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妖出没请小心》 正文 第1章 山上有株桃花妖 丹穴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其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那是极美的声音,像是上好的美玉嵌在喉间,一开口,便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便是说昆山玉碎,芙蓉泣露都不为过。 男子盘腿坐在桃树下,身着一袭茶白色的长裳,一头如墨长发随意披散着,衣和发都因微风而拂动,如玉般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一双桃花眼闭着,眼角微微上挑,平白给一身书生气质的他添了几分媚色。 “莫要闹。” 男子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轻轻呵斥了一声,身后的一根桃枝自觉没趣儿悄悄收了回去。 “宿卿,整日学这些术法多无趣啊,你陪我玩吧。” 男子身后的桃树竟开口说话,声音清脆娇俏,好似一个人间不知疾苦的大家小姐,无忧无虑得很。 “若是整日都像你这样想着如何玩乐,那我这山主,还要不要当了?” 那被称作“宿卿”的男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桃花瓣,话语里俨然带着些打趣儿。 “诚然,您是这丹穴山的山主,我不过一株吸收了天地灵气才能化出人形的小小桃花妖。哪能和您比呀?” 那桃花妖开口,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故意和那“山主”赌气。 “原是想着此次去狐王那儿参加寿宴,途经凡界的时候给你们带点人间吃食和一些戏耍玩意儿的,不过某人不领情。哎……也只好作罢了。” 宿卿摇摇头,抬腿作势要走,刚走了一步就听到后面那个娇俏声音。 “山主大人历来是疼惜我们这些小妖的,平日里难得下一次山也总给我们带些零嘴儿回来,我瞧着上次那个叫什么冰糖葫芦的,倒真真是极好的。” 宿卿失笑,这丫头是变着法儿的哄他给他们带些新鲜玩意儿回来。 “你啊,这丹穴山上最不思进取的便是你了,这贪玩享乐倒是样样不输人。” 话语间,一道桃粉色的光芒乍现,原本那棵桃树竟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件幻化出来的桃粉色衣衫,逶迤及地的三千青丝用随意挽起,就插了一枝桃花。一缕青丝垂在胸前,显得俏皮可爱。不施粉黛,颜色姣好。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桃花瓣,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恭送山主大人。” 檀深微微矮身,“此次山主大人是去赴宴,若下次山主大人再去凡界,可否把檀深带上,也好让檀深开开眼。” 说着还上去拉起宿卿的衣袖,撒起娇来,丝毫没有注意到男子因她这话而身形微僵。 “你若是无聊了,便去找玉敛打发时间。我可得先走了,若是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说着就拉下檀深的手,唤来一只凤凰,乘着便走了,行动显得有些匆忙。 正文 第2章 我啊没什么大志向 “小气鬼。” 檀深眼见着宿卿走远了,撇了撇嘴,表示不满。 转头对一直躲在草丛里看戏的玉敛说道:“山主真小气,明明我都能化出人形了,就是不带我去长长见识。” 玉敛原是挂在宿卿身上的一块玉佩,跟着宿卿的时日一久,倒是修炼成了精,由玉石化出人形来。 “带着你去?你爱东摸摸西瞧瞧,又是个不长眼的,要是得罪了妖族的某位妖王,平白给咱们丹穴山惹麻烦。” 玉敛四仰八叉的仰躺在地上,嘴里叼着根野草,哪有平日里在宿卿面前的端正收敛。 檀深走过去踹了玉敛一脚,“这妖族的妖王,哪是这么好见的?再说,人家能当上妖王,那气度自然是妥妥的,你以为个个儿都跟你似的,没有一点容人的气量。” 檀深不顾玉敛的白眼,走到他身旁就躺了下去,望着丹穴山的天,颇有些忧愁。 “这天都看了几百年了,日日都是一个模样,真是没趣。” “那你是想去这妖界大本营看一看,还是去那滚滚红尘走一遭?” 玉敛虽是玉石所化,但推敲他人心思可是得心应手,更何况是檀深这人尽皆知的小心思。 “你是玉石,哪能晓得我这女儿家的心思?这妖界有什么好的,我这样的桃花小妖去了,见人就得福身行礼,请安问好,这得多累啊。” “就你?这丹穴山上放养长出来的桃花小妖?还女儿家的心思呢,真真是不要脸。” 檀深白了一眼身旁没有一点仪态可言的玉敛,“我才不想与你计较,这丹穴山上就你我最闲,你瞧山主,再瞧芊锦姐姐,真是无聊啊……” “诶,这话你可说错了,我这正要去丹房炼丹,你自己慢慢玩儿吧,你可别跟来,免得再毁了我一炉子丹药。” 玉敛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对还躺在地上的檀深是十分的忌惮。 上次这丫头悄悄跑去他的丹房,往他的炼丹炉里扔了好些七七八八的东西,还把他的丹房给炸了。 害得他百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若不是山主把他从鲛人族那儿骗来的一壶丹药给了他做补偿,他绝对是看着檀深一次就打她一次的。 自此,檀深就被列入他炼丹房的禁入者名单,还是头号大人物! 玉敛逃难似的走后,只留下檀深百无聊赖翘着腿,望着数百年如一日的天,心中甚是无奈。 玉敛一炼丹就是好几日,连个斗嘴的都没了,这日子怎么过啊。 自她睁眼,就是在这丹穴山上。 脑子里对过往没有任何的印象,她记不起往事来。 宿卿告诉她,她叫檀深,是这丹穴山上的一株桃花小妖,因贪玩下山,被凶兽穷奇所伤。 后被丹穴山山主宿卿所救,却因惊吓过度,失了记忆。 她原是不信,可身上被穷奇钩爪所伤的伤痕叫她不得不信。 当时又是个怎样的情景呢? 她睡在宿卿的房内,呆呆地盯着眼前谪仙般的人,可这谪仙般的人啊,却是个妖怪。 “你还是记不起往事来?” 宿卿开口,言语间带着好些莫名。 他望她记起,却又怕她记起。 他不愿她生活在一片混沌,也终不忍心让她失去知晓的权利。 “往事种种尽如烟散,记不起也好,免得再徒添烦恼。” “我啊,没有什么修仙飞升的大志向,只想在这丹穴山上,安安静静的做个桃花小妖,只愿腰好、腿好、身体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她是这样回答的吧,可她真的希望这样吗? 像个傻子,对过往之事一无所知,终生都困在这丹穴山上? 不,她不愿。 正文 第3章 梦里沧澜 檀深想着,却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睡了过去,她做了个梦,一个极长的梦…… 她置身于一片渺茫,周遭尽是雾气。 这是哪里?丹穴山? 不,不是,她在丹穴山生活了几百年,丹穴山从未起过这样大的雾。 那这又是哪里? 她除了丹穴山还去过哪里? “央姒……” 是谁! 谁在叫她? 她?她为什么会觉得是在叫她? 央姒?央姒是谁?她不是叫檀深吗? 央姒是谁,这又是哪里? 檀深觉得她的头快要爆炸了。 “吼……” 从远处传来一阵吼声,像是狗吠。 檀深抵不住心中好奇,朝着那吼叫声便走了过去。 如牛的大小,外形象虎,披有刺猬的毛皮,长着一对翅膀。这不就是凶兽穷奇吗! 穷奇身前的女子是谁,为何她看不清她的脸? 女子身旁的男子是谁,为何他要一声声的唤着“央娰”? 那个女子是谁,是她?还是……央姒…… 央姒是谁,为何她会出现在她的梦里? “穷奇,你认输吧!” 那女子娇喝一声,手中幻出把剑来,长袖一挥就朝穷奇砍了过去,剑剑命中,那穷奇身上开始沁出血来,步步后退。 “你看,我就说了吧。我央娰,好歹也是……” 被称为“央娰”的女子以为击退了穷奇,转过身子就向站在一旁的男子做起鬼脸。可话还没说完,女子就被重重一击,嘴里吐出一大口血。 那穷奇受伤原来是装的,趁那女子不备之时,大吼一声,那泛着光亮的钩爪就朝女子抓了过去。 “不要!” 檀深大骇,她为什么会痛,她为什么会感到惊恐! “孽畜!” 央娰身旁的男子看见女子口吐鲜血心中大怒,抱起女子极其温柔的放在一旁。偏头看向穷奇之时,眼中杀气毕露。 男子双手做印,中间浮现出一把黄金色的千年古剑,帝皇之气大显! 上古神器之首,圣道之剑——轩辕剑。 那穷奇见此剑,自知力量不足,就要逃跑。 男子岂能如了它的意,双手持剑,就朝那穷奇劈了过去。 顿时,梦境里的雾气便被一道金光笼罩,轩辕剑霸道的帝皇之气震得檀深腿软,只要在近一些,只怕会被生生撕裂! “央娰莫怕,我会护着你的。” “一辈子都会护着你的……” “我一辈子都会护着你的……” 是谁……谁说要一直护着她。 檀深抱着胸,不停地颤栗着。 等她再抬眼时,却发现眼前环境突变。 那是哪里…… 眼前一派繁华景象,热闹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不停都有小贩的叫卖声。 这是哪里?丹穴山? 不,不是。 如果不是丹穴山,那这又是那儿? 难道是她失忆前去过的地方? 可是眼前之景像极了宿卿口中说的“凡间”。她是丹穴山的桃花小仙又怎么会去过凡界呢? 檀深愈发疑惑,眼前的景象却又变了。 “夫君,你回来了。” 那是一个穿着简单的女子,看她的发髻,是个已作人妇的妇人,她殷勤地把进门的男子迎了进来,嘴里喊着:“夫君”。 “今日多打了些猎物,过冬是够了,也不用劳娘子再没日没夜的替人缝制衣物了。” 男子进门,温柔地将女子拥在怀中,执起女子的手,心中疼惜:“娘子的手,本该是呵护万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却日日做这些粗活,日日为了我洗手作羹汤。” “能与夫君作伴,洗衣做饭是我心甘情愿……” 女子冲着男子一笑,檀深却是心中发凉。 那个女子……为何和她长得一个模样? 女子是谁,那个男子又是谁? 为何……为何她无法看清楚那男子的脸…… 檀深走上前,想要捉住那男子问个清楚,场景却又突然转换。 檀深此时已没了先前的慌张,打量了下四处的环境,只见此处仙气缭绕,抬眼一看,只见白玉大柱上一块极大的牌匾,上书“南天门”。 原是到了九重天,只是,她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妖,怎会到这九重天宫。 檀深心中疑惑,朝前走去,进了第一个大殿,牌匾上写着“凌霄宝殿”四个大字。 檀深走进去,心中却愈发觉得熟悉。 檀深刚走进大殿,便看见大殿上高坐一人,那人手中提着一金色牢笼,笼子里关着一只鸟。那鸟不停地用身子撞击着牢笼,不停地拍打着翅膀,尖喙啄着牢笼的栏杆。不停地重复着,直到它的喙,它的翅膀都流出血来。 檀深看着它,心中极痛。 那只鸟看着远处,极远,极远的地方,冲着那处长长的嘶鸣一声,眼里竟然流出泪来。 檀深忽觉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流过,抬起手却发现她的手竟然一片青紫,有些地方还破了皮,出了血。再摸向唇边,那里竟然也有血。 刚刚那冰凉的东西居然是从檀深眼里流出的泪。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觉得痛,为什么她会流泪,为什么…… 为什么! “啊!” 檀深尖叫着醒了过来,手紧紧地攥着胸前的衣服,使劲儿喘着气,头发被汗水沁湿,脸色苍白。 “这是哪里……” “我是谁!央娰……央娰是谁!啊!那个男人呢……那……那只鸟……” 檀深似是被梦魇住了,一个劲抱着脑袋,神情恍惚,只知道一个劲问“这是哪里”“我是谁”。 一直守在门外的芊锦听到动静赶紧跑了进来,看到檀深这幅模样,吓了一跳。 “檀深,檀深你怎么了?” 芊锦抱住蜷缩在床脚的檀深,心中有些害怕。 她认识檀深几百年了,从未见过她这幅模样。 “檀深?檀深是谁!我又是谁?央娰,央娰是谁……” 檀深看着眼前的芊锦,眼睛血红,扳着芊锦的肩,不停地问着。 平日里术法学得极好的芊锦竟无法挣脱发狂的檀深的钳制,她看檀深的模样,心中大喊不好,只怕再这样下去,檀深就要魔障了。 来不及思量,芊锦一个手刀,就把檀深给劈晕了过去,放到床上。 那日芊锦向王母娘娘告假,回丹穴山来瞧瞧。 一回来就看见檀深在草地上睡得极好,笑了一番之后就把檀深给带回了屋子。 原以为她只是贪睡,可都四日了都还不见醒,芊锦生怕有什么不对就一直在檀深的门外守着,没想到檀深醒过来却是这幅模样。 山主又去狐族贺寿,虽说已经叫了人去通知,可这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 这可怎么是好…… 正文 第4章 梦魇?梦魇…… 芊锦在屋内踱着步,甚是着急,她此时又不敢走开,万一檀深醒过来若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向山主交代才好。 “檀深,你帅气的玉敛哥哥出来了。” 芊锦正苦恼无法时,房门外就传来玉敛臭屁的声音。 “玉敛!你来得正好,你快瞧瞧檀深是怎么了?” 芊锦忙把门打开。 “芊锦,你怎得回来了?” 玉敛一挑眉,芊锦是丹穴山小辈里最听话懂事的,蟠桃盛宴的时候山主把芊锦带着一块儿去,结果被王母娘娘给瞧上了,就给讨了去,平日里难得回来一次。 “先别说这些,这丹穴山就你一人会些医术,你瞧瞧,檀深这是怎么了?” 芊锦直接把玉敛给拖了进来。 玉敛坐在檀深的床边,看了看昏睡的檀深,眉头紧皱。 “檀深这是怎么了?” 芊锦看玉敛眉头紧皱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 “她从何时开始的?” “我也不是太清楚,只那日我回来后就看见檀深在地上睡着了,把她带回屋子后,四日都没醒,只当她是贪睡,结果今天一醒,整个人就开始发狂,我怕她控制不住入了魔障就把她给劈晕了。” 芊锦一字不落地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玉敛,玉敛听后眉头皱得更紧。 “魔由心生,只怕是檀深自己的心魔。” 玉敛替檀深掖了掖被子,转身对站在床边一脸担心的芊锦说道:“只有看檀深自个儿了,上次山主在蓬莱岛取的仙药,我去找些凝神静气的来。这几日就只有麻烦芊锦了,虽说我是玉石所化,但到底是男女有别。” “我们几个说什么麻烦,只是玉敛,你可晓得谁叫‘央娰’?我在这丹穴山也有几百年了,也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檀深醒过来就一直问谁是央娰。” 玉敛身子一僵,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芊锦,‘央娰’二字,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无论是檀深,还是……山主,这是为你好,为所有人都好。” 玉敛难得在她们面前这样严肃,芊锦虽是心中疑惑,却也应了下来,一心照顾起檀深来。 “山主怕是这一两日就要回来了,只要山主回来就好了,山主定是有办法的。” 玉敛对宿卿有一种盲目的崇拜,总觉得自家的山主大人无所不能。 “这几日我会定时喂她吃着汤药,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只能让她一直这样昏睡过去。” 芊锦叹了口气,万分疼惜的拂了拂檀深的脸,“不知是做了什么孽……” 原以为至少得等一两日宿卿才能赶回来,没想到不过第二天宿卿就从龙宫回来了,连平日里最注重的仪容姿态也顾不上,脚一沾地,就急忙赶来了檀深的房间。可见其对檀深的宠爱。 “檀深这是怎么了?” 芊锦见宿卿推门而入,急急站起来行礼。 宿卿衣袖一挥,“免了。” “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不过几日功夫怎得就成了这副模样?” 宿卿坐在檀深的床榻上,眉头紧皱,责问着一旁站着的玉敛,“我记得交代过你好好照看她,如今却成了这样。” 玉敛跪了下来,面上有些自责,他想着檀深一人在这丹穴山上总出不了什么差错,一心念着他那些丹药,便也没有在意这些。哪晓得,偏偏就出了这样的事。 “罢了,你说说檀深这是怎么了,我瞧她眼下青黑,眉心紧蹙,倒像是睡不安稳。” 宿卿叹了口气饶过了玉敛,可玉敛心里清楚,山主是看在檀深的份上,否则以往日山主对檀深的疼惜,即便不是其他责罚,一顿鞭打总是少不了的。 玉敛起身,说道:“回山主,檀深只怕是被梦魇住了。” “檀深只有不过几百年的修为,仙根在这时候是最最不稳固的,若是长久下去,动了仙元入了魔障,只怕是要不好。” 玉敛面色略显沉重,檀深在这丹穴山上几百年都过得平顺,若是真的入了魔障,只怕不仅是山主大人要与他拼命,他自己也会内疚致死。 “我昨日去寻了些凝神静气的药,让芊锦喂与檀深喝了,只是效果仍不理想。迫于无奈,只好给檀深施了安魂咒。” “到底是什么梦,让你变成这样……” 宿卿拂了拂檀深的脸,喃喃自语,神情动作温柔到了极致。 “若是你记起些什么来了……我会护住你的,定不会让你和前世一样……” 宿卿眼中划过一道阴霾,声音极小,无论是芊锦还是玉敛,都只能听到前半句话。 芊锦站在宿卿身后,听到这话抬头看了看玉敛,只见玉敛微微摇头,芊锦也只好抿了抿嘴,把到了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正文 第5章 神秘的捣药人 “玉敛,去把我生辰那日,父……” 宿卿微顿,“妖皇赏赐的苁蓉露喂与檀深喝下。” 玉敛应下,忙去宿卿的房中拿药,宿卿说完便起身,看了看睡梦中都眉头紧蹙的檀深,抬腿就要走。 “山主,您这是要去哪儿?若是待会儿檀深醒过来了找不到山主那可怎么好?” 芊锦忙挡住宿卿,素手竟拉住了宿卿的衣袖,眼里满满是担心。 “你们看好她,我马上就回来……我现在……要去找一个人。” 宿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面上有些阴霾,将芊锦的手扯了下来。说完便跨出房门。 芊锦站在檀深的床前,看着宿卿离去的背影暗自失落,芊锦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嘲地一笑。 芊锦转身走到檀深的身边,看着床上被宿卿坐出来的褶皱,再看了看仍有些睡不安稳的檀深。暗暗握拳,面上闪过一丝不甘,却很快恢复原貌,替檀深掖了掖被角。 檀深…… · “前辈,劳烦您再给我一味药,当日……喂与……喂与她喝下的那味药……” 淡淡的烟雾不知是从何处飘来,袅绕在一池碧水之上。金光反射在碧池面上,几尾锦鲤划开水面,金色的光芒破碎后又归于平静。天籁若有若无,金庭玉柱,屋檐在浓郁的绿色中显现。金碧辉煌,金色与绿色辉映,一切好似朦胧之中的梦境,又如云端仙境。 这个地方绝美,却是整个仙界的禁地。 这个禁地无人把守,没人知道这里为什么成了禁地,更没人知道这里关着什么人。 宿卿站在禁地里的一个小木屋里,这个简陋的木屋在这华美的环境,显得这样的格格不入,可是这屋里的人…… 宿卿对着这木屋里的人,竟有伏低做小之势,要知道,宿卿不仅仅是丹穴山的山主,还是…… “……为何?” 屋内人开口,声音嘶哑,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为她好……” “呵,为她好?我看,是为你自己吧。” 屋中人嗤笑一声,说出的话丝毫不留情面,竟噎得宿卿无言以对。 “这药,无论是为她,还是为我……都好。” 屋中人究竟是何身份……竟能让如此心高气傲的……如斯低声下气。 “日后再不要来我这地方寻我!” 一道凌厉的风刃直直朝屋外站着的宿卿攻来,宿卿动也不曾动,就被那风刃顺势带离了木屋,却是毫发无损。 “拿去,走吧。” 一个白底青瓷的小瓶儿随着屋中人的话音径直落到宿卿的脚边。 “谢过前辈……” 宿卿弯腰将脚边的小瓶儿捡了起来,向着木屋俯首抱拳,转身便走。 却没发现在转身那一瞬,木屋门边出现的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以及那被铁链束缚住行动的双脚。 若是此时有个上了年纪的神仙,定是会说这个身形像极了当年威风八面的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扶桑…… 只见那人站在门外看着宿卿远去的的身影,有些嘲弄却又有些疑惑。他伸出手来,只见那手白皙且骨节分明,像上好白玉雕琢而成,世间怕是再寻不到如斯好看的手。他把手置于胸口前,却突然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忙收回手,带着些许匆忙便回了屋子。铁链在地上拖动,发出“哗哗哗”的声音,在这绝美的环境里显得格外诡异…… 正文 第6章 醒来 宿卿驾着云,往丹穴山的方向飞去,他握着从那禁地要来的药,心中百味杂陈。 他又要亲手把檀深变成以前的模样了,忘却所有世事……只有这样,她才能永远留在他的身边,只有这样,才能让檀深免受一切伤害…… 宿卿如是想,握着药瓶的手愈发用力。 说起那禁地,那是他无意间发现的。 当年他因檀深之事和妖皇大吵了一架,只身一人到处跑,不经意间便闯进了这处禁地,进了木屋便看见一个身着黑袍的捣药人。 那人似乎也是被突然出现的宿卿给惊着了,猛地回头,斗篷因速度太快而落了下来,露出了那捣药人的脸。 那脸,饶是平日里再端庄稳重的宿卿也给吓了一跳,那脸上没一处好地儿,尤其是右脸,皮肉翻飞,能清楚的看到那肉中的骨头。那伤痕像极了仙界用来惩处犯了极大过错仙人的诛仙劫。再加上那人骇人的眼神,宿卿直直就退了两步有余。 “晚辈……多有打扰。” 等宿卿反应过来才想起刚刚的作为有多失礼,忙俯首抱拳告罪。 那人也不管宿卿,自顾自地把斗篷从地上拾起来戴上,转过身继续捣药。 一时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前辈……尊姓大名?” 以宿卿的身份,本可以不必这般谨小慎微,只是这大千世界,本事地位比他高的人到底是不会少,待人恭敬总是好的。 那人不说话,依旧“笃笃笃”的捣着药,就像屋子里没有宿卿这个人一样。 “若前辈有事要忙,那宿卿便不多打扰了。” 宿卿自知没趣儿,也晓得有许多隐世仙人脾气古怪,也不生气,冲那人的背影抱了抱拳便退出小木屋。 只是这之后,宿卿若是没事便会跑去那禁地,便是去了丹穴山,也总抽空去那禁地。 那里说是禁地却没见天兵天将把守,也不见屋内人逃走,着实怪异的很。 那人也因宿卿时常来,对他的态度也不似开始那般冷漠,有时也会和他说上几句话,直到那日,宿卿抱着昏睡不醒的檀深来求药…… “山主?” 宿卿还沉浸在往事里久久不能回神,连到了丹穴山都不知道,直到玉敛喊了声“山主”。他才反应过来,紧紧握了握药瓶,然后将药瓶放在袖中,忙赶去檀深的屋子。 “山主,檀深醒了,可还是不见好。” 玉敛颇有些担心,虽说他平日里最爱说檀深无用,可这几百年来日日和她斗嘴打闹已成习惯,若是她真的出了事…… “她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宿卿语气坚定,像是说给玉敛听,但更像说给他自个儿听。 等宿卿走近檀深的屋子才知道玉敛说的不好,到底有多不好。 檀深的屋子被毁得没一处能下脚的地方,往日里宿卿送给她的稀罕玩意儿也是碎了一地,檀深赤着脚踩在碎片上,一双玉足被碎片扎得鲜血直流,素日里一点痛都受不得的檀深却像是没感受到一样,毫无反应,只知道抱着头蹲着,嘴里不停喃喃,周身都是控制不住的仙气。 芊锦更是被檀深打晕了过去,昏睡在离檀深不远的地方,嘴角还有若隐若现的血痕。 不止是玉敛,连宿卿都没想到,檀深发狂后竟这般厉害。 到底,她不仅仅只是这丹穴山上的一株桃花小仙…… 正文 第7章 我终究不该太过信你 “檀深!” 宿卿大喝,语气里尽是心疼。 檀深抬头,迷蒙着一双眼看着眼前人。 “宿卿,我是谁!你告诉我!我是谁!央娰呢,央娰又是谁……” 宿卿听到从檀深口中说出的“央娰”二字,表情突变,脸色也有些发白,他一把抱住不停颤栗着的檀深。 “檀深,听话,你只是被梦魇住了,你是檀深,丹穴山上最爱偷懒的桃花小仙。檀深,听话……” 宿卿动作轻柔,话语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害怕,害怕她记起来…… “不不,宿卿……檀深是谁……央娰是谁……哪个男人呢?还有……还有一只被关起来的鸟……” 檀深眼睛血红,抓着宿卿就不放,嘴里一直不停地问着。 “檀深!你给我清醒过来!” 宿卿怕,怕极了,他怕檀深记起往事来,如果她真的记起来了,以檀深的性子她一定会去找那个人的……那个带给檀深所有苦痛的人…… 宿卿在左腕上划出一条不短的口子,右手扣着檀深的肩,直直把左腕伤口里流出的血喂给檀深喝下。 把芊锦安置好后的玉敛回来看到这一幕也是颇感震惊。 凤凰一族的血有多金贵他是清楚的,更莫言说宿卿这般身份的了。 如今这在别人眼中金贵万分的凤凰血,就这样被宿卿流水般的喂与檀深喝下。 凤凰血有静气凝神的功效,宿卿灌了檀深这么多的血,又不停念着清心咒,檀深总算从癫狂中微微清醒起来。 “宿卿……” 檀深一把抱住眼前的宿卿,抖着声音喊了声“宿卿”。 “檀深莫怕,你无非是被梦魇住了。” 宿卿将檀深打横抱起,放置在床,用衣袖擦了擦檀深额上的冷汗,给檀深身后垫了一个枕头。 “我素日里只晓得你是个不愿用心修炼的,却没想到你竟是个如此胆子小的。” 玉敛走过来貌似是说檀深的无用,但仍不掩饰其中的关切之意。 “……真的是梦吗?” 檀深依旧痴怔,眼睛直直盯着眼前的床幔,只痴痴说出一句话,便不再言语。 “玉敛,你先下去看看芊锦,檀深这儿有我就够了。” 宿卿挥了挥手,有几分无力。 玉敛应声便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宿卿和檀深二人。 “这是我去太上老君那儿给你求的药,你吃了便会好了。” 宿卿从袖中拿出药瓶来,神色晦暗,言语见却带了些哄骗意味。 “我又没病,为何要吃药?” 檀深猛地转过头来,赤红着一双眼盯着宿卿。 “我家檀深没生病,只是累了……檀深,把药吃了,再好好睡一觉,等醒过来就好了。” 宿卿忽的捉住檀深的手,紧紧攥着,之间发白。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充满了蛊惑意味,但他心里有多紧张也就只有他自个儿清楚。 “檀深……你我相识数百年,我……又怎会骗你呢……” 宿卿紧紧攥了攥檀深的手,话语里暗藏紧张与些微莫名。 檀深怔怔盯着他,直盯得宿卿心中微微发慌。檀深伸出手把宿卿手中握着的白底青瓷的小瓶儿拿了过来。 “既是宿卿说的……我吃了便是……” 说着便拔了药塞子,将瓶中药一股脑的全数倒进嘴里,然后就缩着身子窝在床榻上,转过身子背对着宿卿。 宿卿见状起身,轻轻舒了口气。 “檀深,你先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吱呀一声,屋子里突然暗了下来,只能听见檀深轻微的呼吸声。 只见檀深瞪着一双杏眼,死死盯着床幔,眼光灼灼,似是要把床幔盯得烧出个洞来。 檀深把身上盖着的锦被拉至唇边,那处猛地被水色晕染开来。 “我终究不该……太过信你……” 正文 第8章 出逃 是夜 星子隐耀,夜幕沉沉,整个天空像是被墨染过似的。 丹穴山上一片沉寂,万物都在这夜幕中沉睡。 唯独……那背着包袱,行色匆匆的女子。 檀深与宿卿相识数百年,宿卿一贯不说谎,可要是真的扯起谎来,可以骗过所以人却骗不了檀深。他有个连自己也不清楚的习惯,说谎时会不自觉的放缓语气,一句话要停顿好几次…… 宿卿……在骗她…… 今日宿卿要她喝的药她并未咽下,宿卿一走便将口中含着的药尽数吐了。 她坐在床上细细回想着这几百年来与宿卿的种种,想到这一切都可能是宿卿编织的梦,不仅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宿卿说谎,那她还是丹穴山上的桃花小妖吗?她到底是谁?为何宿卿从不肯带她下凡? 檀深?还是……央娰…… 可央娰又是谁…… 思及此,檀深紧紧抓住了肩上的包袱,抬头看了看远处。 既然宿卿始终不愿带着她去凡界,那凡界必然有些什么是宿卿不想让檀深知道的,例如,梦里的那对夫妇……那个男子…… 她不愿这样浑浑噩噩得这样过活着,她要去寻她的以前,她想知道,她究竟……是谁…… 今夜宿卿以为她喝了药,一定会放松警惕,而玉敛也该是忙着照顾芊锦,丹穴山上的其他小仙也该是熟睡了。 芊锦…… 檀深的眸子一暗,心中歉疚,她今日并非故意要伤芊锦,只是当时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只觉得周身气血汹涌,一个没控制住,便打伤了芊锦。 只是芊锦的术法在丹穴山也算是学得极好的,而她檀深又是众所周知的不成器,她哪儿来这么厉害的术法打伤芊锦。 所以,终是要弄清楚,她到底是谁。 檀深加快步伐,殊不知,远处的大石后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她。 那双眼的主人便是玉石修炼成精的玉敛,他的情绪颇为复杂。 玉敛将芊锦安置好了便想着来看看一直不叫人放心的檀深,却没想到在门外看到了她收拾包袱,准备偷偷出门。本想叫住她,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跟在檀深身后看她究竟想做些什么。 见她准备偷偷下山,他却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不阻止? 若是山主发现檀深不见了,定是会震怒,以他对檀深的珍视程度,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檀深。 现在叫住檀深? 可是他凭什么阻止檀深,更何况,照着檀深的脾性又怎会乖乖听他的话。 她能跑一次便能跑两次,他总不能次次都看见,次次都捉她回来。 玉敛在大石后面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做一块玉石好些,免得有了思想就有了烦恼。今日,就当没来过这儿吧…… 玉敛从大石头后挪步,看着檀深的身影越变越小,转身回了自个儿的住处。 却在转身时捻了个诀,将丹穴山的结界收了起来。 檀深这个傻子,定是记不住丹穴山还有结界这回事的,若是就这样莽撞的下山,不要说他玉敛了,便是山主也晓得她偷跑的事了。 正文 第9章 玉冢 玉敛到底是和檀深相识几百年了,对檀深的脾气性格是了解得透彻,檀深倒还真的忘了结界一事,若不是昨夜玉敛帮忙,檀深也到不了这个叫“玉冢”的小镇。 檀深提着包袱,站在小镇门口,那门口高悬一匾额,上书:“玉冢”二字,那字颇有几分风骨,堪堪要比上宿卿的了。 檀深想起宿卿,眼神一黯,又缓缓吐出一口气,既然出了丹穴山,就莫言再想了。 她握了握拳头,抬脚便进了镇子。 檀深刚进镇子,便发现气氛不对,整个镇子被雾气笼罩,冷清得可怕,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 走在空荡的街道上,发出的脚步声在这寂静貌似无人的镇子里十分响亮。 一阵微风忽起,吹乱了檀深的一袭青丝。檀深住了脚,置于身侧的一双手微微攥着,额上起了一层薄汗。 这镇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檀深沉了沉气,闭了眼睛,静心听起周围的动静。 “今天是祭玉冢的日子……可是,可是我们根本没找到祭品……陈大哥怎么办……我……我不想死……” 她猜想周遭该是有不少的人,女子的话语是间掩藏不住的恐惧。 “大家莫怕,之前张婶子告诉我说今天一早来了个外地人,现下怕是还在镇子里……若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把那个姑娘当做,当做祭品……” 外地人? 这说的不就是她吗? 檀深忙取下包袱,隔着布,摸了摸包里的东西,感受到坚硬的触感,顿时安心。 青芒剑在的话,对付些法力一般的仙妖,也是足够了的。 若是真如她听到的那样,要被人捉去当祭品,那就对不起了,她檀深虽是个不成器的小妖精,却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得了的。 