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小小城》 正文 1.见义勇为 有人说:旅行是为了逃离,不是逃离一座城市,而是逃离一段记忆。--也有人说:旅行,就是从自己呆腻的地方,到别人呆腻的地方去。我却觉得,人生最好的旅行,是在陌生的地方,发生出人意料的事。 可能我想破脑子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身无分文流浪街头,还靠一个流浪者来接济。不过倒是没觉得理亏,因为毕竟我先救那流浪者在前,当时的情形,若不是我好心喊了一嗓子,可能那人就被一群街头地痞给打残了。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一般独身出门在外,总会遇到窘迫的事情,比如遭窃。当我发现自己挎包被划开一条口子时,已经为时已晚,里面的钱包与手机都不翼而飞。那手机没了倒也算了,反正这次远游就一直是关机的,通讯工具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是钱包没了,不光是几千块现金,还有我所有的银行储蓄卡,包括身份证件,都一起遗失了。等于说,我现在身上除了兜里的几十块毛票,弹尽粮绝。而没了身份证,就是想去银行挂失卡都不能。 捏了捏那几张毛票,苦笑着想,应该不够回程的车票吧。而且现在车站都是实名制购票,没身份证,我要如何回得去?想打电话求助,硬是苦思了好久,没记起一个电话号码来。不是我记性不好,而是近半年在外基本没与任何人联络,哪里还会有电话号码留存在脑中啊。 合计了下,民以食为天,剩下的最后这点钱全买了面包和水,当成干粮。希望能撑到有办法的时候,至于晚上住的问题,我很是惆怅。早知中午那会就不退房了,然后赖在旅馆里,起码能撑过这一晚。 眼见暮色降临,我不得不寻思着找个落脚点。首先想到的是开放式公园,那里有长椅和亭子,能够歇靠一晚。就是这天气到了晚上有些寒凉,幸而我的行李箱内有外套,准备等下落脚后就拿出来盖一下。 心动不如行动,拖着行李箱往那处走,忽听前方传来嘈杂声,仔细听了听好像是从那转弯处传来的。走过几步,就着朦胧夜色,看到路灯底下有一群人围堵在那,从那身形与动作可分辨,是在打架。 这时候,我最明智的选择是调头就走。一来我单身一人,哪里管得了别人的闲事;二来,谁知道那群人是为什么打在一起呢,可别引火上身了。只是转身之际,听到砰的一声闷响,不自觉地飘去一眼,穿过围堵的脚间空隙,似看到一个人跌倒在地,拳脚如雨般砸在他身上。 一群人打一个人?该死的英雄情结,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我咬咬牙,左右看了看,寻了个墙角藏好,然后捏了嗓子喊:“警察来了!”如果这一嗓子吓不走那些人,那就不要怪我了,已是仁至义尽。 一声尖啸划空,随后噪杂的语声和脚步声起,当有两人从我躲避的位置逃窜而过时,心都几乎跳到嗓子眼,若是被他们发现,今晚我也就不用愁睡哪了,直接跟那人一样,躺地上得了。 悄悄从墙后露了头,朝那位置瞄了眼,见人已都散去,只剩黑不隆冬的身影埋在原地。我并没有立即探身而出,视线扫遍各个角落,耳朵仔细聆听,在确定没有人藏在暗处后,才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在离了五六米远的地方站定,难怪远看觉得黑不隆冬呢,原来不光是夜色黑沉的原因,是这人本身就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又蜷缩着身体,如果不是路灯的灯光打在他身上,几乎就与这夜融在了一起。 只见那人身前的地面上,黑黑的一滩疑似血迹,应是伤得不清。壮了壮胆子,既然已经算是见义勇为了,总不能就到这里止步吧,于是略一迟疑就走上了前。 正文 2.夜太黑 在确定此人不存在攻击性后,我蹲下来把人给翻了个身,并拉下他的胳膊,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刚才那透过路灯灯光的惊鸿一瞥确实没看错,这人长了一张很......特殊的皮相,至于为什么特殊,暂且不表。-- 我怕那帮人会再回来,只略一思索就决定把这人先拖到僻静处去。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给安置好后,猛然想起,自己的行李箱给忘在那个墙角了。立即小跑着回去,幸而是晚上,街头行人不多,行李总算还在,要是再把行李给丢了,那我就真得哭了。 可是提了行李返回原地时,我惊得瞪圆了眼!那原本被我横放在地的人,竟不知所踪了!这一来一去不过就五六分钟时间,那人看起来伤得极重,不可能会这么快就醒来才是,难道刚才被吓走的一群人又返回来?可街头打架的地痞流氓,应是不会费那劲把人搬走。 想了想,把行李箱搁置一旁,开始在四周找起来。就刚才那人的伤势来看,如果是他自己醒了,应该走不远,如果是被别人带走,也应该会有什么痕迹留下。 可找了一圈,没任何收获,刚才我一门心思想找个隐蔽的地方把人藏起来,竟是没注意到此处连盏路灯都没,当真是“隐蔽之及”!长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管好自己就行了,出门在外,明哲保身四个字得时时警惕。 提起行李往来处走,可只走了两步,黑暗中突然传来嘶哑空洞的声音:“你在找我吗?” 我当场就吓得手一松,箱子倒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砰响。死死瞪着声音来源处,可就是把眼睛瞪得再大,也看不清那一片黑沉里有什么。 人的恐惧源自于黑暗,以及丰富的想象力,就那瞬间,脑中闪过无数个可怕的念头,每一个都让我双腿发颤,想要拔腿而跑。可就在我提脚时,那声音又说话了:“是你救了我吗?” 救?本已短路的脑袋,如被电击般恢复一丝清明,颤着声壮了胆问:“你是......刚刚被我拖过来的......那个人吗?”黑暗中对方默了默后,反问:“你刚不是四周都寻了一遍,除了我,这里还有别人?” “呼——”我长舒一口气,是人就好,惊怕之极的心总算落地。回过神后,徒生恼意,两步冲上前喝斥:“我说你这人,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呢?刚才我找你时,为何不出声?”但黑暗中一片静寂,就像我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一般。 我眯了眯眼,终于看清角落里坐着一个黑黑的身影,位置就在刚才拖人安置地方的四五米之外。等于说,我在拿了行李回来见原位没人后,出现了个直觉盲区,只往外面去寻找,反而忽略了身旁的角落,也怪夜色太黑,视觉受了限。 沉默让气氛变得很是诡异,我清了清嗓子尝试着再唤:“喂,你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的?”结果又是石沉大海,连个泡都没冒。 接二连三如此,再好的心情也没了,跺了跺脚,调头就走。今晚我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夜里冒险救人,还把人拖那么远藏着,结果被吓得半死不说,最后还没落得好。告诫自己,那英雄主义情结当真要不得! “等等!”走了十几步远,那声音终于又响起。我朝天翻翻白眼,心道:你说等等就要听的啊,我还不高兴再管闲事了呢。却听一声闷哼传来,紧接着是人倒地的声音,我竖起耳朵听了半饷,竟是不再有任何声息,咬咬牙,还是放下行李箱,转身跑了回去。 手刚伸出要去扶那黑影时,忽然手腕一痛,竟被对方扣住,酷寒的声音在黑暗中问:“说!你是谁?”尽管语声很轻,但威慑力却源源而来。 这才发觉上当了,我顿时大怒:“你这人怎么这样的?好心救了你,没落上半句好话不说,现在还居然恩将仇报!放开我!”真的好疼啊,可是我不管怎么用力,就是用另外只手去掰他手,都甩不脱。 透过黑芒看进对方那双眸子,像暗夜里的猎豹阴郁发光,我莫名的打了个寒颤。 正文 3.交易 人类本能地对危险有着抗拒力,我在几度甩手都脱离不了对方掌控后,安静了下来。()发现对方扣在腕上的手指,居然也松了些,可是只要我一动,那指就紧上一分。 黑暗中咧开嘴苦笑,我这是摊上什么事了呢?居然救个人,反而被制住,对方控住了局势,也不作声,弄得我不知其何意。僵持了一会,只好席地而坐,往墙角一靠,任由了去。困顿在长时间沉默后侵袭而来,竟眯盹打起了瞌睡,最后更是抵抗不住意识抽离了。 等到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一扭头就见黑衣男人闭眼坐靠着,呼吸均匀,而我的手腕依然还被他指尖扣着,只是似已感觉不到着力。我极小心地动了动,发觉并无异样,于是就把手腕抽了出来。一边揉着酸麻的手臂,一边觉得有些后怕,居然跟个陌生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呆了一夜...... 决定以后再不管闲事,打算悄悄起身直接走人,可刚手撑到地上,就觉手肘处一麻,撑住的手软了下去,勉力用胳膊抵住才没整个跌趴在地面。头顶飘来熟悉的空洞嘶哑声:“你想走?”之所以熟悉,昨晚被这声音吓了次,印象特别深。 我心中咯噔了下,直觉抬头,正对上昨晚那双让我寒颤的眸子,此时白光下看,仿若是一口幽静的古潭,深不见底,多看两秒,就觉人要被吸进去一般。晃了晃脑袋,这才清明过来,再细看又不觉得了,仿佛刚才只是我的错觉。 基于昨晚在他手底下吃了亏,我不敢乱来,忍了又忍才牵起嘴角弧度勉强微笑着道:“你看,天也亮了,你也没啥事了,就不用留我了吧。”虽然此人脸色微带苍白,但就那气定神闲的样子,也应是没大碍,完全用不着我来操心。 男人的目光定在我脸上,虽然不像夜里那般锐利慑人,但还是令我觉得发毛。自觉把沉默当成默应,于是再度尝试从地上起身,还没站直就听那人道:“你身无分文又丢了证件,能去哪?” 半起的身体顿时僵在那,惊疑之极地看向他,脱口而问:“你怎么知道的?”问完就后悔了,我这是在不打自招。他极寡淡地看着我说:“你昨晚睡着了一直都在说梦话,梦里全是跟小偷在骂架。” 眼角抽搐,头皮发麻,好半响,从齿缝中憋出三字:“你胡说!”只有我知道,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而且还很心虚,因为我确实睡着了后会说梦话。那时候在寝室,常被林妙妙拿来当消遣的笑话。我那梦境有时还很离奇,林妙妙说记录下来,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男人表情没变,持续淡定地看着我,目光幽深,他忽然说:“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话题忽然转移,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觉就问:“什么交易?” 他说:“你反正也无处可去,我现在腿受伤不好动,这期间雇佣你,相应的付你酬劳,各取所需,怎么样?” 我一听,把他上上下下打量,心中存疑。不是我势利眼,而是他衣衫可以说褴褛,有几处还是破的,除了一张脸还算俊朗外,其他外在看着就像个流浪汉,就这样还雇佣我? 视线又扫及他的腿,难怪昨晚引我近身后只用手指扣住我手腕,不让我挣脱,而且始终都坐在原地没起身,原来是腿受伤不好动。我迟疑了下问道:“是昨晚那群人把你腿打伤的吗?骨折了还是断了?最好是去医院呀。”刚刚还决定不多管闲事的,转个身又给忘记了。 “不用去医院,你去找个木板与绳子给我固定起来就行了。”男人神色寡淡的很,仿佛伤的不是他的腿一样。他都如此说了,我也不好再多言,绳子行李箱里倒是有,就是木板要上哪去找?我朝那边树丫看了看,上前折了根粗树枝,把外面的树皮给剥掉,递给他。 但他没接,只飘了一眼后,淡声道:“你帮我绑,右腿。” 愣了愣,心道:凭啥啊?只听对方说:“既然你没有异议,那刚才提的交易就即刻生效了,所以现在你为我服务,天经地义。” 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我什么时候答应那交易了?正要义正言辞地分辨,那原本淡若古潭的眸子扫掠而来,带着锋芒和锐利,突然间昨夜令我心颤的感觉又起,话到嘴边缩了回去。 最终我还是憋着气埋头将那木棍比在他右小腿上,拿绳子一圈一圈绑上。不能怪我犯怂,实在是此人骤然的气势太过凌人。 正文 4.盛世尧 我几度抬头看天,见天色并无异常,太阳也老实地从东边升起,实在是纳闷,怎么好好的出来旅行,一夜之间,就沦落到......成别人的雇佣了呢? 而现在手上捏着一张红票子,正被指派着去购买一些东西。()脑中不由回想刚才临走前的情景,出乎意料的,那个被我当成流浪汉的人,不知从哪摸出了一打红票子,看得我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 他从里面抽了一张捏在手上,微抬了眸子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眼珠一转,随口掐了个:“张娟。” 红票子递到了我跟前,“拿去买些吃的东西回来,另外再去药店买一点伤药和感冒药。”我看他的目光肃然起敬,原来流浪汉也是有土豪的。接过了红票子,转身要去提行李,只听后面男人说:“你把行李带走了,我怎么知道你还会回来?” 脸瞬间涨成通红,这......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跺跺脚,丢下行李就大步而迈,只听闲淡而清平的声音在空中回旋:“我叫盛世尧。” 思绪拉回眼前,脑中盘旋着那三个字:盛世尧,名字......很大气,就是出现在一个流浪汉身上,有些令我对不上号。不过龙生九子,都还各有所不同呢,谁还能拦着别人起名呀。 就拿我的名字来说,还是出自一首宋词里的句子——江燕话归成晓别,水花红减似春休。取其中“成晓”两字,听着很诗意,但我这人完全没那情怀。 摇摇头,撇去杂念,把东西买全了就赶紧回程。回到原来地方,那盛世尧还是保持原来的坐姿,靠在墙角里。刚才我把这四周察看了下,这地方是街道后的一处空地,房子也是待拆迁的,故而没有住人。 我蹲在一处边咬馒头边问:“你是要在这里一直呆着到腿好吗?”其实我更想问他一天给我多少酬劳,眼前问题还是现实点为好,毕竟我不想一直困顿在这里。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地反问:“你有更好的去处?” 我一听心头一振,等得就是你这句话,尽量让脸上挂起微笑,声音也放软了道:“我看你的腿受伤了嘛,想着不如找个旅馆躺下来养伤,怎么都比现在要强吧。”人在困顿中最缺的就是money,而这个盛世尧有那么一打子红票子,至少可以安顿半个月以上吧。 哪知他说:“没有证件,哪家旅馆敢收?” “啊?你的也丢了?”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现在行走在外,无证可真是件糟心的事。我不太死心的提议:“要不去试试小旅馆?”这年头敢顶风作案的商家,还是有的......吧。 但盛世尧却不再理我,径自用伤药涂着手臂上的伤。 基本上我已经有了大概的底,昨晚上黑灯瞎火的,看着他像是被殴打成重伤,其实伤势远没有表面来得那么严重。除了右腿可能骨折外,其他的应该都是皮外伤,也就是说,当时我拖动他时,很可能他是没有昏迷的。 目光聚焦在他脸上,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薄薄的唇,与脑中的某张脸重合...... 正文 5.周通(1) “张娟?” 暗哑的嗓音拉回我偏离的思绪,只是脑子还停顿在刚才的空间,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又唤了声:“张娟?”我迟钝了两个拍子,才意识到他是在喊我。 顿时觉得很窘,随口掐了个名字,居然连自个都差点给忘记了。忙出声回应:“什么事?” “你送这封信去和平街118号,给一个叫周通的人。” “咦?你在这里有认识的人?”那不早说,害我以为接下来每晚都得睡在这个破地方。实在是墙面上那个大大的“拆”字,看着慎人,真怕那屋子不牢靠倒下来,那就呜呼哀哉了。 盛世尧神色很淡,扫掠而来的目光也无波澜,“别多问,把信送到后,如果周通在,他会随你一起过来的。后面自有我来安排。” 我点点头,起身接过他手中的信,上面就极普通的用圆珠笔写着“周通”两字。他见我不即刻动身,蹙着眉问:“怎么还不去?”我愁思着要怎么开口,此去那和平街也不知道远不远的,兜里只揣了刚才买早餐和药剩下的几十块钱,万一来回打车钱不够怎么办? 哪想我的心思都浮于了脸上,被对方窥了去,只听他淡声道:“从这里到和平街一共就三站路,你用走得最多半小时,坐公车也只要一块钱。早上给你的一百块,应该还没用完的吧,办好这件事,回来的路上带个盒饭给我,到时我会支付你今天的酬劳。” 我一听酬劳两字,立即竖起了耳朵,这可是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厚着脸皮问:“每天你会支付我多少酬劳?” 盛世尧默了默,抬眸直视着我,“每天我会给你两百块,其中包括全天的食用消费,由你来掌控,多下来的就是你的酬劳。” 心中盘算了下,这个数目还可以,等于一天我能拿一百块钱,这要不了几天就能凑足回程的车票了。至于身份证件,总能找到办法的,晚点可去问问补办临时身份证要怎么弄。 于是我心满意足地揣上那封信,去找那周通。等到坐上公车后,猛然想起个事,既然这盛世尧在此处有认识的人,为啥不直接打电话,反而还用这最原始的通讯方式?要知道这互联网的年代,还写信的人,基本可以说是没有了。 不过转念一想,没准是有地址有人名,没电话呢?也没准是这盛世尧就有这怪癖? 三站路很快就到了,我下车看了看路旁竖的牌子,正是和平街。确认了下方向,就开始一家家找过去,可是在找到116号时,路到头了。往前转弯就变成了是解放路,门牌号码重新排列,朝对面马路看,也不是接着117号而排。奇怪,这117号与118号上哪去了? 走进116号那户询问,户主却说他们这和平街一直就只到116号,也没听过一个叫周通的人。我不由犯难了,难道是盛世尧给错我地址了?不是和平街? 回去找他细问不切实际,无奈之下,我只好把那解放路也走了个遍,发现这条路更短,只到90几号就到尽头了。又再走回和平街,但凡有8的门牌号,都敲门进去问。我怕那盛世尧口齿不清,把门牌号码给报错了。 果不其然,询问到18号时,户主听我问起周通,面色剧变。我一看有眉目,立即报上自己的来意,哪知对方一把揪住我胳膊,怒声问:“快说,你把小通藏哪了?” 正文 6.周通(2) 一下被问懵了,这不是我来找那个周通吗?怎么变成我把人给藏了?只听对方道:“在三天前,小通被一陌生女人从幼儿园接走,至今都还没找到,那个陌生女人一定是你!” “这这这......你搞错啦,我找的是一个叫周通的男人,不是什么小孩,我也是受人委托来寻人的,你看,我这还有一封信呢。()” 手上一空,那信封被对方抽了过去,封口一撕,就开了信拿出了里面的纸。等中年男人展开白纸后,只看了一眼就暴怒出声:“还敢狡辩?你这上面分明写着‘和平街18号周通’,罪证确凿,跟我去派出所!” 什么?我惊疑地去看那纸上的字,果然整个一张白纸,只有一行字,清清楚楚写着:和平街18号周通。浑身血液凝固住,脑中只剩一个念头:我被那盛世尧给陷害了! 中年男人面露凶色揪着我要去派出所,我一想自己身份证没有,要是去到派出所,那就更有理说不清了。急中生智,高喝一声:“等等!想要知道周通在哪就跟我来,要是闹到派出所,那就别怪我同伴无情!” 许是我的气势把对方给震住了,只见中年男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好一会才阴鹜地开口让我带路。我心道既然你盛世尧摆我一道,那就大家都别好过,怎么着也得把他给拉下水。 原路返回,没再坐公车,那中年男人自己有开一辆面包车。我坐在车上很是忐忑,不是良心发现觉得这么祸害别人不好,而是怕那盛世尧不在那位置了。我仔细想了下,他拿一封这么样的信给我,摆明了是给我下套,难道还等着我回头去兴师问罪? 我现在都怀疑他那腿是不是真受伤了,没准我转身一走,他就立即起来走人了。这么做的目的,我左思右想只有一种可能,他觊觎我那行李箱,没准这盛世尧是个高级老千。 之前有意在我面前亮了那一打红票子,让我先入为主认定此人不会为财,先下了我的戒心。随后又摆出高姿态,差遣我办事,且报出给我准确的酬劳数目。这样就彻底卸下了我的心防,老实巴交地听了他的话去给那什么“周通”送信。 如今后悔已是来不及,眼下我最主要的是如何摆脱这中年男人。朝车窗外看了看,跳车的几率实在太小了,而且这里在闹市区,就是逃也逃不了。三站路的路程本就很短,在我还没想到更好的法子前,面包车已经停在了我说的拆迁楼后方。 无奈只能下车走在前面带路,募的眼睛一亮,竟然远远看见我那深蓝色的行李箱还在,再往前走一些,已可以看到拆迁楼的角落。出乎我意料的,盛世尧居然没走!他依然坐靠在那个位置,垂着头,看不清脸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就是说,我刚才的推断不成立了,盛世尧并非要霸占我箱子?那他为何诳我去送信,又陷害我成那什么拐骗犯?也不管其它,走到那边就扬起手指指向盛世尧,对身后的中年男人道:“那,他是我的同伙,你们家周通被他藏起来了,你找他问吧。” 原本埋着头的盛世尧闻声抬起了头,幽眸扫过来,直接略过我,注目在身后的中年男人身上。我来回看两人神色,觉得有些不对劲,按理以中年男人暴怒的脾气,应该立即冲上前揪人质问啊,而我打的算盘就是乘他与盛世尧纠缠之际,悄悄提了箱子迅速逃走。 可他们这么个对望是什么意思? 正文 7.周通(3) 盛世尧的目光回转到我身上,眉眼间似藏了深意,就在我心底发毛时,见他从兜里摸出一张红票子道:“拿去,这是你今天的酬劳。…………” 我怔愣住,看看那票子,再看看他,迟疑地问:“真要给我?可是......我没找到周通啊。”也不对,人是没找到,但信送到了,还把周通的家人给带来了,就是中间出了点“问题”。 哪知他轻描淡写道:“谁说你没找到的?站你身后的不就是?” 啊?我僵硬地扭转身,只见原本怒意涔涔凶神恶煞的中年男人,此时脸上堆起了笑容,“嘿,我就是周通,刚才冒犯美女了。” 我顿时傻眼!不太相信地追问:“你真的是周通?” 中年男人嘴咧得很开,浓眉大眼中多了痞子气,“如假包换,姓周名通。” 这回我是气到头顶冒烟,整个身体抖如筛子,颤着声问:“那你为什么还胡说八道,说什么周通是你儿子,被陌生女人从幼儿园给带走?还要扭我到派出所去,你这分明是在耍人!” 这周通被我骂了也不解释,就一直乐呵呵地看着我,想想不对,这事归根结底是在盛世尧身上。转身走到他跟前,怒道:“是不是你故意的?给我报了个118号的门牌号码,那和平街我找了两遍,都没找到118号,这个周通根本就是住在18号的。还有那封信......” 我倏然止口,混沌的思维劈入一道清明。盛世尧给我的地址是“和平街118号”,而他信中写的却是“和平街18号周通”,也就是说他其实是知道确切地址的,如果不是口误,那就是有意。当时他只让我去送信,并没有说送信之后要怎样,是因为他根本就料到,信送到会有这一出,而周通也会跟过来。 深呼吸再深呼吸,拼命把心底那窜火焰给压下去,等能稍稍冷静的时候,我直视着盛世尧的眼睛问:“为什么要设这个局?”到这时我若还看不出来,是他一手布了局在试探我的话,那我成晓真是头猪了。 很明显,从周通到这处一改之前的凶态又默声不语来看,盛世尧应该掌主控权。 因为我的目光没离开过他眼神半秒,所以可看到那幽深的眸中似敛过讶异,转而瞬逝,他的唇角微扬,漫不经心道:“既然决定雇佣你,总得检测下助手的智商吧。” 七窍生烟,就是我现在的心情!合着我还不够格受他雇佣,需要经过考验来着?就在我想翻脸走人时,盛世尧凌人的目光又出现了,明明就只是淡淡地看着你,可是就好像有一把把小刀往你脸上刮,带着刺疼。 老实说,心里很是发怵。若是我不知好歹翻脸,那现在就算盛世尧腿不方便,旁边也有个身形魁梧的周通在,怎么着都是我吃亏。所以我只能僵立在原地,进退不得。 幸而盛世尧在盯我看了几秒后移开了目光,恢复了原来淡漠的神色说:“酬劳还要吗?”台阶给了,我不顺坡而下就是傻子了,连忙扬声道:“要,当然要!”那么辛苦找地方送信,还被吓个半死,不拿酬劳是傻子。 走上前去接他手中的红票子,不防指尖与他相触,我的手颤了下,不怪我反应如此大,而是他的手指凉如冰。看向他的目光微带了同情,男人体虚到这种程度,还是少有啊。 恰好盛世尧抬头看向我,视线在空中交汇,我连忙转开目光,若是被他知道我在心中埋汰他,估计又落不得好。 正文 8.人去楼空 “周通。()” 中年男人一听被点到名,立即走上前,“诶,尧哥,您说。” 我在旁撇了撇嘴,心道你比人家长那么大岁数,居然好意思喊别人哥。耳朵倒是竖起了,想听听他们谈些什么,却见盛世尧抬手指了指我:“她的钱包和证件被偷了,你看看能找得回来不,另外先给她办个临时身份证吧。” 一听是与我有关的,立即来了精神,目光殷切地看过去。周通转头看了看我,点点头道:“没问题,交给我去办。把姓名和地址、出生年月告诉给我就行了。” “咦?不需要户口本和身份证复印件吗?” 周通问:“你有?”我摇摇头,要是有这些,我还愁啥?可是......“补办临时身份证,不都得要去派出所吗?你能有路子?” 周通咧嘴而笑,“我就是派出所的,你说有没有路子?” 啊?就他?我把他上上下下打量,硬是没发觉出他有一点为人民服务的味道。想起之前他揪住我胳膊要送派出所的恶态,倒挺像我们那城管的。 闪神间,对方已经从怀里摸了指和笔,“你把基本资料报给我吧,我记下来,回去好给你办事。”我正要开口,猛然想到一个事,就是早上盛世尧问我名字时,随口乱掐了个名字,这时候我要怎么办? 还是报那张娟的名字?那如果周通真是派出所的,档案一调,马上就能查到我是在撒谎。可现在改口,岂不是自个打嘴巴子嘛,而且那盛世尧就在旁听着呢。我一时骑虎难下了,吱吱唔唔硬是没憋出一个字来。 周通等了半饷,不见我提供资料,抬头疑道:“怎么了美女?你倒是说呀。” “成晓。”被逼无奈,我只能报出真实姓名,“成功的成,拂晓的晓。”不知是自个心虚还是别的原因,感觉从盛世尧那处有道目光看过来,如芒在刺,整张脸立刻涨红了。 周通没有注意到我的窘态,埋着头边记录边问:“出生年月,家庭地址。”我又一一报给了他听,等全记好后,他把纸折起来放到口袋。我探头看了看问:“这样就行了?” 周通摇头说:“还需要拍张一寸照的。” 听他这口气,倒真像是按照程序来的,我心中定了下来。 “小成,给哥去买包烟成吗?”周通倒是自来熟,一会功夫,直接改唤我“小成”,且自称哥来着了。我朝他看了看,心知他是有意遣开我,是有话要与盛世尧私下里说。回转目光看盛世尧,他面色平静没有异议,应是默认了。 于是点点头道:“行,你吸什么烟?我给你去买。” 周通从兜里摸了张二十的毛票给我,笑着道:“黄鹤楼,蓝包装软壳的就行。”我也没跟他客气,接过了钱就往大路口走,等走了几十米远时,才驻足回头看了眼,果见周通站的位置已经不见人,应是走到角落里跟盛世尧在说话了。 好奇心杀死猫的典故,我熟读于心,在不该知道的时候,还是应该谨守本份为好。即使我对那盛世尧百般好奇,也强忍住没跑回去偷听他们说话,可半小时后,我却后悔万分。 半小时前,我走到大路上,找了一家烟店买着了烟后,有意四处溜达多耽搁了一阵,给他们尽量充足的时间去“沟通”,哪知等我回到原处时,却是人去楼空!别说是周通和他那辆面包车,就连盛世尧以及我的箱子,都不见了! 正文 9.我碰上了老千 我又被骗了!该死的盛世尧,骗我一次又一次! 在我带周通来的路上,基本已经论断出他的可疑之处,可是偏偏他没有跑路,留在原地,且还给了我一百块钱报酬,让我把之前的结论全部推翻。()并且还让周通为我办临时身份证,在某种程度上,又打破了我心防,开始信任了他。 然后转个身,再给我一刀。我不明白的是,如果真的一开始目标就是我的行李箱,为什么他要让我把周通带过来之后才行动?脑中灵光乍现,是了,他的腿!一定是他的腿真的受伤了,那并非假装,他独自一人根本没法走动,所以故布迷障让我去找周通。 不用说,周通一定是他的下手,两人演了一场戏给我看,然后将我遣走,堂而皇之把我的行李箱给带走。可怜我这个傻瓜当真是好骗,明明都猜到个中缘由了,被他们随意一糊弄,又给骗了过去。 我摸了摸兜,不摸还好,一摸脸色发白了,那......一百块没了!明明当时接过了盛世尧给的钱,小心地放在左边口袋的,去给周通买烟时,拿着他的二十块钱是没放口袋,直接捏在手里的,怎么可能那红票子不翼而飞呢? 是周通?从我接过红票子之后,除了与周通有过接触外,离盛世尧一直都很远,也就是说很可能在我上前拿周通手上的二十块钱的时候,他的“妙手”摸走了我兜里的红票子。 老千!该死的,我碰上了老千! 这下子我哭都没处哭了,今天之前,即使钱包没了,手机没了,身份证丢了,最起码我还有几个面包可果腹,存放了自己全部身家的行李箱。现在我真的是一无所有...... 别的不说,那行李箱里除了替换的衣服外,还有一个不能丢的东西在里面。我不可能指望他们把我箱子偷走了,会因为那简单的密码锁而却步,就不开箱子了。现在科技如此发达,就连保险箱都有办法解密码锁的,何况我那破箱子。 再懊恼也没用,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箱子也的的确确丢了,口袋里只剩了二十多块钱,还是上午买东西和坐车来回剩下的。尽管觉得重回那和平街18号寻找会很渺茫,还是走到大路上搭了公车往那处赶。 像盛世尧与周通这样配合默契的老千,是不可能还会留在那里等我找上门的,但我又能去哪找呢?那个地址是唯一的线索。我决定如果找不到人,就真的上派出所去报警。 到了和平街那一站,我从公车上下来,正好是在这条街道的路口。所以往前走五十米,就到了和平街18号,可我走到这门前就愣住了,这所屋子根本就不是我之前来的那家啊。 原本的18号是一家服装店,可眼前这个却是一家玉器店,完全风牛马不相及。咬咬牙,不管怎样,既然回来了,总要进去询问一番。店家是个女的,站在柜台后面微笑着问我有什么需要。我把四周打量了一番,之前的格局已经没了印象,原因在于当时的周通就没给我任何思考空间,直接把我给震住了。 问及周通这个人时,那老板娘摇头称不认识,在意料之中。我又探问她这店开了有多久,她脸上立即浮现防备之色,冷着声音问我是否是同行? 我苦笑连连,竟被对方当成是同行来打探行情的了。最终询问无果,在老板娘难看的脸色下退了出门,不死心问及旁边几家店,都说这家“刘玉坊”已经开了好多年了,那个老板娘叫刘悦,问起周通,查无此人。 正文 10.祸不单行 回头我又把这和平街走了个遍,到最后那家116号去确认了下,确实没找错地方,这条街道只到116号就完,旁边就是解放路。||我就想不明白了,不说周通那么一个活人凭空消失这件事,怎么会连18号的店铺也变了呢? 一个人如此说,你会觉得对方是在骗你,两个人说,你还是怀疑,可是当三个四个都这么说时,你就是想不相信也没了依据。我把这条路来来回回地走,始终解不开谜团,脑中思绪乱成一团,甚至有些怀疑我是否真的见到过周通,还有那盛世尧。 到得天黑时,我又回到了18号店铺门前,怕老板娘再看到我会不郁,我去了对面马路找了个地蹲下来。没办法,我现在除了守在这里,无处可去。之前说是去派出所报警,可是我连半个证据都拿不出来,谁信我? 至于被偷盗这类的小案件,派出所一天得受理多少件呢,哪里来闲工夫给我去调查呢。 随着暮色发沉,路灯亮了起来,街头的行人逐渐变少,而对面的各家店铺也开始陆陆续续关门。我眼前这家“刘玉坊”,也看到老板娘刘悦在里面收整着,很快卷帘门一拉,也关铺了。 我估摸着现在最起码得有九点多了,可怜我就傍晚去附近买了个面包啃了啃,另外喝了瓶水。这是我投身旅行以来,最落魄无依的一次了。当丝丝寒意透入骨的时候,就更显得我凄惨了,左右看了看,找了个能挡风的地方。 看来今晚是要在这地方将就一晚了,我已经筋疲力尽到再走不动,也没精力去找什么开放式公园窝长椅。可人倒霉起来,往往是祸不单行的,就这个晚上,我过得也不太平。 当时只是随意找了个可挡风的地方席地而坐,没有去注意旁边,后来周旁几乎所有店面都陆续关门了,唯独我身旁这家还亮着灯,于是我往里飘了一眼,这才发现,这家店好像是个茶馆。不由纳闷,现在的茶馆都开这么晚的吗?明明那屋子里一个人都没了啊,怎么还亮着灯火呢? 仔细听了听,听出点眉目来了,原来这茶馆二楼设了包厢,里头正在开赌局,隐有人声从内冒出来。我本没在意,觉得跟我也没关系,可是到了凌晨昏昏欲睡的时候,就有人陆续走出来了。不知谁一脚踢了个瓶子,一下子玻璃渣子四处飞散,偏偏溅到了我的角落。 我一个力挺从黑暗中站了起来,把那个踢瓶子的汉子吓了一跳,等他看清后就破口大骂:“你偷偷摸摸躲在这里吓人干什么?是不是想划老子的车?” 顿把我给气得七窍生烟,我被那玻璃渣子给溅到还没找他算账呢,居然倒打一耙子,说我想划他的车!离我最近的车子都起码在两三米之外,我除非有那隔空划物的本事,才能行那坏事!可我一看那人身后还站了几个大汉,都说赌博的人输起来就红了眼,六亲不认的。 如今我人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忍一时之气避过麻烦。于是我耐着性子道:“抱歉,不是故意吓你的,我这就走。”说完,提了提领子就准备离开此地。 可刚迈了两步,就听那汉子喝道:“想走?门都没有。老吴啊,你们过来看,这里藏了个娘们。”我一听,心说不好,加快脚步想越过他,哪知他一个挡身把我往墙里逼进,下一瞬,旁边几个大汉也走了过来,不能说长得贼眉鼠脸,但也是一脸横肉,还满脸麻子那种。 正文 11.走为上计 其中一人就着灯光把我打量了一番后,那脸上的笑就邪气了,拿肩膀顶了顶身旁的人问:“是不是你让黄毛找的妞啊,长得倒是不错,正好老子手气不好,去开个房泻泻火。--”接而旁边的人就哄笑起来。 要说不恼,那是假的,可恼归恼,必须还得憋着气,赶紧脱身才是。我低蔼了头,丢了句“我不是你们要的人”就从他们中间的缝隙,想钻出去。但只钻出半个身体,就被人一手抓住,那人阴笑着道:“小妞,别跑啊,跟爷玩玩。” 一股子汗臭味从对方身上扑鼻而来,我顿时忍不住作呕,用力甩开他的手,快速往前走。那人被落了面子,顿时大怒:“臭娘们,给脸不要脸!”三步并成两步就要来抓我肩膀,我一个矮身,躲过了他那一抓,男人愣了愣,不信邪的又探手过来,我往后沉退一步,又一次躲开对方的攻击。 后面围观的汉子开始嘲笑:“于老三,你是不是搞不定啊,搞不定就喊哥们几个一起上。”那被喊作于老三的男人一听,面色更怒了,嘴上嚷着:“谁说我搞不定的,等我把这娘们拿下后,兄弟们一人来一炮。”说话间双手向我抓来,目标正好是我胸部。 本身听着那秽语我就已经动气,再见如此下流的手段,更是怒意泛滥,把之前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给抛了个空,在于老三手即将伸到的瞬间,抬起右手肘就撞击过去,挡开了那对魔爪,又凌空切入,手指捏上对方手腕,清脆的骨骼声响,接着就是鬼哭狼嚎的痛呼。 想我一个单身女子在外远游,要是没点防身术哪里敢?虽不是什么高手,但对付一两个流氓还是能顶事的,尤其像这种赌徒,彻夜豪赌,疲惫不堪,根本就是四肢无力的种。所以在扭曲了对方手腕骨后,抬脚就照对方肚子一踢,将人给踹翻在了地。 本在后面看戏的那几个汉子一看情形不对,纷纷变了脸色向我冲来,我心中暗暗叫糟。对付一两个还行,可这里有四五个,我不是成龙,哪里能应付得了。这不在踢开其中一人时,肩膀上被另外一个人的拳头砸中,疼得我半边身体都麻了。 眼见今晚这顿揍我挨定了,忽然不知从哪传来尖利的声音:“要死啊,三更半夜打架,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报110了。”所有人都顿住,我见机不再来,推开身前的人,就跑了出去。双拳难敌四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永远都是至理名言,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远远的,把咒骂声抛在了身后,但那几个人到底是没有再追上来。跑了好一会,觉得够远了,才急喘着气停下来,额头和背上沁出了汗。至此深夜我再不敢逗留街头了,看到前面有个网吧,略一迟疑就走了进去,兜里面还剩了十几块钱,包个通宵应能支撑过去。 就是在前台登记时,问我要身份证,我假意在口袋里摸了摸,然后一拍脑袋道:“啊呀,忘在家里那件外套里了。小妹能不能通融下,改明来的时候一定记得带上。” 坐在吧台后面的是个学生妹,脸上甚是犯难地看着我,这时旁边走来个年轻男人,他把我打量了下,就对那小妹道:“给她开个机器吧。”我连忙冲他们道谢,心知对方看我是女的,才没坚持要证件。 等坐进机子里后,等待开机的那一会,我脑子里把刚才的事过滤着,屏幕亮了后,盯着上面N多个图标,有些发愣。已经多久没有上网了呀?对了,在网上给林妙妙留言,不知道她能看到不。 可是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企鹅号的帐号密码来,倒是林妙妙的网名是记得的,叫“烟花迷离”,只能重新申请了个,可一搜索,竟是有好多个叫烟花迷离网名的人,我顿时傻眼。 正文 12.