的嘛!” “是啊,这就是我的准话啊。” “什么啊,我说的准话不是这个——” “什么准话?”青黛正说着,就被一个声音打断。 白玉珏从门口走了进来,冷着张脸,一双眼睛狠狠地盯着青黛:“你给了什么准话?” “我……” 青黛被他那眼神给唬住了,这么多天以来,他总算是搭理自己的,可这样子,怎么看着有点让人怕呢? 她莫名地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就好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想开口解释说不是他想的那样,却又倏地愣住,什么不是他想的那样,他想的是哪样? 她这话要说出来,不等于捅破了窗户纸了嘛? 一个愣神,也就错过了解释的机会。 白玉珏只当她因着刘含允的关系也同意了婚事,脸色不由得更冷了几分,他转而看向刘含允:“刘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含允也瞧得出他是生气了,但并不畏惧,起身,恭敬地行了礼,说道:“王爷,我方才已应下了九王爷和我女儿的婚事。” *** 今天的第一更。没有存稿,现写的,速度有些慢,希望大家见谅。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她是我的(补更二) 他掐词特别的准,“我女儿”,自古以来,男女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应承下了青黛的婚事,谁能说他的不是? 然而,白玉珏明明知道,可就是不受控制的,要怒不可遏。 “刘先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白玉珏的声音特别的低沉,是竭力克制着压低的,隐忍着无形的怒火。 青黛一时也有些慌了,她没想到刘含允是认真的,当真就这样把她和白玉云的婚事给敲定了,想要出声反对,却发觉,有个人比她还反应强烈,竟快她一步地说道:“本王不同意!” 除了白玉云,在场的其他人,包括白玉珏自己,都呆住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他是不是说了不同意? 白玉珏后知后觉地反问自己,感到自己的这个反应有点傻,这哪里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嘴角微弯,他轻笑出声,带着几分自嘲。 到底没忍住。 何曾想到,他白玉珏竟然会有这一天。 同样笑出声来的,还有白玉云。 “六哥,你刚刚说了什么?你不同意?”白玉云好整以暇地看着白玉珏,戏谑的表情里挑衅的成分毫不掩饰:“我倒是很好奇,六哥你是凭什么不同意?” 白玉珏抬头,看向了一旁的青黛,她清澈的眸子正盯着自己,好像在无声地询问着和白玉云一样的问题。 那日,青黛的话又再次回响在耳畔。 是啊,他不是她的谁,凭什么插手她的事情。 其实,他想插手的话,完全可以插手,像黄莺和左伦他们几个的事情,他那是不想管,若是想管,又有谁会问他凭什么插手? 只是,她,毕竟不一样。 是啊,在白玉珏的心里,青黛到底是跟他们其他人不一样的。 说哪里不一样,也不过是在他心里的位置不一样。 但要细究起来,问原因,他又说不出来。 就有那么一种感觉,就认定了她与众不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青黛还在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给答案。 答案?他又何尝不想寻出个答案来?关键是,他可以吗? 在她眼里,他可以吗? “六哥,怎么不说话了?”白玉云见他不说话,追问着,口气里的笑意更甚。 白玉珏回过神来,定定地看了青黛好一会儿,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上去抓住了青黛的一只手,答道:“她是我的。” 青黛听了他的话,下意识要挣脱的动作一顿,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又轻又柔的,还似乎有那么点甜,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到他看过来,不大自在地低下了头,抿着唇,暗暗紧张着,心跳个不停。 往常跟他相处的时候,偶尔会有这样心跳的感觉,却从来没有跳得今天这样强烈过。 白玉珏见她没有抗拒,松了口气般的,唇角微微地弯起,抓着她的手也微微一松,再密实地握紧,握得更牢了。 他手心的温热一点点地透过她的手心传过来,青黛感受着,心中一暖。 抬头,正撞上他温柔的目光。 青黛心道,完了,感觉被抓住了。 这两人旁若无人地对视着,白玉云看得眼里发狠,眼神很危险。而一旁的刘含允则看得讶然,随即,就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可是,怎么办呢六哥?刚刚刘先生才答应了我们的婚事。”白玉云开口,一改这一年来游手好闲的姿态,阴沉难测的脸色,给人感觉当初那个诡谲多端的果云王又回来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白玉珏淡淡应着,看着青黛:“你听到了没有?” 青黛本就无意要嫁给白玉云,此时有机会能推掉那样的事情,自然是要借机推掉了。 于是,她忙摇头:“没有啊,我没听到。” 她眨着眼睛,一副无辜的表情,看起来真诚无比。 白玉珏却一眼看穿了她那双晶亮大眼睛背后暗藏的狡黠,忍俊不禁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他常做的动作,早已到了熟稔的程度,青黛也已习惯他的接触,往常还会故意跟他对着干,躲着,露出不快的表情,今天却格外的温顺,任由他碰触着。 她的头发细而柔软,摸起来手感很好。 白玉珏见她难得地乖巧,心情也很好。 他转过头来,又看向了白玉云:“九弟,想来你刚才是听错了吧?” 白玉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是吗?那就让刘先生再说一遍吧。” 刘含允此时却临阵倒戈起来,面对白玉云威胁的目光,面无改色的笑道:“九王爷,看来,事情恐怕不能如愿。” 白玉云眸光一厉:“刘先生这是要反悔?” “九王爷,我起初的确是有意让青黛嫁给你,但是,现在看来,我这个女儿心里已经另有所属,既如此,也不好太勉强吧。” “刘先生,本王现在虽然是个徒有虚衔的王爷,却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你可知戏耍本王的下场是怎样?” 还没等刘含允说话,青黛先站了出来,皱眉道:“九王爷你真会开玩笑,是我不想嫁给你,你找我爹爹的麻烦做什么?” 白玉云看着她,说道:“他出尔反尔,难道不该付出代价吗?” “哪里出尔反尔了?”青黛眼睛一眯:“我没记错的话,我爹爹刚才虽然有表示想让我嫁给你,但也没有撂下实话,明明确确地表示答应了你的提亲吧?” “意思在不是一样!他刚才的意思我是可是意会过来的!” “哪有这样的!又没文书,又没口头,就用一个意会?”青黛笑了两声:“王爷,你讲点道理不成。就算用意会,也有可能是王爷你意会错了呢!” “……” “王爷,果荣王也在这里,他跟你一样是王爷,还是你哥哥,你别想欺负我们。”青黛胆子够大,挑眉道。 白玉珏听了这话,知她是拿自己当靠山了,不但不生气,反而颇有些高兴,眉宇间已有得意之色。 他笑道:“九弟,我承认你的猜测是对的,她于我而言,是独特的。同时,我想你也明白,我不可能将她乖乖让给你。” “哼。六哥,如果我说,我势在必得呢?” 白玉云话音才落,原本还好好地站在白玉珏旁边的青黛就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娅娅!” *** 今天第二更。等下还有。感觉自己速度好慢……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密室对话(补更三) 昏暗的密室里四面厚墙,只有最上头的一扇窄小天窗透着风。 靠墙摆着一张石床,铺着床褥。 白玉云盖着被褥侧躺在石床上,正是寒冷的月份,冰冷的石床贴着单薄的衣料将寒意一点点地逼进肌肤里,冷得人压根打颤。 白玉云何曾受过这份罪?但如今受制于人,再难受也只得忍着。 他倒是没想到,那个青黛在自己那个淡漠无情的六哥心里的位置竟比他预想中的还要重要。 呵,看来,高高在上的果荣王是真的对人动了心了。 只可惜,那个小丫头眼见着没几天活头了,真好奇,她若是死了,他那无坚不摧的六哥会是怎样一番景况。 想到这里,白玉云觉得有趣似的,竟轻笑出声来。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费尽了心思还是没能让青黛嫁给自己,也没能看到白玉珏因为心系之人陪在别的男人身边而备受折磨的样子,但是,像现在这样,让他看着心爱之人死在眼前却无能为力,也不失为一种不错的报复方式。 白玉云设想着青黛死后白玉珏的会有的表现,却设想不出来,可就是因为设想不出来,反而让他觉得越发的有趣,不由得,脸上的笑意更深。 正想着呢,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一声闷响,密实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穿着月牙白的锦服,双手后背着,昏暗中看不清脸,只能看到双眸中闪烁着的幽幽的冷光,锁着情绪般地,隔着些距离,盯着白玉云。 白玉云一对上那样的双眼,就知道来者是谁。 他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着人进来,笑道:“六哥,又来了?” 白玉珏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样?那小丫头还活着呢吧?”白玉云不怕死地问道。 白玉珏盯着他,良久,突然地,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头,冷声道:“你到底给她下了什么!” 白玉云被掐着喉咙,一口气就卡在那里,堵着,胸口一时也闷闷的。 明明很难受,可他的面上却还能笑得出来:“六哥,你手底下不是有很多能干的人吗?哦,对了,还有那个……神医……药老翁是吧?怎……怎么……” 白玉珏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白玉云被掐得后面的话生生地哽在了喉头里,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老九,你知道我的手段,如果还想留着这条命,最好乖乖地交代出来。”白玉珏手上力道松了些,让白玉云刻意透气,口中阴狠狠地说着,眸中的杀机尽显。 白玉云到了这个时候,竟仍旧笑着:“六哥,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权势,地位,没了这两样东西,你认为我还会想活着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吗?老九,现在的你,有什么能力跟我对抗,我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自然是如此。可是,杀了我,六哥,你有办法救青黛那小丫头吗?” 白玉珏怒意翻腾,怎奈,偏偏白玉云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反驳。 青黛,不管怎样,她都不能死! 他想着,手上的力道再次一紧:“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有别的办法让你说了吗?” “六哥,不要想要逼问我,你知道的,我骨头自小就硬。” 白玉珏定定地看着他,猛地收回了手,背过了身去。 白玉云一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看向白玉珏的背影,说道:“六哥。认了吧,在青黛这件事情上,你必输无疑。” 白玉珏却不接他的话头,而是侧过头来,淡淡道:“你可知,你母妃当年为何而死?” 白玉云的表情一怔,神游一般的,双眼都没有焦距。 母妃,多么遥远的一个称谓。 自从幼年那场宫变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想起过那个女人,那个温柔的,没有心机,既保护不了他们兄弟二人,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最终死于非命的女人。 那是他和三哥的生身母亲,却懦弱得让他痛恨! 这个时候,提起她做什么! 白玉云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像是一头随时要发狠的豹子一般,死死地瞪着白玉珏。 “看似恨她,其实心里还是爱着她的吧?” 白玉珏口气轻松地问道,讳莫如深的语调,像是算计着什么。 白玉云听了他的口气,立即生警:“你想做什么?” “人人都以为她是那场后宫争斗中的牺牲品,却不知道,事实并非表面上所看到的那个样子。” “你什么意思?” “在你和三哥的心目中,她是个心地善良毫无心机的女人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玉云按捺不住,语调高了几分。 难道当年那场宫斗事件里,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白玉珏轻笑一声:“若我告诉你,那场宫斗,其实是你母亲一手策划的,而她的死,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已,你会如何觉得?” “你说什么!”白玉云激动地站了起来,拽过白玉珏的手臂,让他面对自己:“你根本在胡说八道!当年那件事情分明是当时的皇后搞出来的,我母妃不过是被陷害的,最终还惨死了。就是因为她是无辜冤死的,先皇才会追封我母妃……” “你错了。你母妃才是主谋,皇后才是真正枉死的。” 天窗外的光线照进来,正照在白玉珏的脸上,这使得白玉云能够很清晰地看到白玉珏他脸上的凉薄的笑意。 那种笑意,最是让人看得心里发凉发慌。 白玉云知道,每当白玉珏说着无可更改的既定事实的时候,脸上就会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这样的笑意。 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崩坏了一般。 “先皇当时确实不知道,所以追封了你母妃。但是,时候却查出来了,真相并不好看。”白玉珏悠悠地说着:“既然已经做了处理,为了不再生起无端波澜,也就干脆掩盖过去,将知道内情的人都处理了。” “……”白玉云后退了几步,有些颓然。 “这件事,先皇是唯一知情人。他在病重期间告诉了我,当然,还包括当时的证据,也一并交给了我。你知道是为什么吧?” *** 今天第三更。后面还有。努力写中。 正文 第八十章 心有所属(补更四) 白玉珏回来的时候,药老翁和刘含允正从青黛的房里出来。 药老翁问道:“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白玉珏道:“嗯。” “用了什么东西下的蛊?” “千年雪莲。” “什么!”药老翁吃了一惊:“这千年雪莲千年才开一次花,听说前阵子还有很多人争先恐后地去横乌雪山碰运气。能采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没想到有人还真找到了,到底是谁,竟有这样的好运气!” 白玉珏却默了默,说道:“既然知道是什么东西做引下的蛊,你赶紧做出解药吧。” “这更难了。”药老翁皱眉说道:“要想解这印眠蛊,最重要的就是知道它以什么做引,还得找什么来做解药的药引。你说是拿千年雪莲做引,那么,就得拿千年雪莲做药引。可是,千年雪莲这东西千年才开一次,一次还只开一朵,世所罕见,哪里好找!” “肯定就在下蛊之人那里!”刘含允应着,望向白玉珏:“王爷,九王爷有说是谁下的手吗?” “……”白玉珏想了想,似乎有所顾虑,并不马上作答。 就在这个时候,黄莺过来了:“王爷,宫里来人了。” “什么事?”白玉珏正为青黛的事情心烦,不答想理会其他的事,但一听说是宫里来的人,本想置之不理,到底还是不能随性处置,便问了句。 却听黄莺道:“北夷国来人了。” “北夷国?” 刘含允道:“王爷,前阵子不是已经有北夷国的使臣到来朝吗?怎么又来了?” 白玉珏也不知道,想了想,问青黛:“有说是什么事吗?” “似乎是中途遇到了北夷长公主追派过来的人,像是有什么事,就又回来了。至于具体是什么事,还不太清楚。”黄莺顿了顿,看了眼青黛的房门,又看向白玉珏,问道:“王爷,太后和皇上的意思,是要王爷进宫一趟,有事要商量。王爷,现在过去吗?” 白玉珏看了眼青黛的房门,有些不放心。 药老翁瞧见了,摆手道:“行了,既然叫你过去,肯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商量。你就去吧,娅娅这小丫头有我看着,暂时不会有什么状况的。你要实在想守着,就干脆快去快回。” 刘含允也说道:“是啊,王爷。最近北夷国想与月尹联姻的心思很盛,恐怕太后和皇上让王爷过去多半和这事有关,马虎不得,王爷还是过去看看情况吧。” 听得药老翁和刘含允这样所,白玉珏也就不再坚持,点了点头,又嘱咐了几句,便走了。 到了宫里,往太后的寝宫去,皇上正好也在,正瞪着他呢。 见了礼,一坐,聊上那么几句,一切也就简洁明了了。 果然如刘含允所料,又是为着联姻的事。 “对这场婚事,我倒是没怎么特别要上心,就是北夷那边太上赶着了,显得急迫。总让人觉得不妥。”皇帝白玉谨说着,瞧了眼白玉珏:“六弟,你的意思是怎样?” 白玉珏面上的表情很淡,看不出他的情绪,只平平地应道:“这事似乎之前就有了结论了。” 太后看着他,说道:“那北夷的长公主似乎很有心要嫁给你。哀家看过她的画像,倒是个美人,而且,人也说了,乐意嫁过来,此后就在咱们这生活,凡事都依着咱月尹的规矩,倒是个挺有诚意的人,王爷真不考虑看看?” 白玉珏看了眼太后,笑道:“她就是再有诚意,本王也不能娶她呀。” “为什么?” “本王已心有所属,实在对其他女子没兴趣。” 太后和皇帝一听,都怔住了。 之前也早就猜测白玉珏对那个青黛不一般,可那也只是猜着,怎么也没有得到过白玉珏的亲口承认。 如今,竟听得白玉珏亲口说心有所属,不用多想,就直接能将他心中所属之人同青黛挂了钩。 绝对是青黛那小丫头无疑! 太后和皇帝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地认定着。 但是,之前的猜测有了肯定的答案虽然让人不再挂念着,却又让人欣喜不起来。 青黛这人,太后和皇帝都是见过的,倒是个绝对的美人,心也善,没什么野心和心机,瞧着挺干净爽朗的女子,处着让人没有压力。 关键,还挺讨人喜欢的。 可问题是,她的身份…… 尽管知道的并不具体,但跟在白玉珏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七个贴身侍女,哪个身份一般了?都是有着来历的。 其余六人,倒还勉强算得上是知根知底,唯独这个青黛,总像是遮着层面纱,不管怎么瞧,总瞧不清楚透彻。 这个小丫头,看着利利落落的,却让人瞧着心里不踏实。 大概,越是利落,越是不知底细,反而越让人心里虚着,总怕出点始料不及的状况。 而白玉珏竟就是对这样一个女子动了心,怎么想,都让人无法不介怀。 太后先开腔了,尽管心里已估摸了个大概,但还是试探性地问道:“王爷,你心中所属之人,莫非就是你平日里另眼相待的那个叫青黛的小姑娘?” “嗯。”白玉珏不再是过去那样不置可否的态度,只点了点头,应了声。 太后见他应得干脆,料想着他是拿定了什么主意了,心下一惊,说道:“她太小了些。” 仿佛是无关痛痒的一句话,实则是一句委婉的劝告,侧面暗示白玉珏不要动深了的心思。 白玉珏自然是听出来了,却道:“不小了。许多女子在她这个年纪,都成孩子娘了。” “还是太小了。”太后仍旧坚持道:“哀家也见过这丫头,看着挺乖巧的,但哀家瞧得出来,她骨子里还是孩子天性的。” 白玉珏笑了:“太后的眼睛果然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她的孩子气,我恰巧十分喜欢。如果可以,倒希望她能永远这样孩子气下去。” 听他这样说,太后心里不免有些着急了,问道:“王爷,你莫不是有意要娶她吧?” 一旁的皇帝听了,暗自跟着着急,心想太后这问得也太急切了。 *** 今天第四更。在更第五更,可能有些慢,又停电了,不知道笔记本存的电够不够用。来得及就发,来不及就只能明天发了。大家能等就等,过了十二点要还没发,就别等了。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千年雪莲 白玉珏似乎是被问住了,脸上的表情怔住了,端起茶抿了一口,半晌也没有说话。 太后和皇帝瞧着,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他那样子,像是还没想到这层面上。 也好,至少没动那念头,往后的日子再看看,指不准就变了心意,不再放心思在那青黛身上了也说不定呢。 白玉珏倒也没抓着那个问题不放,过了会儿,说道:“总之,这事,还是回绝了吧。女子的年纪不能耽误,可别为了我,误了对方的好年纪。” 太后本还想说再让人等等看他会不会改变心意,眼下听得他这样说,知是没有回旋余地了,他这人向来是定了主意就没人能左右的,太后很晓得这一点,也就没有再坚持,叹了口气,说道:“好吧,看来,也是你们没有缘分。皇上,回头你就让那北夷国的使臣带话回去吧。” 皇帝点了点头,又看了眼白玉珏,见他悠悠望着前方出神,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问道:“怎么,心里有事吗?” 白玉珏回过神来,刚要说话,就听得太后说道:“对了,最近有看到九王爷吗?他可是有一阵子没到宫里来坐坐了。这样的情况很少见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皇帝听了这话,道:“是有些日子没他的消息了。”看向白玉珏:“六弟,这阵子有见过老九吗?” 白玉珏想了想,应道:“嗯,刚刚才见到他。不必担心,他现在很好。顺利的话,过段时间应该会来见你们的。” 太后和皇帝听了,对望了一眼,总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但又好像没有,到底,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笑。 这时,一个宫人走了过来,问太后:“太后娘娘,御医院的太医们听说六王爷来了,想想来问问王爷,是否可以请青黛姑娘到太医院走一趟。” 白玉珏问道:“他们找青黛做什么?” 那宫人还想着要如何回答,太后倒先答了:“哦,北夷国长公主好像前段时间得到了一株千年雪莲,就让人快马加鞭地送来了,说是给我们的见面礼。听说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奇珍宝药呢,难为她舍得——” “千年雪莲!”太后话说到一半,白玉珏却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目光一眨不眨地望着太后:“母后,你刚才说的,可是横乌雪山上千年才开一次花的千年雪莲?” 太后被他突然的举动给吓到了,愣怔怔地看着他,才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似的,慢半拍地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这千年雪莲好像很有奇效,包治百病。但是,关于它的记载却很少,太医院的太医们虽然医术精湛,却并没有十分了解这千年雪莲,想来是为了避免浪费了这种珍贵药材,所以想借你的青黛过去太医院,向她指教指教吧?”皇帝初时还不疑有他,补充着,后来见他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这千年雪莲有什么问题吗?” “皇兄,这千年雪莲,可否借我一用?”白玉珏问道。 “你要千年雪莲做什么?” 白玉珏也不说是给青黛用的,只吐出两个字:“急用。” 皇帝愣了愣,毕竟虽然不是很了解,却也知道千年雪莲是很珍贵的药材,白玉珏提出要借,他尽管不吝啬,却还是想知道有什么急用。 不过,见白玉珏那个样子,也知道他是不会轻易说的。 “太后,皇上,正巧太医院的人要向青黛请教千年雪莲不是吗?正巧,我带回去,让青黛研究研究,试用一下,或许是不错的经验。”白玉珏换了个说辞。 皇帝倒没多为难,说道:“这是人送给母后的,母后若肯,六弟就只管拿去。” 白玉珏听了,目光落到了太后的身上。 太后听了他那样一套说辞,倒也不追问,又见他看着自己,难得地一脸请求,便想着,或许是对他来说有着至关重要的用处也说不定。 本来嘛,这千年雪莲固然再稀罕,对她而言也不过是药材而已,也不上心。 这样想着,太后便说道:“这倒也没什么。你要就拿去吧。哀家也不是个会惜物的人。” 白玉珏听了,笑着躬身:“谢过母后。”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就命人去太医院把那千年雪莲又要了回来。 很快地,宫人就把千年雪莲拿来了。 白玉珏接过了,又坐了回去,自拿到了千年雪莲之后,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了几分喜悦之色,话也多了。 他和皇帝一块陪着太后又聊了会儿天,直到太后觉得累了乏了,才和皇帝一并起身告退。 两人出了太后的寝宫,皇帝看了眼他手中拿着的东西:“六弟,到底是要拿着千年雪莲做什么去的?还是头一次见你那般恳切地求人。” 白玉珏低头看了眼装着千年雪莲的盒子,笑了笑,眉眼间不可察地浸着温柔之意,他说道:“急用。” 皇帝见他仍旧不肯说的样子,也不好再追问,点了下头,也没再问。 兄弟两人又说了两句话,白玉珏就告辞离开了。 回到了果荣王府,白玉珏连歇息都没歇息,就直奔青黛居住的院落里去。 房门里,药老翁和刘含允还守着床边,一旁,小桥正在给青黛擦拭额头的冷汗。 