檀深把青芒剑从包袱里拿了出来,只见那剑只有剑柄,并无剑刃,檀深却万分珍爱的抚摸着剑柄,后又把剑柄放进袖中,抬腿便朝那男女所在的屋里走了过去。 “陈大哥,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为了活命……也只能……对不起她了,谁叫她,来到我们这个鬼镇……”男子颇有几分自嘲,“如果不能给玉冢大人准备好祭品,不仅是你我,整个镇子的人……都要陪葬。” 屋子里发出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是个老者。 檀深皱眉,心想这“玉冢大人”定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物,动不动就要以人为祭,怪不得整个镇子上下都透着古怪。 正想着,忽听得屋内人抬脚走至门前的动静,刚准备捻诀隐了身形,却又转念一想,索性倒在了屋前。 既然你们要以我为祭,那就……让我见识见识这“玉冢大人”到底有多厉害。 檀深倒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到屋内人有出来的迹象,忙掩了气息。 “这里怎么躺着个人?” 有人走到檀深身边,探了探檀深的鼻息。 “还有气,看她的穿着,不像本地人,该是张大婶口中那个外地来的姑娘。只是,怎得晕在你家门口了。” “何必管那么多,既然她自己倒在我家门口了,也省去一翻抓她的气力。不过到底是要做些对不起的事了……” 先前那个被叫做“陈大哥”的人看了看昏睡在地的檀深,眼中闪过不忍,但想到牺牲她一个外来人便可以救了整个镇子的人,那几丝不忍也被打散了。 “把她抬进去吧,怕要劳玉双妹子帮她净身,给玉冢大人的祭品,不能有任何污秽……” 那个“陈大哥”应该是这群人的头头,吩咐得条理清晰。 他招了招手,便有个青壮汉子走了过来,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直接把檀深从地上扛了起来。 “如今是你自个儿要闯进这个鬼地方,怨不得我们了……不知我们都造了什么孽……” 陈大哥喃喃,背过头去,眼角竟有泪落下。 那个青壮男子把檀深扛了进来就出去了,留下檀深和玉双两个人在屋子里。 屋子并不大,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和一张木床。檀深此刻就被安置在木床上,身上的包袱也被人拿了去。 所幸那包袱里只装了些树叶,变的檀深用来装凡人的衣服银子,没什么贵重东西。众人也就都以为檀深只是个普通姑娘。 “这么标致个姑娘……可惜……” 是刚刚那个被叫做“玉双”的女子,玉双坐在床边,语气里满是不忍与怜惜,“可是为了镇子里的人都能活命,也只能牺牲你了……” “你们……凭什么认为能够把我当作那劳什子的祭品,再祭给那玉冢大人?” 檀深嘴角勾起一抹笑,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转向玉双道。 “你!” 玉双被檀深的话吓到,起身转头就打算跑,却被檀深掐住了脖子。 “跑?今日若不给我个说法,只怕你是哪儿都跑不去了。” 檀深在丹穴山的时候就是个爱闯祸惹事的,仗着山主宿卿的宠爱就爱做些无法无天的事。现下离了丹穴山,到了凡界,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况且她先前还以为这镇子有什么惹不起的仙妖,没想到却是些凡人信奉的什么劳什子的“大人”。若她还不得把受的气给发出来,那才叫有鬼。 听到动静的众人忙进了屋子,见到被掐住脖子的玉双,连忙大喝:“姑娘饶命!” 檀深丝毫不让步,道:“饶命?你们打算把我当那什么祭品的时候,可没想过要饶我的命。” “陈某不知姑娘是个高人,是……陈某眼拙,被猪油蒙了心……可是……此举也是逼于无奈啊。” 陈徐面容惨淡,话里是道不清的无奈。 “哦?怎么个无奈法?” “我们的镇子,原不叫玉冢,可是三年前突然来了个妖怪……” 正文 第10章 陈家镇有妖 这个镇子原名本不叫“玉冢”,而叫“陈家镇”,这里的人都姓陈,他们世世代代住在这儿,且众人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民风极其淳朴。 可自从那日开始…… 这个原本平静祥和的镇子被血色所染,万般苦痛皆因一个叫‘玉冢’的女子。 镇子里人心惶惶,青天白日的也不敢出门,都说是镇里出了妖怪。他们也曾从镇子外面请了不少的道士,可那些道士要么不是同其他人一样失踪,要么就是被镇子里的怪事惊吓,还未来得及作法,便吓得屁滚尿流赶紧逃了。 等到后来,已经没有道士敢来他们陈家镇,就连过路人都不敢再从这里经过。 镇子里的人陆续搬了出去,可有许多老人都舍不得世代生活的这片土地一直不愿搬。到最后,镇子里也只剩下些老人和妇孺,稍微年轻些的就只剩下族长的儿子陈徐还有几个孑然一身的。 那些逃出去的人日子过得也不快活,一直等到一天晚上,一个女声忽然在他们暂时栖身的破庙里响起,她说若是他们敢离开陈家镇,那他们去哪儿她就跟去那儿,并且会一日一日地吸食他们的精气,直到他们气竭而亡…… 她说,她要报仇…… 被逼无奈,那些逃出去的村民只好回去,等到他们回到镇子里时,才看到那块悬了百年的牌匾被换成了刻着“玉冢”的匾,由镇里人鲜血染红的匾。 所以镇子里的人都把那个妖怪叫成“玉冢大人”,他们不敢出镇,更没有人敢来。只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守在这里,等每月十五给那妖怪奉送祭品,以求她放过他们那可怜的小镇。 可那妖怪只要以人为祭,若是在十五那日奉了其他的,镇子里必定会遭殃,轻则狂风暴雨或烈日暴晒,重则稚童失踪,镇民惨死。 为了不让镇子里的人遭那妖怪的毒手,他们只能以人为祭,前两年镇里的老人为了护住陈家镇的血脉,自愿请求当祭品。 可今年那妖怪再度发难,只要稚童,不然就要以两个活人为祭,且需得是年轻力壮的。 他们没有办法只有打起不知情而过路的外地人的主意,例如檀深。 “我们镇子,现在只剩下这二十余口的人了。” 陈徐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那被檀深掐住脖子的玉双已经哭了出来,眼泪滴在了檀深的手上。 檀深只觉得手上被眼泪沾湿的地方冰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吃人的……妖怪?” 檀深松了手,嘴里喃喃道。 她虽然是妖,但从未出过丹穴山,她更是从未听说过这种事情。一时间竟有些难以接受。 “陈徐只求姑娘饶过我们这可怜的小镇,我们……真的是没办法了……” 那说话的陈徐竟跪了下来,可把檀深给吓到了,檀深忙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陈徐,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你……你赶快起来吧,我刚才不过有些气急了,没打算真把你们怎么样……” 檀深有点紧张,她本就是个光说不做的,又想到自己连自己的过往之事都记不得,心中本就有火,再加上她这第一次下山就被凡人给惦记上了。 檀深顶多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要真让她杀人,她自己都怕。 “多谢姑娘!姑娘你快走吧,我们这里……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怕也没有以后了……” 陈徐说着,屋子里的气氛十分低沉,还时不时伴随着玉双的哭泣声。 “你们之前说,那妖怪现在要么只要稚童,要么……得两个活人……那,除了我,你们还捉了其他人?” 檀深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陈徐,只见陈徐身子微僵,然后重重叹了口气,“到底是我们镇子命数尽了,姑娘……你跟我过来吧。” 正文 第11章 方诸仙山苦愁真人门下弟子,沈阙是也 陈徐的背微驼,比先前看起来老了不少,他引着檀深往屋外走去。 “前些天……有个男子从我们镇子经过,我们便……把他给抓了回来。” 陈徐的话语里带着无奈与羞愧。 陈徐引着檀深往镇子里那片林子里走去,指了指林子里的一个小破屋,破屋外面还有两个大汉守着,“他就在屋子里了……” 檀深看了看屋子,发觉屋里的确有个人的气息,并且那气息竟带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那陈徐也确实没骗她。 “我……我想进去瞧瞧。” 檀深总觉得屋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她止不住心中渴望,极其想进去看看。 却没发现陈徐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姑娘想去便去就是。” 陈徐招招手,那守在木屋的两个大汉对视一眼就走了过来。 “那我就进去了啊……” 檀深显得有些急切,转头间自是没发现那陈徐的异样。 吱呀一声,檀深推开那已经快寿终正寝的木门,那木门不停摇晃,眼瞧着就要倒下来。 檀深忙躲开了些,走近了屋子。 屋子里漆黑的,空空荡荡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个在角落的人影。 “喂!” 檀深冲角落那人喊了喊,见他没有反应,生怕他是被饿死了,便壮着胆子去扯了扯他的袍子。 檀深都还没碰到那人的衣角,那黑暗中的人影就猛地给躲开了。 那忽然的动静吓了檀深一跳,“喂,你没事吧,我是来救你的。” 檀深就等着那人上赶着过来感恩呢,却只听得角落那人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还说了句:“蠢货。” “你什么意思!” 檀深没想到现在的凡人都这样不知好歹,好心好意管一次闲事来救人,还被人给骂成“蠢货”,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那人轻呵一声,语气里十足十的轻蔑,连看都不看檀深一眼。 “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那你就等着被弄成祭品供奉给那劳什子的‘玉冢大人’吧。” 檀深看着眼前人的动作气急,转头就走,去拉门的时候却被门上的东西给阻挡住了。 檀深惊住,双手不停在那原本看起来极其脆弱的门上敲打着,却像是所有力气都被那门给吸了,一点劲儿都使不上。 “结……界?” 檀深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那道门,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陈徐那闪烁的眼光。 “混账!他们居然敢骗我!” 檀深重重锤了下那木门,自己却被那门的后力重重一击,痛得檀深闷哼一声,又想到这屋子里还有个骂她是“蠢货”的人,便闭着嘴自个儿憋着。 “喂,你刚才干嘛骂我?” 檀深见这门是打不开了,便打算找找屋里那人的麻烦,就当打发时间了。 却见那人压根儿就不想搭理檀深,自个儿睡自个儿的。 “你还好意思骂我,你自己还不是被那群人给骗到这里来了,啧啧啧。” 檀深抱着胸,居高临下的看着角落的人,满脸的不屑。 那人听得檀深这话眉头一皱,“我为捉妖而来,又岂和你这样的蠢货一般。” “你!” 檀深听到那人又说她是“蠢货”,就想动手去打他,却被他前半句话吓到。 “你说……你为捉妖而来……你是修仙的?” “什么叫‘修仙的’?” 那人对檀深那随意的称谓很是不乐意,起身瞥了檀深一眼,“方诸仙山苦愁真人门下弟子,沈阙是也。” 正文 第12章 打架了 檀深上下打量了下眼前人,摸了摸袖中的青芒剑。 沈阙? 没听说过,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也不是个多厉害的,不然怎么会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给弄来关起来。 再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发现她也是个妖精,原来不是个道行多高深的啊。 檀深如是想,松了口气。完全忘记了她自己也是被她口中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给关起来了的。 “喂,那个什么沈阙。” 檀深瞧眼前人也不是个什么修为高深的,便有些蹬鼻子上脸,反正只要她能对付得了就行了。 沈阙眉间系了一个疙瘩,十分不耐烦的看着檀深。 “你是修道之人,修道之人讲究心平气和,你这样盯着我是想做什么。” “喂,你知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出去啊。” 檀深直往沈阙身旁凑,抬着眉毛斜眼问着沈阙。 “你又是怎么被抓进来的?难不成他们之前和我说的话都是假的?什么镇子被妖怪欺压,我看啊,压根儿就是他们打算谋财害命!” 檀深说得愤慨,猛地锤向身后的墙壁,却把自己痛得够呛。 “这世间那儿来这么多妖怪,再说了,这妖怪也分好妖坏妖。” 檀深一边捂着手一边说道。 “这世间的妖,没一个是好东西!只要是妖,就有害人的心思。” 沈阙猛地转过头看向檀深,眼神阴霾,活像被人刨了祖坟。 檀深虽是不乐意听这话,可瞧着沈阙的模样也不敢再和他顶嘴,只暗自撇了撇嘴。 气氛一时僵硬到了极点,沈阙本是个不大爱说话的,可檀深却受不了这么压抑的环境,忍不住开口说道:“我听说今天就是供奉那‘玉冢’的日子,那你说他们什么时候才把我们从这屋子里放出去?” 沈阙听得微微眯眼,嘴角竟多了一抹上翘的弧度,“总算是……等到了。”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去当祭品?” 檀深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沈阙,对于他那迫切的心情无法理解。 沈阙又不说话,只是手指在腰间悬着的玉佩上抚了抚,极其爱怜,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长生佩?” 檀深微眯眼,看着沈阙腰间的玉佩,下意识地伸出手就想去碰,手却被沈阙猛地打掉,发出极响亮的“啪”声。 檀深白皙的手上出现一道极显眼的红痕,檀深显然是被打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檀深反应过来,就把袖中的青芒给拿了出来,执着剑柄对着沈阙,那原本没剑刃的青芒剑周身泛着青光,青光下赫然出现一道剑刃,青芒中夹杂着白光,那剑直直就对着沈阙的脖子。 “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什么人打过,你腰间不过一块长生佩,有什么了不得的!” 檀深被那突来的一巴掌打得怒火直冲,第一次下山便被人欺负成这样,怪不得玉敛总说她爱丢丹穴山的脸,看样子还真没错。 “青……芒?” 沈阙看着脖子上架着的剑,眉头紧皱,不顾脖间的剑,抬头问道:“你究竟是谁!” 青芒的剑锋在沈阙脖间划出一道血痕来,沈阙却全然不在意,直勾勾盯着檀深。 “呵,你管我是谁,若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当我是纸糊的!” 檀深见沈阙脖间的血痕有点退缩,看见那红痕未消的手,又拿剑朝沈阙脖间比了比。 沈阙也不退步,仍直勾勾的看着檀深,檀深被他看得心中发毛。 “抱歉。” 沈阙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檀深举着青芒,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这玉佩,是亡母临终前交予我的……” 沈阙声音突然低下来,却听得檀深一阵不好意思。 本就是她没经过别人的同意就去碰他的东西,如今她还拿着剑架在人家的脖子上。 “咳。” 檀深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收了剑,“也是我不对。” 檀深走到一边,离沈阙远远地,没看见沈阙黑暗中那泛着光亮的眼。 檀深……青芒剑…… 正文 第13章 等所有人都死光了…… 檀深在另一边扒着手指数着时辰,之前听那个叫什么玉双的说今天就是祭“玉冢”的日子,现在也不过天亮了一个时辰左右,还有些时间能够想办法逃出去。 她可是不想做什么祭品,况且看那玉冢口味这么重,想来也是个长得极丑极丑的妖怪,若是真被他给吃了的话,日后还能见人吗? 檀深在四周摸索着,敲敲打打就希望能出现个什么机关暗道的。 沈阙突然开口,目光注视着那道木门,“总算来了。” 檀深听得糊里糊涂,那门却猛地被打开了。 “把他们带出来,送到玉冢大人那儿吧。” 是陈徐的声音,檀深一听到这声音就怒火中烧,三步做一步冲到门口,却仍被那结界挡住。 “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我没把你们那个玉双给杀了,你们反倒反咬我一口!” 檀深扑在结界上,冲着屋子外的人骂道。 陈徐眼中波澜未起,“你当我们愿意吗?如果不把你们供奉给玉冢大人,我们整个镇子都要遭殃!牺牲你们两个外地人就能救我们的镇子,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呢?” “你!” 檀深还想说什么,那结界忽然就给撤了,檀深整个人就直直往地上扑去。幸好沈阙眼快手快将檀深拦腰抱起,才免了毁容的风险。 “多……多谢啊。” 檀深抚了抚胸口,还没来得及等她喘口气,沈阙的手就给放了,檀深一屁股坐在地上,咚的衣衫,就连在外面站着的人都觉得疼。 “啊……” 檀深摸着被摔得不轻的屁股,抬手就要给沈阙打去。 “男女授受不亲。” 听得檀深直骂娘,男女授受不亲,我的屁股和这地才该是授受不亲! “时辰不多了,把他们两个绑起来,记得用玉冢大人赐的那根绳子。” 陈徐眼神空洞的看着檀深和沈阙,檀深不知道是该同情这个可怜年轻的族长,还是该杀了这个为虎作伥的混帐。 还没等檀深考虑好,屋外就进来好几个身高体壮的男子,檀深刚想动手,却被沈阙钳制。 沈阙扣住檀深的手,让檀深动弹不得。 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现在扣着我算是什么鬼! 檀深正准备开口骂他,沈阙的手却飞速在檀深身上点了几下,檀深张嘴却发不出声来,只得怒视眼前的男子。 那几个大汉手里握着一根麻绳,就朝檀深和沈阙走了过来。 “你们配合些,便少吃些苦,否则若是惹恼了玉冢大人,你们……便不好过了。” 其中一个大汉开口,本来就被当成祭品供上去了,还怕什么好过不好过。 檀深就想开口骂他,奈何嗓子发不出半点声响,只得用眼神作为利刃,一波波地朝那大汉射去,奈何毫无作用,该绑还是得绑。 沈阙倒是很配合,自觉主动伸出手去,檀深也无奈被迫和沈阙捆在了一起。 捆了人还不算完,竟然还得遮眼睛,檀深和沈阙的眼睛都被黑布遮了起来,可这对檀深却是没什么作用,隔着黑布她仍看得见外面的状况。 他们被那几个大汉牵了出去,扛上了一辆牛车。 “送过去吧……” 陈徐走到牛车旁边,“等所有人都死光了……我也可以……解脱了……”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檀深听得心中发寒,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正文 第14章 地洞里的女人 收藏一百的加更么么哒~ 牛车咕噜噜地朝前面滚动着,檀深被颠地七上八下,加上屁股那儿还没缓过来,檀深现在是浑身上下都痛。 奈何喊又喊不出来,只得四处环顾,以分散注意力。 只见周遭的环境越来越熟悉,那牛车居然又把他们拉回了先前那个屋子,只见屋子里妖气浓郁,沈阙腰间的长生佩闪出青色的光亮来。 “玉双大人,还得劳烦您将他们送到玉冢大人那儿。” 陈徐恭恭敬敬地对那玉双行了个礼,然后十分卑微的站到了玉双的身后。 刚刚那个看起来柔弱的玉双竟是那玉冢手底下的?难怪名字里都嵌了个玉字,要这么说,那玉敛也是了? 檀深的思绪飞到天哪边,牛车突然就停了下来,两个大汉推搡着就把檀深和沈阙弄进了屋子,这才把檀深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你刚刚……掐我脖子的时候,可是用力得很啊。” 那大汉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直接就把檀深推了过去,险些摔个狗吃屎,幸好被一起绑着的沈阙站得极稳,这才叫檀深稳住了身形。 “你刚刚,演得也很起劲嘛。” 檀深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哪里有你在门口晕得好,自己送上门来,真真是蠢到极致。” 玉双走了过来,一双素手就在檀深的脖子上游移,害得檀深鸡皮疙瘩直冒。 “要杀要剐就痛快点,这么磨叽干嘛!” 檀深甚是不耐烦的摇了摇头,把玉双的手给摇开。 檀深又不是真的活腻了,她还没找到她的过往,也没好好享受着人间的繁华安逸,就要她去死?你说笑呢。 她总觉得身旁的那个脾气怪异的死修仙的应该有办法对付这些个妖怪,所以干脆就以不变应万变。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要去送死,那也……就送你一场。” 玉双突然狞笑,被黑布遮住眼却仍能看得清楚的檀深被这笑笑得心里发寒,不自觉地就朝沈阙身边缩了缩。 沈阙不着痕迹的看了檀深一眼,对,看了她一眼。 玉双狞笑着,屋内的墙上突然出现一个黑洞,那洞里怨气极深,沈阙眉头紧皱。 玉双牵着绳子,把檀深和沈阙给拽了进去,就像牵着两条狗,沈阙紧紧攥了攥拳头。 暗道不长,不过十来步路便出现一个极大的地洞,檀深原以为妖精的住处总该和丹穴山的环境差不多,却没想到差了这么多。 眼前的这个地洞极大,却没什么光亮,只有壁上有几盏昏黄的油灯,角落里算是骷髅,不知道是人骨,还是其他东西的。 另一边竟然全是活人,且都是小孩子,那些小孩子一个个不哭不闹,脸上都笑得开心,孩子面前蹲着一个女子,女子手里拿着不少的戏耍玩意儿。 那个女子背对着檀深,檀深看不清女子的脸,但看其身量纤纤,穿着一身极为鲜艳的红衣,一头青丝柔顺地垂了下来,应该也是个美人。 莫不成,她也是被捉来当祭品的?可怎么她还活得好好的?哪些孩子难道就是之前陈徐说的失踪了的?可是陈徐的话还能信吗…… 檀深正满脑子问题,却见那玉双冲着女子就跪了下去,嘴里还说着:“拜见玉冢大人。” 玉冢?玉冢! 那个女人就是害死了一镇子无辜百姓,还连累她被捉来的罪魁祸首? 正文 第15章 孩子? 檀深睁大了眼睛,跟看见鬼似的。 那玉冢听见玉双的问安声,手里摇着的拨浪鼓听了下来。玉冢把拨浪鼓拿给跟前一个小孩,摸了摸他的头,满是宠爱。 檀深看得心中疑惑,这玉冢怎么看,怎么不像个十恶不赦的坏妖怪。 玉冢转过身子来,容貌和檀深想象中的……有些许出入,并非是说她不美,只是……她太美,美得有些不真实,美得有些……太妖冶。 “上次供奉的人,极差。若是这次还同上次一样,他们那镇子,还是干脆不要了好了。” 玉冢勾唇一笑,面上露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嘴里竟轻描淡写地吐出要灭了镇子的狠辣话来。 玉冢走到檀深面前,那涂着大红色蔻丹的手指在檀深的脸和脖子上游移,摸得檀深鸡皮疙瘩直掉。 “你我同为女子……你这样怕是,哈哈……怕是有所不妥。不如你去摸摸他,你瞧他那细皮嫩肉的英俊模样,定是……定是比我这皮糙肉厚的好些。” 檀深舌头都在打颤,看见边上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沈阙,就指着他对那玉冢说道。 沈阙狠狠剜了檀深一眼,再看了看那一身邪气的玉冢,微微眯了眯眼。 “呵。” 玉冢轻笑一声,瞟眼看了一直站在不远处的玉双。那玉双懂得玉冢的意思,就抱拳告退了,路过檀深身边的时候还似笑非笑的看了檀深一眼,眼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你倒是有趣,不哭不闹竟还有别的心思和我开玩笑。” 玉冢收了手,离檀深稍微远了些,冲那角落的小孩们招了招手,那群孩子就一窝蜂都过来了。 “这些是……陈家镇里失踪的孩子?” 檀深一直疑惑着,见那群孩子对玉冢的亲近,忍不住开口问道。 “是又如何?” “你就这样将他们掳了来,可知他们的父母有多伤心。” 檀深细细打量了那群孩子,发现他们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这么久了,她都没听到那群孩子说一句话。 “你可是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还这么小……” “人的孩子才是孩子难道妖的就不是了吗!当初我求他们救救我的孩子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 玉冢猛地打断檀深的话,言语激烈,面目狰狞,骇了檀深一跳。 “你的……孩子?” 地洞里忽起一阵微风,撩起了玉冢的红色长发和那鲜红的裙衫,那黄豆大小的烛火微微颤了颤。 “我也有孩子,我曾经……也有过孩子!” 玉冢突然大笑,快步走到檀深跟前,扳着檀深的肩膀使劲摇晃。 檀深看准时机,猛地从袖中掏出青芒剑来,那只有微微光亮的剑身在黑暗的地洞里十分明亮。 “你……想杀我?你想杀我,哈哈哈,所有人都想我死,所有人!包括他……他……也想我死……” 玉冢看见檀深拿剑比着她,情绪愈发激动,嘴里念念有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顾颈间的剑锋,玉冢蹲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脑袋,十分痛苦。 青芒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但很快又复原。 “你和陈家镇……到底有什么仇……要弄得他们妻离子散才算完?” 檀深看着眼前万分痛苦的玉冢,喃喃道。 正文 第16章 如今的果无非是以前种下的因(一) 咯嗒,咯嗒,咯嗒。 角落里突然走出一个孩子,那孩子走得颤颤巍巍,不过到檀深的那一小段距离,他就跌了两次。 那孩子好不容易到了檀深跟前,抓住檀深垂在身侧的手。 牙齿不知是因冷还是害怕而不停地颤动着,发出“咯嗒,咯嗒,咯嗒”的声音。 孩子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檀深放在身侧的手,还微微颤抖着。 檀深刚想将孩子抱起来,突觉手上剧痛,那孩子竟一口咬在檀深手上,嘴中长出的獠牙死死地扎进檀深的肉里,不肯松口。 檀深本想一巴掌把那孩子扇出去,可见那孩子瘦小的身躯和那空洞的眼神,终是不忍。 到底,他只是个被妖怪掳来的孩子…… 正当檀深犹豫之时,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半点动作的沈阙突然动手,咬破右手中指,就着鲜血在那孩子的额头上画了一道符,嘴里念念有词。 “破!” 沈阙猛地一喝,那孩子被沈阙的术法震得飞了出去,口中竟还带了一块檀深手上的肉! 檀深手上的肉竟被他生生咬了下来! “咚。” 远在千里之外的禁地里,捣药人手中的药瓶猛地滑落,发出刺耳的破碎声。 “为什么……会痛……” 捣药人愣愣得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药瓶,右手抚上胸口处,一脸的茫然,心中却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 数百年的拘禁,他没有五感,没有记忆,更加没有痛楚。 为何?为何他会痛…… 捣药人抬头看着屋外的光亮,总觉得有个地方不停地在召唤着他,哪里……有人等着他,一定有的…… · 檀深痛得两眼发黑,眼瞧着就要站不稳,沈阙一下就拉住檀深的胳膊,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儿来,拔出瓶塞就把瓶中的药尽数洒在檀深那血肉模糊的手上。 “没想到……你打不过凡人,对付这些倒还挺有本事。看样子,你还真是个道士。” 檀深苍白着一张脸,有气无力地说出这番话来,却得了沈阙一个眼刀。 “此乃本门密药,寻便世间也不过百瓶,用在你身上……呵。” 沈阙一边给檀深上着药,嘴上却仍没放过檀深,“该狠时不狠,不该逞能时瞎逞能,刚才拿剑比着我,比着那妖物的魄气是被你给吃了吗?” 喂喂,这位大哥,我们认识也笼统不过一两个时辰吧,像我爹那样教训我是哪儿来的自信。 “我的……孩子……孩子!” 沈阙刚给檀深上好药,便听见身后原本临近崩溃的玉冢的声音,话语里极其痛苦。 “你们……你们要杀我的孩子,你们……该死!” 玉冢起身,头发和指甲见风便长,嘴中獠牙不过片刻便长到下颌。 檀深怒瞪沈阙一眼,现在可好,弄了一小的,招惹了一大的。 玉冢张牙舞爪便朝檀深和沈阙攻了过来,沈阙带着檀深一躲,玉冢的指甲便深深插进了他们两人身后的石壁上。 玉冢从石壁中把指甲拔了出来,张着嘴露出獠牙,不住的嘶吼着。 “伤害我孩子的人,都得死……” 玉冢追,檀深二人便躲,每每沈阙想动手时总被檀深拦下来。 “我想知道,她究竟有什么苦衷……” 玉冢突然停住脚步,露出手腕和脚腕的铃铛来。 铃……铃铃…… 铃……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在地洞里响起,铃铃铃……铃铃铃…… 沈阙身形一晃,眉头紧皱,对身旁还一脸茫然的檀深说道:“堵住耳朵,不要听。” “哦……” 可是……根本就没什么啊…… 檀深这样想,却还是乖乖听沈阙的吩咐堵住了耳朵。 角落的那群孩子突然放下手中原本拿着的戏耍玩意儿,眼神空洞,围到了檀深二人的身边。 “沈……沈阙……沈道长,沈大侠……这这这这怎么办!” 檀深狠狠咽了咽口水,觉得不止手上的伤口在痛,连身上其他地方也开始痛起来。 她慌忙筑了个结界。 檀深推了推身边的沈阙,却没有任何回应。 檀深抬眼去看沈阙,却发现沈阙额头不停地冒着汗,眼睛紧闭,看起来十分不安稳。 铃铃铃,铃铃铃…… 铃声仍然在地洞中回荡着,沈阙……怕是被这铃声给惑了心神。 只是她怎么没事,莫不是这铃铛是特地为凡人准备的?对她这样的妖精没用? 沈阙即便是修为再高,到底也是个只有短短百年寿元的凡人。 “沈阙,沈阙!” 檀深不停推着沈阙,妄图把沈阙从幻境中唤醒,却终是无用,再加上那群孩子不停地撞,挠,打着她筑的结界,檀深心中又怒又急。 “喂,死道士!” 檀深拍了拍沈阙的脸,却还是没有任何气色,只听到他嘴中不停地喊着:“娘亲”。 “没用的……哈哈……没用的……” 玉冢像是疯了一样喃喃自语,檀深却听得心里一急。 “我与你并无什么深仇大恨,你何苦要为难我们?” “我的孩子没了……你们所有人……都要给我的孩子陪葬!” 玉冢神情狠绝,铃声愈发响亮起来。 沈阙额上的汗越冒越多,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不好。 “你!或许你可以试着告诉我你的过往……或许……或许我可以帮你……” “帮我?你能救我的孩子吗!你,你能让我的孩子……让我的孩子活过来吗!” 玉冢脸色突然一变,没了方才那样想要撕人的可怖模样,有的只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强烈保护,当然,前提是忽略她那口中的獠牙。 “你……你得先告诉我,或许……或许我可以救他,救你的孩子……” 檀深看了看身边神情愈发恍惚的沈阙,咬了咬牙,带了些许哄骗意味对眼前的玉冢说道。 “我原是陈家镇外小竹林里一棵不起眼的芍药花……” 正文 第17章 如今的果无非是以前种下的因(二) 陈家镇的竹林没什么了不得的,但竹林里那盛开如火且四季不败的芍药花却是十里八村都闻名的。 他们都道陈家镇水土好,花也开得好,殊不知,这芍药花不是不知痛痒的死物,而是修炼出神识的花精。 芍药花精修炼了几百年,从未害过任何人的性命,日日都靠着这竹林里少有的灵气修炼着。 