绮梦 最后无奈,只能一个个加过去,几乎都要通过验证才能成为好友,只能在申请框里填上“成晓”两字,如果是林妙妙,她看到了一定会加我,前提得她没有改网名。() 但深更半夜,谁还会在线啊?每个加过去,都石沉大海,到最后一无所获,又做了回无用功。扔了鼠标,往椅背上一靠,不想再瞎忙乎了。连着两天,没好好休息过,白天又东赶西赶,刚才还打了一架,静下心来就觉浑身疲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没过一会,我就睡了过去。人在意识昏沉时,觉得还有思维,那其实就是做梦了。我清楚知道,自己又一次地进入了梦中,还是从小到大经常做的一个梦。 眼前一片白雾,我在其中行走,耳边是呼呼的风声,脚下软绵绵的,似踩在棉花上,很是舒服。走着走着,白雾就开始驱散了,慢慢眼睛能看到一些景色,茫茫一片大海,而我以为踩着的棉花其实是海面,但很奇怪,听不到海浪扑打的声音。因为知道自己是在梦中,所以并不怕踩在海面会掉下去,走了很长一段路后,终于抵达了一座小岛。 岛上有很多房子,我的注意力被其中一座欧式城堡一样的屋子给吸引,情不自禁走进里面。因为这个梦做过很多遍,其实我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所以很是笃定地往前迈,推开门,城堡里并不金碧辉煌,但格局布置却非常神秘,然后我看到了那边有张躺椅,上面躺着一个人,男人。 他全身裹了件黑衣,像牧师的服饰。我一步步走近,只离了两三步远时停下,看清那张脸。墨色的眉,紧闭的眼,高挺的鼻,薄薄的唇,是这个人的面貌。是了,就是这张脸,盛世尧与此人长得一模一样,这就是我说他长了一副特殊相貌的原因。 以往每次梦到这里,就开始白雾升起,然后视觉受阻,再看不清,但这次却能清晰看到这个黑衣男人胸口的起伏,甚至颤动的长睫毛。等等,颤动?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是要醒来了吗?脑中思绪刚刚滚过,猛然间黑衣男人的眼睛睁了开来,乌黑的眼珠如黑曜石般灼亮,可我只感觉那里面犹如一个深潭的漩涡,一点点把我吸进去,吸进去...... “诶,醒醒,天亮了。” 似感觉肩膀上一股重力在推,我一睁开眼就看到身前站了个年轻人,他的手正搭在我肩膀上,见我醒来后就缩了回去,淡淡道:“通宵时间到了。”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愣了好一会神,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网吧,刚才那年轻人正是昨晚给我开后门办通宵的那个。脑子里昏沉沉的,与往常一样,梦境只残存了最后瞬间的画面,之前的全都忘记了。等于说梦境中的记忆,只在做梦的时候有,回到现实,我就不记得了。 浑浑噩噩的关了机器,去到吧台把网资付掉,兜里还剩两个钢镚。我苦笑了下,从网吧里出来,时间还早,刚刚七点。我辨认了下方向,就往和平街走,十分钟后,我又走到了那18号,此时店门还没开。 于是去附近早餐摊位买了两个茶叶蛋和一杯豆浆,把两个钢镚也全用了。边吃边盯着对面的店铺看,一直等到近八点的时候,才见卷帘门从里头被拉起,老板娘刘悦的身影出现在店内。 我勾了勾唇角,整理了下衣服,就越过马路,向对面走去。 正文 13.局中局 走进刘玉坊,刘悦还在忙前忙后收整准备开铺,我轻咳了声吸引她的注意。||老板娘的直觉反应就是扬开嗓子招呼:“您随便看看啊。”可等看清是我后,她面色微沉了问:“怎么又是你?” 我也不惧她,径自走到了柜台前,身体前倾着将柜台里的玉器看了看,指指其中一个道:“这个拿出来给我看看呢。”老板娘漠然不动,眼神轻蔑。 我说:“你们刘玉坊打开门做生意,就是这么对待顾客的吗?” 老板娘冷哼了一声,从那边走过来,把我指的一个玉镯子拿出来,沉着声道:“小心了,摔坏了你可赔不起。”我一听觉得很有意思,边把那镯子拿在手上端详,边问:“你怎么知道我赔不起?”抬眼间,只见她嘴唇动了动,但还是把话缩了回去,想也不是什么好话。 我只当没看到,把玉镯套进手腕后才道:“其实呢,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老板娘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看她正要发作,连忙抢声:“但有人能帮我付,那个人叫,盛——世——尧!”我的目光直直定在老板娘脸上,她所有一闪而过的神色都被我尽敛,我的脸上漾开了笑容。 这一局,我没赌错! 漫不经心地开口:“昨晚深夜喊那一嗓子的是你吧,刘老板娘。”并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老板娘面色又变了变,看我的眼神多了戒备。见她如此,我笑得越灿烂了,一边摩挲着玉镯子一边敛了笑道:“昨天我怎么都想不透,明明这18号是服装店的,为什么转个身就变成是玉器店了,而且还是远近有名的刘玉坊,街坊邻居都说你这店开了有好几年。当时我以为是自己找错了地方,后来在确定地方没错后,就百思不得其解了,怀疑自己是不是梦游或者产生了幻觉。老板娘,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有意把问题抛给了对方,只见她恢复了常色,拿出一副生意人的样子道:“我管你在说什么,要是不买这镯子,就摘下来走人,别碍着我开门做生意。” 低头看了看玉镯,成色不错,碧绿通透,确实是个好镯子。我有意把镯子往玻璃柜台上一敲,发出清脆的响声后,盯着老板娘极难看的脸色说:“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没关系,我自个明白就成。咱接着来说哈,当时我就想是梦游也罢,是幻觉也好,除了守着你这店没别的法子。偏偏祸不单行,让我碰上了几个恶棍,一言不合打了起来。当时多亏了一个尖利的嗓子喊了声,才逃过一劫,原本你捏着嗓子喊我是听不出来,可你败就败在口音上。人改变得了声音,却改变不了习惯,你有着浓浓的东北口音,我说对吗?” 老板娘这回不装傻了,唇角勾了讥笑:“那又如何?我当时在睡觉,被几个兔崽子吵得不行,在窗口吼一嗓子不行吗?” 这回换我脸上暗了暗,这老板娘一张利口,把我也骂进那“兔崽子”里去了。定了定心思后,忽略她的讽刺,又道:“按理亏得你喊那一声救了我,该跟你道谢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在跑开之后去了家网吧,然后做了个梦,梦醒后还早,七点钟左右我又回到了这边,于是我想通了所有问题。”想有意卖个关子,等她接话,哪知她冷笑连连,眼风如刀,就是一声不啃,不接我的茬。 我自讨了个没趣,只能自己继续分析:“根本就不是我梦游也不是我产生了幻觉,而是你们设了个弥彰给我。昨天早上我来的地方,就是你这家店铺,只是当时来得比今天都还要早,周旁的店铺还没开门。所以我看到了一个假象,就是你这家刘玉坊变成了一家服装店,而在我离开后,你在短时间内将店还原,变回了这玉器店,之后隔壁邻居才陆续开店门,所以早上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正文 14.受制 这些问题的破解,源自于那个梦。………… 即使梦境不能全记得了,但最后的瞬间我还清晰刻在脑子里,那双眼睛如漩涡将我吸入。然后这种感觉在我昨晚与那几个汉子争执打斗时,也强烈的感应到了。就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看着你,如影随形,无处不在。等我逃离了18号店铺门口,来到那家网吧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早晨重回这处时,我看着几乎没有行人的街头,和一家家大门紧闭的店铺,猛然间一个念头闪入了脑中。 我分析完后,不等老板娘作出反应,就出手如电去锁她的咽喉,她根本没防我会突然出手,一招即中,顿时她的面色变得惨白。我冲她嘿嘿一笑,道:“昨晚上你也看过我能打架了,手底下功夫不算厉害,但现在形势归我掌控。怎么样,该把你背后那人请出来了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仍嘴硬。 我也不怕她不说,手指扣紧了些,就扬声喊:“盛世尧,你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这么娇滴滴的刘老板,相信你也舍不得她受伤吧。”不是我笃定,而是从走进这家店开始,昨晚那种强烈的感觉又出现了,几乎肯定,盛世尧就躲在某处看着这一幕。 “啪啪”两声掌声,从头顶传来。把我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抬头去看,可就在那瞬间本被我扣在指尖的老板娘咽喉脱了出去,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连退几步,脱离了我的掌控。顿时我的脸色变得极难看,原本还有一点薄弱的主控权,立刻就消失了。是我低估了对方,不光是低估老板娘,更是低估了盛世尧。 就在这时,从那通往后庭的门内走出来一个人,那人脸上带着笑,身材魁梧,不是那周通又是谁?我还没提起一口气,从那门框内紧接着又走出来一个人,这回把我直接给气岔了。 是盛世尧没错,可是却是站着的盛世尧,他的腿根本没受伤! 这人脑子一气糊涂了,就什么事都敢干了,也不会再分析利弊。当时我就是这种情形,可以拿“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来形容我,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将大块头周通给推到旁边,然后一把揪住盛世尧的前襟怒吼:“把我的箱子还给我!” 可我忽略了一件事,就是身高。之前盛世尧一直坐在地上,没看出来他有多高,此时他直挺挺地站着,硬是高了我一个头去,于是眼前情景就变得滑稽了,我必须得仰着头看他,而抓着他衣襟的势头也因为这身高差距而大大减弱。 只见他敛目扫了眼我拽住他衣襟的手,目光再定在我脸上,云淡风轻地说:“成晓,你合格了。”我脑子瞬时短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怒火还没散,不管不顾就冲着他吼:“什么合格不合格,快把我箱子拿来!否则我揍扁你!” 一道笑弧隐现于他嘴角,晃了下我的神,等我反应过来时手腕处一麻,一个翻转间手就被他从衣襟上拿下,并被反扣在身后。如此一来,就成了他单臂将我拢在怀里一般,两人靠得十分近,浓烈的男性气息瞬间将我笼罩。 我想挣脱桎梏,另一手去抵挡,可眨眼间那只手也被他制住,同样反缚在后。这回我的挣扎,全成了在他怀中扭动,且发觉他箍住我手腕的手越收越紧,也越来越疼。 正文 15.紫金匣子 “小妹,快跟尧哥认个错吧,你已经通过尧哥的考验,是我们中的一员啦。()”周通在旁劝解着,而老板娘却是说着酸话:“凭啥?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也能跟着尧哥?” 我本身就存了气,听他们一说,更是怒,一头往盛世尧的下巴撞去。可只起了个势,就被他避闪开,我在心中冷哼,要的就是你的躲避,一个扭身肩膀冲他顶了过去,他没有防备,禁锢住我的手松了下,我正要用力挣脱,却觉身体被带着翻转,直接撞到了墙上,等我缓过神来,人已经被压住,脸贴着墙面,而双手依旧反绞在身后。 腿欲往后踢,被他一脚踢中腿弯,顿时疼得腿软下去,他用膝盖用力顶住,才免于往地下滑。这一回,我与他可算是来了个彻底接触,他整个身体都紧紧贴在我背上,就连呼吸也能清晰感觉到在耳后。 突然间耳根处一麻,凉凉软软的唇贴近,沙质的嗓音穿透耳膜:“还打不打?嗯?” 刷的一下,我的脸红到了耳根,而且发烫。这时候哪里还说得出话来,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颈后,他的每一下呼吸,都清晰地透过毛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处灼热异常,心底更是揪心的痒。 还是周通出面说话:“尧哥,我看小妹是知错了,她面皮嫩,脸都涨红了,这次就算了吧。”我的脸上更烧了,但对周通倒是有些好感,话说得不中听,但几次三番都是在帮我。 却听身后低沉的嗓音道:“让她自己说,成晓,你服还是不服?” 原本受制于人,处于劣势的我,定是要低头的。可偏偏我平不掉心中的郁结,不想低这个头,咬着牙就是不啃声。下一秒,手上一松,对方竟然撤离了禁锢,等我回头时只看到盛世尧的背影,只听他边走边道:“养不熟的小豹子,不要也罢。周通,把箱子还给她。” 等话声止,人已消失在门后。不止我愣住了,就是那周通与老板娘也面面相觑。可显然周通极听盛世尧的话,很快就见他从柜台底下搬出了我的箱子,推到了我跟前,叹了声气道:“小妹,你怎么就脾气那么倔啊。” 我怒目一瞪,提起箱子就往门外冲。等腾腾腾走了十几米远后,忽然觉得不对劲,盛世尧布这么大一个局,能如此简单就放我走?想到什么,把箱子放下来检查,密码锁那还是我随意转的数字,转回到我的密码时,心头松了下,打开了。 可等我把箱子翻遍之后,心也凉了,那个不能丢的东西不在了! 提着箱子重新走回刘玉坊时,周通立即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嘿,尧哥说你马上就会回来,还真神了,他在后屋等你呢。”我嘴角抽了抽,没啃声。 穿过门堂是个十来平米的院子,两旁还摆放了一些花花草草,后屋的门前,盛世尧正似笑非笑站在那看着我,待我走近后才轻描淡写地问:“怎么回来了?” 明知故问!我在心中腹诽,但没放脸上。这一来一回间,心绪已经冷静下来,再不平的气都咽进了肚里,盛世尧早就笃定了我不会走,因为他的手上握了我不能丢的东西。 沉着再沉着,我轻声问:“要怎样才能把那紫金匣子还给我?”整个行李箱所有东西都不值钱,其实在我来看,那紫金匣子也不值钱,但那是外婆留给我的,她在临终前握着我的手把匣子递给我,只说不能丢。 正文 16.一丘之貉 匣子里有什么,我并不知道,因为至今都没打开过。||那匣子上有一把小锁,外婆给我时没有说钥匙在哪,我也没问。后来旅行的时候,就把紫金匣子一起带上了,一直都放在行李箱的底层。 最初的时候,把这匣子当成对外婆的怀念,后来就感觉像是护身符,有这匣子在,无论我跋山涉水多远,都能平安无事。因为有外婆在天上保护着我。 盛世尧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挑着眉朝我身旁的周通看了一眼,立即周通就道:“我去外面帮刘悦看店。”等脚步声离去,只剩我们两人后,盛世尧的视线转到我身上,却是静默不语。 我也不出声,脑中比对着梦中黑衣男人与眼前的他的不同,不知为什么,虽然两人长得极其相似,可以说是同样一张脸,可我觉得那个人不是盛世尧。原因在于眼睛,梦中的那双眼太邪,仿佛要吸走人的灵魂一般,多看一秒,就有可能跌进那黑洞。 而盛世尧的眼睛,也很深邃,但区别在于大多数时候都很淡漠,只有在初次碰面时的黑暗中给我一种被猛兽盯上毛骨悚然的感觉,其余时候他看着你就像是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如此刻,可以说,他的眼中一点情绪都没有。 到底我比不过对方的耐心,泄气地问:“你到底想怎样,给个话吧。” 盛世尧的嘴角牵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他说:“成晓,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如果不收,有着亏给你吃。匣子是在我这,暂且由我保管,要是不服,可以试试再打一场。” 他这是摆明了吃定我不敢再打,到这时候,我连脾气都没了,往地上一蹲,埋着头嘀咕:“打不过你总行了吧。” 等周通进来后屋时,就是看到这幅景象:盛世尧坐在一旁噼噼啪啪敲着笔记本的键盘,我在角落里靠着行李箱发呆。他似对这和谐状况很是惊讶,往盛世尧那边瞧了瞧就走到我跟前踢踢我的脚小声问:“小妹,完事了?” 我没好气地飘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不予理会。 他们都是一丘之貉,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女人。回想刚才丧权辱国的行为,就心生懊恼,可没办法,形势逼人,由不得我不签下那不平等条约。说是条约,我感觉像是签了卖身契一样,这期间我都必须听从盛世尧的吩咐,期限不定。 属于我的福利可能就是一月会支付我五千块的酬劳,算是有偿劳动。可是没有哪份工作是这么被逼着赶鸭子上架的,还不知道工作性质,怎么想都觉得心里没底。 契约签字盖章生效,一式两份,一份在盛世尧那,一份在我兜里躺着。 忽的想到一个事,我抬起头,指了指我身旁的行李箱,问周通:“你是怎么解这密码锁的?”周通一愣,疑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就你那一招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口袋里的红票子给摸走的妙手空空,足证明你那手有多快多巧了。”毫不客气就道出了他之前的行为,他倒是脸皮厚,手上一翻,红票子就出现在了他掌间,递到我跟前说:“给,小妹,哥也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哈。” 我冷笑连连接过票子,塞进口袋,心说你这玩笑开得可不好玩,差一点就害我沦落街头还被流氓调戏,你丫几个还躲在暗处看着。 不理他的打哈哈,指指箱子示意他说重点。 正文 17.复杂与简单 周通视线转到箱子时,就笑了,他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复杂事,你这箱子就是一个挺普通的行李箱,两个拉链插入那锁孔中再设置的密码,旁边有个海关钥匙孔,按理以我老周的手法,要开那个海关锁轻而易举,只是开了之后不知道你的密码不好还原。--所以就用了最简单的一招,直接把你的拉链齿轮给剖开,最后再合上就行了。” 我一听,顿时呕吐血了,合着他们连那密码锁碰都没碰,用了强盗方式,直接把拉链给划开取物的。我就说怎么密码锁的位置好像原封未动,包里东西却是少了。现在我最火的不是周通盛世尧等人的行为,而是那卖我行李箱的淘宝老板,当初跟我吹得天上去了,说这箱子就是神偷来解锁都解不开,拿榔头敲都敲不动。 后来我总结这两天发生的事,得出一个教训:事情不能往复杂了去想,往往很多事都是极简单,甚至答案就浮于表面。 “周通。”盛世尧在敲了几下键盘后就回头唤人,周通立刻走过去。只见盛世尧指着屏幕上道:“接了一单生意,需要跑一趟,你先去查查这个地方的资料。”周通俯身拿纸笔在抄,我远远挑高了头去看,只看到屏幕上打开的是个邮件框,隔太远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 “想看就过来看。”盛世尧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周通冲我咧嘴一笑,眼神鼓舞。我咬咬牙,闷不作声走过去,视线定到屏幕上。刚才确实没看错,这是一封邮件,内容很简短,就几行字。大意就是对方邀约盛世尧去到一个叫堀城的地方,至于请他去干嘛,上面没叙述。 听他刚才的话意,应是应下了对方的邀约,且将之称为生意。不由纳闷,这盛世尧究竟是干什么的?但看他无意向我解释,等周通离开后就把电脑给阖上,起身往楼梯口走,迈了两步台阶顿住,“楼下有浴室,把自己打理一下,都发臭了。” 轰!血全涌上了脸,身子都控制不住轻颤了。而那盛世尧丢下一句话后就消失在了楼梯口,徒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等到拿了衣服进到浴室后,我左嗅嗅右嗅嗅,哪里有臭了?就是......就是有点汗味,这能怪我吗?连着两夜没落脚地,我都快成流浪汉了。 洗了个澡,顿觉神清气爽,一扫之前的晦气,沮丧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自我安慰,至少今晚不用再像前两夜那么落魄了,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境界,至今仍无法达到。 反正盛世尧也没安排我做什么事,就把暂容所给研究了下。这刘玉坊前后都是两层楼,中间被一个院子隔着,前屋也就是店铺的楼上是刘悦老板娘的居处,楼梯设在院子里。这也可能是在我与老板娘对峙时,头顶突现掌声吓了我一跳,而人却是从门堂走出来的原因。 盛世尧用的是一个心理战术,人在高度紧张时,会对四周都防备,唯独防备不了头顶。他利用我直觉对危机的反应,来为老板娘解围,如果不是那两声掌,绝不可能那么容易让老板娘就脱身了去。 经此一役,不用说老板娘刘悦对我没好眼色,所以我比较识相的不去前屋窜动。周通可能是被盛世尧派出去办事了,也不在,我只好上到后屋的二楼,之前有听他提过,楼梯上来第一间是我的房间。这二楼的格局很微妙,楼梯口有一扇门,然后是一个回廊,里面分设了两扇门,我估摸了下,最里面那间应该是盛世尧的。 目光定在门上良久,我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正文 18.你是在找这吗? 夜里,在第三次听到脚步声下楼后,我从床上拔身而起。()悄悄掩到门后,拉开一条缝,往楼梯下而看,只见黑沉的背影恰好转过弯下了楼。 深吸了口气,把门拉开些,闪身而出,目标直接锁定走廊最里的那间房。在我签下“卖身契”后,可能他们每个人都认定了我已经受服了,认命了,可我成晓的字典里没有“认命”这两个字。当我在签字时,就想白纸黑字,就一张契约,能约束得了我?没门! 整个下午,我进了房后就没下楼过,一直在琢磨这件事。外婆给我的紫金匣子不可能就这么拱手送人,要怎么才能把它给拿回来呢。无疑匣子在盛世尧那,也是最难拿到的。 中间周通有上来喊我下去吃东西,都被我以太累想休息给推掉了,后来他拿了个盒饭上来。几次下来,我把他的脚步声给辩清了,因为身形魁梧的关系,所以步伐比较沉。而盛世尧,即使只下楼了一次,我也能辩得出他脚步声,有一个特别的节奏在里面。 刚才下楼的那个,正是他,而且我从门缝中也看到他的背影了。即使昏暗,他的身材与周通比,还是要显单薄一些的,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手握上门把时,我其实很紧张,万一盛世尧下楼时把门给锁了,那我一整个下午的筹划都白搭。幸而没那么衰,轻轻一转,门锁就开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又仔细听了听,楼底下似有人声在说话,周通的大嗓门很好辨认,盛世尧的说话声我也不指望能听到,他就是一个闷葫芦。 轻推房门,快速闪身进内,把门给掩上。我定了定神,从兜里拿出早准备好的一个小电筒,这可是“作案神器”,没它不行,放在我行李箱夹层中的备用工具。略微的照了下整个房内,查看了大概布置,因为小电筒的光聚不够亮,所以只能大致看清一米左右的距离。 首先把目标给定在右手边的一张桌子,看到上面摆放着之前盛世尧用的那台电脑,旁边搁着两本书。拉了拉抽屉,没有上锁,心中一喜,匣子那种东西,面积不大不小,他一直揣在身上的几率不大,最有可能就是放在房间抽屉中。 可是等我翻遍那张写字桌的所有抽屉,除了一些杂物和白纸之类的,就是没找到我的匣子。只好转移目标,用手电筒探照着,寻找床的位置。除去抽屉,藏物最佳地点为床头柜和枕头底下。就在我发现目标要走过去时,黑暗中忽然冒出了极轻的人声:“你是在找这吗?” 瞬间我全身血液冻住了,僵硬地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手指有点不听使唤,因为颤抖。那声音太钻心,太熟悉了,是......盛世尧!他竟然在这房间里,那刚才下楼的与他脚步声相似的又是谁? 手电筒折射的余光,已经基本能将那暗处描绘了大概,颀长的黑影就屈膝坐在窗台上。因为离房门距离远,不在我手电射程范围内,而当时我认定了盛世尧已经下楼,就没有仔细去搜寻房里可否有人。 这下可真叫抓现行,罪证确凿!我都已经设想好万一盛世尧回来时,没来得及离开被他堵住,该如何应对的场面,偏偏没有算到眼前这种。 只能眼睁睁看着盛世尧从窗台边站起身,踏着清迈的步子走向我,在离我一步之遥时,啪的一声脆响劈进我神经,下一顺瞬火光闪耀,原来是他左手擎了打火机点着了火。 正文 19.服气 微小的火光照亮了我们之间的空间,也让我看清了盛世尧的脸,脑中的一根弦倏然一紧,在没下指令前,我的身体已经有了行动。…………急速往后退,想冲出那房门,可在手触碰到门把的霎那,一股撞力从身后而来,一下子就把我用力推撞在门上。 还没来得及感受身体撞击后的痛意,盛世尧已经欺身而来,我抵抗的双手被他一掌控住掀到头顶,紧紧压在门板上,膝盖处接连两下敲击,疼得我直打哆嗦。这人是下了狠手了,根本没再顾忌,刚才我之所以直觉要跑,正是因为看到了那双初次见面时的森寒眼眸。 出于对危险的敏锐察觉力,脑中只出现一个“逃”字,可终究没逃出。 这时候打火机也灭了,我的手电筒在奔逃中也掉在了角落里,眼前一片黑暗,可以感受到他的脸离我很近,近到......只余半寸,因为我已经能感觉扑面而来的气息。身体间即使没有碰触,还留着空隙,但一种压抑窒息的东西从每个角落冲击而来。 是我将他给激怒了吗? 突然温热的气息移到耳畔,夹杂着男人细微的喘息声,“成晓,我有说过,你这沉不住气的性子会吃大亏。”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意思时,脖颈间一痛,他竟是一口咬了下去。 “啊!”抑不住的痛呼出口,几乎都感觉到他牙齿没入了我的血管中,倒抽着冷气,强忍住那疼。哪里会想到他突然会这么做!深咬持续了有半分钟,等他松口时,我已疼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而他的唇却没离开。 疼之后是麻,接而是痒,两秒过后,我才反应过来,他竟然用舌在舔舐那伤处,不止如此,在停留了一会后他的唇舌就开始转移,熟练地找着颈动脉含住,加重力道辗转吮吸。 这回我被吓坏了,声音极度不稳地说:“盛......盛世尧,你干嘛?快放开我。”可他根本不理会我,径自一寸一寸噬咬过去,像在为自己的猎物刻下印章一般。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我想屈膝就去撞他薄弱处,可膝盖在之前就被他毫不留情踢过,弯曲这么简单的动作都疼得我揪心。“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腰被盛世尧的大手给控住,他的身体也贴了上来,我的挣扎与扭动,犹如困兽之斗,毫无任何作用。 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挑开了我腰间的衣服,从那钻了进去,肆无忌惮沿着我的背往上游走,只觉脑子轰的一下炸开,思维混沌不明。 就在我人已发混时,那探入我背上的手在背脊中央突然用力按压,这不是用疼来形容了,我再忍不住尖声叫出来:“啊——” 耳旁只听他轻语:“陶道、身柱、神道、灵台、至阳、筋缩、中枢。”他每说一个,手指就往下移动一个位置,疼痛中的我终于意识到他是在按穴位,那些名字中,神道、灵台曾听说过,其它的名称就陌生了。 在他终于顿住手指时,我急忙求饶:“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服气了吗?” 连连点头,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世界上居然还有一种刑罚,可以疼到你四肢百骸都如尖利的针在刺一般。我不得不对他服气! 正文 20.屈服 在那之前,我还可耻的以为他是要非礼我,等尝过了这苦头后,再不敢如此作想。--即使此刻他的手还停留在我背部,我的双手还被他高举在头顶,钉在门板上。 据说人的疼痛等级分为十二级,到八级以上就是流血性伤口的疼了。我认为刚才盛世尧就让我直接跨越了前面七级,直接跳升到八级开始承受,然后越级增加。第十二级是孕妇分娩之痛,那我没体会过,但我将那穴位按压之疼归类为起码第十一级。 只听附在我耳旁的他轻声道:“如果你继续倔,穴位往下再按两个位置,你最起码要躺一个礼拜。”心尖在颤动,这不是恐吓,也不是威胁,我知道他是真的会如此做。顿生后怕,躺一个礼拜是什么意思?下半身瘫痪吗? 头顶控住手腕的掌一松,盛世尧命令:“在你左手边有开关,把灯开了。” 我没敢去揉酸痛的手腕,立即听命去摸门旁的开关,啪嗒一下,灯亮了,眼睛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强光,直觉闭了闭,等能睁开时,就见眼前那张极其阴魅的脸。他的眉眼中已经淡去了黑暗时的掠光,又恢复了淡漠。 下一刻,那伸在我背后的手也撤离了出来,不带一丝情绪。痛的余韵还在我周身泛滥,心里满满的苦,这种人我居然还以为他动了邪念,根本就是半分情欲都不曾有。 “把你脚边的匣子捡过来。”他转身走向书桌,坐进了椅子内。 我低头一看,找了半天的紫金匣子果然就在脚边躺着,定是在他探手到我衣内之前把匣子扔在了地上。对他的指令再不敢有任何怠慢,弯腰捡了匣子,艰难地迈步走向他。 这时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周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尧哥,刚刚怎么回事,小妹怎么叫得那么惨?”我面上一红,刚才痛到极致时,叫声确实挺凄惨的。可这周通也真不是东西,一早听到了不来救场,等完事了在外面马后炮的问,摆明了他也极惧这屋里的男人。 盛世尧蹙了蹙眉,淡声道:“没事,都给我下去。” 外头默了两秒,才传来周通的应声,接而脚步声离去。 我沉默着走到桌旁,他的视线扫来,不用他开口就立即把匣子放到了桌上,不敢再造次。只听他道:“这匣子你要真想拿走就尽管拿走,但以后若在我身边再有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为,定不轻饶。” 合着他的意思是刚才的惩罚还是轻的?我觉得自己腿直发软,心中衡量着他话的真假,且看他面色微沉,实在是发怵,最终咬咬牙道:“匣子放你那保存就好。”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道理我要不懂,就别出来混了。盛世尧说那话,百分之九十九是在试探我,指不准我真傻乎乎把匣子拿回来了,又有什么苦头等着我。 果然在我表态之后,他沉郁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还手指敲敲桌面道:“坐吧。” 我左右看了看,房内只有一张椅子,就在他的屁股底下,这是要让我坐哪?床沿?还是算了吧。我摆了摆手说:“不用了,站着就好。” 哪知他说:“你站着,我抬头看你说话累。” 我眼角一抽,欲哭无泪,最后只能席地而坐,变成我仰视他,迁就他的视角。可他竟是还不满意,伸手拽住我胳膊往上一提,被迫半站起来,腰间一紧,一股拉力将我拽入他怀中,屁股着落在他腿上。 立马,我变成了化石! 正文 21.七巧玲珑锁 “别动!”低沉的命令在我屁股移动时,在耳旁响起,而控在腰间的手加重了力,令我有些吃疼。()我不敢再动,盛世尧的手圈拢过来,几乎是将我半抱在怀中,但他的视线是落在桌前的紫金匣子上,神色淡薄。 如此情景,我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有了之前的“惩罚行为”,不作他对我心存歹念这种杂想,可到底男女有别,他能做到坐怀不乱,我却没法平心静气来接受眼前这种......可以说是暧昧的情况。 心跳不仅加速,而且如雷,我都怀疑他能听到。只见他敛了目光飘了我一眼,低声说:“心浮气躁是大忌,给你半分钟,收整你的呼吸和心跳。”说完就不再看我,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那匣子上的锁。 待我能够平整呼吸时,已是两分钟后,心率的跳动仍比平常要快些。原因在于这圈着我的男人,气息太强烈,根本就没办法忽视,只能把注意力转去别处。 我见他的手指反反复复拨弄着那锁,似观察,又似在玩耍,不明其意,忍不住问:“你想打开这锁?”他的手指顿住,反问:“能打开吗?”我老实地摇摇头,“这匣子到我手上时就这样,并没有钥匙,我自己都没打开过。”不管他是试探还是随口问问,这是事实,没必要隐瞒。 盛世尧的眼中添了抹深思,我心中一沉,紧张地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不会想把这匣子给......‘肢解’了吧?”虽然紫金匣子看着很牢固,那把锁的材质看起来也坚固,可再坚固的东西都躲不过人的破坏性。 盛世尧没有出声,目光定在我抓着他的手上,倏忽间手变得灼烫,连忙缩回。手指弯曲,说不出的尴尬在心头,可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轻慢而问:“这匣子是谁给你的?” 我听他避开了之前的问题,也摸不准他心思,只能仔细回答:“是我外婆。” “什么时候的事?” “那时候还小,才十多岁,外婆临终时把这匣子递给我,只说不能丢,也没提钥匙的事。”我预先把自己知道的全讲了出来,希望坦白可以换得他对这匣子的“宽容”。 见他手指仍在拨弄着那锁,咬咬牙道:“你要真想打开这匣子,周通不是妙手神偷嘛,这种锁应该难不倒他吧。”电视上放那种神开锁的,拿根铁丝往锁孔里面轻轻一勾,锁就开了。我知道匣子在他手上,想要保住不被开启是很难了,只能争取别把匣子给“解剖”了。 盛世尧却是微蹙着眉头淡声道:“这不是普通的锁,别看它很小,内里暗藏了乾坤。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罕有的那种七巧玲珑锁,除非是原配钥匙,否则开启的时候只要错一点,就会导致整个锁损坏。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锁心与匣子相连,很可能中间有机关,匣子内的藏物会随着锁的破坏而损灭。你也无需担心我会为了开启这匣子而强行破损,紫金只是它的表面,它里面的材质是一种极其坚硬的金属,而破坏它的表层,也极可能会将里面的物件同时破坏。” 听到此处,我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自己。 不太敢相信这个紫金匣子会有像他说的那般离奇,什么七巧玲珑锁,什么机关,什么藏物的,太不可思议了!而且,这匣子里面有东西?一直以为外婆之所以没给我钥匙,就是因为匣子就是个普通盒子而已,只是可能是紫金的,稍微值钱一点。 正文 22.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不可能!”我呐呐出声否定,“这里面不可能有东西。||” 太过吃惊,一时间忘了顾忌,直接从盛世尧手里拿起匣子,用力摇了摇,“你听,一点声音都没,里面怎么会有你说的藏物呢?”还有他说的这锁,一个空盒子,需要用这么复杂的锁吗?这不合理,一定是他搞错了。 无声沉默。 清凉的视线凝在我脸上,看得我很不舒服。明明那目光极淡,却给人感觉像在看白痴一样,我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心里有些不服气。好一会儿才听他道:“一般物件,如果要与匣子一体相连,基本上都会固定住,甚至有可能是在匣子的暗格内。” 我的额头冒出三条黑线,道理是如此简单浅显,难怪他要这么看着我了。这个匣子跟了我有十多年了,居然到现在才知道里面可能藏着东西,之前一直都把它当成个空匣子。可是,里面如果真的有东西,会有什么呢?外婆既然把匣子给我,为什么不给我钥匙呢?难道说当时外婆有给我提示,而我忘记了? 不由仔细回忆,细想外婆临终前的情景。可毕竟隔了十多年,记起的都是模糊片段,尤其要具体到外婆说的话,我真是想不起来。 就在我费神沉思时,忽然手中一空,匣子被盛世尧给取走了,拉开抽屉扔进里面,迅速关上,速度之快我都没反应过来。只听他低语:“睡觉了。”就手上一提,环着我的腰站起来,然后带着我往床边走。 这下我懵了,不知他何意。在经历前后两次的非常情况后,不敢再胡乱揣测他的用意,可眼见离卧铺越来越近,心不断往下沉,试图抵住脚不再前行,都被他使了力带动前行。 我知道,以此时明显敌强我弱的情况来看,如果盛世尧真想对我做什么的话,就算是反抗也逃不了那噩命。心神略一恍惚,就已到了床边,幸而他停了下来,松开了桎梏住我腰的手,开始解外套衣扣。 见状我连忙道:“既然你要休息了,那我就不打扰,先回房了。”转身刚迈出一步,就觉一个天旋地转翻倒而下,随之身体触到了柔软的卧铺,而下一瞬眼前一黑,盛世尧就欺身压了上来。但只是半边身子,他的右手再次环在了我的腰侧,头搁在了我的肩窝,右脚横跨,将我的双腿压在下面。 我刚一挣动,他就加重力道,耳旁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你再动一下,后果自负。”