几人见白玉珏来了,都看过来。 药老翁率先开口:“还真是快去快回,挺快的啊。” 白玉珏没说话,走过去,就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药老翁:“给,快去制解药。” 药老翁起先还不解,接过他递过来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一株东西,皆白的颜色,薄薄的花瓣,圣洁如雪,还散发着淡淡的清幽的香气。 药老翁的眼当即就发直了:“天,这不是千年雪莲吗!跟古书上所画的一模一样!” 白玉珏只淡淡地看了一眼,说道:“是千年雪莲就对了。你别耽误时间,快去制解药。” 他可不能忍受青黛再多受一份的病痛折磨。 药老翁也了解他的急切,盖上了盒盖,点头:“知道了,娅娅是我徒弟,我也着急治好她。” *** 第五更送上。还有时间!很高兴赶上了。呼。松了口气。呵呵,之前欠的章节全补上了。这是今天的更新。也是今天最后一更。好了,今天的任务完成。晚安。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他的笑(一更) 青黛醒转过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 她靠坐在床头,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原本挺有生气的一个人,经过这一场病,生生地被被折磨得几乎要脱了人形,她的头发又散又乱,眼神里浸着几分疲惫,有气无力似的,小嘴一抿一抿地,喝着白玉珏喂过来的药。 白玉珏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一抽一抽地疼着,想要帮她减轻痛苦却又不得其法,真恨不得此时病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他又舀起一勺子汤药,轻轻地吹了吹,递过去。 青黛却忽然皱着眉头,嫌弃地别开了头:“不要喝了,好苦。” “乖,吃了才会好。”白玉珏柔声劝道。 “就不要。太难喝了!”青黛不依不饶,人也往后缩,避面前的勺子如大敌。 白玉珏看着,回头吩咐身后的小桥:“去,拿些蜜饯来。” 小桥应着,转身去拿蜜饯。 白玉珏暂时将手中的那碗汤药搁在一旁的小桌上,说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该喝的还是得喝。” 青黛可怜兮兮地皱紧了眉头,想说什么,却还是说不出来,紧抿着唇,那样子委屈极了。 生了病的人似乎很会撒娇,疲惫的双眼此时又有了平日里的光彩,莹莹地望着他,像只温顺的小猫。 白玉珏被她那个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伸手帮她把散落在额前的发拨到了耳际后边,笑道:“吃个药而已,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要人宠着?不总说自己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吗?我看啊,你压根就没长大。” 青黛听了,腮帮子就鼓起来了:“谁说的?” “难道不是?”他好笑地反问。 “当然不是!”青黛义正言辞道:“你可别忘了,我可是差点就嫁人了呢!” 白玉珏愣了下,黝黑的眸子动了动,突然叹了口气,笑道:“是啊,若非我拦着,你恐怕连未婚夫都有了。” 青黛想起了白玉云,只光设想他成为自己未婚夫,甚至日后成为自己丈夫的情形,就禁不住地后背发寒,她哆嗦地抖了抖肩,撇嘴:“还是算了吧。像你们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都很可怕,我才不要嫁!” 白玉珏早就知道,她讨厌像他这样位高权重擅长阴谋算计的男人,只是,听她亲口说出来,总还是有几分不可避免的失落。 心里虽失落,面上却不显山露水,他好笑地看着青黛,问道:“你们这种?怎么,你有把我考虑进待嫁之人的行列里?” 青黛看着他那调侃的笑意,才想起自己方才的口误,差点悔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拧着眉头,昂首狡辩道:“怎么,不可以吗?这天下所有未婚的男子都有可能成为我未来的丈夫,你也不例外!” 完了,本来是想解释得顺理成章的,可怎么感觉这话一说出来,大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甚至,好像,越描越黑了呢! 青黛说完就又后悔了,暗恼:还不如不说话呢! 白玉珏看着她低垂着头,眼睛骨碌转着,闪避着什么的样子,觉得更加有趣,笑出了声来。 太后说她看着乖巧安分,其实骨子里还是个活泼性的孩子。然而,白玉珏扪心自问,还真就喜欢她在自己面前这孩子气的样子。 简单,易懂,偶尔有点笨拙,却笨拙得可爱。 大概是自己活到如今的人生都太过复杂了,阴谋,狡诈,勾心斗角,甚至是杀戮,人人都说他高高在上不染纤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样的高高在上,付出的,都是常人难以估量的代价。 他是见识过这世上最脏最暗的一面的,也是从这里摸爬滚打着走出来的。 就像是一个在泥泞中攀爬出来的人,因为走出来了,成为了唯一的主宰,所以,他可以很从容地洗净身上的淤泥肮脏,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以最清净的姿态,开始居高临下地看着满泥泞里,仍在摸爬滚打着的众人。 人们只当他是天生的片尘不染,却也只是因为他的胜利的姿态,让他们忘了,他也曾是他们中的一员。 白玉珏想着,嘴角微微地勾起,有凉薄的笑意。 他偶尔会有这样的笑意,很多人见过,各有解读,没有人知道这笑背后到底藏着他怎样的心思。 青黛见他本来是有温度的笑意,还能听到笑声,突然地,就转变成了这样安静的,透着凉意的笑,不解。 他这样的笑,总让人觉得没什么深意,却又让人觉得好像别有深意。 看不懂,看不穿。 他很少在青黛面前流露出这样的笑意,青黛自己也发觉了,在别人的面前,他就好像是一汪看不到边的水,凉薄的,让人捉摸不透,而在她面前,他就好像一泉活水,有情绪,有温度,并不让人觉得不可靠近。 这是为什么呢?青黛没有去深究过,不过,她倒是挺喜欢他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样子。 那样活生生的,又温柔,又可靠,还老是纵容着她。说实在的,撇去其他,单论他对自己的表现,不得不说,他是那样的好。说不喜欢,青黛自己都不相信。 饶是青黛,也有着女子的虚荣心。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唯独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不一样的一面,她还是挺为自己感到骄傲的。 她觉得,这是她的本事,尽管扪心自问,她几乎什么都没做。 大抵是那骄傲作祟,所以当看到他竟在自己面前露出那凉薄的笑意时,青黛尤其反感,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反感他在自己面前表现出那样深不可测的样子,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刚认识的时候,他给她的那种遥不可及的感觉。 她不喜欢。 青黛不悦地瘪嘴,突然两手齐上地,抓着他的脸,捏着他的脸颊,往外一拉。 白玉珏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给闪了神,不留意,就被她得了逞。 还从来没有人敢住他的脸的。 白玉珏无语极了,却也没有发火,任由着她捏着自己的脸,嘴角也被迫地弯了起来,他想,他现在肯定被捏出了微笑的表情。 青黛自顾自地说道:“你刚才笑的样子真难看!好讨厌!” *** 今天的第一更。昨天更了一万。今天预计会更一万八。当然,这是目标了,能不能做到还不定。我会努力的。由于没存稿,现写的,所以速度有点慢,发出来的时间也不定,大家就随性地来看看吧,指不准正好逮到发了新章节呢。另外,多提意见啊。评论好冷清,没动静。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亲昵无间(二更) 白玉珏听了她的话,先是怔住了,不喜欢他刚才的笑,觉得很讨厌? 他刚才回想着自己一路的经历,倒没察觉到自己笑了,但想也知道,若是真笑了,那笑估计也还真好看不到哪里去? 她说她不喜欢,她讨厌。所以,捏着他的脸,要更换他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白玉珏感到心底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淌过,温温的,有点甜蜜。 他心里高兴,看她的目光更温柔了,对她的举动也更纵容了。 青黛本来也只是本能地去捏他的脸,想扯掉他那凉薄的笑意。只是,在手触及到他皮肤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他的皮肤格外的好啊! 细细的,滑滑的,有点凉,可就是让人爱不释手。 虽然一向知道他长得好,皮肤也好,但毕竟跟自己用手摸感触不一样嘛。 完了,青黛觉得自己上了瘾了。 摸着摸着,人就不自觉地从被窝里钻出来,凑近他的脸,将他拉近,打量着他的皮肤,嘀咕道:“这皮肤未免也太好了吧,连女人都嫉妒!” 白玉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青黛听见他笑了,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然而,就那一眼,两人就都愣在了那里。 他们此时面对面贴着,几乎要鼻尖碰鼻尖了,甚至可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白玉珏身上有一股清冷的气息,这是他身上一贯有的。青黛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但这却是她第一次,心悸不已。 她有些紧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好像有些过了。想要退回身体去,偏偏白玉珏那双墨玉一般深邃中透着幽光的眸子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就好像有魔力似的,让她整个人不自觉地就定在那里,僵硬着,动不了。 她有些尴尬,眨着晶亮的眼睛,想移开视线,却好像移不开。不由得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白玉珏却突然收回了目光,笑了下,淡然自若地抓着她的手臂,将她推回去,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又不安分?想再躺十天半个月?” 无奈中带着关怀的一句话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很有效地就缓和了刚才的氛围。 青黛咂了下嘴,嘟哝道:“不想。” “不想就乖乖听话。” 一场始料不及的逾越互动看似就这样过去了,其实还留在两个人的心里。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各自坐着,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没多久,小桥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盒蜜饯。 “王爷,蜜饯拿来了。”小桥将盒子盖打开,递了过去。 白玉珏“嗯”了声,接过,放到一边,然后端起了那碗药,手放在一边摸了摸温度,说道:“正好,药也不烫了。” 青黛看着那碗金黄色的药再次被他端到面前,刚松开的眉头立即又皱了起来。 “刚刚已经喝了很多了,我觉得我也好很多了,没必要再喝了吧?”她委婉地说道。 “还有半碗。”他不容拒绝地应道。 “我……” “要我哄着你喝?”白玉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青黛看着他眉眼间的笑意,感觉他看自己的眼光就好像在看一个需要人哄的小孩子,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叫道:“喝就喝,谁怕谁!我自己来!” 说着,抢过药,看了眼,一咬牙,一闭眼,仰头就一咕噜地喝了下去,不带喘气的。 小桥看得瞠目结舌,白玉珏也看得愣了下。 转眼,青黛就喝完了,痛苦地张着嘴,吐着舌头,好像想极力把嘴巴里苦涩的药味给赶走似的。 白玉珏见了,漫不经心地从一边的盒子里抓过两颗蜜饯,再漫不经心地塞进了她的嘴巴里。 感觉到嘴巴里有东西,青黛立即张了嘴,看着他,狐疑地用舌头舔了舔,甜的,是蜜饯! 她确认了是什么东西后,顿了顿,就慢条斯理地咀嚼了起来。 这蜜饯挺甜的,很快地,就把药的苦涩味盖过去了。 青黛这下得意了,将手中的空碗倒扣下来,对着白玉珏挑眉:“看,我喝光了。” 白玉珏忍俊不禁:“嗯。表现很好。” 说着,他又拿了颗蜜饯,递到她嘴边, “奖励你的。” 青黛愣了下,自然而然地张嘴,咬了进去。 小桥被这两人之间的互动惊得傻了眼,怎么发觉,小姐病了一场之后,她和王爷之间的相处变得更自然默契了,更重要的是,还那么亲昵! 心底里有什么东西上窜下跳的,直冲脑门,却被小桥极力地压制住。 白玉珏拿过了青黛手中的碗,递给了小桥:“把东西收走吧。” 小桥如临大赦,赶紧应声接过了,又收拾了下其他多余的东西,一并带走。 一出了门,小桥就再也按捺不住,露出了欣喜若狂的夸张表情,但怕里面的人听见了,也不敢发出声音,就仰头张着嘴,无声地大笑着。 哇,太好了,看这样子,王爷跟小姐的感情是突飞猛进了! 她一直希望着青黛能和白玉珏走到一起,眼下看着即将成了真,哪有不兴奋的。 天知道天天看着这两人明明有戏,却一点进展都没有的时候她这个旁观者是有多着急啊! 现在好了,看来,好事将近了。 小桥想着,又回头看了眼屋里,这才恢复了正常状况,信步往小厨房的方向走,但眉眼间的笑意却是止不住的。 几步就来到了厨房,小桥正要打算收拾呢,就看到里面,有两个人早在那等着了。 药老翁先是瞧见了小桥,忙叫道:“嘿,小丫头,过来。” 小桥见是青黛的师傅和义父,不敢怠慢,忙走了过去:“老神医,刘先生,有什么吩咐?” 刘含允还没说话,药老翁先神秘兮兮地低声问着小桥:“白玉珏那小子,还在那屋里守着呢?” 这世上,除了青黛,也就这药老翁敢时不时地直呼果荣王的大名了。 小桥听了,想起刚刚那两人融洽亲昵的相处情形,就忍不住笑意,连连点头:“是啊。” 药老翁见她眉眼笑意很浓,不解:“看你心情很好的样子,怎么了?” *** 今天第二更。第三更可能有些慢。谅解。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良方(三更) 于是,小桥便兴高采烈地把自己刚刚的所见所闻给药老翁和刘含允说了,这两个听了,对望了一眼,随后,讳莫如深地笑了。 药老翁道:“我就说这小子意图不轨,看吧,被我说中了吧?” 刘含允点头:“果然还是药前辈你眼尖,一眼就看出来了。” 药老翁抬手拍了拍刘含允的肩膀:“这次你表现得不错,可算是逼得那小子承认了。” 刘含允叹了口气:“就是没想到九王爷竟然会来那么一出。若非此次药前辈你赶来得及时,恐怕娅娅就没命了。真是惊险。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对娅娅下的手?” 药老翁若有所思:“这蛊是慢性的,没有一两个月,不轻易显现出来的。我听说之前为了找千年雪莲,娅娅这小丫头曾外出过,路上还碰到了白玉云,跟他一块被白玉珏的人找回来的。算算日子,大概是那个时候不小心着了白玉云的道,中了毒的吧。” “这一年多来,人人都说九王爷变了,不再像过去那般野心勃勃阴沉难测,反而更像是个游手好闲的闲王爷。初时我就有所怀疑,如今看来,九王爷果然还是曾经那个九王爷,出手够狠绝的。“ “娅娅也是运气不好,被谁喜欢上不好,偏偏被白玉珏这小子给喜欢上了。白玉云一直对白玉珏心怀恨意,又找不到别的方法报复,也难怪会想到利用娅娅来——”药老翁说着说着,眼中冒着火星似的:“有够卑鄙的!” “好在娅娅没事。也不知王爷哪里来的千年雪莲,照理应该是跟九王爷幕后藏着的那个人手里,怎么到了王爷的手中的?现在娅娅才刚醒,他也无心理会他事,等回头娅娅好些了,我再好好问问。” “是该好好问问……”药老翁点头。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倒全把还在厨房里的小桥给忘了,一边说着,一边已漫不经心地往外头走去。 小桥听着他们的话,听得一知半解地,看着他们出了门,想要叫他们,但又不知叫住了要做什么,索性也就没吭声,目送着他们走了出去。 青黛本来身体底子就不算是好的,这次又莫名其妙地中了蛊毒,连带着,娘胎里带来的病也一并发作了出来。 药老翁本来和张老头想尽了各种方法,想要调好青黛体内天生带来的毒性,却也只想出了先将她药养,而后嫁人,最后把毒过到孩子身上的方法。尽管这样的方法显得残忍而自私,但是,也是别无他法的方法。 那本是还可以再等一两年的事情,没想,就这样被提前刺激得毒发了。 不过好在,千年雪莲名副其实的是好东西,有了这一味神药,药老翁有如帮青黛找到了另一线生机似的,这几天一直埋头在研究古医术,寻求有关的良方。 这天,他正在房里埋首看书,徒孙七言来了。 两个月前,张老头突然给药老翁传了个消息,让他过去一趟。药老翁当时正忙着别的事情,抽不开身,就打发了小徒孙七言走了一趟。 七言进来了,先给药老翁问了礼。 药老翁问他:“怎么样,那老不死的找你做什么?” 其实药老翁和张老头之间的年纪相差并不大,但不得不说,药老翁鹤发童颜,看着是比张老头年轻许多,简直是不能比的,加上年轻时,两人曾为一个女子争得头破血流,尽管师兄弟的情分还在,明面上却从来不给对方好脸色看。 所以,尽管人张老头早进师门,是师兄,药老翁却从不给人面子,提起他的时候张口闭口都没好话,要么就是“老不死”的,要么就是“臭老头”,讲得倒好像他有多年轻似的。 七言是早听惯了他那样称呼张老头,也不惊讶,只恭敬地说道:“师祖,太师公好像找到其他解我师傅体内之毒的方法了,就是药引不好找。” “他找到了?”药老翁有些吃惊,忙问:“要什么药引?” “千年雪莲。” 药老翁一惊,还真是巧。 七言倒不知道千年雪莲已经在手,只说道:“太师公的意思,若能找到千年雪莲做药引,用他的药方,一定能够解了师傅体内潜居的毒。但是,问题是千年雪莲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实在世间难求,那药方极有可能白写了。但他觉得,或许运气好,真能碰到——” 七言顿了顿,继续说道:“太师公原以为千年雪莲千年开一次花,今人难遇,说了也是白说。不过,徒孙在来的路上却听说了,今年好像就有人真在横乌雪山找到了千年雪莲。师祖,若能找到千年雪莲,我们——” 药老翁打断他的话:“千年雪莲,如今就在我们手上。” 七言吃惊:“师祖,真的吗?” 虽然相处少,但是怎么着青黛也是七言的师傅,所以,他还是挺关心青黛的安危的,如今听得千年雪莲已有,那就意味着青黛有救了,便也高兴,忙问道:“那师傅有救了!” 药老翁点头,见他是真的高兴,赞赏地说道:“难为你如此关心你师傅。那小丫头可什么都没教你呢。” “怎么会?虽说我的医术都是师祖教的,但是,若非认了她做师傅,我哪里能学得师门医术呢?”七言倒回答得很厚道。 药老翁点点头,又问:“药方呢?” 七言忙反应过来,取出带来的药方,递了过去。 药老翁接过,看了,眼睛里有熠熠光芒,啧啧称奇:“妙,果然是妙!虽然很不爽,但不得不承认,姓张的这个老不死的在用偏方这一层面上还真是高我一筹。换做是我,绝想不出这绝妙的方子来。啧啧,冥思苦想了这许多日,倒都不及他这个方子。” 七言跟了药老翁有些时候了,倒是很少见他如此夸赞一个人,不由得好奇:“师祖,是怎样的方子?” 他一路紧赶慢赶,也没敢私自看那方子。 药老翁倒不吝啬,叫他过来:“你也来看看,看完后,告诉我,这方子哪里好。” 他是有意地要教这个颇有天赋的年轻人。 七言会意,忙跟着看过去。 师祖孙二人就这样就着那方子,你来我往地谈了起来。 *** 今日第三更。在写第四更。等下放出来。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珍视恩爱(四更) 药老翁是真神速,拿到药方,研究了一天,没五天,就把药制出来了。 他先给青黛施针,把平日里努力压制在她体内的毒全给逼了出来,随后,让小桥准备着给她泡药酒,泡了两个时辰,在喂她喝药。 一连重复了有十天,总算是把青黛体内的淤毒给清干净了。 然而,前前后后,又是清蛊毒,又是清娘胎里带来的毒,这一番折腾,可算是把青黛给折腾透了。 当她最后一次由小桥扶着走出浴桶,套上衣服的时候,整个人有气无力的,直接就扶着浴桶边缘歪靠在那里,提不起力气动了。 最后,还是白玉珏进来,将她抱到床上去的。 他给她盖被子的时候,她还细声细气地嘀咕道:“乏死了,以后死也不要生病了……” 白玉珏听了好笑:“现在知道生病的不好了?之前劝你这注意那注意的,也没见你听进去?” 青黛听他落井下石的样子,忍不住地瞪了他一眼。 他却温柔地笑着,给她掖了掖被角:“好了,眼下虽然要吃点苦头,但为着今后能活得健康长久一点,怎么着也得受着吧。” 青黛轻微地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反驳,像是默认了一般。 小桥端了药走过来:“小姐,该喝药了。” 白玉珏扶着青黛坐起,拿了个枕头靠在她后面,伸手接过药,一口一口地喂着青黛喝,动作熟练而自然,显然是做过多次后练就出来的。 青黛起初还安分喝几口,后面眉头越皱越紧,有点难以下咽。 白玉珏知道是药太苦了,拿过备在一边的蜜饯,取出一颗递到她嘴边,张口:“啊。” 青黛愣了愣,依言“啊”了一声,那蜜饯便顺势地被放进了嘴里,青黛抿着嘴咀嚼着,待那苦涩的药味过去了,眉眼慢慢地弯了起来。 白玉珏见她眉眼带笑,便接连着又喂了她几口,青黛倒是不再闹,连着喝了,等又受不住了,他便又塞蜜饯给她吃,吃过了,再接着喂药,如此周而复始的,白玉珏始终没有半分不耐,动作慢条斯理的,一碗汤药倒是很快地见了底。 最后一口药进了嘴,青黛整张脸都要皱起来似的,眯着眼睛,苦得直吐舌头。 “啊。”白玉珏的声音响起。 青黛本能地就张口,“啊”出了声,然后,嘴里就犯出一丝甜味,是熟悉的蜜饯的味道。 小桥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两人之间的情景,看着白玉珏耐性十足的哄小孩似的哄着青黛吃药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忍都忍不住。 青黛注意到了,盯着小桥:“小桥,你又笑什么?” 小桥笑着摇头:“没有啊,就是看着小姐今后身体要大好了,替小姐高兴的。” 青黛听了,狐疑地盯着小桥,总觉得小桥的回答很敷衍,但是,要较真又显得自己太较真,索性也就不理会,摇了摇头,看了眼一边的蜜饯,自己伸手抓了两颗,直接就塞进了嘴巴里,口中嘟哝道:“真好,以后再也不用喝药了!” 白玉珏看着她那笑颜如花的样子,笑道:“大病是肯定不会有了。但若是不注意照顾自己,着凉生病什么的,该吃的药还是得吃!” 他口气里还有点警告的意味。 青黛听了,眉头一蹙:“我都还没痊愈呢,你就又说生病什么的,真是的,说话真不讨人喜欢!” 她以前对白玉珏的时候虽然不像黄莺他们那样恭敬,但好歹态度间还有些客气,而眼下,大概是这阵子被他百依百顺地惯着宠着,宠得壮了胆没了边,对他的客气全然无踪,反倒性子大了,抱怨也多了。 类似于“你哪里哪里怎么怎么不讨人喜欢”这类的说辞,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白玉珏也算是听得耳朵长了茧了。 现在,又被她数落了,白玉珏不禁挑眉:“是不是对你太放纵了?怎么越发没规矩了?” 青黛不收他那套装严肃的样子,只说道:“那也是你纵的,说起来你也是自作自受!” 白玉珏眼睛微微睁大,想装生气,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好啊,还会顶嘴了?” 青黛眯着眼睛冲他嘻嘻笑着,拿过一颗蜜饯,就往他嘴边递:“来来来,请你吃东西,这样,你的嘴巴也会甜一点。” 白玉珏失笑,张嘴咬住了蜜饯,咀嚼着。 小桥看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恩爱样子,心里喜得跟什么似的,想着自己一个外人杵在这里怪不应景的,便把碗收了,找了个说辞,退出去了。 青黛倒没留心这个,拉着被子就躺了下来:“真的好乏,让人想睡觉。” “那就睡吧。” “你不累吗?”她侧了个身,看着他。 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也没好好地休息过,身体再好,也是会累的吧? “还好。”白玉珏应着,伸手理了理她的发,抓过一缕握在手心里,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里也是一软,他看着她的目光特别神深情温柔:“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青黛望着那双湛静深邃的眸子,心里觉得暖暖的。 人家不都说了吗?患难见真情。 而就在她生死一线的时候,是寸步不离地守护在身边,亲自照顾她,喂她喝药,陪她解闷,给她打气,就是她睡着的时候,他也守着,不眠不休地,到了衣不解带的地步,生怕一个疏忽她会有什么差池。哪怕她对他老是说话不客气,没大没小的,他好像也不恼,总是宽容的,摸摸她的头,语气始终温柔。 若非用了真心,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要换了其他人,她可不相信会如他那样珍视自己。要换了其他人,她更不相信,他会像对待她那样地珍视对方。 大抵,是因为是她吧,所以才做到如此? 青黛看着他,嘴角不自觉的弯起,心里甜甜的,连带着,她的笑容也是甜蜜的。 她拉过了他的一只手,握着,压在了脸颊和枕头之间,感受着他那微有些冰凉的触感,说道:“你的手好凉,我给你压压,就暖了。” 