那是冬天,芍药依旧开得灿烂,寒雪傲竹,再加上那如火的芍药,真真是幅绝美的图画。 可是这原本静谧绝美的画面却被一个身受重伤,昏迷在地的男子打破。 大风刮起,雪下得越来越多,男子的脸被冻得发青。 芍药花精好奇得看着离自己不远处的男子,红光一盛,幻出个十八九岁女子的模样来,面容姣好,身姿绰约。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看了看昏迷在地,已冻得有些僵硬的男子。 芍药花精把男子从地上扶了起来,左手对着竹林里的空地一挥,便出现了一间小屋子,芍药花精把男子带进了屋里。 “这人长得还真是标致。” 小花精把男子放在床上,看着男子虽被冻得有些青紫的脸喃喃道。 “喂……喂。” 芍药花精拍了拍男子的脸,却毫无反应。 小花精在床边变出一个碳盆来,里面燃着旺火,不多时,屋子里便暖和了起来,男子的面色看起来也缓和了不少。 小花精看了看男子被血浸红的衣衫,动作轻柔地替他处理了伤口,然后就支着头盯着男子的脸直看,连怎么睡过去的都记不得了。 等小花精醒过来,却发现床上睡着的男子早已转醒,正直直盯着她看。 “你……你醒了?” 小花精睡眼惺忪,显然是还没睡够,“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男子也忽觉失礼,忙收了眼。说着还要翻身下床向芍药花精叩谢救命之恩。 小花精也直愣愣地看着他,没头没脑来了句,“看公子也是个懂礼的,知恩图报四个字必然是比我这小女子清楚。” 那男子正翻身下床,听得这话,差点就摔了一跤。 “那姑娘……希望在下如何报答?” “我听那些凡……咳,那些说书的总爱讲些什么‘英雄救美’的,我这次也算是‘美救英雄’了,不若……你便以身相许吧……” 地洞里的玉冢突然笑了,不似初见时那么的妖媚,更不像向前那样癫狂。而是美好的,宁静的。 檀深看了看玉冢,又看了看身旁的沈阙,开口道:“这样不是很好吗?玉冢……玉冢大人,你看你,能不能把他唤醒,多个人……也多个主意来救你的孩子对不对。” 檀深问得小心,生怕玉冢一个不小心就把沈阙给咔擦了,把沈阙给咔擦了倒无所谓,可她还得留着条命去找她的过往,她可不能死。 “他愿意醒,自然就醒了……” 玉冢的眼睛望着远处,眸子里盛满了回忆。 “我和他,真的同凡人那样成了亲……” 男子叫陈慕,是陈家镇族长的儿子,少时出门习武,后来当了个镖师。 这一次受伤就是因为山贼抢镖,一个没注意便被砍了一刀。 幸好被玉冢给救了,否则哪能回到镇子。 陈慕答应玉冢“以身相许”之后,将玉冢带回了镇子,镇子里的人都说族长家的小子走了好运,娶了个天仙似的媳妇儿。 陈慕一家也极为满意玉冢,虽然不清楚她的身世,但看她的举止,也免不了是个大家闺秀,反正无论怎么说,配陈慕是顶够了的。 他们的婚事筹备得很顺利,不过刚开春,玉冢便正式过了门。 刚成亲的两年他们活得极为幸福,虽然陈慕也曾问过玉冢的身世,但也都被玉冢给糊弄过去了。陈慕也就没有深究。 可是日子一长,他们之间便出了玉冢无法解决的问题。 孩子。 妖和人在一起本就有违天理,更莫言提孩子了。 玉冢知道,陈慕虽嘴上不说,心中仍是介意。 玉冢想尽了办法,却仍是在孩子一事上束手无策。 正当玉冢苦于无法时,一只蝶妖突然告诉她,有个人可以帮她完成她的心愿,只是需要她付出一点代价……一点,代价。 是的,她去了,为了她的相公,为了她的幸福,她去了。 玉冢用了她一半的修为去换来一个孩子,元气大伤的她,短短数日就苍老了十岁。 她怀孕了,所有人都很高兴,尤其是陈慕,她的相公。 玉冢以为她会一直幸福下去,即使她是个妖,但她从未害过人,她也该有权利幸福吧,她这样想。 可事实却一步步将她击溃。 玉冢五个月身孕时,突然从外面来了一个收妖人。 收妖人……玉冢是什么,芍药花精啊,是妖精。 玉冢害怕,害怕极了,她生怕会被那个收妖人捉去融了,那她的相公怎么办,还有她的孩子,她那视若珍宝,她用命去换来的孩子怎么办! 那收妖人在镇子一天,玉冢就躲在屋里一天,她不敢出门,更不敢用术法,生怕泄露出一丁点妖气,便被那捉妖人给捉了去。 她一直很小心,却被她的相公害了性命。 那日是个怎样的场景,她一直避如洪水猛兽的捉妖人竟在她相公的殷切相邀下来了她家。 她的相公说:“道长,我家娘子最近食不下咽,也不能安寝,不知我们家里是不是有什么妖物作祟?这妖啊,就该天诛人灭。我家娘子怀有身孕,还请道长仔细着些。” 妖啊,就该天诛人灭。 我的相公啊,你可知你的娘子便是个妖精,是个应该被天诛人灭的妖精! 正文 第18章 如今的果无非是以前种下的因(三) 所有的事情败露,包括……她是妖。 玉冢是妖,陈家镇族长儿子娶了个妖精做媳妇儿。 这个消息在原本平静的镇子里掀起轩然大波,众人都因玉冢是妖一事而惴惴不安,全部请那捉妖人把玉冢给收了。 包括……玉冢的夫家,他的公公,陈家镇族长。 她被赶出了族长家,因为她是妖,即便她从不害人性命。 玉冢怀着身孕,刚被赶出家门便被捉妖人给捉了。 玉冢被关在贴满符纸的铁笼里,只要手、脚,或者是任何一次碰到栏杆,便是钻心的疼痛。 那个捉妖人把她当作货物供人观赏,把她摆在当街。 陈家镇的众人原本因为玉冢是妖而忌惮着,却看如今她那落魄的样子,加上还有个法术这样高强的捉妖人,心中的忌惮也随风消散。 一群人接着一群人得来街上唾骂着,骂玉冢这个从未伤过人命的妖。 无论玉冢心中多怨,多怕,她也不敢使用妖法伤人。因为她怕她的相公会生气,会不原谅他。 她一直等,忍受着所有的屈辱,等她的相公来救她。玉冢一直坚信她的相公不会因为她是妖而嫌弃她。 她是被公公赶出来的,不是被她的相公……她会等的…… 玉冢一直等,等到捉妖人风头出够了,镇子里众人的兴头也尽了,她终于等到了她的相公。 她等到了她相公的一封休书。 她识字不多,“休书”二字却正好是她识得的。 她还记得陈慕教她识字时,他执着她的右手,温柔至极。哪里像个彪悍的镖师,分明就是个翩翩公子。 他说:“‘休书’是夫妻间没了感情,或者女子犯了七出之条,不过这种东西我们是用不到的。” 说完他便笑了,玉冢痴痴地望着他。他家相公长得真好看。 这笑啊,像极了当年她还是朵不能化出人形的芍药时,那日下着大雨,他从她身旁经过,温柔细致地替她挡雨时面上的笑容。 如今,只因她是妖,只因她是妖! 她还怀着他陈慕的孩子,陈慕要将她休弃? 她不甘,她怨! 玉冢原以为那个所谓的捉妖人会放过她的孩子,到底是她涉世不深,不知凡人险恶。 那个捉妖人以玉冢肚里的是妖胎为由,杀了她还未出世的孩子! 那是个成了型的男胎,就这样被那道貌岸然的捉妖人杀害,被那群麻木不仁的村民杀害。甚至来不及看那尘世一眼。 玉冢原本隆起的肚子瘪了下去,腿间是流不尽的鲜血,心中有道不尽的恨!她恨,恨陈家镇所有的人,恨陈慕,恨那个捉妖人!她恨所有打破她平静生活的人。 “那个捉妖人封了我的术法,我同个凡人无异,甚至还要比凡人更加虚弱。” 玉冢双眼放空,直愣愣盯着远方,面上露出一中扭曲的笑容来,“后来……我杀了好多人……哈哈……好多人。” “你不是说……你不能用妖术了吗?” 檀深疑惑。 “是啊……不能用,所以我用嘴咬他们的脖子,吸他们的血……用手卡死他们……” 玉冢从那贴满符纸的铁笼中直直走去,身上的皮肤被那符纸灼得皮肉翻飞,玉冢却像是没感受到一样,直直往前面冲。那婴儿手臂大小的栏杆不过片刻就被玉冢扳断。 玉冢赤红了一双眼,口中长出獠牙来。 她见人就杀,整个镇子血流成河,包括那捉妖人……他是第一个死的。 那捉妖人见玉冢“不知悔改”,临死前都要大开杀戒,手中执了把桃木剑就朝玉冢砍去,剑刚比上玉冢的脖子,他便觉得胸前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一双素手直直插在他的心口处。 那手用力一握,再往后一退,那捉妖人的心竟被生生挖了出来! 那跳动着的心脏被玉冢握在手里,还冒着热气。玉冢伸出舌头在心脏上舔了一下。 “原来你的心……竟是红色的……那我那还未出世的孩子,你又怎能狠下心……把他给杀了……” 说完便用力一捏,那心脏猛地爆开来,血水喷了玉冢和那捉妖人一脸。 那捉妖人浑身是血,面带不甘与不可置信,倒了下去,便再也不曾站起来。 玉冢找遍了整个镇子,都没能找到陈慕,她不甘心! 她不会杀了他,她要慢慢折磨他。她还要救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该死! “我去找了那个人……她告诉我……收集一百个童男童女的精魄,就能让我的孩子活过来……这是不是真的,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会活过来的对不对!” 玉冢再次癫狂,猛地冲到檀深面前,结界应声而碎,扳着檀深的肩膀使劲摇晃着。 檀深看着晚上临近疯癫的女子,想起她手上曾握着一个人的心脏,将他的心脏捏碎…… 她的确可怜,但也未必太过残忍。 还有玉冢口中提及两次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正文 第19章 如今的果无非是以前种下的因(四) “玉冢……咳咳,玉冢……我求你……求你放我我的儿子……” 那是个极为苍老的声音,檀深猛地想到陈家镇失踪的族长,也就是玉冢的公公,陈慕的父亲……那个把玉冢赶出家门,间接造成她这一辈子悲苦的人…… 族长的声音极其虚弱,怕也是不长久了。 “你闭嘴!” 玉冢听到那声音,赤红着眼吼着,袖间一道红绫就直直朝那族长打去。动作太快,檀深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听得角落“噗”的一声,便再无声响。 “你……” “你放心……他不会死的……在找到陈慕之前,我是不会让他死的……” 玉冢瞪大了一双眼死死盯着檀深,檀深听了这番话,越发觉得玉冢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身边的沈阙还没醒过来,眼前又有个疯子,周围全是被迷了心智的孩子。 檀深觉得她离疯,也是不远了。 “沈阙……沈阙……” 檀深不停拍打着沈阙,两个人疯总比一个人怕要好,更何况沈阙再怎么说也是个道士。 “没用的……哈哈……” 玉冢看着檀深的动作,笑得癫狂。 “他心中有怨,有恨!我要拉着他和我一样坠入地狱……不仅是他,还有你!还有……还有陈家镇所有人……所有的人……都该陪着我痛苦……” 玉冢不知怎地,又发起狂来,檀深这才觉得疯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法术高强,她打不过的疯子! “之前逞风头,关键时刻就顶不上用!” 檀深见沈阙迟迟不醒,身边又有个随时癫狂的疯子,心下一急,一巴掌就朝沈阙脸上拍去。 “娘亲!” 这一巴掌竟然把沈阙给打醒了,沈阙口中大喊一声“娘亲”,赤红着一双眼,双腿一软,竟跪了下去。 “咳……咳咳。” 沈阙半跪在地,右手抚着胸,看神情,痛苦至极。 “喂,沈阙……你没事吧。” 檀深见沈阙十分不好,忙蹲下身子去看他。 “你听着,躺在地上的那个老头,是玉冢的公公……详细的事情我以后再告诉你,你现在就告诉玉冢,说你能帮她找到陈慕,也能救她的孩子……这样,我们才能出去。” 檀深蹲着沈阙旁边,装作用手抚着他的背,在沈阙耳边低语,声音极小,也只有沈阙能听到。 沈阙擦了擦唇边溢出的血丝,将体内翻涌的真气压了下去。 他之前听了那玉冢发出的铃铛声就恍惚回到了幼时,那时娘亲还在,可不多时……便是那滔天的火! 娘亲…… 沈阙的手紧握,看了看边上的檀深,心中有自己的计较。 他刚刚为了从幻境中出来,气血逆流,修为损害了不少。那玉冢又是个厉害的,要是现在和她斗法,吃亏的只有他自己,更何况,他的目的…… 沈阙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了看眼前一身红衣,神色癫狂的人。 “我能替你找到陈慕,也能……” 沈阙看了看檀深,不着痕迹得勾唇一笑,“也能救回你的孩子……” 正文 第20章 方诸仙山有一至宝,回溯过往,远观未来 “沈阙……沈阙啊……道士!” 檀深追着前面疾步走着的沈阙,不停地喊着。 “你……你个臭道士!好歹也是我,你才能从那什么玉冢那儿逃出来,你就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吗?” 檀深实在是追不上了,弓下身子喘着粗气,嘴还是没停。 “怎么?莫非你要向我和那陈慕一样以身相许?” 沈阙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了看正喘着粗气,舌头都捋不直的檀深,讥诮的开口道。 “你!咳……” 檀深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死,直起身子眼巴巴得瞧着眼前的沈阙。 “沈道长啊……你看我,为了救我们俩吧,差点把命都给赔上去了,你就帮帮我吧。” 檀深快步走到沈阙跟前,撩起左手的袖子,露出一大段皓腕来。原本洁白如玉的胳膊上却突兀的出现了数条红丝,那红丝缠缠绕绕,已经占据了那手臂的大半。 沈阙一见檀深直接大咧咧的撩袖子,露出如玉的肌肤来,忙转过头,耳朵微微发红,说了句:“不知廉耻!” “廉耻?这是什么东西?” 檀深是真不知道何为“廉耻”,不过看沈阙一脸嫌恶的样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管他什么廉耻不廉耻的,我如今命都快没了,还怕什么廉耻?” “中了妖毒的是你,又不是我,你死不死与我何干?” “你好毒……可答应替沈阙找陈慕的是你,答应救她孩子的也是你。你可是修道的,不能出尔反尔!” 檀深忙扯住沈阙的衣袖。 几天前在那地洞里,沈阙告诉玉冢,说他能帮她找回陈慕,救回她的孩子,叫玉冢放了他们,玉冢终是答应,檀深还暗自数落了下玉冢的智商,却没想到玉冢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檀深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你的手被我的孩子咬了一口……如果半月之内不由我给你解毒,你就等着变成我的孩子吧,像他们一样,多可爱……” 檀深看看自己已被红丝缠绕的手掌,再看看边上一群眼神空洞神色恐怖的孩子,檀深竟好脾气的没有发火,还笑着对玉冢说:“半个月之内……一定把陈慕给你带回来。” 可这都好几天了,檀深和沈阙还和无头苍蝇一样在陈家镇里乱逛,不要说陈慕了,连个毛都没有。 还有那陈徐和玉双,见檀深和沈阙分毫未伤,忙上前告罪,把所有过失尽数推在玉冢身上。看得檀深心生厌恶,虽心中有怒却仍也只是骂了他们一顿就把他们赶走了。 檀深一贯是爱惜她这条小命的,若是真死在这陈家镇了,她还不得哭死,才没有那么多的鸟功夫来搭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你就当是帮帮我,也是帮帮你,你是道士,虽然说和我们……咳咳,和那些妖精是死对头,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只当是救个人,可好?” 檀深拉住沈阙的袖子,无论是撒娇卖还是萌威逼利诱,各种招式都给用遍了,沈阙还是毫无反应。 “你如今帮她便是救我,就当我檀深欠你一条命,日后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不推辞,只要不觊觎我的小命就行!” 檀深一副豁出去的架势,她又不是什么上神,也不是什么修为多高深的大妖精,要是出尔反尔沈阙又能拿她怎么样。当务之急就是让沈阙想想办法怎么找出那个陈慕。 沈阙听了檀深此番话,眼神闪了闪,日后有事绝不推辞吗…… “方诸仙山有一至宝,回溯过往,远观未来,可以在大千世界中寻任何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沈阙从檀深手上把袖子给扯了出来,摸了摸腰间的长生佩。 “那你快拿出来啊!” 檀深的眼睛亮得和龙宫里的龙珠一样。 回溯过往……那她是不是能找到她以前的记忆了? “可惜……这至宝如今却在方诸仙山掌门,我的师尊苦愁道人手上。” 檀深嘴角抽了抽,沈阙啊沈阙,你知道什么人最拉仇恨吗? 狂吃却不长膘?不用努力轻轻松松就能有几千年修为的人? 不不不。 就是你这种说一大堆屁话还自以为帅的人! “若是想拿到那东西,免不得得回去一趟。” 沈阙看檀深快暴走了,才慢慢悠悠吐出一句话来。檀深身子僵了僵,回去?去沈阙口中那个所谓的方诸仙山?就算她脑袋是被驴踢了也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吧,她一个妖精跟着一个道士,回一个专门收妖的道士窝? “我一个女子,于理不合,呵呵……于理不合。” 檀深忙摆手,怎么看怎么不情愿。 “不去也可以,终归不是我的命,不过你这剩下的十个日头,可得好好玩乐,不然就没机会了。” 沈阙说着就唤了把剑出来,看他这架势怕是打算御剑回方诸山了。檀深一看,心下一急,忙就扯了他的衣袖说道:“呵……呵呵……反正你也说我是个不知廉耻的,男女有别这种东西还是放到别家姑娘那儿去吧。” 檀深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怕得要死,要知道她去的是道士窝,是个修仙收妖的地方,不是丹穴山,也不是人间。 沈阙看了看衣袖上那双白嫩的小爪子,不着痕迹的笑了笑,“可是考虑好了?” “好了好了,只拜托沈阙大哥不要嫌我重才好……” 檀深话音刚落,脚下的剑就猛地飞了出去,吓得檀深大叫。 果然这凡人的东西就是没有他们妖族的那么高大上,还得借助剑。如果不是怕沈阙这个道士知道她是妖精之后不但不救她,还要把她捉去融了,鬼才要和他用一把剑,她早就自个儿飞了。 檀深一边紧紧攥着沈阙的衣袖,一边还不停地在心里吐槽着。 正文 第21章 苦愁之苦 方诸仙山里陈家镇并不远,沈阙又是卯足了劲儿往方诸仙山奔,不多时就到了仙山脚下。 “沈阙啊……我就在这儿等你吧。反正我……我去了也没用对不对……呵呵……。” 檀深刚到山脚便怂了,朝这那仙气缭绕,长得极高的方诸山一望,莫要说跟着沈阙去那劳什子的道观了,就是让她跟着上山她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你为何这么害怕上山?究竟是怕上山还是怕山上的道观?” 沈阙斜睨着一脸不情愿的檀深,“只有妖才会如此胆怯道观,莫非你和那玉冢一样,都是妖不成?” 他正了正身子,盯着檀深,十分正色。 檀深一听,身上汗毛都炸了起来,对着沈阙就是一通吼,“你才是妖!你们全家都是妖!再说了妖又怎么了?玉冢以前不也是个心思单纯从未害人的好妖吗,若不是你们凡……男人,玉冢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檀深甚是心虚,险些就说露嘴,好在及时圆了场。 “那你是去,还是不去?你我虽相识不久,但秉承着身为修仙者的善意我还是告诉你,这山脚因灵气充盈,常年都有些修为高深的妖精出没。若是你自己打算留在这儿,出了任何事,不要怪我没提醒你。” 沈阙就是抓准了檀深惜命这一点,才说这话来吓她。果不其然,檀深一听忙四下顾盼,就怕在某垛草堆里蹦出个妖精来,把她吃得干干净净连渣都不剩。 “既然……既然你都这么恳求我了,我自然就得跟你走一趟,不然显得我多没风度。哈……哈哈。” 即便是心中怕得要死,檀深仍是打算在嘴皮子上占占上风。 “那沈阙,可是要道谢?” “这倒不用……哈……哈哈……” 沈阙连看都不看檀深一眼转身就走,几步开外就有块极大的石头,石头上刻着“渡界石”三字。 “这是什么?” 檀深在石头边上转了转,十分好奇。手刚碰到渡界石就被一阵力量给弹开了,右手震得微微发麻。 “传送门,不要去碰,否则伤到你可不要怨我没告诉你。” 沈阙把檀深拉来,一脸嫌弃。 “你们还真懒,就这么几步路就还得弄个传送门。” 檀深撇撇嘴,不就是块破石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丹穴山上多了去了,还有个玉石化的妖精,谁稀罕。 “方诸仙山路程看着虽短,可若是没有这‘渡界石’以你这身子,怕是死了数十次也走不到一半。” 沈阙说完便闭上眼睛,双手做印,口中念了一长串檀深听不懂的咒语,“方诸之石,渡我过界。”沈阙食指中指紧并,对着石头凌空画了几划。檀深猜,大概是“方诸”二字,看着这复杂的过程,她不禁咋舌,上个山真不容易。 渡界石周身泛光,石身中间开了个洞来。 “走吧。” 沈阙径直往前走去,踏进黑洞便不见了踪影,檀深看看那洞,再看看周遭,哭丧着脸就跟了进去。 洞口缓缓闭上,远处一双眼却仍旧死死盯着檀深刚刚站的那处,久久不肯移目。 檀深和沈阙置身在黑洞里,光线微弱。檀深却能感受到周遭环境变化,看沈阙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她也稍稍安下心来。既然还有个人都不怕,她个妖还有什么好怕的。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突然出现了一个光点,那光点随着时间推移越变越大,看样子是快到了。 檀深咽了咽口水,所以她现在是真的到了这道士窝了吗? 久居黑暗的眼睛一时还适应不了这突然的光亮,檀深不适得眯了眯眼。等眼睛适应过来了,檀深开始打量起周围来。这仙山和凡界也没什么差别嘛,还没丹穴山上风景好呢。 不过眼前倒是有块和刚才一样的渡界石,石头边上还站了个穿了一身道袍的弟子,看样子是专门守石头的。那弟子看见檀深颇有几分惊讶,看到檀深身边的沈阙时就忙叫道:“二师兄好。” 沈阙点了点头,问道:“师尊何在?” “回师兄,掌门正在‘克己殿’和其余几位长老议事,不知师兄此时回来是为何事。而且……还带了个女子……” 那师弟一看就是没脑子的,你管你家师兄带个女子回来做什么。 “自然有事。你就呆在这儿不要乱跑,若出了什么岔子我一概不管。” 沈阙转身对还一脸茫然的檀深说道,说完就潇洒走开,徒留檀深和那没脑子的师弟两个人。 克己殿 克己殿是方诸观的正殿,掌门和长老议事都是在此处。 “师兄……千年前的那错事,到底与我们方诸观也有脱不开的联系,如今,我们可否需要帮衬一二?” 殿内清一色的坐了五个白胡子老头,其中一个老头皱着眉头试探着开口问着坐上上位的那人。 那被叫做“师兄”的老头眼睛都不睁,说道:“沈阙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前就走出个身着白衣,背上背了把剑的男子,正是沈阙无疑。 “弟子沈阙参见师尊,参见各位长老。” “起来吧。” 沈阙只觉得一股柔和的力将他微弯的双腿托了起来。 “此番总算不负师尊所付,找到了那个女子。” 沈阙的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兴奋。 “师兄,什么女子?” 其中一个长老听得甚有些糊涂,开口问道。 苦愁真人并未回答他,只是告诉沈阙道:“日后你就跟在她身边吧……定要护她周全。” “师尊!” 沈阙听此言猛地抬头,瞪大了双眼。 “沈阙……这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方诸观好……” 苦愁微微叹了口气,话语里满是数不尽的悲苦。 “弟子……领命。只是……她此次随弟子上山,是为了借上宿镜来寻人解毒……” 沈阙亡了父母后就跟着苦愁真人,一度把苦愁当做亲父侍奉,苦愁说什么他就照做,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想起檀深此次上山的目的,沈阙皱了皱眉说了出来。 “解毒?既是为了救命,上宿镜拿去便是。” 上宿镜虽比不得昆仑镜,但也是个了不得的宝物了,师尊竟说给就给,檀深究竟是何身份…… 不仅是沈阙心中疑惑,就是和苦愁一起几十年的长老们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方诸仙山的至宝就这样随随便便给借了出去。 苦愁真人念诀,从心室中去出一面镜子来,那是面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铜镜,只是上面镌刻着太乙玄纹。 “去吧。” 苦愁真人把上宿镜交给沈阙,冲沈阙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沈阙冲众人抱拳告退。 “到底是千年前做的孽,如今再来还了。” 未等其他长老开口问话,愁苦便长长叹了口气,说出这话来,一时,克己殿安静得可怕…… 正文 第22章 你嫉妒他,嫉妒得要死! 钻石的加更~ 檀深此时处在一个道士窝,唯一一个认识的沈阙如今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只能跟个傻子似的和那个小弟子一样站在那块“渡界石”旁边发呆。 “喂……小屁孩啊。” 檀深伸出手戳了戳边上站得溜直的小道士,她实在是无聊得不知道做什么了,那个小道士看起来就是个没什么修为的,沈阙都认不出她是妖精,他肯定也认不出来。檀深这样想,便放心大胆的去调戏那小道士。 “你……你你你才是小屁孩!” 那小道士脸涨得通红,但碍于檀深是女子不好与她多做辩驳。 “喂小弟弟,你说那个什么沈阙是你的二师兄?” 八卦这种东西不仅仅是凡人喜欢,妖精和神仙也免不得这好奇心作祟。 “你怎可直呼沈阙师兄名讳?要知道沈阙师兄是我们这带弟子中修为最为高深,也是最有希望当下一届掌门的弟子。” 那小道士看来是对他家师兄有种特殊的情节,谈起沈阙就两眼放光。 檀深看他那崇拜模样也不好告诉他,他最为崇拜的师兄和她这个修为低下的小妖一样被一群凡人给捆了。现在还带着一个身中妖毒的桃花精,不得已才回到老家求师尊救命。 “你说你家二师兄才是最厉害的,那大师兄呢?” 檀深提起“大师兄”三字,那小道士脸色突变,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开口。 “此乃本门秘辛,又岂是你可以探听的!” 檀深和小道士谈得正欢,突然就插了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进来。 檀深循着声音抬头一看,就看见一身着青色道袍的道士朝她所在的地方赶了过来,身后还哗啦啦带着一众的人。 这可把檀深吓得够呛,难不成是被人发现她妖精的身份了?檀深咽了咽口水,就想趁那群人还没赶过来的时候逃跑,可是手刚刚碰到那“渡界石”就被石头上的结界给弹了回来。 “这什么鬼石头!” 檀深低咒,好歹我刚刚也是从你这儿出来的,就不能卖个人情吗! “此乃女娲补天时掉落的石屑,立在我们这方诸仙山已万年有余,天赐之物其实你一届粗鄙凡人能诋毁的?” 檀深还在埋怨那破石头,那群道士就已经赶了过来。 “凡人?嚯,说得跟你就成了仙似的,多了不得。” 檀深此生三件事不能忍,第一,要她的命,第二,抢她的食,第三,就是骂她!她也不跑了,双手叉腰就在那石头边上等着,一脸不屑地还了嘴。她都还没跟来人说上一句话,就被骂了两次,修仙的就了不起啊! “大胆!守石!她是谁带进来的?” 来人看起来是个比沈阙大那么几岁的道士,地位应该和不比沈阙低。 “回……回三师兄,她……她是沈阙师兄带回来的……” 那小道士看起来很是害怕眼前的“三师兄”,对着他舌头都捋不直,说话都打颤。 “瞧你看那样,别吓着人家小屁孩了。” 檀深就看不惯那所谓修仙人的高高在上,更看不惯眼前人的嚣张气焰。 “你当我们这方诸仙山是做什么的?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上来?也不怕污了方渚山的地!” 三师兄身边的一个道士开口,气焰比先前那人还要嚣张些。 “要不是打不过你们我早就一拳给你们揍过去了……简直欺人太甚!” 檀深咬牙切齿小声怒着,面上尽是不满的神色。 “你……你少说几句……” 离檀深最近的守石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了,扯了扯檀深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开口。 “守石,你年岁小,要知道有些凡人不是你对她好她就对你好的。你是我方诸仙山的道士,虽说只是个低等的看守‘渡界石’的小道,但也该有几分自己身为方诸仙山道士的自觉和气魄。五师兄教你的,你就老老实实记住了。” 那气焰更加嚣张的五师兄开口,吐词恶毒,哪里有半点修道者的宽容慈悲。 “混账东西!” 檀深从袖中拿出青芒剑,就朝那几人砍去。她看着那个年纪本就不大的小道士,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可就是不让它落下来,胸口处莫名酸楚,似乎……她也有过这样的境遇…… 可还未等檀深伤到那几人分毫,便被钳制住手脚。 “呵,这大名鼎鼎的‘捆仙索’用来绑你着不知死活的臭丫头,真真是大材小用了。” 檀深的手脚都被那泛着金光的绳索束缚住,越是挣扎,那绳子就越是收紧。 “守石师弟,我看着女子身上带着兵器,还会些拳脚功夫,身份甚是可疑,我和你三师兄,四师兄要把她带去克己殿交给掌门和众长老审问。你就在这儿老老实实地守着‘渡界石’吧。” 那五师兄说着还拍了拍守石的头,笑着和三师兄,四师兄走到檀深跟前。 “哟,这把剑,连剑身都没有,什么破东西都往我们这儿方诸仙山上扔。” 说着,一脚就把檀深视若珍宝的青芒剑给踢飞了。 “你们欺人太甚!” 檀深猛地抬眼,冲眼前三人怒吼道。五师兄被檀深阴冷的眼神吓得,但转念又觉得好笑。 不过就是一个学了点皮毛的小丫头,就敢来他们方诸仙山,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各位师兄……这位姑娘是二师兄带回来的,你们这么对她,不怕二师兄生气吗?” 守石看着檀深被他们这样欺负,忍不住开口,却换来三师兄的怒气。 “他沈阙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过是死了父母的扫把星,还想让我叫他一声‘二师兄’?做梦!既然这人是他带回来的,就更要让他给我们个说法,带个心怀不轨的人回来究竟有何用意!” 三师兄脸上满是对沈阙的不屑,以及提及沈阙的……心中掩藏不住的嫉妒…… “呵,你嫉妒他。” 檀深被缚住手脚,只能躺在地上,万分不屑的斜睨着跟前的三师兄。 她下山不过十日就被绑了两次,差点做了一个女疯子的祭品,被咬了一块肉下来,身中妖毒,一天到晚只有跟在一个道士身后以求庇佑。她心中的火气越累越多,那个所谓的三师兄竟还将他视若珍宝的青芒剑如弃敝履! 檀深心中的怒火已经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了,她面上讥笑着讽刺道:“你嫉妒他修为比你高,嫉妒他更受师尊宠爱,你嫉妒他,嫉妒得要死!” “你去死!” 三师兄听得此番话,怒目圆睁,从腰间拔出剑来就朝一脸讥诮的檀深砍去。 正文 第23章 檀深被欺 “三师兄不要!” 守石看见那三师兄从腰间拔出剑来就冲了上去,奈何他修为太低,还没碰到三师兄的衣角就被旁边的弟子给拦住了,重重摔在了地上。 “住手!” 那剑离檀深的脸不过一寸的距离,沈阙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一粒石子将三师兄的剑打偏了。 “你在做什么!” 沈阙大怒,他刚从师尊那儿讨了上宿镜来,还受了师尊之令要保护好檀深。可刚赶来这里便看见檀深被缚住手脚倒在地上,而他的三师弟正举着他的心头之爱,他的纯钧剑砍向檀深! 他原以为檀深这般惜命,是万万不会去得罪一些她自个儿得罪不起的人的,没想到他这才离开多长时间,就变成了这幅模样。 “上清真人就是教你这样待人的吗!” 上清真人是方诸观四大长老之一,是三师兄慕九的师尊,而沈阙的师尊却是这方诸观的掌门。慕九年岁虽比沈阙稍长,却得喊他一声“师兄”,况且,这掌门之徒,和长老的徒弟,说起来虽是没什么差别,但内里却是差得十万八千里。 慕九一直嫉恨他,沈阙一直都清楚,可没想到他竟这般沉不住气! “放肆!你还不放人,是要来帮你放了吗?” 沈阙端出师兄的架子,却愈发使得慕九不痛快。 “沈阙,你不要用你那所谓的师兄架子对着我,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你这幅嘴脸!” 慕九说着,竟把剑指向了沈阙,还没来得急做什么,膝盖一软竟然就跪了下来。 “孽徒!” 