威胁的话,即使是用寡淡的语气,也让我心头颤动。僵着身子不敢再动,可如此被他压迫着,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更主要的是,他把头搁在肩窝处,每一次呼出来的气就喷在我脖颈间,奇痒难忍。 视线略转,就见他已经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覆盖住那双幽深的眼,竟像是真的就这么睡觉了。等了有五分钟左右,发觉他的呼吸变得均匀,试图去掀他的胳膊,可手刚一触碰到,就听沉郁的声音穿透耳膜:“成晓,最后一次警告,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倏地就把手缩了回来,紧贴在身侧,一动都不敢动。可如此僵硬地躺着,几分钟没问题,十分钟二十分钟就难受了,到现在我基本已能了解他的行为了。 将我当成了抱枕! 正文 23.外婆的梦(1) 黑暗中咧嘴苦笑,我真是何德何能,如此荣幸的被这男人看中……成为抱枕。………… 之后盛世尧都没再说话,应是真的睡着了,可但凡我有一丝想挣脱,那箍住的力道就紧上一分,到后来,我放弃了。这个人即使沉睡过去,也像有意识一样,牢牢掌控着主权,不给我任何机会得以挣脱。 本以为这种特殊的睡觉方式,我是决计不可能睡着了,可当高度绷紧的神经一松懈,疲倦就滚滚而来,眼皮一阖上就迷糊了过去。一进入混旽世界,熟悉的白雾又出现了,我知道又一次来到了梦中。 很是讶异了一下,以往我做梦不会如此频繁,做过一次那个梦后,就会隔很长时间才做。像是记忆巩固一样,让我无法忘记,而这记忆只存在于梦境中的我,等醒来就又只记得残余的场景。 穿过重雾,我又走进了那座城堡一般的房子,还是在那张躺椅上看到身着黑衣与盛世尧长得极像的男子。站定几秒后,他沉闭的双眸开始睫毛颤动,我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怕再跌入那黑漩涡,连忙转移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 从他身上一路扫略而过,目光突然定在他的手上,准确的说是定在他的手指上。那里套了一个黑色的指环,看材质像玉石,在指环的两边有一圈亮闪如碎钻,我想凑近看仔细些,忽然似有一股魔力牵引我的神思,让我不受控制地转眸。 再次跌入黑色的漩涡,沉入、沉入……本以为会像上次一样梦境结束,可是骤然间场景一换,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空间,身旁似有人影在走动,可我看不清是谁。等迈过一个很高的木头门槛后,就见一张非常有古韵的木床安置在屋子中间,那张床一共有四个柱子分设四角,在柱顶是个圆球,支架起了四根木头横梁。 浅灰色的蚊帐就是由那木横梁支撑起来的,此时蚊帐被撩起分别用夹子夹在两边。等我多走两步时发现床内有躺人,第一时间很是慌张,怕被发现我擅闯了民屋,可忽然觉得那身影很是熟悉,像……外婆!? 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凝神一看,果然床上躺着的是外婆。她本闭着眼,等我靠近时眼皮才翻开,眸中尽是慈祥,“阿晓,你来啦。” 顿有些发懵,做过这么多次梦,从没有与人在梦中对话过。但这是外婆,即使明知她已经故去多年,也不会觉得害怕。外婆又开口了:“阿晓,你摸我枕头底下。”我直觉伸手,可一伸出手就发现不对劲了,眼前这手比我的要小了好几倍,分明就是孩子的手。 惊疑地低头而看,又再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倏然间明白了过来。梦境让我回到了十一岁那年,外婆即将过世。如果我记得没错,外婆让我从她枕头底下拿的就是那个紫金匣子。 果然,探手到绵软的枕头里,触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我将之取了出来。外婆的视线落在那匣子上,目光悠远深长,似有道不尽的话,又似回忆着什么。良久过后,她说:“阿晓,外婆要走了,这个紫金匣子你收好,千万不能丢掉,如果出远门,就把它带在身上,知道吗?” 我点点头,原来外婆曾嘱咐过我出门把匣子带上。见她目光又沉定了良久,才从匣子上抽离转移到我脸上,可是几度欲言又止,眼中满是忧色,最终她叹了口气,低喃:“是命,不可违。” 正文 24.外婆的梦(2) 我不懂何意,问道:“外婆,你在说什么?” 她却转移了话题:“阿晓,你去隔壁张六爷家问问,有没有多余的粽叶,外婆晚上给你包粽子吃。()”小时候,我最爱吃外婆包的粽子,她弄的花样很多,包得又小巧玲珑。 我听话的转身往门外走,等走出了门槛,忽然想起外婆就是当夜离世的,印象中好像还真吃了她包的粽子,可就在夜里她去了,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如果是当年的我,才十一岁,必然没那许多心思,可如今我虽然梦境回到十一岁,思维却是成人的。 所以只略一沉思,我就回转了过去,没有进门,隐在门边想看看外婆在做什么。 大约隔了有一分多钟,就听到屋内外婆极其凄凉又忧伤地在说话:“成家列祖列宗在上,我成青萍恳请,以我余下的寿命,换我外孙女成晓一生平平凡凡度日。今我把祖上紫匣交于她,仅希望能保她平安度劫。” 听到这,我探头朝内看了一眼,只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外婆,如今正跪在墙前,她的正前方挂了一副画。很奇怪,这情景似有些熟悉,我仔细回想当初的我有没有回头,可年代久远,不知道什么原因,竟印象极其模糊。 “咚”的一声,打断我沉思,我又细目去看,只见外婆重重地把头嗑在了地上,接着又是一下,一共是磕了三次,才顿住。难怪外婆离逝时额头有片乌青,原来是这原因。倏然想,莫不是外婆真用她余下的寿命来换我平安,所以才在隔日就离开了人间? 我心中一凉,正要走进去劝说外婆,却见她直起身,并伸出了手。没待我看得仔细,忽然间窒息感涌来,竟无法呼吸,紧接着胸口就开始刺痛,眼前发黑,只能看着外婆的影像越来越模糊。 当翩飞的意识慢慢回到身体时,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仿佛胸口有无数的针在扎一般,人也渐渐有了知觉,我终于明白为何会如此了。是有人捏住了我的鼻子,嘴巴又被堵住,失去了人赖以生存的空气来源。 用力睁开眼,立即被吓到,一双黑眸就在咫尺之间,隔了仅有寸余的距离。待凝神后,才发现是盛世尧,可不等我有任何反应,窒息的痛逼得我无法忽视。挣扎中领悟到堵住我嘴的是什么了,竟然是盛世尧的唇。 他在亲我! 也不完全是,他就是纯粹的用唇紧紧堵住我嘴,不让空气进驻,而鼻子上也被捏得极紧,怎么都甩脱不了。就在我两眼发白,下一秒就可能窒息而死时,忽的的嘴上一松,空气窜了进来,求生的本能,让我毫不犹豫用力去吸,仅吸了一口,又被他堵住,我只能去吸他嘴里的空气,但极其有限,很快刚才濒死的感觉又出现。 就在我撑到底限时,总算捏住鼻子的手松开了,盛世尧要撤离了唇,覆在上方,看着我如脱水的鱼一般,张大了嘴拼命喘息。从他的黑瞳中,可映照出我此刻的样子,十分难看。 过了好长一会,胸口仍因刚才的窒息和闷痛,可基于前事,不太敢对附在我身上的男人怒叱,忍了又忍,才低声问:“你刚才是要干嘛?”这话问出来,我都觉得底气不足,差一点点就被他给闷死了,居然还没胆骂他,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的眉微蹙,眸色明浅不一,“做什么梦了?”我愣了下,梦中的场景又回到脑中,这次格外的清晰,一脉一脉冲击着思绪。 正文 25.梦中梦 我在考虑要不要对盛世尧讲出那个梦,毕竟那是一段久远的回忆,关于外婆的。--无法肯定,那是子虚乌有的梦境,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正在迟疑间,听盛世尧缓缓道:“你可知道,如果再不把你从梦中弄醒,你很有可能就出不来了。”我直觉反驳:“怎么可能?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他翻身而躺在旁边,嘴里轻哼着道:“那不止是个梦,你已经堕入了某个虚拟空间,在那之前,我已经喊了你好多声,你都没醒来。普通的梦,很容易被惊醒,但你的症状却是类似深度昏迷,梦魇梦魇,梦在魇之前,你却是被魇吞没。” 我听到这,惊出了一声冷汗,尽管他说得诡异离奇,可就是很像真的。尤其是这次,梦境久久没散去,连之前常做的黑衣男人那个梦,都能够清晰记全了。当时我是因为被黑衣男人的眼睛吸住,然后堕入了外婆的梦中,如果真有盛世尧说的魇,他可能就是我梦中的魇,他把我给吞进去,有了梦中梦。 莫名想起那部有名的电影《盗梦空间》,当初看时,为研究其最后的结果,看了很多影评与分析。我现在的情形就真与那有些类似,梦如一座两层楼,我穿过大门,走上了二楼,所以现实空间里盛世尧的唤声,根本传不到耳里。 这么一想,倒幸亏盛世尧利用人类求生的本能,将我从二层梦空间抽离出来,如果不是那窒息感突然而至,我可能会越陷越深。但这都是假设性的如果,没有一点科学依据,我只知道就差一步能看到外婆最后临走前做了什么。 而且后来我明明都已经醒了,这男人仍然捏住我鼻子,堵住我嘴,让我深刻感受濒死的痛苦。这念头刚滚过,就听盛世尧问:“你在想什么?”我沉吟了下,如实奉告,他听后神色平淡,口吻更是轻描淡写:“谁让你在我难得好睡的时候吵的,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 我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发怒,就因为把他吵醒了,他几乎将我活活给闷死!倒是他跟没事人一样,翻身坐起下了地,径自走进了浴室,很快里面传来雨洒的声音。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匆匆下地往门口走,到得门边时顿了顿,回眸看了眼书桌的位置,最终还是从屋内退了出去。紫金匣子就算现在给拿了回来,以盛世尧的本事也能再拿回去,真没必要在这问题上纠结。 等回到自个屋后,略有忐忑,怕盛世尧从浴室出来不见我身影,会找过来。这人性情很古怪,根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有一点我吃了几次亏能深刻领悟,不允许别人忤逆他。 还没等我心定,突闻身后一声响,骤然回头,就见盛世尧从我以为是墙壁的位置走了出来,惊得我瞪大了眼。三两步他就到了跟前,语声中带着恼意:“谁让你走了?” 我还没从惊愣中回神,看看他,又再看看他出来的地方。那个位置,本是一副画在墙上的油画,却因为画工的精湛与巧妙,在我眼中看到的虚拟边框,其实是门框,等于说这处设了个巧妙的暗门。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楼上三个房间都是互通的,包括与楼下,都是连通的。” 啊?互通?灵光乍现,我明白前夜为何明明看到盛世尧下楼,他却又还在房间的原因了。当真是应了他那句话:心浮气躁会吃亏!在别人家的地盘上,没摸清门路就敢撒野,活该我受那惩罚。 正文 26.睡眠 盛世尧的手又环在了我腰间,带着我往那油画暗门走,我伸手掰住门框急道:“快要天亮了,不用我陪你一起睡了吧。--”这话说出来,我都觉得有歧义,可意思就那么浅白,这人纯粹是拉我陪睡,什么事都不会有。 强势的力道骤止,他蹙着眉低首看我,“你喜欢这?”眸光环了四周一眼,点点头:“也行,就将就在这边吧,还能眯上两小时。”说完就带着我往回走,紧抠住门框的手只觉腕间被他轻轻一按,就一股麻痛传来,手松了开,脚步移动间暗门被他的脚给轻踢着关上了。 刚刚出浴的他,身上还带着水汽,一件宽松的银灰色丝质睡衣闲散地挂在他身上,纽扣只扣了一粒,胸前肌肤袒露在外。我脑中拼命找着理由,等到了床边即将被他压倒时,终于想到了一个:“等等,我也想去浴室冲一下澡。” 当着一个成年男人的面,提出洗澡,是件很不理智的事。可这个人是盛世尧,他对我没那种邪念,但这回他听了我的要求后,却是脸凑到我脖颈间嗅了嗅,气息都打在了上面,一瞬间,我毛孔就全张大,出了鸡皮疙瘩。 他嗅了会却道:“还行,你身上的味道还好闻。”随后罔顾我的提议,将我直接按进了卧铺内,又一次以龙缠方式压住我半边身子。不用说,挣脱不动,也没那胆子。 “为什么你睡觉一定要拉着我?”咬着牙问出这个问题。原本已经闭上眼的男人,睁开了眸子,且略退开些身体,幽黯的目光定在我脸上,时间长到我心中浮出焦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淡然开口:“我极少能在夜里睡沉,可遇上你的那天晚上,只是扣住你手腕靠在墙上休憩,也让我能进入深度睡眠。” 这答案令我很惊讶,他意思是......我能让他睡得好? “不用质疑,我无需骗你,刚刚若不是你在梦中突然挣脱我怀抱,令我苏醒过来的话,应该是能一觉睡到天亮。只不过那样你可能就堕入梦魇,醒不过来了。” 话说在盛世尧口中,不会觉得是危言耸听,反而给我一种后怕。 再转首去看他,已是又闭上了眼,相比前一次的禁锢,我心安了许多。估摸时间,大概五点左右了,再过一个小时,天就会亮,刚才他说还能睡两小时,那他定的就是七点起床。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改变不了环境,就只有让自己去适应环境。这两天的遭遇,可以用离奇来形容,都因为身旁这个沉睡的男人。假设他最初起念收服我的源头,是因为我救了他,又发现我能让他入眠,那我真要欲哭无泪。 这叫什么?自作孽,不可活!一失足成千古恨! 时间就在我胡思乱想中慢慢游走,等窗外天光发白时,我的身体僵硬如石头,那被压住的半边身子已经麻了,无数根针都在刺我。从盛世尧之前的话中可听出,他十分敏锐,哪怕是睡着了,但凡我有什么动作,他都会第一时间苏醒过来。 煎熬结束在屋外传来沉重的上楼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周通,他的步子略有些急。没等我反应,眼前一闪,原本压着我的男人已经抽身而坐起,远远听到周通似在拍打盛世尧的那间房门。 然后我看到盛世尧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很快走廊上传来周通的惊呼声:“尧哥,你怎么在那边?”紧接着门就关上了,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门背后。 我僵如化石! 正文 27.然后...... 一个成年男人衣冠不整从我房里走出去,是人都能想歪了去。…………可周通的表情,未免太过夸张了些,他自我出现在楼下后,目光就没离过我脸,一会垂首顿足,一会长吁短叹。 我被看得甚是烦躁,又碍于盛世尧坐在那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不好发作。终于等得他起身离开,转首就对周通瞪眼,到底有完没完了?再看,脸上也看不出花来啊。 周通往楼梯口探视了下,回走过来一屁股坐我身旁,面带同情道:“小妹你就别难过了,跟了尧哥也不是什么坏事,难得尧哥喜欢你,你考核刚通过就把你收了。总之......” “停停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听他越说越离谱了,赶紧打断,“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只是他早上跟我说事而已。”其中内情,我含糊带过,怕要细讲,只会越描越黑。但周通却是一脸狐疑,很是不相信:“尧哥那么早上你屋说事?还衣冠不整?” 我就知道败就败在衣冠不整这上面,脑子一发热,也没多想就胡侃:“老实跟你说了吧,其实是他梦游梦到我房里来了,我当时还睡着,听到声音醒来,就见他在那地板上做俯卧撑,看得我直发愣。”这故事编着倒越来越顺口了,尤其看周通一脸呆怔的模样,就觉得带劲。 憋了一晚上的气,没处发泄,总能编个故事糊弄糊弄人吧。于是我故作神秘地凑近周通,“你猜猜,后面发生什么事了?”他也配合,问道:“发生了什么?” 我抿唇一笑,“你那尧哥,在做了近两百个俯卧撑后,就直挺挺地躺那地上呼呼大睡,然后......咦,你眼睛抽筋啊?”见周通又是狂眨眼,又是挑眉的,表情之丰富,足令我咂舌。 乐极生悲可能就是我现在这种情形,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清凉的声线:“跟我说说呢,然后怎么样?”全身血液凝固住,我连死了的心都有了,后背沁出了一身冷汗,硬是不敢回头去看。该死的周通,盛世尧又回来了,也不知道暗示下我的。 这下好了,那一顿胡言乱语都被听了去,我又要受罚了。 我不回头,不代表盛世尧不会走过来,等他的嗓音再起时,已在我耳后,“成晓,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有时间在这编故事,给我回房去收拾东西,准备午后动身。” “动身?去哪?” 转首间,只看到盛世尧的后脑勺,凉凉抛下一句:“问周通。”人就走出了后屋,往前屋而去,应是去找老板娘刘悦交代事情。周通一副哀莫能租地看着我道:“小妹啊,刚才哥可是给你暗示了,是你没接收到。”他这意思刚才那挤眉弄眼是在提醒我?鬼才能看出来! 从周通那得知,午饭一过,我们几个就要动身去往那堀城了。想到一个问题,跟周通一说,他一脸得意地从胸前暗袋中摸出一张卡片,正是我的临时身份证。 居然真给我办好了?!可这也速度太快了吧,昨儿说办,下午就拿了手机照了两张相,今天就已经给办出来了?我把那证件反反复复地看,狐疑地问:“这能有用?不会是假证吧。” 周通听了脸一黑,眉毛竖起大声道:“如假包换!” 我不由苦笑,心说等被查到是假证,我就得上局子了,还等你去换证啊。 正文 28.无巧不成书 午饭仍是窝在后屋,与周通两人凑合着吃的。--盛世尧去了前面后,没再回来,想是要离开这刘玉坊了,跟那老板娘刘悦有很多话要别。 不知周通从哪找来个拎包,让我简单收拾点换洗的衣服,不要带太多。这意思是不让带我那行李箱了?他见我脸色疑虑,解释道:“出门最主要的是轻便,你那箱子太大,带着不方便。要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一并带上好了。” 我顿把脸拉了下来,那箱子早就被他们给翻了个底朝天,唯一值钱的紫金匣子如今都落在盛世尧手上呢,说这话不是来埋汰我嘛。周通见我脸色不好,连忙打着哈哈道:“好了小妹,哥说错话了,快去收整下吧,收好了前屋集合。” 话说到如此,我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绷着脸,点点头转身就朝楼上走。十分钟就把拎包塞满了走出房门,刚准备下楼,募的心中一动,扭头去看盛世尧的门。这回我十分确定他不在屋内,此时进去是最佳时机,可前一次的教训太过深刻,只要一想起,就觉背脊处发疼。最终还是作罢,转身下楼。 周通已经不在后屋,应是去前面等我了,穿过院子,刚要迈进门槛,刘悦相对尖锐的声音穿透而来:“为什么要带那黄毛丫头一起去?就她那两下,自保都难,去了只会成为累赘。” 嘴角抽了下,不用说,刘悦口中的黄毛丫头,应该是指我。昨天到今天,没跟她照过面,再度听她说话,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犀利。两声尴尬的咳声后,是周通在为我辩护:“阿悦,你对小妹有偏见,她没你说得那么菜的。” 自从我到了这后,周通就自发的以大哥自居,一直都很关照我。但刘悦是开店做生意的,一张利嘴向来不饶人:“偏见?刚刚认识两天就爬上尧哥床,这样的女人能好到哪去?带她去用美人计吗?就她那点姿色,还是算了吧。” 我有些听不下去了,越说越难听,盛世尧也不制止,就任由她这么污蔑我!正要走进去打断他们对话,只听周通冷笑连连道:“阿悦,你是在吃醋吗?其实你老早就想爬尧哥的床了吧,只是一直没机会。现在让成晓那丫头给捷足先登了,在这发牢骚甩脾气,有本事你这话冲着尧哥去说。” “我……”刘悦被损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呢,原来盛世尧不在。我往后退了几步,有意高喊了声“周通”,才放重脚步往前屋走,意料之中,刘悦已经与周通分站两边,看都没看我一眼,满脸的不郁。周通依旧是乐呵呵的笑脸,跟我说等一下尧哥回来,我们就动身。 说曹操曹操就到,盛世尧出现在了门口,他的身后还跟了个高挑的年轻人,看着有些眼熟。刘悦脸上露了笑道:“尧哥,六子也去吗?这敢情好,有他在,多个人听周通吹牛了。” 周通笑骂:“我什么时候吹牛了?老子可都是真本事。小妹看我露过一手,可以作证!不过有六子作伴,省得我老周整天听娘们发牢骚。”话到最后,又刺了句刘悦,她的面色立即沉黑,丹凤眼朝我这飘了一眼。 我没去接周通的话,注意力定在那被唤六子的年轻人身上,已经想起这个人是谁来着了,他是前一晚我去上通宵网的网吧管理员,正是给我走后门开机子的那个。 当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原来我转的圈,一直都在盛世尧的掌间。 正文 29.出行 半小时后,五个人已经行在路上,由六子开的车。()在经历过之前那许多离奇的事后,我看到这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已经不再觉得惊讶了,原本就是我把盛世尧给想错成流浪汉了,以他此种城府,干哪行都不会沦落到流浪汉地步。 至于为何他会在街头被群殴,就不得而知了,很可能是他仇家来暗算寻仇。问我为何不怀疑那场群殴也是假的,主要是因为当时情况很逼真,是真打,我亲眼看到有几脚狠狠踹在了他肚子上,而他身上的伤,除了腿断是假的外,其余都是真的。就连声音,那初见的第一晚,他的嗓子是撕裂般沙哑,过了这两天,才略有好转。 可以听出,他原本的声音是略带低沉的。 车子经过改装,空间比较大,周通块头大,坐在了前面副驾驶位。于是刘悦就与我和盛世尧一起坐在了后面,分坐他两旁。因为有周通在,气氛倒也不尴尬,时不时的来个段子,逗得大伙发笑,开车的六子也常与他搭腔,刘悦时不时地插上一句话。 我敛目用余光看盛世尧,见他闲散地靠在椅背上,眉眼温煦,像是很享受听他们聊天。基本领会到,这就是他们的相处模式,盛世尧虽是主心骨,在座的人都听他的,但私下里他不会刻板地拘束他们。 据周通所说,到堀城得开一天一夜的车才能抵达,这架势应是不会在路上找旅馆休息了。由于昨晚没睡好,到了下午三四点时,就开始打起了瞌睡,强撑了一会,还是头靠着车窗迷糊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眼前已是一片漆黑,车子还在运行中。 忽然感觉不对劲,我明明是头往右偏,靠着窗户的,现在变成了头往左偏,靠着……软硬相宜的肩膀。有只手搭在我肩膀上,纯男性的气息圈拢住我,即使不抬头,也已知道他是谁了。刚一动,耳旁就传来低沉的声音:“醒了?”我连忙坐直起来,微红着脸点头,环在我肩膀上的手竟是没移开。 前座周通回头冲我一咧嘴笑道:“小妹睡得可香啊,引得大家都打瞌睡了。”我这才发现,驾驶位上换成他了,而六子已经倒在旁边的副驾驶位上呼呼大睡。这情形看着是过了好长一会时间啦,不由问道:“现在几点了?” “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多了吧,是不是饿了?给你买了KFC,晚饭时候想叫你,看你睡得香,尧哥没让。” 这话说得,倒像是我跟盛世尧有多亲密似的,侧目看向身旁的男人,车内昏暗,他的脸隐在暗处,神色不明。等等,刘悦呢?他的另一边,位置竟空了!“老板娘呢?她去哪了?” 还是周通搭的话:“阿悦在之前下车了,尧哥有任务安排给她,晚两天才到堀城与我们会合。”原来如此,来之前没听他们提起过,所以我一下见刘悦不在了,有些被惊到。 “周通,专心开车,少废话。”盛世尧发话了。 周通顿时闭了嘴,车内少了他的聒噪,一下就安静下来。肩上一沉,盛世尧竟然把头靠在了那处,环住我肩膀的手滑下改为搂住我腰,低低咕哝了句:“该换我睡了。” 额头冒出黑线,这人是坚定无比的把我当成他的催眠剂了! 正文 30.稻草人 睡了这么长时间,肚子已经饿过头了,闻到袋子里的鸡肉香味,也没什么食欲。||尤其是动作还不能太大,车内又安静,连咀嚼声都能听得很清楚。所以只吃了两口,就把袋子收一收,放边上了。 周通回头看了下,压低声音说:“小妹,你再睡一下吧,路还长着呢,起码得开到天亮。”我默默哀嚎,漫漫长夜真是难熬,刚准备调整下坐姿,忽然前面一个急刹车,“吱吱”的轮胎打滑声刺耳异常,最后是砰的一下,撞在了什么上面。 这个急变来得太突然了,我整个人往前栽,一头撞在了椅背上,被撞得七晕八素的。耳旁传来盛世尧的询问声:“怎么回事?”我扭头一看,他倒是一点事都没,在第一时间反应敏捷的抵住了前座,此时面色暗沉。 周通骂了句脏话才回答:“撞到东西了,六子,你下车去看看呢。” 这么大动静,六子肯定是醒了,幸亏他有绑安全带,要不刚才那一下,得从前窗飞出去。车门一开,就有风灌进来,我往窗外看了下,黑不隆冬的,只看到道旁的树影。很快六子就走了回来,弯腰对后座的盛世尧说:“不是人,不知道是谁缺德,在路中间放了两个足有一人高的稻草人,后面拿石头顶着,现在被撞翻在地了。” 周通一拍大腿,叫道:“我就说不像是人,哪有人撞上去,不撞飞出去的。” “老周得下来帮忙,石头有点大,一个人搬不动。” 周通一听,立即就去解安全带要下车,盛世尧突然道:“等等,我下去看看。”转眸看向我,“你也下车,跟着一起。” 走到车前,果真如六子所说,两个稻草人散架了躺在地上,后面是一米高不到的石头,挺大个的,确实很沉。盛世尧蹲下身仔细看了看,抬头问我:“看出什么了?”我不防他突然出考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信口乱掐一句:“这是人为的。” 周通讪笑道:“小妹,自然是人为了,难道稻草还会自己扎成人,而石头也会自动滚到这大路上来啊。娘老子的,刚差点没把我老周给吓死,以为撞到人了,等撞上了才感觉不对。” 我被他说得面上一红,幸而周边漆黑,也看不见。盛世尧已经直起身走到了我旁边,又低声问:“还有别的发现吗?”心知他是有意考我,应该他已经看出眉目了。我敛了敛心神,深吸了两口气,开始观察四周环境。 此处路虽然平坦,可是两旁的路灯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开,没有一盏是亮的,于是整个视角都靠车头灯那点光束。低头再仔细看了看脚边散架的稻草,有个大胆的假设出现在脑中,轻咳了下才道:“我估计前面的路段可能不能走了,这两个稻草人应是当地居民设在路中间提醒过夜路的车辆,你们看,两旁的路灯或者是坏了,或者是没开,如果这车头灯关了的话,那就是一片漆黑,路面要是有个坑或者什么的,很难被发现。竖两个假人在这,一般司机车灯一照,都直觉会刹车停下来。” 至于我们车子的情况,当时周通应该是恰好回头与我说话,没注意到前方动向,等发现时已是来不及,连连刹车还是给撞上了,但也因为刹车及时,滑倒石头这撞击的力道大大减轻了。 盛世尧闻后对六子道:“你去前面看一下,车里有手电的。” 正文 31.诡异浓雾 六子听令去车内翻出手电筒,就没入了黑幕中。()心中暗道,幸亏咱人多,要不一个人走这么黑的夜路,不慎得慌嘛。 等了近二十多分钟,大伙都等得有些心焦,周通来来回回踱步走着,恨不得也跑过去看看,可盛世尧没发话,他没敢提出来。终于听到脚步声传来,周通喊了一声:“六子?”那头立即传来应答,是六子回来了。 可等他走到亮处时,大伙都吃了一惊,周通惊声问:“六子,你这是怎么了?”只见原本衣冠齐整的六子,现在已满是狼狈,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隐可见有擦伤。他没去理会周通的问题,径自走到我和盛世尧面前,目光掠过我时顿了顿,转而才对盛世尧说:“前面的路果然不能走,在离这将近一百米处,居然有个深坑,足有两米多深,不像是人为挖的,倒像是地裂开了一般,但旁边又没有土堆积。” “你是掉进那坑里了吗?”我忍不住开口询问。 六子点头,“你们不知道,走过去五十米左右,就出现雾气,越往里走雾越浓,打着手电筒能见度都只能在一米以内。感觉脚下踩空时,已经来不及,幸好我反应快抓住了路旁凸起处,才从那坑里爬了上来。” 奇怪,怎么会有浓雾呢?按理说夜里起雾,不可能只在一块地方,而眼下我们四周都不见有雾色。三个人的目光都聚在盛世尧身上,等他拿主意,我估计这种情形肯定是不能再往前开了,不知道去堀城还有没有别的路绕道? 盛世尧沉吟了一会才开口:“周通,你先去看看车子,还能发动不?要能发动,就找个附近的居民处先落脚一晚,等半天看清楚了情形再考虑如何走。” 周通立即返回车上,很快汽车就传来引擎声,被发动起来了。到底是越野车,坚固又耐撞,适合跑长途用。我们几人重回车上后,车子就倒了个方向往回开,周通说刚过来一点点有个村子的,可以去那问问看。 很快就到了周通说的那个村子,说村子有些夸张了,统共就四五户人家。而此刻已是凌晨,没有一户还亮着灯,周通敲响了其中一户,话没说上两句,门就砰的一声给关上了,里头还传来骂骂咧咧的语声。 这也难怪人家,深更半夜被唤醒,一行好几个人说想留宿,谁敢留?最后我被推了出去,说是女孩子敲门,对方戒备心没那么强,他们等在远一点的地方,若有情况就喊一声。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选了一户最东面的屋子,敲了好几下,都不见有人来应门,就在我以为屋里没人时,那门却开了。开门的是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大婶,她一脸疑惑地问我找谁? 我把我们的情况诚恳地跟她说了下,她往外探了个头,朝我说的车子方向看了眼后问:“你们一共几人?”我见有戏,连忙道:“四个人。”报出数后很忐忑,怕她一听我们人数就不敢留陌生人。但这位大婶只微蹙了蹙眉,最后道:“你去喊他们过来吧。” 心中大喜,连连应下,转身就往车子那边跑,把情况跟他们一说,周通笑开了称赞:“还是小妹行啊,说话比我们这些粗人管用。”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视线禁不住飘向盛世尧,也算是在他跟前立了回功,要不我还真觉得自个就像是打酱油的。 正文 32.宿体(1) 车子熄了火锁好门后,我们就往东边大婶家走,里面灯光已经亮堂起来了,进门后大婶就招呼我们落座在几张长凳上。||她也把情况跟我们说了下,说家里没那么多房间和床,只空了一间卧室,是她嫁出去的闺女住的,说到这时看了我一眼,其意鲜明。 于是,我被安排住她那闺女的屋子,其余人则在外面地上打通铺。一阵忙乎,直到近凌晨两点才躺下来,困意没有,但身体很疲乏。辗转反侧好久,都没睡得着,眼睛又酸痛的很,只能闭了眼假寐,忽然屋门处传来极细的脚步声,我侧耳听了听,又好像没了。 过了十多分钟,那脚步声竟又起,这回我听得很清楚。心里犯疑,起身走到门边,听到那脚步声似往东面走了。我记得没错的话,东边的位置,是大婶说的主卧。我这个房间与她的主卧都是在二楼的,盛世尧和周通他们被安排在了楼底下休息。 自我躺下到现在,应是有过去一个多钟头了,差不多凌晨三点左右,楼下时有打鼾声传来,像是周通发出来的,他应该也是累极了。 略一迟疑,我就推门走了出去,往主卧那边走,怕大婶有什么困难想找我帮忙,以为我睡下了又不好意思喊。反正我也睡不着,不妨去看看。 靠近主卧门时,果真听到里头传来语声,虽然大婶没提过她老伴,我们来时也就只看到她一人,但夜半敲门,可能她老伴睡得沉没醒过来,估计这会就是在跟她老伴说话呢。 我打算听一听,若是没事就回屋去,也不打扰人家夫妻俩休息;若真有在商量什么困难,那就敲门进去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从我站的位置,隐约可见门缝中有灯光,但里头的说话声都被楼底下的鼾声给盖过去了。 我往前看了看,见走廊尽头有扇窗户,光亮从掩好的窗帘里透出来,但不知为什么,那光影时在闪动。脚下穿的是双帆布球鞋,所以踩在地上基本无声,到了窗边站定,发现窗帘没有完全拉合上,露出了一条缝隙。视线穿过那缝隙,可窥见卧室内部分摆设,床恰恰就在其中。 令我吃惊的是,那床内并没有人,而本以为的灯光,似乎是点的蜡烛,难怪时而摇弋扑闪的,光源是从靠近我这边墙的位置散出去的。 大婶的说话声又一次传来,这回我听得十分清楚,原来她就站在窗边。 “桂花啊,妈这次给你找了个好归宿,你可不要再倔了,听妈的话,知道了吗?” 咦?大婶不是说她闺女出嫁了吗?怎么还住在家里?那为什么不住我那屋?更奇怪的是,大婶居然一直重复说着这句话。我往旁侧站了站,斜着从缝隙里往内看,果见大婶面朝窗旁的墙壁,视线微垂,如此看来,靠墙的位置应该坐了个人,可能就是她那闺女。 也许又一个难言之隐吧,我如是想着,打算悄悄回房,不打扰她们母女谈心了。可就在我抬脚的瞬间,忽然那大婶伸手拿起了什么,我愣了愣,心中划过异样。 空间距离!是了,以大婶所站的位置,离墙面应该不到半米,如果说她身前要坐了个人或者躺了个人的话,那位置都太狭窄了。除非那人是贴在墙上与她对话,可至始至终我都没听到她闺女桂花开过口。 低矮下身体,凑近窗口的缝隙,想要看清大婶手上拿的是什么。 正文 33.宿体(2) 蜡烛折射的光,刚好映照的十分清楚,待我看清大婶手上握着的东西时,脑中一炸,惊得瞪大了眼,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犹如被冰水从头浇到脚,凉进了心。 那大婶手上拿的,竟然是三炷香! 没有人会在与人说话时手里还点着那种供奉朝拜的香的,除非一种可能,那就是对着逝者说话。刚已经听出大婶是在对着自己女儿说话了,也就是说,她口中嫁出去的女儿,很可能......已经死了? 那她刚才还说给她女儿桂花找到了好归宿是什么意思?我越想越觉得诡异,心底发毛,萌生退意,刚移动了一步,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脚边传来一记声响,屋内立刻传来询问声:“谁在外面?” 突然间一只手从后捂住了我口鼻,吓得我惊震住,什么时候我身后来了人?或者......不是人?下一秒极低的声音穿透耳膜:“别出声,跟我走。”剧跳的心终于落地,是盛世尧!他松开捂住我嘴的手,环着我腰,快步从窗边走向我住的那间屋子。 刚刚进屋关好门,就听脚步声由远而近,到了门前停住,等了两秒,大婶试探的声音在唤:“姑娘?你醒了吗?”黑暗中,我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却听盛世尧凑在我耳边轻语:“她要再问,你就假装睡得迷糊应她。” 果然过了半分钟后,大婶轻拍了拍门板,又唤:“姑娘?” 我假装极艰难地哼了一声,像被吵醒后的语声咕哝着应:“什么事?”外头立即回道:“没事,刚听着有声响,怕遭了贼,过来看下姑娘的。还早,你继续睡吧。” 脚步声总算离去,很快就没了声音。心头一松,腿就软了下来,差点跌在地上,幸而被盛世尧拉住。坐定在床沿,因受惊过度,不光是心还噗通狂跳着,整个人都抑不住的颤抖。因此盛世尧问我看到了什么,几度张口都没发出音来,他也不催我,任由我自个平复心情。 过了几分钟,总算能控制住自己不再颤抖了。才将刚才所看到和听到的事讲了出来,不见盛世尧发表意见,我忍不住问:“你分析下呢,这是怎么回事?那大婶的闺女是不是真的已经......” “应该是的,刚我从你身后往里看,确实看到她与墙面的距离隔得很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的身前应该是一张细长的案台,专门供奉牌位的那种。” “啊?那她说给她闺女桂花找到了归宿,难不成是看中你们其中的一个,想要给你们来个冥婚?”我知道虽然现在一直在抵制封建迷信,可有些思想根深蒂固长在人心里,很难改变。所以拜祭的形式,大多数地方还都保留着,逢年过节就会祭奠上一次。 盛世尧突然凝看着我不语,我被看得莫名其妙,正要发问,他却已开口:“是你。” “什么是我?”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我被搞糊涂了。 只听他说:“那女人给自己女儿找得归宿是你。”我惊愣住,直觉否定:“怎么可能?我是女的,跟她女儿哪里能配在一起?” “她不是要配姻缘,而是找宿体。” 宿体是什么?这名词我第一次听到,盛世尧的语调很平缓,可莫名就觉诡异。 正文 34.宿体(3) 盛世尧没有立刻解释,而是起身在屋内走了一圈,又到门边站定了几秒,这才回身朝我招手,“你过来。||”我依言走过去,不明所以,等了会见他不作声,耐不住性子问:“你跟我讲讲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呀。” 他摇了摇头后才道:“你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吗?” 被他一提醒,想起刚才他的举动,不由也仔细观察起四周的情况,突然鼻间钻入一股香味,味道很淡,如果不用力闻的话,根本不会注意到。