白玉珏起初不解她的举动,听了她的话,简直哭笑不得,却也没有拒绝,只应道:“嗯。好。” *** 这是今天的第四更。先出去吃饭。回来更第五更。我会努力的。给我打打气呀。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红影的嫉恨(五更) 红影瞪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小桃:“王爷还守在青黛那个臭丫头那里吗?” 原本一张艳若桃李般美丽的脸因为嫉妒和愤恨,仿佛扭曲着,变得异常的可怕。 明明是个美人,却有着辣手摧花般的狠绝,尤其是愤怒起来,简直让人从骨子里冒出惧意来,与生俱来的那份美貌也常因此折损过半。 她是个让人望而却步的美人,仿佛一把绝美的佩剑,剑身美而绝伦,让人赏心悦目,但却暗藏着锋利的剑刃,若是惹急了她,寒光一闪,连什么时候身首异处也不知道。 这样的女子,世间又有几个女子敢碰? 小桃是自小就伺候红影了,最是知道红影的脾性,然而,越是熟知,越是心生畏惧。 眼下,见着红影那张难看的脸色,小桃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眨巴着眼睛,钝钝地点了点头。 红影更气,绕过小桃几步走到门口,忿忿地道:“该死的青黛,她怎么不干脆就这样一命呜呼了!天天变着法地要霸占王爷,真让人厌恶!” 小桃听得无语,这世上谁不知道,王爷最重视的人就是青黛小姐了,人青黛小姐吭都不吭一声,王爷都能自己跑过去跟人一块处着,还用得着她想方设法霸占王爷? 红影小姐还真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怎么她就是看不到?还把一切过错都推到青黛小姐的身上,未免太不讲道理,人王爷要是讨厌青黛小姐,就是她再有办法,王爷也不会看一眼的,摆明了是王爷在主动却看不见,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 小桃倒是个明理的姑娘,尽管是红影的丫鬟,却还是站在中立位置看问题的,尤其红影一向待人苛责,也是不得人心,就算她想帮着红影说话,似乎也没法勉强自己啊。 心中虽是这样想着,但面上,小桃倒是什么都没敢说,只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和另外三个丫鬟互相瞅着,大家都自小认识相处过来的,又是一个心思,一个眼神,就彼此都明白的,默契地低下了头,心知肚明。 红影还在那骂骂咧咧的,穷尽刻薄的话语,都是平日里颠来倒去说惯了的那一套,丫鬟们也都没回话,心里已经不耐烦,但碍着红影眼神犀利,怕被她看出什么来,故都把头低得更低了,生怕那点不耐被她瞧见,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红影还在那骂着,就见到黄莺从她门前经过,像是要回自己屋里的样子。 “诶,黄莺!”红影叫住黄莺,问道:“你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陪在王爷身边吗?怎么回来了?” 黄莺看着红影,应道:“青黛睡了,王爷在那陪着,就让我先回来了!” 青黛青黛,又是青黛! 红影嫉恨之色更显,垂在身侧的两手握拳。 黄莺一向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红影那脸色,也知道她现在的情绪不好,想了想,安慰道:“红影,有些事,还是得自己释怀。” 红影瞪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咬咬牙,又咽了回去,皱着眉,转身就进了内室。 黄莺在门口看着,知她是听不进去自己的劝告,也不好再多说,叹了口气,就径自回自己屋里去了。 青黛又卧床了两天,身体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在床上足足躺了有两个月,就是再静的人都要闷得坐不住,尤其是青黛这样好动的人。 所以,一可以下床,她就恨不得跑到屋外面疯玩一整天,好好地透透气。 白玉珏了解她的脾性,料想到她定然会按捺不住要往外跑。 要是往常,对她出门,他都是不太赞同的,但这一次,想着她的确在屋里闷太久了,是该出去走走散散心,所以,他意外的好说话。 而且,他不止同意,还特意抽出了时间陪她一块。 既然是出去散心,自然是不可能去类似茶馆酒楼那样的地方干坐坐,四处走动才是最该做的。 青黛选择了逛街。 这天的天气难得的好,晴空万里,气温虽低,却有暖阳,倒也说不上有多冷,街上也热闹。 青黛在街上走着,一双眼睛眨呀眨的,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还会买点小吃食,倒把那分闲情逸致体现得淋漓尽致,小桥在后面揣着钱袋,忙着给青黛付钱。 而白玉珏就陪在青黛的身侧,面上噙着微微的笑,宠溺地看着她高兴的模样。 这两人,都是相貌气质极其出众的,身上的衣饰也是用上乘布料做的,往那凑对一站,远远瞧着,就不是寻常人,站在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立即有如鹤立鸡群,显眼得很。 尤其是白玉珏,与生俱来就有一股清雅贵气,面上虽是带着微笑,却透着疏离,无形地就将自己与他人的距离拉开了。 相较起来,青黛则接地气许多,她虽相貌绝丽,但眉眼的笑意却格外的真格外的活,看着就平易近人,反而让人更被她那股洒脱活泼的气质所吸引,不大关注她的美貌起来。 这样喧宾夺主的性格无形中拉近了青黛与他人之间的距离,让人瞧着,就心情愉悦。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那,初时还不怎样,时间久了,就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 大家也不是故意去看,实在是太夺目了,总让人有意无意地就被吸引过去,一看就移不开。白玉珏是一早就知道大家在看他们,他是被瞩目惯了的人,倒也不放心上,就是青黛,起初没发觉,后来发觉了,就不自在起来了。 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实在怪异。 还想强撑着,逛个尽兴,到最后,还是受不住,直接拉着白玉珏的手就走了。 玩的兴致也没了,也是大病初愈,有点累,索性就回去了。 在回府的路上,青黛还有些兴致缺缺:“唉,没玩够。” 白玉珏看着她:“那怎么回来了?”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哪还有心情玩啊。”青黛没好气地应着,突然白了他一眼:“都怪你,非要跟着来,到最后惹得那么多人看,害我都没能玩开心!” 白玉珏愣了下:“你确定他们就看我一个人?” 青黛仿若未闻,几步抢到了他的前面,上下打量着他:“唉,你长得是太招眼了点。” *** 今天的第五更,有点慢,见谅哈。在写第六更,等下发。 正文 第八十七章 明明白白他的心(六更) “那么,招你的眼吗?”白玉珏突然笑着问她。 青黛愣了愣,看着他那含着笑意的眉眼,会意过来,面上不禁一红:“喂,你说什么呢?” “不是都知道,还明知故问?”白玉珏应着,伸手到她的头顶,然后,收回手的时候,手上拿着片树叶,说道:“树叶掉头上了。” 青黛后知后觉地笑了:“啊,什么时候掉的呀,我都没察觉?” 白玉珏将树叶扔到了地上,说道:“大概是我太招你的眼,光顾着在意我,对其他的就都没留心了。” 青黛听着他那挑逗的话,眉头一蹙:“白玉珏,你这是自我感觉太良好吗?” 他笑了:“那你给我点信心好吗?” “要我给你什么信心?” “你认可了我的话,就是给我信心,那么,我这就是自信,而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他很有条理地应道。 “……” 一旁的小桥听了他们的话,偷偷地笑了。 青黛瞪了小桥一眼,吓得小桥赶紧噤了笑声,说道:“小姐,你买的东西还挺多,我先拿进去哈。” 说着,也不等青黛回话,人就一溜烟地跑了进去。 青黛看着,无奈地摇头:“她最近怎么总开溜?” “她这是善解人意。”白玉珏说道。 “善解人意?什么意思?” “是为了让我们能多点机会独处。”白玉珏说着,喃喃自语道:“这丫头倒是机灵,她每个月多少月例银子?我回头让管家给她涨涨。” 青黛大不自在:“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呢!什么独处的机会啊?我跟你有什么需要独处的吗!” 白玉珏听了,眸一定:“怎么,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想装傻充愣?” “什么装傻充愣?”青黛面色一时有些红,却低着头,嘀咕道:“明明不清不楚,什么都没说嘛,怎么就变成了这份上,鬼知道这份上是哪份上?” 白玉珏听了,没说话。 他一直以为,彼此心意通了,也就可以了,有些事情大不必摆在明面上的,但是,如今看来,似乎不太是他想的那样。 他低头看着青黛:“你的意思,是要我明明白白表个态?” “额,什么态啊?我不知道!” 到底是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性子虽然活泼爽快,看着没羞没臊的,却在这节骨眼上意外的有了小女儿情状,羞得不知如何自处,想装镇定,却装不出,为了掩饰尴尬,干脆摆出了生气的姿态:“谁让你表什么态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扔下一句话,也不听人讲,就扭头逃也似的进了府门,用了点轻功的速度,比刚才小桥那一溜烟的速度不知快了多少倍,转眼就没影了。 白玉珏看着府门口的方向出神,良久,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他还从来没对女子动心,也不曾特别花心思对哪个女子像这样隐晦地诉过情,故而也不知女子会作何反应,但看到青黛那个样子,他突然间开了窍似的,自言自语道:“原来女子面对这种事情时,会这样表现吗?” 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倒是觉得有趣。 那个丫头,原来也会害羞啊。 悠悠然地回到了书房,才刚一进去,就看到药老翁和刘含允坐在那里下棋,看样子,是在一边下棋,一边等着他,而且,好像还等了有些时候了。 见他来了,刘含允忙起身,恭敬道:“王爷。” 药老翁一向不拘礼,也不起身,就那样坐着,睥睨的眼神望着他,嗫嚅道:“哟,大忙人回来了?” 白玉珏看着他那大爷样,挑眉:“药老头,你这是给谁摆谱呢?” 药老翁这才慢悠悠地起身,说道:“哎呦,王爷这又是端架子给谁看呢?” 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冲白玉珏躬了身,问候道:“王爷好。” “真是……”白玉珏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好了,坐吧,不必拘礼。” 药老翁和刘含允笑呵呵地坐下了。 “不是在下棋吗?接着下吧。”白玉珏远远地看了眼他们下到一半的棋盘。 刘含允笑道:“主要还是等着王爷呢。” “等本王做什么?”白玉珏隐约猜得到,却还是问了声。 药老翁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由得急了:“你小子还故意卖关子,快说,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徒弟个明白话!” “什么明白话?” 白玉珏端过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早凉透了,在嘴里含了会儿,才咽下去,正想叫外面的下人泡壶热茶来,就听到药老翁急切地道:“嘿!你吊我胃口呢!我可是听说了,你刚刚还陪着娅娅那小丫头出去玩去了。我说,咱们月尹高高在上的果荣王,多显赫的身份,多忙碌的贵人哪,竟然还特意空出时间陪我那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徒弟去玩,别说你是心血来潮也想去外面逛逛去的!” 白玉珏听着,笑了:“的确有心血来潮的成分。” “嘿,你——” 药老翁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刘含允给拦下了。 刘含允看起来倒是镇定许多,看着白玉珏,微笑道:“王爷,药前辈是着急,想听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白玉珏还就不松口,就要吊着他们两人。 药老翁坐不住了,当即站起来:“好小子,真够坏的,故意装闷葫芦,就是不开口。我可告诉你,你那点心思,我们可是早瞧出来了,明白说,今天就是要你给个准话的,我那小徒弟,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要是要的话,我们两个身为他的师傅和父亲,倒是很乐见其成,愿意帮你一把,要是不要,赶紧地说,我好让丫头他爹回去赶紧另外物色几个好人选,给她定个好亲事。她这年纪,也该嫁人了。” 白玉珏一听要青黛嫁人,再也开不得玩笑,眉眼严肃起来:“嫁什么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嫁谁嘛,还得看看。”这回倒是药老翁装起了闷葫芦,刻意地绕着弯说话,明显逗白玉珏玩呢。 *** 今天第六更送上。第七更在写。等下发。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在一起吧(七更) 药老翁道:“你应该也了解娅娅那小丫头,看着好说话,其实没那么好搞定。要让她倾心相待,可不容易。” 这番话,倒是实实在在地中了白玉珏的下怀,他眯着眼睛,静静地看了扬眉吐气了一般的药老翁和谦逊微笑着的刘含允,问道:“你们真的会帮我?” 药老翁道:“当然。” 刘含允也含笑点头。 白玉珏略想了想,便道:“我是有意于娅娅。” 好啊,总算松口了! 药老翁听到了回答,内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刘含允脸上也是笑意更深,欣慰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帮我?”白玉珏问道。 “哦,这个啊。”药老翁手捻须,道:“我们只能说,你要娶青黛的时候,我们不会反对就是了。” 白玉珏听了,一蹙眉:“不是说要帮我吗?” 药老翁哈哈笑了两声,一副“小子你上当了”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对啊,是帮你啊,不反对,已经是我们对你最大的帮忙了。” 白某人听了,瞬间觉得自己被耍了,他眸光蕴着几分危险,看向了刘含允:“刘先生,这老头不正经,你该不会也跟着他如此戏弄本王吧?” 他总想着,刘含允这个人一向不爱随便开玩笑,应该是个言而有信的,哪想到,刘含允竟然一个劲地在那笑。 好吧,没有回答,却笑意不止,再傻也看得出来,他的回答是什么了! 白玉珏无语。 药老翁见他像是生气了,安慰道:“好了,你看起来也不像是需要我们帮忙的样子嘛。作为一个男人,尤其是果荣王你这样优秀的男人,想必,追求一名女子,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若是还要我们来帮忙,未免也太没面子了。” 好吧,此话一出,白玉云哪还能让他们帮忙,想要摆脸色让他们出去,但眼下这两人一个是青黛的师傅,一个是青黛的爹,怎么着,也是他如今和日后不可随意对待的人,想了想,到底还是认了。 他也没真生气,微笑着:“行。也好。” 那两人听了,相视一笑。 对于青黛,这两人倒是真的很有爱护之心,之前因为青黛体内潜居的娘胎里带出来的毒还没解,如一块石头压在他们心头,让他们忧心不已,甚至为了她的身体,很谨慎地考虑着她今后的婚事,想着要帮她选个合适的丈夫人选。 而如今,青黛身体已经无恙,体内一直潜居的毒也解了,让他们瞬间松了口气。 但这并没有让他们放下青黛的婚姻大事。 毕竟孩子大了,年纪也摆在那里,还是个女子,到底不能错过适婚年纪不是? 好巧不巧的是,白玉珏对青黛的感情也日渐明显,甚至都不用言明都看得出来,他们瞧见了,自然是不会视而不见。 何况,白玉珏是谁啊?倒不是他的身份地位,多么的显赫,权势如何的大,主要是他们跟白玉珏相交够久,了解他的为人,关键这几日,他对青黛的点点滴滴,他们也是看在眼里的,他是真的待青黛好。 那么,他们既然知道了,又为什么乐见其成呢? 两个人从书房出来了,刘含允还对药老翁说道:“药前辈,这次还要多谢你,若非你出主意,让我试探王爷的心意,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有进展。” “跟我谢什么,别忘了,那是我徒弟呢!”药老翁摆摆手,又说道:“最主要的,还是白玉珏那小子对娅娅是真有心,否则,怎么可能刺激得出来?你想他那样聪明狡猾的一个人,谁能用激将法对得了他呀?若非心里太在意,乱了心神,他可不吃那套的。也就是娅娅那丫头,要是换了别的人,他还不屑理会呢。” 刘含允听着,点了点头:“这倒是真的。” “反正,我们就推一把,试探下,要真不成,也没什么。”药老翁接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倒是可惜了你那远方侄儿,挺不错的一个人,若是他和娅娅在一起,也蛮般配的。我本来还想着呢,若是白玉珏这小子缺心眼没被刺激到,倒也挺好的,娅娅跟着你那侄儿可能还比跟白玉珏好呢。啧啧,可惜了,那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啊。” 刘含允听着这话,不由得笑了:“关键娅娅还不认识啊。人是不错,不过,要是真选一个的话,我想,我还是觉得王爷合适些。” “你是觉得他能庇护娅娅吧?”药老翁说道。 刘含允点头,算是默认了。 “当年那事,你还在查吗?”药老翁问道。 “嗯。事情渐渐的明朗化了。” “那就好。” 两人说着,就往外走。 傍晚的时候,白玉珏叫青黛到他这里来吃饭。 青黛本不想来,但是听说有第一楼的厨子专门做的名菜,嘴巴就馋的厉害,抗拒不住地,也就来了。 菜很快地就上桌,毕竟是出自大厨之手,真是完全的色香味俱全啊。 青黛看着,眼睛都在流口水似的,都移不开视线了。 “好了,吃吧。”白玉珏见她馋的那个样子,笑着道:“再不让你动筷,估计你口水都要洒满桌了。” 青黛不满他的调侃,瞪了他一眼,却也没说话,拿起筷子就夹了块鱼肉。 她的吃相依旧是一向的豪放派,看着没什么规矩,而且很不矜持,但是,看得细了,却发现乱中有序,很有些条理,也没有初看时那么的难看,反而透着几分优雅在。 白玉珏看着她光吃菜,不动米饭,就说道:“好了,饭也吃点。” 青黛胡乱地点着头,却是看都没看那米饭,就盯着满桌菜肴了。 白玉珏看得无奈,却也没有扫她的兴,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时不时地还给她夹菜,让她吃慢点,别噎着。 跟青黛吃饭,总好像是打仗似的,但是,白玉珏却一点不受影响,仍旧是一贯的优雅。 这使得饭桌上一动一静对比鲜明,搭配起来,有意外的赏心悦目。 这时,白玉珏突然来了一句:“娅娅,跟我在一起吧。” *** 第七更送上。在写第八更。等下发。 正文 第八十九章 心不在焉(八更) 白天天气还是晴朗的,傍晚过后还有夕阳,然而,一进了夜,这天就变了,空气中有风吹过,微冷,让人皮肤发寒。 青黛在窗边坐着,一只手支着腮帮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外面的夜色。 小桥进来帮她铺床,见她一晚上都坐在床边发呆,说道:“小姐,你从王爷那回来后就一直做在床边出神,到底在想些什么呢?现在外面风大,夜又凉,你窗户这样大开着,小心着凉生病。明明才刚病愈,要是再病倒了,王爷又要心疼了。” 青黛回过头来,看了小桥一眼,依她的性子,听得小桥这样说,早摆脸色数落人了,但是今天,她却反常的安静,只是看了人一会儿,就又转过头去,盯着外面的夜凉如水,不支声,又出神去了。 小桥见了,心里觉得奇怪,想问个缘由,又觉得人肯定不想说,动了动嘴,到底也没有问。 默默地将床铺好后,小桥走过来,说道:“小姐,我帮你把头发散了吧?” 青黛似是听到了,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小桥走过去,小心地取下了她头上的发钗,拿过一边的梳子,就给她梳理头发。 “小姐,你的头发真好看,又黑又细,摸起来还柔柔的,手感好舒服。”小桥羡慕地说道。 青黛像是有在听,又好像是没在听,淡淡地应了声。 小桥见她今天实在反常,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你在烦恼什么事吗?” “嗯。是啊。”青黛这次嘴巴倒不严,直接就松口了。 小桥见状,忙接着问:“小姐,你到底在烦什么啊?可以的话你讲给我听听,虽然我没小姐你聪明,但指不准我能帮上小姐你的忙呢。” 青黛听了,顿了顿,回过头来看着小桥:“真的吗?” “当然。”小桥郑重地点头:“小姐,指不准呢。你就说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啊,让你这样心不在焉地想着?” “是白玉珏的事。” “王爷?”小桥愣了:“王爷能有什么事啊?难道是上次要跟北夷国长公主联姻的事情?不对啊,我听黄莺小姐说,那事王爷已经回绝掉了呢。” 青黛摇头:“不是那回事。我在想的是别的事。” “别的事?什么事啊?”青黛今天跟白玉珏一起吃晚饭的时候小桥并不在场,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此时只听得一头雾水。 “小姐,你别卖关子,说清楚,否则我都搞不懂小姐你在说什么?” 青黛想着也是,既然要说了,也就索性敞开了说,于是,她默了会儿,说道:“就刚刚吃饭的时候吧,白玉珏突然跟我说了一句话。他说——” “说什么?” “‘娅娅,跟我在一起吧。’”青黛直接重复了他的原话。 “啊?什么?”小桥一时没反应过来,咀嚼着那句话,回味了一遍,手中的梳子就掉到地上,猛地叫出声来:“哎呀,王爷这是,这是——” 小桥显得特别激动,也顾不得去捡掉在地上的梳子,就抓着青黛肩头的衣料,急切地说道:“小姐,王爷这是在跟你表白呢!” 青黛愣愣的,点了点头:“嗯,是啊。” “我的天哪,小姐,王爷跟你表白呢,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啊!” 青黛无语:“晚饭到现在都过了这么久了,再激动,我也缓过劲来了。” 小桥听了,点头:“也是。”随即,又好奇地问道:“那小姐,你是怎么说的,你怎么回答王爷的?” “额。我没说话。” “啊!不是吧!”小桥又叫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小姐,你怎么回事啊?那是王爷啊,果荣王,几乎全天下女子都最想嫁的男人啊,不仅有权有势,有才干,而且,长得也出众,最关键,小姐,王爷对所有人都漠不关心,就对你一个人好啊,那么专情,那么温柔!就是这样的男子跟你表白诶,小姐,你怎么说都应该马上答应才对吧!” 青黛听着小桥一股脑说了那么多话,却因为心不在焉,听了前一半后一半的,但多少也听明白了她的话,大抵不就是说白玉珏很好,这样好的人表白了,她应该高兴得连连点头答应才是正理。 其实,小桥说的也是对的,青黛自己想着,也觉得小桥说的才是她应该有的反应。 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听到他的话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愣住,第二个反应就是傻住,第三个反应就是惊呆啊! 完全没想到的好不好? 那样一个内敛含蓄的人,竟然会讲出那样直白的话来表示自己对她的情意,能不让她吃惊吗? 诚然,她所有的反应都花在吃惊上了也不是她故意的啊。 “那王爷见你没说话,他是怎么说的?”小桥又问。 青黛说道:“哦,他知道我是被吓到了,所以也没怎么样,他就说让我考虑吧。” “然后呢?小姐你就到吃完饭回来都一直没说话?” “也没有吧。”青黛回想了下,说道:“我回来时跟他说了,好像是让他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小桥看着她那不大确定的样子,无语地说道:“小姐,你连自己说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哦,他的话太惊人,我始终有些神游天外的感觉。”青黛如实以告。 小桥扶额,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的,一阵大风刮了进来,眨眼间,窗外就稀里哗啦的,下起了磅礴大雨。 雨是砸下来的,发出的声响格外的大,又干脆,又坚定,像是要把寂静的夜给吵醒似的,热闹有余,却让人心里有点乱。 一会儿,风再次钻进来,这次还裹挟着雨,打在脸上,还真凉。 小桥赶紧反应过来,要去关窗:“唉,下雨了,我来关窗,小姐你快去床上坐着吧,免得又受凉——诶,那不是王爷吗?” 小桥话才说道一半,关窗的动作就停在了那里,嘴里转了话头,嘟哝着一句,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某个地方。 青黛听了,眉眼一动,忙起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白玉珏,正站在院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边的方向。 *** 今天第八更送上。还有一更,争取吧,赶得及就发,赶不及只能明天发了。大家过了十二点没看到就别等了。 正文 第九十章 固执和犹豫(九更) “哎呀,小姐,王爷在外面站着呢,都没撑伞,会被淋湿的!”小桥叫着对青黛说道。 青黛却起身,身子向前倾,一双眼睛盯着那边看,而那边,白玉珏也正看过来,四目相对,有些情意,隔着那厚重的雨帘就交汇着,虽然夜里看不太清,但是,青黛总觉得他的眼神里有东西,像是在跟她传达着什么。 她隐约知道那是什么,却又好像不知道。 “小姐,王爷看着你呢。”小桥在一旁抿嘴笑着说道。 青黛动了动嘴角,没应话。 再看过去时,白玉珏还在看着她,大概是他的眼神太过强烈,让她一时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就别开了目光,不再看他。 小桥这时在一旁问道:“小姐,我去给王爷送把伞。” 青黛没说话,就看着小桥出去了。 小桥拿了把伞,撑着走过去,也顾不得行礼了,直接就将伞撑在了白玉珏的头顶上,白玉珏人高,小桥点着脚尖举高了手,才能勉强帮他撑着,口中说道:“王爷,雨这样大,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呢?快进屋吧,要是淋湿了生病了,多不好。” 白玉珏却是目不转睛地就盯着青黛的窗口方向,然后,就看到本来开着的窗子关上了,他见着那窗子关上,眸光微微一顿。 小桥因为靠他比较近,注意到了他的神色变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见原本开着的门关上了,便解释道:“哦,雨太大了,都淋到里面去了,所以小姐关了窗。” 白玉珏大概是听进去了,无声地点了点头,接着道:“她有说什么吗?” 小桥知道他在问什么,想了想,应道:“王爷,小姐还没从震惊里缓过神来的样子,要不,还是给点时间让她缓一缓?” 白玉珏听了,这才第一次看向了小桥,他低着头,墨玉般的眼睛里藏着深意一般,仿佛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小桥被他那眼睛盯得不自在,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他淡淡地问:“回去告诉她,今晚没等到她的回答,本王不会回去。” 小桥听了,心中一惊,忙说道:“王爷,这不好吧?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你这样站在这里会生病的。” “你只管去这样转告她。”白玉珏不容置疑地应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说了需要点时间考虑考虑,他理智上也愿意给她时间考虑,不想逼着她,给她造成压力,但是,表白心迹的话已经说出口,他就按捺不住地想知道答案,是啊,本来一直是深藏心里的念头,没说出来,倒能悄悄地克制处理,一旦说出了口,冒了头,就好像中了邪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既等不及,又控制不住。 他没来由的不自信起来。 她考虑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没底气,很怕她考虑了许久,最终给出的回答是他不想要的。 这让他坐不住了。 明明才吃过晚饭到现在,一个晚上都还没到,他就已经坐不住了,要等到明天?后天?大后天?不行,他想都不敢想,他觉得他没耐性等! 第一次如此的没耐性! 今晚!就在今晚,他一定要得到她的回答。 哪怕等到凌晨也不行,必须是今晚! 这样想着,他的眸光便异常坚定,心里也有些意外,自己难得有这样固执的一面。 小桥看着他神色坚定,想了想,也不好再劝,只把手中的伞递给他:“王爷,那你撑着伞吧,不要淋雨了。” 白玉珏却看都不看那伞一眼,说道:“刚刚已经被淋湿了,也无所谓了。你回去传话吧。” 小桥听着,还想说什么,他却一副不打算再多说的样子。 小桥无奈,只得自己又撑着伞回去了。 将伞放你在门口,小桥进屋,青黛正靠坐在桌边喝茶。 她走过去,把白玉珏的话传达了一遍。 “小姐,王爷看起来像是很认真的样子,我看,今晚没得到小姐你的回答,他是真打算在外面淋一夜的雨呢。”小桥看着外面,担忧地说道:“现在天这么的冷,又下雨,还刮风,这要是在外面站一夜,再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青黛听着,眸光闪了闪,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她站起来,想出去阻止他,然而,快走了几步,就快到门边的时候,脚步又猛地一收,迟疑了片刻,竟又走回来了。 小桥见她去而复返,不解地问道:“小姐,怎么了?” “唉。我还没想好呢。现在去叫他走,他肯定不走,不是白说?”青黛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桥听了,简直不能理解:“小姐,你说你还没想好?开玩笑呢吧?直接答应不就好了吗?还需要想什么?” 青黛听了,愣愣地看着小桥:“这可事关我的终身幸福,我当然得想好。” “王爷那么好,小姐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我知道他很好。但我还是得想好啊。”青黛坐回去,手握着茶杯,出神着。 青黛看着她那个样子,完全不能明白,这要是换做别的女子,早就二话不说地答应了吧?哪里会像她这样,犹犹豫豫的不说,还让人站在外面淋雨的。 她家小姐,果然是很奇特啊。 青黛只能无奈地说着。 其实,小桥哪里明白,青黛的顾虑呢? 她知道白玉珏对自己很好,她也知道自己喜欢白玉珏,但这跟决定不决定跟他在一起又还是不一样的。 她至今还记得柳韫和阿完俨之间那些故事的,小的时候不懂,但记忆不错,记得清楚,等后来长大了,到了这年纪了,以前不懂的渐渐地便懂了。 在童年记忆里,父母之间的那段分分合合的感情经历是很鲜明的,那些记忆算不算得上是阴影呢,她也说不清楚,但是她知道,那些事对她是有一定的影响的。也是因着记忆里有关父母的那些过往,她对感情这种事,显得很是谨慎,她时常在想,自己今后若是喜欢上了一个人,绝对要从一而终,而且,绝对要厮守到老。 *** 赶上了,今天的第九章更新送上。这也是今天的最后一章更新。很开心,今天一万八的更新任务顺利完成。这次没有食言呢。呼,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另外,麦兜,我看到你鼓励咯,谢谢。好了,任务完成。该睡了,晚安。PS:每次发的闲话都是不占字数的。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嗯,在一起(一更) 她从未和人谈及这方面的想法,但毕竟早就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平时闲着没事的时候,私底下自己心里也会偷偷地想着。 大概也就是太谨慎太小心了,她考虑白玉珏的时候是很认真的,既不是单单考虑她喜不喜欢她,还考虑着,是否他们能够厮守到老。 厮守到老吗?真想啊。 想着是跟白玉珏这样好的人厮守到老,她的眼中就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渴望的情绪。 夜渐渐的越发深了,这个时候早该睡了,但是,白玉珏就在外面,淋着雨,等着答案,青黛的心也犹犹豫豫乱着呢,怎么可能有心去睡? 小桥也不知怎么的,竟也没去睡。 “小姐,这么晚了,王爷还在外面站着呢,雨越下越大,再这样下去,肯定会生病的!”小桥站在门口,看着仍旧屹立在院中的白玉珏,转头对着桌边坐着的青黛说道。 青黛愣神,起身,走到窗边,将窗推开一个缝隙,透过那缝隙朝白玉珏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他的身影,在院中,隔着重重雨帘,显得有些影影绰绰的。 他整个人都被淋透了,样子看起来是真的狼狈,然而,却丝毫不难看。 这个男人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不管何时何地发生了什么状况,他那与生俱来的雅贵气质就是不受丝毫影响,永远在那,让人看得挪不开眼去。 都站了大半夜了,他还真是固执,再下去,真要像小桥说的那样生病了。 想着,她的眉头紧蹙,面露担忧。 小桥看着她那一脸担忧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是真的不理解自家小姐,王爷明明那么好,多少人求着王爷能爱上自己,可她倒好,明明是站在所有女子羡慕的位置,却表现得犹犹豫豫的,根本不知道她在犹豫什么,这要是让隔院的红影小姐知道了,也不知得气愤成什么样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白玉珏的声音:“娅娅,我可以吗?” 不大的声音,但很清晰,一如既往的好听,穿过风雨,钻进了青黛的耳朵里,又好像,钻进了她的心里面。 青黛心里本来就即将倒戈,听了他那一声,心里更是猛地一动,原先的那一丝犹豫,一瞬间荡然无存了。 她本能地,快几步走到了门口,手扶着门站着,看着院中那个被雨淋透了的,有些狼狈、却仍旧固执地长身站在那里的人。 她仿佛看见了他那坚定的眼神。 心里的触动,更大了。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跑出去的,反正,当青黛回过神来时,她已经靠在了他的怀里,人也迅速被雨淋透了,可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在他的怀里,觉得他的怀抱,很暖。 他紧紧地搂着她,不打算放手似的,用力地搂着她,说话的语调里有愉悦的笑意:“娅娅,我很欣喜。” 青黛被拉回了心神,隐约想起来,自己刚刚好像答应他了。 白玉珏说道:“我虽然不是很完美,也有很多的坏毛病,但是,好在我这人从小到大,一旦喜欢什么,就会一直喜欢。所以,娅娅,放心跟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对你从一而终,对你温柔,就会永远温柔,护着你,就会一辈子护着你,心里存着你,就绝对不会放别的女人。娅娅,你就是我最骄傲的从一而终。” 再有哪句话,会比这样的一番话更让女子动心? 青黛本来还有些担心,但是,听了他的这番话后,所有的后顾之忧全部荡然无存。 她静静地靠在白玉珏的怀里,两只手,羞涩地,抱住了他的后背,小声地说道:“哦。我知道了。” 看起来有些冷淡的反应,却丝毫不影响白玉珏此时的好心情,他不用低头看就知道,这丫头,肯定害羞得满面通红了。 其实,他若是低头看,或许还会看到青黛眼里的水光。 从来没有哪个人,这样倾心待过她,父母死后,虽有师傅和义父照顾她,可是,她所收获到的温柔和宠护,几乎全部是来自于面前的这个男人。 白玉珏,原先在他眼里只是个位高权重,心思深沉,唯恐避之不及的男人,却就是这样的男人,给了她最温暖稳定的照顾,是的,就算她不想承认,也必须得承认,他给她的,一直都很好,很多,很充足。 小桥倚在门口,看着雨中相拥的两个人,脸上绽放出了会心的笑容。 “真好,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虽然是最终抱得美人归,但白玉珏也算是付出了身体力行的代价,经过一夜淋雨,隔天早上,他就病倒了,而且还发起了高烧。 青黛本来也是担心他的身体,大清早地就过去看他,还没进门,就看到两个服侍他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跑出来了。 两个丫鬟看到迎面走来的青黛,忙欣喜地叫道:“青黛小姐!好巧,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怎么了?” “王爷病了,发高烧呢!烧得昏迷不醒呢!”其中一个丫鬟是个嘴快的,一溜嘴地说道。 青黛听了,没来的及说话,人就先跑进去了。 白玉珏躺在床上,果然是昏迷中,脸色有些红,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青黛走过去,弯腰,伸手去碰他的额头,立即被烫得缩回了手。 两个丫鬟是跟着进来的,先前那个嘴快的嘀咕道:“也不知是怎么了,王爷昨儿个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倒了呢!我们刚刚要进来伺候王爷洗漱,就看到王爷这副样子,看起来真的很严重。” 青黛自然知道他好端端地怎么会生病,心里面自责得不得了,都怪她先前太矫情,不就是答应的事嘛,竟然犹犹豫豫好半天,这下倒好,把人给祸害出病来了吧! 青黛啊青黛,你简直有病! 她一边心里骂着自己,一边回头吩咐那两个丫鬟:“去打盆水来!再去我院里把我药箱拿来!” 两个丫鬟听了吩咐,不敢耽搁,忙应了一声,就分头行事去了。 青黛坐在那里,看着白玉珏烧得人事不省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心里更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昨晚应该立即答应的! 正文 第九十二章 小插曲(二更) 经过青黛的照顾,白玉珏气色好转了些,靠坐在床上,青黛坐在床边,端着碗,正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喝药。 药老翁和刘含允过来,看到他们两个这一幕,相视一笑。 药老翁挑了张椅子坐下,说道:“你们两个可以的啊,轮着番的生病,这一个好不容易才刚好了,另一个却又病倒了。啧啧,这身子骨都太差了点。” 摇头叹息的表情,语气里却全是调侃。 青黛听着,总觉得人是在笑话他们呢,怪不好意思的,干脆低着头,不应声,默默地喂着白玉珏喝药。 白玉珏难得碰到被青黛这样细心照顾着的机会,享受都来不及呢,哪有闲工夫理药老翁那套言语玩笑,只当没听到似的,一双眼睛温柔似水地盯着青黛瞧着,好心情藏都藏不住。 刘含允静静地在一边瞧着,欣慰之色就挂在脸上。 这两人虽是没明着告诉大家他们已经互通了心意,但是,那言行举止,哪怕眉眼对望间,早就无声无息地将那份情意昭然若揭出来了,但凡有眼睛的,都可瞧得出来,他们之间那点事。 这样的景况,有的人乐见其成,有的人却高兴不起来了。 这不,没过一会儿,得到消息的红影就急忙忙跑了进来:“王爷,听说你生病了?还好吗?” 红影风尘仆仆的样子,像是刚出门回来,几步走到床边,见青黛坐在那里,不易察觉地撇了撇嘴角,一把就将青黛拉开了,自己坐在了青黛坐着的地方,看着白玉珏,关切地问道:“王爷,你的脸色不是很好,现在怎么样了?感觉还好吗?” 白玉珏本来被青黛喂着喝药喂得好好的,眼见着青黛就那么被红影拉开,原本还可以的脸色一时又不好看起来,他看了眼旁边无语得干瞪眼的青黛,对红影说道:“没看见本王在喝药吗?” 红影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悦,愣了下,随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被拉到一边,手里还端着药的青黛。 她不大高兴地瞪了眼青黛,起身,抢过青黛手里的药,复又坐下,面对白玉珏的时候,恶狠狠的表情立即被温柔的笑容所替代,她笑着舀了一勺药,递过去:“王爷,我喂你喝药。” 白玉珏看了眼她递过来的药,也没喝,也没应她,而是转头望向青黛:“傻丫头,就这么干站着吗?” 要是换过去,青黛此时才懒得淌这浑水,巴不得退到一旁换个清静。但是,今时今日,她和白玉珏之间的关系毕竟是不一样了。 他于她而言,她于他而言,那都是不允许别人插足进来的关系。 喂得好好的,红影突然越俎代庖,搞得好像红影跟白玉珏才是一对的,她看着,本来心里就不舒服。 还郁闷呢,就听得白玉珏那话,她愣了愣,反应过来,直接走过去,抢回了红影手里的药,说道:“我来喂。” 红影还是第一次见青黛这样主动对待白玉珏,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眉头立即就皱紧,还要去再抢回来,却听到白玉珏说道:“本王没事,红影你先回去吧。” “王爷……” “青黛与别个不同,往后这些亲近的事情,全权由她来做。” 与别个不同?怎么个不同法? 不用明说,红影也听得出来,不禁有些呆了,往日里,虽看得出来白玉珏对青黛不一般,可也不曾如此明确地说出来! 她出门做任务的这些时间里,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红影难以置信地愣怔了下,扭头,看着青黛的眼神,就好像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一样,怎么回事,凭什么,凭什么是这个该死的青黛! 青黛从来就不怕红影,以前是为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不爱计较,都避其锋芒,这一次却不同了。 她无视掉红影眼神里的愤恨,看着红影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不明着赶她走,只是委婉地说道:“你应该刚从外面回来吧,要不,还是先回房间休息吧。他没事,过会儿你再来看他吧。” “你是以什么身份拿这样的口吻跟我说话?”红影却不动,直直地盯着青黛,问道:“说,什么身份?” “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她?”白玉珏悠悠开口,语调平静,但口吻有些冷。 就那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说得红影身子一僵。 她回过头去,看着白玉珏:“王爷……” “话还要本王说得再明白些吗?” “我……” “黄莺。”白玉珏却不再看她,转头冲门外叫了一声。 黄莺就在门外守着,听到叫唤,走了进来,看了里面的情形一眼,是早就预料到了的,所以倒很淡定,她走过去,行礼:“王爷。” “红影刚回来,想必累了。你陪她回放休息吧。” 这意思是要黄莺带红影离开,并且时候好好劝解她呢。 黄莺自然是听得明白,看了眼满脸不甘的红影,点了点头:“是,王爷。” 红影再不情愿,白玉珏的态度摆在那里,到底不敢违拗,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了,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眼青黛。 药老翁和刘含允从刚才起就在那默不作声地看着情形发展,见人走了,药老翁叹了口气道:“红影这个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狠辣,太执着了些。不好对付呢。”他看了眼青黛,说道:“你如今可算是真把她惹着了,往后要更小心她些。” 药老翁话说得很含蓄,却已经戳破了青黛跟白玉珏之间的那层关系。 青黛本也没想着能瞒过他们,听了,面上微微地红着,但还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师傅。” “你很聪明,就是没什么坏心眼,但要切记,你不算计别人,不代表别人不会算计你。总之,万事小心就对了。”药老翁还不放心地嘱咐着,又看向白玉珏:“你可得护好她。” 白玉珏看了眼青黛,郑重地点头:“那是自然。” 刘含允只看着,没有说话。 青黛听了白玉珏的回答,心很定,也没把刚才横生的小枝节放心上,坐回去,继续喂白玉珏喝药。 喂完了药,白玉珏看了眼一旁若有所思的刘含允,突然对青黛说道:“有点饿了。能给我做点吃的吗?”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零星真相(三更) 青黛一听他饿了,忙起身,就到厨房里忙活去了。 白玉珏看着她那认真上心的态度,嘴角就抑制不住地勾起。 药老翁目送着青黛离开的背影,笑道:“别说,这小丫头真要待一个人好起来,还真的是好得没话说。” 白玉珏听着,看了药老翁一眼,说道:“你们今天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么几句调侃吧?” 药老翁笑了:“你小子,就算病了,还是这么敏锐啊。” 白玉珏笑笑,目光转向了刘含允:“刘先生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 刘含允犹豫着,说道:“王爷,我听左伦说了,与九王爷幕后联手之人是北夷人,听说还是北夷皇族的人?” 白玉珏静静地笑着:“刘先生关心这事做什么?” “这次帮着九王爷给娅娅下毒的人,想必也是此人吧?” “刘先生——” “王爷,是不是?”刘含允定定地看着白玉珏。 “……”白玉珏闭口不谈。 药老翁在一旁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交谈情形,一个固执地要确切回答,一个缄默着不愿多说,互不相让的样子,气氛跟着有些僵滞,便开口打圆场:“好了好了,有话好好说,怎么搞得好像要吵架似的。” 刘含允吸了口气,脸色稍缓,才接着说道:“王爷,我无意冒犯,主要是想知道是不是那样。还请王爷实不相瞒。” 白玉珏看着他,良久,才淡淡道:“没错,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人身份还不一般。” 得到了肯定回答,刘含允脸色微变,有什么东西在眼中算计着。 “这件事情本王会处理,刘先生还是不要介入的好。” “王爷,不能让我参与吗?” “刘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白玉珏清冷的目光落在刘含允的脸上,不容反驳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刘含允还想说什么,药老翁出声打岔:“哎呀,怎么说青黛也是刘先生的女儿,有人要害他的女儿,他气不过想帮着把那人揪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王爷你何不顺了他的意?” 白玉珏扫了面前这两人一眼,笑了一声:“你们以为本王不知道?” “王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药老翁脸色变了变,有些警惕的样子,对他的称呼也变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没有规矩。 “刘先生你之所以要插手这件事情,固然有娅娅的原因,但是,最主要的,还是为着娅娅的母亲之死的缘故吧?” “王爷……”刘含允一脸的震惊。 “上次你从北夷重伤回来,伤愈后本王虽然没有追问你重伤的原因,你就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吗?” “……” “你和娅娅父母之间的那段旧事本王曾听药老头提起过,也知道你一直很想搞清楚当年娅娅母亲被杀的真相,正因为如此,对于你代本王去北夷国办事,却暗中调查私事的事情本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刘含允吃惊地看着白玉珏,看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态,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王爷你呢。” “两年前,你应该也知道了个十之八九吧?”白玉珏盯着他,问道:“是不是,娅娅的母亲之死,也和这人有关?” 刘含允望着他,眼神里有犹豫。 药老翁见了,便冲刘含允说道:“好了,既然都瞒不过,干脆挑明了都说了吧。就算你今日不说,他总会查出来的!” 刘含允听了,想了想,这才说了:“当初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因为太过震惊都没去细想,等事后回想起来,才发觉有些蹊跷,特地让人去查,就发现阿完俨还活着,而且已经回了北夷。至于柳韫——” 说到这里,刘含允的脸上流露出悲痛之色,面部的线条紧绷着,像是极力不愿提及后面的话似的。 他突然没说话了,药老翁和白玉珏却都明白。 刘含允顿了顿,继续说道:“后来我调查得知,柳韫是被阿完俨亲手给——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非常的气愤,很替柳韫感到不值,竟然爱上了那样一个男人。可是,当我冷静下来以后,我就怀疑那个结果是真实的吗?” “你不相信?”白玉珏问道。 “是的。我不相信。”刘含允说道:“我承认,我看不惯阿完俨这个男人。但是,同为男人,我了解阿完俨对柳韫的感情,他是真心实意地爱着柳韫的,尽管因为我的缘故,他误会了柳韫,恨她恨得恨不得杀了她,可是我知道,他舍不得。他自己痛苦而死,也绝不会去动柳韫。” 药老翁听着这番话,无奈地叹息:“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这样为情敌说好话的。” 刘含允也是无奈,笑了笑:“现在情敌不情敌的重要么?值得争的人已经不在了。” 白玉珏无意于像他们那样发出感叹,只是问道:“你不相信,所以你又去调查。最后,调查出了幕后黑手?” “没错。可惜的是只查到了点苗头,就中断了。上次,我之所以会身负重伤,也是因为被对方察觉了。”刘含允仿佛回想起了那时的惊险时分,眸光闪烁着,充满戒备,皱紧眉头,他叹道:“那个人,太可怕了。” 药老翁听了,好奇地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北夷最残暴的王爷,慕王爷。” 饶是活了一大把岁数的药老翁,在听到那个名号的刹那,眉眼都不由得动了动,有些本能的闪避。 他低叹道:“你两年前居然能从那个冷血魔头的手底下逃回月尹,真是命大啊。” “呵,他是故意放我一命。”刘含允苦笑:“大概我这条命对他来说还有点好玩的用处吧。” “什么用处?” “对付阿完俨。” 刘含允也想了许久,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可能。 白玉珏这时开口:“刘先生,你可否带娅娅到江南待一阵?” “好端端地,要娅娅去江南做什么?”药老翁不解地问道。 好不容易才互通了心意,不是应该天天腻在一块好好相处吗?怎么反倒把人给支走了呢? 白玉珏却目光深沉地说道:“相对刘先生,娅娅作为阿完俨的亲生女儿,不是更有利用价值吗?” *** 浏览器又开始崩溃,作家中心突然地就进不去打不开。费劲。顺利的话多更些,但愿等下别又打不开了。 正文 第九十四章 依依惜别(四更) 对于突然被告知要去一趟江南,青黛表示很不解:“爹爹,好好地,怎么突然说要带我去江南?” 刘含允笑道:“过段日子是我老爷子的寿辰,刘家上下都知道我认了你作我干女儿,却从来没见过面,尤其我父亲,一直想见你。