正是那个刚才在克己殿和苦愁说话的老头,那老头一脸痛心看着眼前的弟子,“我素日里是最疼惜你的,就算平日里你再做些出格的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你看看你做的这都是些什么事!” 上清真人看了看地上的檀深,再看了看一脸冷淡站在慕九前面的沈阙。 “随意绑人,还拿剑比着师兄,若是传了出去,方诸观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慕九跪在自家师尊面前,面上虽有悔过之意,心里却仍是嫉恨着沈阙,连带着嫉恨檀深。 上清看了看苦愁的脸色,却发现苦愁一直盯着地上的檀深。上清心中陡然出现的一个猜想,却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若地上的女子真的是那人……那,他这孽徒岂不是闯了大祸! “哎……你走吧,这方诸观怕也是容不下你了。” 慕九听到自家师尊这话,瞪大了一双眼,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原想着仗着师尊的宠爱,再加上自己和师尊的这层叔侄关系,这次的事还是同往次一样,能够轻而易举被上清真人给揭过去。可是没想到,他竟说出要将他逐出师门的狠话来! “弟子知错了!师尊!弟子知错,求师尊不要将弟子逐出师门!” 慕九跪在地上冲面前的上清真人磕着头,那脑袋磕在石子路上,不多时便鲜血淋漓。他抬眼看上清,却发现上清不停地给他使着眼色,那是……掌门? 慕九会意,忙朝苦愁所在的地方磕头。抬眼时,眼角划过看戏的众人,众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现在暂时服软只是为了留在方诸观,只有留了下来才能为以后的反击做准备,沈阙……今日之耻,慕九若是不报,就枉为人! “掌门!掌门……是慕九的错,求掌门看在慕九多年来安分待着方诸观的份上,饶了慕九这一次吧……慕九日后……” “起来吧。” 慕九还没哭诉完,就听到一阵淡然的声音。 “谢……谢掌门!” 苦愁面带慈悲的看着上清道:“你自己的徒弟,自己教好。若再有二次,即便是师弟求情,也不会再绕过他们。” “谨遵掌门之令。” 上清恨铁不成钢的剜了慕九和边上的四师兄,五师兄一眼,“慕九,掌门心慈,饶了你这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就去思过崖面壁半年吧,半年之后才准出来!” “还有你们,青霜和言白,你们身为四师兄和五师兄,是除了二师兄三师兄最大的弟子,按理而言你们应该给众弟子树榜样才对。可你们,不但不劝着三师兄,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青霜和言白跪了下来,心中甚是后悔。他们两个一贯是跟着慕九作威作福的,二师兄是个冷淡性子,掌门又时常闭关,方诸观的事多数是交予上清真人打理的。而这慕九和上清真人又是叔侄,做了什么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如今这事闹得这样大,他们和上清可不是什么亲戚。 “你们就去冷涧溪挑水三月,若是心中有什么不服气的,那就自个儿收拾东西走人!” “弟子……遵命。” 要知道冷涧溪可是从天河流下来的,这溪流如它名字一般极冷。莫要说挑水三个月了,就是被那溪水打湿了袍子,也得冷上许久。慕九虽说是去思过崖思过半年吧,可思过崖有的吃,有的喝,更何况他是上清真人的侄子,难不成还有人敢克扣他? 果然啊,有血缘和没血缘就是不一样。 青霜和言白虽应了下来,心中却对上清的安排甚是不满,却也不敢变现出来,只是心里到底是有别的想法了。 “起……” 檀深正满脸不屑地看着眼前那一个老头和那三个所谓的师兄做戏,身子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起,就朝那苦愁面前凌空而去。 “多有得罪,望请姑娘莫要怪罪。” 苦愁十分客气,先是把捆着檀深手脚的捆仙绳给收了,再是亲自将檀深扶起来。 “掌门客气,若不是掌门替檀深松绑,檀深还真得以为这偌大个方诸观没人了呢,这么久了都没人将我扶起来,就更不要说替我松绑了。到底,檀深只是个命数低贱的,又岂敢烦劳贵派弟子呢?” 檀深起身,揉了揉那酸楚至极的手腕,跺了跺脚,嘴里尽说些讽刺的话来。还怒目瞪着一旁像块木头似的沈阙。 苦愁的反应倒还真不像檀深想的那样,居然还是面带笑意地看着她。 “若不是今日听掌门几位爱徒数次强调自个儿是这方诸仙山的弟子,檀深还真得以为是打哪儿来的市井泼皮,仗着方诸观的好名声四处作恶!” 正文 第24章 我诅咒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断情绝爱! “檀深!” 沈阙开口打断了檀深的话,“不可对师尊如此无礼!” 檀深刚想回击,苦愁却有了动作。他挥了挥他宽大的道袍,竟是示意沈阙退下。沈阙虽心有疑惑,却也不曾违抗师命,老老实实地站在苦愁旁边,却仍是不住地那眼神示意着檀深。 “这位……檀深?檀深姑娘,是贫道的错,是贫道没有教好徒弟,才让姑娘受此委屈了。还得多亏守石,若不是守石悄悄跑来克己殿,掌门和我们几位长老,我还不知道我这孽徒竟做出这些事来。” 上清说着,看了眼躲在“渡界石”旁的守石。虽口中说着感谢,但仍是一种警告。 守石趁沈阙一来,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在沈阙和慕九身上,悄悄跑到了克己殿,告诉掌门和众长老“渡界石”旁发生的事,这才叫他们赶来。 上清身后,额间还淌着血的慕九狠狠剜了守石一眼。这一幕恰好被檀深看见,道:“捆了我也无所谓,只是令爱徒将我视若珍宝的剑给踢飞,若是不给我寻回来,檀深是定然不会松口的。檀深不过烂命一条没什么好可惜的,不过若是连累贵派的好名声……” 檀深止了嘴,笑嘻嘻地看着上清。 “你们去给我找!” 上清怒瞪这眼前这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徒,心中大怒。他这把年纪了,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可看掌门师兄的样子,眼前的女子多半就是他们亏欠的哪位……这气,也只好撒在自家徒弟身上。 “……是” 青霜和言白忙应了下来,赶紧就去边上的草丛里找,只有慕九心在上清的怒视下,不甘情不愿得在边上走过场。 苦愁为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找到了!” 青霜从草丛里起身,也顾不得满身的泥,右手举着把剑柄就忙跑过来。 “师尊,找到了。” “找到了还不还给檀深姑娘!” “是……是是。” 青霜忙点头,刚准备把这把奇怪的剑还给檀深,手中的剑忽然就不见了。 “这剑……是姑娘的?” 苦愁手中把玩着剑柄,满脸笑意地问着檀深。 “不是我的难不成还是你的?你赶紧还给我!” 檀深说着就要上来抢,可苦愁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姑娘并非凡人。” “你……你你胡说什么呢!你才不是人!” 檀深身子先是一僵,继而猛地冲上去把苦愁手中的青芒给抢了过来。慌乱间还不小心扯了几根苦愁的胡须,苦愁的脸微不可见的抽了抽。 “檀深!不得无礼!” 沈阙听檀深越说越不像话,走过来扯着檀深的袖子就往外走。 “方诸仙山有一至宝,可回溯过往,远观未来。檀深……就不想知道些什么?” 苦愁的一句话,成功地让檀深止了脚步。 “你知道什么……” “若你想知道,就跟来吧,还有沈阙……” 苦愁说完便消失在众人眼中,徒留一地的疑惑。 “带我……过去……” 檀深扯了扯沈阙的衣袖,面上带着不知是欣喜还是害怕的情绪,“沈阙,带我去找你师尊。” 沈阙盯着苦愁远去的地方,再看了看身边的檀深,压下心中的重重困惑引着檀深去了克己殿。 克己殿虽是方诸观最大的道观,却着实朴素得很。殿内没有金器,只大殿上有一个方鼎,上刻着“清静无为,离境坐忘”八个大字。缕缕轻烟从鼎上飘出,带着股难言的意味。 “来了。” 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座上的苦愁悠悠开口,“沈阙把上宿镜留下就出去吧。” 沈阙从怀中掏出拿刻着玄纹的镜子,一句话也没说便退出了大殿。檀深看着那悬在空中的上宿镜,伸手就要去拿,那镜子却转瞬就到了苦愁的手上。 “万事都莫要急。” 苦愁说完,檀深便感觉一道柔和的力拉扯着她,把她带到了苦愁面前。 “你这一路奔波怕是是饿了,奈何我这道观没什么好的吃食,唯有这茶还算不错,你且品品。” 苦愁提起桌上的紫砂壶,热水倾注而下,落在杯中,浸润了其中的香茗,茶叶在杯中舒展,一抹淡绿晕染开来,清淡的茶香伴着蒸汽扑面而来。 “我现在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喝茶,你明知我来的目的……” 檀深此刻只想知道那什么上宿镜是否能帮她找回记忆,哪儿还有这么多鬼功夫和他喝茶。 “都说了不要着急了。” 苦愁把端了杯茶到檀深面前,自己也捧了一杯慢慢茗着,“你所中的妖毒,我虽不能完全解清,却也能延缓些时日。” 檀深一听,看了看自己已经蔓延到肩膀的红线,忙端起杯子把杯中茶水喝的一滴不剩,自个儿却被烫的泪花直冒。 “呵呵……你这性子倒是与从前无差……” “你……认识我?” 檀深听得此话也顾不得满嘴的泡,连忙问道,“我……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叫什么名字……还有……”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何苦留着这令人恼的执念。” “大抵是心有不甘所以总想弄清楚这所有的事情,真也好假也罢,终归得让我有个念头。” 檀深有些痴痴地笑了,“真人既然已经知道檀深非凡人,为何还要告诉檀深这些?” “到底也是为了还债……” 苦愁低语,檀深也没能听清楚。 “你非凡人,这上宿镜能不能显出你的过往与命数,苦愁就无法知晓了……” 话音刚落,檀深眼前的苦愁便不见了踪影,只在刚刚坐下的地方留下一面镜子。 上宿镜…… 檀深起身走到那镜子面前,怀揣着万分复杂的心情,几次松握拳头终是把上宿镜捡了起来。 那镜子比檀深在丹穴山上用的不知差到何处去了,若不是苦愁真人亲自给的,打死宿卿,檀深都不相信这就是所谓的“方诸至宝。” “这就是能回溯过往,远观未来的上宿镜……” 檀深喃喃,将那镜子对上了自己的脸。那原本十分模糊的铜镜突然变得清晰起来,镜子里映衬出檀深面若桃花的脸。 不过片刻那镜中影像便开始变化,可面上却像是被覆上一层雪花,斑斑点点只能看个大概。 檀深左敲敲右砸砸的,却仍是不见好,心中暗骂一句:这什么伪劣产品。却也将就着开始看那镜中画面。 模糊的画面里有一男一女,女子着一身青色纱裙,腕上系着一串铃铛。女子身前的男子穿着一件绛紫色的长裳,袍角用金线绣着祥云花纹。 女子似乎在和男子理论着什么。 这东西怎么就不能出声呢? 女子的面容看不清楚,但檀深仍能感觉到她情绪激动,而那男子却万分淡然。 女子与男子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她扯着男子的衣袖拉住本欲抽身离开的他。神情激动像是在质问着什么。 男子也止住脚步张嘴说了句话,女子却像是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松了手,低头轻轻问道:“你可曾有那么一点半点喜欢过我,哪怕是午夜梦回那一闪而过的念头也好,有过吗?” 上宿镜突然发出一道女声,那声音低迷,裹着道不尽的辛酸与苦楚。 原本被突然声音吓到的檀深却感觉心中痛极,这是她吗……这个为了所谓爱情的悲苦女子,就是她吗? “与你的种种无非就是下凡历劫时不曾预计的误会,本座从不曾喜欢过任何女子,若是给……公主造成烦恼,本座实感抱歉。” 男子的声音十分好听,低沉暗哑带着一股子禁欲一位,可就是这万分动听的声音吐出这样绝情的话来,寒了镜中女子的心,断了镜中女子的情。 “我这多年的情,终是错付了,终是我错付了!” 镜中女子大笑着却泪流满面,面色狰狞对着远去的男子吼叫着:“扶桑,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这世间还残存着我一丁半点的气息,我就会诅咒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断情绝爱,只要是与你有半点关系的女子,她们,还有你!永远都不得善终!永远!” 铛! 那上宿镜猛地从檀深手中滑落,她愣愣得看着地上那面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铜镜,有种情绪叫嚣着,就要从她心里破茧而出。 这样恶毒的话,到底是她檀深所说,还是出自那镜子里不知名姓的女子之口? 哪个男子又是谁,竟受得如此诅咒。 正文 第25章 面具下的脸…… 檀深缓和了下心情,弯腰把掉落在地的上宿镜捡起来,刚准备继续看下去,那镜子却突然被一个人影抢走!还没等檀深定睛去看,那人影就已消失不见。 可只是那匆匆一瞥就让檀深心惊不已,那身形分明就是丹穴山山主宿卿! 宿卿……不会的一定是她眼花了。 宿卿怎么会知道她在这儿……更何况这里可是个道士窝,宿卿没她那么蠢吧。 檀深自我安慰着,克己殿原本关着的大门突然被打开,第一个映入檀深眼帘的就是沈阙。 “刚刚有一妖物闯观,你可有事?” 沈阙显示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并无异样,这才看向脸色略显得苍白的檀深问道。 “啊?我……我能有什么事?” 她还没从那镜中景象回过神来,再加上刚刚被那疑是宿卿的人影惊吓,脸色看起来并不好。 “只是……” 檀深有些吞吞吐吐的,这上宿镜再怎么说也是人家镇观之宝,要是在她手上弄丢了,这可怎么是好。若是被宿卿抢走了还好,可若是被其他人抢走,这…… “只是什么?” 沈阙倒不是多么关心檀深,只是师尊之令,不得不从。既然师尊说了要他好好保护檀深,他就没有说不的道理。 “只是这上宿镜,被刚刚一道人影给抢走了,我……” “混账!上宿镜乃我方诸至宝,何方妖孽竟如此大胆,敢上我方诸仙山抢东西!” 和沈阙并列站着的上清真人一脸的愤慨,义正言辞的说道。 “师叔莫急,这妖物怕还在这屋内,再逃也逃不出这方诸仙山。” “守胤,守诛,你们两个下去告诉众弟子,加强防备,不要放走任何可疑人物。其余弟子就在这克己殿进行搜查。” “我的还有掌门和其他长老的东西你们不要乱动!” 沈阙安排得井井有条,众弟子都按着他的吩咐各自行动起来,可这里辈分最为尊长的上清真人却有些不识时务。 檀深一面希望能找出那人来,一面又担心若真的是宿卿怎么办…… 正当檀深不知怎么办而四处张望的时候,却瞥见在离她不远的屏风有个人影……檀深看了看屋内忙着找人的众弟子,不动声色地慢慢朝那处挪去。 可还没等她挪到那里,就忽觉颈间一痛,那原本该出现在那屏风后面的人却出现在檀深身后,还掐住了檀深的脖子! “檀深!” 沈阙听见动静往檀深所在之处望去,竟然发现她被人或是……妖掐住脖子。 檀深先是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宿卿,宿卿是万万不会这样对她的。可是现在她被人掐着脖子啊!前不久她才威风凛凛的掐着那玉双的脖子,现在就轮到她了吗?果然是风水轮流转。 “放我走!我只要那上宿镜,你们若是将我逼急了,我……” 他卡在檀深脖子上的手又紧了紧,檀深不禁难受地去扳他的手。 “若是不想吃苦头,就给我老实些!” 檀深在他身上嗅到了妖气,自然不该再挣扎。她是妖,知道妖的心狠手辣,例如玉冢。 “大胆,我们方诸仙山的至宝,可是你一介妖物可以染指的?识相的就把上宿镜放下,再把人给放了,我们还能留你一条生路。” 檀深听那狗屁上清真人这样说连杀他的心都有了,要是待会儿她被那人给咔擦了,她就是死也得拉上那上清来垫背。真不知道他这样的是怎么成了那方诸观的长老的。 不仅是檀深,就是沈阙对他自家师叔的话也是颇有些不满。 “呵,区区一个方诸观还真把自己当成六界第一了?” 那神秘人语气讥诮,颇有几分复杂的看了看面前咬牙切齿的檀深,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你个不知好歹的小妖,看我!” 那上清听神秘人这样一说,作势就要冲上去打他。 “上清师弟,还是不要急躁才好。” 这悠悠然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苦愁,那身着宽大道袍的苦愁出现在克己殿门口,面带笑意。 “掌门师兄,你来得正好,他……” 上清一见苦愁来了顿时觉得有底气多了,忙上前告状。他的修为不高,若真是和眼前这个妖怪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知道。要是赢了还好,若是当着这众多弟子的面儿输了,他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苦愁宽大的道袍一挥,止了上清要说的话。看着挟持住檀深的神秘人说道:“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他的视线停在檀深身上,“你若真起了杀心,这方诸观没一个人是你的对手。” 苦愁说得轻巧,底下却一片哗然,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连苦愁真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上清听苦愁这么说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幸好刚才被苦愁打断了。他微不可闻的挪脚,躲在了苦愁身后。 “你要的上宿镜就当是方诸观相赠,檀深姑娘……就要看阁下怎么做了。” 檀深听得两眼发直,喂喂苦愁老头儿,你不是就这样把我给卖了吧? 苦愁看着檀深,还直笑,嘴巴动了动,无言的说了句话。 “多谢。” 那挟持檀深的神秘人道了声谢,狂妄至极的消失在众人面前。 “掌门师兄,你怎么不教训那人一顿。还有啊,他究竟是如何上山的,若是从渡界石上来的,为何没人前来通报?” 上清这话明里暗里都指向那看守渡界石的小弟子守石,必然是还记恨着他去搬救兵告状害得他丢了颜面的事。 苦愁看了他一眼,“那人想来,自然有他的法子。你我又何来能力可以阻止?” 上清还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苦愁说:“师弟近来必是觉得清闲了,若只是让青霜和言白二人去冷涧溪挑这全观人吃喝用的水怕是有些勉强了,师弟便一块儿跟去吧。切记,不能用术法,这可是次难得的机会,这些年师弟也是有发福的迹象了。” 上清脸色极差的看了看自己微凸的肚子,勉强应了下来,再不敢说话。 “师尊……这……你不是叫我保护她?” 沈阙微带不满的看了看自己轻浮的师叔,再望着那神秘人带着檀深远去的地方,问着身前的苦愁。 “若是那人没来,你自然是得保护她,可如今,他来了……” 苦愁面上还是那一如往昔的慈悲之笑,只是那笑容里却带着难言的酸楚。 · “这位大侠……你已经拿到上宿镜了是吧……” 檀深被神秘人扛在肩上,脑袋朝下只觉得浑身血液直往脑袋冲,真的好不舒服! “既然你拿到了……能不能把我放下来。” 那人还是不答腔,一个劲儿往前面冲。 “就算你不放了我,你能不能把我换个姿势,这样真的!好!不!爽!” 神秘人突然止住脚步,檀深原本跟着摇摆的脑袋猛地撞在那人的背上,痛得直骂娘。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就把她摔在地上,虽说下面是柔软的草地吧,但还是很痛啊! “你!” 檀深刚想说话,那神秘人便撩起她的袖子,露出檀深被红线缠绕的双手。 “你想做什么!” 檀深先是一愣,但很快收回手,却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给了神秘人一巴掌,赶紧把自个儿的衣袖给牵了下来。 去方诸观的路上,檀深一直缠着沈阙追问他何为“廉耻”,沈阙实在受不了檀深,万分不耐烦的给她解释。自此檀深便发誓自己要做个懂廉耻有节操的人!可这怪人居然来撩她袖子!老虎不发威你当我病危啊! 那神秘人没料到自己居然挨了檀深一耳光,愣了一愣。 不过离开丹穴山数日,就与我这样生分了吗…… “你中的妖毒……如今可好了些……” “你,你怎么知道我中了妖毒,你究竟是谁?” 檀深看着眼前的神秘人,却愈发觉得熟悉。说着说着,竟还想去摘下那人的面具。 “放肆!” 神秘人带着几分匆匆之意避开了檀深的手,却愈发惹得檀深怀疑。 “你究竟是谁!” 檀深从地上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冲到了神秘人面前。 “我一定认识你,你敢不敢把面具取下来!” “呵,为何我必须听你的?” 神秘人吐词嘲讽,再一次避开了檀深的魔爪。 “就凭你把我给抓来了!还抢我原本是苦愁真人借给我的上宿镜!” 上宿镜……她居然还心心念念着那劳什子的上宿镜! “你拿上宿镜有何用?” 檀深没想到话题转变得这样快,先是一愣,然后才幽幽说道:“我要找人……还要用它来活命……” “找人?你想……找谁……” 那神秘人突然有些激动,紧紧攥住檀深的手腕,那手还有些微微发抖。 “我找谁关你什么事啊!你现在要嘛就告诉我你是谁,要嘛就把你手中的上宿镜给我。” 檀深奋力扯了扯被那人攥住的手,扯了多次无果也就放弃挣扎,望着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的男子,说得刁蛮。 “你就这样想知道我是谁?” 神秘人钳着檀深的手,拉着她靠近了些,“你真的想知道?” 檀深看着那人微微露出的下巴,咽了咽口水,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念头,赶忙摇头说道:“不想了不想了,大侠您只需要把那上宿镜给我,我马上就滚,哈……哈哈……” “你说不就不了?你把我当什么?” 那人抬起檀深的下巴,紧紧捏着,吐词邪魅。 “你……你想做什么……我我我我我我告诉你啊,我可是很厉害的啊……” “是吗?那你……是想让我做什么?” 眼看着两人的脸越贴越近,檀深的脸越来越红,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人喷在她脸上的气息,还带着微微桃花香。 等会儿,桃花香? 檀深弓起右腿猛地朝那男子的下面攻去,却被男子一挡,右腿被他抓在手里,往上一提,檀深直直就往后仰。她吓得大叫,腰间一双强有力的手却止住了她后仰的动作。 一时间,这画面竟像极了凡间话本子里英雄救美的桥段。 檀深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回过神来,右手迅猛地在那人脸上一抓。那银质面具就这样被檀深给抓了下来。 等檀深看清那面具下的面容,真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正文 第26章 檀深妖毒发作 那面具下的脸极其俊俏。一双眸子掩藏着万般心事,十分深邃,高挺的鼻梁与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的巧夺天工恰到好处。 可就是这俊俏非常的脸,吓得她动都不敢动。原因无它,只因为眼前这个神秘人就是与她相识数百年的丹穴山山主,宿卿! “妈呀!” 檀深一见这脸转身便跑,结果还没跑几步就被提溜住衣领。 “呵……呵呵,山主……山主大人近来你可好啊,山主你喝牙啊不对山主你刷茶……” 宿卿提溜着檀深的衣领,面带笑意地看着她被吓得胡言乱语。 “不过数日未见,檀深就这样怕我了?” 檀深现在哪儿还敢和宿卿对着干,眼前人如今这模样,分明就是有极大的火气。 “还是,觉得我一介妖物,比不上刚才那个道士?” “不敢不敢,山主大人您这么勇猛刚刚横扫那什么狗屁道士观,檀深最最崇拜的自然只有山主一人。” 檀深说话,十足十的讨好意味,就差身后再长条尾巴了。 “哪你又是哪儿来的胆子,从丹穴山上偷跑下来?嗯?” 宿卿这个“嗯”字拖得极长,弯下身子对着矮了他一个脑袋的檀深,带着些许的蛊惑之意。 “还让玉敛替你隐瞒,我倒不知道丹穴山上的檀深小妖,何时有这样大的胆子了。” 玉敛?她何时叫玉敛替她隐瞒了,她偷跑之时可是谁都没告诉啊。 “山主大人您弄错了吧,我可没叫玉敛帮忙……”要是告诉他了我还能跑出来吗? 檀深撇撇嘴,这后半句话她自然不敢当着宿卿的面说出来,只得咽回肚子。 “他是丹穴山的守山人,丹穴山少了任何一人一物,自然是他的问题。” 宿卿直起身子,负着手看着檀深,语气严肃道:“所以,因为你的过失,累得玉敛遭了鞭刑。” “宿卿,你怎么可以这样?诚然,玉敛没有拦住我,可是这也是我的错,你又怎么能强加在玉敛身上!他一贯将你奉若神明,你居然能狠下心这样对他!” 宿卿不说话,背对着檀深。 气氛一时冷凝到了极点。 “咳,那个,芊锦姐姐的伤势如何了……我……” 檀深还在斟酌着如何措辞,宿卿便猛地转过身子,神色略显激动,“你偷跑这些时日可知我有多担心!可你一见我,便关心这人关心那人,可曾将半点心思用在我身上!” 檀深被宿卿突然的脾气吓到,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罢了,若你真肯用心……”那这数百年来的心思你又怎会看不透…… 宿卿摇摇头,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好笑。 檀深偷跑下山的这些日子,他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生怕她出了一点差错。最后为了寻她,不惜自损修为,硬是用了妖族禁术,这才找到檀深。 到底,檀深的身份是个不能道出的秘密。 可檀深的境遇却让宿卿更加不安,被怨念极深的恶妖所困,还中了妖毒,身边竟还跟着个不知好坏的道士。 “宿卿……偷偷逃出丹穴山固然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也是我考虑不周。只是……你又为何要骗我?” 檀深心中也有怨,她与宿卿相识这几百年,竟是他一手捏造出来的,尤其看了那上宿镜中的画面,檀深的心里更加觉得她被欺骗。 “你告诉我,我只是丹穴山的一株桃花小妖,可央娰是谁,那镜中的男子又是谁?” “是谁告诉你央娰此人的!” 宿卿听到“央娰”二字神色激动,身子微微颤抖。 “你是檀深,丹穴山上最不思进取的小妖,不是其他人,更不是央娰!” 那药……她没喝对吗……是了,檀深啊,面上愚笨,实际心里比谁都清楚。她又怎么会信这些,连他都不信的…… “宿卿,你告诉我,央娰是谁好吗……我……真的很想,啊!” 檀深走到宿卿身前,扯着宿卿衣袖,原是想追问宿卿央娰究竟是谁,却被右手突然的剧痛打断。 “啊!” 她捂着右手,痛得弯下身子,额上的汗水打湿了檀深乌黑的发。 “檀深!” 宿卿见檀深痛成这幅模样,忙蹲下身子搂住痛得浑身瘫软无力的人。 “定是中的妖毒发作了。” 宿卿把檀深右手衣袖撩起来,发现整只右手红得能滴出血来,比刚才严重得不知道哪儿去了。 “好痛……” 檀深痛得说话的气力都没了,整张脸苍白得吓人。她蜷缩在宿卿怀里,泪水汗水打湿了他的前襟。 “你刚才在那方诸观里吃了什么,碰了什么?” 宿卿在檀深肩上点了两处穴道,执起她的右手,把手悬在宿卿的两掌间。檀深的右手被一阵金芒包裹住。宿卿在檀深手指上一划,指尖上赫然出现一条伤口。他食指中指紧闭,从檀深肩上一直逼至指尖,从指尖的伤口处流出一注黑血来。那黑血淋在草地上,原本葱郁的小草却猛地枯死。 “茶……苦愁给的茶……” 檀深有气无力的说出这句话来。刚才宿卿的一番动作让她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那黑血流了一注便再也逼不出来,可檀深的手却仍不见好。宿卿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来,是玉敛平日宝贝得很的丹药。 “檀深,咽下去。” 宿卿倒出一枚丹药,放在檀深口中,可她连吞咽的气力都没有,那药丸卡在檀深喉间下不去。他直起檀深的身子拍了拍她的背还是无果,看着檀深一脸痛苦的模样,宿卿在自己右手划了条伤口,鲜血汩汩而流。他打开檀深的嘴,把血尽数喂了进去,这才看见檀深有吞咽的迹象。 刚才檀深说,是喝了苦愁的茶…… 苦愁真人……他一早便算到檀深会去那方诸观,也知道他会去抢上宿镜。所以一早就备好上宿镜等着,恐怕就连那让檀深妖毒提前发作的茶,也是早有准备…… 以檀深的心性,若是能忍住不问那才有鬼。这妖毒发作的这样及时,他还真得感谢那苦愁真人。否则,他应该怎么回答檀深,谁是央娰,谁又是那镜中男子? 宿卿看着已经痛得晕厥的檀深,心中万分怜惜。 “并非我想瞒你,只是这对你而言,太过残忍……” · 方诸仙山周围并未村子,人烟罕迹,宿卿抱着檀深走了许久都没能找到歇脚的地方,只好随便找个山洞将就一晚。 檀深中的妖毒越发严重,加上今日那苦愁催发妖毒的茶,她的脸色越发不好。宿卿也不知是应该感谢苦愁,还是怪罪于他。 宿卿动作轻柔将檀深放在他变出来的床榻上,替她掖了掖被角。自己也伏在床边稍作休息,不多时就起身守在床边。 日前为了寻檀深,他自损的修为本就还未补回来,再加上刚才还放了不少的血,饶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可这方诸仙山脚下灵气充裕,这地方少不得有其他的凶兽妖精。他总得好好护住檀深。 从那禁术中宿卿看见檀深中妖毒的场景,也看见了檀深是怎样脱身,自然清楚她这妖毒的厉害,如今余下不过小半时日,要想寻得那陈慕,还是得借他怀中的上宿镜…… · “扶桑,你喜欢我吗?” “扶桑,我们成亲吧。” 木屋里的捣药人睡得极不安稳,他做了梦。梦里有个女子,他看不清女子的面容。他们的感情似乎极好,可是哪个女子又是谁呢? 他想看清楚一些,可周遭竟起了极浓的雾气,一道忽来的力将女子推远。那被雾气包围的地方只能听见女子凄厉的尖叫和诅咒声。 “扶桑,你为什么变得这样冷淡了……我……” “我这多年的情,终是错付了,终是我错付了!” “扶桑,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要这世间还残存着我一丁半点的气息,我就会诅咒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断情绝爱,只要是与你有半点关系的女子,她们,还有你!永远都不得善终!永远!” “啊!” 捣药人被那梦惊醒,内衬已被汗水浸湿,耳边一阵阵回响着: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断情绝爱! 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断情绝爱…… 正文 第27章 一把火烧了这鬼镇子 等檀深醒过来,已是第二日的下午。日头正盛,她从柔软的床榻上起身,看了看山洞却不见宿卿的踪影。 “宿卿,宿卿?” 她唤了唤,却没有任何回应。 檀深坐直了身子运气调息,昨日幸得有宿卿在,否则她如今还不知道怎么办。 那玉冢真是可恶,竟让她遭这样的苦楚。 对了,玉冢…… 她还答应了玉冢帮她找到陈慕,可是这大千世界,要想找个人,谈何容易,终究还是得借上宿镜之力。可是上宿镜如今在宿卿身上,她要怎样才能偷回来…… 不仅是为了找到陈慕,解她身上的妖毒,更是为了找回她的记忆。 昨日在方诸观里看到的景象十分模糊,却万分真切。那个吐出恶毒诅咒的女子真的是她吗?又是什么人叫她说出这番话来,宿卿又为何要欺瞒她? 她与宿卿相识这数百年,宿卿对她除了宠爱再无其他,更何况他是丹穴山主,她只是个法术低下的小妖,他骗她又有什么好处?这样的他又怎会骗她…… 檀深体内妖气紊乱,她赶紧停止运气,坐在床上长长舒了口气。 现在还是不要再逼问宿卿,一切都等拿到上宿镜,解了身上的妖毒再说吧…… 檀深撩起袖子,发现右臂上的红色更甚,这不过才过了八九日怎得就这样严重?难不成是昨日喝得那茶? 苦愁那死老头儿!还说是延缓妖毒发作的,没想到竟是催命符。那死老头儿不仅见死不救,还在她被掳走之前说了句什么恭喜? 恭喜她什么?恭喜她被掳走?若来人不是宿卿,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哭呢。 