嗅着那股味,我开始寻找,最后在门缝的角落里,找到了疑似香灰的东西。 “这是......” “熏香,含有助眠成份。” 瞠目结舌!这要是没发生之前诡异的事,还能想成是大婶为让我睡得香给特意点上的,现在只觉得很有问题。不光是这熏香,整件事都很诡异,一个独身妇人,深更半夜居然敢收留四个陌生人,其中还有三个是男人,她就不怕我们是坏人?这是其一。其二就是让我住她闺女屋子这件事,如果说......她闺女桂花已经不在了,那这个屋子一般情况下会严守着不让外人踏足,而不是任意让我住进来。 越想越觉得发毛,那大婶的动机实在是可疑。这时候盛世尧缓缓道:“宿体,光字面意思,就很明显了。就跟寄生虫一个道理,附生在另外一种动物上,这种动物称为宿主。如果你不是白天睡过了,刚才你躺下定是沾床就睡,然后这种熏香会更助长你的睡眠,让你进入黑沉状态,也就方便那妇人进行那仪式。” “什么仪式?”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盛世尧飘了我一眼,淡声回:“你刚不是已经看到了?” 心里一个咯噔,瞪圆了眼看着他,“你是说......刚才那大婶就在进行这种寄生仪式?”天哪,如果那桂花真的已经死了,那大婶是想让她女儿的魂魄附到我身上,把我当成宿体来复生吗?这......也太离谱了吧,虽然鬼魂一说从古至今都有,可到底是没有科学依据的。 突听屋外脚步声再次传来,心中一凛,盛世尧拉我疾闪到阴暗处的角落,咬着耳朵说:“站这别动。”话毕他一个闪身,竟快步走回床边躺进了我的被窝。 刚好脚步声停在了门外,我屏住呼吸,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尖细的声音从门把处传来,是锁在转动,一声极轻的“喀”,门就从外面推开了。一道人影走了进来,从体形和身高一看就知道是那大婶,她的手上似有星火。我在黑暗中眯了眯眼,了解到那星火应是点燃的三炷香。黑影没有停留半刻,直接就往床边走,到得床前顿住。 只见她举着香朝空拜了三拜,口中喃念:“姑娘,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来得不巧。”看来这话是对我说的,不由苦笑,这意思是我给撞枪口上了?也不知道这大婶看中我什么了,觉得她闺女能够寄宿在我身上。 心念转动间,那大婶突然俯下身,把香搁在床位上方,然后一边扇一边道:“桂花,进去吧。”隔了三秒,又重复,接连重复了好几遍。忽然,一声轻咦从她口里溢出,将手中的香挪开,另一只手伸出。 不好,她要去掀被子! 正文 35.引魂术 就在我心几乎跳出来的瞬间,只听黑暗中大婶一声惊呼,转而惊呼变惨叫,盛世尧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即使看不清那边状况,也能猜到他把大婶给制住了。 “成晓,开灯。”盛世尧沉声吩咐我。 我立即摸到门边的开关,眼前骤亮,只见那处大婶的右手腕被盛世尧给反绞成扭曲状,表情十分痛苦。而她的左手上,果真是拿着三炷香,此时还有余烟袅袅。我不明白,难道那所谓鬼魂寄宿,就靠这三炷香能办成? 伴着一声惊呼“不要”,盛世尧已出手如电将那三炷香给掐断。我看到大婶的脸色顿时变得惨败,眼中惊惧和悲恸交杂,盛世尧在这时松开了制住她的手。大婶的身体开始颤抖,目光直直盯着地上断成好几截的香,如痴傻般呢喃着“桂花”的名字。 我悄悄走到盛世尧身旁,拉了拉他衣袖轻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并没有回我,只是眸色森寒地盯着大婶,“是谁教你这种引魂术的?” 大婶全身震了震,缓缓抬头,惊疑地看向盛世尧,失声而问:“你怎么知道引魂术的?” “哼,如果我没猜错,你那三炷香不是普通的香,而是返魂香,你将你女儿的魂魄引到香中,想通过此媒介来转移到另一俱身体上,从而让你女儿得以复活。要施展这引魂术,还得有个条件,必须是魂还没被勾走,滞留在人间。所以,你的女儿应该死了刚好七天!” 头七回魂!我的脑中惊现这四个字。小时候常听老人讲那回魂夜的故事,说人死后会在第七天回来再看一眼自己的亲人,于是死者亲属就会在地上撒一种叫礞石粉的灰,并放碗水,等第二天过来看,那灰上会有如鸟爪一样的印子,意思就是回来过了。 小时候听着觉得很害怕,后来大一点了,也听外婆讲过这故事,她说的是外公过世时,头七的晚上她守在屋里没睡觉,亲身感觉到有人陪在她身旁,因为是伴了几十年的老伴,也没什么好怕的,一直到天亮,那感觉才消失。 其实很多事都是不能用科学来考证的,但民间就有这样的传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原本我是不信的,但看盛世尧严肃的表情和大婶惨白的脸色,不由有些信了。回想之前大婶说的那句“要怪就怪我来得不巧”,应该就是指这事,我来敲门时刚好过了午夜十二点。 鸡鸣声起,天光发白,大婶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中浮现绝望。不管那引魂术有没有效,她女儿头七的晚上已是过去,如果真有魂魄一说,那也是尘归尘、土归土,从哪来该回哪去。 周通与六子闻声从楼下赶了上来,看到如此情景都有些吃惊。等我们闯入大婶的卧房后,果真看到在那窗边的位置,放着一张一米半左右的长案台,上面摆放了一个黑檀木骨灰盒,一副黑白相框的照片,还有一个香炉,其中插的三炷香已经快烧到尾了。 照片里的姑娘很年轻,眉眼清秀,应该就是大婶的女儿桂花了。 正文 36.桂花(1) 周通对大婶进行了审问,原本她还紧咬住口不肯说,但在周通朝六子使了个眼色,六子走上前拿起那桂花的骨灰盒欲将之砸掉时,她面带惊惧地连连哀求,最终吐出了所有内情。|| 原来这位大婶早年死了伴,独自带大女儿桂花,前阵子桂花喜欢上了一个男的,两家论及婚娶,但在准备结婚前夕,对方突然悔婚了,男的很是绝情,将所有桂花送他的东西都给退了回来。于是桂花就成天在家以泪洗面,大婶怎么劝都没用。 就在七天前,大婶像往常一样去地里干活,回来就不见她女儿桂花在房里了,心中很是着急。这一共就四五户人家,几分钟就问过一圈,都说没看到桂花。她立即猜到桂花定是去找那男方了,于是忙放下手边的事,就往那边赶去。 等赶到时,天已经黑了,男方一家看到她就指着她鼻子骂桂花,说在她来之前桂花闹上门,把他们家闹得鸡犬不宁。大婶担心自个闺女,只跟他们吵了几句,就匆匆往回赶。她知道桂花的老实性子,吵上门去肯定是吃亏受气了,怕她想不开,可别做了什么傻事。 两地隔了将有一个多小时的路,走到半路就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还夹杂着雷电。她更是心急了,也不顾身上衣服打湿,急匆匆往回跑。突然前方一道闪电竖劈而下,随后就是轰隆隆的巨响,吓得她惊跳而起,眼皮更是乱跳得厉害,不祥的感觉滚滚而来。 几乎踉跄着跑向那闪电劈下的地方,那方位是在大马路中央,不知道是不是雷电把电线给劈断的缘故,两旁的路灯都暗了。跑了几步,忽然被什么给绊了一跤,一个狗吃屎跌在地上,回头一看,有些像桂花最喜欢背的那个包。当时她就傻了,哆嗦着往前爬了两米,看到那沥青浇的路面,裂开了个巨大的口子,黑暗中就像猛兽张开了巨口。 桂花生前最喜欢穿白色的衣服,所以即使大雨磅礴,路灯不亮,四周一片漆黑,大婶还是一眼就看清那巨口里面似有几片白色的布料。五雷轰顶,也不外乎她当时的感觉,恨不得立即跳下深坑,可是她目测那坑足有一人多高,跳下去容易,要爬上来就难了。 连滚带爬地跑回村里,拍响邻居的门,喊了所有人来帮忙。等大伙齐心协力从那足有两米多高的深坑里,把桂花给抬上来时,大婶尖叫一声,当场就昏了过去。原因啥?那桂花竟被雷劈到全身焦黑,而她之前看到的白色布料,只是散落的一些碎布了。不用说,人早已没气了,谁也没有想到,惨剧就这么发生了。 是邻居们帮着大婶操办桂花后事的,整个过程中大婶不哭不闹,神情呆滞。大家都以为她是悲痛欲绝,整个人都痴傻了,很是同情。同时对于桂花被雷劈这件事,邻居们嘴上不说,回了家后就犯嘀咕,古时候这样的事属于遭天谴,代表着不祥。所以丧事一办完,大伙就散了,没人敢上大婶家来窜门。 被劈断的电路在大雨停后,就有电工来修了,恢复了几户人家的用电,但马路上的路灯线路,可能是与他们的用电线路分开的,归交通运营部管理,就迟迟没人去修,于是就一直暗的。 正文 37.桂花(2) 在桂花死后的头几天,大婶确实一直都神情恍惚,无法接受女儿离开的事实。--等到第四天时,她才醒转过来,就动起了引魂的念头。当天夜里,她就又到桂花被雷劈的那个深坑处,据她说是如果人遭遇天灾而横死,魂魄就会在滞留在原地,需用返魂香将其引导回家。 做完这一切后,她又连夜扎了两个稻草人安放在那离深坑百米左右的地方,拿木棍撬来两块巨石顶住,为的是不让路过车辆夜里走那条道,因为白光极强的车灯,就犹如太阳光,会吓走任何一俱魂魄。 原本大婶动的念头,是想暂时把桂花的魂引到牌位上,不至于让她被阴阳使者给勾走魂,可是恰恰我在桂花头七之夜撞上了门。大婶在开门听我讲述难处时,脑中就闪过了那念头,所以很顺利地就让我们入住进来,也就有了之后的事。 其中有几个疑点,我提了出来,首先是六子说那深坑的地方,四周全是浓雾,这是怎么回事?稻草人可以是人为,难道这大婶还有起雾的异能?其次,是不是一定得我住在桂花闺房里,才能将那引魂术进行?如果当时我坚决不肯入住那间房,大婶又将打算怎么办? 在我提出这两个问题后,大婶的面上出现疑惑,我不知她是对前一个问题无法解释还是对后一个。却听盛世尧突然开了口:“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引魂术引的是桂花的魂,她的房间自然是她最熟悉与依恋的地方,所以这个环境条件必须得有。至于如果你不愿住这间房,想必她也能有话说服你。而那半夜起浓雾,是不是那深坑附近有沟渠或者河?”这后一句话,是问那大婶的。 在经过讲述后,大婶的情绪已经平复了些,虽然眼中满是万念俱灰,可不再如刚才那般激动。她定目看着盛世尧道:“那附近确实有条河,那几天大雨把河水给涨满了,水漫到了田里,把我们种的菜都给淹了,后来他们挖土堆了个坝,防止水再漫到这边村子来。” 道理如此简单,百米外的浓雾,是前几天的大雨和温差变化造成的,之所以只在那一带出现,是因为当地村民筑起了坝,把那雨水给拦在了那边。 那就剩最后一个问题,眼前这个貌似村妇的独身女人,是如何会那引魂术的?这回大婶闭紧了嘴,再不肯说,就是周通拿她女儿桂花的骨灰盒威胁,她也只是垂着头闷声不语。 盛世尧冷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不说就能让你女儿即使还不了魂复生,也能安存在那牌位里?我不知道告诉你引魂术的人是怎么教你的,你可知这引魂术一开始就走错了步骤?” “怎么可能?大仙说......”大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闭上,惊恐地看着我们。 盛世尧面露讥讽,“大仙?引魂引魂,自然是用引魂香,而你用的却是返魂香,就算今晚我们不戳破你,你的女儿也不可能魂寄到她身上。”我微微动容,依他的意思,难道这世上真有引魂术? 大婶一听,脸刷的一下白了,嘴里直呼不可能。 正文 38.黄大仙 “信不信随你。()”盛世尧撩了话,走到供放牌位的案台边,捏起香炉旁还剩的几根香,轻轻一掰,就掰断了,他嗤笑了声道:“还是我看走眼了,连返魂香都不是,只不过是普通的庙里供奉的香罢了,这一把香,你花了不少钱买吧。” 这下大婶的脸色就不是用白来形容,而是面如死灰,突然她急急从地上爬到盛世尧脚边,抓住他的裤管问:“那现在怎么办?这香要是假的,桂花她......”看这情形,居然三言两语间,她真信了盛世尧的话。 盛世尧没有去看她,视线定在那黑白照片上,淡漠地说:“你的女儿早已进了轮道回,还是多烧点纸钱给她吧。” 大婶惊愣了两秒,随即放声大哭起来。 我们无言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有再说话,周通也早已把桂花的骨灰盒放回了案台。其实当时也就是吓吓这大婶,不会真的就把那骨灰盒给砸了的。等她将心中悲愤都发泄出来后,才缓缓道出由来,原来在桂花死后,丧礼请了附近有名的唱经和尚来做法事。 法事做了三天,那和尚在临走前乘着四下无人时,就问大婶可想她女儿灵魂复返,当时大婶迷迷顿顿,也不明白他在说啥。那和尚见状就留了地址,只说如果她想再见桂花,就去这个地址找一位黄大仙,他能够帮到她。 大婶醒过神来,就想起这事,立即去了那地址,找到了那黄大仙。从他那得知了引魂术一说,并且花了两千块钱,买了那把所谓的返魂香。可以说,当时的她完全就像中邪了一样,对那黄大仙深信不疑,买完香临走时,那黄大仙还慎重告诫她,此事违反伦常,不能外泄,否则不但会失败,她闺女桂花还会魂飞魄散,连下辈子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我听到这连连摇头,从唱经和尚到这黄大仙,整个事件漏洞百出,也就当时失去爱女的大婶,因为悲痛欲绝而丧失了理智,竟然被这样的谎言骗到。 念在大婶失女心伤的份上,我们并没有报警,主要这事也玄乎,说出去恐怕没人会信。从大婶家出来,问了问除去那条大路,可还有别的路可绕行。大婶给我们指了条老路,说是以前的盘山公路,后来修葺了这条大道后,那条老路就没人走了。 回到车上,仍是由六子开车,往那条盘山公路徐徐开进。 在我第三次偷偷飘盛世尧时,他蹙着眉头看了我一眼道:“有话就说。”我立即问出心中的疑惑:“那引魂术是真有其事吗?还有那什么引魂香,真的能把人的魂魄给引到另一个人身上去?” 前头接连两声“噗哧”,周通从座椅上掉过头来,笑道:“小妹,你怎么就这么天真的呢?那是尧哥随口糊弄人家的,你居然还真信了?” 啊?我目瞪口呆。 周通嘿嘿一笑,又道:“要是尧哥当时不如此说,那老太婆能把所有话都吐给咱们吗?我老周听过迷迭香,可还从没听过什么引魂香,要真能把死了的人的魂魄给引回来,这世界不乱套了?听那狗屁黄大仙在胡说吧。” 他话一说完,前头开车的六子闷声笑起来,甚至连我身旁的盛世尧嘴角都轻勾起弧度。合着刚才那一番话,就是盛世尧糊弄那大婶的,我气恼的把头扭向一边,兀自生着闷气。 正文 39.人心 耳旁盛世尧却说:“也不全是。--引魂香一说是我胡乱杜攥的,但这引魂术,不见得就是假。据我所知,这是一种邪术,施展起来并非那么简单,而且人的魂魄也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寄宿的,所以我一看那妇人的手法,就知道她遭了别人的骗。”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总算舒服了些,要不然都觉自个成那傻帽了。转念想到那黄大仙的可恶,愤愤然道:“都是那神棍,害人不浅,还敢自称黄大仙!” 周通接过了话头:“嘿,小妹,这你就不懂了。出来行骗,不弄个响亮的名号,谁信你?那神棍就是借用黄大仙的名头,他这手法应该是惯骗了,专门骗这种沉浸在亲人失去悲恸中的无知妇女。” 听这话很是别扭,可又无从反驳。人心因为贪婪而变得险恶,甚至为了私欲摒弃了的良知,利用生者对死者的不舍来作文章,也恰恰正因为某些人的无知,才会去相信他们的妄言。 半小时后,我们都笑不出来了。那大婶给我们指的老路,是一条三米宽不到的盘山公路,恰恰好一辆车子在上面开,一面靠山体,另外一面则是......悬崖。就是说上去了之后想回头都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开。因为几天前的大雨,那原本的石子路是一片泥泞,坑坑洼洼,一个个细小的水潭,每一下颠簸,都有可能翻车滚下山崖。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在车子开到半山腰时,突然熄火了。好不容易起动了,又怎么都开不上去,没办法,只能其余三人都下车,弯腰一看,原来是后轮胎被陷在泥坑里了。找来工具,盛世尧与周通合力去抬那轮盘,无奈车身太重,始终不行。 周通气得一脚踢在轮胎上,嘴上骂道:“娘的,中了那老太婆的计。” 他口中的老太婆,自然是指那大婶。我心说刚你还笑人家无知呢,这下笑不出来了吧。就说我们几人破坏了大婶引魂术,不管那邪术是真是假,也是毁了她唯一的希望,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还给我们指路?原来是指了条歪路给我们走,让我们卡在这里上下不得。 盛世尧丢了工具,走到驾驶座旁,敲敲车窗,“六子下来,我来开。”很快他与六子换了位置,坐进了驾驶位,只听他低骂了句:“这时候还挂两档开?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呢?”六子面上黑了下,没敢吭声,走到后面与周通一起去撬轮胎。 又试了两次,在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把陷在坑里的轮胎给抬了出来,车子往上游走了十几米才停下。盛世尧在车内唤:“都上车吧。”我们赶紧跑过去坐进车,然后以龟爬的速度前行,虽然很慢,但没有再出现熄火的情况。 直到盘山环绕到了顶端,开始往下开时,才真正到了刺激的时刻!那俯冲的势头,即使车身都贴着山体而行了,也给人感觉下一秒要从另外一边跌落山崖了。起初周通还大叫慢点慢点,结果我探头一看,码表上只有十五码,速度其实非常慢,是人的心理恐惧在主导。 盛世尧低吼了声:“别吵!”再没人敢发话,只能拽紧了头顶的扶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生怕车子一个打滑,直接翻滚而下。 这样的惊恐过程,整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目之所及能看到前方已抵达山底了。可最后这五十米的距离,却是考验了每个人的神经,原本还能说不太陡的下坡路,突然间呈45°角,甚至更陡峭,当车子下滑时,我们每个人的身体都往前倾斜。 即使离山脚不远,我们仍然有翻车的可能,在车身被什么震动,突然高抛起时,我抑制不住地惊叫起来,幸而车身稳稳落地,往前滑了十几米,终于抵达山脚。 盛世尧踩了刹车,把车停了下来,惊魂未定的我们回头看了看那山路,不敢相信我们是从那么艰险的地方过来的,如果不是盛世尧沉着冷静,一个疏忽就是车毁人亡。 正文 40.桂花托梦 再次看向盛世尧时,我对他起了由衷的崇拜。…………这个人几乎是强大的代名词,一路过来,但凡遇到事,都是他在拿主意,掌控全局。与之目光相触,莫名的我心跳漏了一拍。 因为耽搁了一晚,所以并不打算再找地方休息,大伙就着车上的干粮,随意啃了啃,就继续上路了。还是换回六子开车,因为之前的惊险,没人有心思再说笑,车内一阵安静。 昨儿晚上我是彻夜没眠,还被吓得半死,刚才又是三魂去了七魄,所以一静下来,睡意就向我袭来。眼皮一沉,“咚”的一声,头嗑在了窗玻璃上,立即引来几道注目。周通刚要回头说什么,盛世尧已经伸手将我往他怀里一拉。 余光中看到周通连忙转回了头,目不斜视看着前方,至于六子什么反应,我这角度根本看不见。眼前一黑,盛世尧把手盖在了我眼睛上,淡漠的声音传来:“睡吧。” 如此,我想反对已是不可能,只能顺着他的意,闭上了眼睛。很奇怪,以前只要他一靠近,我就紧张到全身僵硬,可这次闻着他独有的气息,安宁感在心中升起,准确的说,是安全感。仿佛只要在他怀中,就可无忧。 敛去杂念,很快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梦这种东西,向来常常伴随着我,所以感觉到意识偏离时,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这回并没有再梦到黑衣男人,也没有梦见外婆,而是走在茫茫白雾中,一路走一路走,忽然脚下一空,人跌了下去。如果不是在梦中,这一跤应该摔得很疼,可因为是梦,我没任何痛觉。 只是眼前黑了不少,仿佛掉进了一个洞里面,很快发现这洞里不止我一人,还有另外一个人坐在旁边。我凑近过去看,是个穿着白衣服的女孩,她埋头在膝上好像在哭。想要问她怎么了,但张了口却说不了话,这时候女孩抬起头来,水盈盈的大眼看着我。 即刻我就认出了这女孩是那大婶的女儿桂花,很奇怪,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可能梦里的我是个痴胆大吧,也可能因为知道这是个梦,对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桂花看了我好一会,突然对我说:“谢谢你救了我。” 我面露疑惑,不明白她为何这么说?只听她说:“若不是你破坏了阿妈的邪术,现在我已经被那断魂香给灰飞烟灭了,也谢谢你断了阿妈的念头,让她可以得到解脱。” 闻言我大吃一惊,怎么又是断魂香了?最初说是返魂香,后来盛世尧杜攥了个引魂香,现在这桂花又说是断魂香,到底大婶点的是什么香啊?无奈我有嘴不能问,只能在心中干着急。桂花也没多讲,抹了脸上的泪冲我笑了笑道:“好了,我要走了,记住,你以后一定要提防黄大仙。” “你要去哪?”问出话后,才发现自己居然能说话了,但桂花的身影已经逐渐变淡,整个人如一缕轻烟,慢慢变得虚无。 她又一次强调:“你一定要记住,黄大仙......”最后声音与她的人一起消散,耳根处一疼,场景消失,意识迅速抽回,睁眼就看进一汪幽潭,是盛世尧的眸。怔愣之后发现他的手指轻捏着我的耳垂,立即领悟刚才梦中感觉到的疼来自他,是他把我从梦里拉回了现实。 正文 41.告诫 难道我又犯梦魇了?可这次并没堕入梦中梦啊。|| 还在发愣中,周通回头过来调侃:“我说小妹啊,你这是把尧哥的腿当成是枕头来着,舒服得都不想起来了吧。” 轰的一下,整张脸涨成通红,一个力挺坐起,目光闪烁着不知道该往哪放。盛世尧没说什么,但极明显的腿往前伸了伸,这下我就更觉羞赧了,一定是把他的腿给枕麻了。一时间气氛变得迷离,还好有周通在打哈哈,很快这事就揭过了。 周通笑我胆小,梦话都是在喊桂花与黄大仙。我呐呐没有反驳,兀自回想着梦中的情节,突然耳朵又是一疼,一转头,竟是盛世尧对着我耳朵在弹指,他的唇角似挂着戏谑的笑,漫不经心地问:“梦到什么了?反正无事,说出来给你分析分析。” 心里打着旋,当着他们三个男人的面,其实不太想说,怕又被周通和六子取笑。可想到上次梦魇一事,最终还是把那梦境给说了一遍,周通调侃的笑已浮于脸,却被盛世尧飘了一眼,缩回了到嘴边的话。 我假装没看到,只定目在他身上,等着他给我分析。 他并没立即回应,而是敛目沉凝了片刻,才抬眼问我:“你信鬼魂一说吗?” 我愣了下,直觉摇头。他浅笑了下后道:“如果不信,就姑且当成一个荒唐梦吧。”听他这是要敷衍我,不禁抓着他衣角问:“那要是我信呢?” “如果信,那么这个梦,其实是桂花的鬼魂在托梦给你,目的除了感谢你救了她外,更多的是为提醒你黄大仙这人。” “可是......”我顿了顿,组织了下语言,“那黄大仙不就是一个神棍嘛,她为什么要特意托梦提醒我?而且天南北远的,哪里还会遇上那神棍呢?另外,桂花说的那断魂香又是怎么回事?” 周通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小妹,断魂香自然就是断魂的意思了,定是指那老太婆用的假冒伪劣产品。老太婆绝没想到,她以为的引魂,其实是在送她女儿孤魂灭亡,这黄大仙可真够歹毒的。” “动机呢?黄大仙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难道就纯粹是为骗大婶那两千块钱? 周通一时答不上来,巴望地看向盛世尧,等着他出来解释。却没想盛世尧垂了眸不语,思虑着什么,我和周通对视了一眼,没再去打扰他。过了半刻,他才抬头对我慎重开口:“不管怎样,这事应为警戒,以后遇到那黄大仙,如果我不在,你就绕道而走。” 呃,要我看到那神棍绕道?我还打算万一给碰上了,就打得他满地找牙,再扭送到派出所,让他以后都不能害人。可盛世尧极少这幅肃色,眼神可以说是凌厉,此种威势下,由不得我说不,只能点头。 他似乎看出了我态度勉强,眼风一厉,寒声再次警告:“我再说一遍,如果单独遇到那黄大仙,务必不要去惹事。”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严厉的一面,我不禁有些咂舌,就连前座的周通,也不敢再嬉皮笑脸。 后面的路程倒是再没出什么意外,一路平坦而行,到了傍晚,我们就抵达了堀城。六子直接把车开到一家旅馆门前才停下,看来今晚是要在这里休息了。 刚从车上下来,还没等我松动筋骨,舒缓下坐麻的屁股,旅馆内就走出一道靓丽的身影,夺了几人的视线。定睛一看,居然是刘悦,她竟比我们先到了。 正文 42.任重而道远 刘悦走上前来,自然是先看了看盛世尧的神色,转而才环看了我们一圈,目光到我这就是直接略过,回眸定视在盛世尧脸上问:“路上碰上什么事了吗?怎么你们比我还晚到呢?” 盛世尧没回她话,只丢下一句“进去再说”,就大步往旅馆内走,其余人只好都跟上。…………在我们来之前,刘悦已经把房间给订好了,所以只需每人出示身份证给前台登记,到我拿临时身份证时,心里很是忐忑。 前台看出我证件是临时的,不由多看了我一眼,没来由的我就开始心虚,生怕周通办事不牢靠,别给查出是假证,这么多人就把我一人给拒之门外了。等了将近有好几分钟,终于前台那姑娘微笑着把证件递给了我,并且附上房卡,我大大松了一口气。 几人进到电梯,门刚一关上,周通就调侃我了:“小妹,看把你吓的,都说你哥我不会给你办假证。再说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出示了证件,就算你的证刷不出来,他们旅馆打开门做生意的,也不会揪着你一个小姑娘不放的,安啦。” 我一听,确实有道理,可这不是第一回遇到这类情况嘛,一向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持着张连自个都没底的临时证件,能不心虚么。 一共开了三间房,其中一个是单人间,我本喜滋滋地打算拿那张单人间的房卡,可是手伸到半处就被刘悦给拍掉了,她口气不太好地道:“那间是给尧哥的。” 凭什么啊?话没问出来,就立刻想到住宿安排的人次问题,如果我睡那间单人房的话,那势必有一个男人要与刘悦同住一屋,而现在刘悦说单人房归盛世尧,那......我要跟刘悦一个房间?这简直好比晴天霹雳啊,这女人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出对我不友善,我怕跟她一屋可能会打起来。 盛世尧从周通手里把房卡拿了过去,从中抽了一张,飘了我一眼道:“我与成晓一间,其它两间你们自己分配。”说完就拿手里的房卡刷开一扇门走了进去,留下僵化的我们。 周通最先回神过来,拍拍我肩膀道:“小妹,任重而道远啊。”走进了房内,六子看看我没说什么,也跟了进去,于是门外就只剩我和刘悦两人。 刘悦看我的眼神就不好说了,本来是淡淡的厌恶敛在眼底的,现在则是尽露于表,最后跺跺脚,以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骂了句:“狐狸精!”敲着高跟鞋,撇下我一人也进了房。 我有种无语问青天的无奈感,活了二十多年头,第一次被人骂狐狸精,可怜我这狐狸精当得实在是冤。盛世尧点名与我同住一房的目的很显然,我甚至觉得,他就没把我当成个女人来看待。不由惶恐,难道以后的每个晚上,我都要如此过? “成晓,你还在外面磨蹭什么?进来!”一声凉薄的命令从内传来,我赶紧收了胡思乱想,抬步而进,刚进到里面又听到:“随手关门。”嘴角抽了抽,默默关上门,等我走进里面时,发现他们已经各自占了位。 周通首先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小妹,坐这里。”我一看那就是个单人沙发,他的体形往里一坐,占了大半的位置,只留了一点空余,我身子骨细小,也不是坐不进去,可就得与他贴身而坐了。 这时候某道目光不容忽视地射来,我冲周通咧了咧嘴,指了指床沿,“我坐这就好。”没人有异议,他们也没再管我,开始与刘悦交流讯息。 正文 43.心有打算 我听了半天,大致明白刘悦是去干什么了。()原来她手上有件玉器要卖,买家就在她之前下车的那个市,当天下午她就把买卖给谈成了,搭乘火车赶来了堀城,本以为会比我们晚到,可是到了旅馆一问,我们都还没来,就在这等了大半日。 听着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有一点我不懂,她见我们还没到,为嘛不打个电话问问情况。我的手机被偷了不说,盛世尧和周通他们总有联络工具吧,整个车程中,我就没听到谁的手机响过。基于我就是个打酱油的,他们交流过程中也不好插嘴,只能将疑问埋在心底。 等刘悦听完我们这边的情况后,面色变了几变,狠厉地看向我,她嘴刚一动,就被盛世尧遏止:“行了,这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我们人都安全抵达堀城就行。”他开了口,刘悦自然不敢再发飙,只是面色依旧黑沉。 见此情况,我心中也存了气,这事情能怪我?当我愿意被那大婶当成桂花的宿体啊,后面山路崎岖险要,也不是我要走那条道的,刘悦分明就是对我搞针对。 事情谈得差不多时,几人准备下楼去附近的饭店吃晚饭,我不爱看那刘悦的臭脸,就称累了想洗洗休息,让他们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炒饭就行。盛世尧这回倒没有异议,只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出了房,其他人都跟上。 我站在窗前,看着他们从楼底下出来,向右转走了几步,就进了一家饭店。即刻跑到房门前,将门给反锁上,走回床边时视线定在那个放在墙角的盛世尧的包。握了握拳,心说机会就只有一次,毫不犹豫上前拉开拉链,只一翻,就翻到了我那个紫金匣子。 果然他有把这匣子给带出来,因为匣子体积虽不大,但随时放在身上也不方便,所以我一早就猜他是放包里了。可一路过来,根本就没机会去偷看他的背包,也不敢确定。现在紫金匣子找回来了,那临时身份证件也确定可以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脑中想到那张契约,以及盛世尧的手段,心里慑缩了下。但离开的念头强过一切,“若为自由故,一切皆可抛”向来是我的座右铭,而自由是一个理由,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我越来越觉得,遇上盛世尧这群人,我的平凡人生在不断扭转。而我是个甘于平凡的人,不想要有什么大作为,也害怕那些闻所未闻的事,所以避之远矣,是最好的抉择。 其实在刚才他们商量事情的时候,我就在心里打算了,唯有兵行险招,才能堂而皇之当着他们的面逃跑。之后的逃跑路线都想好了,先不急着去坐车,而是就近找一家小旅馆住下。他们一定想不到我还有那胆继续留在这里,而且离他们很近。 加上他们来堀城是有事要办,不大可能花那功夫来专门寻我。所以说我占尽了天时地利以及人和,这么大好的机会不把握,那就注定我要被压制奴役了。 从盛世尧的包里又翻找出一些钱,咬咬牙一并放进了自己口袋。这时候也不管什么君子不君子了,反正我是女的,当回小人也未尝不可。回身正要把紫金匣子塞进自己的背包,忽然想到什么,手顿住,想了想,把匣子放在床上,从包里找了件宽松的深色外套,往身上一穿,然后把匣子塞在了衣服里面,拉链拉上照了下镜子,看不出有异样。 不由轻叹,为求脱身,只能把自己所有行李都扔下了,否则我背了个包出门,到得底下大堂肯定引前台注意,唯有空身而行,才最不引人注目。 一切准备妥当,我拉开门回看了眼房间,脑中只要一想到盛世尧回来发现我逃跑后的震怒表情,就忍不住嘴角上扬,终于给我扳回一成,将了他一军。 嘿,盛世尧,再见! 正文 44.乐极生悲 什么叫乐极生悲?就是我现在这种。|| 在我志得意满地怀揣外婆的紫金匣子,并且左边口袋赛了鼓鼓的钞票,右边口袋放着我的临时身份证,来到楼下大堂,我还特意在电梯前站定了下,见前台的工作人员正在忙,没空留意我,于是三步并成两步,低埋着头往大门口快步而行。 眼见胜利在望,只要迈出那门槛,我就自由了。却在出门霎那,一头撞在了人身上,紧接着耳边就响起周通的大嗓门:“诶诶诶,小妹,你这么急冲出来干嘛,是不是肚子饿了?你看还是老哥我惦记你吧,知道你这丫头是在嘴硬,走,哥给你点了好多菜。”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一把拽住我胳膊往旁边饭店门前走,我顿时急了,高喝出声:“等等!”身形顿止,周通惊愣地回头看着我,“怎么了?” 我......答不出来。只能怔立在原地,脑子拼命转也想不出办法来解决眼前的困局。怎么就那么背呢?刚好被周通给碰上了,万一我粗心点把包背了出来,现在就更难解释了。一想到这里,我就后背发凉,沁出了冷汗。 周通见我傻站着不说话,眼珠一转就似若有所悟道:“怕刘悦那张利嘴不饶人啊?我就知道,你不肯下来吃东西就是因为那婆娘,放心,有你哥在,她不敢说你什么的,再说了,还有尧哥在呢,她敢放肆?给她两个胆都不敢啊。” 我见情况发展成这样,要想脱身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假装别扭道:“可是,她总老是针对我,不给我好脸色看。”周通嗤笑出声,摇着头笑说:“刘悦就是个纸老虎,你越怕她越凶,等处得时间多了,就习惯她那阴阳怪气了。” 到这里,我只能跟在周通后面走进那家饭店。其实这几个人里面,周通对我最和善,除了第一次见面时恐吓了我一下,之后他都挺照顾我的,真就像个老哥一般。莫名的我生出了些愧意,若不是被他堵住了,这时候我恐怕已经挟带私物逃之夭夭。 晃神间已经上到二楼包厢门口,我连忙收敛心神,告诉自己还有场硬仗要打呢。周通因为性子耿直,不会往别处想,可盛世尧不比别人,心思深到连一点细微处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尤其我这怀里还揣着紫金匣子呢,想想就觉冒冷汗。 包厢门一推开,几道视线看过来,令我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个陌生男人,就坐在盛世尧身旁。那人注目在我身上问:“这位是......” “成晓。”盛世尧简单介绍了我名字,抬眼示意我入座。 我一看那座位,额头就冒黑线,周通进门后就先坐下了,如今只留了一张椅子给我,就是盛世尧左手边的位置。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避无可避。刚一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个心虚,感觉盛世尧的视线飘到我的外套时,定了一秒。 如坐针毡!即使在我入座后,他们也没管我,径自聊着天,聊得大多是这地方上的风土人情。据估计,在我来之前,他们可能已经把要商量的事谈好了,所以才会让周通来唤我下来。这也可能是盛世尧之所以没坚持我一同过来的原因。 从某种意义上说,无论是他盛世尧,还是其他人,其实都还没完全把我当成自己人。 正文 45.人赃并获 手上一紧,盛世尧转首凑近我低声问:“怎么满头都是汗?你热?” 我心上一颤,直觉去摸额头,果然一片滑腻,竟然紧张到满头大汗。()可这时候我哪能回应说热,连忙谎称:“有点不舒服,一阵热一阵冷的。” 周通在旁问:“不会是受凉了吧,我还想呢,你怎么裹了个外套。”这下可好,所有人的焦点都注目在了我身上这件深色外套,因这气温,最多只需穿个长袖的T恤或者衬衫,而我全身包得紧紧的,就显得异样了。 其中我最怕的是盛世尧的目光,略带探究与深思,看得我直发毛。只能顺着周通的话头,故意吸了吸鼻子继续撒谎:“可能的,刚才在房里就觉得头昏脑胀,浑身发寒,所以找了件外套穿上。” 刘悦冷哼,嘴里嘀咕:“矫情!”音量不大不小,足以让在座的人都听到。我拉沉下了脸,心里衡量着此刻若将计就计与她闹翻,作势要回房间,能有几分胜算。可念头刚滚过,就闻身旁男人寒声喝斥:“刘悦,注意言辞。” 这声斥责令刘悦刷白了脸,眼中出现惊惧。转而盛世尧又侧头对那陌生男人缓声道:“李先生,让你见笑了。”那人连忙回:“哪里哪里。”接转间,气氛竟是又变得融洽,而我发飙的时机已过,只能在心中扼腕叹息。 上来一道羹汤,热气腾腾,闻着鲜美。没想盛世尧居然盛了一碗推到了我面前,低声道:“冷就多喝两碗。”瞬间,场上目光又全集中在我身上,周通等人就不提了,连那陌生男人看我的眼神都带了深意。 直到散场时,我被迫灌下足有五碗羹汤,肚子鼓得像圆球,打个嗝,嘴里都是汤的味道。再鲜美的东西吃到撑,就失去原来的美味了。只能心理安慰自己算是谎圆过去了,没有被盛世尧看出问题来。回到旅馆门口,那个男人临走约好明天早上八点在大堂等,就驱车离开了。 听了他们的闲谈,大致了解此人可能是他们此行买卖的接头人,至于究竟什么生意,我还是没听出来。装病自然得有一副病态,我故作神情萎顿状,缩着身子跟着他们一路上楼,心里越来越惶惑,脚都控制不住有些发抖。 周通见我这幅样子,越加信了那生病一说,关切地问:“小妹,要不要哥去给你买点感冒药吃吃,看你抖得。”我连忙摇头说:“不用,我包里有,出来之前已经吃过一粒了,晚点睡觉前再吃一粒,明天就好了。” 