我想着干脆趁这个机会带你回去,也给老人家祝个寿。” 青黛听了,想想是这个理,也没多疑,便应下了。 这边刚应下了这事,想着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了,不能凡事都自己一个人主张,就主动自觉地跑到了白玉珏那里,将这事给说了。 这事本来就是白玉珏在背后出的主意,自然也不会反对。 他听着青黛说的话,佯装思索了片刻,才点头道:“嗯,刘家老爷子人是不错的,很慈善,你既认了刘先生做义父,那刘老爷子就是你爷爷,碰上他寿辰,你这个做孙女的去祝寿是应该的。” 青黛见他同意了,笑着点头,又说道:“嗯,我跟义父说了,还有些时间,不急着赶路,就干脆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出发。” 白玉珏听了,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怎么,不放心我?” 青黛面上一红,抓着他的手,不好意思地笑着,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没说话。 “没想到你这样害羞。” “我是女孩家,当然会害羞!”青黛小声地嘀咕着,嘴角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白玉珏轻笑,看她的目光越发的温柔。 接下来的几日,青黛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白玉珏的身边,白玉珏也经常打发了无关紧要的人,就连平日里最常伺候在旁的黄莺和绿云都被支走了,两个人有了更多的独处时间,倒也没做什么其他多余的,就是互相陪着,哪怕各做各的,但是,不管何时何地,都知道身边有那样一个人陪着,心底里就有甜蜜,总归是幸福的。 两个人的感情也在这几天里突飞猛进,相处得愈发和谐默契起来,任一个人看着了,都能看出他们间的情意来。 像是一眨眼的工夫般,很快地,就到了出门的那天。 白玉珏亲自送青黛到门口,临上车前,他拉着青黛的手,事无巨细地嘱咐着,无非就是要她照顾好自己,不要又太贪玩四处乱跑之类的。 青黛听得不耐烦,打断他:“好了好了,说得好像我是小孩子似的。”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小孩子!”白玉珏笑道。 青黛却瞪他:“那你怎么跟个小孩子处感情呢!” “是啊,怎么就跟你这样的小孩子处感情呢?” “白玉珏!” 白玉珏却伸手拢了拢她身上的披风,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真要走了,青黛才感受到了依依不舍的情绪,她突然拉住白玉珏的手,紧紧地拽着,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要想我呀。” 白玉珏难得见她这样情意绵绵地注视自己,更鲜少听到那样不舍的话语,心里一甜,嘴角就不受控制地弯起,他低头,轻轻地拿自己的额头抵她的额头,郑重道:“一定。” 青黛听了,这才满意地笑了,说道:“我也会想你的。一定。” 她的自小跟着药老翁走南闯北的,更是经常在山林泉涧边游走,不似其他备受管束的闺阁中女子,性情是爽朗直白的,说话的时候从不拐弯抹角的,尤其是到现在,情话虽然说出来让人难免耳根发热,但毕竟出门在即,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再不好意思,总不想错过机会,所以,她那番想不想的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而白玉珏听见,除了高兴,就是欣喜。 他“嗯”了一声,又捏了捏她的手心,这才放开她,亲自扶着她上了马车。 刘含允见青黛上了车,走到了白玉珏的身边。 白玉珏看着他:“刘先生,一路小心。” “王爷,有什么情况,还希望能告知我一声。毕竟——” 白玉珏拍了拍他的肩膀:“刘先生不必多言,本王明白的。若是有什么新的情况,本王会传信给你的。” “多谢王爷了。”刘含允拱了拱手,也上了车。 马车缓缓行驶着,朝城门方向驶去。 白玉珏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马车,见到青黛掀开车窗探出头来,就对她笑笑,冲她摆手。 青黛也跟着摆手,脸上的笑容灿烂至极,很有感染力。 不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白玉珏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里了,才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大门。 回到书房的时候,药老翁就在那等着,见他脸色有些落寞的样子,笑道:“怎么,这才刚走就舍不得了?” 白玉珏懒得理他的调侃,走进去,问道:“上次你说要把剩下的千年雪莲做成药丸,做好了吗?” “老早的事。”药老翁应着,转头吩咐一旁的七言:“去,把东西拿来。” 七言应声出去了,过了些时候,才回来,手上已经拿着一瓶东西。 药老翁接过那东西,递给白玉珏:“就是这个,告诉你,经过我的配方研制,现在这瓶子里装的,可是包治百病延年益寿的好东西。” 白玉珏接过了,笑了:“有那功效倒的确是好东西。” “你要做什么?” “千年雪莲是北夷长公主送给太后的礼物,本王是从太后那取来的,当初说好了是借用,总得有个还回去。只怕,再没有比你这好东西更有份量的回礼了。” “去,不想欠人情就直说。搞这些弯弯肠子。”药老翁嗤之以鼻。 白玉珏却只是笑着,将东西收进了袖口里。 药老翁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现在娅娅走了,你打算怎么处理那个慕王爷的事情?” “他搞出那么多事情,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了他。只是,他的身份特殊,而且心狠手辣,要想对付他,不那么简单。本王需要帮手。”白玉珏说着,面对青黛时的那双温柔眸子此时却透着深邃的幽光,藏满算计。 药老翁见他那个样子,问道:“找帮手?你要找谁做帮手?” 白玉珏微笑,淡淡道:“阿完俨。” *** 今天第四更。看了之后,感觉怎么样呢? 正文 第九十五章 蹊跷·试探(五更) 深夜,客栈客房里的烛火哔哔啵啵地发出细响,刘含允坐在桌边,烛光映照在他脸上,使得他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只是,他的口吻却是很严肃的:“你是说,王爷有意要与阿完俨联手?” 刘含允面前隔着道屏风,屏风内侧则站着一个蒙面的劲装男子,低沉的嗓音应道:“是的。王爷嘱咐了,让刘先生仅需带着青黛小姐回刘府,其他的事情,他会处理好。” 刘含允本意要一同参与处理这件事情的,尤其是听到白玉珏会找阿完俨联手,心里更按捺不住,总觉得这次的事情非比寻常,让他就当个看客置身事外实在做不到。 可是,一想到青黛,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舒了口气,应道:“知道了。” “那么,属下告辞。” 那黑衣人说着,就见一个人影飞快地从屏风后面蹿到了窗边,一眨眼的工夫,就没影了。 刘含允静默地望着窗外的夜色,叹息道:“当年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慕王爷到底是怎么搞的鬼——” 屋内,刘含允出神地凝思着,陷入了忘我的境界,他全然不知道,屋外,一片青衣飞速地消失在了角落里。 青黛是肚子饿了,自己去借客栈的厨房做了夜宵,顺便也做了刘含允的份,送了过来给他吃,哪想到,正要敲门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对话。 这一年来,白玉珏亲自教导她武功,尽管没有像冷情他们那样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但是,毕竟是白玉珏这个顶尖高手手把手教出来的,怎么着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别的不说,她的轻功和听力是一顶一的。 大概也就是这样,所以她来到门口,里面那个劲装男子也没察觉,而她,更是凭着好听力将里面细微的对话声音听得彻头彻尾。 或许是因为对那些对话内容始料不及,又或许是“阿完俨”那三个字太让人心惊,青黛几乎是在回过神来的第一时间逃也似的离开的。 她心慌意乱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端在手里的夜宵搁到桌上,然后快步地走到门边,不忘放轻动作地关上了房门,这才回到床边,腿一软,跌一般地坐到了床上。 她握着自己的心口,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乱。 刚刚听到的对话一直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回响着。 “王爷有意要与阿完俨联手。” “王爷嘱咐了,让刘先生仅需带着青黛小姐回刘府,其他的事情,他会处理好。” 对话的内容不多,特别的简短,但是,里面所包含的信息量却很大。 白玉珏要和阿完俨联手,爹爹负责带她回刘府,不要管其他的事情? 白玉珏为什么要和阿完俨联手? 爹爹带她回刘府难道不是为着刘老太爷的寿辰,而是为了把她支走,好让白玉珏可以处理其他的事情吗? 那么,那其他的事情又是什么事情? 层出不穷的问题冒出了头,青黛努力地想寻出个答案来,然而,不管她怎么想,好像都理不通。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想起,两年前,刘含允曾经在北夷受了伤,当时师傅就曾告诉过她,说刘含允是为着她母亲柳韫受伤的。 当时,青黛只以为刘含允是查出了母亲是被她生父阿完俨亲手所杀,所以想要去替母亲报仇,却反被阿完俨所伤。 两年前,她才十四岁,想问题也不深,主要也认为那个理由也说得通,便也没多想。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要说是哪里,又说不出来,就是直觉,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更让她在意的是,白玉珏居然要跟阿完俨联手? 他们要联手做什么? 白玉珏为什么要找阿完俨联手? 还有,刘含允该是痛恨阿完俨的,听到白玉珏说要和阿完俨联手,怎么表现得好像很平静? …… 青黛越想越觉得事情的复杂性远超自己想象,她握紧了拳头,喃喃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搞清楚他们有什么瞒着我!” 第二天,青黛早早地起床,无事般地和刘含允一起吃早饭。 刘含允胃口不是很好的样子,没吃多少。 青黛见着,笑着问道:“爹爹,你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刘含允抬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哦,没什么,就是昨晚没睡好,精神头不太好。” “哦,这样啊。”青黛也没追问,点头应了一声,就继续埋头吃自己的。 她倒是一副吃得很香的样子,很快地就吃了一个馒头,一碗粥,想起了什么,转头,问着后边站着的小桥道:“诶,我刚不是说让他们做八宝粥吗?做好了吗?” “估摸着也快好了吧。小姐等等,我去后面厨房看看。”小桥笑着应着,就往厨房去了。 青黛转回头来,又拿了个馒头,用手掰着,一小口一小口地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一边,偷偷拿眼打量着一旁还在心不在焉的刘含允,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爹爹,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可都没找到机会。今天突然想起来了,可以问问你吗?” 刘含允看着她:“什么事啊?” “就是,两年前,爹爹你不是到北夷去了吗?还受了重伤回来的?” “嗯,是啊。当时帮王爷去北夷办事,没想到着了人的道,受了重伤,最后还是你出手相救呢。”刘含允见她提起两年前的事情,心里立即机警,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话里却特别表示是去给白玉珏办事,还刻意说得轻描淡写。 青黛蹙眉,说道“诶,不对吧。爹爹,我听我师傅说,你当时是为着我娘才受伤的,怎么,该不会白玉珏让你去办的事情跟我娘有关吧?怎么,难不成我娘生前还认识白玉珏?” 刘含允听了,哑然:“你师傅说我是为你娘才受伤的?” “是啊。说得可认真可仔细了。怎么,难道不是吗?” “……”刘含允压根没想到药老翁会跟青黛说这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青黛却从他的脸色里瞧出了些端倪,但脸上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啊,对了,有可能是师傅担心我不肯救你,所以故意说你是为我娘受伤的吧?这样我就会看在你对我娘的一番情意上,对你出手相救呢?” *** 今天第五更送上。电脑不太灵光,码得很费劲。所以今天就更这些吧。怎么着也有一万多字,应该算是有交代了吧?嗯。那么,该休息了。明天见。晚安。大家。 正文 第九十六章 猖狂蒙面人(一更) 听着青黛那话,刘含允只是心虚地在那里打哈哈,也不说话。好在青黛也不抓着问题不放,这一页就这么地揭过去了。 吃过了早反,一行人就继续上路。 从客栈出发,出了城口,就经过一片小树林。 临近冬末,天气倒不像先前那样阴沉冷峭,但是,那刺骨的寒意却是渐盛,刺啦啦的往骨头缝里钻,料峭春寒,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青黛实在是冷得受不住,就取了一壶酒,在马车里喝了起来。 先是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给刘含允倒了一杯:“爹爹,喝点酒,暖暖身也好。” 刘含允点头接过,喝了一口,抬手将旁边的窗子推开一道口子,看着外面:“不知道天黑前能不能走出这片树林。” “应该是能走出的。”青黛漫不经心地应着,抿了口酒。 还在说着话,马车突然煞住,青黛一个收势不住,杯中的酒就洒了出来。 刚要发问,就听到外面,随行的护从冷声道:“什么人!” 刘含允和青黛互看一眼,立即意识到情形不对。 小桥也在马车里,此时听了动静,忙推开车门,就看到几个护从提刀护在马车跟前,而对面,几个穿夜行衣蒙着面纱的人正提着刀挡在路中间。 小桥脸色大变,赶紧地关上车门,回头对青黛他们道:“小姐,刘先生,有刺客!” 刘含允一惊,倏地就站了起来,他看了眼还没有回过神来的青黛,吩咐小桥:“你和小姐乖乖待在车里,不要出来。等下要是见情况不对,就找机会驾着马车逃走,知道吗!” 小桥看他神色凛然,不由得有些被感染,紧张地点了点头。 青黛拉住刘含允:“爹爹,你做什么?” “那些人恐怕是冲着我来的,不知是什么目的,我得去了解了解情况。不必担心,随行的护从会保护我的。” 刘含允说着,推开了青黛的手,转身就出去了。 “爹爹!” 青黛要跟出去,却被小桥拦住了。 外面,传来刘含允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半路拦车有什么目的!” 没有听到对方的回话声,听到的,是刀剑相击的打斗声。 青黛听得心里发紧,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推开抓着自己的小桥,打开车门就站了出去。 马车周围早就打成了一片,两方都是武功上乘的高手,互不相让。 站在马车上,青黛迅速地扫了眼眼前的人,却发现,刘含允不见了! “爹爹……” 青黛眉头一皱,不知道刘含允跑哪去了,很担心他的安危。 小桥从后面跟了出来,抓着青黛的手臂,说道:“小姐,外面不安全,你还是听刘先生的话,乖乖在车里待着吧?” “待什么待,爹爹都不见了,我还待什么呢!” 青黛没好气地应了声,眼睛含怒地瞪着小桥:“你这丫头,平时怪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这个节骨眼上畏首畏脚呢!” 小桥虽然跟着青黛有一阵子了,也跟着出去做过任务,但她们通常做的,也都是些找找人救救人的事情,就算中途有遇到危险,但也都是零星几个杀手,每次都是青黛冲在最前头,用毒也好用武也好,不一会儿就轻轻松松解决了。 像今天这样的,被这么多个武林高手杀气汹汹地包围的场面,她还真的没见识过。 说不害怕,怎么可能呢? 小桥本来心里就害怕,现在又被青黛一阵数落,一时委屈极了,眼泪就要冒出来:“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青黛见她要哭了的样子,也不忍责备了,但脸色仍旧是不太好,刚要叫她如果害怕就回车里待着,一道寒光就在她眼前晃过。 她一惊,赶紧地把小桥推回了车里面,拉上车门的瞬间,右腿向后一抬,踢在了来人的手腕上,那把劈向她背后的刀也跟着被踢开。 她转过身来,冷冽的眸光射在对方身上:“你们到底是谁!我爹爹呢!” 来人的身材很高大挺拔,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像是一座黑压压的大山,让人看着就喘不过气来,他似乎无意要杀青黛,也不再动手,只是抡了抡手中的刀,忽然看向青黛,眼睛睁得很大,大得里面的狰狞都要跑出来,狞笑着:“哈哈哈,爹爹?你的爹爹什么时候变成了刘含允了?没记错的话,你爹爹应该是安安稳稳坐在夷州相府里的阿完俨才对吧!” 他的笑声格外猖狂,而且听得出来,提及阿完俨三个字的时候,还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青黛愣了下,眼眸一眯,她突然觉得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根本不是什么刘含允,而是冲着她来的!还是为着阿完俨找上门来的! 阿完俨!多少年了,几乎再没有听说过这三个字。但是,就在这两天内,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听到这三个字,她最讨厌的名字! “你到底什么人!” 她厉声问道。 照理来说,除了白玉珏,药老翁和刘含允这三个人之外,整个月尹就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的真正出身来历,可眼前这个人却知道,那么—— “你是北夷人!”青黛声音愈发冷了几分,质问道:“快说,谁派你来的!” 就算是在北夷,也只知道阿完俨有一个女儿,顶多就还知道她在很年幼的时候就跟着母亲一块离开了相府,下落不明吧。 除了阿完俨,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她在月尹的下落。 等等,好像不只阿完俨知道。 她猛然想起了那一年,追杀她和阿四的那批杀手。 回想起来,那都是些训练有素的杀手,肯定是被专门培养的。 对了,那些杀手,是谁雇来的? 青黛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满腹狐疑。 那个人看着她,说道:“想知道你真正的爹爹现在过得怎么样吗?” 青黛脸色冷然,不语。 那人道:“他过得很好,依旧是北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不过,我这倒有个最新消息可以告诉你。” “什么?” “下个月吧。阿完俨将参加一场婚礼。一场,北夷慕王爷和新王妃柳韫的婚礼。” *** 之前有埋下过伏笔的。总算写到这里了。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失魂落魄(二更) 那人留下那么一句话,也不在乎青黛什么反应,就一展轻功,不一会儿就没影了,而那些跟他同行的人,也都跟着离开。 这帮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如风一般,就好像,到这里,根本就是闹个场罢了。 但青黛知道,那绝不是闹个场而已,那是有意的,他们来,就是为着说那一句话而已。 护从们还没放松警惕,两个人去找刘含允,另外剩下的人则仍站在马车周围,戒备地注意着四周的情况。 小桥从车里出来了,刚刚那个蒙面人说的话她都听见了,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家小姐居然是北夷那个了不得的宰相阿完俨的女儿。 真是让人吃惊的身份! 小桥走过去,看着青黛,见她脸色不太好,便问道:“小姐,你,你还好吧?” 青黛茫然地抬头看了眼小桥,似乎是处在震惊之中,眼睛有些无神,呆愣愣的,原本红润的嘴唇有些发白,她问道:“小桥,刚刚那人说的是柳韫吧?” 小桥疑惑道:“嗯。我在车里,听不大清楚,但听着,好像是说叫柳韫,怎么了,小姐?” 青黛的脸色也跟着白了,她的双唇微颤,右手按着胸口,像是缓不过气来似的。 柳韫,那是她娘的名字。那个人说什么,北夷慕王爷的新王妃柳韫? 为什么新王妃会叫柳韫?跟她娘一模一样的名字,是同名同姓吗? 不,不可能。 那个人为什么要特地来跟她说这件事情? 只光这一点,就让她觉得这个叫柳韫的新王妃肯定有蹊跷,至少,就凭这新王妃和她母亲同名同姓这一点,就够让她在意的了。 该不会,该不会—— 那新王妃就是指她娘! 青黛更震惊了,瞳孔瞬间一收缩,手紧紧握拳,抿着唇。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娘已经死了,怎么会,怎么会——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小桥见她神色很不对的样子,忙说道:“小姐,要不咱们先回车里吧,等他们把刘先生找回来。” 青黛还沉浸在自己的震惊和思绪里,连小桥说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心不在焉地胡乱点了点头,就由小桥扶着,坐回了车里。 那几名护从互相交换着眼神,刚刚那个猖狂蒙面人所说的话他们也都听见了,再看青黛现在这番表现,也看得出来这事不太寻常,其中一个人看着车门关上了,才轻声对其余几人说道:“我看,要给王爷传个信过去。” 其余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青黛在车里面坐着,一句话也不说,眼神不停地在变换着,又是疑惑,又是吃惊,又是悲伤,又是焦虑的…… 小桥坐在一旁,看她这个样子,想问问是怎么回事,但又不大敢问,只得坐在那里,心焦地盼着那两人尽快把刘含允给找回来,也不知道刘含允是个怎么样的情形,别出事才好。 这两人在车里又坐了一些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人说道:“青黛小姐,刘先生回来了。” 小桥赶紧起身去开门,推开门,就看到刘含允被人扶着上了车来,看起来身上没受什么伤,但是,那神情状态,却是失魂落魄的样子,脸色也是白的,跟青黛比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 小桥看得心中一惊,觉得这两人是怎么了,怎么都这样一副样子? 她走过去,扶着刘含允在一边坐下,关上了车门。 马车缓缓地动了,知是继续赶路去了。 小桥坐在那里,看了看对面的青黛,又看了看右手边的刘含允,想了想,对刘含允说道:“刘先生,没受伤吧?” 刘含允愣愣地回过神来,双眼没有聚光般地看了眼小桥,点了下头:“嗯。” “刘先生,你怎么了,看起来好像受了很大刺激的样子。你刚刚跑哪里去了?” “有人刚刚把我掳到林子里去了。” “没出什么事吧?”小桥问道。 “哦。没事。” “没事就好。”小桥见他神色稍缓的样子,便也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焦心地说道:“刘先生,你快看看我家小姐吧?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是这个样子,让人担心。” 刘含允这才想起青黛来,整个人醒了神似的一震,忙看向一旁的青黛。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青黛好像也醒了神般,先前的表情收了大半,只余下了点焦虑和担忧。 刘含允试探性地询问着:“娅娅,还好吧?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青黛笑了笑,说道:“哦,没事,就是刚刚出去没看到爹爹你,有些担心。” “我不是好好的,你不必担心了。” 青黛点头,笑道:“看到爹爹没事,我就放心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问道:“爹爹,刚刚那个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刘含允本来还算缓和的脸色一下子紧绷了起来,紧张地盯着青黛:“你说什么?他还说了什么?” 青黛见他脸色不对,愣了下,但很快地,就恢复如常,说道:“哦,没什么。就点破了我的身份而已。” 她不知道他被掳到林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柳韫的事情,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他那个人跟她提起柳韫这件事情。 本来,别人主动找上门来,一看就知道是别有阴谋的,她最好不要去理会。然而,不得不说,对方给的诱饵实在太有吸引力。 柳韫,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她母亲? 青黛很想知道,而且,想自己去证实。 