檀深正咬牙切齿地想着,打算什么时候去找苦愁算账,山洞外就进来个人。 “起来了?” 宿卿手里提着野果,还提着一个竹筒。 “起来了就吃点东西,虽说咱们妖不用吃这些,但睡了这么久也当补充体力。” 宿卿把果子放在山洞里一个小小的石墩上,把竹筒拿到檀深面前,“渴了就喝点水。” 丝毫不提昨日妖毒发作的事,也不提檀深问的央娰和那镜子男子,就像是在丹穴山上一样平常。 “你刚才出去就是为了给我找这些东西?” 檀深心中微微发暖。 “难不成等你渴了再喝我的血?” 宿卿坐在檀深床边,拿过一个果子自己吃起来。 “昨日你妖毒发作时喂了你一粒药,你昏迷不醒无法吞咽,只好用血将哽在你喉间的药冲下去。” 檀深忙拖过宿卿的手,却被他挣开,“我素来不喜欢身上有伤,那伤痕一早就被我去了。” “赶紧吃吧,吃完了就去找你要找的人。” “你愿意把上宿镜还给我?” 檀深高兴地从床上爬起来,被褥上的果子滚了一地。 “自然……” 宿卿顿了顿,“自然是我和你一起去,等解了你身上的妖毒,就老老实实和我回丹穴山。” 宿卿弯下身子把地上的果子捡了起来。檀深听得这话,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想张嘴说些什么,可看了看自己手上拿着的果子和宿卿的手,终还是闭了嘴。 “你可知道陈慕的生辰八字?” 檀深正吃着宿卿摘回来的果子,却听他忽然冒出一句话来。 “找人,还需要这些?” 檀深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这六界名叫陈慕之人何其多,你又怎么知道谁才是我们要找的陈慕。” “那现在要怎么办,不可能一个一个抓回来问吧,那得问到什么时候!” 檀深果子也不吃了,忙问着眼前的宿卿:“那我这毒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解啊……” 宿卿看着檀深,“只怕,还得回陈家镇一趟……” 再到陈家镇时,那镇子越发冷清,太阳还未下山,街上已是空无一人。 “宿卿……这镇子邪门儿得很,我们问到陈慕的生辰八字就赶紧走吧。” 虽说檀深是第二次进这镇子,却仍是心有余悸,她身上的妖毒就是在这里中的,她不怕才有鬼。 “你是妖,他们是人。我向来只听说过人怕妖的,还是第一次听说妖怕人。你这妖当得未必也太窝囊了些。” 宿卿嘴里虽是这样说,却仍是紧紧牵着檀深的手。 “我到底只是丹穴山上一株桃花小妖,哪比得上山主大人?” 檀深看了看自己被宿卿紧紧扣住的手,想起沈阙告诉她何为廉耻。她考虑了下,这种时候,还是做个不知廉耻的人好了。 一阵阴风吹过,檀深和宿卿的发在空中交缠,不分彼此。 “那群将你抓去做祭品的人,你想怎么对付他们?” 宿卿眯了眯眼,偏头看着身边的檀深,语气温和,“现在就给你个机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惹出的麻烦我来收拾就好。” “什么?” “无论你是想杀了他们,还是还是把他们供奉给妖皇,全凭你的心思。” 宿卿这番话听得檀深一头雾水,宿卿难不成是魔怔了?她就说这镇子真的很邪门! “宿卿……” “这镇子不会真这么邪门儿吧,这才刚进来就魔怔了?” 她垫脚摸了摸宿卿的额头,再掐了掐宿卿那比她还好的皮肤,手感真不错。 “看来你是想一把火把这鬼镇子给焚了,我便……帮你动手好了。” 宿卿一巴掌拍开檀深的手,这死丫头,胆子愈发大了。他调大了声音,却不是和檀深说话,倒像是冲着那街角处。 檀深也反应过来,那地方怕是有其他东西。 “好啊,就麻烦山主大人替檀深报仇了。” 宿卿看了看檀深,无声地说了句话:到底还不算太蠢。说完,左手便冒出一个火球来,扔在了离他们最近的房子里,顿时,火光大盛。 “大侠饶命!” 那街角处猛地冒出好些人来,为首的正是那将檀深骗去做祭品的陈徐。 那陈徐一见是檀深,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檀……檀深大人……您,您之前不是说不和我们计较了吗?怎么……怎么……” 那陈徐跪在地上直磕头,“我们之前将你掳走实在是没办法啊,那玉冢……玉冢真的是吃人的妖怪……” “妖?若我告诉你我也是妖,你又如何?” 檀深虽是对玉冢有怨,但对这群道貌岸然的凡人更是心中不屑。 妖又如何?人又如何? 人分好人坏人,妖自然也分好妖坏妖,他们这样一棒子打死一干人又算什么。 “我不仅是妖,还和玉冢一样,是吃人心,食人脑的妖。” 檀深身形一闪就到了陈徐面前,眸子里闪出摄人心神的光芒。陈徐吓得整个人摊在了地上。 “饶命……饶命啊……” 陈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我们这镇子是造了什么孽,刚走了一个妖,又来了两个……我……啊……” “你说什么?玉冢……走了?她去哪儿了!” 檀深听到这话,扯住陈徐的领子就把他拎了起来。 要是玉冢走了,就算她找到陈慕又如何,找不到玉冢就解不了身上的妖毒,解不了毒她就活不了! “她……她是昨日走的……她说,她说他要去找陈慕……大仙,大仙饶命……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混账东西!” 檀深心里一恼,把陈徐往地上一扔,走回宿卿身边。 “宿卿,现在怎么办,玉冢走了……我身上的妖毒……” 檀深神情甚是沮丧。 “莫要怕,我总不会叫你死得这样窝囊。” 宿卿抬脚,走到陈徐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你可知陈慕的生庚八字?” 陈徐抬眼,见眼前人神情冷冽,瞳仁竟是金色,想到刚才那火是他放的心中更是害怕。 “是……是族长家的陈慕吗……知道……知道……只求两位大仙饶小的一条命……” “陈慕是XX年,X时生的……除了这些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求两位大侠饶命啊……” 宿卿却连看都不再看他,袍子一掀,转身就走。 “已经问到了,走吧。” “等等。” 檀深看着这个邪气的镇子,在看了看那群吓得瘫软在地的村民。 “这个鬼镇子还是一把火烧了吧,害了这么多条人命,还妄想自己活命,简直荒唐。” 宿卿看着她,既没有开口阻止,也没有答应。 檀深捻了个诀,两掌间出现无数个火球。 “去!” 那火球朝那镇子飞去,伴随着陈徐等人的尖叫声。整个镇子被火光包围。 宿卿眼神闪了闪。 那大火染红了半边天。 两人身后火光正盛,一阵风过,吹起了檀深的发,火舌舔舐得越发高。 “你还是太过心善。” 宿卿将檀深头上一片枯叶拿走,捻了个诀,两人凭空就消失在这火光中。 那刻着“玉冢”二字的匾额被火光舔舐,不多时便尽成灰烬。 一场瓢泼大雨忽然而至,那原本高高冒起的火舌瞬间就被浇灭。 大火熄灭,除了那刻着“玉冢”的匾额,和陈家镇的房屋被大火舔舐尽成灰烬,镇子里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她到底涉世不深,不知人心险恶……太过心善…… 正文 第28章 宿卿,居然吻她…… “如今拿到了陈慕的生庚八字,就赶紧把他找出来吧,然后再带着他去找玉冢。” 这玉冢没事到处跑什么,现在搞得不仅要找陈慕,现在还要找她。 宿卿带着檀深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子,打算就在这村子里随便找家店歇歇脚。 天已经黑了,檀深中的妖毒不能再拖下去,今晚就用那上宿镜找出陈慕,明日一早就直接去找他。 “先不急,明天再去。现在先找家客栈歇下,我晚上渡些修为给你,也能拖上不少日子。” 檀深看着宿卿已经明显憔悴的脸,心中到底过意不去,乖乖跟着他进了间客栈。 “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那掌柜看来人了,极为热情地迎了上来。见檀深和宿卿不由得看直了眼。 乖乖,这哪儿来的天仙般的人物。 “一间上房,再备些好酒好菜。” 宿卿看那店小二直勾勾地盯着檀深,皱眉,心下不满,跨上前一步,挡住了那掌柜的视线。 “哦哦,是是是,我这就带您上去。” 那掌柜见宿卿的动作也自知自己失礼,忙收回眼来,看这通身的贵气只怕不是普通人,哈着腰将二人领上楼。还吩咐店小二去备菜。 “宿卿,你怎么懂这么多啊……” 檀深看着宿卿这架势,就和凡人无异,自个儿得等多久才能像他这样啊。她这样想着,丝毫没有反应过来宿卿刚刚只喊了一间上房。 房间虽没有丹穴山的舒服,却也好在干净。 “替我备些热水。” “好,好……” 那掌柜的哈着腰就出去了,还替二人关上了门。 “今夜就在此处将就一晚,明日就去找那陈慕。” 檀深刚想问宿卿今夜难不成他们两个住一间屋子,门外就响起店小二的声音:“二位客官,你们的饭菜来了,还有您要的热水。” “进来吧。” 那小二手脚麻利地把饭菜摆好,热水也倒进了澡盆里,“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宿卿丢了一锭闪着金光的玩意儿给他,挥挥手示意他下去,那小二忙道谢,捧着东西欢天喜地就下了楼。 “你刚给了他什么啊,他乐成这副模样。” 檀深好奇,走到宿卿身边,掰开他的手想看看刚才的是什么物什。 “一锭金子,凡人无论是吃喝玩乐还是买卖交易都用这东西。” 宿卿的手微微一晃,掌间便捧着一锭金子。 “虽说你用不上,拿去玩玩也是可以的。” 檀深一听宿卿这样说忙拿了过去,稀奇得跟什么似的,忙揣进怀里生怕宿卿反悔抢她的。 宿卿见檀深这幅模样不由得失笑,“好了,我又不会与你抢,尝尝这凡间的东西吧,你时常埋怨我不肯带你来这红尘走一遭,如今也是如愿了。” 他夹了块鱼肉到檀深碗里,“这是红烧鲤鱼,你尝尝。” “鲤鱼?是不是咱丹穴山上那万久池里的小鱼妖?” 檀深把鱼肉夹起来,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问道。 她见宿卿点头,忙把鱼肉扔回碗里,“那小鱼妖平日里总还爱和我聊他的家人,这鱼肉,不吃了,不吃了。” “那照你这样说,这干爆兔子肉,小鸡炖蘑菇你也不吃了?丹穴山上这类妖精可多了去了,若你都不吃,那就只有吃这青菜了。” 宿卿夹了一大筷子青菜到檀深碗里,檀深想了想丹穴山上还没有什么青菜化作的妖精,便心满意足的吃了一大口。可这刚入口,檀深那脸上皱起的褶子比那包子上的还多,还没咽下去就全都给吐了出来。 “一点都不好吃,不仅有股泥巴味道吧,还臭得很。” 檀深满嘴的油,看得宿卿失笑。他抬起手,将檀深嘴边的油温柔细致的擦了去。 “不喜欢吃不吃便是,我们又不是非得吃这些东西才能过活。” 檀深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宿卿,觉得心口处跳得极快,脸上竟有些发燥。 这是怎么回事,莫不是这菜里有毒吧? “宿卿啊,我想问你……性子明明这样好,昨天干嘛又是掐了脖子,又是摔我的……” 檀深痴痴地望着他,问道。 不提还好,这一提,宿卿脸色就变了,收回了手。 “若还像以前那样对你,你不得一天跑三次?昨日就当是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我这山主不是拿来玩的。” 檀深只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都怪她自己没事儿找事,提这茬做什么。 “不想吃了就过来,我将修为渡些给你。” “哦……” 檀深起身跟着宿卿,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宿卿右手握拳放置在嘴边,微不可闻的笑了声。 两人盘腿坐在床上,檀深双手搭在腿上,宿卿右手食指中指紧闭点向檀深额间,金色的光芒从宿卿身上传至檀深额间,再达全身。宿卿额间一只凤凰若隐若现,鬓角沁出汗来。时间慢慢流逝,过了约莫一刻钟,宿卿才收回手。有些气竭地抚住胸,脸色苍白。 檀深却早已沉沉睡了过去,她那小身板到底是承受不了过多的修为。 宿卿将檀深安置好,去屏风后面拧了张帕子擦了擦檀深脸上的汗,自己才去洗漱。 本来就还未复原的身体,加上两次放血,此次又渡了不少修为给檀深,宿卿精神看起来极差。他粗略的净了净身,走到床榻前看着檀深祥和的睡颜,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伏在床头沉沉的睡了过去。 原本应该熟睡的檀深却颤了颤睫毛,睁开了眼睛。那脸红得和她的右手有得一拼,心如擂鼓,那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就要从那嗓子眼蹦出来。 宿卿,居然吻她…… 等宿卿醒过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檀深却坐在凳子上百般聊赖地玩着自己的头发。 “你怎得起得这样早?” 檀深听到宿卿的声音忙转过头来,看了床上坐着的人一眼,脸腾地就红了。 “你……你起来了……” 宿卿见檀深一张脸通红,又见她和平日里总有些说不出来的差别,忙掀开被子鞋子都顾不上穿跑到檀深面前。 “莫不是妖毒又发作了?” 宿卿撩起檀深的袖子,见右臂上的红色因昨日他渡给她的修为,颜色淡了不少。 “难不成染了风寒?” 他又摸了摸檀深的额头,发现温度正常,“是怎么了,脸红成这样?” “没……没什么,你赶紧把鞋子穿上。待会儿……待会儿还得去找陈慕呢。” 檀深有些扭捏,推开着宿卿。 宿卿只当这丫头又有哪根筋不对了,也没去深究。 等他穿戴好,发现檀深的脸已经回复原貌,心下觉得奇怪得很。 “是你把我搬到床上去的?” “额,嗯,是啊……我见你伏在床头可怜得很……所以……” 檀深连看都不看宿卿,扭扭捏捏说出一句话来。 “到底不枉我疼爱你数百年,还算是个有良心的。” 宿卿笑着要去摸檀深的头,却被她躲开了,他的手悬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宿卿皱了皱眉。 “还是先找出陈慕吧。” 宿卿双手做印,掌间缓缓出现一把镜子,正是上宿镜。 他将上宿镜拿在手中,闭上眼,口中念念有词:“上宿之镜,借我观天下之力,陈家镇人,壬戌年,辛末月,申时生,陈慕者也……” 上宿镜从宿卿手中浮起,悬在空中,镜中景象瞬间展示在两人面前。 壬戌年,辛末月,申时,一个重六斤八两的男婴降生在陈家镇族长家,带来整个镇子的欢声笑语。 十岁时,只身出去学艺,十四岁时,第一次押镖,十九岁被人抢镖,浑身是血的晕倒在离陈家镇不远的树林里,那林间有一簇簇盛开如火的芍药花,正是玉冢。 “看公子也是个懂礼的,知恩图报四个字必然是比我这小女子清楚。” “那姑娘……希望在下如何报答?” “我听那些凡……咳,那些说书的总爱讲些什么‘英雄救美’的,我这次也算是‘美救英雄’了,不若……你便以身相许吧……” 二人成了亲,画面里的玉冢笑得极美。 后来……便是铺天盖地的红,那是血的颜色…… 玉冢一身红裙翻飞,陈慕……陈慕在哪儿…… 画面突转,那是陈慕,他被他的父亲,陈家镇的族长锁了起来…… 他想出去,可是门窗钉死,他无法出去,他用尽气力去撞,胳膊都撞出血来,终是无果。 “玉冢……玉冢!” 他喊着,一个七尺男儿竟流出伤心泪来。 他无法救他的娘子,他无用!即便她是妖又如何,他喜欢她,他爱她。 “陈慕……没有放弃玉冢,他没有!” 檀深笑得极为好看,不仅是为了她身上的妖毒有救了,更因陈慕并未因玉冢是妖而嫌她,恨她…… “可是这陈慕……到底在何处……” 檀深话音刚落,镜中画面就变了。 画面中的陈慕竟身着道袍,背后一块匾额,上面竟写着“方诸观”三个大字! “方诸观!” 不仅连檀深被惊住,宿卿也有些吃惊。 难怪那苦愁给上宿镜给得这样痛快,原来早就算好了他们还要回去,真是只老狐狸。 “只怕……还得回那方诸观一趟……” 正文 第29章 陈慕 等檀深再次站在方诸观门口,除了咬牙切齿,就是心中暗骂苦愁那老狐狸。兜兜转转,竟还是得在这方诸观才能找到他们要找的人。 “二位请,掌门说了,若是再见到二位不可怠慢,请。” 守在道观大门的弟子见檀深和宿卿凭空出现,像是早就预料到一般,极为殷切的上前,将他们引了进去。 这还是檀深第一次从大门进去,初次上山是过的那渡界石,被宿卿带走是直接被他拎着飞,现在从大门进去吧,檀深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 “待会儿要是见到苦愁,看我不打死他!” 檀深跟在那弟子后面骂道,一点进了人家地盘的自觉都没有。 “对了!那个,那个小道士,我想问问你啊,你们观里有没有什么人叫陈慕的?” “回姑娘,弟子不知,姑娘有什么问题还是亲自去问掌门吧,或者,问问您身边这位公子,公子……怕是比弟子要清楚些。” 那小道士可是比看守渡界石的守石要机灵多了,把问题又踢回檀深这边。 檀深还想问些什么,却被宿卿摇头阻止了,她也只好作罢。 “掌门立刻正在克己殿侯着二位,弟子告退。” 那小道士将二人送到克己殿门口便极为潇洒的抱拳告退。 “二位请进吧。” 屋内突然传出一道声音来,一个柔和的劲道将门推开。想也不用想便知是苦愁了。 檀深踏着步子直冲冲得就冲了进去,把宿卿扔在了身后。 宿卿看着带着明显躲避意味的檀深,微微皱眉,难不成这丫头是因为来方诸观不仅是为了寻陈慕,还为了找那沈阙?这才刻意避着他?宿卿越想越不对味,却仍是先进殿找了苦愁再做打算。 “喝喝喝,一天到晚就知道喝你那什么劳什子的鬼茶!” 檀深冲进殿就发现苦愁悠闲至极的在这儿喝着茶,他倒还挺会享受!她一时气不过,冲上前就夺下了苦愁的杯子。 “说吧,我那日在你这儿喝的茶,你说能延缓我妖毒发作的,怎么我刚喝下肚不久,那毒就发作了!” 檀深叉着腰,十足十的泼妇架势。 “这不过才一两日未见,檀深的性子怎就这样暴躁了?” 苦愁的这句话分明就是说给檀深身后的宿卿听的。 “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 话音刚落,檀深便觉得肩上一道柔和的力压了下来,非让她做下来。 “檀深……” 宿卿的声音阻止了檀深的动作。 “苦愁真人,在下携檀深再来贵观只为寻人,不为其他。烦请告知一二。” 宿卿微微眯眼,盯着苦愁的脸,一丝细节都不错过。 “不知公子要找的人叫何名字?是何许人也。” 苦愁重新拿了个杯子,再倒了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陈家镇族长之子,陈慕。” “陈慕……抱歉,方诸观并无陈慕此人……” “你胡说,上宿镜里分明就说他在你们这儿。” 檀深打断了苦愁的话。 “都告诉你不要着急了,本观虽无陈慕,却有弟子忘尘。” “你个死狐狸,明明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你们这儿,你还不说,非得让我们兜一大个圈子。” 檀深这才听明白,陈慕是那人的俗家名字,在这方诸观里,他叫忘尘。虽说是找到陈慕了吧,可檀深仍是气不过,这苦愁也是太过分了些。这两天的时日明明不必白费,可他非得藏着掖着等他们找上门来问了才说。 “这许多事情终是得等你们自己去做,虽说这算不得是天机,到底也是不可泄露的。” 苦愁笑得深沉,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这是你的青芒剑,日前走得太急,忘了交还与你。” 檀深忙从苦愁手里夺了过来,“还算你有些身为一派掌门的自觉。” 她把青芒剑拿在手里,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十分珍爱的将它收了起来。 “啊对了,苦愁老头儿,那个什么忘尘不会就是沈阙他们的大师兄吧?” 檀深突然想起那次和守石说起大师兄时,那小道士奇怪的表情。 宿卿听到檀深口中吐出的“沈阙”,脸色微变。 “日后,还是不要提起此人的好。忘尘就是你们要找的陈慕,不是其他人,更不是……你口中的大师兄。” 苦愁竟也不愿提起那个什么大师兄,到底是别人的秘辛,还是不要去过多打探的好。 “守胤,带二位客人去找忘尘吧。” 苦愁吩咐道,门外进来个弟子,应了声“是” “那……谢谢了。” 檀深道了个谢,和宿卿一起跟着那守胤去找陈慕。 “你与这方诸观的沈阙交情极好?” 宿卿突然问出这句话来,檀深听得有些没头没脑。 “交情?却也不算极好,不过那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虽是不积德,心眼儿却好……” 檀深看了看宿卿,不想早上那样扭捏,却仍有些不好意思。 宿卿听见檀深这样夸他,再看檀深竟露出那女儿姿态,脸色有些不好。 “你与他相识不过十余日,竟晓得这样多了?” 宿卿有些微恼,有种数百年的心思竟抵不上一个凡人的十日的挫败感。 “二位,这是禅房,忘尘此时还在与众弟子做早课。”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守胤阻止了檀深开口,宿卿有种被人看透心思的窘迫。 守胤推开门,里面清一色的坐了一群道士。 “是那个!” 檀深突然大喝一声,里面正做早课的弟子被吓了一跳,纷纷起身。 “就是他,就是他。” 檀深指着靠着墙那排的弟子,十分的兴奋。 “你可叫陈慕?是陈家镇族长的儿子。” 檀深竟拉着那人的袖子,宿卿猛地上前,不着声色地把檀深的手拉了下来。 “我们乃是受他人之托,前来寻你。” “弟子忘尘,忘却前尘过往,不是陈慕,二位找错人了。” 那道士听到“陈慕”二字,先是一愣,然后竖起右手,微微弯腰说自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守胤将所以弟子叫了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屋子里只剩下陈慕,檀深和宿卿三人。 “我们,正是受你家娘子所托。” 陈慕一听“娘子”二字,原本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她在四处寻你……为了你,她……杀了很多人……” 檀深看着他这副模样有些不忍,却仍是将事实告诉他。 “她一直以为你嫌她是妖,以为你恨她,怨她……还认为是因为你,她才失去了她的孩子。” 颜衾22:33:53 若初抽了 小辞辞22:35:16 “不!我……我虽知她是妖后心中对她的欺瞒有怨,可是我……我还是爱着她,爱着我们的孩子……可是父亲……” 陈慕神情激动,颤抖着身子说出这番话来,眼泪流了满脸。 “既然是误会,希望你能和我们回去找她说清楚,这多年的痴怨只是错误。” 檀深看到了一丝希望,期盼着看着陈慕。 “可是是我的懦弱无能,害死了我和玉冢的孩子,还惹得镇子里这么多无辜之人受了牵连……我……无脸再见她……” “既然是误会,希望你能和我们回去找她说清楚,这多年的痴怨只是错误。” 檀深看到了一丝希望,期盼地看着陈慕。 “可是是我的懦弱无能,害死了我和玉冢的孩子,还惹得镇子里这么多无辜之人受了牵连……我……无脸再见她……” “那你要如何?整日躲在这道观里?受尽良心的谴责,便是你一人这样,那玉冢呢?玉冢又要如何自处?她原是个秉性纯良的妖精,就是因为你,她杀了这么多人,而你就只知道躲在这里!” 檀深挥手给了那陈慕一耳光,啪得一声,极为响亮。 宿卿看着出手极重的檀深,有些惊讶。莫说宿卿了,就是檀深自己也不知她为何生了这样大的气。 “她或许还会继续杀人,也或许会被收妖之人所杀。是遵循你的心,去见那为你痴狂的娘子,还是继续躲在这里当个窝囊废!” 檀深不知为何,看着陈慕和玉冢如此,心中极其难过。二人分明有情,可仍要互相折磨,她虽是个入世不久的妖,却也从那话本上看了不少的痴爱缠绵。对凡人的情爱虽不说了如指掌却也知其一二。 “多谢姑娘的耳光,忘尘……不,陈慕,不要再做那窝囊之人。” 陈慕抬眼看着檀深和宿卿,目光灼灼像是幡然醒悟。 “这几天,你赶紧跟我们走吧,我们还得去寻玉冢。” 见陈慕醒悟,檀深十分高兴,自己刚才那么多唇舌,到底不算白费。 “二位稍等,容弟子……容陈慕向掌门辞别。” 陈徐也是个知礼数的,见宿卿点了点头,刚踏脚准备去克己殿,门外就传来一阵叫喊声。 “忘尘师兄,不好了,有人闯观!” 门外小弟子的声音像极了那守石的,檀深忙把门打开,见守石神色慌张,一个劲儿到处喊人。 “守石小道士,发生什么事了?” 檀深一把扯住守石,忙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听前殿的师兄们说,一身着红裙神色狰狞的女妖闯进了观内,妖气冲天,根本无法压制。” 正文 第30章 犹记得当年大雪 “檀深姑娘,趁那妖物还未攻到此处,你赶紧走吧。” 檀深刚准备感谢守石的仗义,就听得他说:“免得沈阙师兄还要分出心神来照顾你。” “……” 又是沈阙! 宿卿睨了檀深一眼,“檀深自有我来照顾,不用麻烦你家师兄。” “你们自己保护好自己,忘尘师兄,和我到前殿去暂时抵挡一会儿。” 守石说着就要扯着忘尘开跑,却被檀深拦了下来。 “你不能带走他,你家掌门说了的这忘尘只有我们才能带他走。” 檀深也扯住陈慕的袖子,丝毫没察觉陈慕的异样。 “玉冢……” 陈慕望着门外的天,被一片血红所燃的天,喃喃道。 “玉冢?难不成玉冢跑到这方诸观来了吧,她是疯了吗?” 檀深听到陈慕的话,猛地一惊,想起玉冢从陈家镇出来了必然是来找陈慕。可他们是借上宿镜之力才在这大千世界中寻得陈慕,玉冢又是从何而知的?莫非……又是她口中那人? “宿卿,我们……去前殿看看。” 宿卿也正有此意,看着身边那一脸担忧的檀深竟有种“我家檀深初长成”的自豪感。 四人慌忙赶来了前殿,见殿内许多道士,众人脸上虽有急色,行动间也丝毫不见慌乱。 “你们还在这儿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来帮忙,那女妖怨气冲天,极难对付。” 他们身后又匆忙赶来好些弟子,见守石和陈慕愣着不动,推了他们一把。 “师兄,你可看清那……女妖的模样了?” 陈慕一把拉住那师兄,连忙问道。 “我也不清楚,现在谁有心思去看那女妖的长相。哦对了,我听说那女妖手上脚上都戴着铃铛,行动间‘铃铃铃’扰人心神。” 檀深听到“铃铛”便知道是玉冢了,虽说她没吃那铃铛声的苦头,沈阙可是被它惑了心神。 “只怕真是玉冢。” 檀深转过身子去看神色冷凝的陈慕。 “我做的孽,必然……由我去渡。” 说完陈慕竟笑了,也难怪当年玉冢对他钟情。 他们身后又匆忙赶来好些弟子,见守石和陈慕愣着不动,推了他们一把。 “师兄,你可看清那……女妖的模样了?” 陈慕一把拉住那师兄,连忙问道。 “我也不清楚,现在谁有心思去看那女妖的长相。哦对了,我听说那女妖手上脚上都戴着铃铛,行动间‘铃铃铃’扰人心神。” 檀深听到“铃铛”便知道是玉冢了,虽说她没吃那铃铛声的苦头,沈阙可是被它惑了心神。 “只怕真是玉冢。” 檀深转过身子去看神色冷凝的陈慕。 “我做的孽,必然……由我去渡。” 说完陈慕竟笑了,也难怪当年玉冢对他钟情,陈慕确实长得极好。 “你们不要跟来了,我自己去便是。” 陈慕一个闪身便到了前殿大门。 门前一女子身着红裙,手上脚上的铃铛随着动作不停摇晃着,发出惑人心神的声音来。 她在杀人。像疯了一样,手上沾满了血,陈慕同门师兄弟的血。 “玉冢……” 陈慕轻轻唤着,声音瞬间淹没在这喧闹的打斗中。 “你们不要跟来了,我自己去便是。” 陈慕一个闪身便到了前殿大门。 门前一女子身着红裙,手上脚上的铃铛随着动作不停摇晃着,发出惑人心神的声音来。 她的发丝随风轻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优美的痕迹。犹记得那年,他最爱的便是看着她坐在小轩窗前梳妆,而他便一边替她绾发,一边对她的长发爱不释手。 她在杀人。像疯了一样,手上沾满了血,陈慕同门师兄弟的血。 “玉冢……” 陈慕轻轻唤着,声音瞬间淹没在这喧闹的打斗中。 玉冢却猛地转过身子来,眼睛血红,纤长的手指还滴着血。 “陈慕……陈慕!” 她瞪大了眼,先是一愣,然后死死盯着眼前一身道袍的陈慕。眼中竟有种此生夙愿已尽得沧桑。 “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哈哈,哈哈哈!” 玉冢突然笑得癫狂,笑声刺耳,殿内摆放着的写着“道法自然”四字的花瓶应声而碎,发出令人汗毛倒立的破碎声。 “玉冢……我来了……” 陈慕看着眼前女子这可怖的模样只觉得心中一阵发疼。 当初的玉冢是个多么善良纯真的女子,即便她是妖,可她从不舍得害死任何东西。可现在她却变成了一个让所有人害怕,让所有人戒备的嗜血妖怪。 是他的错,算是他的错。 “你怎么不唤我娘子了?你不是最爱‘娘子’‘娘子’的唤我吗?” 玉冢的声音突然轻柔下来,偏着头问眼前的陈慕。 “你为何穿着道袍,你要学收妖吗?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妖啊,哈哈我的好相公,我是妖!你看见了吗,他,他,还有他,他们是怎么死的?被我害死的啊哈哈哈哈,被我害死的!” 她沾满血迹的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一副纯真模样,最后又开始癫狂的大笑。 “这一切……都怪你啊我的好相公,因为你,我的孩子死了,因为你,他们死了,呵呵。” “你也要死,我会杀了你,将你的肉一片片的割下来,拿你的肉,拿你的血,来祭奠我的孩子!” 玉冢说着就伸出那长着极长指甲的手,朝那大殿大门站着的陈慕攻去。那陈慕听得刚刚玉冢那番话,连反抗说不的地位都没有,玉冢说得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所以,他该死,他该死在玉冢的手里。 “师弟小心!” 站在陈慕身后的沈阙见玉冢要对他不利忙大喝,竟还想上前动手,幸好被檀深及时制止。 “若你不想让他们二人解开心结,大可插足他们二人之事。” 宿卿看着沈阙,轻轻吐出这句话来,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竟愚蠢成这样。 “蠢货。” 檀深听宿卿这样说心中偷乐,那沈阙还总骂她,如今也有被人,啊不对,被妖骂的时候。 沈阙听到宿卿不高不低的骂声,皱了皱眉,不再上前。 陈慕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如期而至,他睁开眼,眼前是玉冢泪流满面的脸。 “为何我下不了手……” 玉冢流着泪收回手,看着自己那鲜血淋漓的双手喃喃。 “玉冢……你听我解释好吗,我并未嫌你是妖……” 陈慕拉过玉冢的手,有些哽咽。 “是父亲……父亲锁住我……最后将我打晕,偷偷送出了镇子……我……” 一滴清泪滴在玉冢的手上,将手上原本干涸的血迹晕染开来。 “我虽是心中对你的欺瞒有所恼怒,可我……终究无法不爱你……” “不!你是骗子……骗子……” 玉冢猛地挣开陈慕的手,一巴掌将他扇远。 陈慕口中吐出汩汩鲜血,“若你认为我死了……你便能解气,你便能原谅我,你杀了我便是。可是玉冢……” 他嘴里的血流得更多,陈慕喘气,只觉得胸前一阵撕裂的痛。 “娘子……你从来心善,从不肯杀生,你如今这副模样,皆因我……因我无能,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夫君……夫君只求你从此罢手……” 陈慕有气竭之相,玉冢愣愣地看着他的痛苦模样,在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崩溃。 “我要杀了他,我应该杀了陈慕……应该杀了他的……” 陈慕连起身的气力都已经没有了,他从石壁旁向玉冢所在之处爬去,灰尘和血沾满道袍。 “娘子,今生你我……不能厮守终生,下辈子……下辈子你一定要等我来找你……” 陈慕抓住玉冢的手,断断续续说出这番话,气喘得厉害,脸也涨成猪肝色。 “是我错了,相公,相公是我错了……我不该杀人……我……我还给了你一掌,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的相公……” 玉冢的手被陈慕紧紧攥住,她看着陈慕将死的模样,心中痛极,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他们成亲时的光景。 她后悔,后悔杀人,后悔给了她的相公一掌。 玉冢喊着救命,救她相公的命,可是命数已尽的人……要谁来救…… “无论是以前的玉冢……还……还是现在的玉冢……我爱她……我爱你……你下辈子一定要等等我……等我来找你……” 陈慕攥住檀深的手再无力握住,重重摔了下来,他闭了眼,嘴角带着笑。