嘴上那么说,心里那叫一个苦,等下与盛世尧是同处一室,我要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衣服里藏的紫金匣子给放回去呢?而且万一他利眼看出包有被动过,去翻看怎么办?想到这些,我就胆寒。 但想得再多,逃不过的终究还是逃不过。在我跟着盛世尧屁股后面进到房内,还没做出任何反应时,他突然一个回转,出手如电将我推在门板上,欺身而近。只听刷的一声,拉链从上而下,紫金匣子滚落在了地板上。 人赃并获! 我的脸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得用惊恐。盛世尧看都没去看脚边的匣子,直直盯着我的眼睛,黑幽的眸内,已经添了分怒,他的双手撑在我耳旁的位置,脸凑得极近,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只听他用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正文 46.自由(1) 我,无话可说。|| 再多的伪装都逃不过盛世尧的眼睛,届时我已明白,可能在我出现在包厢门前,裹了一件深色外套的时候,他就已经洞察了。之后漫不经心的关心,嘘寒问暖,都只不过是戏弄我这个傻子而已。 没来由的愤怒,充斥了整个心房。按理我应该是理屈的那个,应该是惶恐甚至哀求的那个,可是在当下,愤怒主宰了我的思维,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出齿缝:“我要离开!” 盛世尧的眼神变了变,低声重复:“你要离开?” 我一个冲动就伸手去推他,他可能是没防备,竟被我推了个趔趄,等站住时,眸色转深,已显怒色。我见状把心一横,仰着脖子冲他吼:“你明明早就看出端倪了,还故意耍弄我!是,比城府比心机,我都没你行,你也从没把我当过自己人看,凭什么要我对你唯命是从?” “自己人?一个随时都包藏了祸心的人,配称为自己人?成晓,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珍惜,那就别怪我狠。”在他说出那个狠字时,我已经毫不犹豫地出拳,既然撕破了脸,那如果被他再制服后的下场,可想而知,可能比上次背脊穴位的刺痛还要残酷。所以,我只有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 可当我看到他嘴角牵起的弧度时,心中暗道不好,伸出的拳凌空转向,刚刚好避过他疾闪而至的手。如果再慢一分,我的手骨可能就要被他曲折,心念电转间,我一个旋身,脱下敞开的外套,用力向他扫去。 他为躲避那一击,只能退后,而我要的就是他退后的瞬间,一直按在门把上的右手快速旋转,拉开一道门缝,闪身而出,并重力带上。几乎同时,就感觉到门内施力强拉,我双手掰住,脚抵在门前,身体后仰,利用整个身体的重力来与对方抗衡。 心知这不是办法,男人与女人天生的体力相差不在一个等级,而且里面那个是盛世尧,他手底下的功夫非我这三脚猫的把式所能敌。眼角处看到走廊的墙上挂了油画,想也没想抬脚斜踢,把那油画给踢翻在地,并用力踩裂成两半。脚尖一挑,裂成两半的油画被我用手肘夹住,并迅速卡在门把和墙之间。 等同于两块长木板叠合在一起做成了一个门栓,不确定油画木板的材质能坚持多久,但想总能抵挡上几分钟吧。就在我松手准备拔腿而跑的瞬间,房内盛世尧森寒的声音在道:“成晓,紫金匣子你不要了吗?” 我顿住身形犹疑,刚那匣子滚在了地上,情况紧急,根本不容我再去捡。突听木板碎裂声传来,惊恐地发现那以为能支撑几分钟的油画木板竟又似要裂开。觉悟过来盛世尧是故意说话来分我心神,意在拖延。再不犹豫冲向电梯方向,经过一间房时,房门从内而开,我身形已经掠过,只闻周通在身后喊:“诶,小妹,你去哪啊?” 电梯门开,我闪身而进,看着那处周通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暗道一声惭愧。 从旅馆大门冲出,没有目标地择了个方向就跑,接连跑过几个街头,回头看了看身后,发现并没有人追,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正文 47.自由(2) 基于对盛世尧的深深忌惮,不敢歇太久,等气息稍平复后,就立刻快步而行。…………沿用了一早想好的办法,我在几条街上绕了个大圈,又回到了那家旅馆的附近,随意走进一家灯光昏暗的小旅馆。 庆幸当时把身份证和钱都放裤兜里了,要是放在外套中,那我就寸步难行了。前台坐着的是个中年男人,他把我看了看后,就问我拿身份证登记。略一迟疑就称身份证丢了,不知道能否通融下,男人再次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带着讽意的笑容,嘴上却道:“知道了,给你开一间吧,夜里做生意的时候声音小一点就行了。” 听得我莫名其妙,夜里做什么生意啊?拿着房卡上楼,一看走廊的布置就不由皱眉,不用说,这家小旅馆的住宿条件与原来那家根本不能比,头顶的壁灯都是昏黄的,还有一股霉味。走过一户门前,突然听到里头传来细吟声,顿了顿脚,听了几秒后立即两颊飞红,快速离开。 我终于明白旅馆老板那话的意思了,他一听我没身份证,就把我给当成了行那勾当的女人。很显然,他这小旅馆,常有类似的事发生,所以这么容易就让我入住了进来。 走进我那间房,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刺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也不知道是这旅馆的“特色”,还是前一位客人遗留下来的,再仔细一听,隔音差到旁边房间走路声音都能听到。顿觉头顶乌鸦在飞过,可房间已经开了,钱和押金都交了,退了重新再找旅馆不切实际。尤其是此处离原先旅馆极近,如果再随意游走,很可能会被他们抓到。 只能咬咬牙就这么住下来,心说熬上几天,等他们在堀城找不到我,就会放弃离开了。到那时,我就真正自由了。躺下之后,脑中不可避免的全是盛世尧的身影,他盛怒的脸,阴鹜的眼神......人的想象无限可能,而恐惧被加大化,越想越觉心颤。 如果再被他抓到,这个可能,我想都不敢想。一遍遍如催眠式地对自己说:你逃出来就意味着自由。一个理念灌输十遍,可能会觉得不靠谱,但灌输一百遍、两百遍时,你就会无比坚定了。所以到天亮时,我已经调整好心情,摸摸心口,那处正以正常的速度平稳跳动。 闭了闭酸涩的眼,困意是没,就觉得浑身疲乏。是人在心理极度不安的紧绷情绪,得到疏散后的一种身体反应。我进到洗手间,用冷水扑了扑脸,凉意让神智清明。 本打算这几日就都窝在房间不出去,可隔壁那客人也不知道在干啥,一整晚乒乒乓乓没完,天亮了后更是进进出出,时有关门声传来,到了这时就是男女在争吵了,且越吵越剧烈。 那吵就吵吧,我也只当噪音略过,尽量不去注意。可没想他们大打出手起来,隔着一扇门,清晰地听到砸东西的声音,砰的一下,什么砸在了我门上,应声落地,像是碎了。我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心道这架不会打到我这边来吧。 哪知念头刚滚过,就闻门外砰砰砰的敲门,一下比一下响。还夹杂着尖锐的女音唾骂声,至于骂什么,就不好形容了。没过一会,就引来了旅馆老板,我削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像是老板在劝那女的不要吵到其他客人,而那女的却蛮不讲理,扯着嗓子在那吵闹。 最后旅馆老板无奈来敲我房门,隔着门板对我说:“小姑娘,你开一下门。” 正文 48.包剿 我抵在门边问:“什么事?” “这位太太来找她老公,你开门让她看看就行了。||” 额头冒出三条黑线,原来这女人是来抓奸的!而这旅馆老板昨晚就把我当成做那什么副业的了,所以其实这刻他也怀疑那太太的男人躲在我房内。这时候我如果不开门,反而坐实了他们的论断。 叹了口气,拉开了房门,没等我看清,就见一道身影冲了进来,浓郁的香水味十分刺鼻,扭头一看,是个胖女人,她正在里里外外地寻找,连床底下和衣柜都没放过,看得我目瞪口呆,心道那床底狭窄到连钻只耗子都难啊,你男人能躲得进去真神了。 找了一圈,她没找到人,脸上神色悻悻,招呼也没打就又如风一般冲了出去。很快隔壁那间又传来砰砰的敲门声,看来这位胖太太是把目标放到了下一间,这情形是不找到她老公不罢休了。可是这么大动静,要我是她男人,还不早就闻风从窗外跑走了啊。 一回眸,见旅馆老板探着头往我房内看,蹙着眉问:“你看啥?”他面露尴尬地回:“没什么没什么,不好意思了,这么早把您吵醒。” 我想了想后道:“没事,老板你查下房吧,我要退房。”心里一计量,这地方再住下去不是办法,像今早这种情形可能每天都要上演,一个晚上能将就,天天晚上都如此吵闹无法睡,是人都吃不消。 老板听我说退房,面色黑了黑,欲要开口挽留,可我不等他说话抽了房卡就往楼梯处走,反正我没包没行李的,只要房间设施检查完没损坏,退了押金就能走人了。见此情形,老板心知是留不住我了,跟着我到楼梯口,朝底下吆喝了一声:“小李,206房退房。” 我踩着木楼梯往下,到了堂间走到吧台处,把房卡给递过去。坐在吧台里头的是个趴在那睡觉的男人,脸面被胳膊挡住了,刚老板那一声吆喝显然没唤醒他。我重咳了两声,见还不醒,只能出声喊:“诶,醒一醒,我要退房。” 终于那男人动了,缓缓抬头,我脸上的表情逐渐龟裂,而他咧开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手中的房卡扔了出去,扭头就往门外冲,可在冲到大门边时,一道魁梧的身影挡住了门框,我倏然顿止,惊惧地瞪着他。一向对我和颜悦色的脸,此时满面肃色,眼中尽是苛责,沉了声说:“小妹,你还想跑哪去?” 我回头看看从吧台后面走出来的六子,再看看眼前神色严肃的周通,心沉到底,我被包剿了!逃了一夜,终究还是被他们给逮住。 不过片刻功夫,六子已经走到了我身后,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走吧,尧哥在外面等你。” 我垂着头跟在周通身后,走了大约三十米,就看到那辆我们开过来的改装越野车。被黑胶给遮得严严实实的窗户,从外完全看不到里面,可就是给我一种森冷骨寒的感觉。 在我走到车前时,周通拉开了后车门,又重叹了口气,直接走开了。我硬着头皮猫下腰,冰凉的视线直射而来,那双混黑的眸内,半点情绪都没,看着我就像看着个陌生人一般。 想想我之前的行为,跟他也没什么交情可言了,确实就是陌生人了。莫名的,心头有些酸意,没往深处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得选,我只能往内坐了进去,并拉上了车门。 正文 49.如来佛的掌心 孙悟空尽管有七十二般变化,可终究逃不出如来佛的掌心。………… 我就是那孙猴子,而盛世尧则是俯瞰众生的如来佛,高高在上,拿捏着主权与人心,睥睨一切。在六子抬头的霎那,就深深领悟,他们早已找到了我。那个找老公的凶太太以及旅馆老板,都不过是在我面前演戏,这是一个瓮中捉鳖的故事,甚至可能从昨晚开始,我就没逃出过他们的眼线。 至于为何盛世尧没有当时就抓我,那只有一个原因,他要我经历从高峰跌到谷底的心理过程。昨晚我还会觉得愤怒,脑子一发热,就冲动地做下了那些事,可现在,我却只觉得心头满满的无力感。 坐进车内后,我就眼观鼻、鼻观心,垂着眸默声不语,任由那寒凉的目光盯在我脸上。 “没什么要说的吗?”终于,盛世尧开了口,他的语声中听不出喜怒。我想不予理会,可想了想,这时候没必要秉持着那点微末的傲骨,因为毫无意义,于是摇了摇头。 一声轻哼从他鼻间溢出,他伸出了掌,在空中轻击了两下,“成晓,你真有种。在这之前,想了很多种你再见到我的表情,但没有一种是你现在这样,桀骜不驯的眼神,一脸平静的神色,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有吗?我这是破罐子破摔心理好吧,要不然能怎样?揪着他的裤管苦苦哀求乞怜?一想到这种情形,就觉一阵恶寒,这么孬种的行为,我可做不出来。 盛世尧突然伸手过来,我条件反射往后仰了躲避,他的手就持在空中,黑眸幽深地凝着我。略有些尴尬地坐正,他的手落到了我的发上,动作似轻柔,他问:“逃了一夜,住这里的感觉如何?” 我咧了嘴,笑道:“还不错。”除了惶惑不安以及隔壁的噪音外,其它都还不算糟糕,至少我不用再当那什么抱枕和催眠剂,也不用担心下一次会不会再有个什么招魂术来对付我。虽说桂花那事其实与他并无太大干系,甚至还多亏了他,我才得以脱险,否则可能要被那大婶折腾得够呛。可这些经历,如果不是认识了他盛世尧,如果不是被迫成为他的下手跟他来这堀城,又怎么会遇上? 他手上略施了力,将我的头按进他怀中,下巴就抵在我头顶,低声说:“你可知道,我们三个在这守了一夜?”心中一震,他们一整夜都在下面?果然如我所料。只听他又道:“周通问我,为什么不直接上楼去把你给逮下来?知道我怎么回答他的吗?养不熟的白眼狼,最好的办法就是磨了她的牙,折了她的骨,让她想跑都跑不了。” 听到这,我忍不住轻颤起来,无边的恐惧层层蔓延,直至没顶。他像是很享受我的恐惧,将我往怀中带了带,整个人都变成靠在他身上。 “可是,就在你走进车内,坐到我身边时,我却突然推翻了原先的决定。我在想,磨了牙折掉骨的狼,还能称之为狼吗?如果失了本性,那还有什么意义?所以成晓,你很幸运,这次我可以既往不咎,惩罚记在账上。如若有下一次......”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下去,留给我无限遐想空间。 正文 50.办正事 我悄悄地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恐惧感也尽数散去。--知道自己是逃过了一劫,盛世尧的心性本就是不按牌理出牌的,所以我没有太讶异他的行为。 可是刚心神一放松,就听到咔嚓一声,接着右手腕上一凉,我低头去看,发现那处被套了个银色的手环,环上还有一条略粗的链子,连着的那头......在盛世尧的左手腕上。他竟把我跟他自己铐在了一起! 惊愕地抬头,只见他一副若无其事地说:“待会要去办事,免得节外生枝。”说完就摇下车窗,对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喊了声,周通和六子立刻小跑过来,坐进了前座。等车子启动后,周通回过身目不斜视地对盛世尧说:“阿悦已经与李先生先过去打招呼了。” 盛世尧点点头,浅声道:“六子,开快点。不要让对方等太久。” “诶,好的。”六子应了一声后,车速提了上去。我本没注意,可渐渐发觉不对劲了,这速度......会不会太快了?马路旁边有好多禁速标志,六子都当没看到,油门一直往下踩,探头往前飘了眼那码表,一看把我吓一跳,居然速度飙升到100码以上了,而且还在继续往上。这可是城市道路,不是高速公路,会出事的! 可我的提醒,根本无人理会,就连周通都是板着脸,没回头看一眼。身旁的男人甚至闭了眼休憩起来,独剩我一人在干着急。眼见我们的车子如火箭头一般,穿梭在车林中,好几次都是险险与旁车擦身而过,看得我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等到“吱——”的刹车声传来时,我的脸色已经发白。看向六子的眼神,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算是明白他为何被盛世尧选中,玩命啊! 很没出息的,跟着盛世尧从侧门下车后,双脚都还在打颤。身后冷嗤声,不知道是周通还是六子,总之经过昨晚逃跑一事后,变成所有人都不待见我了。盛世尧睇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扣住我手就往前走。 走了大约五分钟路,看到一座别墅独树在前,这时我才留意到从刚才停车的位置到这里,一路上似乎没有其它的房屋。且走的是向上蜿蜒的路,这别墅是建造在山坡上的,眺望远处,似有水光盈盈,应是一条人工湖。如此山清水秀,视野又开阔的地方,别墅造在此处,应是要花不少钱才能买到地皮吧。 再看那别墅,是二层式的洋房,琉璃瓦浅蓝色墙砖,庭院是用黑色的铁栏给围成了半敞开式的,而且圈地面积非常大。从外向里看,可见院内种着好多种树木,分置在两旁,其中有一棵往上拔高有十几米,我也叫不出来那是什么树。地上铺的是清亮的大理石,中间引向大门的一条道却是用鹅卵石铺成的。 这幢别墅整体一看,就觉很大气,主人家应是花了不少心思在里面。当然,花心思必须得有强有力的资金做后盾。 身后传来周通的说话声:“阿悦,我们到了。”我直觉回头,看他手持一个老旧的手机,显然刚才是在给刘悦打电话。 很快,别墅内走出来两人,正是刘悦与那李先生。两人的视线几乎都定在我与盛世尧相连的那手环上,我顿觉尴尬,但盛世尧混不以为然,径自走上前问:“有跟杜老板打好招呼吗?”这话问的是刘悦,但那李先生立即笑回:“盛先生不用挂虑,杜老板正在里面等您呢。” 他点点头,浅笑着说:“那还请引路。” 正文 51.未知领域 进到别墅,因为有外面的视觉效果做铺垫,所以看到里面的精美装修也不觉奇怪了。…………这样的房子,用富丽堂皇如宫殿来形容,并不为过。粗略看过后,就把目光定在了主人家杜老板身上,这是一个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很平常,没有给人一种财大气粗的感觉。 他很是和蔼地让我们入座,吩咐旁人给沏茶,才把目光转向盛世尧问:“这位就是盛先生吧?”奇怪的事发生了,我看到盛世尧一改以往的寡淡神色,面上带了丝微笑着道:“不敢当,杜老板可直接唤我名字。”他的言谈间,少了锐利,多了温和。 杜老板的目光飘过我与盛世尧相连的手环,停留于我脸上问:“这位是?” 盛世尧转眸看了我一眼后浅笑道:“让杜老板见笑了,我女朋友调皮,弄了个手链说要绑住我。呃对了,她叫成晓。”我顿时风化,惊愣地看着他!而他脸上竟还有疑似宠溺的神色,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空口说白话颠倒黑白的本事,无人能及! 等我回神时,他们已经谈到别的事上。听着听着,我就忍不住去看向身旁的男人,今天他穿了一件浅咖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的薄开衫,陡的一看,给人一种儒雅的错觉,这也是他此刻的神态与谈吐给我的感觉。 可是只要经历过我那些事,都知道盛世尧与儒雅两字根本沾不上边,为何他突然犹如改头换面般,变成这样?而他与杜老板谈论的话题,我听得也是一头雾水,像两个不着边际的船夫,各自划着两艘船,你划你的,我划我的。 就好比现在,杜老板说:“最近我谈成了一块地皮,价钱很合我意。” 盛世尧却道:“依水后靠山,两旁长坡林郁环绕,是为大吉。” 杜老板又道:“那块地皮我打算用来造一个商业区,在里面设置大型商场与电影院。” 盛世尧说:“从外到内,层层叠上,是为步步高升。正门向南取其正,大堂设正中,常青盆景置两旁,仍是吉。而厅以紫竹环绕,且向东直排,有紫气东来之意。” 听到这里,我有些似懂非懂了,因为他说的这些好像正是我眼前所看到的厅内布置。紫竹、常青盆景,赫然就在那处,而正门与大堂的方位也正如他描述的那样,至于从外到内层层叠上,说的是别墅的院门到大门这段路吧,确实这座别墅因为地势特殊的关系,是一个往上的趋势。 这些综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模糊又清晰的答案——风水。 盛世尧居然是个风水师! 接下来听着就有方向了,也逐渐明白两人并非是在各说各话,而是那杜老板抛砖引玉,对盛世尧试水呢。到最后,杜老板神色间已尽是满意,看盛世尧的目光也从原先刻意的和蔼变得敬佩,他面带笑容指了指沙发背后的楼梯问:“盛大师看看我这楼梯的设计如何?” 从盛先生到盛大师,仅从称呼上就可看出,跨越了一大步。 我顺着杜老板的指引去看那楼梯,并非是直线向上的那种,而是盘旋而上,两旁是黑金铁栏,金木做扶手,在楼梯口的扶手两端安放了两颗白玉圆石。以我的视角来看,就觉得这楼梯挺华丽的,但从扶手到阶梯都是金黄色,会不会太市侩气了? 当然风水这方面,我是一窍不通,门外汉,还得听听我身旁这位盛大师的观点。 正文 52.买卖 盛世尧的视线从楼梯口一路盘旋而上到阶梯顶端,看了好一会才回转目光敛了神色说:“杜老板是请过高人指点吧,金龙戏珠,福财双收,而且还不止一条金龙,是三条金龙,刚好镇宅、承灾与福气贯通,三者相融。--” 杜老板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连连道:“高,果真是高!盛大师,我对你算是服了。你可知道为这条楼梯,我是费了大心思啊,找了很多师傅过来研究,但屡屡挫败,之前构造的都不行,总不利我的大运。后来经过高人指点,才有了现在这个蟠龙金梯,之后我的生意那叫一个顺风顺水。就拿我那块刚买的地皮来说,本来有几个钉子户死都不肯走,只过一个礼拜,就乖乖拿钱滚蛋了。” 我越听越反感起来,尤其这杜老板在说到那钉子户时,口中的亲蔑和讽刺的神色,都让人觉得很刺眼。我是没看出来这什么蟠龙金梯有多高端,也不太信因为一个楼梯的构建而转运的理论,所以心里很施之以鼻。 盛世尧没有对杜老板的地皮一事加以讨论,而是随口问了句:“不知杜老板能否告知,建议造这蟠龙金梯的高人是哪位?” 杜老板的脸上浮现兴味,眯着眼睛笑道:“年轻人不服输,有傲气,我喜欢这种性格。不瞒你说,原本指点我的这位高人很淡泊名利,不太希望被人多提,但今天跟盛大师交流不光是融洽,还很舒心。”他讲到这里顿住,我一看就觉得他是在有意卖弄关子,他的脸上写满了一吐后快的欲望,可偏偏还把话说得膈应人。 盛世尧敛眸不语,一副洗耳恭听状。 果然杜老板在见盛世尧不发话后,忍不住道:“所以啊,我也就跟你交心地说了,不知盛大师可曾听过黄大仙的名号?” 此话一出,我们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就连盛世尧也微微动容。 杜老板见状面显得意地说:“看各位的神色,应该是对这位大仙有所耳闻。确实大仙在界内享有盛誉,十分得人推崇,能够请到他也是机缘。不瞒各位,我这屋里的摆设,都经由大仙指点过了,而盛大师刚刚讲的几点都与大仙所言不吻而合。” 开口闭口大仙,听得我很不舒服,真想刺他一句,既然找了那什么黄大仙,还来找盛世尧看风水干嘛?为显摆吗? 显然不止我有这样的疑问,从进门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刘悦此时也面露不郁道:“杜老板,既然您这宅邸已经过大仙的指点,不知为何还请我们盛先生过来?” 杜老板是生意人,察言观色最在行,见气氛有些僵,连忙笑着打圆场:“盛大师别见怪,我对您毫无轻视之意,反而十分崇敬你们这些高人。不瞒各位,刚才我两次提到的地皮,正是这次请盛大师过来的目的。需要盛大师走一趟,给我看看那一带的风水。” 我心说你都把地皮买下来了,也把住户给撬走了,就算风水不好,难道还会留着做公益? 盛世尧没接话,还是旁边的刘悦开口交涉:“杜老板,您在之前下单时,只说是为宅邸看风水,并没有提到地皮这一事的,您也知道,宅邸与大面积土地的方位轮盘大不同,佣金方面......” 杜老板立即了悟地点头:“这个我晓得,佣金会是原来承诺的双倍,盛大师,您看这价钱如何?” 讳莫如深的盛世尧终于展露笑颜,低沉开口:“杜老板是个爽快人,我也不拖泥带水,您看何时方便带我们去那地皮上走一趟?” 一单买卖,三言两语间,竟已谈成。 正文 53.周旋 杜老板倒也没急到立即成行,而是留我们品茗他的好茶叶,且之后讲得都是他生意场上的事,大有吹嘘之意。…………我听着甚是枯燥,又没立场开口说话,只能耐着性子咕咚咕咚喝茶。 等我把杯中茶喝见底时抬头,竟发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我身上,不由发懵,怎么回事?直觉就是犹疑地去看身旁的男人,只见他混黑的眸子隐带笑意,接着果真看到他唇角牵起一抹笑,转首对杜老板道:“让您见笑了,我女朋友就是这么迷糊的,平时我跟她说话还常常不打边际的。” 说完又回眸看向我,语声疑似温柔地说:“小小,杜老板刚问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专业?怎么话题岔到我身上来了?想也没想就随口乱掐:“建筑。”清楚看到盛世尧微挑了下眉,眼中闪过惊讶。杜老板也表现得一脸兴味地评价:“女孩子学建筑的可不多啊。” 我似笑非笑地回:“其实也不少,新月诗派代表人物,近现代中国十大才女之首林徽因,她是研究中国古代建筑的学术开拓者,被称为中国第一代女性建筑学家;在西安,建筑师张锦秋的名字与那座城市几十年来出现的一些标志性建筑紧密相连,还有王炜钰也是知名的女性建筑学者。” 杜老板被我这一顿呛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张嘴又看了看盛世尧,硬是憋回了话,看得我心里暗叫痛快。低咳声从旁传来,掌心被捏了捏,暗示警告,盛世尧开口圆场:“杜老板别见怪,小小不懂事,还请包涵。” “哪里哪里。”杜老板赶紧顺坡而下,但尴尬之色还是没消去。 这时从后庭突然走出来一位衣着端庄的夫人,年岁与杜老板差不多,从他们对谈中得知,她是杜老板的老婆,是过来唤我们去餐厅用餐的。原来,不知不觉竟已到了中午了。 餐桌上的菜色,我就不形容了,琳琅满目吧。从之前杜老板的表现,已经看出他不仅是财大气粗,而且很爱显摆,有着生意人的精明与市侩,比普通人更要面子。所以这种排场,也不足以为奇。他的老婆很显贤惠,自坐到餐桌上后,她就时时夹菜给杜老板,细致又周到。 脑中忽然浮现那么一句话: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女人。不知道这位杜太太,是不是这杜老板生意成功的背后女人呢?这个奇怪的念头一闪而过,我也没去多想。 餐后喝了一杯茶,杜老板就提议带我们去看看那块地皮。我们还是开那辆越野车,而杜老板开的是一辆宾利,当然他有专门的司机。 大约行了有半个多小时,才抵达目的地。那是一块山脚下的地,我看看四周荒廖已无房屋,而地里的杂草竟长有半人多高。不由纳闷,那杜老板不是说这块地前阵子才拿下嘛,怎么草长这么快?而且这地势属于郊外吧,这杜老板说要造商业区,能发展起来? 我一转头,看周通与刘悦他们也一脸困惑,显然与我想法一致。 盛世尧环视一圈后,笃定地对杜老板道:“这块地恐怕另有它用吧。” 杜老板哈哈而笑,竖起大拇指说:“高人就是高人,一眼就知。”我朝天翻翻白眼,实在觉得无语了,连我都看出端倪了,盛世尧要是看不出来,那真叫奇怪了。 可是等杜老板讲出这块地的用处时,我顿时目瞪口呆。 正文 54.地皮的真正用途 居然......居然是用来做坟地的! 据杜老板说,这块地早前就有人想收购了,基本上大多数住户都在两年前拆迁离开了,唯独有那么三户人家宁死都不肯走,说什么这是他们的根脉,不能卖。--于是原来的地产商迟迟不能入驻,地就被搁置了下来。 黄大仙在为他别墅看风水时,建议他择地选坟,听着像是很晦气,可是据说在风水玄学里是恰恰相反的,及早选好坟地,不光可以把人的晦气散去,还能助长财与福。而如果在这块地上择一处龙穴为己所用,其余的坟地卖出去的话,那就成为千穴拱龙。意思那一处龙穴不光集天地之灵气,还揽众人之福财,如果能成的话,不光是杜老板这代,他的子孙后代都能绵延享福了。这么好的事情,怎能不让杜老板心动呢? 而请盛世尧来的目的,不光是看这块地皮的风水如何,更主要的是确定龙穴所在。 我听着这事,怎么觉得有损阴德呢?打着买卖坟地的名头,实则窃取他人福泽。虽然这说法听起来很玄,可风水一说自古就有,甚至早到鲁班那时,建造一根横梁都有其法门,甚至有传说鲁班是最早的风水大师。所以还是那句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 闪神间感觉手被拉动,转眸一看,盛世尧的手上不知何时拿了一个罗盘,一脸严肃地在看,而且走几步停一下,再走几步。由于我的手与他连在一起,所以只能跟着他的步子走,待将这块地走了个场后,他才回身走到杜老板那处问:“不知杜老板只是把这山脚下的地给买下来,还是整个山头都买了?” 杜老板脸上又浮现了得意,眯着眼笑道:“这点我还是懂的,坟地自然是往上建才是最好,所以这片山头也一并拿下了,价钱还比下面的平地要便宜一半。” 盛世尧点点头,抬手指着山腰某处,“您看,那个地方就是结穴所在了。”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只见一片葱郁中有一处为墨绿,显得生机勃勃。可是,如果真如他们所言,在这里造个坟场的话,那岂不是要把这片山头上的树木全部砍去? 杜老板显得很兴奋,摩拳擦掌恨不得上去看一看摸一摸,无奈山头暂无路可行,只能来来回回在底下从各方位绕着看,越看眼睛越亮,到最后两眼都发光了,仿佛看到无数财富都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 “但是,”盛世尧的一声转折,拉回对方兴奋的神经,他面无表情地又道:“山水山水,山与水是连在一起的,山主贵,水主财,而高山不见水,恐是不妥。” 被他这一说,我往四周眺望,果然不见有任何河流,百米之内连沟渠都没有,这倒是少见。一般有山的地方总多多少少会连着水,没成片的湖,总也有个什么溪泉之类的水源。杜老板顿时从原来的狂喜,变成失望,很是焦虑地问:“盛大师,可有何法破解?” 我一个没忍住,噗哧而笑出声来,所有人都投目过来,盛世尧微笑着问:“小小,你在笑什么?”看着我的眼神似有鼓舞,于是我也不再顾忌地开口:“缺水自然就是开河挖渠了,不就高山傍水了吗?”道理如此简单,就是不懂风水也参透了,还求什么破解之法呢。 正文 55.风水大师的价码 盛世尧点头表示赞许,“确实是这个理,杜老板,您如果要这块地派用场,恐怕得先有水,而且我建议,最好是造一条人工湖,将这块地与山头圈在里面,意为‘水抱山’。()而从外到内的通道则以桥,如此,财、贵、福三者都齐全了。” 哇,有山又有湖,那样这里不就成了风景区啦。接下来盛世尧又很是诚恳地指点了湖的方位与设置,但我见那杜老板的笑容很是牵强,没了原先那种两眼发光似见到财宝的神态。 差不多都安设好后,就准备撤离了,杜老板连连挽留我们再回他别墅,但盛世尧都委婉拒绝了。最后杜老板只能作罢,说钱会尽快打到账上。当时我只当杜老板的推托之词,没想他这个“尽快”还真够快的。 回程的路,与杜老板的那辆宾士同行了十分钟,就两辆车分走了。我们的越野车,自然是往旅馆方向开,耳旁传来“嘀嘀”两声短信声,刘悦就道:“尧哥,钱到了。” 这么快?没忍住好奇心,还是问了句:“能赚多少钱啊?”刘悦冷冷飘了我一眼,直接扭过了头看向窗外,我扑了一鼻子灰。倒是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板着脸的周通,没绷住,回头朝我比了两根手指,我吃惊地问:“就动动嘴皮子,一下能有两万?” 哪知几道冷嗤声起,周通一脸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小妹,两万块钱就想请动我们尧哥啊,跑跑这路都不愿意呢。” 啊?二十万?!我惊呆了!难以置信,风水这行的回报率竟然是如此的高。转首看盛世尧,立即觉得他比原来更伟岸了,这当真是大师出手,嘴皮子一翻,money滚滚而来啊。这下我算是知道为嘛盛世尧兜里随手一掏,就是一打红票子了,原来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土豪哇。这样的生意,他一年只要做个几单,不就百万富翁啦。 别人为赚二十万,拼死拼活多少年,他则是一天,钱就到账了。当然也不是人人都有那本事能赚这钱的,没有那许多丰富的资历和阅历,根本没人会信。不由心中长叹,原来这世上最会赚钱的不是大老板,而是能说会道的风水师。 难怪他变得儒雅风度翩翩状,为的就是衬托他那风水大师形象。等等,为嘛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的感觉? 咦?这不是回旅馆的路啊,“我们去哪?” “回程。”盛世尧简单丢了两字,自回到车上后,他又恢复寡淡的神色。我不解地问:“不要回旅馆拿包吗?”刚跟杜老板分开前,不是说回旅馆吗,怎么如此着急就回去呢?我还指望着狠赚了一笔,怎么着能吃顿好的了。 没人回我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还是周通叹了口气道:“小妹,你以后可别再胡来了,差一点就打乱我们计划,幸好早有准备。房间在早上刘悦就已经退掉了,包都在后备箱呢,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还等着那杜老板发现了找上门吗?” 我越听越糊涂,愣愣地问:“发现什么?” 周通朝我眨了眨眼,一脸看白痴的神色,“小妹,你难道没听出来尧哥是在忽悠那杜老板吗?” 我直接风化!僵硬地扭转脖子去看身旁的男人,他一如既往云淡风轻,再回头看其他人,刘悦看我的眼神全是讥讽,六子......呃,六子在开车,没空看我。 正文 56.宰肥羊 周通摇摇头又道:“只能说你这丫头太单纯了啦,你想想为何那杜老板到最后笑容牵强了吗?因为他花了大价钱把那块地皮乃至整个山头买下来,第一自然是为求财,第二是为炫耀,可依尧哥造湖添水的说法,他那建造坟地的计划,两三年之内都不可能成行。--你要想一块地,搁得久最多是长长草而已,可那杜老板的资金却套在上面,地能等两年积水,他能等?也就当时他被尧哥给说懵了,一时转不过弯来,等回过神后就会觉得不对劲,然后另找风水师看,或者就请那黄大仙,尧哥那套理论马上穿帮,我们留这堀城不走,是等人家来抓啊。” “你你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一套风水说都是骗人的?”我一激动,都口吃起来了。 周通却摇头晃脑地说:“也不都是骗人,只是尧哥看不惯这杜老板的土豪样,没给他指正路而已。至于风水布阵方面的事,我就不懂了,这个你得问尧哥。”说完就朝我挤眼,向旁努了努嘴。 这回我是看明白了,原来周通费口舌说这么多,是在给我向盛世尧搭桥呢,尽管我昨晚干了逃跑那事,他居然对我不改热心。 阶梯搭了,我自然顺坡而下,转头特虔诚地请教:“那个......尧哥,给我讲讲这其中的事,好吗?”这声尧哥喊出来,还真够别扭的,而盛世尧在蹙了蹙眉后,直接淡漠地丢给我三字:“自己想。” 一口气顿噎在嗓子眼,我的脸涨成了通红,从轻咳到重咳不见止。终于盛世尧抬了左手到我肩背上来拍,可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力道下得过猛,拍得我咳的越加凶了。我连忙对他做了“STOP”的手势,摇下车窗,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缓下来。 盛世尧眼中微带了疑惑和懊恼,像是不明白我怎能激动成这样,最后淡声吩咐:“刘悦,你讲下其中的原委吧。”刘悦被点到名,虽然面有不快,还是娓娓讲述,等到听完后,我都不觉得吃惊了,因为吃惊过头了,再一次肯定了之前论断:盛世尧是个大老千!再加一句:他是个有学问有深度的大老千! 原来不光是那块地皮,摆了杜老板一道,就连那座别墅,也大有乾坤在内。首先山脚处那块地,是缺水,但只需开一条沟渠即可破这山缺水的弊端,盛世尧却把这水夸大化,利用人的心理盲区,觉得缺水的话,河比沟渠好,湖又比河要好。可不说造湖的人力与财力,就是湖建成了,在中心造一座桥也是巨资成本,就算杜老板不怕花钱,这些落成之后,政府还能允许他在那处造坟地吗? 再说那别墅里的风水布置,看着处处都是集财、敛福的,实则里面大有问题在。就拿盘龙金梯一说,说是三龙戏珠为大吉,可是三条龙却只有两颗珠子,那龙岂不是要打起来?而且龙这种神兽,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那杜老板是把自己比成了皇帝,甚是还想建龙穴安养天年呢。大吉之物,如不均配好,就会变成大凶。 风水局里个中曲折很多,非我这个外行里的外行能听懂摸透,但能理解大概意思,就是那杜老板不仅是被盛世尧给宰了一刀,也给别人宰了不知多少刀。当真是肥羊,人人喜欢宰啊。 正文 57.那么点酸意 刘悦还例举了好几处别墅布置不对的地方,讲来头头是道,完全就像个资深业内人士。--最后她总结:“这个杜老板,以为摆了个大吉的龙门阵,实际上却是住在凶宅中,出事是早晚的。” 我听着唏嘘不已,呐呐而问:“这宅邸风水不好,真的会影响到人本身吗?”对这一点,我始终保持怀疑态度,人的一生难道就真由一些死物来决定?运势这东西真就存在?那人活着还要奋斗和打拼干嘛,只要花个大价钱请风水大师摆弄下,不就时来运转,财福双至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盛世尧终于回应了:“风水这东西,跟人息息相关。就像打牌一样,一副好的牌拿到手上,随便打都能赢,但一副烂牌拿在手上,那就考验人的各方面了,输的几率占了绝大多数,但未必没有赢的几率,往往有人可以压住烂牌,把一手烂牌打成好牌。” 我额头又要冒黑线了,明明道理极简单,干嘛要绕着圈子解释的这么复杂。他意思就是不是风水改变人,而是人改变风水,一个人如果有绝胜的气场,相对的霸气,再怎样都能福财兼收。于是,这与人要努力才能过好,并不冲突了。 