不管是真是假,既然让她知道了,既然对方想让她去,那么,她就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那背后之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她心中暗暗拿了主意,脸上却不显山露水,转过头去,推窗,看着外面的景致。 刘含允狐疑地看了她一会儿,见她神色没什么变化,暗暗松了口气,但很快的,心里又一紧 刚刚在林子里,那个人说的话还在耳畔回响,让他的心揪紧,疼得厉害。 不管是真是假,任何利用柳韫的人,他都不会轻饶了他! 但是,仔细想想,似乎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去教训对方。 尽管不甘,他却还是不得不承认,柳韫的事情,似乎从来轮不到他去出面。 正文 第九十八章 是冥婚啊!(三更) 当天夜里,一行人寻了家客栈,定了房间,简单地吃过了晚饭,便各自回房。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刘含允和几个护从都坐在客栈大厅里吃早饭,一边吃着,一边等青黛下来。 “不好了!刘先生,不好了!” 小桥急忙忙地从楼上跑下来了。 “怎么了?”刘含允起身问道。 “刘先生,小姐不见了!” 几个护从也跟着起身,一个问道:“昨晚我们轮班守着,也没可疑人出现,小姐怎么会不见了?” “不是!”小桥费劲地咽了口口水,说道:“我想说的是,小姐不辞而别了!” 刘含允说道:“不辞而别?小桥,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刘先生,是不辞而别了。小姐人不在屋里,而且,我找了个遍,发觉小姐的包袱和药箱也不见了!不像是被人掳走的样子,这,这不是不辞而别是什么呢!” 刘含允听了,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来,回头吩咐道:“她一定是跑到夷州去了!快,快飞鸽传书告诉王爷!” 十天后,北夷都城夷州。 相府门前道路宽敞整洁,门前稀少,而相府大门更是朱漆高大,两座石狮子面着道路而立,大刀阔斧般的雕刻手法,使它们看起来栩栩如生,气势十足,守门的四个家丁个个昂首挺胸,双腿齐肩而立,两手放在腰后,一看就是练家子,肃穆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阿完俨底下的人,哪个不是训练有素? 青黛裹着厚厚的暗色貂裘,头上还戴着一顶黑纱斗笠,黑纱下,窄小的脸桑一双眸子闪着莹莹的光芒,复杂难辨地望着这威严的相府大门。 守门的家丁乍见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子呆站在门前,觉得有些可疑,彼此对望了一眼。 其中一个人正要走过来询问,青黛却突然回过了神来似的,顿了下身子,转身就走了。 那家丁才上前两步,见她走了,一时愣在那里,却也没有追上来。 青黛快步地走着,很快地,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回到了落脚的客栈,青黛在经过钱柜的时候,跟掌柜的点了几样酒菜,让人送到她房里去,便上楼去了。 回到客房,她脱下黑纱斗笠,坐到了床上。 她拿过放在床边的手炉,抱着,就半倚在床上,发起呆来。 自从幼年同柳韫离开相府后,她就再没有回来过,算起来,她其实是在夷州生长的人,可是,她却觉得,这个地方,于自己而言,是那样的陌生,陌生到让她没有安全感。 关于夷州,她的记忆是少之又少,而这些少之又少的记忆,多半都是在相府门内,外面的夷州是怎样的,但没什么记忆,也记不清了。 相府门内吗? 想想,她也曾有过一段短暂的无忧无虑的童年呢,就在那个相府内,有恩爱的父母,有无忧的自己,她喜欢拉着父母在花园里逛,喜欢一边吃着母亲做的甜点,一边看父亲给母亲和自己画画像…… 一切是那么好,好到如今想来,心里刺痛。 那个相府里,有她最温馨的童年回忆,却也让她望而却步,因为,里面住着一个她曾经最信赖,如今最痛恨的一个人。 阿完俨,他一个人住在那样大的庭院里,是否很快乐呢? 他有没有想过他们一家三口曾经在那里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有没有感到过一丝悲伤一丝落寞? 或许不会吧。她记得,他后来有娶好几门姬妾,是他真的想娶也好,是他为了刺激母亲故意娶的也好,但是她记得,他有好几门姬妾。 想来,有他们作陪,他应该过得仍旧很美满吧? 青黛想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几乎本能地,觉得好笑,好笑到让她心里觉得可悲。 就在她发呆的时候,有敲门声传来。 紧接着是小二的声音:“客官,酒菜到了。” 青黛放下手炉走过去开门。 小二走进来,利落地将酒菜都摆上桌,说道:“客官,都齐备了,有需要随时叫我!” 青黛点了点头,见小二要走,突然叫住了他:“等下。” “客官,有什么吩咐?” 小二的态度很好,走过来殷勤地询问。 青黛却看着他,说道:“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 “客官请问。” “我听说慕王爷过些日子要娶新王妃,是真的吗?” 小二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在听到青黛提及“慕王爷”三个字后,立即僵住。 他脸色一正,赶紧走到门口,往外张望了几眼,确认没人后,关上了房门,这才走回来,小声地对青黛说道:“客官真是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公然提起那位王爷的名号来?” 青黛是听说过的,这位北夷的慕王爷素有残暴王爷之称,为人阴狠毒辣,冷血至极,甚至有些癫狂,就连北夷国君听到他的名字,都大感头疼,而北夷国的百姓更是怕他怕得不得了,所以,小二会如此反应也是她意料之中。 她笑了笑:“不好意思,一时没了顾虑。” 小二点了点头,接着,声音更小了地道:“客官,今后说话多注意点,那位的名号,可不能随意提的。若是哪里被人听到了,可就惨了。” 青黛见他一本正经的善意提醒,脸色也凛然了起来,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晓得了。那小二哥,可否告诉我,那消息是真的吗?” 小二面有难色,不大想说的样子。 青黛见了,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到桌上:“还请告诉我。” 小二一见那银子,立即眼睛一亮,喜笑颜开地收了,但声音还是很小,说道:“客官,你听来的消息没错,的确是要娶新王妃。而且,娶的还是咱们相爷的亡妻。” “什么?亡妻?那不是已经死了的人吗?”青黛佯装困惑,但提及柳韫已死的话时,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悲伤,她说道:“小二哥莫开玩笑,谁会娶个死人呢?” 是啊,谁会娶死人? 她是抱着侥幸的希望的,觉得柳韫可能还活着呢。 “谁开玩笑呢!”小二很认真,正色道:“是真的,人已死了很多年了。你不知道,慕王爷他办的,是冥婚呢!”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相爷之死(四更) 这一夜,戒备森严的相府里来了刺客,刚开始只有一个刺客,到后面却莫名其妙跟了进来好几个,相府里的人一早就发现了,本想去拦第一个,却被后面跟进来的刺客给拖住了,而且,还不是往一个地方拖,而是分了好几个地方拖着,缠打着。 一时间,相府里四处都能听到刀剑相击的声音,这边打,那边打,热闹得不行。 早有其他不会武功的家丁下人们听到了动静,提着灯笼出来看,待看到刀光闪闪剑气凛然的场面时,全都吓得慌了神,乱成了一锅粥。。 就在这满府的混乱中,一向武艺高强的相爷阿完俨被人刺伤。 “啊呀,相爷死了!” 突然地,一声刺耳的尖叫声突兀地响起,划破了夜空,哗然了整个相府。 第二天,阿完俨昨夜被人刺杀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宫里面,皇帝听闻了,也大感震惊。 北夷国君在朝堂上大发雷霆:“真是厉害啊,有种啊,翻了天了!竟然胆敢把我们北夷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给杀了!把孤最看重的臣子给杀了!这是在给谁打脸呢,这是在打孤的脸呢!” 国君大发雷霆,满朝文武谁敢说话,一个个跪地,头都要埋到地里去了。 “查!彻查!看看到底是哪个人物这么大胆子,竟然敢杀阿完俨!” 圣谕一下,谁还敢耽误,下面的人立即就去执行,一时间,都城夷州陷入了全面的紧张局面之中,每天里,大批的官兵鱼贯而过,就连街上的普通行人,都要时不时被拦下来搜查一番,让人不胜其烦,却也没人有怨言。 毕竟,那死掉的可是阿完俨啊,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宰相,政绩斐然不说,还深得民心,虽然性子冷漠不好亲近,但是,北夷百姓却因着他,过上了安居乐业的生活,谁人心里不念着他的好呢。 而如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被人给刺杀身亡了,怎么不举国震惊? 谁都希望能赶紧把那个逞凶之人抓到。 所以,尽管全城戒严,但是,百姓们还是配合着的。 这一查,连查数日,竟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出。 转眼,到了阿完俨出殡之日,由于正妻亡故,唯一的女儿下路不明,又无其他子嗣,所以,阿完俨的灵位便由一名侄子阿毕华捧着,国君说了,阿完俨是一代名臣,葬礼绝不能含糊,于是,浩浩荡荡的出殡队伍几乎挤满了一条街,街边不少百姓驻足观望,甚至有的还低头抹泪。 就在这个时候,二十来个黑衣人在房顶上飞跃着,速度快如大鹰,气势逼人。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来了,来了!他们是不是就是刺杀相爷的人啊!” 人群中,一个男子大声地叫唤了起来。 大家听了,纷纷慌乱了起来,推推搡搡的,看着来者不善的那些黑衣人,有的引颈望着,有的慌不择路地要逃,而护送队伍的一批侍卫们则不约而同地拔起刀剑,戒备地看着两边屋顶上的黑衣人。 “哈哈哈……” 一道猖狂放肆的笑声不期然地响起,不一会儿,就使混乱的局面静了下来。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从街的尽头缓缓走来,他穿着一身黑,给人一种阴暗的感觉,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走来,渐渐地近了,人们刻意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他的头发凌乱披散着,脸上的皮肤有些暗,但眉眼如刀锋一般给人凌厉的感觉,留着胡渣,嘴角挂着肆意的笑,阴晦的,让人看着脊背发寒。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护从,押着一个人,那人戴着黑纱斗笠,看不清脸,但是,看那身量,便知是个女子。 众人一见到那名男子,都是怔了怔,而后,只听一个人扑通一声跪下去,所有人就几乎是同一时间地都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地喊道:“慕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王爷眉眼中的笑意冷然得看不出一点温度,他仿佛没有看见街道两边房顶上的那些人一般,目光射在捧着灵位牌的阿毕华身上,笑道:“怎么,阿完俨不是有女儿吗?怎么让你这个侄子来捧灵位来了?” 阿毕华一脸畏惧,见问,忙答道:“回,回王爷,因为堂妹多年前就已经下落不明,二叔又没有别的子嗣,所以——” “下落不明?谁说下落不明?她人不就在这里吗?” 慕王爷打断阿毕华的话,接着,在大家困惑的目光中,朝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那两个手下,便将押着的人往前猛地一推。 那人受力不住,就跌在了地上,头上的黑纱斗笠也掉了,乌亮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她抬起头,露出一张绝丽非凡的面容来。 众人乍一见如此美丽的女子,微怔。 阿毕华最先反应过来:“王爷,这位是?” “怎么?连你堂妹都不认识了?”慕王爷好笑地反问。 “堂妹?”阿毕华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青黛:“你是阿黛娅?” 青黛看着阿毕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阿黛娅?你叫谁呢?我不认识。” 慕王爷从后面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道:“呵呵,果然是阿完俨的亲生女儿,跟他一样的冷漠无情!也是,你要真把他当作你的亲生父亲的话,又怎么舍得杀死他呢?” 淡淡一句话,却说得在场众人一阵心惊。 慕王爷刚才说什么,是面前这个女子杀了相爷?而且,她还是相爷下落不明多年的亲生女儿阿黛娅? 怎么可能?哪有女儿会杀自己父亲的!为什么! 青黛扭过头,瞪着慕王爷,咬牙:“我杀了他?呵呵,都说慕王爷行事残暴冷血,而且还一向对自己所做的种种劣迹敢作敢当,怎么,原来不是啊?” 慕王爷挑眉,看着她,脸上泛着冷意的笑。 青黛毫不畏惧,同样回以冷笑:“你做这么多,无非就是希望给阿完俨错觉,让他错以为自己是死在我手下吧?就为了让他可悲自己竟然死在亲生女儿手下,以此来挫败他,报复他,不是吗?现如今,你做到了,他人都死了,怎么,你还不敢承认?” 慕王爷不说话,青黛冷哼一声,不屑道:“看来慕王爷的名声也是虚传的。” 正文 第一百章 癫狂王爷(五更) 慕王爷依旧不说话,看着青黛,眼中已经流露出了杀意。 青黛仍是无惧的表情,但是,声音却有些发颤,她瞪视着慕王爷,喉头像是哽着一口怒气,好不容易才压制着,她说道:“你之所以引着我到这边来,就是为了刺激我,要利用我对阿完俨的恨,去对付他,没错吧!” 慕王爷眸光一定:“你比本王预想中的要聪明。” 青黛不理他,接着说道:“你倒也没想他那么快死,就是想利用我重伤他罢了,甚至考虑到相府戒备森严,为了让我潜进去亲手伤了阿完俨,还不惜找人暗中帮我,跟着我进去,不但帮着错开府中护卫的注意力,还有人帮着我让阿完俨分心,给我制造机会。事情的确如你所愿,我伤了他,但你却没想到,我会在剑刃上涂毒药。对吧!” 她的尾音带着颤,语调还算平稳,不过,在场的人却是听得心惊胆战。 这是什么意思,相爷之死是慕王爷一手操控的?还用如此拐弯抹角的方式? 但凡北夷国的人都知道,因为年轻时的一些旧事,慕王爷最恨的人,就是相爷阿完俨,不但处处针对他,更是有多次要置他于死地,但相爷他机警,几次都化险为夷。 这一次,竟没躲过。 恐怕,上面那些人查了这许久的日子,其实早就猜到是慕王爷下的手了吧?只是碍于他的身份地位,没人敢去招惹罢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才这么长时间了,硬是一点苗头都没查出来。 国君,应该也知道吧? 在场的人中,比较会想的,大体上已猜出了大半。 就是有一点不明白,就是这个相爷的亲生女儿,她消失踪迹了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回来了就要杀相爷?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吗? 想起那个睿智能干的相爷最终是死在自己亲生女儿手里,大家就不免同情起他来。 对于青黛间接地说出阿完俨死亡真相,慕王爷始终是一脸平静,就好像被说出来他是幕后操控者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一样。 青黛看似平静漠然,可心底里却是翻江倒海的。 那天晚上,她本意是去质问阿完俨,到底慕王爷要和她母亲办冥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他怎么能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哪想到,阿完俨不但不解释,还一副无关痛痒的表情,她也是气急了,总觉得母亲是爱错了人,竟然看上了他这样的人,而偏偏这样的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青黛心头压着火,哪里能忍得了,冲动之下,就对着他拔剑相向。 “上一次见面,你说总有一天要像解决了我娘那样的解决了我,如果我想活,就在那之前先了结了你。我还从来没想过要了结你,但是,今天,我觉得我们之间必须要有个了结!” 她说着,就向他挥剑。 说也奇怪,他竟然看着,一动不动,脸上,甚至好像还有欣慰的笑。 青黛是诧异的,动作也那么一怔,可就在那个时候,一股力道突然打了她手肘一下,停在中途的剑就那么被推了出去,刺中了阿完俨。 青黛一早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进相府,因为不知道对方目的,也没理会,只是倍加留心,没想到就这么着了道。 她是很吃惊的,回过头要看是谁藏在暗处,被人打晕了过去。 等醒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被人看押着,而让人看押自己的人,就是北夷的慕王爷。 在听到慕王爷声音的那一刹那,青黛更是一耳朵就认出了,这是那天诱她来这里的那个猖狂大笑的蒙面人! 原来,那个人就是慕王爷! 她方才质问慕王爷的那些话其实也是她这两天被看押时自己细想推测出来的,在看到慕王爷那反应,她就知道,自己的推测是真的。 而阿完俨,真的死了吗? 她看着面前的棺椁,心里五味杂陈,恨是恨的,毕竟他那样对待过母亲,可是,真的得知他死了,心底里却觉得悲伤,小时候,他对自己的好,对他们母女的温柔画面,突然就在脑海里闪现。 其实,他们一家三口,本来可以好好的。 “呵呵。”慕王爷看着青黛那哀伤的神情,像是被那神情刺痛,面上有些不快,笑了起来,说道:“哼。本王本意的确只是想让他受重伤而已,毕竟,他还没亲眼见到本王与柳韫的婚礼呢,看着心爱的女人的尸体躺在那里,跟别的男人举行冥婚,你说,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慕王爷说着,眼中光彩熠熠,仿佛想象到了某个让他感到快意的画面一般,脸上的笑容逐渐扩散,甚至,到了有些癫狂的地步,呵呵哈哈的,神色诡异,寒意尽显。 倒像个半疯半傻的人。 众人见了,都有些瘆的慌。 青黛见着,蹙眉:“疯子。” “你才是疯子!你全家都是疯子!”慕王爷不知怎么的,突然激动起来,表情很是阴狠,他上前几步,猛地抓住青黛的衣襟,吼道:“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爹,我现在将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是他,是他这个疯子,他竟然联合我那个皇兄害我,他们夺走了我的皇位,他们抢走了我最心爱的女人,他们还害死了她,还害死了她腹中的我的骨肉,他们那样还不够,还派我去上战场,派我去杀意,害得我终生残疾!知道吗!我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子嗣了,再也不会有了!” 他越说越激动,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能吃人一般,狰狞可怖:“他和我那个该死的皇兄,害得我那样凄惨,可是他们呢?一个高高在上做他的国君,舒服得很!还有一个,你爹,他居然还能和心爱的女子成婚,还有你这么个女儿,和谐美满的样子,做给谁看!” 青黛被他拽着晃着,听着他的怒吼,只觉得脑仁一阵一阵的疼,蹙紧了眉头,却没吭声,拼命忍着。 “皇弟,你这是承认是你策划要谋杀当朝宰相了吗?” 悠悠的声音响起,一个人从旁边的一间茶馆里走出来,那人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眉眼间的神韵跟慕王爷倒有几分想象,只是,更显得温和些。 与那人一同出来的,还有白玉珏。 正文 第一零一章 真相大白(六更)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一声高呼,气氛瞬间就变了。 白玉珏身边站着的人就是北夷国的国君。 这国君招手,让侍卫长过来,耳语了几句,那侍卫长得令,立即就去执行起来。 一时侍卫们来来回回走动,驱散着人群,没多久,原本熙熙攘攘的一条街瞬间就冷清了起来,所有闲杂人等,包括附近酒楼茶馆里的人,全部都被清走了。 侍卫们分散开来,守着,不让人靠近。 等清场完毕,国君才重新看向慕王爷,又问了一遍:“是不是,皇弟?” 慕王爷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还在发怔,但听了他的又一次问话,很快地气焰就盛了起来:“是又如何!是他毁了我的一切,剥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就算是想将他千刀万剐,又怎样!” “这一切都是你臆想出来的!先皇本就无意把皇位传给你,董妃从来无心于你,她心里爱的一直是孤,她腹中的孩子也是孤的,她难产而死,孩子也早夭,这都是命数。何曾与你有关!皇弟,你怎么还如此执迷不悟!” “不,不是的!你说的都不对!”慕王爷一把将青黛推开。 白玉珏眼疾手快,身形一动,一转眼就到青黛身边,及时地接住了她,将她带离了慕王爷附近。 青黛方才被勒得喘不过气来,这下得了自由,瞬间松了口气的感觉,周边,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清冷的,却让人心安的。 “娅娅,没事吧?” 她抬头,对上白玉珏温柔的目光,纷乱的心境一瞬间得到了抚平似的,立即静了下来,她抓着他的衣襟,对他笑着摇了摇头,眼角处,却沁着泪珠。 白玉珏看得心疼,搂住她:“没事了,有我在。” 青黛默默地点头,靠在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很安稳,让她瞬间觉得安全感十足。 那边,慕王爷依旧很激动,他几步跑到国君面前,喊道:“皇兄,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强,你有的都是比我好的,所有人都看重你,都围着你转,就小董不一样,她关心我,她鼓励我,她从来不会看不起我!她那样喜欢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连她都要夺走,为什么你夺走她后,还要让她死呢!” “害死她的人不是孤,是你。”国君看着面前这个发狂的皇弟,叹了口气:“知道吗?是你那天进宫纠缠她,逼迫她,使她受了刺激,所以才会导致她早产,最终还因为难产致死的!” 提到这个,国君的眼中含有气愤:“你根本也不想要那皇位,你恨我们,不过就是为着董妃罢了,你觉得她是你的一切,你以为我们抢走了她,所以你才恨我们。你恨孤,却不敢对孤动手,所以你把怨恨都发泄到了阿完俨的身上,不是吗?” “是又如何!” 慕王爷一点也不否认。 国君眉眼动了动,问道:“你告诉孤,阿完俨的夫人柳氏,是不是你设计害死的!” 靠在白玉珏怀了的青黛听到这话,身体顿了下。 白玉珏低头看着她,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慕王爷看着国君,静了好久,才笑道:“没错,是我设计的。那个女人也是傻,为了救阿完俨,还当真愿意自己捅自己一刀。” 青黛浑身一颤,自己捅自己一刀? 她抬起头来,盯着慕王爷:“你什么意思,什么叫自己捅自己一刀?我娘不是被阿完俨——” “呵,你还真信啊?”慕王爷嘲讽一般地看着青黛:“虽然让阿完俨手刃爱人很痛苦,但是,怎么想,都还是亲眼看着自己所爱之人为了自己在自己面前自杀更痛苦吧?” 青黛震惊,那为什么那天晚上,阿完俨要说是他亲手杀了母亲,还说是母亲对他不忠? “啊,对了。”慕王爷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他离开青州前去见过你吧?那是本王安排的,本王想着,怎么着就要离开了,让他见见唯一的女儿也好嘛。当然了,见你的代价,就是要想办法让你恨他,这样一来,多年以后,就可以见到你们父女反目厮杀的画面了。呵呵,虽然跟计划有些出入,但结果还是勉强能让人接受的。只是,没想到你看着他死了,竟然没感到快意,反而流露出哀伤,这点,让人很不满意!” 青黛瞠目结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么,这么说来,是她误会了,这一切,都是有人下套,设计了他们一家吗! 娘不是被阿完俨杀死的,娘是—— 怎么会—— 青黛心里乱透了,紧紧地抓着白玉珏的手,无助地看着他:“怎么办,怎么办?我,我……他死了!” 白玉珏看着她慌乱的懊悔的样子,心疼着,忙说道:“娅娅,没事,事情没那么坏。” “他死了……” 还没那么坏吗? “皇弟,你准备好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吗?”国君问道。 慕王爷一脸无谓:“随便了,反正阿完俨死了,我痛快了,也没别的念头了,是活是死,都无所谓了!哈哈,哈哈哈……你看看他女儿的那个样子,真是难看啊。难看到让我开心死了,阿完俨若是看到,应该很懊恼吧,应该很后悔当时那样对待我吧!” “让王爷失望了,我还没死。” 就在这个时候,里面,又走出一个人来,中年年纪,气质稳重,眉眼透着几分沧桑,但眼神很锐利。 慕王爷看着来人走出来,愕然:“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呵,王爷你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阿完俨微笑着,走了出来。 “你没死!”