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叫玉冢下辈子等他,她会等的…… “相公……你等一等……没有我……你的黄泉路定会寂寞,我会来寻你的,还有我们的孩子……” 玉冢笑,身上开始泛光,她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色。 “檀深……” 她喊,不似以前的癫狂,是那样的平和与安宁。 “多谢你……多谢你让我找到了我的相公……让你中毒,对不起……解药,我现在就给你。” 玉冢说着,张开嘴巴,从腹中吐出一粒珠子来。 这是檀深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只要是妖,都有一颗丹元,丹元在妖就在,丹元碎…… “我留了一股妖力护住我的容貌……”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愿黄泉路上相遇时,我是个几百岁的老太婆,而我的相公还是个俊俏郎。” 玉冢将珠子送到檀深面前,极为诚恳的道了谢,又折回身子,动作轻柔地将陈慕从地上抬了起来。 我们这多年的苦痛和折磨终于是走到了尽头,我们总算是又在一起了。你可得等等我,让我追上你,把我所有的难过和绝望统统都道给你听,我欠你的情,你的意,让我一点一点的还给你,你一等要等等我…… 这段路途,玉冢的身子不断变得透明,有碎裂的光芒从她的身上飘走。 “相公啊……我来追你了,你可得走慢些……” 玉冢伏在陈慕的尸身上,眼角划过一滴泪,嘴角却微微勾起。 她的身子变得透明。 “犹记得当年大雪……” 她终于消失,只在陈慕手边留下一朵开得极好的芍药花。 犹记得当年大雪,我是株开得灿烂的芍药花,你晕到在我跟前。 正文 第1章 扶桑花开 玉冢和陈慕的是总算是告一段落,虽说仍算不得圆满,却也是最好的结局了。 由爱生恨,由爱生痴。 玉冢因爱,化作人性嫁与陈慕为妻,又因爱,再生心魔。 陈慕因爱,不在乎玉冢是妖,又因爱,出家修道。 二人虽双双归天,却到底是死同穴了。 再说檀深,那日看玉冢陈慕二人因情而亡,心下震撼。手中虽是握着玉冢的给的解药,可看着她那艳似芍药的内丹,到底不忍,也只匀了一半化入体内,余下的一半便同玉冢陈慕合葬了。 而方诸观死去的那些道士也在玉冢顿悟后变成了一个个的稻草人。苦愁一早便算到玉冢和陈慕的劫难,也知道她会上方诸观来寻人,所以早早的就扎好这些稻草人,施了术法,让这些稻草人看起来同方诸观的道士无异。苦愁不仅骗了玉冢,连檀深和沈阙一行人都没告诉。真真是个修为极其高深的道士。 玉冢和陈慕死后,留下的也就只有檀深体内的毒,和玉冢口中的神秘人…… “你必须和我回丹穴山。” 方诸观的禅房中,宿卿现在檀深面前,宛若一个高山,目光灼灼盯着眼前左顾右盼,死活不肯回去的人。 “我……我不想回去,我还没……” 檀深唯唯诺诺,断断续续说出这番话来,还未说完便被宿卿打断。 “你还没做什么?你身上的妖毒还未净除,回丹穴山让玉敛帮你调养。若你还在这人间游荡,身上的毒虽是有复发的可能。” 宿卿虽言辞严厉,但其中关切之意仍是明显。 “我的妖毒我会想办法……可是……” 檀深抬起头,“我不愿我生活在一片混沌,我是谁,我的过往,我都想一一探查清楚。宿卿,我不想同过去一样……” 房中的青烟缕缕升起,扰了宿卿的眼。 “我不告诉你……只是为了好好的护住你……” 宿卿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他这数百年的守护,为她抛弃了一切,终是抵不过她那心中对过往的渴求。 抹掉她的记忆,将她从那四方牢笼中救出来,让檀深在他的羽翼下生长,难道……是他错了? “我知道……宿卿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我不可能永远倚仗着你……我不愿回去……” 宿卿深深的看了眼前人一眼,发现她竟有些陌生,凡界的历练不过半月,她竟变了这样多…… “若你不愿回去……随你便是……” 他声音温柔,檀深却仍不敢抬眼看他。 “若是累了,不想找了,就回来吧……” 宿卿说着,手中金光一闪出现了几个药瓶,“这药你随身带着,每日吃一粒,它能压抑你体内的妖毒。” 宿卿一把将檀深抱住,缓缓低下头,檀深只觉得发间像是雨滴轻打,轻柔的让她险些醉在宿卿怀中。可等她回过神来,宿卿已经消失在房内。 她抚着瓶身,思绪早已飘远。 无论是丹穴山上对众人威严唯独对她温柔有加的丹穴山主,还是表面严峻实则细致的宿卿,都没有理由骗她,可为何……还有刚才那个吻又是什么意思……还有客栈里的深夜一吻……宿卿对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她的鼻尖萦绕着一阵清新淡雅的香气,窗外伸进一簇簇嫣红的花来。 今年的扶桑花,竟开得这样早…… • “扶桑花……开了。” 禁地里困着的捣药人看着眼前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扶桑花,缓缓吐出这句话来。 禁地极美,四季都是一个模样,只因此处只是个幻境,可如今,竟开满了扶桑花。 “扶桑花……” 捣药人喃喃,他似乎记得曾有个女子最爱的花便是扶桑。 “扶桑,你看这些花多美啊,和你一样好看……” 可还没等他细想,眼前原本开得灿烂的花却猛地凋谢,一大片一大片的凋谢。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伸出手,想摘一朵扶桑花下来,可手还没碰到那花,便消失在他眼前。 “你心中有什么……” 禁地里突然传出一个极其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禁地四周。 “境由心生,花开花败,一切都是你自己在操控。” “我不知……” “何为‘知’?” “我要去寻一个女子……可我不知她是谁……不知她的名姓,不知她的长相……” 捣药人往前走了几步,脚踝那婴儿手臂大小的铁链发出叮铃咣啷的声音。 “你可知你是罪神?” 那声音陡然一转,质问捣药人。 “我不知……可我要去寻人……” “扶桑……这是你的劫,也是她的劫……” 禁地一阵微风突起,那束缚住扶桑手脚的铁链猛地断裂。 “去吧……去赎你的罪……” 那声音渐渐地下来,扶桑看着自己被锁了数百年,或许更久的手脚,有些不知所措。 “赎罪……” “方诸观的扶桑花,有许多年未曾开过了。” 苦愁站在方诸观的最高处,捋着胡须,风把他宽大的道袍吹的翻飞,再配上他那句话,素日里看起来不靠谱,关键时刻还得靠他的苦愁此刻看起来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喂,我要走了啊。” 檀深微眯着眼,看着眼前翻飞的道袍大声说道。 “我在你这儿也耽搁了不少时日了,我得去寻我之前的记忆了。” 宿卿走时,并未留下上宿镜,苦愁既然说了送给他们就没有收回去的说法。所以上宿镜宿卿也没有还给苦愁。 没了上宿镜,檀深寻起过往来万分艰难。 檀深看着眼前翻飞的衣袍,勾起嘴角,像是正算计着什么。 “苦愁老头儿,你知不知道还有什么宝物和那上宿镜一样啊。” “你就这样想知道你以前的记忆?” 苦愁仍旧站在那高处,身形未动,声音却洪亮。 “是是是,做梦都想!” 檀深一个闪身就到了苦愁身边,一脸渴望地瞧着他,巴不得苦愁告诉她。 “天机不可泄露。” 苦愁突然转过头来看檀深,笑得有些猥琐。 “……” “不说算了,大不了我自己去找。” 檀深从石头上跳了起来,和苦愁道了别,就要动身。 “北边。” “什么?” “往北边走吧……” 苦愁意味深长地吐出这句话来。 “我会让沈阙保护你的。” 苦愁笑得有些贼。 “为什么要叫他和我一块儿去?” 檀深撇撇嘴,和沈阙一起去,一路上还不得被他骂死。 “我给他的师命,他保护你,你的命令便如同我的。” “所以……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叫他站着他不敢坐着?” 檀深心中暗喜,看你这次还敢不敢骂我。 “苦愁老头儿,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等檀深乐过了才想起问苦愁这话,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所谓的“高人”。 “就当你我有缘好了……” 苦愁看着远方,笑容里包含着复杂的情绪。 是了,缘分呵…… 正文 第2章 更何况,是妖精啊……狠辣恶毒的妖啊 “娘子,我回来了。” 那个男子一身猎人打扮,手里提着两只兔子。 “夫君,辛苦你了,赶紧洗洗手吃饭吧,今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体贴温柔,似是水化作的。 “你瞧瞧这两只家伙可不可爱。” 男子拎着兔子耳朵往里屋走去,边走边说,献宝似的将手中的兔子放到女子怀中。 女子惊喜地叫了声,甚是欢喜。 “真是可爱,不过你刚刚这么拎着它们未免太粗鲁了些。” 女子微嗔。 “娘子说得对,我是个粗人,可要是我们有了孩子我必定是珍惜得跟宝贝似的,绝不会像这样拎着他们的耳朵。” 男子说着开怀大笑,从女子身后搂住她,温暖有力的大手抚摩着女子的小腹。 女子听到“孩子”,脸色微僵,很快又恢复正常。 “是是是,快洗洗手吃饭了,待会儿饭菜都凉了,我先去把这两个小家伙安置了,你先去啊。” 女子微微挣开男子的怀抱,抱着兔子就往后院走去。 “央娰,你怎么还不回去,这凡人间的情情爱爱,你还没体验够吗?” 后院中突然出现一个男子的声音,可整个院子除了那叫做“央娰”的女子就只有两只兔子。莫不成是这兔子在说话? 那女子把兔子放到后院里,扫了一眼身后,却不见人影。 “那个鬼地方我是不愿再回去的……” 她拿了几片菜叶喂给兔子。 “便是扶桑此生的阳寿尽了,还有下一世。我不老不死,即便是等上百年也并无不可,若是扶桑去了,我便是追也要追去奈何桥头截了孟婆的汤,叫他永远也不能忘了我。” 央娰提起男子,神情温柔得能滴出水来,那暗处的人却万分的不赞同。 “央娰,你是神女,是天界上神,与凡人还是不要有纠葛得好。” “你与我也是数千年的交情,我不愿对你恶语相向,但也请你……不要过多管束与我。” 央娰将手中菜叶一并扔在地上,抬眼看着空空的院子,目光灼灼。 “娘子,你在同谁说话?” 扶桑的声音从前厅传了过来,那暗处之人在央娰的倔强之下无奈远去。 “我在和兔子聊天呢,就来了。” 央娰抬眼望了望触手不可及的天,再看了看眼前那虽算不得富有却温馨有加的小屋,笑得满足。 · 檀深从方诸观告辞后,带着沈阙这个跟屁虫,漫无目的,只有往苦愁指点的北边去。 “你还知不知道用什么宝物和你们那上宿镜一样,能知晓过去的?” 这是檀深一路上第不知道多少次问沈阙,即便沈阙脾气再好也是被问得烦了,更何况沈阙性子本就不好,这心中压着的火也是可想而知了。 “若是告诉你还有,那你是不是又联合着你那山主大人再去抢?” 要说沈阙对宿卿抢上宿镜一事耿耿于怀,还不如说沈阙对檀深是妖这一点心头窝火。 他是个道士,本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可如今竟被师尊吩咐保护一个妖精?这算什么事。 更何况,是妖精啊……狠辣恶毒的妖啊。 沈阙一直对妖心有芥蒂,檀深一直都知道,可没想到他介意成这样。自从知道她是妖后,他要么一直不和她说话,要么一说话就是满满的讽刺。 “沈阙!” 檀深停下脚步,大声叫了沈阙的名字。眼前背着把剑的沈阙虽是住了脚步,却连头都不会。 “你就这样看不起我这做妖的?” “虽说我是妖,可你我相识到底也有一月了,我可曾害过人命?” 沈阙不乐意,檀深还不乐意了呢。 这人啊,除了看不起妖,就是供奉神仙。可妖精和神仙有什么差别,都会法术,虽说一个是妖法,一个是仙术。可要是仙术用来杀人放火,竟做些下流勾当,那这神仙还值得凡人追崇? “喂,你说清楚啊,虽说是你家师尊叫你跟着我的,可若是你实在不乐意你就回去吧,不然你心中有怒,我看着你我也憋得慌。” 檀深看沈阙还是不肯转过身子,说出一番气话来。 “你可知……妖,有多狠毒……” 沈阙轻轻吐出这句话来,背上那把剑微微作响,带了些许的杀戮之意。 “妖的卑鄙……你可知道?” 他转过身子,脚步沉重往檀深走来,面上竟带着笑。腰间的长生佩微鸣。 “我原是皇族贵胄,娘亲是南国最尊贵的公主,父亲,是南国有名的大将军。娘母自小定下亲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父亲在一次大战中,以少胜多大获全胜,归来后就与娘亲成了亲。第二年,便有了我。” 沈阙说起他的往事,这是他第一次与檀深谈起他的过往。他唇角带笑,想起了娘亲与他讲这些事情时那满脸的温柔。 “父母是京城中人人羡慕的一对,郎才女貌天生绝配。可就是这让所有人羡煞的一对,在一次战争中有了改变。” “南国最僻壤的疆土有妖作祟,那时的南国已平静多年,我也长成了十三岁的孩子,可父亲骨子里那作为大将军的平静多年的血性只多不少。他自己请命领了兵就直奔那传说中有妖作祟的地方。” “娘亲本想反对,可男人的事,不是她一介闺阁女子能够插手的,即便她是南国公主。可就是这一去,父亲竟带回一个女子。” 沈阙的手紧了紧,眼中的是怨。 “那是个极为妖艳的女子,身着一身极为火热的红裙,骑在马上,头上编了许多许多的小辫子,额间还有一个银色的蛇信子的额饰,通身的妖气。我那时牵着娘亲的手,个子比她稍矮一头的我亲眼看见娘亲原本兴奋开心的脸,瞬间失了血色。握着我的手狠狠地收紧。” “娘亲知道父亲要回来的消息很是激动,费了整个上午的心神来梳妆打扮,还特地拿出父亲送给她的第一个簪子。” “‘她叫陈鱼,是我打仗时救的女子,颇有几分男儿气概,叫人十分欣赏。你吩咐下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先让她住下。’父亲这样说,母亲的身子微微颤栗,面上却仍是得体。父亲带着那个女子进了将军府,她绕过娘亲身旁时,给了娘亲一个挑衅的眼神……那是在嘲笑她。那个女人住了下来,可她哪里是人,分明就是妖,扰得南国僻壤之地不得安生的妖。” “娘亲和父亲的感情一直很好,可那个女人来了之后,娘亲日日以泪洗面。她本就是个性子温和之人,虽说从小在宫中生活,可自小就被保护得极好,争宠、陷害的手段从来就不会。” 一阵微风吹来,吹起了沈阙的发。 “不过一月,父亲就把那个女人抬进了府做了妾。自那时起,就注定娘亲输了,二十余载的情,竟抵不上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妖。父亲的精神越发的差,不过三十多岁,看起来竟像个四十岁的人。他的面颊逐渐消瘦,像极了人们说了被妖吸了阳气。” “娘亲去劝他,劝她把那个女人赶出府去,娘亲说那个女人是妖。可他,却被她的相公,有着二十余载情分的相公掌捆,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叫她滚……” “父亲被那女妖彻底迷了心神,不再如以前一样和娘亲恩爱,不再如以前一样充满血性,不再是南国那个人人称颂的大将军。她日日沉迷女色,连兵也不愿领,仗也不愿打。” “娘亲在那年冬天就死了,没熬过新年。‘不要恨你爹爹,不是……不是他的错……’娘亲在说这话时是笑着的,神情一如往昔的温柔。娘亲去世后,我只身上了方诸观学习术法,只求能有一日能够手刃那女妖。” “可是还没等我等到那天,她就死了,和父亲一起。父亲在精神不济,连起身都做不到的时候想起了娘亲,那个温柔的女子,到死都没有怨言的女子。他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想起自己的混帐,还有明知那是妖,却仍是将那个女人留住的愚蠢。” “他也死了,就在那个晚上,精气不足而亡。那个妖精……哈哈哈,她被师尊捉来,扔进了锁妖塔里,却是被我……亲手融了……” 沈阙突然大笑,眼角却流出晶亮的东西,那是他一直最不屑一顾的泪…… 正文 第3章 檀深大傻凡界游 檀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 她虽是妖,可认识的妖精除了丹穴山上的,就只有玉冢。她不知道沈阙口中的妖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道是否还有比这还要恶毒的恶妖。 一时间气氛冷到了极点,沈阙看了看一直愣住傻掉得檀深,嘴角微微一扯,像是自嘲地一笑,“我竟与你说这些。” “那个……沈阙啊,咳咳……” 檀深脸上有些讪讪,都怪她嘴贱,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沈阙说:“那个,若是你实在介意的话,你回去便是……” 沈阙斜眼睨了檀深一眼,眼里满是讽刺。 “咳咳……那个你家师尊说……让你跟着我那你就得听我的……你先,带我逛逛这凡界吧,我在丹穴山上待了数百年了,这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留在凡界,可得好好玩玩儿。” 檀深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观察沈阙的反应。沈阙既然对妖有这样大的成见,就先放下寻找过往这件事。虽说她做不到让他解开心结,却也尽量让他不这么厌恶妖精,至少对好妖不那么厌恶。 沈阙转过头看着檀深,冷笑一声,眼里像是有冰渣子崩裂。 是不是,她又用错了法子? 檀深心中有些怯怯,却仍是面不改色的任由沈阙的眼刀杀过来。 “呵,师尊之令,沈阙……岂敢不从……” 檀深也听出了这是气话,却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做,只好僵着笑了笑,往前面快步走去。 殊不知,沈阙看着她慌忙逃去的身影勾唇一笑,带着些许妖邪之气,竟有计谋得逞的意味。 这游戏一旦开始,可不是你说停,就能停的了…… 在檀深以“师尊之令”的威胁下,沈阙带着檀深到了这最为繁华的都城——似锦城。 这似锦城如它的名字一般繁华似锦,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绿瓦红墙之间,那古朴的青石板路,那突兀横出的飞檐,那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那粼粼而来的车马,那川流不息的行人,那一张张恬淡惬意的笑脸,那一声声充满朝气的叫卖声,无一不反衬出这似锦城的繁华昌盛。 檀深那儿见过这么热闹的景象,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早就把沈阙抛到脑后了,在街上蹦蹦跳跳,这儿看看,那儿瞧瞧的,见什么都得去摸摸。 “姑娘,你看我们这儿的胭脂水粉,女儿家用了皮肤好,有水色,好多官宦人家都在我们这儿买来用呢。” 檀深看着眼前那一排排鲜艳的还带着阵阵花香的东西,再看看那小贩手里拿着一盒那什么“胭脂水粉”一脸殷切的脸,忙挥手,一脸慌张地往后退,边退边说:“不不不,不用了,我不吃这些的。” 那小贩被檀深的反应给逗乐了,一边笑着一边解释着:“姑娘你可真逗,我们这胭脂是扑在脸上的,那儿是用来吃的啊。” “我闻着挺香的,还以为……是可以吃的呢……” 檀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了看身后还是一脸冰冷的沈阙,撇了撇嘴。这小气鬼,竟还在生气,都不告诉她这东西是吃的还是用的,害得她闹了这么个笑话。 “香是自然的,我们家的胭脂可都是摘的新鲜花儿来做的。这似锦城,就属我家的胭脂最香,颜色最艳了。” 小贩拍着胸脯,不知羞的吹捧着自家的胭脂,还满脸的自豪。 “那这东西要怎么用啊。” 檀深随手拿起一盒,放在鼻下闻了闻,鼻间萦绕着花香。 “姑娘只需轻轻地用刷子的毛尖沾满胭脂,在脸上扫匀了,这颜色便出来了。” 小贩极其热心地演示着,拿起刷子沾了些胭脂在自己手上扫着,不多时小贩那手便出现极其好看的红色。 “我这手糙得很,比不上姑娘的脸,颜色自然没那么好看了。姑娘可要买一盒回去试试?” 那小贩眼巴巴瞧着檀深,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买吧,买吧。 “可我……没钱啊……” 檀深看着这神奇的东西也想买,奈何身上没有宿卿说的用来交易的银两。啊不对,她怀里还揣着宿卿送给她的金子,可是……既然是宿卿送给她的,她可不能用。 小贩一听檀深没钱,脸色马上就变了。他原本看着檀深穿着得体,以为是哪家富贵人家少有出门的小姐,这才殷切地招呼着她,哪知道,她竟说她没钱,这不是在逗他吗? “这位姑娘,你说你没钱,那还来看什么啊。去去去,别挡着我做生意。” “你……” 檀深哪知道这卖东西的翻脸比翻书还快,一听她没钱就急着赶她走,嘴里还不停叨叨着:“没钱还来看什么看,真是的,浪费我这么多时间……” “沈阙,你身上有银子吗?” 檀深受了满肚子的气,一脸不爽的跑到沈阙面前伸出手问他要银子。心里想着,等我有钱了,别说把你的那什么破胭脂买了,就是把你这破摊子一块儿也给端了。 “呵,你倒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个大小姐了?” 沈阙和檀深两人在热闹的街道上甚是亮眼,不少过路人都驻足看上几眼后再走。如今这架势,众人还以为是小两口吵架了,还有人做好了上来劝架的准备。 “你给不给!” 檀深手伸得更近了些,皱着眉看着沈阙,却见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不给拉到,大不了……” 她眯了眯眼,想到个办法,“大不了我自个儿变……” 檀深对沈阙哼了一声,在地上随手捡了几粒石子儿,转身就往刚才那个胭脂摊走去。 “喂,你这胭脂还卖不卖?” 有了钱,檀深可谓是小人得志了,仰着下巴问那小贩。 小贩一见又是檀深,翻了个白眼,说道:“姑娘我劝你啊,没钱就别出门了。不然你这样这儿瞧瞧那儿看看的,又不买,得耽误人做多少生意。” 沈阙抱胸,在檀深身后几步远冷眼看着她,反正就是不愿上去管就对了。 “你说钱?是不是就是指的这个?” 檀深装模作样的从袖中拿出个东西,那东西泛着金光,耀眼得很。 “这个金子,能买你多少胭脂?” 刚刚还一脸瞧不起的小贩看见这金子眼都直了,他一盒胭脂只卖二十文钱,这一锭金子不但可以把他家所有的胭脂给买了,还够他家好吃好喝一年了。 这金子自然不是宿卿给的那个,而是檀深照着用石子变出来的假金子。 “都……都是姑娘的了,这摊子上的胭脂,全是姑娘的了……” 那小贩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说话都在打结。 “刚刚不是还嫌我没钱不肯卖给我,怎么现在又肯了?” 檀深手里掂着金子,一上一下的,那小贩的眼珠子也跟着一上一下的,直瞪瞪盯着金子看。 “刚刚……刚刚是小人有眼无珠,姑娘可不要见怪,呵呵……姑娘长得这样好看,这胭脂最适合姑娘不过了。” 小贩腆着脸笑着,檀深撇撇嘴,觉得没意思。 “拿去吧,这锭金子就把你这摊子上的胭脂全给买了。” 檀深把金子一扔就扔到小贩怀里,那小贩赶紧接住,一张脸笑得开了花,还忙拿牙齿去咬,觉得硌牙还笑得更欢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小贩欢天喜地地就跑了,摊子都不要了。檀深看得心里不知道有多乐,可这么多的胭脂她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完啊……先留着,回去分点给芊锦姐,还有丹穴山其他没下过山的小妖精,让他们也开开眼。 檀深倒是打算得好,看沈阙两手空空的,捧着一抱的胭脂就往他那儿跑去。 “你不给我银两我还是买到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这可真是十足十的炫耀意味,“你也不必夸我了,帮我拿点,这太多了我拿不过来。” 檀深说着就往沈阙手上塞,这还没塞上几盒呢,沈阙就出言讽刺道:“滥用妖术骗人东西,倒也只有你才能做得出来。” 说着还把手里的胭脂扔回了檀深怀里,自己动脚先走了。 檀深虽是心中不爽却也只能叹口气,跟了上去。谁叫她只认识这小气鬼一个人呢。要是宿卿在就好了,他是定然不会让她受这些委屈的。 沈阙进了一家叫“来福”的客栈,等都不愿等檀深,自己要了间屋子就进去了,还警告檀深不要进他的房间。 呸,谁稀罕进你的鬼屋子! 檀深心里一万个不爽,心里暗骂了沈阙无数次。 她怀里抱着许多胭脂,想着当日宿卿对客栈掌柜说的话,依葫芦画瓢的说了一遍。 “要一间上房,再上几个拿手小菜。” “哦还有,离刚才那人的屋子远些,越远越好,哼!” 说着就气冲冲跟着小二上楼去了她那屋子,“嘭”地一声就关上了门,发出极大的动静,不要说是沈阙了,就是在楼下用饭的客人也被打扰到了。 “主子,这是哪家的姑娘,这样没有教养。” 靠窗的位子坐了个男子,那人着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着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腰白玉玲珑佩,气质优雅,气度逼人。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显得颇为潇洒。这贵气逼人的打扮,在这昌盛繁荣的似锦城也并非不多见,可这样气质高贵的男子却的确少见。 刚才说话的是站在他身后的小厮。 “你身为一个男子,怎得和寻常仆妇一样嚼人舌根,也不怕被人听着笑话了去。” 男子轻笑,声音温润动听,“更何况,此次下……来这儿,只是为了寻人,你又何必管别人家的姑娘怎样粗鲁无礼。” 男子抿了口茶,望了望窗外的天。 央娰,我来了…… 正文 第4章 论恶霸王铁牛的进化史 “死混蛋,苦愁这死老头儿又哄我!” 檀深在屋子里气得气不打一处来,把怀中兜着的胭脂一股脑儿的扔在桌子上,自个儿一屁股坐在床上。想着今日沈阙对她的态度气得直拍床。 还说什么让沈阙跟着我,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叫他站着他不敢坐着。可如今看来,她那儿敢使唤沈阙啊。 不就因为她是妖吗,又怎么地了吧。虽然他幼时曾因妖而家庭破碎,可追根究底,他的父亲也有过错。他总不能因此又恨妖,又恨人的吧。 沈阙心理有问题,而且很有问题! “姑娘,您要的菜来了。” 檀深还在这儿悲天悯人呢,门外就传来小二的叫喊声,忙趿着鞋出去开门。 “扰了姑娘休息真是不好意思。” 小二弯着腰把菜端了进来,“要我说啊,姑娘一个人闷在这屋里吃饭,还不如下楼去吃,整个似锦城谁不知道啊,我们这来福客栈看到的景色最美。” 那小二拿肩上搭着的汗巾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笑着招呼着檀深。对她这样殷勤,一是看她穿着周正,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这二嘛,檀深长得颜色极好,他不免多存了些心思。 “下楼去吃?” 檀深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下,然后对那小二一笑,“那就麻烦你把我带下去了。” 小二见檀深这一笑,眼睛都看直了,忙不迭地点脑袋,管他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檀深跟着小二下了楼,经过沈阙屋子时,对着那紧闭的房门重重哼了声。 “姑娘您坐这儿,这个位置正好能瞧见咱们似锦城的日落,要说这日落啊……” 小二把檀深带到靠窗的位子,就打算开始滔滔不绝,檀深看了看那位子,又看了看前面正对着她坐着的男子,刚刚他的小厮说她坏话,她可是听见了的。 “好了好了,看时辰这太阳也快下山了,我自个儿看就是,你现在给我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檀深开口打断了他,挥手示意他下去,却见他有些欲言又止的,这才想起那日宿卿是给了赏钱的,这才从袖中拿出锭“金子”放到了小二手上。 “谢谢姑娘,姑娘您慢用,有什么事儿您尽管吩咐。” 那小二捧着金子乐得跟什么似的就下去了,檀深却偷偷笑了声,自然没注意到眼前男子那打探的目光。 是妖? 眼前男子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檀深。 檀深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皱着眉头四处望了望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刚准备安心尝尝这东西有没有那日宿卿带她吃的那么难吃,身后就传来一阵尖利的嗓音。 “哟,这哪儿来这么标致的小娘子,王公子我怎么不知道啊。” 这难道就是话本子里的“调戏良家妇女”? 檀深觉得好笑得很,面上却连一分半点都没显现出来。 “这小娘子怕是有些害羞呢,我们去和她聊聊?” 那声音刚落,便是一阵儿的附和声。 这话本子里啊讲的就是哪家的富贵公子闲来无事,上街看见哪个女子长得好看就调戏一翻,或者直接给抢回家去,不过这个时候一定有个穿着白衣的翩翩公子从天而降,以一敌百,秋风扫落叶般的把那什么富贵公子和他的小喽啰们打在地上直叫唤,把那美人儿救出水深火热之中。 然后就是那什么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的,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不过这被救的美人儿必定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出手相助的公子一定就是漂泊在江湖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穷小子。 美人儿的父亲一定会出手阻止,这两个人啊要嘛是私奔了,要嘛就是美人被迫嫁给个门当户对的少爷,要嘛就是被锁在屋子里出不得,反正这第二种下场就是双双殉了情。 檀深的思绪飘到天那方,肩上就已经搭上一只咸猪手。 “小娘子,一个人吃饭可寂寞?要不要本公子陪陪你啊。” 檀深放下手中拿着的筷子,刚想动手,便听得身后那咸猪手的主人一叫,手收了回去。 “谁!谁打我!” 那什么王公子捂着自己淤青一片的手,四处张望,这客栈里吃饭的人一个个都目不斜视盯着自个儿的饭菜。 王铁牛是似锦城出了名的欺男霸女的恶霸,奈何他爹是似锦城一等一的富商,官府也不能真对他怎么样。久而久之,这似锦城的百姓也就习惯了忍气吞声,不让自家姑娘出门,免得被那王铁牛瞧见了给霸了去。 不过眼前这个标致的姑娘一看就是外地人,怕是……唉…… 那王铁牛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异样,再看看檀深这仙女儿模样,也不管手上的淤青了,继续调戏起来。 “看样子这美人儿还是个性子冷淡的?” 王铁牛扬声问着身后跟着的狗腿子们。 “王少爷,您把这美人儿往怀里一抱,不就给捂热了吗。” 这王铁牛身后一个看起来极其猥琐的小八字胡开口,满嘴喷粪。那八字胡弓着腰跑了上来,瞄了眼檀深的模样,狠狠咽了口口水,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王铁牛见八字胡一直盯着他那仙女看,死得他拿着他用来装高雅的折扇狠狠敲着八字胡的脑袋。 “少爷……少爷我错了,我我我我我我是说这么标致个姑娘干脆直接抢回去得了,反正……反正老爷现在也在催你成亲……” 八字胡抱着脑袋,也不敢躲,虽是打得脑袋开了花,可是见了檀深这天仙似的模样,也是满足了。 檀深当看戏似的瞧着面前这两个说要把她抢回去的人,心里都笑的颠三倒四了。 “你说得对,这小娘子长得这样好看,娶回家了,可不得把我乐死。” 王铁牛说着还搓了搓手,比那小八字胡还要猥琐些。檀深听着却没有动作,只是拿起筷子拨了拨碟里的菜,发现没一个是合胃口的,又把筷子给放了下去。 “小娘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 王铁牛说着就要去拉檀深的小手,檀深只睨了他一眼,并无反抗。 