这样的答案,比之那套玄学更让我折服些。只不过有那样气场的人,少之又少吧,而能拿到好牌的人也定是万分之一,所以绝大多数人,其实还是普通人,要靠改运来改变命运,难上加难。 晃神间听到周通在前头啧啧有声调侃:“阿悦,没看出来啊,你跟了尧哥这几年,学到不少东西。改天都能自成山头,接单做生意了。” 刘悦面色变了变,半饷没吭一声,之后周通就把话题岔到别处去了,冷不丁的刘悦突然冒了一句插进来:“没有那一天。”听得周通莫名其妙。 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应之前那话,意在对盛世尧表忠心?悄悄用余光去飘,想看看他是什么态度,只见他半闭了眼,全然当没听到。而他另一边的刘悦则是面带微红,一脸羞色,这情形一看即知,母老虎丢了芳心。不过话说回来,刘悦也就给我脸色看,对其他人可不是这样,对着盛世尧更不用说了,就像头温顺的......羊。 呃,我这心理活动怎么有那么点酸意呢?连忙摆正心思,略过这段,手腕拉了拉,引来盛世尧的睁眼,小声问:“你说那黄大仙会是我们遇上的大婶说得那个吗?” 他定看了我足有两三秒,然后又闭上了眼,“不知道。” 又碰了个冷丁子,还想跟他说说话,关系热络点,好打商量把这链子给解了,可总是出师不利,还碰一鼻子灰。正要缩回窗边再谋他路,突然脑中闪过某个念头,忍不住“啊”的一声惊喊起来,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我顾不得其它,焦急地说:“不好,我们在旅馆都是用身份证登记的,那杜老板要是发现不对,回头不是只要去旅馆一查,咱们的信息不就都泄露了嘛。那报了警,我们逃到天边也没有用啊。” 鸦雀无声! 正文 58.黄金组合 就在我以为他们被我刚才那番话给震住了时,突然周通噗的一声,喷笑了出来,而其余人也都在那笑,我很是纳闷,刚才的担忧哪点好笑了。………… 周通止住笑后道:“小妹,你怎么就这么天真的呢?太可爱了。首先那杜老板只要一时间没出事,就不大会找上我们的,行有行规,既然请了我们来,他不可能立刻就推翻先前的约定;而如果他要出事了,那就更不可能找我们了,有心无力。另外,这样的事他本身都心虚,哪里敢报警。还有,出来接单做生意,谁会用真的身份?” 我听得一愣一愣,犹疑地问:“你是说你们的身份证都是假的?那能通过旅馆网络查证?还有,我那张临时身份证不是说可以用了吗?” 周通嘿嘿一笑,眼现得意,“名字是真的,身份信息是假的,至于怎么能通过网关检查,这就是咱老周的本事了。你的那张临时证件,也是这个操作。” “可我上面印的都是真实信息啊。”我觉得我快哭了,不带这么耍人的。 “安啦小妹,哥不会害你的,包你没事。而且在我们离开旅馆之后,那些被录入的信息,已经全部抹去了。”说到这里,周通指了指旁边默声开车的六子,“你六子哥可是黑客高手,什么系统都能窃入,那点记录,小意思。” 此时我脑中立即想起初次见到六子是在何地——网吧!原来六子不光是车技厉害,更厉害的是他的软技术。他们这几人,从上到下,各司其职,盛世尧主掌指挥,刘悦负责交际,周通负责搜揽资料,而六子则是负责善后。可以说,这是一个黄金组合。 吃惊已是无法形容我心情了,只觉得后背上有汗意,被吓出来的。 探手进兜里捏了捏那张临时证件,心凉之极,搞了半天,原来还是假的。我就说办个证怎么如此草率,速度又这么快,很可能这证件就是专门应付旅馆酒店的登记检查而用的,万一要是我真拿这张证去火车站买票什么的,没准当场就被抓获逮住了。 认清了一个事实,我自遇上盛世尧起,除了跟着他,就没别的路可走,因为条条路都被他堵死了。万念俱灰?倒也没有,还不至于严重到如此,就是觉得挺无力的。 车内因为我沉默,其他人也都没再开口,一时有些沉闷。于是突然间的手机铃声格外嘹亮,是从刘悦那边传来的,听她接起后与对方应酬了两句就挂掉,转头对盛世尧说:“是那李先生打来的,他代一个人转达意思,说想见你。” “谁想见尧哥?”周通抢话问。 刘悦飘了他一眼后,一字一顿地说:“黄大仙。” 原本半闭着眼的盛世尧陡然睁开,眼中闪过兴味,“不寻曹操,曹操倒找上门来了。” 刘悦问:“要见吗?我对李先生说需要咨询你的意思,才能确定,他那边还在等电话。”盛世尧面露微笑,浅声回:“不见。以我抽不开身为由回绝掉,这一次先避开,如果有下次机会再碰上,我倒要看看这黄大仙究竟是哪路货色。” “好的。”刘悦立即去拨电话,乘着她在与那李先生沟通时,我在嘴里小声嘀咕:“黄大仙不就是个神棍外加骗子么,四处敛财害人。” 正文 59.面对面 却没想这么小声也被盛世尧听了去,他一拽手环,拉动我的手腕,漫不经心道:“也不尽是如此,从杜老板别墅内的布局而看,这个黄大仙并非不懂风水,相反,很有可能精于此道,只是有意指引那杜老板走歧路而已。--” “这是为何?那黄大仙为何要害杜老板?”按理杜老板不是他的财神爷嘛,捧着都来不及呢,怎么还要做这些事? 盛世尧似笑非笑道:“这就要问黄大仙本尊了。” 由于我们是下午去的那山头看风水,走时已近三四点,所以在车子开了三个多小时就天暗下来了,回程与来时不同,用不着太赶,于是沿路找了家旅馆入宿。早前周通说什么怕被杜老板发现尽早走人,已经证实是在诓我,所以不用太忧心。 可大事不忧心,我这边小事忧心啊,盛世尧一点都没解开手环链的打算。我在烦恼晚点要是他去上个厕所解个手什么的,难道也把我给牵着一同去?很快我的烦恼就真的来临了,倒不是解手,而是盛世尧一进房就开始解外套扣子,脱下一边手后,另一边袖子就卡在了我们链子中间,我乘机提议:“要不把这手环先解了吧。” 他睨了我一眼,不知从哪摸了把极小的钥匙,解开他那边的环扣,我正要喜上眉梢,却没想他拉着我走进浴室,咔嚓一声把手环铐在了毛巾铁架上。这前后转变发生就在两三秒之间,等我反应过来,已经又被锁住了。 也不等我开口,他转身走出了浴室,留我一人像个傻瓜一样,手吊在毛巾架子那。一扭头,看到水池上方的镜子里的我,头发乱蓬蓬,眼窝因为昨晚没睡也有些青黑,简直就是窘与狼狈的代名词。 有气无力地喊了声:“盛世尧。”他没应我,在意料之中,我接着说:“能不能别拷着我了?我不跑了,跟着你还不行嘛。”这次听到悉悉索索来回走的脚步声,再接再励继续:“以后时间还长呢,你总不能天天都这么锁着我吧,我们可不可以尝试信任对方?” 盛世尧的身影出现在了浴室门前,可我定睛一看,立即惊怔住。他他他......居然上半身光着,长裤松松垮垮地卡在腰间!平日总看他衣冠楚楚样,也曾以为他身材单薄,却没想衣料底下如此有看头。他旁若无人地走进来,一直走到我身前才停住,如此近距离对着个半裸男,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螃蟹。 尤其在看到向我伸出手时,没出息地闭紧眼喊:“不要!”一秒、两秒、三秒,什么事都没发生,睁开眼只看到某人的后背,隐在了淋浴房内,且被帘子给挡住了。抬头而看,松了口气,原来他刚才靠近是为把睡衣放我头顶上方的毛巾架上,是我想多了...... 可哗哗的水声传来,刺激我的脑神经发挥无限想象的潜能,就是再粗线条,也不由心猿意马。尤其刚才睁眼霎那的惊鸿一瞥,似看到他整个身体的线条,这就更有助于我在那天马行空的想象。浴室内的水蒸气逐渐增多,我发觉自己是口干舌燥,从内到外的闷热。 正文 60.开锁的理由(1) 就在我汗如雨下时,突闻身旁淋浴房内水声停了,下一秒,刷的一声,浴帘被拉开,我条件反射背转身,且紧闭上了眼。………… 眼睛可以闭上,可是耳朵却没法闭塞住啊,尤其当视觉没有时,耳力更是敏觉,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且传递到脑中反应他在做什么。气息如此的近,就在我身后,他在套着睡衣,扣着纽扣、脚步声......无限遐想。 脚步声?!我蓦然睁眼回头,看到盛世尧的后脑勺即将走离浴室门口,想也没想喊:“等等,别走!”身影消失,心沉到谷底,又失去机会了!可下一秒那消失了的人又退了回来,面无表情地依在门口看着我,一副静听下文状。 悄悄吞咽了下口水,不能怪我怂,主要是现在盛世尧衣冠虽然没有不整,可湿漉的头发还滴着水,睡衣的纽扣也只扣了底下两粒,上面半露了胸膛,要命的就是这半露!不知道是他头发上滴下的水,还是本身就没擦干,只见他胸膛上缓缓而滚的水珠蜿蜒而下,延伸至没进睡衣底下。 这这这......太抓人眼球了!我又忍不住吞咽口水了。这样不行,赶紧微瞥开视线,不让他的“美色”受扰,清清嗓子道:“盛世尧,打个商量吧,你要怎样才肯把这手环解了?”我摇摇举在头顶的手,老实说,举了这么久,胳膊已经酸死了,还不如之前跟他铐在一起呢。 他的眸光掠过我头顶,嘴角轻勾了下后道:“小小,你觉得你在我这还有信誉可言吗?” 我一听他这称呼,不由噎了噎,下午在杜老板那为了解释手环相连,声称我是他女朋友,用这个“昵称”还勉强说得过去,现在私下无人,就我们俩,用不着喊得这么亲密吧。可此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先解决眼前困境才至关重要。 确实,在盛世尧那,我的信誉度可以说是直下为零,屡罚还屡犯,这次我索性还给他来狠的,想必我昨晚从旅馆逃跑后,他被我卡在门内的糗态都被周通和六子看去了,定是恼羞成怒。幸而他心思难测,性格乖张,要不然我现在可能很难完好,也没这机会跟他讨价还价。 所以,我得找一个能让他信服的理由才是。心里翻转一圈,有了打算,强装笑脸,尽量就事论事跟他讲道理:“你把我偷你的钱尽数拿回了,我现在又回归身无分文,而临时身份证也是假的,还有外婆的紫金匣子也在你那,你看,我的所有把柄都被你掌控着,加上你那么厉害,张几下嘴就赚二十万了,跟着你能吃香喝辣的,不跟着你我连西北风都喝不上,现在你就是撵我走,我也不会走啦。”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是人都喜欢听奉承话。我满怀期望地看过去,希望能把他打动,可盛世尧听完后却是冷笑出声,语带嘲讽:“小小,你举的例子里,除了你外婆的匣子在我这可构成把柄外,其余都不算。而唯一的一个把柄,就在昨晚,你也弃之不顾了,所以,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我。” 我不光是眼角抽搐,嘴角抽搐,就连手跟脚都要抽筋了,这人实在太难缠了,软硬不吃。不对,是软不吃,硬......硬不过他,唯一一次革命之战,也以失败告终。 正文 61.开锁的理由(2) 无奈,只有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如宣誓般高声嚷:“总之从今天开始,我成晓对你盛世尧唯命是从,你说东,绝不往西,你说上,也绝不往下。--这样还不行吗?”这已经是我的底线了,再低姿态下去,我都要没脸见人了。 盛世尧的目光里有着审读,似乎在衡量我话的真伪,良久他才道:“其实也不用。” 我不明他何意,只觉得他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幽黯到我看不懂,而他也从依着门的姿势站直,缓缓向我走来,一步步,越靠越近,直到他就站在我一步之内,微低了眸俯视着我。胸口发闷,这才发觉,从他走进那刻到现在,我都是屏住呼吸的。而猛吸两口气后,就不由发懵了,因为盛世尧突然伸手握住我被吊在头顶上的手。 他问:“真想我打开它吗?”我毫不犹豫地点头,他的脸逐渐往下,直到擦过我的脸颊,触在耳边时停住,细流般低磁的声音穿过耳膜:“唤我。”是命令句,我条件反射遵从:“盛世尧。”但他却摇头,我换了个,忍辱负重喊:“尧哥。”可是他仍然不满意,隔了有两秒后轻声说:“把姓去掉,把后面那哥也去掉。” 我自动脑补他的话,得出一个字的结论:“尧?”心头冒出一股恶寒,这会不会太雷人了点?演电视剧呢。显然他对这个单字称呼,还是不甚满意,微蹙着眉,眸光明浅不一。 很是纠结,为嘛要在这浴室里探讨称呼的问题,可看盛世尧一脸认真样,我又不能反对,只能顺着他尝试别的称呼:“世尧?”眼神仍是不郁,再换:“阿尧?”突然间他的眸光有了浮动,紧接着头顶喀的一声轻响,手环竟然解开了。 他什么时候把钥匙插进去的,我居然浑然不知。只见他手环一收转身就走,到门边时,也没回头,淡声丢了句:“以后就唤那吧。”身影就消失在浴室门前。 唤哪个?阿尧?我轻揉着酸痛的手腕,哭笑不得,开锁的理由居然就是喊他一声阿尧,这是在耍我吗?磨蹭了一会从浴室内走出来,就见盛世尧斜靠在床,拿着遥控机漫无目标的换着台,不知为何,这样的他,感觉多了一丝慵懒气息。 “傻站在那干嘛?过来。” 我连忙收回乱飘的目光,吱吱唔唔地说:“那个......我身上全是汗,也要冲一下凉。”这话不假,昨儿晚上逃跑时就一身汗了,找了个差劲的旅馆,卫浴设施太简陋,我没将就得了,今天又赶了一天,刚才还受那刺激,早已是浑身粘腻。 见他没出声反对,我且当是默应了,赶紧打开自己的包,拿了换洗的衣服钻进浴室。在里头东想想,西想想,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等我从浴室出来时,发现电视开在那,盛世尧已经闭上了眼,像是睡着了。 我蹑手蹑脚地上前,想要仔细看个清楚,哪知刚到床边,就被一只大手给拽下,直接跌在他身上,再顷刻间被翻转而下,躺在了他身侧,且被压制住。 小声抗议:“我头发还没干。”刚在浴室,只用吹风机吹到半干就出来了。原本闭着的眸子睁了开来,视线定在我脸上,语带危险地说:“小小,你是在暗示我要做些什么吗?” 我脑中的弦顿时绷到最紧,连连摇头:“没有,没有,睡觉吧。” 正文 62.潜伏的狮子 总算盛世尧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会,又重新闭上眼,长睫覆盖了那双混黑的眸子,也敛去了刚才的危险气息,变成了无害状。||但我知道,他的无害只是表面,实则他就是一头潜伏的狮子,随时都可能在你最不经意的时候,冲上来咬断脖子,致命! 必须庆幸,他对我有些不同,至于为何会对我另眼相待,除了拿我当抱枕这个可能外,我想不出别的更好的理由。可就是这不同,让我不知不觉中慢慢对他放下了戒备,就如此刻,我被他紧搂在身前,一点都不担心他会侵犯我。 在胡思乱想中,意识逐渐混沌,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昨晚忘记拉窗帘,所以白光都从窗外照了进来。盛世尧居然还没醒,他睡觉当真是乖觉,睡前是什么姿势,现在还是这姿势,单手单脚都还压在我身上。 我这个受压迫的人,自然很不舒服,往旁一点点挪动,想要脱开他的束缚,可是我只挪动了一寸,盛世尧就突然翻身附压而上,更要命的是我清楚感觉到身下某处的坚硬,吓得我一动都不敢动。没吃过猪肉,也知道猪长什么样子,男人的身体反应自然是懂的。 可等了半饷,发觉他始终闭着眼,也不动,就只单纯压在我身上。我数着他呼吸的频率,很是均匀,不由纳闷,难道他还没醒过来?那刚才他的行为......纯属睡梦中的本能反应?那这种本能未免有些惊人,就好像在睡梦中他还保留了清明与意识,能对身边的动静做出应对。 但不管他醒还是没醒,我没敢再动,任由他睡在身上,头埋在肩窝,一下下呼吸都喷在我耳根处,奇痒难忍,又不能去挠,真如百爪挠心。等了大约半小时左右,就在我被压得气喘吁吁时,门外传来敲门声,接着刘悦在唤:“尧哥,醒了没有?” 几乎同一瞬间,伏在我身上的男人动了,只觉身上一轻,他双手撑在了两旁半抬起身。目光相碰,发觉他的眼内完全没有刚醒过来的迷蒙,在刘悦再次轻唤时,他终于翻身而下,走向房门。 门口处传来刘悦的低语,因为声音很轻,我听不太清楚,只听到要马上启程。盛世尧关了门回走过来时,看我还直挺挺地躺在那,蹙起眉问:“怎么还不起来?赶紧,我们吃完早饭就动身。” 我冲他咧嘴苦笑,“全身发麻,动不了。”在经过他那半小时的压制后,身体早已从半边发麻扩散到全身,动动手指都如成千上万根针在扎一般。 他默了两秒,说了句让我差点呕血的话:“谁让你睡觉不规矩的。” 收整好下楼,大堂里周通几人已经在等了,他两步走上前,递了个袋子给我,却是对着盛世尧说话:“尧哥,我们赶紧动身,出大条了。”只见盛世尧一个冰凉的眼神,周通立即噤声,那边刘悦已经退好房走过来,大家快步走出旅馆,钻上车子,六子就立即踩油门疾驶。 我看了看袋子里面,是馒头茶叶蛋等东西,应该是买给我们吃的早饭。昨晚看几人都还神态松散,不紧不慢的,何以到了今天早上就如此急着走,连坐下来吃顿早饭的时间都省了? 正文 63.大凶之兆 车子开出去近有十来分钟,才听六子低声汇报:“没人跟。--”周通长舒了一口气,嘴里嚷嚷着说:“真他吗倒霉,老子还没这么狼狈过。”我见气氛很是微妙,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周通回头刚要张嘴说,被刘悦厉声喝止:“老周!”他面上僵了僵,抱歉地看我,没再多说。我很是悻悻然,好心问一句,得来如此对待,无论是谁都会觉得郁闷。突然手被身旁男人握住,转过眸视线相碰,他说:“杜庆祥死了。” 我愣了下,莫名其妙地问:“杜庆祥是谁?” 刘悦在旁急声:“尧哥......”盛世尧抬手阻止她的劝言,淡瞥而过,“以后小小是自己人,用不着避开她。”这下刘悦闭嘴了,幽怨的目光死盯着我,我冲她亮了个大大的笑容,露出双排洁白的牙齿,得意非常,可算是扬眉吐气了。这年头,还是得有大老板撑腰,那腰板才能挺得直啊。 刚被刘悦喝斥了的周通在前头嚷了起来:“就说了嘛,小妹是自己人,用不着避讳的。小妹,我跟你说,杜庆祥就是那杜老板,早上刚接到电话,他在今天凌晨三点的时候,突然猝死在家。死因不明,警方开始介入调查,会对杜庆祥近日接触的人逐一审问。不管是那姓李的,还是杜庆祥的老婆,都会供出我们昨天帮他看风水这一事,所以我们成了他死前最后接触的人,将会成为直接嫌疑人。” “怎么会这样?那杜老板昨天看着不还是面色红润,身强体壮的,怎么会在夜里就猝死了呢?”难以置信,昨天还见到的一个人,今天就没了,这也太突然、太凑巧了吧。难道......我惊转目光,问盛世尧:“难道真应了你说的那三龙抢珠是大凶的风水玄学?” 他挑挑眉,回了我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无可能。” “可是......可是风水摆设不是只能改变人的运与势吗?怎么可能断人生死呢?这不科学啊。”我犹然不太信那说法,但很快就被人反驳了,刘悦柳眉斜挑,扬高了语调讽刺地说:“科学?这世上有千万种现象,都不是能用科学来解释的。” 呃,这话我承认,确实有很多事用科学理论那套解释不通。大到从未有人见过外星人,却时常有不明物从银河系飞进地球的事例,小到之前桂花事件中的回魂夜一说。可是我依然不认为,风水能定人生死,但我选择沉默,不与她对峙上。 许是我脸上犹疑之色太过明显,盛世尧低笑了声道:“你要觉得有疑点,那我们就回堀城去探听下,那杜庆祥究竟是死于何因。”一句话出来,车内顿然鸦雀无声,连我都瞪圆了眼看他,好几秒才回过神,连忙边摆手边道:“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讲讲罢了。” 疯掉了,我们都已成为头号嫌疑犯了,现在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哪知盛世尧却极缓慢地说:“我也很好奇,杜庆祥死得竟是这么的......巧。” 那个巧字念得特别轻,我听着没来由地心里打了个咯噔。 正文 64.难以忽视的气场 不用说,车子调转了方向,往回头路而开。()车上无论是六子还是周通,包括刘悦,都唯盛世尧马首是瞻,他说东,没人会说西。哪怕回头是刀山火海,他们也都一声不啃无条件服从他的决定。至于我个人小小的意见,直接被忽略了。 开了整整一上午,才看到路上出现堀城字样的标牌,前方加油站,六子把车弯了进去。我印象中好像昨天傍晚有加过油啊,怎么又没油了,往前探了探身子,飘到油表还有一半油量的。我们的车在经过两个加油位后,直接越过,竟然往加油站后面开了过去。等绕过房子,我看到那里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我们的车子停在了它前方。 面包车内走出来一个人,周通走下去与他不知在说着什么,几分钟后就朝我们比了比手势。我们陆续下车,换到那辆白色面包车内,六子重新驱车上路。跟着他们越久,我也越来越学会不大惊小怪了,就说怎么贸贸然回城,原来都有安排的,首先我们那比较扎眼的越野车就不能再开。 面包车与我们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相比,肯定是天差地别,坐没五分钟,周通就破口骂了起来:“NND,这什么破车,震得老子屁股都疼。”确实没说错,这段路不太平,时有坑洼,所以上抛下抛的,有几次都差点把我颠得给吐出来。 盛世尧抬脚踢了下前座六子的后背,警告:“悠着点开,这里不需要你飙车技。” 六子苦巴巴地回:“尧哥,就这破车,就是我想飙车也飙不起来啊,上到60码就颠簸得厉害。老周你联系车辆也联系好一点的,没越野弄个商务车也行,搞了个破面包车。” 话声刚落,就闻周通一声“哎哟”,一头撞在了前挡风玻璃上,原来是他没绑安全带,一个大坑颠过,他整个人就颠向前去了。他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怒道:“你以为老子想啊,那不是得掩人耳目嘛,越普通才会越不被注意啊。” 总算熬过这段路,开进了城区,路变得平坦了,车内除了空气不太流通有些沉闷外,没什么好挑剔的了。原以为会往那杜老板的别墅开,可开了有一会,我发现一直都是在城区绕圈,脑中一转,立即了悟这是在勘查情势呢,而且杜老板住的别墅在半山腰,临湖独栋,这开过去什么车都抢眼,很容易就被警方留意。 最后车子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前的马路上,我见几人面色都凝重,也就没开口问。反正不想回来也已经回来了,且看后续如何发展吧。坐在车内没几分钟,就见小区门口走出来个人,周通移开车门,唤了声,那人就立即朝我们车子走来。 面包车的格局我就不多说了,我跟盛世尧是坐在最后一排的,刘悦坐在了第二排左手边的位置,那个人钻进车后就坐在右手边那位置。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进车就把我们环视了一圈,视线在盛世尧脸上定了定,略点了头才落座。 心道此人倒是眼利,一眼就看出盛世尧的不凡。侧眼悄悄去瞄身旁男人,不得不承认,这人光这么沉默坐着,眼皮也没抬,就很难让人忽视,因为他的气场,强过任何人。 正文 65.匪夷所思 周通也没向那男人介绍我们,递了根烟过去后就直接开口问:“什么情况,快说说。…………” 男人把烟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才道:“杜庆祥是在凌晨三点被发现猝死在他家楼梯上的,第一发现人是他老婆。据他老婆所述,夜里她醒来发现身旁不见杜庆祥就出来寻找,楼上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就打算下楼去找,却在楼梯口看到杜庆祥整个人趴在楼梯上,当时她还以为是杜庆祥又偷喝了酒,喝得不省人事睡在那里的,上前想去搀他回房,可是把人一翻过来,才发现杜庆祥满脸都是血,气息已绝。据检查,杜庆祥身上并无伤痕,而他脸上的血也是因为走楼梯摔跤,撞在楼梯角上而磕碰出来的。” 我听得极其震惊,居然杜庆祥当真是死在那蟠龙金梯上的,这岂不是真的应证了盛世尧那番言辞?无人出声,似都在细思这其中过程,我将这中年男人再次打量,他对内部详情如此清楚,难道是在查案的警务人员? 还是由周通出面问:“那会不会是那杜庆祥因为摔跤跌断血管而死的?或者有个什么内出血,还有那脸上的血,会造成失血过多而身亡吗?” 中年男人摇摇头:“据杜夫人说,这杜庆祥每年都会做一次全身检查,并无任何心血管类的疾病,不构成摔一跤而脑淤血致死的可能。他脸上的血只是因为流了满面看了吓人,实则他老婆发现时,血已经凝固,所以也不可能是失血过多而身亡的。目前这杜庆祥致死的原因仍在查。” 太匪夷所思了! 壮年、无任何病史,怎会无缘无故就死在自家楼梯上? 周通又问了些警方调查方向,果然目前我们几人被供出,怀疑我们对那杜庆祥施了邪术,才导致他的骤死。听到这里,已经肯定这中年男人应是便警内部人员,至于怎么被周通给买通,何时买通的,就令我费解了。 等中年男人离开后,周通问:“你们怎么看?”用得虽是“你们”,可他的目光却是定在盛世尧身上的,不光是他,其余两人包括我,也都是看向他的,都在等他给出判断。 盛世尧却转眸看我,饶富兴味地道:“小小,说说看你的想法。” 被他点到名,肯定是避不过去了,只能将刚才心中滚过的念头道出:“我觉得,此事有几个疑问。首先杜老板为何会突然半夜三更起床,其次他是上楼时摔的还是下楼时摔的,摔了后他为何没有呼救,是当场就摔至死亡还是呼救无人听到慢慢失去呼吸。” 这几点都从刚才中年男人叙述过程中,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 盛世尧眼中浮现几分赞许,又问:“还有没有别的?” 得了鼓励,心中镇定不少,刚刚就怕自己胡乱想的拿出来说,又要被某女喝斥或者嘲笑。我整了整思绪,又道:“我始终不认为那杜老板的死与蟠龙楼梯或者其它风水摆布有关,不是他自身身体有问题,那就只有是人为。至于是什么人,这个我就不敢妄下论断了。” 话刚说完,就觉盛世尧捏了捏我的掌心,一字一顿道:“的确是人为。”听他又一次肯定了我的推断,心头有些窃喜,转而又听他轻扬了语调说:“不就是我们吗?” 不仅我怔住,其余三人也都呆怔在那。 正文 66.嫌疑背后的目的 “怎么会是我们?”我反驳出声,“昨天下午我们跟杜老板分开后,就直接走了,一下午车程,怎么也得有一百公里以上吧,哪里可能?” 根本就是乱弹,警方真是病急乱投医,把一个人的死归类到邪术上,也太不合逻辑了。()等等,逻辑?是啊,都是多年侦查有经验的刑侦人员,怎么会因为一个人死因不明而用那种谬论来裁定呢?必然是有什么原因让他们这样以为才是。 “你想到了什么?”盛世尧问。 我把想法说出来,周通听了一拍大腿,叫道:“我想到了,一定是那黄大仙在搞鬼!”众人视线都转向他,他说:“那黄大仙神神叨叨的,没准真有什么邪术,将杜庆祥给害死,然后又嫁祸到我们头上。” 周通这话,初一听觉得是怪理,可仔细想想似乎不无可能。首先那杜老板别墅里的风水,都是那黄大仙给摆弄的;其次在我们与杜老板分开后,曾接到黄大仙的邀约电话,当时他定有所图。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杜老板邀请盛世尧到堀城来本身就是一场阴谋? 转眸而视,只见盛世尧敛眸沉思状,察觉我的目光后抬眼,嘴角微弯了弧度缓缓道:“既然关键人物是黄大仙,那就不妨见一见这尊大佛吧。” 尽管每个人都知道,这时候我们不能暴露行踪,可是盛世尧发话下来,刘悦还是拨通了那李先生的电话。很快与对方沟通约好了地点,车子往那处而行。我几次张嘴都把话缩了回去,这支队伍中无疑盛世尧是核心骨,哪怕我说破嘴皮,也没人会听我的。 行车大约半小时,抵达目的地,我透过窗外看,发觉居然是昨天下午过来看风水的那块地所在。放眼不见有人烟,很显然,此处并没有被警方列为警界,缘由在于这块地还属于未开发的荒地。整个场地空空旷旷的,就我们的车子停在那。是要等那黄大仙过来吗? 基于眼前的形势,加上之前盛世尧对黄大仙这个人的忌讳,我控制不住心中的忐忑。刘悦与周通两人下车去了,车内就剩我和盛世尧,还有六子。迟疑了下,还是没忍住问:“万一那李先生与黄大仙报警,我们等在这不是等着被抓吗?” 盛世尧睇了我一眼,丢了一句:“你又没杀那杜庆祥,怕什么?”一下就把我噎住了,没等我缓过来,他又笃定地说:“放心吧,他们不会报警的。” 这我就不由奇了,他哪里来的自信确定那两人不会报警,之前不都推断我们会成为嫌疑犯,是因为杜老板的老婆和那姓李的把我们给供出去了。他见我一脸困色,笑了笑后道:“还没想明白吗?光我们与杜庆祥接触过,帮他看风水这些是不足以构成证据的,就算警方真把我们抓住了,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证人可以证明我们昨夜已经不在堀城,脱去嫌疑。所以把风浪掀到我们身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迫使我们回来。” 听他如此分析,我有了些眉目,“你的意思是,警方追捕我们只是个幌子,目的在于让我们回堀城?是那黄大仙想要见你,被拒后使的阴招?那他可真够歹毒的,就为了要见你,也不至于把那杜老板害死吧。” “杜庆祥的死,是不是那黄大仙所为,还有待确定。但是他想见我是肯定的。” 正文 上架公告 一路陪着心城走到这里的朋友们,你们好!相信大家也看到了我这个台头标题了,对,之前就有预告,今天周一会上架。--上架意味着本文入V收费,也意味着会流失一部分读者。 相比完结的另外两个文,其实这本心城属于上架比较晚的了,给大家多看了近一万五的免费文。之前为让大家能够多看,也开展了书评赠送磨铁B的活动,我的初衷就是作为大家对此文喜爱和支持的回馈。 话不多说,来讲讲入V收费后的章节,在上架之前一般每章是一千字以上,入V后则为一章三千字左右,等于说之后更新一章等于是你们369三个点看文加起来的总和。所以章节字数绝对是饱满了,大家不是说看得不够嘛。再讲讲如何收费,一千字三分钱,一章是三千字的话,就是九分钱,这个费用,相信对大多数人都还是能承担的。 更新时间还是照旧,会尽量每天更新两章,也就是说比原来多出来三章内容。偶有加更,还是晚上9点上最后一更。合计起来,大约每天你们花费一毛到两毛钱用来追文。老实说,看文相对而言属于比较省钱的,去逛个街买个什么,一定不是几毛钱就能解决。好了,也不多说了,总之大家若喜爱这个故事,就当支持我,哪怕没有继续追,咱也一路走到这里,算是缘份啦。 充值的话,手机用户是要用网页版进磨铁页面,在右上角邮箱注册,激活邮件会发到你们邮箱里,帐号激活后还是右上角有充值。几种充值方式内,网银与支付宝最划算的,不建议大家用手机电话费充值,那会少很多磨铁币,一块钱是一百磨铁币,差不多能看十一章的内容。 讲讲后面的一些内容,黄大仙这个隐藏背后的人物,即将正式登场,又会是个怎样的场面?他做事的动机又是什么?他与盛世尧的对战中,究竟谁赢谁输?这个接下来就会揭晓了。 至于外婆的紫金匣子里的秘密,这是终极秘密,暂时还不会解开啦。确实前面挖了很多坑,得要我一个个的填。此文的题目叫心似小小城,成晓被盛世尧喊成小小,不正是贴合了题目吗? 最后剧透下,此文的封面也是有涵义的,会有那个场景出现。而且这个封面原本还有另外一个版本,就在船上的人物区别上,目前是两个人的背影,本来是一个人的背影。这些都会在后文中慢慢呈现。 好了,啰哩啰唆一大堆,大伙就等着看下文吧。不管继续追文还是离开的朋友,浅浅在这里,还是要诚恳地说一声:谢谢!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才是我写文的动力。 正文 67.几种可能 事情变得有些扑簌迷离,不等我细问,那方已有车辆开过来,盛世尧的视线也移转向窗外。||只见刘悦与周通两人走上前,黑色轿车停在了他们身旁,刘悦弯下腰与车内的人交涉足有五分钟,才直起身向我们走来。 到得窗前,刘悦说:“尧哥,那姓黄的提出在那山脚下会面,车辆都停在百米之外。另外,”她看向我,眼神怪异,顿了顿后说:“他特意提出让你带成晓一起。” “哦?”盛世尧微觉意外,回眸问我:“你怕不怕?” 虽然心里也觉得很意外,但我还是摇摇头,有他盛世尧在,我怕什么,就是好奇那黄大仙怎么会想见我。从刘悦那得知,会面方式是这样的:黄大仙的车子先开到那山脚底下,放他下车,然后车子开回来。再由我们这边开过去,等我和盛世尧下车后,六子也必须把车子开回原处。 透过车窗,由远及近看到那黄大仙独身背朝着我们站在那,面包车在他身后二三十米处停下,我跟着盛世尧下车,六子就遵守规定把车往回开。从那背影而看,这黄大仙也没穿什么附和他噱头的长袍大褂,就是简单的藏青色上衣,灰色长裤,待我们走到跟前时,他回转身来。 第一视觉印象,就是这人好年轻,然后相貌很普通,是那种走在人海不会去注意的,而他身着的藏青色服装是中山装,可能就这点显得有些不同。完全颠覆了我之前对这人的臆测,想着称之为大仙,要么是光头和尚,要么就是仙风道骨的那种,绝没想到会是个看上去至多三十的年轻男人。 我在审视他的同时,他的目光也在我与盛世尧身上来回流连,双方对视有一会,那黄大仙的脸上才浮现笑容,走到盛世尧面前伸出右手,“这位就是盛先生吧。” 盛世尧微笑着与之相握,浅声道:“久仰黄大仙大名。” 黄大仙笑说:“什么黄大仙,不过是外面给我起的名号罢了,恰好敝姓黄。”他目光一转,看着我道:“想必这位就是盛先生的女朋友吧。”我勉强牵起笑容点了点头,不予置否。他的注意力并没放我身上太久,很快就略转开了目光,看这情形喊我一起过来,是为了照拂盛世尧的面子。 两人寒暄了几句后,盛世尧就单刀直入而问:“不知大仙找盛某过来,是有何事相商?” 黄大仙抬手往山腰某处一指说:“听小李说盛先生之前帮杜老板看此块地的风水,曾指出那个位置乃结穴所在。不知盛先生是以什么来判断的?” 我抬头一看,果然那个位置就是昨天盛世尧帮杜老板寻找的龙穴位置,记得当时看他就拿着个罗盘把四周走了一圈,将那点确定下来了。接着听到盛世尧讲了几个专业术语,我大致能分辨出是指方位定论,听着听着就觉得有点玄乎了,什么地处山腰之上,敛天地之精华,集万物之气,形成气漩回流。 倒是那黄大仙越听越入神,时而问一些问题,与盛世尧在那探讨。光从这谈吐上,我就发现此人并非招摇撞骗浪得虚名,至少是对这风水有一定研究的。他们谈得头头是道,我听得迷迷糊糊,到后来都开起小差来了,暗暗观察这黄大仙的言行举止,神态眼神。 很难把这样一个人与谋财害命的神棍两字联合在一起,可没来由的,我就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假设此人就是桂花要我提防的黄大仙,那么他定是心怀邪念,所以我不由想他费心思找盛世尧来讨论这山头的风水,目的何在?是这块地、这片山有什么秘密,还是单单就针对盛世尧这个人? 脑中又闪过大婶那引魂术,不由想会不会这黄大仙真的会什么邪术,将那杜老板给害死呢?至于动机......就是这整片山头?突然间有个灵光劈入我脑海,那念头将我惊愣住,而且越想越觉得可能,越想后背越发凉,连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小小?小小?”连着两声唤,把我从偏离的神思里抽回,回到眼下,有些茫然,只看到盛世尧和黄大仙都看着我,而黄大仙依旧那副微笑的样子,却让我莫名觉得森寒。盛世尧道:“黄大仙刚跟你告辞呢。”我一听,连忙向对方颔首致意。 最后黄大仙对盛世尧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大步离开了,很快就见他的那辆车子开过来,将人给接走。我们的白色面包车要开得慢些,等坐进车内后,盛世尧才问我:“你刚才在想什么,想得满头大汗的?” 我把假设和推论一讲,车内所有人都静默了,好半天周通才唏嘘地说:“尧哥,我怎么觉得小妹分析的挺有道理的?那这么看来,黄大仙与那姓杜的老婆是同伙?”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我们的目光全都看向盛世尧,等他下结论,他说:“那位杜太太才是整件事的谋划者,而黄大仙只是帮凶。” 对!确实可能!刚才我在心中提假设命题时,突然间想到,假如那黄大仙图谋的是这块地,那就算把杜老板给害死了,他也不可能得到土地拥有权,而杜老板还没孩子,那直接继承人肯定就是他老婆,所以目前这块地也应该是归杜太太所有。警方那取得的证供,似乎都是杜太太单方面的供词,她是第一目击证人,也可能是整件事的策划者和推手! 很简单的道理,杜老板死后得益最大的人,就是最有可能的嫌疑犯。而这个假设成立的话,那黄大仙就一定是杜太太的帮凶。从为杜老板别墅布设风水开始,其实已经在策谋,那些大吉之象中隐藏的大凶,根本就是有意而为。 那构成我们此行就生出两种可能:一种是杜太太和黄大仙策划,借由盛世尧上门为杜老板看风水来转移警方的视线,把杜老板的死转移到邪术上面去,能让我们做替罪羊最好,被我们脱身了至少也能模糊警方的追查方向;另外一种则可能是杜老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对黄大仙产生了怀疑,私下里请盛世尧过去想要论证一番,所以在别墅里明着似在试探,其实则是想听听盛世尧的说法是否与黄大仙一致。 我比较偏向于后一种可能,因为杜老板能做生意做到如此大,不是靠的运气,也不是靠那什么风水,而是他本身的能力。这样的人,说不精明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一定对那块买来的地也心存怀疑,不太信黄大仙的相关言论。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举动导致了自己的死亡,或者说是加速了他的死亡。他防备了黄大仙,却没防备自己枕边人,而杜太太在看到我们出现时,可能就下了那个决定。 如此一来,事情基本明朗化,邪术肯定不可能,定是杜太太对其做了什么,甚至有可能两人半夜还有过争执,这个切入点就得是杜家的佣人了。 周通立即约了之前在小区门口见的那个中年男人,将我们的推断告知,男人面色变了几变,最后只说了句“等我消息”就匆匆离开了。