慕王爷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明明,明明,我亲眼看着你被——” “呵呵,王爷眼神不好,看错了。”阿完俨依旧面带微笑,笑容恰到好处到足以将慕王爷气疯。 “阿完俨,你——” 慕王爷很激动,夺过身后护从的刀就要冲上去了结了阿完俨,遗憾的是,才走两步,他就步伐猛地一滞,嘴里一腥,就有一口血喷了出来,两眼一翻,便晕过去。 *** 好累好累好累。呼。 正文 第一零二章 童心(七更) 慕王府的地下冰库里。 一块又一块的大冰块分错矗立着,就在最里端的一张冰棺里,躺着一个容貌秀美的女子,看起来二十五六的年纪,眉如新叶,神情安详,除却那略显黯淡的苍白脸色,看起来就好像是在睡着一般。 青黛站在一边,看着冰棺里躺着的女子,莹莹的水光便泛上眼眶,她抓着冰棺边缘的手微微发紧,略带哽咽地说道:“娘,我是娅娅,我来看你了。” 白玉珏守在她的身侧,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肩。 冰棺的另一边,阿完俨虽然没有哭,却满目痛楚,他就那样僵直地站着,目不转睛地望着冰棺里的爱人,不说话,却神情哀恸,抿直了唇,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青黛思念母亲,此时面对这样的画面,再悲伤痛苦,还有白玉珏在一侧陪着,可阿完俨站在那里,就好像这个冰库里就只有他和柳韫两个而已,柳韫已无生气,就那样躺着,不会痛不会笑,没有一点感觉,而他,痛不能哭,苦不能言,一下子,落寞感铺天盖地而来,打在他的身上,却无力反击。 他的孤零零,显得突兀非常。 白玉珏握着青黛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心,趁青黛看过来的时候,示意性地向阿完俨望了眼。 青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阿完俨那悲恸的样子。 看到阿完俨那个样子,青黛不是不动容的,然而,尽管知道了当年柳韫死亡的真相,得知母亲并非阿完俨亲手所杀,但是,近十年的隔阂已经产生,怎么可能说消除就消除呢? 说起来,当年若非他不信任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母亲,母亲也不会伤心欲绝地带着她离开,或许,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母亲更不会死! 到底,青黛还是打心里恨着他的。 阿完俨似乎没有察觉到青黛的目光,只是凝视着柳韫,伸手触摸着她冰冷的面颊,说道:“柳韫,慕王爷已经走火入魔,疯癫而死,你自由了,再也不用被他软禁在这里了。走,跟我回家。” “不,我要带娘走。”青黛突然说道。 阿完俨抬头看了眼青黛,看着她那执拗的没有温情的眼睛,笑了:“你以前很亲我这个爹爹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青黛淡淡道。 阿完俨也不奢望她对自己如幼时那般,无所谓地笑了,说道:“她是你娘没错,但是你别忘了,她还是我的妻。不论是生是死,她都是我阿完俨的女人。岂有离开我的道理?” “她不是没离开过你,你忘了,当年是娘她主动带着我离开相府的!”青黛看他的目光中带着怨责。 “她却仍愿意选择为我而死。”阿完俨苦笑着,却很笃定地说道:“她的心在我这里,你还想让她到哪里去?” 青黛咬牙,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 阿完俨不再理她,转身出门就吩咐下人过来把冰棺抬到相府里去。 青黛想上前去阻止,却被白玉珏拦下了,他说道:“娅娅,按你娘的心思去想吧。” 听了这话,青黛终于还是没再反对,任由着相府的下人进来,把柳韫连同冰棺一块抬出去了。 阿完俨临走前,还深深地看了眼青黛,说道:“相府也有冰库,我会把她的身体完好保存好,直到我死后,再合葬一处。你若是想她了,可以随时来看她。” 说着,人便走了。 青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柳韫带走,直到人消失了,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这才忍不住,终于掉了下来:“搞什么嘛,到头来,还是要霸占着娘!当初娘还活着的时候,他都干什么去了!真让人恨!” 白玉珏听着她那埋怨的骂,知她心里是难受却无法释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抱着她,揉着她的头发,柔声说道:“傻瓜,想看她的时候,我陪你一块来看她。” 青黛哽咽着,点了点头。 从慕王府冰库出来后,白玉珏就直接领着青黛去了他落脚的地方,那是一处带庭院的别馆,环境雅致,还有下人伺候,倒是个住得很舒适的地方。 早有人去了青黛落脚的客栈把她的私人物品都拿来了,青黛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想到刚才一路走来所看到的这个别馆的种种雅致,便对在一旁看书的白玉珏说道:“你真的好会享受,每次出门都舒舒服服的,坐的车是又大又舒适,住的地方是又大又舒适,就算出门吃个饭,那也有下面的人想着法的给你准备上好的菜肴,啧啧,简直是羡煞旁人啊。” “也不是每次都这么舒舒服服的。”白玉珏轻笑一声,放下书,看着她:“你忘了,上次跟你去云州,那一路,我可是很吃苦耐劳的。” “那就叫吃苦耐劳了?”青黛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不过,对比他平日里的生活做派,再回想着当初的那一路上他的种种挑剔却又不得不忍受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也是。对你来说,好像是够得上吃苦耐劳了。” 白玉珏笑着,走过去,见她还在整理,便皱眉问道:“到底有什么好整理的,整这么久还没好?” 说着,眼睛就看到了她的包袱,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小玩具,什么陶塑的人偶啊,不倒翁啊,小木船啊等等,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 他随手拿起一个不倒翁,失笑:“我说,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小孩子吗?” 青黛是被说小孩说习惯了,她现在都懒得辩解了,起身,直接就夺回了他手里的小玩意,瞪他:“你管我呢!像你这样没有复杂的人,是没有办法理解我的乐趣的!” 白玉珏挑眉:“虽然不一定理解你的乐趣,不过,很理解你。” “呵呵。”青黛假模假样地对他笑了一下。 她那孩子气的举动让白玉珏直摇头,他摸了摸她的头,目光中饱含柔怜:“我算是栽在你这里了。明明也没哪里出众的,却就是让我眼里看不进别人。” 青黛听着,嘴角忍不住溢出笑来:“你开心吗?开心最重要。” 他愣了愣,随即笑了:“是啊,开心最重要。跟你在一起开心。其他的,又何必去追究。” 正说着呢,黄莺进来了,说道:“王爷,北夷王宫有人来了,说是北夷国君想邀王爷明儿个进宫小坐。” *** 网络不行。唉。发表的好费劲。 正文 第一零三章 爱成妒恨(八更) 黄莺看了眼坐在床上的青黛,对白玉珏说道:“王爷,可能北夷长公主也会出席。” 北夷国长公主是北夷国君最宠爱的女儿,十二岁时曾见过白玉珏一面,当即惊为天人,从此就爱慕上了她,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美貌的长公主谁都看不上,就一心钟意着月尹的果荣王。 为了满足长公主的心愿,北夷国君曾两度想将这位公主与白玉珏撮合,但是都遭到了白玉珏的拒绝。 但很显然,这并不能让长公主断了对白玉珏的念头。 这次,国君邀白玉珏进宫,怎么想,这位长公主都不可能错过见他的机会。 白玉珏还没说话,旁边的青黛听了,倒先开腔了,一双眼睛带着戏谑的笑意,说道:“北夷国的长公主?哦,就是那个叫司徒亦鸾的,想和你联姻那个?” “都很早以前的事情,没想到你竟知道。我还以为你对我的事情一向漠不关心呢。”白玉珏听出了她话里的酸味,笑道:“连人家的名字都调查清楚了?” 青黛本来想揶揄他,没想到倒被他倒打一耙,眉一皱:“谁去调查了,你拒婚的事情外面早就说开了,我就是不小心才听到的。” 白玉珏见她羞窘的样子,也不揭穿她,笑了两声,这才看向黄莺,说道:“你让人回话,就说月尹事情太多,本王明日就会启程,赶着回月尹处理,就不去打扰了。” 黄莺听了,也没多话,应了声,就去让人回话去了。 青黛看着黄莺走了,凑近白玉珏,问道:“诶,这么快回去?听说那个司徒公主长得可漂亮了,不见一面就走,你不觉得可惜吗?” 白玉珏见她又这样说话,抬手刮她鼻子,笑道:“我现在是一叶障目,什么天姿国色都看不进去,总不能勉强我去看吧。” 青黛听了,佯装生气地拍开了他的手,扭过头去不说话,但是,嘴总是忍不住地弯了又弯。 这边,北夷国君特赐的长公主府。 长公主司徒亦鸾听贴身宫婢说白玉珏拒绝到宫中一坐的消息后,气得杏目圆睁:“这个果荣王到底怎么回事,看着明明很温文尔雅,十分知趣,可是怎么两次三番地不买我们北夷国的面子,先前两次拒绝与本公主的婚事也就罢了,现在父皇特意让人去请他来宫中小坐,他也拒绝!他真当自己是什么人了吗!” 司徒亦鸾主要就是不甘心,想自己年轻貌美,出身又好,要什么有什么,他果荣王再高不可攀,以她这皇家公主,这天姿国色,也是配得起的。可是,他怎么就看不上她呢? 从小到大备受宠爱长大,向来是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人不给的。就这个白玉珏,她一见了就倾心,却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 她到底哪里不好,配不上他吗? 她越想越气,对白玉珏的爱慕也渐渐地带了埋怨,就好像她爱着他,他就该给予相等的回报似的。 一旁的贴身宫婢看着自家主子心情不好的样子,面上有犹豫之色:“公主,有件事情,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什么事?” “这事,只怕公主听了会不高兴。”那婢女小心翼翼地说道。 “本公主现在已经很不高兴了,还有什么能让本公主更不高兴的!”司徒亦鸾没好气地应道,很不耐烦:“快说!” “奴婢听说,青黛也来了。” “青黛?你说的是那个青黛?” 白玉珏对青黛情有独钟这事如今早不是谣传,而是被认定得真真的了,司徒亦鸾一直关注着他的消息,自然也知道,他的身边有七个贴身侍女,个个貌美非凡,才华出众,而这七个人最不显眼的人就是青黛,但是,偏偏这个最不显眼的女子最得他的宠爱。 上次白玉珏拒绝联姻,似乎也是为着青黛的缘故。 司徒亦鸾早就恨着青黛了,认定了青黛是比不上自己,而且还是凭着不择手段得了白玉珏的心。 “就是那个青黛,貌似,这次果荣王会到咱们这里来,也是为着那个青黛,就是找她来的。” 婢女郑重其事地答道。 司徒亦鸾一听白玉珏是为着青黛才来的夷州,脸上的怒意更添几分,手一拍梳妆台,猛地站起:“消息属实吗?” “反正下面的人说得真真的。” 司徒亦鸾听着,眉头一蹙,漂亮的眸子里便流露出了一丝狠光:“该死的青黛,这次算是你自己找上门来,本公主就让你吃吃苦头!” “公主,你有什么打算?” “果荣王是明天走吧?”司徒亦鸾问道。 “是的。明早启程。” “很好。今天晚上,我要让他们知道,惹了本公主的下场。” 司徒亦鸾呵呵冷笑着,美丽的眸子已经完全被心中的嫉妒与憎恨所吞噬,失去了该有的明丽光彩。 当天晚上,北夷国君再次让人来请白玉珏。 青黛暗暗觉得奇怪:“怎么这个国君这么热情,一次请被拒绝不够,还要请第二次?为着他那个宝贝公主?” 白玉珏表情平静,不置可否。 青黛见他不说话,问道:“那你是去不去?” “去吧。”白玉珏想了想,说道:“慕王爷一直在背后帮着老九篡权,是个隐患,这次能把他除掉,北夷国君也出了些力。我怎么着也得给人点面子。” “那不是互帮互助吗?”青黛不以为然地道:“虽说是自己弟弟,但是我看那个国君早就想除掉这个慕王爷了。虽说是为了两国的友好安定关系,所以帮你惩治了他,算是给月尹一个交代,不过相对的,你其实也帮了他啊,据说那个慕王爷让他很头疼,你等于是帮他治了头疼病。何况,你还帮他救了他的心腹大臣,北夷宰相呢!是真的帮了大忙啊。” “要真说起来,该谢的人是你师傅,要不是有他在,阿完俨一定被你淬在剑上的毒给毒死了。” “嗯。”青黛轻描淡写地带过,又说道:“说起来,我还是觉得师傅给那个慕王爷下得毒比较厉害,不仅能让人迷了心智,老实巴交地说实话,还能让人内力紊乱走火入魔,真的,太毒了!” “那也是慕王爷罪有应得。药老头说了,心术不正的人,才会被那药致死。” 正文 第一零四章 落荒而逃(九更) 最后,白玉珏还是进宫赴约去了。 青黛这些天经历的事情挺多的,人也累得慌,想早点休息,也就没跟着去。 她在屋里看了会儿书,便早早地洗漱一番,上床睡了。 合上眼没多久,她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感觉好像有人在靠近,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抓自己的脸,她恼怒地伸手将抓着自己脸的东西打开,可是,才一打开,那东西又上来抓。 她忍无可忍,恼怒地嘤咛了一声,一把抓着那东西,睁开眼,瞪着。 睡前并没有熄灯,借着微弱的烛光,她看着床边坐着的人影,迷迷糊糊间,却看到是白玉珏的脸,而她抓着的,正是他的手。 他的脸色跟平时不太一样,不是冰凉如玉的,而是有些红,看她的眼神也不似平日那般是温柔的,反而像是看着猎物一般,直直地盯着,生怕她跑了一样。但是,她却又发现,他眼里还有痛苦,努力克制着什么,特别熬煎的样子。 他如此反常的样子倒让青黛惊讶,一瞬间人就清醒了,她从床上坐起,伸手去摸他的脸,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白玉珏的喉头一动,猛地一把抓住了青黛的手,脸逼近她。 青黛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本能地哆嗦了一下,而后,不知不解地问道:“怎,怎么了?你干嘛啊?” 白玉珏死死地盯着他,眼睛里像是有千言万语,却张了张嘴,几次欲语还休。 而他的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来,看起来神色比刚才还不好。 青黛看得着急:“白玉珏,你到底怎么了?你脸色怎么这么奇怪啊?” 她不由分说地,就伸双手去摸他的脸,摸了脸,想起自己是大夫,所以又要去拉他的手给他把脉。 然而,刚要抓到,白玉珏却一把推开了她的手,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理着她的发,眷恋的目光流连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嘶哑:“放心,我没事,就是刚刚多喝了点酒,有些醉了。” 喝酒了? 青黛听了,看着他那红热的脸,恍然大悟般地,松口气地笑了:“原来是喝多了呀!我说呢,怎么脸又红又烫的。等等,我给你去煮碗醒酒汤。” 白玉珏却按住了她,说道:“行了,都这么晚了,煮什么醒酒汤啊,要喝我会让下人去煮。我就是想你了,过来看看你。好了,乖乖躺回去,继续睡觉。我也累了,就回去睡了。” 青黛听了,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用?” 白玉珏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按了回去,给她盖好了被子:“好了,我现在很累很困,只想睡觉,你别去煮什么醒酒汤,走了。” 说着,人已经起身出去了。 青黛扭头看着他关上门出去,眉头微微蹙了蹙,想起身给他去煮,但想想,他说他很累了,只想睡觉,等她煮好了,他估计也睡着了,到时候再把他叫醒,也不太好吧? 这样想着,念头也就作罢,想着明天早点起来,再给他煮点醒酒的东西好了。 她也没多想别的,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青黛天才蒙蒙亮就起床了。 看了看白玉珏还紧闭的房门,还记挂着他昨晚醉酒,便往厨房去,准备做点醒酒汤。 然而,就在忙活着的时候,一个丫鬟突然间来找她:“青黛姑娘,长公主府来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丫鬟递过去一张纸条。 长公主府,她们都没什么交集,递什么东西给她? 青黛困惑地接过,打开,一看到里面的内容。脸色就骤然变了。 她推开那个丫鬟就往白玉珏的房间走去,推开门进去一看,里面果然没人。 心在那一瞬间就像是个无底洞一样,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一点点一点点地无止尽地坠下去,她揣着心口,一阵阵的心慌。 不是真的吧? 她看着纸条上面的内容,脸色白透了。 既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但却还是怀着忐忑和不安。 她该去证实吗? 拽紧了手中的纸条,青黛顿了顿,转身就跑了出去。 她抓住外面那个不解的丫鬟,一路施展轻功,由那丫鬟指着来到了长公主府门口。 奋力地敲门。 里面,像是早料到了她会来,在这里等着一样,她才敲一下,就有人来开门了。 那是个年轻的宫婢,一双眼睛里带着不善,她扫了青黛一眼,见是个不折不扣的绝丽美人,不禁讶异。 但很快,那宫婢就缓过神来,问道:“该不会就是青黛姑娘吧?” 青黛扬着手里的纸条:“不是正等着我来吗?该让我看看你们想让我看的东西吧?” 她的话语太过直接,而且一语中的,这样明刀明枪的处理方式倒是让那宫婢又愣了下,与她预想中的委屈脆弱、忐忑柔怜的样子截然不同。 “怎么,难不成不是让我看东西?”青黛眯着眼睛,冷笑着问道。 “自然是有的给青黛姑娘看的。”那宫婢回过神来,同样冷笑着,仿佛在说:等你看了那东西,看你能否还笑得出来? 眼中的轻蔑,显而易见。 青黛却无暇顾及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是怎样的态度对自己,她只想知道,那纸条上说的是不是真的!白玉珏,真的会那样对待自己吗! 她直接将带来的丫鬟仍在门口,就跟着那宫婢进了门。 公主府特别的大,从大门到里面弯弯绕绕地费了好大一番路程,这样一番走,青黛的心情并没有得到放松,反而越来越忐忑紧张,好像是被人抓着一样,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搞得她心烦意乱,呼吸不畅。 但是,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至少,在别人的地盘,她不想在气势上输人。 她一路暗示着自己,等下不管看到什么,是想看的不想看的,都要保持镇定,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当然,她希望看到的不是自己最不想看到的! 然而,当她看到推开门,进入那个房间,看到床上的画面的时候,她还是输了,她想叫,叫不出来,想气愤得打人,却抬不起手,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看着那两个人,看着那个男人,没说话,但是,她哭了,然后,落荒而逃…… *** 明天就要完结了。还有不少内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完结呢。呼。不管怎样,会努力的。该睡了,晚安。 正文 第一零五章 渐行渐远(一更) 事后,白玉珏解释,说他是出于大局。 连其他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只是歉意,只是冷静,只是百口莫辩。 青黛苦笑,出于大局?鬼知道他所说的大局是什么东西! 她只知道,他所谓的出于大局就等同于拿了把刀直戳进她的心口上! 虽然有了这场变故,但是原定的行程并没有受影响,两个人还是按照计划回了月尹。只是,这一趟回去,彼此间距离却莫名的远了,人虽还是在身边,就是心与心之间,有了隔阂。 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白玉珏是个男人,或许身体而已,没什么,可是青黛却无法释然。 她并不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和司徒亦鸾善后那件事情的,也没有去问,但心里想着,人家是公主,还未出阁,却跟做了那种事情,他是要负责的吧?大概,他是会娶她的吧? 自从跟他在一起后,青黛就幻想着有一天,他会娶她,他们会成为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可以执子之手,白头偕老。 但是,眼下不管怎么看,都是不可能的了。 他不会娶她,甚至可能会娶别的女人。 看着别的女人身披大红嫁衣,与他并肩而立——这样的画面,光想着,就让她心里窒息得难以承受。 心痛,真的心很痛。 白玉珏说:“除了你,我此生不会有别的女人。” 青黛听了,却不再像过往那样深信不疑。 她只是苦涩的笑着,轻微的,没有一点感情,此时此刻,她心里就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彻底的离开,到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自生自灭也好,伤心欲绝也好,愤世嫉俗也好,只要离他远远的,那就好。 她没办法,她每每看着他,就会想起床上的那一幕,那就像是一次又一次地凌迟,没有尽头,除了让她的心伤痕累累外,就只剩下了痛。 于是,她一心要离开。 她离开了很多次,每次都会被白玉珏的人给找回来。 还记得她第一次不告而别的时候,白玉珏是慌的,甚至来不及吩咐底下的人去找,自己就先冲了出去,所有的睿智,所有的理智,在那一刻全部荡然无存,他仿佛被突然投身于这个世界,像无头苍蝇似的,找不到方向,慌不择路。 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有害怕的时候,也有笨拙的时候,原来自己很不会找人。 那么狼狈。 最后,还是黄莺派去的人找到了她,将她带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着她,几乎是用瞪的,一向温柔的眸子里折射出冷光来,带着恨般。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青黛,这让她有些错愕,但是,那点错愕很快地就被冷漠所取代。 他怎样对她,她已经不想关心,也不想在意了。 白玉珏却猛地狠狠抓住她的双肩,将她用力地搂进怀里,也不怕弄疼了她,好像担心她会再次不见一样地死死地拥紧她,他的声音甚至是有些颤抖的,说道:“娅娅,你跑哪里去了?你要离开我吗?要到哪里去!不要走,不准走,要么带我一起,要么,留下来!我绝对不允许你离开!” 青黛听着他的话,心里悲痛,双眼却是空洞得没有一丝情绪,她抿着唇,始终没有回应。 她料想过逃不掉,很快就会被他下面的人再次逮回来。但是,她还是逃了。 这一次不行,还有下一次,下一次不行,还有下下次—— 每一次的失败都不能打消她想离开的念头,而是让那念头愈发的强烈起来。 而他是那样的固执,出乎意料的蛮横霸道,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把她找回来,哪怕明知道她的心里不原谅自己,心意已决,可他就是不愿意放手,死死地将她囚在自己身边。 曾经甜蜜的爱人,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般的彼此折磨之中,她痛,他也痛,可就是无法冰释前嫌,他觉得她好像是块冰,前所未有的冰冷,不管他怎么努力,怎么用心,都捂不热了般。 就像猫和老鼠,他们两人之间,你追我赶,一个拼命地想逃,一个拼命地追着不放她走。 直到有一次,青黛的出逃彻底惹怒了他。 “你说你要去江南做什么?” “嫁人。”青黛面无表情地应道:“我年纪摆在那里,也是该嫁人了。师傅和爹爹已经为我挑了个不错的夫婿,我同意了——” “我不同意!”他激动地叫道:“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嫁人!” “不同意?不许?”青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我就必须一辈子在你身边当你的贴身侍女吗?看着我年华老去,看着你美眷在怀,儿孙满堂?” 白玉珏定定地看着她:“除了你,我不会有别的女人?” “呵,不会有别的女人,那那位北夷长公主呢?”青黛冷笑:“你是要娶她的吧?” “娅娅——” “放我走。”青黛不愿多说的样子,别开头去,不愿看他。 他垂在身侧的两手握拳,幽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叫人进来,吩咐道:“去,把药老翁和刘先生为她挑选的男人解决了。” “白玉珏!” 他看着她:“怎么,舍不得了?” “那个人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去找他麻烦!你不是这样有杀戮心的人!” “呵,那你还真不了解我。”白玉珏冷笑,随即,眸光凛冽:“知道吗?一想到有别的男人可能娶了你,想要得到你,我就恨不得亲手了结了他!现在我让底下人去做,已经算是客气了!” “那是我爹爹看重的后背!” “那就只能怪刘先生多事,反误了自己看重的后辈的性命。”白玉珏冷漠地说道。 青黛一惊,忙道:“你不能这样做!” “我怎么做,取决于你怎么做。”白玉珏看着她,眼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要她留下,再不提离开,也再不私自离开。 青黛咬牙:“你这样有意思吗?” 看着她负气离开,他眼里的冷光似乎微微地散开了,像是散成了点点碎片,发着幽光,反而看着有些颓废落寞,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了口气:“没有你,什么意思都没了。” 