第一,她是想体验体验这传说中的强抢民女是个什么感觉,第二嘛……刚才是谁出手伤了王铁牛…… “这光天化日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戏良家……” 说话的正是坐在檀深对面的男子,他只抬眼看了檀深和王铁牛一眼,就继续喝着杯中酒,说到“调戏良家妇女”时突然停住。 “这天理王法,怕是管不住公子的。” “哟,这儿还坐着个小白脸呢,你看这细皮嫩肉的,啧啧啧,这若是个姑娘家,只怕和这小娘子一样勾人。” 这王铁牛莫不成还是个男女通吃的? “放肆!” 男子眼睛一眯,手中的杯子直直往王铁牛飞去。 男子身后的小厮撇了撇嘴,主子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说他长得像女子,这凡人可是犯了主子的大忌。 “狗屁玩意儿!你们几个,还不上!” 那王铁牛被泼了酒还被酒杯给砸了脑袋,气得直抽抽,一巴掌拍在八字胡脑袋上,就喊他们去打。 “休言。” 男子收回手,喊了声身后的小厮,那小厮点了点头。 “对付你们几个杂碎,还用不着我家主子出手。” 话音刚落,那小厮就动手,速度极快,啪啪啪的几下就把那群看着多威风的狗腿子们给打趴下了。 “你说你,我是打还是不打呢。” 那名唤“休言”的小厮摸着下巴,看着眼前腿肚子打颤的王铁牛说道。 “等下。” 檀深总算是开了口,却是叫休言住手的。 她难不成还想救那个欺男霸女的禽兽? 男子挑眉看着檀深。 “小娘子……小娘子你帮帮我啊……” 王铁牛一个劲儿往檀深身后躲。 “这人嘛,就不劳阁下动手了,既然是调戏我的,自然我出手,要好些。” 王铁牛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觉得胸口一痛,檀深的手肘抵着他的胸口一用力,痛得他哭爹喊娘的。 檀深想了想,既然这么喜欢欺负姑娘,不如就把他给废了吧。 檀深一脚踢了过去,就只听见王铁牛一声嚎叫,捂着下面和他的小喽啰们在地上呻唤着。 休言嘴巴抽了抽,这个姑娘,可不是一般的粗鲁…… 啪啪啪。 那靠窗的位置响起一阵掌声,“姑娘好魄力。” “过奖,过奖。” 檀深挠挠脑袋,学着那江湖中人的架势饱了抱拳。 “我叫檀深,公子……叫什么名字。” 央姒,我寻到个和你极其相似的人,会是你吗…… “在下,容袖。” 正文 第5章 你知不知道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是夜,星子隐耀,漆黑如墨的夜幕里挂着零星的几颗碎星子。 来福客栈里的众人都沉睡在这夜幕之中,除了…… 沈阙在房中对着豆大的烛火擦着剑,那剑被他擦得铮亮,发出阵阵寒光来。 那烛火闪了闪,将灭时,复又燃了起来。 “阁下还不肯现身?” 沈阙擦着剑身的手顿了顿,说出一句话来又细细擦拭起来。 “竟被你发现了。” 那声音出奇的熟悉,若是檀深此刻在这儿怕是得惊叫出声,可若是檀深真在这屋里的话,她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阁下这几日一直跟着我……或者说,是檀深……又故意露出踪迹,若这样我还发现不了,这方诸观数百年的名声,还不如不要了。” 沈阙突然出剑,泛着寒光的剑身刺向窗口。剑身因动作迅速而微微颤动发出鸣叫声,却在离窗口一丈之处停了下来。 “呵,若不是因为檀深,我又岂会跟在你身后?” 那声音赫然就是原本回了丹穴山的山主宿卿! 沈阙眼神闪了闪,“呵,无非是妖,又何必自抬身价。” 离剑尖不远的地方缓缓出现一个身影,宿卿用手把脸拨远了些。 “你可知道我看你不爽很久了。” 沈阙也毫不胆怯的望了宿卿,“檀深是妖,师尊有令,我不敢与她动手。可你……呵,就当是除魔卫道了。” 话音刚落,沈阙身形一动,手中执着的剑直直朝宿卿砍了过来。宿卿冷哼一声侧身一躲,双手合十再分开,中间出现了把泛着金光的弓箭。 “这暮夙弓多年未曾伤过人了。” 宿卿温柔至极得抚着弓身,冷眼瞧着沈阙,“今日就让它开开荤腥。” 说完便微微跨出一步,无箭拉弓,中间却出现一根与弓身颜色一样的箭,直直就往沈阙飞去。 沈阙用剑一挡,那箭就消散,徒留一室金光。 宿卿连发三箭都一一被沈阙挡住,“你就只有这样的水平?” 沈阙讥讽,宿卿冷笑一声,“只怕……你是输定了。” 宿卿再射出一柄箭来!那箭看似与之前的相同,可到了中途便变出无数虚影来,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知哪根箭是实,哪根箭是虚。 沈阙定睛,死死盯住眼前无数的箭,其中有一根最为光亮,箭头寒光最甚,他勾唇一笑,也不过如此。 举起剑就砍向那根最亮的箭,金光消散。沈阙刚想嘲笑宿卿,却顿觉肩上一痛,一根金色的箭直直插在他的肩膀里。血染红了他周围的衣裳。 “你输了。” 宿卿收回手中的弓箭,转过身,“若你还对檀深如此不敬,你该知道下场。” 他回头,目光极其冷淡,眼中满是锋芒,“若是你对她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不仅是你,还有方诸观,都将消失。” 说完,便消失在黑夜里。 被血染红了整个肩膀的沈阙竟冷冷一笑,“谁输谁赢,要最后才清楚……” 一阵风吹来,桌上那豆大的火苗终于熄灭,屋子里一片黑暗,只剩下沈阙手中那柄剑发出的阵阵寒光…… 正文 第6章 央姒 等檀深醒过来,发现沈阙有些不对劲,不对,不是有些,是很不对劲! 他竟破天荒的说要带她出去转转,要知道沈阙之前对檀深是个什么态度。是巴不得她去死啊,莫不成是被檀深给感化了? 檀深跟在沈阙屁股后面,心情有些复杂,当然自豪的成份更多。连沈阙这个臭道士都被她给感化了,她还有什么是做不了的。 “你可吃过这个东西。” 沈阙突然停下来,指着面前草垛上一串串的红果子问着檀深。 檀深抬头一看,只觉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吃过吃过,这不就是冰糖葫芦吗,酸酸甜甜脆脆,味道极好!” 这就是檀深心心念念许久的冰糖葫芦,现在看到了还不得好好过足嘴瘾。她忙扯了串儿下来就往嘴里塞,一脸的幸福表情。 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一个一脸满足的长得极美的姑娘吃着冰糖葫芦,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我来这人间数月了,就觉得这冰糖葫芦好吃些,你们平日里吃的饭菜真的太难吃了。” 檀深嘴里包着一颗山楂,含糊不清的说出这番话来,那卖冰糖葫芦的老头听得糊涂。 沈阙听檀深说话大大咧咧,丝毫不顾及这是大街上,皱眉,对檀深摇了摇头。檀深这才自觉失言,忙对那老头说:“这些冰糖葫芦我全要了。” 说完就去怀里变银两,一只手却横过去,掌上放了一块碎银。檀深转过头去看沈阙,却听见他说:“你这小伎俩还是莫要使多了。” 把银子给了老头然后将他手里的草垛拿了过来,领着檀深继续在街上走,继续说道:“银两并非只有黄金,银子和铜钱才用得更多,要知道财不外露。” 听得檀深直点头,在这凡界生活真不容易,讲究这样多。 檀深一路走一路吃,约莫二十来串的糖葫芦不到一会儿就没了。 不过看她那模样,还有些意犹未尽。 “可还想吃什么?” 沈阙目不斜视往前面走着,却是在问四处张望,觉得什么都很新鲜的檀深。 “虽说我用不着吃这些,不过……好不容易才来这人间一趟,嘿嘿……” 檀深只说了一半,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到底还存着几分女儿家的娇羞。 “这似锦城有家糕点味道极好,我带你去试试。” 沈阙带檀深来逛街已经够反常了,居然还对着檀深笑!这可吓了檀深一跳。 沈阙出身贵族,本是皇家宗亲,一身的贵族气度,卓越不凡,还有几分普通贵公子没有江湖硬气。走在街上很是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不过看着沈阙身旁的檀深,又看见沈阙背上背了把剑,也就只有远远儿的瞧一瞧,饱饱眼福了。 沈阙带着檀深到了一家名叫“无味楼”的点心坊,里面排着条长龙,都是等着买点心的。 “这么多人?” 檀深还没见过这么多人,一时还有些被吓到。 “这么多人,还是算了吧。” 说着就要走,却被沈阙拉住袖子,“等等吧,幼时……娘亲最爱给我买的就是这里的海棠糕了……” 提及母亲,沈阙整个人显得有些低沉,檀深一看也住了脚。 “不过我瞧这人也多,不如就等等吧,也当满足我这嘴巴。” 说完便迅速上去排着队,自然错过了沈阙嘴角那一闪而逝的冷笑。 “檀深姑娘?” 檀深刚站了一盏茶时间左右,肩膀就被人拍了拍,还带着略有些耳熟的询问声。 她忙转过头,发现正式昨日替她打那个什么恶霸王铁牛的容袖。 “容袖……公子。” “公子也爱吃这女儿家爱的点心?” 檀深调侃着,笑得促狭。 “是我这馋嘴的小厮,听说似锦城无味楼的糕点做的极好,一个大男儿竟央着我来买这些。真真是……” 那容袖有些失笑,用折扇打着旁边小厮休言的头。 休言既不敢怒,又不敢言的,只有老老实实受着。可分明就是主子爱吃甜食…… “没想到……他看起来听粗狂的……” 檀深上下打量了下休言,啧啧一笑。 容袖微微眯了眯眼。 他虽喜食甜食,却也不会特地来排队买这东西。来这儿,也不过是察觉到檀深的动向。 昨日,他就放了些东西在檀深身上,还让他虽是掌握檀深的动向。 只因……她和故人太过相似,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唯一的不同就是,一个是修为低下却看不清真身的妖,一个却是九重天上身份尊贵的上神。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檀深才心满意足的买到海棠糕,和容袖有说有笑出了那无味楼。 刚出来就看见沈阙跟柱子一样立在门口动也不动,周围有不少姑娘往他手里塞帕子,他也不知道躲,只是涨红了一张脸。 檀深此时作为“我是沈阙老大”的责任感爆棚,快步上前,把围在沈阙周围的姑娘给散了。 檀深一边挥着手,一边说:“各位姑娘,我这哥哥长得是不错,可以脑袋有些……” 檀深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面上一阵儿的惋惜。这姑娘们看沈阙跟柱子似的身姿,又听见檀深这话,虽有些可惜,却也尽做鸟兽散了。 “你是傻子啊,这姑娘们一窝蜂的上来你就不知道躲啊。” 檀深有些愁苦的看着他,这沈阙,若是以后没了他的老大我的带领,可怎么办喏。 檀深把海棠糕塞进沈阙手里,“喏,你尝尝,还是不是你小时候的味道。” 沈阙不说话,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睛,对面一个女子勾唇一笑,点头示意明白。 等檀深朝着沈阙眼神的方向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小孩在路中间慢慢悠悠的走着。 “马受了惊,控制不住了,让一让!快让开!” 还没等檀深转头回来,就听见一阵惊恐的叫喊声,一辆马车竟直直奔了过来,那路中间还有个孩子! 她来不及多想,身形一动就到了那小孩跟前,可再想移动时,脚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动弹不得,那疯马直直就奔了过来,檀深抱着孩子心中万分着急。 她用力一扯,脚步可以移动。却又觉得手臂一凉,那空着的左手衣袖被什么东西割开,肌肤就裸露在空气中,手臂上出现一只青鸾鸟,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容袖的眼睛。 “央姒……央姒!” 容袖一个箭步冲至檀深跟前,扯住她那出现过青鸾鸟却又消失的手。 那暗地里躲着的人见檀深冲到路中抱起那孩子,本想冲出去,可听见“央姒”二字,身形瞬间僵住。 央姒…… 正文 第7章 往事散不尽云烟 那叫做容袖的俊朗男子面上突然迸出一种浓烈的喜悦,似是终于寻到多好追寻之人。 檀深又听得那听过无数次却终究不知是谁的“央姒”,身形一僵,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容袖。 央姒……是在叫她吗?她是央姒? “我的……我的孩子!谢谢姑娘,谢谢!” 正当檀深愣神之际,从街边冲出一个妇人来,一把抢过檀深手里抱着的孩子。对着檀深千恩万谢。 “……哦,不用……不用……” 檀深任由妇人抱走孩子,再愣愣地走回沈阙身旁。 那妇人回头朝檀深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勾起,淹没在人群之中。 “我竟不知你还有个叫做‘央姒’的名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阙提起“央姒”二字,看着檀深裸露在外的手臂,十分体贴地解下外袍搭在了她的身上。 “我不知!” 檀深一把拉住沈阙的手,面上表情复杂,更多的却是迷茫和不明显的痛苦。 “我不想逛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吧沈阙……” 她扯着沈阙就开始走,她想知道她的过往,可她还没准备好去接受。而且她总觉得……那个容袖口中的“央姒”,是不快乐的…… 有关她的一切,她只希望她能够一点一点的弄清楚,而不是从一个毫不相识的人口中探听出来。 “央……” 容袖见檀深行色匆匆,急切地想要逃离他,他忙开口,却忽觉喉间闭塞,说不出话来。 休言看自家主子突然没了声音有些慌张,刚想询问却被容袖挥手打断。 容袖眯了眯眼,是神仙,还是妖精…… 他四下看了看,人群中毫无异样,同往常一样的热闹。只有……只有那小巷,一道黑影闪过,容袖略一思索,忙跟了上去。 究竟是谁出手阻了他的话……是谁,最不愿让檀深知道,谁是央姒……莫非是他…… 容袖追进小巷,发现巷子里除了些七七八八的杂物,什么东西都没有,更别说是人了。 难道是他看错了? 容袖皱了皱眉,“尊驾何须躲藏,为何不敢现身示人?” 容袖起势,施了个结界,“如今更无须顾虑。” 巷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声音,容袖听到这声音,面上出现一阵了然的表情。 “之前就猜到是你,呵,果真……” “你到底想做什么?” 容袖开口问道,却仍不见那人的身影,不由心中恼怒。 “我想做什么?你又想做什么?” 随着声音响起,巷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一袭素色青衫,如墨黑发用丝带绑起,怎么看,怎么朴素。 “宿卿……你我,也有数百年未见了……” 容袖面带讥诮的看着眼前之人,来人正是宿卿。 可为何宿卿会认识容袖…… “数百年未见,你还是这副令人讨厌的模样。” 宿卿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漫不经心地瞥了容袖一眼。 他们二人,在天界之时就不和,自从他去了妖界之后,两人就更是相见两相厌。 “自然是比不上你。” 容袖也毫不示弱地反攻回去,“你当年夺走央姒,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容袖突然正色道,一双眼死死盯住晚上的宿卿,不肯放过他脸上半点痕迹。 “与你何干?劝你不要再插手檀……央姒之事,回你的天界老老实实做你的上神。” 宿卿脸色也难看起来,他真的只能护住她几百年吗…… 容袖紧紧盯住眼前之人,并没有宿卿想象中的出言相讥,却是惨淡一笑,有些自嘲的说:“你我在天界就斗了几千年,如今竟斗到了凡界。可斗来斗去,央姒的心,也只在扶桑身上,又何曾看到过你我的半点情意?” “哪怕是天帝震怒,天条恫吓,她亦不曾变过……” 天历二十八万三千六百七十九日,罪神央姒于凌霄宝殿受审。 此时的九重天宫并没有往常那样的平静热闹,而是气氛冷凝,十足十的肃穆庄重。 只因这凌霄宝殿内,正在审罪。 殿内高坐一人,面色含威不露,手搭在龙椅的扶手之上。 凌霄宝殿的两边分别站了一列神仙,神情各不相同,或漠不关心,或幸灾乐祸。总之十足十看戏的意味。 这九重天平静了这些年,哪怕一件芝麻小事也能被这群活得无聊的所谓仙家八卦上好一阵儿,更莫要说现在发生的事了。 宝殿内跪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挺直了腰,面无惧色地看着上座之人,对周遭目光毫不关心。 “上神央姒……” 座上人开口,声音在这寂静的宝殿内显得极为洪亮。 “你可知错?” 座上天帝低头,眼中平静如水,无喜无怒。 “不曾有错,何来认错?” 那被称为“央姒”的女子腰杆越发挺直。 “放肆!” 那天帝还未开口说什么,列中一手托宝塔的神仙便站了出来。 “你是我天界上神,本该做众仙表率,岂可动了那不应有的心思?” 托塔天王李靖义正言辞,就像眼前人是刨了他家祖坟。 “李天王,论身份,我即便受不起你一声‘姑姑’,但你到底得尊我一声‘上神’。我称你作‘天王’,也无非看你年长,你何来这义正言辞的勇气?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爱上凡人,哪又如何?” 女子虽是跪着,但通身气势不减,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架势,抬头斜眼睨着李靖,眉目间也隐约有几分戾气。 李靖被央姒堵得哑口无言。 论身份,论地位,的确是轮不到他李靖来教训,只是他素日里就看不惯那央姒的做派,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又岂能轻易放过? 却没料到她如此能说,竟连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李靖不禁气红了一张老脸,看向天帝。 天帝虽是面上平静,心中却甚是无奈,央姒如今这个娇纵性子,无不是他给宠出来的,也到底是他,是这仙界,欠她的…… “央姒,你本是上神,岂可动情欲?” 天帝开口,他是这殿内唯一一个有一个教训央姒的人,不仅因为他是天帝,更因为他是央姒的义父。 “情欲?七情六欲本是人性,天帝王母都可在一起为何我就不能沾染半点丝毫的情欲?” 央姒从地上站了起来,毫不害怕地直视着眼前的天帝。 “你生来仙胎,又岂能算是凡人。” 李靖接嘴,却愈发惹得央姒的怒气。 “既不是凡人,又何须抛开那所谓的七情六欲?” “你如今这模样,可对得起你那为仙界而亡的爹娘!” 李靖也被央姒激起怒气,竟有些口不择言,提起央姒的亡父亡母。 “你有何脸面提起我的爹娘!不止是你,托塔李天王,还有你,你,包括你!”央娰的手竟指向那高坐殿中的天帝。 “你们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有脸面提起他们!” 李靖那话成了央姒怒火的导火线,央姒面色阴郁,素手指了李靖,又指了一旁看戏的仙家,竟然还指了天帝! 听得这话的众仙,面色纷纷难看起来。 “央姒!” 天帝拍案而起,脸色和底下仙家一样难看,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到底是我将你宠成如今这副模样。” 天帝刚站起来,又坐了下去,面色疲惫,说出来的话也到底无力。 央姒面色微微动容。 “我如今不以天帝的身份问你,我以你义父的身份问你,你可愿忘?” “不愿!” 央姒答的干脆,天帝的脸色复又难看起来。 “既你不愿忘……那我……就帮你忘了吧……” 天帝喃喃,央姒却是听得清楚,掉头就打算跑,身后却追来一个金色牢笼。 “西方佛祖的圣宝,原想只是关那邪魔,竟没想到,却把你关了进去……” 天帝话语里颇有几分自嘲。 央姒被那金色牢笼囚住便化出了原形,原是一只青鸾鸟。 那青鸾鸟不停拍打着翅膀,尖喙不停啄着那牢笼的栏杆,却终究无济于事。 “回到混沌初生之时,忘了你心中的爱恨嗔痴……” 容袖续续说着,面上笑得有些无力,“也亏得你救了她……否则……还不知道她得再受多少年的罪。” 宿卿脸色愈发不好,他用药抹掉了檀深的记忆,又将她的术法封印,匿了她的气息,为的就是不让这所谓的天界中人找到她,可还是……做不到吗? “檀深……便是央姒吧……” 容袖望了望远处,又转过头看着宿卿,“我看到她手上的青鸾印记了。” “她不是。” 宿卿脸色平静,“她只是我丹穴山上的一只不知进取的桃花妖精,何来的青鸾印记?” “若是你真的对央姒念念不忘,不若娶了那青鸾一宗的云妩,她虽只是个侍婢,和央姒也有三四分相像。” 宿卿看着眼前的容袖,吐词讽刺。 “哦对了,央姒……我将她从天界救了出来之后,她便去找那扶桑了。若你还不死心,大可去寻她,总之,我是不想再去做这些徒劳之事了。” 容袖看着眼前一脸云淡风轻的宿卿,心中怀疑。 刚刚那个檀深,与央姒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可……到底只是相似。连青鸾一宗的云妩也和央姒模样相像,若宿卿并未像他说的那样放下央姒,而是幻了个与央姒形似的人呢…… 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檀深,又是不是央姒…… 还有当年威风八面紫微大帝,如今,又去了何处…… 正文 第8章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扶桑 檀深神色匆忙,拉着沈阙就回了客栈。进了屋子大门紧闭,心里对未知虽有好奇,但更多的却是恐惧。 沈阙站在檀深屋外,看着她紧闭的大门,还有他袖子上被檀深紧紧攥出来的褶皱。 她在害怕…… 可她在怕什么,难道是察觉了什么? 可是啊,不能怕,这游戏可不是因为害怕就能停下来的…… 沈阙勾唇一笑,抬脚从檀深屋外走开,不留半分痕迹。 檀深此刻气息不稳,心中有股莫名的激动和不安。 央姒,央姒,所有人都在说央姒,她连做梦都梦到那什么央姒,可她到底是谁! 檀深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掀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破碎声,地上碎了一地的碎渣子一如她的记忆,无法拼凑。 她内心深处一直有道声音:你就是央姒……你是央姒,是央姒…… “不是……不是,我是檀深,是檀深……” “一定是他认错人了。” 檀深抱着脑袋不停喃喃,像是要说服自己。 正当檀深抱着头痛苦不已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檀深姑娘……” 是容袖的声音,他刚才听了宿卿的话心中虽对檀深不是央姒一事甚是怀疑,却也不敢百分之百的肯定。虽说他与央姒自小一起长大,可已分别数百年,她的脾性,模样是否改变他也全然不知。更何况屋里人的的确确是只妖,虽看不出真身,可他一个上神到底也能看破她身上被宝物掩盖的妖气。 央姒生来仙胎,又岂会是妖?她又不是宿卿…… 再者,央姒被宿卿救了出来,依照她的脾气,又怎会抛下扶桑。她必定……是和扶桑在一起的。 思及此,容袖自嘲地一笑。 “檀深姑娘,是容某认错人了……扰了姑娘清净,是容某的错。” 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大门猛地被打开,檀深从屋里冲了出来,看见屋外站着的容袖忙扯住他的手问道:“你认错了对不对!是你认错了人!” 檀深神情激动,扯着容袖的手有些颤抖。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她不是很想知道她的过往的吗?可是为什么……会害怕? 宿卿说的不告诉她是为她好是真的吗? 容袖看着檀深的脸,再看了看被她拉住的手,愈发觉得自己刚刚的猜想可笑至极。 央姒呵,那个从未有过“怕”字的人,何时露出过这种表情。 “是容袖,认错了人。姑娘与容袖的故人有几分相似……所以才认错了。着实抱歉。” 容袖微微用力,把手从檀深那儿挣脱了出来。 既然不是央姒,他还是不要与这妖精有过多的牵扯才好。 听到是认错了,檀深脸上才算微微好看了些。 幸好,幸好…… “看姑娘脸色不大好,我就不便打扰了,檀深姑娘多多休息,注意身体。容袖就先回房了。” 容袖还是初见时的有礼,可是现在却有种说不出的冷淡感觉。 “多谢公子关心……” 檀深也不愿去深究这其中缘由,只希望现在能好好睡一觉,便不走心的敷衍了容袖,关上了房门。 “是他认错了人……” 檀深抚着胸口,虽然听容袖这样说,但她心中却仍是难以平静,极为焦躁。她想知道谁是央娰,可心中又怕,这样矛盾的情绪几乎将她击溃,她如今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只想睡一觉。 檀深蜷在床上,死死地闭上眼,生怕睁眼就看见什么不想看见的东西,在身子的疲倦和精神的疲累中,她沉沉睡去…… 屋子里突然出现一股微微搅动的气流,一个人影从气流中走了出来,正是刚刚和容袖发生过争执的宿卿。 他看着眼前熟睡的檀深,眼里凝结的慢慢全是心疼和……爱意……宿卿走向檀深床前,精雕细琢般的手在檀深额上拂过,手下是一阵柔和的金光,抚平了檀深蹙起的眉。 我不会让你记起你那痛苦的,哪怕你恨我、怨我、恼我,我也永远不会让你记起来的…… · 等檀深醒来,已是下午,临近黄昏。她从床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有些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不过睡了一觉,怎么脑袋里乱得跟浆糊似的。 她掀开被子,甩了甩脑袋,总觉得脑子里少了什么东西,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便穿上鞋子走下了楼。 都道似锦城的黄昏是出了名的好看,可檀深看着这所谓的美景却只觉一阵阵的压抑。 她坐在昨天那个靠窗的位置,苍白的月牙无力照亮那灰黑色的天空,在这才刚拢上了的夜幕里,不时传来几声的雁叫,风无情的刮落已经高高城墙后栽着的已经奄奄待尽的树木,耳旁不时传来黄叶儿被阵阵袭来的风凄凉地从树上吹落的声音,影影绰绰,看树枝儿光秃秃地在狂风中摇摆,城墙上“似锦”二字,被这黄昏遮挡,一片阴影,带上莫名的哀愁。 “看着样子,明天怕是有场雨。” 檀深面前突然坐了个人,她忙转过头来,原来是沈阙。 “刚刚去你屋里,敲了半天都没人,我还以为你睡得熟,没听见。” 沈阙极为自然的坐下,招呼小二上来壶茶来。 “今日之事你也别在意,那容袖也来告诉我了,既然是认错了人,你也无需耿耿于怀。” 他提起茶壶,往杯中倒着,热水微微溅了些在桌上,杯中生起袅袅的轻烟。沈阙从轻烟中看向檀深,却发现她脸上甚有些迷茫,像是完全记不得今天早晨发生的事情。 “你说的,是什么事?” 沈阙端着的杯子一个不稳,便从手中滑落,滚烫的茶水洒在他的身上,他却像是毫无知觉。只盯着眼前有些发愣的檀深,心中了然。 “没什么,是我记错了。” 他起身看了看自己被茶水沁湿的袍子,“我去换件衣裳。” 沈阙转身,眼神晦暗。 檀深看了看有些反常的沈阙,耸了耸肩,他们那些修道之人怕脑筋都有些毛病。哪儿有人拿滚水往自个儿身上倒的? 她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支着下巴,总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真无聊喏…… 檀深起身,正准备出去找点乐子,却猛然看见那城墙上“似锦”二字之下出现一个人影。 那人的脸隐与黑暗之中,衣袍翻飞,一头微微束起的长发因风而动,整个人像是踏风而来。檀深觉得他,好熟悉…… 来人似是感觉到檀深的注视,抬起眼睛看向她,可那眼睛啊,像是隔了千百年的沧桑与苦痛,直直看到檀深心里,那胸口处像是有一双双手不停翻搅着,是痛,好痛…… 檀深看着来人,来人也看着檀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扶桑。” 正文 第9章 剔骨之痛,剜心之恨,又岂是说原谅就原谅的? 檀深看着眼前越走越近的人,心里不断叫嚣着“跑……”“走……”,可脚却像是生在地上,不肯挪动半步。 她想看清眼前人,那……同上宿镜里出现的那个男子一个名字的人。 到底是碰巧同名同姓,又或者……就是他…… “你说,你叫扶桑……” 檀深站在窗前开口,声音沙哑,话语被风吹得破碎。 “我叫扶桑,来自北边。” 扶桑开口,却像是跨越了千百年的羁绊,丝丝缕缕牵扯着,却始终说不清,道不明。 多少年前,他是否也这样说过? “我叫扶桑,是北边山上靠打猎为生的猎人。” “我……没有金银玉石,亦没有雕栏画栋。我知道……知道求娶央娰,是扶桑心生痴念,但若是央娰答应,我定会好好待你……” …… 檀深的眼眶猛地湿润,胸口处疼痛翻滚着,让她几乎喘不出气来。她眼睛都不眨地盯着眼前人,心里却叫嚣着恨意。对,是恨……可为何恨,为什么而恨? 她说不清楚,只觉得凡界话本子里所述的疼痛哪有现在的万分之一。 “我……认识你吗?” 扶桑有些愣愣地开口,脸上原本狰狞可怖的伤口突然间柔和下来。 “我记不得事……有人告诉我,我有罪……” “可我不知,该向谁赔罪……” 他冲檀深笑,脸上的伤口拉扯着,泛出苦涩意味来。 那是个并不风和日丽的黄昏,两个同样记不得事的人相望,只隔了一扇窗,却跨了千百年的沧桑。 “我的头……好痛……” 檀深看着他脸上的伤口,只觉得脑海里电光火石间出现了一个受刑的场景,那泛着紫光的天雷扑面而来,像是猛地砸向她的脑袋,头痛欲裂。 她蹲下身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手不停敲打着头部,嘴里一个劲喊着痛。脑子里却不断有东西涌入。 “罪神央娰,身为上神却仍触犯天条,不知悔改。今奉天帝之令,夺其仙骨,幻为原形,豢养与思过崖。明日午时,在诛仙台执行,不得有误。” 那是个穿着紫色袍子的俊美男子,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男子手上拿着一卷明黄的卷轴,平静无波的念着。脸上的冷淡处处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身后的层层白雾更是给他添了几分冷然。 “央娰,你有罪。” 男子睨着地上的女子,面上表情只有些微的失望,而非疼惜…… “任何人都可以说我有罪,唯独你一人不可。扶桑!” 男子眼前被人押着跪在地上的女子挣扎着就要起身,头发散乱,神情激动,哪有平日里高贵冷艳的上神模样。 “我是北极紫微君帝,并非你口中的扶桑。” “青鸾王为仙界付出了一切,生的女儿……” 话还未说完,男子便翩然转身,袍角在空中划出一道紫色的轨迹,湿了女子的眼。 “终归是我的错,这冰冷的仙界怎会有人真心待我?是我错了……” 女子认命似的仰起头,眼角划出一滴滴泪来,泪中……带着血。 檀深眼睛突然变得血红,原本还蹲在地上抱着头直唤着痛,却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男子,虽脸上有伤,却仍是看得出来,眼前之人就是刚才脑海中闪现的男子,那个绝情冷然的男子! “为什么!为什么要伤了我!” 檀深额间出现一只青鸾鸟,不过片刻又消失。此时的檀深和平日里完全就是两个人,她的眼睛红得能滴出血来,死死盯着扶桑,只望着能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我……伤了你?” 扶桑对檀深突来的改变有些奇怪,却仍是不肯走开。 “难道……难道是我欠你的,是我对你有罪……” 他眼中突然闪现过一种喜悦的情绪,若是还了情,赔了罪,他是不是就能不用日日夜夜,年年岁岁被锁在那木屋里了。 “若是这样……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才能取得你的原谅。” 此时的扶桑就像个人间稚子,犯了错希望求得大人原谅。他看着檀深,丝毫未曾察觉檀深的变化。 “剔骨之痛,剜心之恨,又岂是说原谅就原谅的?” 檀深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无论是语气,声音都与檀深不同。若不是这张脸,这具身体的的确确是檀深的,只怕没人会相信眼前之人就是平日里最不着调的檀深。 “剔骨?剜心?” “是啊,剔骨,剜心……你可知有多痛?” 檀深一步步走近扶桑,瞪直了眼睛。双手搭在窗柩上,指尖泛白。 “这是你欠我的,这是你欠央娰的……” 檀深说完这句话整个人身子一软,便摊到在地,像是被人抽干了气力。 “央娰……你就是央娰!” 扶桑从窗台直直穿了进来,看着地上脸色青白的檀深愈发觉得熟悉。