不用问,此人确定是刑警了,不晓得周通怎么神通广大到与人家联系上的。 消息是在我们围坐在一家饭店的包厢里吃饭的时候传来的,中年男人姓沈,周通称他为老沈。那老沈在我们这得到信息后,就立即回刑警队,带人去杜家查证。可赶到那,发现杜太太已经失踪不见,同一时间法医鉴证处的报告也出来了,指出杜老板真正的死因是窒息,但他的脖颈与口鼻处,都无任何伤痕,也无别人的指纹,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左右,也就是说杜太太所指的凌晨三点是虚构的。 再次盘问杜家佣人,口供倒是一致,并没有听到主人家在楼上有争吵,而且都睡得比较沉。杜家一共有三名佣人,分工为厨房、家务,以及院内花木种植这些。 目前警方已经把杜太太列为嫌疑犯,全国范围内追捕。这我就不懂了,如果杜太太谋划这一切是为了杜老板的财产,那她这一逃,岂不是放弃了所有?这不合逻辑啊。 确实,又遇到了一个逻辑问题。虽说并不一定每件事都得符合逻辑,但每件事的背后都必有动机,如果杜太太不是为杜老板的财,又是为了什么呢?事实证明她是心虚逃了,也或者本身的安排就是这样,在适当的时机潜逃离开。 这个动机,大伙都百思不得其解,盛世尧说不必费心去想,答案到该出现的时候就必然会出现。 正文 68.魔音(1) 果然,几天后我们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杜老板的那座别墅在半年前划入他老婆名下,且在半月前被杜太太售出,而杜老板为买那块地皮,居然将所有身家都压在了上面。 陡然明白,那块地皮应该就是杜太太与黄大仙合谋撺掇杜老板买的,受益人肯定是他们,当初或许只是随意指了个地方,经由黄大仙出面说那什么龙穴来哄骗杜老板。杜老板信以为真,就把所有身家都压了上去,可投资之后他又不太放心,于是私下里留了心眼,请来盛世尧为他看那块地是否如黄大仙所言。 倒不成想,黄大仙乱指江山给指对了,而当时姓李的一直跟随着我们,必然是把这情况告诉了黄大仙,所以有了后面的邀约,想要再次确定那块地是否真如盛世尧所说的那般神奇。如此想来,杜老板的死就不是之前我们猜测的两种可能,而是第三种:他在当晚发现了什么,导致被杀人灭口。 事情到这里,基本已算通透,就是些细节问题了。盛世尧让刘悦尝试再联络那姓李的,对方号码居然已经是空号,不用说,黄大仙与杜太太还有那姓李的,都一同潜逃了。 我很是懊恼地道:“早知道就该让老沈先去抓那黄大仙。” “无凭无证,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而已,调查杜太太还有理可循,而黄大仙与我们一样,跟杜老板的的死,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去,拿什么证据抓人?”盛世尧淡声评价。 说得确实在理,心有不甘地瞅着他问:“难道就这样不了了之?” 他轻笑起来,“要不然呢?”我默了下来,是啊,要不然呢,老沈那我们已经把相关推断和可能都讲了,查案抓人的事就是刑警队的了。可是中国之大,大到在人海中找两个人,根本就如海底捞针,尤其如果杜太太早有预谋,那退路也定谋划好了,这一逃可能就是以另外一种身份出现在某个角落了。穷毕生精力,都未必能再找到她。 随着时间慢慢流逝,杜老板的死最后也只会沦为无解之案,到后来被人遗忘。 许是看出了我的落寞,盛世尧抬手揉了揉我的发,说:“小小,你要知道,这个世界是毫无法则可言的,谁能掌局,谁就是赢家。”我咧了咧嘴,笑得很牵强,大道理都懂,可就是觉得有些唏嘘和不平。谁都没有权利去主宰别人生命,既然犯下了罪,就该接受法律的仲裁,而不是让其逃之夭夭,逍遥法外。可世事,总是那么让人无可奈何。 再留在堀城,已经没有意义。第二天,我们就动身了,周通打了电话让人把越野车直接开过来与面包车换。回程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的欲望,就连周通也格外沉默,车内气氛很是低迷。六子没有从原路而回,走了另外一条道,想是怕那条大路上的坑还没填好。 这样一来,路程比原来绕远了不少,一天一夜赶不回了,于是到夜色垂暮时找了家路旁的旅馆入住。在我们车子刚停下时,突闻盛世尧道:“等等下车。”大家都顿住,转眸等他下文,过了有半分钟,才听他说:“停在前面的那辆白色轿车,从中午加油站的地方,就跟着我们了。” 我往前探视,就着车头的灯光,果然看到有辆白色的轿车停在了前方,但似乎还没人下车来。本来同路而行,恰好在一处加油,又恰好在此旅馆休息,不算什么凑巧,可盛世尧既然提出来,就一定是有问题。 周通说他下车去探一下路,得到了盛世尧的首肯。隔着窗,见周通没有立即就走向白色轿车,而是不慌不忙地走到另一边,假装是去抽烟。直等走进灯光射不到的暗处后,他才悄悄地绕行到了白色轿车前面,隔得太远,又是晚上,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只看到他的身影在慢慢靠近白色轿车,甚至大胆地凑近那车窗去看。 很快,周通就往回走,脸上表情很滑稽,不知他看到了什么。到了车前,他直接拉开后车门,低头对盛世尧道:“尧哥,没事,就......一对男女在打野战。” 话说得既白又明了,没人会听不懂,我顿时脸抹了红,原来那白色轿车里的人之所以不下车,是因为......在做那件事。真是要命,都到了旅馆门前了,居然多走两步路都不行,这样实在是有碍风化啊。 大伙都觉得有些尴尬,六子和周通嗤笑出了声,盛世尧倒是不置可否,挥挥手就都下车了,仔细看那辆白车,确实似看到有在抖动,可见里面“战斗”有多激烈。移开目光,我们相继走进了旅馆,一直到楼上进房前,盛世尧却再次警告:“今晚留点心。” 极少看他如此谨慎,而且面容严肃,所以一进房,我就好奇地问:“是有什么不对吗?刚周通不是已经证实了那车内就一对那......什么的男女嘛。” 他没有应我,一边解着扣子一边走到窗边。我也跟了走过去,发觉底下的视线被旅馆的广告牌给遮住了,看不到停车位置。盛世尧一脸深思状,我也不去扰他,径自拿了衣物去梳洗,坐了一天的车,浑身骨头都酸痛。 待我一身清爽走出来,发现他居然还凝立在窗前,视线定在窗外某处。听到我声音,他回转身来道:“你先睡吧。”说完就往门边走,拉开门后似想到什么,回过头沉声告诫:“小小,你最好别离开这间房。” 当时我只以为他是在提醒也是警告我别想再逃,等他消失在门后,耸耸肩膀表示无语。经过上一回那事,就算是再给我个胆子,一时间我也不敢再逃了啊。无论是比智商,还是比阅历,或者是比手底下功夫,我都没他盛世尧强,在他面前,我是被吃得死死的。 他这一走,很长时间没回来,不知道是去干嘛了。我是祈祷他最好另开房间睡觉,那样就用不着我做那抱枕了,躺下没多久,就迷糊着要睡过去。忽然一道尖利的声音划入耳膜,把我给惊了一跳,瞬间人清醒了过来。 仔细听了听,四下安静,仿佛刚才那极其刺耳的声音是我错觉。心想难道是我又做梦了?可是那声音好真实啊。 不管是不是错觉,因为被惊吓,心跳加速是一定的,且那种被尖利声音刺激耳膜的感觉十分强烈。房内只开了一盏壁灯,昏昏暗暗的,盛世尧不知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没来由的觉得不安,他究竟去办什么事了?这个旅馆是随意选的一家,按理他不可能会有什么“业务”需要晚上去做啊。那就是去找周通他们了,又商议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 心头划过不快,还跟刘悦说我是自己人,他就没把我当自己人过。重新躺下闭上眼,可没几分钟,尖利声再度传来,这次我听得真切,完全不是错觉,但奇怪的是我竟然听不出那声音的方位,就好像是从四面八方充斥进耳一般。有那么一瞬,我感觉到胸口发闷,脑袋昏沉,欲作呕似的。 如此情形,哪里还能睡得着,翻身下地,先去窗口看了看,又再在房内各处寻了下,没有任何收获。走到门边正要拉门,忽然想起盛世尧离开前的警告,不由迟疑了起来。但那声音实在太过诡异,房内静谧之极,不安感越来越浓,犹豫再三,我还是打开了门。 出门是打算去敲周通他们的房间问问看,有没有听到这怪声。可就在我走到周通房门前时,那尖利的声音又一次出现了,这次我听得清楚,那声音来自头顶。抬头看了看,虽然璧廊的灯光很昏暗,但天花板是白色的,还是一目了然,并没有装置任何音箱之类的东西,难道音源来自上一层? 是装修工用的电钻声音吗?深更半夜装修,这旅馆对客人也太不负责任了吧。但仔细听,又不像是电钻声,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刺耳感觉。 突然间,那声音变成了单一的音频,而莫名有种牵引的力量袭进我脑,我没有再去敲门,而是越过了周通那间房,一步步往电梯方向走,当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去看看发出这声音的是什么。 等我走入电梯后,都有些无法分辨究竟是声音还在源源传出,还是在我的耳膜产生一种共鸣。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包围住,想要挣脱束缚,就得把那声音给弄灭掉。 电梯上去一层,门就打开了,走出去时恍然想起我好像没有按楼层,又好像按了,如此短时间内的事居然很模糊。一定是我太专注在这声音上,把别的事给忽略了。 正文 69.魔音(2) 就在我犹疑间,耳旁似听到盛世尧在唤:“小小,回来。()”可是我所处的位置,根本就没看到他身影,紧接着单一的声音陡然变强,我再不迟疑,朝着走廊深处而行。一直走到某扇门前,我已经分辨出来,那声音来自门内,奇怪的是那扇门并没有锁上,只虚掩着。 伸手轻轻一推,门就开出了条缝,果然声音是从里头发出来的,而且近距离听到时,就像有无数的声音在唤我走进去,而我也这么做了。上半身前倾,右脚微抬往内迈,在跨进房一步时,突然身后一股抓力将我生生拖了出去。 无端莫名之火泛起,看也不看后面,就用力挣扎想要再进房,可那股力量十分强大,紧紧束缚住我的手脚,让我无法动弹。垂眸见我的腰上横了一条胳膊,焦躁与愤怒涌入脑中,头向后重重撞去,一声闷哼传来,我怒吼出声:“放开我。” 在我狂怒不已时,尖利声音中钻入一道语音:“小小,是我!听我的指令,深呼吸,摒弃杂念,让心静下来。”很奇妙,那声音浇灭了我的怒火和焦躁,在他第二遍说时,我就跟着他的指令开始做,慢慢之前与我产生共鸣的尖利声消失了,只剩熟悉的嗓音贴在耳畔,穿透耳膜。 我已经知道这个从身后抱住我的人是谁了,在脑子变得清明时,喘着气问:“盛世尧,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刚才我会不受控制地被那声音牵引,而且理智被怒意掌控? 盛世尧没出声,松开圈固我腰的手,一脚用力踢开眼前那扇门。黑暗中似看到里面有个黑影在动,盛世尧已经蹿了进去,只闻一声惨呼,那黑影从窗口跳了下去。我震惊地跑进去,这可是三楼,跳下去不死也得摔骨折啊。 等我跑到窗边时,只看到黑影在地上打了个滚,然后一瘸一拐地跑了。从身形看,应该是男性,回头见盛世尧在房间四周查找着什么,最后在墙角处弯下腰来,捡起了一根竹管一样的东西,放到鼻尖闻了闻,面色倏变。 “那是什么?” 他闻声转眸看过来,眼中一片阴鹜,沉声质问:“我不是让你不要随意出房间的吗?为什么不听?”我被他的面色有些吓到,怯生生地将刚才的经过跟他讲述了一遍,就是现在自己回想,都觉得刚才我犹如着了魔一般。 总算他把我的解释听进去了,面色不再黑沉,朝我扬了扬手中的绿竹管,“你刚才听到的声音,都来自它。”我惊住,直觉反驳:“怎么可能?刚才那声音就好像来自四面八方,把我完全笼罩在内,这么一根小小的竹管,怎能有如此强的音量?” 盛世尧也不多废话,直接对着那竹管凌空重吹了口气,一道熟悉的尖利音飘出,果然是那竹管发出来的!但可能是他没有凑近用唇吹,所以那声音只是出来一声就消失了,相对也要轻许多。我不由咋舌,喃喃而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明白?有人用这竹管发出一种声音,掌控你的意识,将你引到这房间来。如果我晚来一刻,你就进了里面,后面会发生什么,连我都预料不到。” “可是,一根竹管吹出来的声音,为什么能掌控我的意识?” 盛世尧轻捏着竹管,浅声道:“这不是普通的竹管,它的外表看起来像是竹子,其实是用某种特殊的材质做成的。它吹出来的音对人的脑电波产生干扰,影响人的正常思维,加上管内加有牵魂的香料,你的意识就受它掌控了。” 牵魂?“你意思是我刚才魂识被牵离了?可难道你们没听到这声音?”从盛世尧脸上的表情看,显然是如此,在我而言巨大尖细的声音,他居然一点都没听到,这太匪夷所思了。 他似想到了什么,走到门边探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了悟,“你注意到没?这间房正好是在我们那间的上方,竹管的声音是穿透脚下的地板到下一层去的。” 我过去看了看门牌,确实如此,我们那间是219,而这间的门牌号是319,与电梯处隔的间距也是相同的。可还是不对呀,我从房间里走出来后,也听到声音的,正是那走廊上出的声,夺去了我的心神。假设那个黑影也跟着我走出了门,就在这走廊里吹,那我进了电梯后,声音不是会隔绝嘛。另外声音如此尖利,难道楼层里别的房间的人都听不到? 盛世尧听了我的想法后,他摇头说:“不用一直吹,从你在房内听到开始,走到这层楼房门口,他应该就吹过三声。第一声是把你从睡梦中吹醒,第二声引起你的注意,让你走出门,第三声是在你站到周通房门前。这过程中,你持续听到的声音,其实都是一种回流,是干扰你脑电波后,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因为在第三声时,你已经被他掌控住思维,甚至说他通过那音波对你大脑下指令,所以电梯的楼层一定是你按的,包括你说无端而起的怒意与焦躁,是受了我的影响阻碍了你的进入而产生的情绪,这种指令也是吹音之人下达给你的。” 这个答案,让我完全呆住了,徒生出一种可怕的念头,怔怔而问:“那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吹竹管的人,下达指令让我杀人,我也会照做吗?” 盛世尧给了我四个字:“不无可能。” 我瞬间风化!后背阵阵寒意。天哪,太可怕了,通过一根竹管操纵人的思维,在无意识状态下做出一些不敢想象的事,越想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幸亏盛世尧赶来救我,要不然我被引进这间房,那个黑影还不知道要对我做什么。 再看那翠绿的竹管,不觉慑缩,感觉就像条细蛇一般,还是带着剧毒的那种,令人心生畏惧。理智告诉我这样的事纯粹是天方夜谭,可我刚刚亲身经历过,又由不得我不信。唏嘘不已后懊恼地叹息:“可惜被那个人跑了,要不然就能问问其中原委了。” 却听盛世尧轻哼了声道:“跑不了。”话声刚落,门外就传来脚步声,很快周通出现在门前,他看了看我后神色严肃地对盛世尧说:“尧哥,人抓到了。”我吃惊地看着他们,周通的意思是把刚才从这窗口跳下去的黑影给逮住了吗? 重新回到二层,进了周通房间,就见地板上躺了个被绑住手脚的男人,周通说:“就是他!这小子摔折了腿还想跑,我等他跑到车跟前,才上去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先揍一通再说。” 我见那人蜷曲着身体,鼻青脸肿的,嘴角都撕开了口子,血迹斑斑,伤得应是不轻。盛世尧敛眸俯视而下问:“谁派你来的?”那人没出声,周通上前又是一脚,喝道:“别装死。”疼痛让他整张脸都皱到了一起,可是依旧紧咬着牙关,不肯松口。 盛世尧蹲下身来,幽暗的眸子盯着那人看了半饷,突然勾唇而笑道:“你以为抵死不开口,我就认不出你是谁了吗?” 霎时,那个人眼中露出了惊惧。 盛世尧以很轻的口吻缓缓道:“李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李先生?我大吃一惊,是在堀城接头我们的那个李先生吗?狐疑地看地上这人,实在是看不出眼前这张被打得像猪脸一般肿的人,是那衣冠楚楚的李先生。周通显然也很是吓了一跳,在旁惊呼:“不是吧,这人是那姓李的?” 我对他很是无语,人是你打的,打的时候就没看看别人长什么样?周通被我看得面上一红,很是尴尬地解释:“尧哥让我在底下守着,刚看到有人从楼上跳下来,立即就猜到是尧哥让我抓的那个人,跟着他一路到停车场。你们也知道了,那个位置没灯,黑不隆冬的,那一不小心就揍成这幅样子了。”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心虚了,声音小了下去,暗暗瞥着盛世尧的脸色。 盛世尧也没去责备他,只是盯着那李先生道:“从堀城开始,你其实就已经跟上我们车了吧,一路上你为转移视线,换了三辆车,分别为红、黄、白三色,最后还找了个女人来掩人耳目,我说得对不对?” 听到这,我心头一动,难道之前在旅馆门口看到的白色轿车,就是这李先生在开?周通去查看时,是有意造成“车震”的情况,卸去我们的戒心。尽管这李先生面目全非,但他惊疑的眼神出卖了他,证明盛世尧所言都是事实。 不由唏嘘起来,李先生是黄大仙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是与黄大仙有关吧。 正文 70.争吵 果听盛世尧道:“你可以咬紧嘴巴不说,但不知你的顶头上司黄大仙,在得知你被我抓到后,还会不会用你。()”李先生的眼中出现片刻犹疑,可转瞬即逝,又如之前那般低垂下眼眸,继续选择闭紧嘴巴。 没想此人骨头倒是硬,周通作势要上前再揍,被盛世尧一个冷削的眼神制止。我想大抵是黄大仙给他的利益诱惑超出一切,或者是他对黄大仙死忠,才导致他的抵死不说。对付这样的人,实在是难办,尤其是后者。 就在我以为盛世尧也无可奈何时,见他从身上摸出了那根绿竹管,伸到李先生面前,云淡风轻地问:“不知我把这根管子捏断,你闻了里面的香味会如何?”这下李先生面色大变,面目惊恐,甚至身体都不自觉地往后缩。 我很是讶异,竹管是他的,能用那奇音操控人的心神,为何会对它如此害怕?或者说,怕那竹管中的香?盛世尧作势要捏断竹管,李先生大叫出声:“不要,我说。” 一个人不怕被打,却惧怕自己作案的道具,那只有一种可能,这竹管另有乾坤。等李先生慑缩地讲完整件事后,周通等人全都看向了我,而我瞠目结舌,呆愣在原地。 居然,所有的目标,是针对我来的! 李先生指称黄大仙交代的任务就是把我带回去,给了他一根竹管,说只要在离我极近的地方吹,就能引我主动找上门,而且失去判断意识。而在我进门霎那,他把竹管内的香气洒向我面门,之后我就会彻底失去意识,听凭他摆布,等同于木头人。 黄大仙跟他一再强调,魂音与魂香必须同时使用,才能事半功倍,而光只魂音,就只能震住我一会,要没多久我就会清醒过来;至于那魂香,就比较厉害了,哪怕没有魂音也会使人丧失心智,难怪李先生如此害怕了。 不敢置信,这世间还有所谓的魂音与魂香,等等,魂香?会不会这魂香等同于桂花事件中的引魂香?那真的是有够巧的了,前后两次,都差一点着了道,前一次大婶的引魂香还是假的,这次却很可能是真的了。 不管什么香不香的,光那魂音,就足以证明黄大仙真的会邪术。 李先生的口中显然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他知道的事并不多,可以说他只是黄大仙的傀儡,听命办事,甚至连黄大仙此时的行踪都不知道。他的任务就是把我带回堀城,找地方先关起来,等黄大仙回来再做安排。 盛世尧吩咐六子把李先生压到另一间房看管起来,等两人出了门后,他就沉下脸道:“姓李的没说实话,他不可能不知道那黄大仙的行踪。” 周通一听顿时大怒,撩了袖子就往门口冲:“让我再去问。” “不用了!”盛世尧出声阻止,“你就是把他打死了,他也不会再说了。黄大仙此人掌控人心的手段很是厉害,姓李的心中对他十分惧怕,每个人都有底线,现在他敢说出来的就是底线,超出了这范围,他不会再多说一句。” 我想了想后问:“不能再用之前那招吗?他好像十分惧怕竹管里的香。” 盛世尧摇摇头,道:“闻了竹管中的香,至多丧失神智,但如果再多说一个秘密,他的下场可能就比丧失神智还要惨烈,你觉得他会如何选?” 心神一颤,这更加惨烈的意思是......死亡吗?难道黄大仙远在千里之外,能够决定别人的生死?直觉认为不可能,可想起之前竹管魂音的邪术,又心中没了底,至少黄大仙定是对李先生下了什么限制,所以才令他如此畏惧。 “你说这黄大仙为什么要派李先生来抓我?为了要挟你吗?”这是我的直觉第一观点,可盛世尧却默声看着我,让我不由发寒,他的神色是看不出所以然,可跟他处了一段时间后,多少有点了解他不吭声的意思了。 伸手指向自己鼻子,小声问:“难道......目标真的是我?” 盛世尧垂下眸,凝视在手中的竹管上,他说:“从一开始,我们方向就错了。以为黄大仙约我见面被拒,又使下阴招引我回堀城,为的是那块地的风水。难怪约谈时指明让你一起,表面上似对我尊重,实则他在那时候就将你定为了目标。那么现在来告诉我,小小,你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黄大仙布如此大的局?” 他讲到最后抬起了眼,眸光凌厉射来,我心头一颤,怎么说着说着矛头指向了我?不用去看,从头至尾没说话的刘悦此刻定是怨毒地怒视着我,就连周通那处的目光也多了怀疑。 真的是欲哭无泪,见鬼的我哪里知道那黄大仙为什么如此看重我,用那什么魂音又魂香的,要把我给掳回去。要以往我脾气还是很温善的,可被盛世尧用质疑的眼神看着,没来由心底冒出一股酸气与委屈,转成为恼羞成怒,脑中一热,冲着他吼:“你问我,我去问谁?盛世尧,你从来都没信任过我,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自己人!是自己人,你会把我当成诱饵,引那李先生出招?是自己人,你会暗中安排周通去下面堵人,而将我一人独留在房不闻不问,什么都不说?” 尼玛真当我是傻子了,从他在旅馆门前警示白色车辆起,心中就有了计划要引跟踪者露出行藏,之后他离开房间,定是去了周通那边安排,并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直到我被魂音给引出房,并往楼上去,整个过程中他完全有机会阻止我,但除了唤那声“小小,回来”外,还是任由我走到了那扇门前,这才现身来施救。 其目的昭然若揭,利用我确定李先生方位,将人一举抓获。有些事不说出来,不代表我想不透,在神智恢复过来,跟着盛世尧下楼时,这些事实就想通了,只是隐忍着不想去说而已。而今,他居然还言辞凿凿来怀疑质问我! 周通在旁想解释:“小妹,其实尧哥......”却被盛世尧冷声打断:“周通,闭嘴!你跟刘悦都给我出去,另开房间去睡觉。”周通立即噤声,与刘悦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敢多说,退出了房,将空间留给我们。 气氛低迷压抑,胸口的郁结驱散不去,盛世尧始终一言不发,眼神阴鹜地盯着我,一恼之下恨恨丢下一句:“我回房睡觉去。”扭头就走,眼见手要触及门把时,身后疾风而至,大掌砰的一声扣在了门板上,并将我围拢在他身体与门板之间,气息逼近在耳旁。 我也不回头去看他,就跟木头一样僵在当处,僵持了足有半分钟,轻叹声传来:“怎么脾气这么倔的呢?”压下去的怒意又冒了出来,回过头梗起脖子就冲他喊:“我就这臭脾气,怎么着了?” 星眸如墨,里头熠熠生光,我微仰的视角,直直看进那深处,幽深不见底。他脸上浮现一种无奈的神色,眼神也敛去了之前的凌厉,“算了,此事不要再提。也是我疏忽,让你受竹管魂音所控制,今晚都累了,不要再为此事争执,早点睡吧。”三言两语间,就对刚才的争吵下了结论,我怒气如何能平?硬着声音道:“睡不着,要睡你自己睡。” 盛世尧面色一寒,眸中立显怒意,“小小,最好收起你的小性子。今晚你敢踏出这房门一步试试看!哼。”撂下狠话,他就转身走回房内,我定在原地发愣,很快电灯开关声传来,门口处的壁灯以及房内大灯均被关掉,只剩昏黄的一盏小灯还亮着。 我杵在门前,走?没那个胆。一直站到两腿僵直酸疼,我都还没有个主意。经过这么会功夫,怒意已尽散去,只剩忐忑。很显然,刚才是把盛世尧给惹怒了。实在站不住了,悄悄往房内移,在墙角边探头看了看,这间房原本是周通和六子睡的,是开的标准间,有两张床。 盛世尧此时就躺在其中一张床内,背对着门这边。刚纠结在门口处,应该也有半个来钟头了,也不知道他睡了没?要我若无其事地躺到他身旁去,那实在是为难我了,而且我本身就抗拒与他同塌而眠这事。所以犹豫再三,沿墙一步一步屏着呼吸走到另一张床旁,再轻手轻脚躺下,筋骨一松散,浑身疲乏袭来。 脑中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想得最多的不是那黄大仙的动机和目的,而是盛世尧这可恶的态度,想想就不由咬牙切齿。明明是他不信任我在前,计划与安排从不与我说,拿我当棋子也不问我这当事人的意见,回过头还质问我身上藏有什么秘密被黄大仙觊觎。 鬼知道那黄大仙安得是什么心呢?我看我就是与那神棍八字相冲,先是遇到桂花她娘对我使邪术,现在又遭遇这种糟心的事。不对,不是与神棍八字相冲,是与我身后这男人八字相冲,遇上他之后,就没一件好事过。 正文 71.闹别扭 越想越觉得憋屈,真是人在屋檐下,看尽某人的脸色。…………暗暗转过身,对着他的背影凌空比了个中指,狠狠地鄙视了他一下。可在我手势刚作时,本是背朝着我的人突然转过身来,在我缩手不及的惊愣中,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下一秒,我做了个极鸵鸟的行为——闭眼,眼睫颤动的厉害,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住。 心里苦巴巴地想,掩耳盗铃真实版就是这般吧。被注视的强烈感觉一直没消失,我也不敢睁开眼,过了好长一会,没忍住悄悄眯开一条缝,见盛世尧的眼睛已经闭上。长吁一口气后,我尽可能无声地翻转过身,再次背朝着他,这才安安稳稳地闭眼,心里头舒坦了。 一晚上的折腾与惊吓,终于消止在我的睡梦中。梦境反反覆覆重复我被魂音夺走心智的经过,还自动脑补了李先生躲在楼上那层房里贴着地板吹竹管的场景。做个梦都如此繁忙,醒过来时肯定很难受,睡了一觉反而比没睡前更累了。 侧头一看,旁边那张床上已经不见人影,但很快我在窗前发现了他。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衣服的下摆并没有塞进浅咖色长裤里,极其随意地散在外面,不晓得是不是他这件衬衫太大的缘故,看着他的背影,又给我一种单薄的感觉。可我知道,那衬衣底下是很有料的,那只是错觉而已。 他是站在窗户最边上,身体斜依在墙面的,从我躺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后脸。看了半饷,才发现他侧过一边的手伸在外面,是夹着一支烟的。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他吸烟,他的身上也毫无烟味,我一直以为他都是不吸烟的。可看他叼烟的架势,吞吐的烟圈,一看就知道是老手。 没来由的,我突然脸红了,控制不住心跳加速。原因在于这个背侧影,实在太勾人了,慵懒中带着邪魅,邪魅中又不失他自身存于骨子里的英气,即使寡淡之极的表情,也个人魅力指数飙升。一个人把这几个词都融于一身,那么无疑是英俊好看的。 不得不承认,盛世尧的敏锐度不同常人,我默默注视他侧影没多久,就被他发现了。转眸的瞬间,不知道是否是背光的关系,仿佛眸色特别幽深。定视了两秒,他才淡淡问了句:“醒了?”也不等我应答,起步往门口走,边走边说:“五分钟后楼下集合,过时不候。” 从窗前迈步到开门关门,动作线条可谓流畅,酷! 等等,五分钟?我哀嚎出声,火速翻身而起,冲进了洗手间。等我风风火火冲到楼下时,恰好看到车子缓缓起动,低咒了声,几步上前拦在了车头,车子总算停下,我绕到后车座拉开门钻进去,看了下四周,气得想吐血。全都到席了,连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李先生都在,怀疑我若再晚些下来,他们可能就真的将我撇下,扔在这里。 当时我全然没去想,要是盛世尧他们真走了我就自由的问题。事后回想到这段,很是感慨,要是那时候与他们分道扬镳,可能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只不过以当时情况而言,盛世尧也就是对我存了气,故意耍弄我而已,哪里会真丢下我。 后座因为多了一个人比较挤,这次座位有所调整,盛世尧坐到了副驾驶座上,后面排开的次序依次是:李先生、周通、刘悦以及我。我的注意力转到坐在最旁边的李先生那,他并没有再用绳子捆住,想必是进出旅馆怕被人看到了不好,尤其他满脸的伤,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放高利贷的黑棍子呢。 不晓得昨晚后来周通他们有没有再审这李先生,但看他精神萎靡地闭着眼样,应该一整晚也没好过。我心想难不成他们要把这李先生也带回去? 我是坐在副驾驶座后面窗边的,所以只能看到某人的后脑勺,车子开了一路,他别说没吭一声,就连动都没动,一股子阴郁气息,连带车厢内的气氛也很凝滞。即使周通有在说话,也是压低了声音,大多数时间还都是他在自说自话,刘悦难得应两声单音,讲到最后,周通也自觉没趣,闭了嘴。 所以我们这干人的情绪,很受盛世尧的影响,他摔脸色不高兴,别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多说话。沉默持续到中午,车停下来吃饭,是一家快餐店。因为李先生的“相貌”不宜多在外面走动,就决定车上留一个人看着他,等吃好的人把盒饭带回来再吃。 周通熬不住无聊,在我和刘悦分别下车后,就也跳下了车,自然留守的人就成了六子。相对而言,这几个人里,六子话少也好说话。这家快餐店采用的是自助形式,每人三十块钱,饭菜尽管吃。跟他们相处有段时间了,知道虽然以盛世尧那种“金口断言”法门赚钱,钱来得很快,但他们吃住都不奢侈。所以来这样的地方吃饭,并不觉得奇怪。 我拿了餐盘挑拣了几样菜后就找了张空座位坐下,刚周通让我帮他留座位的,所以在对面的位置上摆了双筷子。至于刘悦,就是我笑脸相迎,她也只会不屑一顾。抬头间,见周通在向我招手,我小跑过去,他说让我帮忙端碗汤,我一看他手上拿了三个餐盘,应该是在帮六子和李先生打包盒饭。应了声就去盛汤,等往回走时,发觉我座位的对面坐了个人,正是一早上就阴阳怪气拉沉着脸的盛世尧。 迟疑了下还是走过去,把汤放到桌上后,目不斜视地盯着身前桌面说:“这位置是给周通留的。”那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凌人的视线抬起看向了我,“你的意思?”他低声问。 缩在下面的手指颤了颤,说不惧那是假的,可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副理所当然又摆谱摔脸的样子,鼓起勇气正要再下逐客令,身后传来刘悦的唤声:“尧哥,坐这边,给你留位了。”我扭头一看,她就坐在旁边一张桌子,目光自然是落在那人身上。 可盛世尧却像是没听到,垂下眸旁若无人的继续吃饭。我都不用去看刘悦脸色,也知定是臭得不行,这时候周通一手端餐盘一手拎着两个盒饭走过来,一看眼前的架势,就把餐盘放在了刘悦对面,笑道:“小妹,我坐这边就行,咦,那汤是我的对吗?”探手过桌面,端走了汤,只剩我一人跟傻子一般伫立在桌前。 尴尬与别扭环绕于我,僵硬地坐下,再吃餐盘里的饭菜,已是食不知味。随意糊弄了几口,说了一句:“我先回车上。”就丢下筷子,快步走出了快餐店。走到外面,并没有立即回车上,站在花台边发呆,思绪繁杂,心里很是烦躁。 没过多久,就听远处传来周通的呼唤,回头去看,见他沉着脸向我招手,等我刚走近,就听他说:“出事了。”心中一惊,跟着走回车边,发现果真出事了,李先生居然敲昏了六子逃跑了!后座的位置已经空空如也。 六子满头都是血,刘悦在为他包扎急救,据六子所说刚才他觉车内沉闷,就下车靠在旁边的树上吸烟,可能就转眼瞬间的功夫,也没听到开车门的声音,后脑勺上就是一记重击,直接痛晕了过去。我看他血迹斑斑的很是慑人,其实要敲昏一个人的力量非常重,物件也要硬。不像电视上演的那种,随便一敲就晕了,根本就是怪谈,做做效果的。 这件事当真是出人意料,谁也没想到那李先生还有反击的能力,而六子本身手底下也有些功夫,对付一个伤兵绰绰有余,所以才会让他留守。 人被跑了,六子很是内疚,怪自己太粗心大意,连姓李的悄悄出了车子都没发现。我神色微动,正好被盛世尧抬头看到,他吩咐大家先上车,由周通开车沿路找找看。等车子起动后,他单刀直入问我:“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基于事情严肃,我没再继续与他闹别扭,说出了刚才心中闪过的念头:“我觉得李先生可能有帮手。首先以他受伤的程度,不可能有那个力气打晕六子;其次六子虽然走出车外吸烟,肯定一直有在关注车内,不可能大意到连李先生走出来都不知道,而且李先生还要找一个称手又坚硬的工具敲六子,这基本不符合逻辑。” 盛世尧点头,给了我一个赞许的眼神后道:“确实如此,刚检查六子脑后的伤时,就觉得很可疑。”周通插嘴进来问:“那会是谁呢?我们走这条路线临时决定的,不可能有人会等在这里,难道说除了这姓李的跟踪咱们,黄大仙还安排了另外的人?” 我摇摇头,“不,有一个人最可疑。” “谁?” 正文 72.背后人 几人的视线都聚集过来,我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 “小妹,你在说什么呀?”周通叫嚷着。() 我嘲讽地反问:“你们刚刚不是就在怀疑我吗?从餐馆内率先走出来的人是我,有条件有动机这么做的人,就只有这个被你们从没当成过自己人的我了。”刚刚走过来时,刘悦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戒备和怀疑,我就知道事情分析到最后,结论又是归罪到我身上。 盛世尧的眸光很阴郁,甚至面露了沉怒,周通在前座边开车边略小声解释:“那只是刘悦一个人的瞎猜。”刘悦立即柳眉横竖了怒斥:“周通!”看着这情景,越发觉得讽刺了,可就在我觉得心灰意冷之际,盛世尧的一句话消去了我所有的不快。 他说:“若要人信之,必先信别人。” 话说得很严厉,但在我心中引起了反思,确实我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常常静不下心来,敏感到他们中的谁一个眼神,就会觉得不快,然后竖起浑身的刺对对方。尤其忍受不了盛世尧的黑脸与怀疑,会让我觉得......很委屈,这与原来我随意的性子截然不同。 刘悦针对我并非一天两天了,我怎么就以偏概全,对所有人都如点了火炮一般? 盛世尧没给我沉思太久,转移话题说:“好了,以后谁都不要胡乱怀疑,有理可据才出来说话。”此话一听就意有所指,刘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周通打圆场:“那到底是谁救走了姓李的?” 盛世尧转眸看向我,“说吧,不要再意气用事。” 心中微动,很是纳闷,他怎么知道我有另外的推断?这样等同于给了我台阶下,我自然把握住机会顺坡下来,轻声说:“你们忘记了一个人,那个与李先生同行的女人。” 六子首先忍不住叫嚷起来:“对呀,老周当时明明看到姓李的与个女的在那车内做事,后来确实再没看到那女人了。可是那个女的,不是姓李的请来做戏的吗?” 我一脸看白痴地看他:“谁告诉你的?”根本就没有人证实,那只是大伙的猜测而已,在李先生开了我们头顶的房间作案时,那个女人去了哪了?盛世尧不可能忽略掉她,定有让周通去查过。果然周通说问过前台,当时李先生进来是独身一人,并没有携带女眷。之后并没有女顾客入住旅馆,白色轿车内也是空的。审问李先生时,他也说是花钱就近找的女人,用来挡一下的,在我们进旅馆后,就打发那女的走了。 在当时情况下,周通认为李先生说谎的可能性不大,于是就信以为真了。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个李先生,黄大仙派他做事,定有他的可用之处。 大胆猜测:假如周通看到的女人是李先生同伙的话,那她为避人耳目,可能没有入住旅馆,而是躲在了旅馆外面的某个地方,后来发现李先生被抓,就沿路悄悄跟着我们。然后等到六子落单的时候,对他下黑手,救走了李先生。 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就是女人的力量。一般女人就算强壮有力些,一棍子打下去,也不见得就能把六子给打到头破血流而晕倒。六子形容当时感觉是,觉得脑上一热,剧痛袭来,接着眼皮一番,失去了意识,可见这一击的力量非常之大,甚至一般男人都不见得能做到。 盛世尧沉吟了会,摇头说:“不对,我们走入了误区。谁说那就一定是女的?” 啊?不是周通说李先生与个女的在那车内行事吗?周通把车往路旁一停,回过头描述了他看到的情景。当时天很黑,他走到车旁看到一个长发披肩女人翻压在上,两人的脸贴在一起耳鬓厮磨,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看清女人的长相,尤其是缩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根本看不出女人的身材是否纤细。 