正文 第一零六章 相爱相杀(二更) 就这样,青黛被迫地留了下来,一留就又是半年。 半年的时间,她对他的态度并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冷淡,她没有表情,没有反应,原本光彩熠熠的眸子在看向他的时候总好像是藏着水雾一般,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来。 白玉珏觉得之前认为她像冰块是错的,冰块再冷再冰,时间久了,哪怕不能全部化成水,也能有所消融,可是她呢,她更像是冰冷的石头,不管经过了多久,总好像还是那块冰冷的石头,捂不热,也不销蚀棱角。 他在她那里处处碰壁,这让他挫败不已。 他后悔极了,若是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他当初哪怕是死,也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但如果他死了,她怎么办? 是会为他孤独一生,还是会遇到另外一个男人,跟他之外的别人在一起?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他都无法接受。 说到底,他还是自私的。自私地想活着,想陪着她一辈子,哪怕知道做那样的事情会伤到她! 但总好过,不能陪在她身边吧?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却还是抵不上心底里的煎熬难受,他发现,自己最受不了的,就是她对自己的漠然。 好怀念那段时间,两人间恩爱甜蜜的日子,那时候,她会对他笑,对他开玩笑,难过的时候会对着他毫无顾忌地哭,高兴的时候会喜不自胜地带动他一起开心,她就像个孩子一样明亮纯善,却也不只是个孩子,她也会很温柔细心,像任何一个爱着自己爱人的女人一样地对待他,他饿了,她亲自下厨给他做吃的,他病了,她寸步不离地守着照顾着…… 而如今呢? 他想着她那双淡漠的眼睛,苦涩至极。 还是不愿意放开她。 白玉珏很清楚自己的念头,尽管貌合神离,但他宁愿如此下去,也不愿意她走。 然而,谁也料想不到,真正的撕裂的痛楚却在那不久之后。 北夷国君放了话,若白玉珏仍不愿娶北夷长公主司徒亦鸾,北夷国不惜进兵来犯。 失态的急转直下,让人出乎意料。 两国交战,月尹未必就怕他,但是,皇帝白玉谨却不忍百姓因为这个缘故而无辜受战事之苦,想了又想,还是违背白玉珏的本意,下旨赐婚。 青黛很快听到了消息,虽然早就做好了种种心理准备,知道这样一天十有八九会来,但是真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听到心里好像咯嘣一声,有什么东西撕裂开来,疼得发紧。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回到了房里。 小桥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很是担忧:“小姐,别想了,只会徒添伤心。” 小桥其实心里也很感慨,明明两个人心里都有对方,明明之前就好好的,怎么就横生枝节,冒出了个北夷长公主呢? 那个长公主也是讨人厌的,做什么不好,偏偏拆散有情人! 小桥对司徒亦鸾很没好感,想着对方即将嫁给白玉珏,成为他们的女主人,这心里更加的不是滋味。再看看青黛,恐怕到时候,心里最难受的人,就是她了吧? 叫司徒亦鸾王妃,青黛,怎么可能叫得出口呢? 青黛看了小桥一眼,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是啊,想什么呢,再想又能怎样?能改变过去,能改变现在,能改变未来? 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就别想了。 她又坐了会儿,却是脑子放空的,里面当真就什么都没去想了。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青黛在房间里收拾东西。 这时,一个人突然从门外闯了进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迫使她转过身来。 白玉珏狠狠瞪着她:“你在做什么?你又想离开!这次要怎么逃?往哪个方向逃!” 青黛没想到他会过来,一时愣住了,但很快,她就冷下了面孔:“你已经要与司徒亦鸾成婚了,想必准王妃也不希望日后看到我吧。为了你们今后的恩恩爱爱,我自然是该识相点早点走人了。” “青黛!” 青黛没理他的暴怒,要抽回自己的手,怎奈,他的力度很大,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无法摆脱他的控制。 白玉珏看着她恨不得马上摆脱自己的样子,也不知是恨的,也不知是气的,就是一股强烈的情绪在胸口叫嚣着,如果可以,他真想将面前的女人吃拆入腹,融进自己的骨血,这样,她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有这样暴躁疯狂的一面。 青黛同样的不知道,但想着前几次他类似的表现,她已经很习惯他这样盛怒的样子了。 无惧地看着他,她说道:“就当彼此放过,好不好?” 白玉珏听了,更生气了。他一只手拽着她,另一只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来,扫了眼她身后床上的包袱,里面有瓶瓶罐罐的,不是药,就是毒药。 他知道她放置的习惯,若是药,瓶塞是红的,如果是毒药,那瓶塞就是蓝的。 他松开她的手,走过去,胡乱地就拿了瓶毒药,也不管是什么毒药,就打开,青色的液体就顺着匕首的刃流淌而过。 “你在做什么!”青黛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却看着她,上前抓起她的手,强迫地把那沾了毒药的匕首塞进她的手里,然后,抵着自己的心口处,说道:“如果你要走,先杀了我!” 青黛瞪大了眼睛:“你简直疯了!” “我是疯了!你动手啊,娅娅,你不是恨我背叛了你吗?你不是恨不得杀了我吗?如果我死了,能让你好过的话,你就动手!否则,你就留下!永远留在我身边!” 青黛本来是恐慌的,听了他的话,长时间以来一直刻意压制的情绪一下子被激出来了:“白玉珏,你够了,你能不能别这样,你除了折磨我,你还会什么!明明是你做错了事,为什么你还能表现得这样的理直气壮!我到底哪里不对了,你要这样对待我!你松手,你松手!” “不松!”松了你就走了,我怎么能松! 他喊着,还强迫她握着匕首,容不得她退却:“要么我死,要么我留下,你自己选!” 青黛本就心慌意乱,他又咄咄相逼,真把她逼急了,她恨恨地道:“白玉珏,你当真以为我离不了你吗!” “那你动手啊!” 激动间,青黛一个闪神,那匕首一半,已经没入他的胸口。 没有人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回过神来时,他的胸口,已经被血染浸,刺目非常。 *** 今天是完结日。感觉没什么人看啊…… 正文 第一零七章 性命堪忧(三更) 青黛双手颤抖地握着匕首,而匕首没入白玉珏的胸口,他的前胸浸染着血,仿佛一多血色的花,那样妖娆,却让人看得心里一阵一阵的钝痛。 她一点点往后退,摊开双手,看着上面沾满的鲜血,瞳孔大张着,难以置信地看着双手,又抬头看了眼面前向后跌坐在床上的白玉珏,她的眼睛里面,笼罩着什么,像是震惊,像是恐惧,像是懊恼,像是悲哀…… 泪水在那一瞬间,已经浸润眼眶。 白玉珏坐在那里,血一直在流着,他脸上的血色似乎也流走了一般,一点点地苍白着。 他看着青黛,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苍凉地笑了:“娅娅,你现在,心里面好受些了吗?” 青黛僵了好半晌,突然地,哇一下哭了出来,扑上去,摸着他的脸,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珏,我没想杀你的,我,我不知道,对不起,你别死,你别死好不好,我错了,我再也不离开了……你,你疼得很厉害吗?你……”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脸上哇哇地哭着,她哭的时候,总是像个小孩子,撒了劲地哭着,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哭出来才够。 白玉珏看着她毫无掩饰情绪地大哭,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觉得满足,他摸着她的脸颊,给她擦眼泪,说道:“那个在我面前有血有肉淋漓尽致的娅娅,总算回来了。” 青黛哪管得了他说什么,不停地掉眼泪,慌得不知道该怎么给他疗伤。 在院里东间睡着的小桥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一看,就看到了眼前这吓人的一幕,哎呀一声大叫了起来,赶紧跑进来,惊慌失措:“小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王爷怎么——王爷他——”小桥说着说着,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地盯着青黛:“小姐,莫不是你……” “哪里还管这些,快帮帮我,我该怎么救他,我该怎么办,他不能死,不能死……” 青黛整个人都慌了,心能乱神,此时此刻,她正是如此,甚至忘了,自己就是个大夫,更无从记起如何救人。 小桥看着,忙提醒道:“小姐,你就是大夫呀!你救王爷呀!” 青黛一听,这才想起来,紧紧地抓着白玉珏的手,努力地让自己稳定心神。 小桥在旁边鼓励道:“对,小姐,就是这样,不管是怎样,已经这样了,现在只有你能救王爷,你一定要冷静,一定要清醒,这样才能救王爷!” 青黛听着,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而那边,白玉珏已昏厥过去了。 “小桥,把药箱拿来,去烧热水!” 当天夜里,青黛简单地处理了下白玉珏的伤口,好在伤口不致命,暂时稳住了,但是,最大的麻烦,不是伤口,而是匕首上的毒。 青黛拿过刚刚白玉珏丢在一边的药瓶,一辨认,就好像一个惊天雷打在了头顶,脑袋嗡的一响,瞬间脸色苍白,药瓶也从手中脱落,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是世间最难解的十毒之一,她为了研究解药,特意去配了的,没想到,白玉珏随手一拿,就是这样的毒药。 她空洞的眼睛望着白玉珏苍白的脸,嘴唇发颤,整个人就腿软地坐在了地上。 小桥听青黛的吩咐去叫黄莺去了,当那两人急忙忙进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玉珏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青黛跪在地上有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画面。 黄莺绕过青黛,急切地先去看了眼白玉珏,看到他的伤口和那脸色,眉头就是一紧,回过头来,看着青黛:“你怎么下得去手!” 小桥没说是青黛下的手,但是黄莺何等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世上能把白玉珏伤成这样的人,除了她青黛,还能有谁? 这自然不是青黛武功高,实在是她在白玉珏心目中的位置实在独一无二。 她大概是唯一一个让白玉珏甘愿受伤的人。 黄莺看着,心底里叹了口气,相爱相杀,何苦呢? 她见白玉珏伤口包扎好了,也没再流血,只当已经无碍了,便说道:“好了,好在没有性命危险,这事你还是不要说出去吧——” “匕首上有毒。”青黛出声,轻轻地打断了黄莺后面的话:“而且还是剧毒,至今还没有解药。” “什么!” 黄莺一惊,腾地站了起来。 到底,白玉珏受伤的事情还是让其他几个贴身的人知道了,平日里也是都有主意能干的人,立即就商定了办法,先是封锁了消息,然后,又让人代着去处理白玉珏平日要处理的事情,至于剩下的就是一边让人照顾白玉珏稳住病情,一边等着青黛赶紧研究出解药来。 黄莺并没有说出白玉珏受伤与青黛有关,只说是被刺客暗杀了,她一向稳重聪慧,又得白玉珏倚重,所以说的话还是挺有份量的,其他人也没有怀疑。 倒是红影,总是若有若无地用研判的目光看着青黛。 青黛一心想救白玉珏,根本无暇理会其他的事情,她一边用药物稳着白玉珏的毒发,一边埋头苦苦研究解药。 好在,那毒药药性倒是好控制,能拖延点时间。 七天后,青黛终于研究出了解毒之法。 “就是还要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黄莺问道。 “一生草。” “一生草?”绿云听了,皱眉:“我听说这药极其难寻,一般的药铺里几乎没有的。” “这可怎么办?”橙杉着急地问道。 “既然药铺里没有,那我们就自己去找。”黄莺说道:“你把一生草的样子画下来,我们去找。” 青黛点了点头,说道:“青城镇的万历山是有名的药山,那里有不少稀珍药草,肯定会有一生草。但是,一生草的样子跟其他许多药草十分相似,就是行医一生的天下名医也很难辨认,就连我师傅也曾错把其他药草当作了一生草。据我所知,这个世上,能认得真正一生草的人,只有我。” 正文 第一零八章 花好月圆(大结局) “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去找?不好吧?王爷这可离不开你。”橙杉道。 “他不会有事的。只有找到了一生草,他才有救。” 黄莺想了想,说道:“那好吧。你去找,我们再找几个人陪你一起。” “一时有太多人跟着了,容易让外面的人起疑,不太好。”青黛却说道:“一个人跟着我就好了。” “那我跟你去吧。”橙杉说道。 “不,我跟她去。”这时,红影突然说话了。 红影一直跟青黛不对付,她突然自告奋勇要跟青黛同行,怎么着都有点匪夷所思,众人看着她的目光中不禁带着狐疑。 青黛看着红影,道:“好啊。就你吧。” 几个人讨论好其他一些细微的事情后,便散了。 青黛私底下把黄莺叫到了一边,递给她一份药方。 “这是?” “解毒药方。” “给我做什么?”黄莺探究地看着她。 “以防万一而已。”青黛神色平静,只道:“他的性命开不得玩笑,我怕这一路上会出什么意外——” “放心,红影虽然对你有敌意,但是还是会看大局的,就算为了王爷的性命,她也会一路护你平安,她的身手极好,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青黛点头,但却执意要黄莺把药方收好:“还是留着吧。我总觉得这一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你收着这药方,我也心安。” 黄莺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收下了。 这两人私下说着话,却不意被躲在暗处的红影给听了去。 于是,青黛一语成谶,这一去,果真出了意外—— 此后,很长的时间里,果荣王一直深居简出,只有他的六个贴身侍女和左右两大护卫时常露面代他处理事情。 但是有心人就会发现,果荣王有七大贴身侍女,但是,其中最受宠爱的贴身侍女青黛却很久都没有消息,谁都知道,果荣王此生挚爱就是青黛,甚至一度为了他拒绝了许多优秀的女子,这其中就包括几次拒绝北夷国长公主司徒亦鸾,就就连上次,为了青黛,甚至不惜两国兵戎相接,果荣王也要拒婚。 当然,最后也不知是怎么了,北夷国单方面就同意了退婚,婚事也就不了了之,而那场无辜的战事也始终没有发生。 所有人都知道,果荣王这么做,全是为了一个女子,那就是青黛。 可是,青黛怎么就没消息了呢? 有人说青黛就在果荣王身边,寸步不离,因为果荣王不喜欢她抛头露面,所以才渐渐没有了消息;也有人说,青黛是因为上次果荣王与北夷长公主联姻的事情埋怨果荣王,负气离开了,所以才渐渐没有了消息;更有人说,青黛得了重症,正在治病,所以才渐渐没有了消息;还有人说青黛已经死了…… 总之,各种各样的消息跟长了腿似的,在整个月尹到处乱跑,被人传了个遍。 然而,就在两年后,月尹的都城月尹举办了一场盛世婚礼。 新郎官是月尹最雅贵绝伦的王爷果荣王,而新娘子,就是那个让果荣王矢志不渝地爱着的青黛。 这一场婚礼,豪华而盛大,甚至不亚于国婚! 一向低调行事的果荣王,竟然如此高调地迎娶青黛,就好像是刻意在宣告世人他们结为夫妻了的事实一般,再傻的人也都看得出来他对青黛的情意之深之重。 这一天,一贯清静的果荣王府喜庆临门,宾客云集,难得的热闹,就连新登基的幼皇也亲临王府,祝贺这位大力辅佐自己的摄政皇叔大婚之喜,还送上了珍贵贺礼。 青黛下了花轿拜了堂之后,就被人送到洞房里待着了,这里距离前面隔着好远的距离,但是,她还是能听到前面热闹的喧哗声。 因为之前早前曾经为了子玉使诈强嫁给柳士言一次,所以她对婚礼的流程还是有些了解的,当然了,王府的婚礼自然还是多了些规矩,不过,大体上不都是那几个程序。 从一大早就起床做准备,被身边的媒婆啊丫鬟婆子们拾掇得团团转,就抓着点儿时间胡乱塞了两块红豆糕,到现在这个时候,早消化光了。 青黛坐在那里,肚子饿得不行了,本来还能撑着,现在着实撑不住了,索性也不再勉强自己,抬手,就把头上的红盖头一揭。 旁边有四个丫鬟守着,眼见着她擅自揭开了盖头,忙叫道:“哎呀,王妃,使不得,使不得,这盖头是要等王爷来揭的!” “是啊王妃,您这样不合规矩呀!” “王妃,还是盖回去吧,这不大好!” “我们会当没看到的!” 当没看到? 青黛无语地翻白眼:“你们就看到我揭盖头了,就没看到我饿得东倒西歪了吗!” “王妃,这样不合适吧?” “什么不合适?人要吃饭,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明明有东西吃还挨饿,那才叫不合适呢!”青黛一边瞄着远处桌上的食物,一边说着,已经把盖头甩到了床上,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胡乱地把头上的凤冠也取下了,放到了一边,然后,也顾不得拿梳子理顺披散的头发,拽起裙摆就走过去,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馋得直舔嘴:“啧啧,看起来就让人胃口大开!” 那四个丫鬟眼见着她坐下来,赶紧跟上来,其中一个丫鬟抓住了她伸过去的手:“王妃,这不行!” 青黛知道好说没用,于是,便佯装生气地盯了眼她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说道:“谁教你们可以对王妃动手动脚的?” 那丫鬟一听,吓得一哆嗦,忙松开了手,跪下磕头:“王妃,奴婢冒犯了,还请王妃恕罪。” 青黛嘻嘻地笑着,让她起来,左手却已经利索地伸了过去,抓起了一块饼就往嘴里送,右手拿起筷子,就去夹菜。 那四个丫鬟看得惊呆了,她们都是最近一年刚进府的小丫鬟,之前也没跟青黛打过交道,倒是听说了不少青黛的事情,但听得最多的都是那一个意思:王爷此生挚爱的女子只有一人,那就是青黛。 原还幻想着,果荣王那样的男子,深爱的女子,定然是个天姿国色,气质绝尘的。 可是,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们会看到这样一个王妃:虽然的确是天姿国色的美人,但是,这吃饭的豪爽样子,怎么着,也让人无法同那气质绝尘沾边啊。 这样的女子,到底是怎么引得那出尘如仙雅贵绝伦的果荣王的青睐的? 正呆想着呢,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四个丫鬟看过去,就看到白玉珏站在门口。 今天他穿了红色喜服,俊朗的容颜,颀长的身形,再加上那冠绝雅贵的气质,怎么看都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一幅画般,让人赏心悦目。 或许是心情愉悦,他的眉宇间也沾染了喜色般,一贯凉薄的笑意此时看着竟是暖意十足。 几个丫鬟匆匆回过神来,恭敬地欠身施礼:“王爷。” 青黛正吃得热火朝天的,听得这一声,转过头来,就看到白玉珏,眼前一亮,笑了:“你今天还挺好看。” 白玉珏早就料到她会在那里大吃大喝一般,对于见到她那副狼吞虎咽般的吃相显得很淡定,只是,听了她的话,就忍不住挑眉:“怎么,我平时不好看?” “平时也好看啊。”青黛笑笑,又咬了口鸡肉:“就是今天比平时还好看。” 他听了,这才满意地笑了,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看着满桌的狼藉:“吃得这样快?有这么饿吗?” 青黛不满:“你知道什么!婚娶这天,新娘子是最受累的了,一大早天还没亮就要起床梳妆打扮,折腾得连口粥的时间都没喝,然后还要匆匆上花轿,一路上被那么颠来倒去地晃个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吧,被新郎官接下轿了,拜堂了,送入洞房了,可以休息了吧?却还要人盯着,在那里正襟危坐,口不能言,腿不能伸的,连口水都不给喝。要知道,我饿了一天哪!” 青黛一股脑地说了一通,又感叹道:“唉,也不知道当初是脑子哪里出问题了,竟然会答应你办什么鬼婚礼!” 白玉珏听着她的抱怨,哑然失笑:“说得好像我很轻松一样。” “你本来就很轻松啊!”青黛嘀咕:“最起码还能用敬谢宾客的方式好好地胡吃海喝一顿。” “哪有那么好?吃倒是没吃上一口东西,海喝倒是真的,这个敬那个敬的,一圈下来,也不知喝了多少。” 青黛听了他的话,看着他,脸上是红,眼中也有醉意,但是,不细看倒还看不出是喝醉酒了。 她了解他,知道他就算醉了也不会表现得很明显。 不过,像现在这程度,八成是再不能喝了的。 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问道:“有没有不舒服?要我去给你做碗醒酒汤吗?” 白玉珏现在只喝她做的醒酒汤。 他摇摇头,说道:“不用。” “好像宾客还没散,你等下还要出去?”青黛问道。 “不去了。”白玉珏摆手:“让管家代我就好。再出去,我怕担心晚上的大事。” 青黛不解:“大事,什么大事啊?” 白玉珏突然抬眼,好整以暇地盯着她,讳莫如深地道:“你说,什么大事?” 青黛初还不解,但感觉到桌底下他伸过来的手,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面上泛红,狠狠地捏了把他的手心:“脑子里装什么呢!” 他却笑,凑近她耳边,酒气扑鼻,却并不难闻,温热的气息就喷吐在她耳边:“想你。” 她脸上立即更红了,笑着去打她。 白玉珏看她那娇羞的样子,喉头一动,转头:“都下去吧。告诉外面不用进来闹了。本王累了,和王妃歇下了。” 几个丫鬟听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应着,就退下去了。 青黛看着门关上了,问他:“好像要闹一闹的。上一次我在柳家冒充新娘子的时候,也没有机会看见人家闹房,好想看看什么样子?” 白玉珏却坏笑地贴近她脖子:“那有什么好看的,真要闹,有我闹你,不就够了吗?” 青黛只觉得脖子痒痒的,想要推开他,他却突然抬头,眸子沉沉地盯着她,而后,问她:“吃饱了吗?” “嗯。”青黛摸摸肚子,嗯,没胀,不过是有五分饱了。 话音才落,面前的人已经起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突如其来的悬空感让青黛惊得低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白玉珏却抱着她往床的方向走,将她放到了床上。 “白玉珏,你干嘛啊!”青黛眨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总觉得今晚的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呵呵。”他轻笑两声,伸手,慢条斯理地将她头上剩余的一些头饰取下,看着她:“明知故问。” 说着,头已经低下来,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 她本就长得美,可是平时不施粉黛,看着有些素淡,加上性情又总是喧宾夺主,倒让人总是忽略了她的美貌,而今天,她是新娘子,脸上妆容十分精致好看,因为刚刚喝了酒,脸颊微微泛着红晕,使得她今晚看起来竟美艳非常。 美艳。呵呵,要是在平时,这个词绝对让人用不到她身上。 白玉珏想着,嘴角有笑意。 青黛平时也会被他吻着,可不知怎么的,今晚这吻好像有了魔力一样,刹那间让她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刺溜一下钻进她心里去了,有点痒,想抓,又抓它不住。 是什么东西呢? 她皱着眉头,费劲地思索着。 白玉珏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低头,再次吻住了她的唇,这次不是单纯地吻着,还有点啃的意味,像吃樱桃一样,细细品尝,怎么都不腻的样子。 青黛被他不似往常的吻拉回了心神,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抓住了手,反按在了一边。 他放开她的唇,看着她:“娅娅,我们生个孩子吧?” “生孩子?”青黛困惑,不知道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他却但笑不语,起身,放下了床帐。 床帐里面,有窸窣脱衣的声音。 然后,青黛很快地就明白了他刚才那个问话是怎么一回事。 “呜呜,好疼啊,白玉珏,你欺负人!” …… *** 算是大结局吗?嗯,算是了,后面的内容联系前面,大家应该都能想象了吧。呼。总算写完了,当然了,还有很多差强人意的地方。希望大家能多多包容。 感谢一直在追文的读者朋友们,感谢一直默默支持的读者朋友们,感谢看到最后的读者朋友们!真的,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谢谢,谢谢,谢谢! 另外,顶着锅盖说一句,我又要开新文了,就在明天,作品名叫《将军夫人发家史》。第一次写种田文,不知道能不能写好,但我会努力写好的。感兴趣的读者朋友们可以看看。 当然,旧文也会挑一部出来继续更新。 PS:自言自语的部分是不计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