若是我欠你的,我定会尽数还给你,央娰…… 他将檀深从地上抱了起来,“从今天起,我会一直跟着你,直到你原谅我……” 楼上的转角处一直有双眼睛看着他们,见檀深昏迷在地,嘴角微微勾起,转身消失在客栈。 · 宿卿手中拿着上宿镜,面上表情极其复杂。 这面镜子,会引来怎样的祸事…… 他微微叹了口气,驾着云往禁地飞去。他还要去求药,无论是骗还是哄,他一定要让檀深把药喝下去。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记起来…… 宿卿到了禁地,却觉得那个地方与之前有所不同,之前的禁地虽说冷清,却仍有人气,可现在……完完全全就是个无人之地。 “前辈……” 宿卿先是站在门外喊了一阵,不过仍是毫无回应,他便将门给打开了,可屋内却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人去哪里了?” 宿卿在屋内看了看,可这一眼就能望尽的小屋子的确没有任何踪影,不要说人了,连人影都瞧不见,唯有……唯有放在屋内木桌上的,扶桑花…… 一朵开败了的扶桑花…… 正文 第10章 你有病吧!你有药吗? 宿卿想把桌上的扶桑花拿起来,可刚碰到那花瓣,那花便突然破碎。 宿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脸色突变,转身就朝门外走去。拳头握得紧紧的,指尖泛白。 扶桑…… 那神秘的捣药人是扶桑! 这是宿卿再怎么也想不到的。扶桑是北极中天紫微大帝,掌的是星宿,又怎会与捣药有关联?更何况,他是堂堂大帝,又怎会被拘禁在这禁地?再说了,扶桑的容貌是出了名的俊美,可这禁地的捣药人脸上却是皮肉翻飞,莫说俊美,那张脸分明吓人。 如果不是再来这禁地,看到那桌上的扶桑花,宿卿千算万算也没想到,那捣药人就是扶桑! 他自小就与扶桑不和,不仅是性格,更和体质有关。宿卿碰不得与扶桑有关的一切,尤其是他最爱的扶桑花。至于原因,他也不知道。 可若是这捣药人就是扶桑,他为何会被关在此处?以他的法力,出去又何须费吹灰之力。而且扶桑和天帝的关系是出了名的好,若是扶桑在这里吃苦,天帝没理由不知道。还有……扶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一系列的问题涌进宿卿的脑子里,搅得脑仁发疼。 宿卿刚踏出木屋,脚就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住,动弹不得。 “谁!出来!” 宿卿此时心中中窝着把火,这禁地又有谁在作怪? “宿卿……” 空中突然出现一个洪亮庄严的声音,可只闻其声,不闻其人。可宿卿一听这身子身子一僵,表情突然变得尊敬起来。 “恭迎佛祖。” 宿卿双手合十,明明是一个妖精,却一副信徒模样。 “宿卿……这数百年做妖的日子,可还习惯?” 那声音轻柔下来,像是祖父在温柔询问着自己孙子的近况。 “是我自己选的路,自然是过得好的……” 宿卿轻笑,也不急着走了。 “佛祖曾说过,众生平等。又为何要苦恼与宿卿是仙是妖?” “唉……” 那佛祖发出一声慈悲的叹息,“那数百年前之事,既是央姒和紫微的劫数,亦是你的劫数……” 那禁地的气氛突然僵了下来,只有微风徐徐扫过树叶的声音。 “只要宿卿不悔……” 宿卿的声音极低,话语被吹散在风中,听不真切。但却能听到那佛祖不轻不重的叹息声。 “去吧……” 原本束缚着宿卿双脚的力气一卸,那声音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便是劫数又如何……” 宿卿喃喃,抬头看向远处,那该是檀深在的地方。 檀深……只有你才是我的劫…… · 要说倒霉,没能比檀深更倒霉催的了。她只是坐在窗子边儿上喝了杯茶,看了看风景,可眼前这个一口一个“央娰”,一口一个“赎罪”的男人是谁啊!要说吧,看他这身高八尺的模样,虽说脸上有点伤吧,可这没受伤之前也该是个俊俏的。怎么……智商这样低?难不成,这长得高的人,智商都不怎么过得去? “我都说了我不是央娰!你别跟着我了……算我求求你了……” 檀深就要被眼前的男人给逼疯了,她原本还想着他就是那上宿镜里的扶桑呢,可看他那智商,怕也是她猜错了。这同名同姓太可怕了。 “你就是央娰。” 扶桑万分笃定,只要取得他的原谅,他应该就可以回到原来的地方了吧。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木屋,那个用术法幻化出来的禁地,他就可以不用再去了吧…… 扶桑秉着这样的念头,一直寸步不离得跟着檀深,就差檀深拿条链子栓他脖子上了。 “好,你说我是央娰,那你说说央娰以前是做什么的?她爹娘是谁?她怎么就变成我了!你要是说出来了我就信你,就信你说的我是央娰,如果你自个儿都说不出来那你还是别跟着我了,我求求你了……” 檀深猛地停住脚,转过身子冲那一直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一直没被人发现的扶桑吼道。 扶桑被檀深这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呆呆地望着檀深。 “我……我不知道……” “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怎么会知道……” 檀深看扶桑这模样,微微叹了口气,冲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走。 “走吧走吧,我不是你要赎罪的人。” 檀深眼下青黑,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她想,许是没有休息好,昨日发生的事也记不得了,只知道她在城墙底下看见了扶桑,还以为是个极为冷酷少话之人。没想到…… 所以啊,她最不擅长的事,就是看人。认人不善喏…… “你就是……” 扶桑仍是笃定,固执着不肯走。 “啊!” 檀深愤怒地尖叫,就差动手打人了。 “你有病吧!” “央娰……可有药?若没有……我可以给你……可以给你配……” 扶桑弱弱说道,就要从怀中掏一瓶药出来。 “你!滚!啊!” 檀深鼻子都快被气歪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怎么这么吵?这大清早的还要不要人睡了?” 房里探出不少脑袋,面上尽是不满,喊着小二。 小二听见声音忙从楼底下跑了上来,哈着腰赔着礼。小跑着到檀深面前,小心翼翼叫他们小点声。 “是怎么了?” 吱呀一声,沈阙的房门打开,穿着一身道袍的沈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在屋子里就听见你在外面大吵大闹的。” 沈阙装作不经意地瞥了檀深身后站着的扶桑,“他……是谁?” “我也不知道啊……” 檀深甚有些无力,扶额,欲哭无泪。 “进来说。” 沈阙看了看过道上看热闹的众人,将檀深和扶桑二人带进了屋里。 进了屋子,沈阙便施了个结界。 “说吧。” 檀深神色激动,巴拉巴拉说了一大截,极其嫌弃地看着扶桑。 扶桑听见檀深再三强调她不是“央娰”,冒着被骂的风险还是还嘴说:“你就是央娰。” “去你大爷的央娰!你给我闭嘴啊!” “我又何尝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可到底谁是央娰……是又是檀深……” 正文 第11章 我叫央姒,央姒的央,央姒的姒 沈阙看着眼前情绪低落的檀深勾唇一笑,眼里有一丝光亮闪过。 一直跟在檀深身后的扶桑见沈阙这个不同寻常的反应,一句话便脱口而出:“他不是好人!” 略高的声音惹得檀深更是心中厌烦,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我……刚才他明明笑了……” 扶桑被檀深呵斥,小声嘟囔着。 “你就这样巴不得我过得不好?” 沈阙早就将唇边那抹藏得极深的笑意掩藏,抬眼貌似不经意地瞥了扶桑一眼,又对檀深说道:“我瞧你这几日精神都不大好,你还是多休息休息。至于他……若是他要跟着让他跟着便是。” 说着就起身走到门前,收了结界把门打开:“你还是回你屋里休息,那个人,若是要留下来就叫他自己去要一间房。” 既然沈阙都下了这红果果的逐客令了,檀深即便是再怎么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反正这沈阙素日里也是各种嫌弃她,现在来个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赎罪的扶桑来折磨她,沈阙怕是半夜睡着了都要笑醒。 沈阙将檀深和扶桑二人弄走后,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笑意,阴寒的笑意…… “你去帮那蠢货容袖一把,告诉他,檀深……就是他要找的人。” 沈阙坐在凳子上,手中把玩着茶具,对着除了他空无一人的屋子说话,显得有些慎人。 “是……主人。”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才响起一道空灵的女声。 容袖啊容袖,你可不要太感激我,你心心念念的央姒我如今可是告诉你了…… 思及此,沈阙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你,现在下楼,然后朝那个大门的位置,然后,滚!” 檀深实在是被扶桑烦得要死了,赤红着一双眼,素手指着楼下的大门冲一直跟着她到了她门外的扶桑低吼道。 不知为何,她见到扶桑就觉得心中有怒,体内妖气纵横,连着那还没除尽的妖毒,檀深只觉得一阵阵的胸闷气短,心下焦躁。 冲扶桑吼骂之时,额间青鸾印记一闪而逝。 “不行。我既然要赎罪,就不能离开你。” 扶桑一脸正气,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檀深紧了紧拳头,又松开。转身就进了屋子,“嘭”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扶桑刚想推门进去,可手一碰到门,就像是被雷击了一下。他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了看那道木门,微微叹了口气,蹲在门前开始发呆。 屋内的檀深还保持着布结界的动作,一动不动,只是一双眼红得有些不正常。 “檀深……” “檀深……” 屋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声音来,檀深被着声音猛地惊醒。她四下看了看,却不见任何人影。 “谁!” “檀深……” 听得这声音,檀深整个人如遭雷击,那声音竟是从她的识海中传出来的。 可她的识海,又怎会有其他人! “你究竟是谁!怎么会在我体内?” 檀深闭上眼睛,试图用法术搜寻出那人的身影。 女子轻笑,笑声中是道不尽的阴寒。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是谁吗?嗯,檀深,你想知道吗?” 话语里充满了蛊惑意味,檀深的动作瞬间停住。 “我想知道又如何,不想知道又会怎样?” 宿卿教过她,无论对谁都不要轻易表现出自己想要什么,否则就多了软肋,处于下风就难以翻身。所以即便她再想知道,也不能在那个不知身份的女子面前表露出来。 “你不要隐瞒了檀深,你要知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女子说完,檀深就急急打断了她,脸色十分的难看。 谁也不想与人共用身躯,更不乐意自己已经用了千年的身体被人告知还有一半是属于她的。 “你心中所想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檀深……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檀深攥紧了拳头,闭上眼入了识海。 “我是檀深,丹穴山上一株桃花妖,檀深就是檀深,不会是其他人,更不可能是你!” 识海中赫然出现一个女子,三千青丝如锦缎般披落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月牙,却偏在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一双美眸漆黑得不见底,眼角微微向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宛如黑夜般魅惑,睫毛在眼帘下打出的阴影更是为整张脸增添的说不出道不明的神秘色彩,鼻梁挺拔且不失秀气,将姣好的面容分成两边,使脸庞格外富线条感。一张樱桃小嘴颜色红润,仿若无声的诱惑。美好的五官被完美的脸部线条一直引到了尖尖的下颚,清丽秀雅,莫可逼视,神色间却冰冷淡漠,还掩藏着埋得极深的恨意。 女子见到檀深,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你来了啊,檀深……” 女子坐在一块大石上,见着檀深就往边上挪了挪,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可檀深看见眼前的女子身体完全僵住,丝毫动弹不得。 “你……” 女子看檀深的模样,魅惑一笑:“可是觉得面前有一面镜子?” 檀深和眼前女子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除了衣物,发饰和表情不同之外,其他的完全没有任何差别。 “所以我才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 女子从石块上起身,走到檀深身边,温柔极致的提她理了理耳边的乱发。 “我叫央姒,央姒的央,央姒的姒。” 檀深听着耳边温柔的话语,整个人根本无法动弹。 她就是央姒…… 央姒为什么会在她的身体里,还是说……为什么她会在央姒的身体里…… 如果这具身体是央姒的,那她是谁……她又该怎么办…… “不要着急,檀深……我说过的,你心中想的一切,我都一清二楚。” 央姒牵起檀深的手,将僵住的檀深拉到大石块上坐着,自己也坐到她的旁边。 “让我慢慢告诉你……央姒是谁,檀深又是谁……” 识海里无风,檀深却决定身上一阵阴冷。 她是谁…… 央姒是谁……她终于,终于能够弄清楚了吗…… 正文 第12章 众人聚齐大乱斗 “我叫央姒,原是那九重天宫上了不得的上神。” 美得让人心窒的女子说到“上神”二字时,眼中闪过一丝狠绝,面上阴鸷,哪儿像个上神模样。 “上神?” 檀深不可置信得看着眼前之人,上神是什么东西?那是九重天宫除却东南西北四个大帝之外身份最为尊贵之人。便是寻遍了九重天也找不出几个来。 “你莫要再开玩笑了,我只是丹穴山上的一株桃花妖,宿卿……宿卿是最清楚的。我……我要走了。” 檀深慌忙起身,甩开央姒的手,磕磕绊绊就要逃离识海,脚步却在听见了央姒一句话之时猛地停住。 “你就不想知道宿卿……就是你那山主大人,为何要,抹了你的记忆吗?” 央姒也起身,身子一晃就到了檀深跟前,芊芊玉指在檀深额间一点,檀深的身子猛地定住。 “我就让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着的山主大人,是如何抹了你那记忆的。” 央姒笑得有些可怕。她说完便双手结印,双手间便出现一幕幕的场景。 那是宿卿抱着檀深在那禁地在第一次向禁地里的捣药人,也就是……扶桑求药。 檀深在宿卿怀中昏睡着,自然不知道这段事,更不知道宿卿是怎样把药喂到她嘴里的。 第二个场景是檀深第一次梦魇,癫狂不能自控,宿卿把檀深打晕了过去,只身一人又去了那禁地求药。可是檀深那时已心生防备,当着宿卿的面把药含在嘴里,最后却是尽数吐了出来。 第三次,第三次是在客栈……就是这里……宿卿趁檀深睡着,潜了进来,如上好白玉雕琢的手在她的额间拂过,一道光亮,他再次抹去了她的记忆。 央姒收了手,种种画面如冬日冷风灌进檀深的心口,一阵阵的发寒。 她本以为宿卿是真的为了她好才抹去了她原本的记忆,隐瞒下来不让她知晓。可如今呢,三次,不是一次,不是两次。这几百年来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檀深忍不住战栗,一张脸白得可怖。 她平生最恨一个“骗”字,原本信任至极之人竟成了欺她骗她最久之人。这要她如何自处! “你也别恨他,他也是为了你好……呵呵。” 那央姒再一旁笑得开怀,仿佛盼着檀深这副模样已是盼了许久。 “滚!” 檀深猛地抬头,狠狠盯了央姒一眼,央姒被这一个眼神看得身子一僵,皱了皱眉。 “你何必对我恼羞成怒,骗你的是那个所谓的山主并非是我。” 檀深发现自己能够动弹,一个闪身便出了识海,离开前还对着央姒放了一句狠话。 “这几日我会锁了自己的术法,我看你还怎么在我的识海里作乱!” 央姒一听这话脸色变得难看,不过很快又勾唇一笑,过不了多久,你会自己回来问我的…… 等檀深从识海出来,已是下午。 檀深愣愣地坐着,不知道该坐着什么。 找宿卿算账?可宿卿照顾了她几百年,对她万般的好,几乎是把她放在手心里宠爱,她要怎样去怪罪他? 再者,那什么央姒,她的话难道又可信吗?她是个什么人,她是谁,央姒至今都无法弄清楚,若是被央姒所骗,使得她和宿卿的关系出现隔阂,又该怎么办? 檀深重重叹了口气,也不愿多想,第一件事就是封了自己的术法,封了术法,看那识海里的央姒还如何作恶。 “央姒!央姒!” 檀深心情沈重的封了术法,刚准备结个结界,等天黑了就回一趟丹穴山,找宿卿问清楚,门外就传来一阵喊声,还是喊的“央姒”。 本以为是门口守着的扶桑吃错了什么药,可细听,这声音又不像门外那啥子的,倒有些像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个什么容袖。 容袖! 宿卿第三次抹去她的记忆,就是在见过容袖之后,而且容袖那时还万分激动的扯住她,说她是央姒,这里面的故事……容袖,会不会知道? “吱呀”一声,檀深推开了房门,脚刚踏出去,就看见门外睡熟的扶桑,周围还有几个铜板。 容袖的声音从楼底传来,愈发清晰。 檀深也没有什么心思去顾及扶桑,就由着他睡。 “央姒!” 容袖从楼下冲了上来,木梯被他踩得咚咚作响,他一看到檀深便一把抱住她,嘴里还万分深情的喊着“央姒”。 “我说了我是檀深不是央姒,你们一个个在发什么疯!” 檀深一把推开容袖,极大的动静吵醒了边上睡着的扶桑。 “怎么了……央姒……” 他揉着眼睛嘟囔着。 容袖刚才还没发现这里有个人,听到这声音顺着看了过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吐出两个字:“扶……桑!” “你……认识我?” 扶桑看着眼前一脸盛怒的男子,有些迷茫,虽决定眼前人有些眼熟,奈何脑袋空空,想不出名字来。 “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我又怎会不认得!” 看容袖这模样,分明是想上来揍人了,可看了看边上的檀深,还是将气忍了下来。 “央姒,你必须跟我回九重天,天帝……天帝寻了你五百年,还有我……” 容袖突然转过身子握住檀深的手,“之前我便决定你该是央姒,可为何,会成了妖身?” 檀深的脸色难看,宿卿,扶桑,央姒,如今还跑出个劳什子的容袖。宿卿叫她回丹穴山,扶桑说要赎罪,央姒说她做了这几百年的檀深其实是个假货,现在,这容袖还要她和他一起回九重天? 这是瞧她太好欺负了,所以人人都来欺负欺负? “不行!央姒不能和你去那什么九重天,我还要向她赎罪,你不能带走她。” 扶桑一听容袖要带走檀深也急了,从地上噌的爬起来,连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掸,便要扯过檀深。 “扶桑!你不要以为五百年前你赢都央姒爱慕,五百年后赢的人必然还是你。” “是你自己不知珍惜,害了自己,也害了央姒!是你的错!” 正文 第13章 宿卿啊宿卿,你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我的。 容袖松开檀深的手,一个大步就跨到扶桑跟前,揪住他的领子,狠狠地把他按到墙上。扶桑的头重重磕在身后的墙上,“咚”的一声,听着就叫人咋舌。 “早在几百年前,我就想揍你了……”如果不是打不过你的话…… 下半句话自然是咽在了容袖的肚子里,他左右瞧了瞧扶桑的脸,举起拳头,狠狠地往他脸上砸了过去了扶桑竟就这样愣愣地生受着。 几拳下去,扶桑的脸上已是挂了好几道彩,唇角也有血溢出来,容袖的拳头都有些微微发麻。 扶桑碰了碰自己脸上的伤处,却面无表情,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痛楚。 “你……为何要打我?” “痛吗?这痛,你可知道这痛及不上当年你加诸在央姒身上的万分之一!” 容袖喘着粗气,赤红了一双眼死死盯着扶桑。 “央姒……” 扶桑喃喃,余光扫到刚才檀深所站之处,眼睛猛地睁大,用力一推就要推开眼前的容袖。 “央姒!” 容袖眉头紧皱,也转过头,顺着扶桑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处空空如也,哪儿还有央姒,哪儿还有檀深。 “央姒!” 容袖低吼,揪着扶桑领子的手一松,将他往后一推,念了个诀就消失在客栈的过道里。 与此同时,消失的还有过道尽头一间屋子里的……沈阙。 扶桑靠在墙上,脸上满是伤痕,口腔里也尽是铁锈味。他不知痛,可胸口处却感觉像是有双不停翻滚绞痛的手,是沉闷的钝痛。 “是我的错……” 他把手放在胸前,掌下却感受不到丝毫的跳动…… 容袖苦寻着的檀深,此时正往丹穴山赶去。虽说她封了自个儿的术法,不过从宿卿那儿骗来的宝物却能助她飞向丹穴山。 她梗这一口气,大有不问清楚就不回头的架势。 她入这凡世不过短短半年,便出现了好些让她始料不及的人物。 非要说她是央姒,还要带她回九重天宫的容袖,一个劲儿要赎罪的扶桑,识海里叫央姒的莫名女子,还有……表面上对她好,实际却不知如何在算计的道士沈阙。 都道她蠢,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她到底是株活了千年的桃花妖,要是以凡人的岁数来算,比沈阙的祖宗还要祖宗。他眼里偶尔露出的算计,真当她看不见? 可是……她身上又有什么是可供他算计的…… 这等等的问题,若是再不向宿卿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只怕日后还会出现个什么容桑的。 等檀深思索完这一系列的问题,都已经飞到的属于丹穴山的地界。 可是……为何这么奇怪。 他们的丹穴山,虽是座妖山,里面住的全是妖精,可平日里可是活泛的紧,今日……怎得这样死气沉沉?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檀深这样一想,出了一身惊汗。自她能记事起,就是在丹穴山上,这丹穴山便是她的家,若是出了什么事…… 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檀深小心翼翼的走在路上,丹穴山上一片死寂,负责守护丹穴山的玉敛不知去了何处,平日里最爱和檀深玩闹的小妖精如今也不见踪影。 总之处处都透着诡异意味。 宿卿呢,宿卿又去了何处? 如果真的有人闯进了丹穴山,以宿卿的法力,没道理抵不过啊。 檀深的头上扑腾飞过几只鸟。 鸟! 丹穴山上只有凤凰,哪儿来的鸟! 檀深身子一侧,手指往那几只鸟身上一指,原以为能将它们击落,却没想到从周围的草丛窜出许多身着白色盔甲的人。 “罪神央姒!” 为首一人身穿铠甲,头戴金翅乌宝冠,左手托着玲珑舍利子黄金宝塔,右手持三叉戟。分明想极托塔天王李靖! 那人声量洪如钟,口中喊出一个字“罪神央姒!” 檀深清楚地感受到体内莫名的战栗,还有之后的……滔天怒火。 是居于她识海里的央姒吗……罪神央姒。 “你是什么人!” 檀深虽是被这气势给吓到,却仍是硬着头皮质问着眼前之人。 “这丹穴山向来不许外人进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区区一座妖山,本天王又怎会进不来!” 那人口气十分嚣张,右手举起,示意身后的天兵天将上前捉住檀深。檀深将他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转身就要跑,却被一干天兵拦了下来。 “你究竟……想做什么!” 檀深此刻封了术法,与凡人无异,再加上这面前是数以千计的天兵天将,檀深一个术法低微的小妖精哪儿对付得了。 “本天王奉天帝之命特来缉拿罪神央姒,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老老实实和我回九重天吧!” 话音刚落,宝塔兜头而下,便将檀深给装了进去,连个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她。 “你不要妄想能从我这玲珑宝塔中逃出来,你还是老老实实和我回九重天受罚吧!” 哼,央姒啊央姒,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 李靖素来是个小心眼的,数百年前央姒当着天庭众人的面落了他的面子,踏到现在可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这次,她总算是摔阴沟里的。 檀深被困在玲珑宝塔中,里面佛光鼎盛,她本是妖身,对着那佛光竟不觉得有任何的不适。 她……真的是妖吗…… 檀深正打算解开自己下的封印,就听见塔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宿卿…… “李靖!把你的玲珑塔给我。” 他原本出了禁地,可在去寻檀深的路上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拖进了一个黑洞,在那处他见到了受尽雷刑,倒在血泊中檀深……或者,叫做央姒…… 宿卿眼眸深邃,里面的情绪如暴风雨的前骤,平静却又无法平静。 “呵,宿卿,你还当自己是九重天上不可一世的上神之首?你如今不过是一只妖,你拿什么来与我争斗!” 塔外的对话如一道道惊雷击在檀深心上,他是什么意思……丹穴妖山的山主宿卿,曾是九重天宫的上神? 宿卿啊宿卿,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情! 正文 第14章 这个躯体,我用着甚好 “即便我如今是妖又如何?” 檀深便是不用看也能想象成宿卿此刻的模样。必定是微眯着眼,右手玩弄着自个儿左手的小拇指,面上必定是似笑非笑。 “即便我是妖,你李靖也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刚落,一把无剑刃的剑便朝托塔天王刺去,带着青芒。 李靖虽是老了些,却也不至于老到无法动弹的地步,身形微微一顿,将将闪了过去。 躲过第一次,却没躲过第二次,看不到剑刃的剑此刻划破了李靖的肩,血流了出来。 “混账!” 自从他除了妖妃妲己,被封托塔天王后,他何时受过这样重的伤! 李靖怒视着眼前一脸冷漠的宿卿。 即便他如今成了六界最下等的妖,他竟还是这幅做派,真真叫人作呕! “你们干看着做什么?上!” 李靖捂着肩,退到了众天兵身后,看着那群没有半点动作的天兵天将,有些恼羞成怒。 “天王……” “宿卿上神……” “什么上神!早在几百年前就不是了!他此刻不过一只最最低等的妖!你们怕什么!若还不上,我回了天庭必禀了天帝,叫他重重惩处你们!” 李靖气得直喘粗气,竟开始动手把自己边上的人推到宿卿跟前去。 “我的确已不是上神。” “我今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带走刚刚那个女子,与你们其他人无关。” 宿卿抬头望了一眼还浮在半空中的玲珑宝塔。神色晦暗不明,不知道今日檀深听去了多少…… “你们别听他说,叫你们上你们就上!玲珑塔中关的是个罪孽深重的罪神!若是叫她跑了,你们一个个都没有好下场!” 李靖见手下听了宿卿这番话更是不敢上前,整张脸气得通红。身子微微战栗,开始口不择言:“那个女子不知检点,仗着已故去父母的功绩,引诱紫微大帝,害得天界内乱,这样的女子,又怎配留在世间!她……” 李靖话还未说完,脸上便是一阵刺痛,一支羽箭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他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什么,抬眼看眼前的宿卿。只见眼前人阴沉着一张脸,眼睛死死盯住他,里面是想要将他抽骨剥皮的意味。 宿卿再次举起手中的弓,搭上箭,箭尖直指李靖的心口,宿卿眼中的暴虐之色毫不掩瞒。 他拉起弓,李靖吓得脸色苍白,想躲却总觉得宿卿的箭指着自己。在天庭的时候,宿卿的箭术便是出了名的准…… 宿卿松了手,带着破空之势的羽箭直直朝李靖飞了过去。猛地一声巨响,那羽箭飞到半路突然被人截了下来。 玲珑塔竟碎了! 那关着檀深的玲珑宝塔碎成数块,从空中落了下来,檀深也从玲珑塔中出来,赤手空拳竟将宿卿射出的羽箭截住。 “听说,我是个不知检点的罪神?” 说话人的声音低沉,不似檀深的娇俏清脆。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羽箭,抬头看了眼已是吓得满头大汗的李靖,素手猛地用力,那羽箭竟在她手中生生成了粉末。 “我倒是想瞧瞧,我究竟是个怎样不知检点的罪人了!” 眼前的“檀深”大喝一声,脸上满是嗜杀之色。 “我的塔!” 李靖被破塔而出的檀深骇住,看着自己视作心肝的玲珑宝塔碎成一块一块的,心尖尖儿都在痛。他李靖武艺只能算个平平,平日里在天界横行也是靠的佛祖赏的玲珑塔,如今宝塔都是碎了,这…… “呵,我瞧着那第七级的浮屠实在是不顺眼的很。” 檀深从半空中缓缓落地,眼前的女子和檀深的的确确是一张脸一个身子,可……怎么看怎么不像檀深,倒像极了九重天宫里不可一世的央娰上神。 “央娰……” 宿卿喃喃,眼前之人只可能是央娰,他的檀深何时有这样的气魄了。 “宿卿哥哥,数百年不见,你可曾想过央娰。” 央娰顶着檀深的脸,冲宿卿笑得魅惑,不等宿卿说话,就转身走向李靖。 “听说李天王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捉我回去立功呢,你说我是就这样跟你回去让你痛快呢,还是,偏偏要与你作对,让你不快活呢?” 檀深,或者说是央娰,面上带着美极的笑容,可那笑容里是想将眼前人挫骨扬灰的恨意,一步步走向李靖。 “还有一事,我……不知检点?我究竟是个怎样不知检点的人了?可否请李天王解释解释,也好让我有些许羞耻之心,收敛收敛。” 这话就像是锤子狠狠砸在了李靖和宿卿的心上,李靖愁的是要怎样让这个煞星放过自己。可宿卿想的却是,这话她都听到了,那之前的话必定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要怎样向檀深解释,还有……他又要怎样才能把檀深和央娰分离开来,若是央娰硬要占住檀深的躯体,又该怎么办。 “若不是你硬要和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交好,却又遭拒,闹出这许多事端来,天界又怎会遭妖魔二界练手攻打,还累得天帝受伤!” 李靖原不想再开口惹怒眼前的央娰,可边上的天兵天将脸色各异,他说什么也不能在自己手下面前丢了脸面,这才开口。 “哦?那你的意思,这种种事端,都是央娰一人自找的咯?” “既然是这样,我说什么也该和你回那九重天宫一遭,好让我去向那些被我连累的人赔罪。你说呢,李天王。” 李靖还从来没有听过央娰这样温柔得对他说话,不禁有些觉得莫名其妙。却又想到天帝的命令和这一群的天兵天将,大声说道:“既然你已有悔改之意,那我便不用捆仙索将你捆起来,只愿你自己能安安分分随我回去!” “多谢天王大度。” 央娰还破天荒地冲他行了个礼,宿卿眼睛微眯,看着央娰。她究竟想做什么…… “宿卿大哥,多谢你这几百年来的照顾,这个躯体,我用着甚好。” 央娰脚底升起一团云,突然扭过身子冲宿卿道谢,万分感激地说道。 宿卿听着这话,脑中一片惊雷,央娰这话是什么意思,檀深……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