推论到这里,就很好判断了。与李先生一同前来的是个女装打扮的男人,就是为了防范突发事件,比如被周通查探,而等我们消除戒心后进了旅馆,那人与李先生就分开行动,先后也进了旅馆,而这时候他定是男装打扮。所以周通去问前台,说没有女顾客再入住,都是成立的,因为此人本就是男的。 突然间,我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如果说昨晚上李先生在我头顶吹那竹管,引我上楼,发生了那一系列的事,那时候这个第三人躲在哪?是不是就在旁窥视着?还有,从李先生各方面的表现来看,除了是黄大仙的心腹这点外,其余都不算出众,为什么黄大仙要派这样的人来?或者说......或者说,我惊呼出声:“啊!那个人可能就是黄大仙!” 如此惊骇的可能性抛出,其余人都色变,唯独盛世尧依旧沉定,我惊疑地问:“你也想到了?”他点点头,“嗯,在刚才怀疑与姓李的同行者是男人时,我就想到了这个可能。看来姓李的只是做了挡箭牌,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绿竹魂音并非那么容易吹的,以姓李的造诣就算学会,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控制你心神。原来真正的高手一直隐藏在暗处,在你即将被牵魂进门霎那,我为了制住你停留了近有半分钟,而这半分钟足够让原本真正的吹音之人潜藏起来,留下姓李的在房内,假装从窗外逃跑来模糊我们的视线。” 听到这里,我后背不觉发凉,沁出了冷汗。这意思是当时我和盛世尧在那房里商讨的同时,很可能黄大仙还在附近,而用魂音将我牵引上楼,根本就不如那李先生所言是要把我带走,而是由黄大仙直接就对我进行什么邪术。只差一步,我就可能堕入无底深渊。 能躲过盛世尧的敏锐观察力,足可见黄大仙此人之厉害。到这时,我再不敢将此人只单纯定义为神棍了,不说邪术,单就这一连串的布谋,就证明其心机城府属上乘。 如此一来,我们也无需再沿路找了,肯定是寻不着人的了。我甚至怀疑,很可能黄大仙带着李先生并没有离开快餐店,而是在某处隐藏了起来,等我们开车离开,再堂而皇之地带人走。而且他应该有接应的车,不可能说带个伤者徒步而行。 周通问既然姓李的只是挡箭牌,那黄大仙为何还要冒险来救人?难道就不怕被我们发现吗?这原因就简单了,不外乎几点:他怕李先生受不住连番审讯,会道出实情,暴露出他行踪,这是其一;李先生跟他不是一天两天,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没必要在这时就弃掉这颗子,这是其二;其三么则是他有把握能将人带走,且计划周密。 几乎这个人每走一步,都考虑到了我们的心理与第一感官直觉,然后做出反其道的安排。 这下谜团基本都已解开,大伙都静默下来,被人如此摆了一道,谁能不郁闷?盛世尧的眼中却精光熠熠,显露出兴味,后来他说当时的感觉,就是棋逢对手的兴奋,勾发了他内底里潜伏着的心性。 此乃后话了,眼下我们没有再作停留,行车到傍晚,终于抵达了出发的小城。刘玉坊的门还开着,看店的是刘悦的亲戚,见我们回来很是欣喜,寒暄了几句就把对账单交给刘悦,告辞离开了。 这一趟出去,走走停停,再回了两次堀城,又停留了几日,将近半个多月。遭遇的事情都离奇又古怪,而且惊险。然,回到这里后,仿佛各自又变回了普通人,六子回了网吧继续做网管,周通整天外头跑,刘悦成了老板娘,盛世尧也过起了休闲日子,整日喝喝茶、上上网、看看书。 唯独我,成了最无聊的一个人。无所事事,长吁短叹,闲得都要数院子里在搬家的蚂蚁数量了。盛世尧见状,淡淡丢了句:“闲得无聊就外面转转去,又没让你在这陪我。” 我一听,立即喜逐颜开,向他伸长了手。 他问:“干嘛?” “预支工钱啊。”兜里不揣钱,我跑外面去看风景啊,就是看风景,进景点也还是要门票的。自上回我摸了他钱被没收后,从此兜里没超过二十块钱,吃喝都他们管。 他轻睇了眼我伸长的手,漫不经心地说:“自个去抽屉里拿。”这回我笑咧开了嘴,他那抽屉里的现金,我是有看到的,捆了好几打,就随意地放在里面。喜滋滋地往楼梯处跑,他在身后淡淡道:“预支两百,多拿扣工钱,双倍。” 我的喜悦顿时嫣了下去,自我安慰,两百就两百,总比二十要多出十倍的。心有不甘地进他房,拉开抽屉拿了两张红票子,目光定在紫金匣子上两秒,关上了抽屉。这匣子又回到了他的抽屉中,也没见他有再去研究过,我也没再尝试问他要回来。 想着即使匣子拿回来了,也就是放回我行李箱内而已,没必要在这件事上与他再起争执。 下了楼,与他打了声招呼,就兴高采烈地准备出门,可当前脚刚跨进院内,身后就传来细流般沙质的低沉嗓音:“反正没事,就与你一同出去走走吧。” 正文 73.旧石碑 盛世尧真懂怎么泼冷水,从得知能外出到这时信步在街头,我的心情是大起又大落,他居然真的和我同走出了门,此时还就走在我身旁。--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表情,都是放松又惬意的,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老年式的散步。而我们的四周,也果真是聚集了一簇又一簇锻炼的老年人,因为就在我们出门五分钟后,他就提议跟他去个地方。本以为他会有什么建设性的好景点去,结果他带着我七弯八绕的,来了这座小城最富盛名的老年公园。 当然,老年公园原本肯定不是叫这名字,它还起了个挺文雅的名字:韵园。可据当地人打听来说,原本这韵园是座烈士公园,后来才被改建的,而在公园的深处,还保留一些烈士英雄碑。此时我与盛世尧就走到了这里,石碑屹立如石林,碑文有的用红字雕刻,有的则用黑字,大都是歌颂的墓志铭语句。 盛世尧似乎对这些很感兴趣,一座一座地看过去,在石碑林立中绕来绕去。我觉得无聊之极,跟他说在旁边坐下休息一会,等他看完了再出来一起走。他没有异议,撇下我就往里面一排走,我找了个石台阶坐下,左右看了看,发现此处来的人就少了,倒特别静怡。 一个错神间,回头看盛世尧,发现不见他的身影了。心里奇了下,往旁移动了点位置,在一块石碑后面看到了他小半的身影。觉得他这人真古怪,居然对那刻的碑文感兴趣,这种碑文一般城市里的烈士陵园都会有吧。 很是烦闷,没再去留意他,往后靠躺在了台阶上,躺得并不舒服,台阶的棱角顶着后脑与背部,但我没去在意,就是想这么仰视天空罢了。恍然想起泰戈尔的那句名言:天空不曾留下飞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人们总是用许许多多的事例来证明着自己的存在,可真正的存在究竟是什么?生命的延续?信念的传承? 不由失笑,竟然在这善感起来了。双手撑住坐起身,看看那石碑林,不见盛世尧身影,应是走到最深处去了。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也往里面走,打算进去喊他,肚子饿了,该找个地方吃饭了。有他这老板在,不让他请客吃顿好的,说不过去。 可令人意外的是,我一直走到最里面,也没看到盛世尧身影。走进来的时候,我看得很仔细,一排一排找过来的,他今天又是穿的深色休闲装,一目了然。石碑林后面是一个密林,心道莫不是他进了林子?只略一迟疑,我就迈步而入,林子显然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甚至连园林师傅都不曾来,那铺着的石子路被两旁的杂草几乎覆盖。 走了一会就发现脚下的杂草有被踩过的痕迹,肯定了我之前的想法,盛世尧进了这里面。没想林子还挺大的,走了足有五分钟,才看到黑沉的身影站在一棵浓郁的树下,正是盛世尧。快步走上前问:“怎么到这来了?”可等我走近到他身边时,发现他的面前竖了一块很旧的石碑,上面青苔都长出来了,模糊了刻着的碑文。 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钻出,见盛世尧沉眸不语,纳闷地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他扬手朝石碑一指,道:“你看那碑文,并不是近现代的文字。”听他这么一说,我又仔细去看,字迹虽已模糊,但确实不像是汉字,一般我们的汉字都是有棱有角,勾子尖锐,而这石碑上的字却是在棱角处都打圆。“难不成这是古汉字?”我猜测着说。 但盛世尧摇摇头,很肯定地说:“不是。” 基于他的阅历和知识面比我要广得多,我立刻就信了他的判断。可这不是古汉字,又是什么文字呢?从石碑的磨损程度来看,应是有不少年代了,与其说那上面的碑文看着像字,还不如说更像一个个符号呢。我想了想后道:“也许是以前那种刻有标记的石碑吧。” 盛世尧没有说话,视线始终定在那块石头上,我看了下四周,除了这处,其余地方都没有别的石碑了。可能林子的树叶太过茂盛,阳光进不来,所以地上的泥湿湿的,一些掉在地上的树叶也腐烂掉了,味道并不好闻。 我蹙了蹙眉,催促他:“走吧,这种石碑一般山林中常见,年代很久远,就是问园内负责人都未必知道。”盛世尧终于抬起视线看向我,发现他的眸内有困惑,这倒是奇事了,一块石碑值得他如此纠结吗? 从林内出来我就提议找地方吃饭,他像是没听到一般径自往前走,等一直走出韵园,我拉住他又说了一遍,他低头看了看我的手,淡声道:“你自己去吃吧,我先回去了。”说完挣开我的手调转身,当真快步离开了,留我一人在原地目瞪口呆。 等他的背影只成一个黑点的时候,我才醒神过来,他不是在开玩笑。想想也是,什么时候盛世尧跟人开过玩笑了?幸好兜里有两张红票子,还余有慰藉。 傍晚时分,我心情愉悦地回到刘玉坊,前脚刚踏进门,就被刘悦堵住,寒着脸问:“尧哥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啊?我错愕,他说先回来的啊。往内张望了下,一脸无辜地回:“他还没回来吗?” 刘悦狐疑的目光在我脸上再三确认,冷哼了声没理我,就往后屋走。我跟着也走进去,就见周通在院子内来回走,看到我时也是问了刚才刘悦的问题。这回我再确定不过了,盛世尧在中午与我分开后,并没有回刘玉坊。 我在旁嘀咕:“打电话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两道目光同时射来,刘悦的我不去辨析涵义了,周通的却是惊讶,他问:“小妹,你倒现在都不知尧哥不用手机的吗?就是我们,除非必要,一般情况下,手机都是关机的,也极少用手机联络。” 我怔愣住,这是为啥? 周通却跟我解释了个不能令人理解的悖论,他说手机虽然是这时代的科技必须品,但也会成为障碍,尤其手机具备定位功能,它会是最佳的跟踪仪。我问他平时要怎么联络呢?就好比现在这种情况,找不到盛世尧了,那要怎么办?他回我说等,这个答案听了我想吐血,要是盛世尧突然走了,或者出个什么事,那等到何年何月? 刘悦对我提出的疑问很是不屑,直接扭头回了前屋,继续看店。周通拉着我坐下来,说是边聊边等。他说他们几个,最早跟着盛世尧的是刘悦,于是这家刘玉坊就成了他们的聚集地点,也等同于家。算算年数,他跟着盛世尧有五年,六子有三年,那刘悦就比他们都还要长,可见感情之深。 周通提到,一年中会有那么个把月,盛世尧单独出门办事的。其余时间,都与他们在一起,之前找得急,主要是他那边有点事要找盛世尧说。 我琢磨细算了下,周通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刘悦至多二十八,六子么二十四五,他们这三人以年龄来推,都二十多点跟着盛世尧了,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对一个人如此信服?刘悦那还能解释成女人对男人的爱慕,周通和六子总不能也喜欢上盛世尧吧。 周通听了我的问题,嘿嘿一笑,掩着嘴压低声说:“小妹,老哥我老实跟你招了吧,刘悦那婆娘凶是凶了点,但对我的菜,那丫头一心扑在尧哥身上是没结果的,迟早我把她拿下。”我怔了有五秒,最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如此,爱情的力量啊。 可周通又转折了说:“当然,更多的原因还是咱尧哥厉害,不是我吹牛,但凡你能想到的,就没尧哥不知道的。就拿这次咱们去堀城经历的事,你说说,要是尧哥不在,肯定得跌进去啊。那些个邪术名称,小妹你定是听都没听过吧,我是习惯了,跟尧哥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什么稀奇古怪都见过啦。” 不得不承认,周通的话说得很是实诚,也句句在理。相信六子对盛世尧心悦诚服的原因与他也差不多,只不过在周通这里,又多了刘悦这个因素。念起刘悦那泼辣劲,我看向周通的眼神就忍不住流露同情,他也特逗地假装苦巴巴地道:“行了,小妹,你不用这么看着我,革命还未成功,老周仍需努力,道路漫漫长也。” 跟周通聊天很是愉快,他说话风趣幽默,脸上总带着笑,比起刘悦的冷面好了不知多少。在近晚上八点的时候,听到前屋传来人声,我们循声而入内,见果真是盛世尧回来了。我发现每个人都很想问他去哪了,可是周通和刘悦在见到他后,都硬忍着不问。 没想太多,既然他们不问,那就我来问:“你中午不是说要先回来的吗?怎么到这时候?你去哪了啊?” 盛世尧很简单地给我两字:“城西。”然后没有下文了。 正文 74.存在的意义 待盛世尧走进后屋,刘悦蹙着眉疑惑地问:“尧哥去城西干嘛?”她的视线从周通那转向了我,想从我这得到答案。||可是,她问我,我要去问谁?我哪里知道他去城西做什么了。 最后,还是我被推出去问情况,当然是周通撺掇的,他说他都把秘密讲给我听了,我当然得做些事以作补偿。当真是啼笑皆非,那秘密是他自己要说的好不好啊,早知做听众还要收利息,刚才就该闭耳不听。 是人都看出来了,盛世尧神色阴郁,心情绝对是不晴朗了。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就塞给了我,也证明,无论是刘悦还是周通,对盛世尧其实都存着惧意。可我又不是痴胆大,也会俱啊,与他认识近二十天,吃到的惩罚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惹恼过他。 硬着头皮进到后屋内,见他靠在躺椅上,目光定在某处,不知在想什么。我放轻脚步靠近,拉了椅子坐下,几度欲开口,都觉措辞不好。就在我迟疑间,盛世尧突然出声问:“小小,你有过怀疑自己存在的时候吗?” 我惊愣住!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可就在那韵园里,他去看碑文时,我仰躺在台阶上,脑中也正好划过“存在”的问题,居然会如此的巧。他并没有看我,目光依旧沉定,混黑的双眸幽深不见底,里头似有着困惑,与在那古碑前一般。 我说:“没有怀疑过,既然我坐在这里,每天按部就班生活着,那就表示存在的。生命的延续,信念的传承,都应该是存在的意义。” “是这样吗?”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不确定。 我问他究竟怎么了,他却转移了话题:“你出门旅行有多久了?”问题跳跃性实在太大,容我花几秒钟的时间消化后才答:“半年多了。”他又问如果不遇见他,我下一站会去哪?下一站,其实我没有特定的目的地,只是一座城市一座城市游览过去,如果说有什么特别想去看的地方,那就是四川的九寨沟,桂林的漓江之水,还有敦煌的沙漠。但这些也都是脑中想想,未必就成行,打算是等到口袋里钱花的差不多了,就回程。 可是,就在这座小城,我遇上了盛世尧,原本的轨迹改变了。 盛世尧沉吟了一会,从躺椅内坐起,“周通是不是找我有事?去叫他进来吧。”他的神色已从刚才的迷茫恢复成淡然,仿佛之前都只是我的错觉。 我到院子里喊了一声,周通就蹭蹭蹭跑进来了,先是冲我挑眉试探,我轻摇了摇头,表示无能为力,问不出所以然。之后两人就谈一些闲杂事,大概是他们之前接过的单子遗留下来的问题,周通得了指示后就离开了,这么晚显然还有事要去办。 盛世尧对我说:“喜欢九寨沟是吧,我们明天就去吧。” 第二天,当周通开着车停到刘玉坊门前时,我错愕到张大了嘴,昨晚盛世尧居然是说真的,当真今天就动身去四川!第一站先是成都,然后再到九寨沟。这回刘悦被留守在刘玉坊,就周通随行,说是这趟活轻松,用不着那么多人跟过去。 我见周通上车前一直在刘悦那边说着什么,不由表示同情。这回两只鸳鸯要被拆散了,盛世尧也真是的,就不会安排六子跟着一起去嘛,把周通和刘悦留下,正好促进两人关系,没准等我们回来时,已经修成正果了。 等启程后才得知,原来这趟活周通不去不行,因为就是他接的单子。说起来也是老单了,九寨沟那边有家旅店的老板,原先就找盛世尧瞧过风水,布排过。这回他修葺旧宅,打算也挪来做商用,于是就想到要找盛世尧再过去看看了。大抵是他之前生意很旺,对这风水布置尤为深信。可是在如此盛名的五星级景区,想必哪怕就是农家乐都很吃香吧。 拿周通的话说,这是个优差,只当是旅游,而且还是淡季,用不着跟别人去人挤人。脑中不由想起一段对九寨沟四季景色的评价:春时嫩芽点绿,瀑流轻快;夏来绿荫围湖,莺飞燕舞;秋至红叶铺山,彩林满目;冬来雪裹山峦,冰瀑如玉。 那现在刚好是秋季,五彩斑斓的红叶,彩林倒映在明丽的湖水中,缤纷的落在湖光流韵间漂浮,悠远的晴空湛蓝而碧净......这些都是大家对此景区的盛赞,引得无数旅客从四面八方而赶往,享那美丽盛景。 从我们出发的小城到成都有近五小时的路程,成都到九寨沟还有十小时车程。周通提议要不这回就乘坐大巴到那九寨沟,被盛世尧否决了,他说有车出行方便,关键时能派到用场。开得累了,就停下来休息,这趟活时间上并不赶。于是我们抵达成都后先入宿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才启程开往九寨沟,沿路的风景很是迷人,我几度看得移不开视线。 周通笑话我说等到了九寨沟,有得我吃惊呢,五彩池、珍珠滩、镜海等景点,能把人眼睛都看花。我也由得他笑,确实是没去过,对那里有着无限向往。 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周通给了我一粒红景天,说是预防下高原反应。他跟我说九寨沟海拔是2000多米,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反应,但景区原始森林海拔3000米左右,以防万一,先服了保险。但我见他与盛世尧都没有吃,应是适应那个地方了,我想想还是听了他的话。 在将近下午六点左右,我们一行三人车行到了九寨沟景区,以为要在外面住宿下来,没想周通把车往那景区门口一停,等了一会,就从景区内走出来一个小伙子,挠着头在四处张望。周通吆喝了声,小伙子立即跑过来,老实巴交地问:“请问是盛先生吗?” 周通说:“我姓周。”小伙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接着周通又虎着脸问:“是不是元老板叫你来接人的?”小伙子连连点头,周通哼了声,指指后座道:“你要找的盛先生在这呢,赶紧去弄门票,带我们进去吧。”小伙探头往内看了看,确认了人数就真去售票处买门票去了。 这边周通在车内直乐:“元老板怎么找了这么个愣头青出来接咱的呢,这下不错,省了咱门票钱了。”我不由觉得好笑,这个小伙子还真有点愣头青的样子。 已是傍晚,进景区的人几乎是没有了,所以小伙子很快就折回来了,手里拿着三张门票。我们从车内下来,周通把车给停到停车场那边去,等他回来了再一起走向大门。心里有些吃惊,看这情形,那元老板的旅舍是建在景区里头的?可不是明文规定这里面不得有宾馆这类住所的吗?到了大门处,看到那板上明文写着进沟时间为早上7:00到下午18:00,此时已过了下午六点钟了,我们还能再进去? 只见那小伙子走在前面,与门前的工作人员嘀咕着什么,很快就回头朝我们招招手,示意可以进了。那工作人员居然目不斜视地收走我们手里的门票,就放行了。等走了段路,小伙子才解释说老板之前打过招呼了,说是请几个瓦工过来修房子。 一头、两头乌鸦从上方飞过,我们三个长得像瓦工?盛世尧是没什么表情,周通直接脸黑了,小伙子一看知道说错话了,连连赔不是。 因为已经过了游览时间,所以观光车也没有了,只能徒步。天暗下来,沿途风光再好,也看得不清楚了,走了将近一个来小时,才算抵达目的地。 本以为小伙要带我们去的是藏民居住地树正寨,没想真的在景区深处有几座木屋,天然树荫遮顶,像电视上看得那种夹杂在树林中间的树屋一般,外形绝对精巧夺目。里头幽幽的灯光照出来,感觉像是为那木屋笼了层晕光。 进到里面,就发现一个穿着藏民服饰的男人笑着走过来,说得是一口汉语:“盛先生,等你一天了,路上赶得辛苦吧。”他朝盛世尧行了个藏礼,看这架势还真是藏民。 盛世尧自然摇身一变,又变回了儒雅斯文的样子,唇角轻勾着微笑,与那元老板寒暄。从他们交谈中得知,元老板修葺的旧屋并不在这里,是在树正寨,那是一个藏族羌族寨子。据说就在去年,树正寨还算是一个比较原生态的村落,短短一年,已经完全变得商业化,门面都变成了商店,自然悄悄留宿旅客的行为也会有了。 心道这倒有点像外面的一些古镇了,随着时代的进步,商业气息无所不侵入,把原生态的一些民族风俗反而给淡化了。 这回我特别留意了下这木屋旅舍内的布置,想看看盛世尧亲手布置的风水局有何不同,但我毕竟是外行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啥门道,只能作罢。 正文 75.熟悉的背影 沟内的夜晚是宁静的,深吸口气,都觉得空气清新得怡人。--住在这个地方,远离城市的尘嚣,真乃人间天堂,处处都是美景,时时都觉惬意。但夜里的温度要相对要低一些,幸好来时我们有准备,不仅带了外套,还带了长袖棉质的睡衣过来,所以梳洗完换上后,也不会觉得太凉。 屋内有一种松木的味道,夹杂了点香味,很好闻。盛世尧与那元老板在谈事,我也没等他就直接先睡了,夜里感觉身旁位置一塌陷,略带凉意的身体就贴了上来。微颤了下,很快就被他给包裹住,没一会又沉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早晨醒来很是舒服,昨天坐车的疲倦都消去了。盛世尧已经不在屋内,走出房门,踩着木质的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一直走到旅舍门口,才看到他站在树下,背朝着这边。从他站立的姿势,应是在看那树身上的什么,那棵树很粗,粗到需两人合手才能抱得起来。这样的树可以称为古树了,一般都会挂上牌子,还有个什么传说之类的。 我走过去,果然见那树上挂有一个小小的树牌,盛世尧正是在看上面的文字。从他身旁探头,不由咋舌,惊讶之极地叹道:“这树有五百年历史了?”那不得追究到明清时代了?树牌上写的无非就是当时一位名人曾到访过这里,想那九寨沟的历史其实也是源远流长,只是当时这个地方并非是以这名字命名,就近代来说,清雍时期称南坪,然后一直沿用到现代,直到九八年的时候,才因沟内有九个寨子而命名为九寨沟。 我发现盛世尧这人对古迹很是感兴趣,也许是受他所擅长的风水玄学影响吧,本身风水学就源自古代,所以可能对这些古迹的考量和观察,也是一种经验的积累。没去打扰他做研究,我绕着古树走了一圈,又凑近闻了闻其味道,很浓郁的树香味。 恰时周通与那元老板一同从木屋内走了出来,双方打过招呼后,就由元老板带路领我们去树正寨,走至大路上,喊了辆观光车坐上。一路赏风景过去,略见几处瀑布地带,恨不得下车去游玩一番,可盛世尧是来做正事的,要玩起码得把事情做完了才行,只能扼腕叹息。 很快就到了树正寨,我目睹了九寨沟内九个藏族村寨中最大、最繁华的一个寨子,据说沟里1000人中就有400多人居住于此。寨口的九个白色宝塔中最大的一个代表的是树正寨。这九座白塔被称为九宝莲花菩提塔,它们代表九个藏族村寨团结一致,向上苍祈求祥和、幸福。往内走过一段距离,我就亲眼所见了诗句中的场景: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老的水磨房、栈道,在向你倾诉着藏民昨日的历史。元老板的旧屋并不在最里面,是个很好位置的房屋,估计原先他就是住在这里的,后来在景区内盖了几座木屋后才移居到那处。沿路见他不断与藏民们打招呼,每个人脸上都亲切和蔼,可见此处民风很是淳朴。 盛世尧一走进元老板的旧屋,就是脸色一变,问道:“你这屋请过风水师看过?”元老板摇摇头,“没有,既然决定要做你的老生意,哪里还会再找别人?”但盛世尧抬手指向头顶上方道:“玄木横于顶,红木置中间,瓦匠工人不可能会如此摆布的。” 我顺着他的手指抬头看,咦?哪里有他说的木头啊,不就是白墙顶吗?但元老板却道:“盛先生说得是横梁吧,以前我们造房子,都会请寨子里的老一辈做参谋,我这是老屋了,这次修葺并没有去动横梁这些,只是四处粉刷了下。” 听到这不由啧啧称奇,明明房顶都被白涂料掩盖住了,盛世尧居然还能看到什么玄木红木的。但风水里面讲究的是气,没准就是那什么虚幻的气,让他发觉的吧,其中奥妙我就不懂了。很明显,盛世尧的神色松缓了些,他在屋内前后走了几圈后,才跟元老板讲述其摆布,尤其提出要把这房顶重新修葺,说那横梁的布置虽然拼出来是吉字,但因为年久,木头会有损,那如果断了的木头,就不是吉了,而是凶,容易砸到人。 元老板听得很是仔细,边听还边拿笔记下来,怕给忘了。周通在旁也认真听着,时而点点头,面露原来如此的表情。觉得他是因为刘悦拜师在盛世尧门下,懂得比他多,心里别扭,就想也跟着多学一点,那样才能在刘悦面前不逊色。 我见可能还要一会工夫的,就朝周通指了指门外,示意我在外面等他们。他随意点了点头,又把注意力集中到盛世尧与元老板的对话中去。走出屋门,就好奇地眺望远处极具民族特色的建筑物,这里的人几乎都穿着民族服装,与游客很好区分。 目光掠及某处,定在一个穿着藏族衣服的女人背上,那身影......好熟悉。脑中搜刮着,印象中我并没有藏民朋友,事实上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少数民族,可是那个背影真的十分熟悉。不由往前走,想要走近了看看那人是谁,可是正好有一群游客组成的旅游团走过来,那藏族姑娘就隐在了其中,在我快走几步后,发现看不到她了。 我想上前再找找,身后传来周通的唤声,回头一看,盛世尧与周通已经站在旧屋门前,看情形是事情办完了。小跑着回过去,近到他们身边时,周通就调侃我:“小丫头乱跑什么,想玩也得等着我们一起啊,这里面很大,你一个人可是会迷路的。” 我嘴动了动,缩回了口边的话,刚才只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没看出来是谁,没必要说给他们听,于是笑了笑,没去反驳周通。 盛世尧面带似有若无的微笑,睨了我一眼后问:“想要去逛逛?”我毫不犹豫地点头,确实挺想的,而且边逛可以边找找刚才那个藏族姑娘,没准就碰上了。他说:“反正暂时没事了,那走吧。” 我问他们元老板这边是任务完成了吗,周通说还没,等元老板把要置购的东西买回来,盛世尧还要再帮他布置一次,大约得留上两三天。这个答案我听了很是高兴,等于说是有两三天的功夫,尽览此处风光。 沿路都是商铺,门前摆的是当地纪念品,琳琅满目的,看花了我的眼。而且还有卖民族服饰的店,到底我也是个女孩子,看到这样鲜艳的衣服不由多看了两眼。一回眸正好被盛世尧的目光抓住,他浅笑着问:“喜欢?”我面上一红,摇摇头。但他却走到店内,指了一件让我去试穿,那是一件白底飘蓝的裙子,蓝色非常亮眼。 这么鲜艳的服色,我从没挑战过,事实上出门旅行为图方便,都是轻装简便,T恤牛仔裤,换来换去就那么几件。周通在旁怂恿,要我一定穿给他看看,说整日看我就像个男人婆似的,就没见我穿过裙子。他这是在用激将法,可我不吃他那套,盛世尧也不坚持,转头就往门外走,丢了一句:“不买就回旅馆休息吧。”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在我对景物心痒难耐的时候,根本抵挡不住。只能拿了衣服进到更衣室内,将那蓝白裙子给换上,打开门一走出来,两道视线就射了过来,看得我十分别扭。朝落地镜子里看了看,觉得挺怪异的,店家从旁走过来,递给我一顶帽子,戴上之后,镜中就是活脱脱的藏族姑娘了。 周通啧啧出声:“没看出来呀小妹,你这一打扮,挺漂亮的。”我被他说得更觉不好意思了,再去瞧盛世尧的神色,他虽然仍是淡若清风状,但混黑的眸子却异常亮。 之后我欲去换回自己服装,盛世尧没允许,付了钱让店家把我的便装给打包带上。无奈只能顶着这身装扮别扭地走在路上,可心底却莫名生出一股喜悦,刚才他那个表情,应是也觉得我穿成这样好看吧。 脑中闪过一句话:女为悦己者容。想完又觉得好笑,盛世尧可是我老板,都胡思乱想到哪里去了。敛回心神,将注意力关注在当下,发现路人看向我们的回头率非常之高,而且明显感觉到那些目光都是投注在我身上的。直到当地一位藏族姑娘说想与我合影,我有些被吓到,后来听那藏族姑娘说我身上穿的其实是羌族的盛装,在当地很少有人这么穿。 原来光环由来如此,真是失笑了。与那藏族姑娘告别后,我们继续往内走,突然我又看到之前那个熟悉的背影了,就在我正前方三四十米处。想也没想加快脚步追上去,这回我一定要看看那姑娘是谁。 可是长裙走路实在不方便,缕缕挡住脚,走得太快还险些绊倒。周通在身后追问:“小妹,你走那么快干嘛?”我没功夫理他,眼见离那身影越来越近了,突然那姑娘在十字路口转弯,露出了她侧半边脸,我怔立当场! 正文 76.夜探深处 难怪觉得熟悉,又难怪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因为服饰和头饰混淆了我的视线,那张侧脸居然是林妙妙。…………愣了足有四五秒,反应过来后也不再顾什么形象了,拎起裙摆就大步往前冲。 可是到了路口却不见其身影了,又紧追过去好大一段距离,也没见到她身影,她又一次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盛世尧与周通紧随了上来,问我跑什么,我顾不上回答,往回寻找,我刚才的速度可算是快了,她会消失不见,就只有一种可能,进了某家店铺。 但等我挨个店面找过来之后,却是仍没找到,不用说,我又失去她的行踪了。懊恼之极,早知道刚才就该再放开些,直接当街大吼一声,那妙妙听到我声音,肯定会停下来。上回在网上给她留了信息后,一直就没上过网,也不知道她有看到没。 她定是也到这九寨沟来旅游的,与我一样穿了民族服装,这丫头是逛街能手,可以逛上一天都不觉得累的。我度量了下这寨子应该不是很大,走个遍没准就能找到妙妙了,最怕的是她寄宿在哪户藏民家里,那就不好找了。 背后传来两声重咳,引我回头去看,只见周通朝我暗使眼色,意有所指。我一看盛世尧的脸,有些微沉,连忙解释道:“刚看到我一个同学,可是转过弯就不见了,所以一时心急去找了。”周通讶道:“这么巧?不会是看错了吧。” 欲开口反驳,可是刚才从侧身到转弯,对方至多就两秒时间消失在我眼前,要极肯定地说就是妙妙,我没太大把握。这么一想后,不由也怀疑起来,难道我是看到了一个与妙妙长得像的藏族姑娘? 一直沉默的盛世尧,终于淡淡开口:“你要是想找,那今天就在这寨子附近走,不去外面了。”很是意外,看他脸色还以为不太高兴,居然肯让我继续再寻找。毕竟我与他的关系,有那么点受迫性质在,他就不怕我找到了同伴反悔离开?可是如果真的是妙妙,也被我找到的话,我真的会走吗?显然答案是否。 几次三番下来,我已经没那么抗拒跟着他们,而且外婆的紫金匣子还在盛世尧那呢,这个是必须得拿回来的。加上还有一些复杂到自己都摸不清的心思,所以短时间内我是不会离开的。但要是能真的找到妙妙,至少可以让她帮我处理一下证件与银行卡的补办事件,还有就是能问她借点钱,免得我每次都伸长了手问某人要。 接下来,我们将整个寨子转了好几遍,但始终都没找到人。傍晚时分,元老板让那小伙来找我们,说要请吃饭,盛世尧却回绝了,并让小伙子带口信给元老板,说今晚我们就住在树正寨这边了,不想再来回赶。那小哥很是无奈,挠挠头不知道要如何劝我们,我见他憨厚的可爱,就笑着对他说:“没事的,你们老板不会恼的。” 小哥这才宽慰而笑,并热心地要带我们去投宿,说定好了地方回头可以跟老板讲。我们都没有异议,跟着他一路走,在天黑前走进了一户藏民家。小哥放心离开了,我们与藏民攀谈,这里的藏民都会一口流利的汉语,交流起来很轻松。晚饭就在这吃的,简单的菜式,都是从来没见过的,吃起来还不错。 晚饭后,盛世尧居然起身与藏民告别,我一脸纳闷地跟他走出门,到了外面才问怎么不住这边了,他没有答我,径自走在前。徒步走了近十分钟,他重新走进了一户,由周通与对方交涉,定在这里留宿。至此我自然明白盛世尧是什么意思了,不觉奇怪,那元老板会有什么问题吗?那昨晚我们不是还住在那旅舍的? 进到房间后,盛世尧才道:“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我心说这也太小心了吧,要按这理,就没什么好人了。此地依然很宁静,有助睡眠,但睡到半夜,忽觉有人在推我,迷迷糊糊睁开眼,就见黑暗中盛世尧清亮的黑眸,他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我穿上外套起来。 我不明所以,但看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依言起身,批了件外套在身上。他拉着我的手从房内悄悄出来,一路放轻脚步,直到出了屋门,我抬头看看头顶的月亮,从方位判断应该至多午夜两三点,这么深更半夜不睡觉,拉我出门是要干什么? 他并没有跟我解释,拉着我往寨子深处走,如此深夜,灯火都熄灭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到只剩自己的喘气声。盛世尧穿的是件黑色风衣,我无意中随手套的也是件深色外套,两人的身影几乎就融进了黑暗里,只有头顶皎洁的明月为我们照路。 知道他这人脾气,如果他不想说,我再怎么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于是就任由他牵着,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走了足有半小时,我发现好像绕到寨子后面去了,而且还在往深处前进。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可能这次盛世尧来,并非只为表面的生意,可能还有别的事情,而现在正在进行的就是那别的事。 事实上我并没有瞎猜,又往内走了二十多分钟,寨子被我们抛在身后很远,甚至穿过了一片小树林,然后眼前豁然开朗,视野不止变得广阔,瀑布声也远远传来。月光下可见前方耸立一座不算高的山,瀑布应就是从那山上往下流的。 等走到近处,我才注意到某处树荫下似亮着光,仔细一看,竟是周通手持电筒,而他站在一艘小船上。这情形把我给惊呆了,他上哪去找来这么一艘小船的?这意思是要乘船?我们要去哪呢?盛世尧没给我机会发问,直接跨上了船板,然后回头向我伸手,借着他的劲,我也跨了上去。 周通刚想说什么,就被盛世尧打了个手势,他闭了嘴,开始用船桨划船,看他的手法不算熟练,但也不至于太糟。到这时,我已经快被好奇心憋死了,所以等到船划到水中央时,忍不住压低声音问:“这是怎么回事?” 盛世尧直立在船头,没有理我,我把目光又转向周通。周通看了看前面的身影后,才小声说:“是尧哥让安排的,夜里十一点,我就等在这了,喂了好几小时的蚊子。”我指指脚底下的船,“那这船是哪来的啊?”周通说这地方跑了不止一两趟了,与某些当地居民关系私下里很铁,这木船是以前做的,放在藏民家。 心中暗暗吃惊,这听着就像是一早计划好的,要不然怎会有做船的想法? 船与其说是在划行,不如说是在顺流而飘,一路往水的下游方向走。就着月光,我观察到旁边树木茂密,不像是有路可行,估计这个地方不在游览区了,或者是还未开发。中间有时路过芦苇群,周通都用划桨拨开了,让船可以顺利通过。差不多有半个多小时,盛世尧在船头发令就近靠岸,原来他站在前面是在看地形和方位。 船停在了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长长的草掩盖了我们的船,上到岸上就由盛世尧一马当先走在前面,周通本想由他开路,但被盛世尧拒绝了,称他不认识路。于是三人并成一列,我走在中间,徒步往内走,这个地方不比之前的道路,脚底下全是草,走得极其艰难。幸好没有走太久,盛世尧就说到了,让我们分头找找。 我诧异地问找什么东西,他淡声回:“石碑或者石块。”呃,有些凌乱了,赶这么远的路,又是划船又是草地徒走的,就是为了找石碑?他是不是中了石碑的邪了啊? 查看四周环境,这地方因为头顶葱郁的树木覆盖,将月光都挡去了,所以黑得不行,若不是有周通带的三个手电筒照着,那就真是伸手不见五指。说老实话,我很有些害怕,人对黑暗的恐惧总是避免不了,哪怕现在有三个人在,可是杂草丛生之地,难免蛇虫鼠蚁的,最怕就是那种藏匿行迹的毒蛇,冷不丁被咬上一口,那就糟了。 所以在盛世尧和周通分开而走后,我想都没想跟上了盛世尧,不是我小看周通,而是这种地方,还是前头那个男人更能给我安全感。但偏偏就是另外一边周通突然出声喊:“尧哥,这里有一块。”盛世尧迅速回身,掠过我身旁时,一把拽住了我手腕,牵着我快步走向那处,直到近前才松开了手。 顺着周通的电筒光亮去看,发现那地上确实有个石块,但没有竖起,只是横躺在那,大约有一平方米左右。盛世尧俯下身来,拿手电筒就近了照,依稀可见石块上面有字,我忍不住也凑上去看,惊奇地发现那上面的字竟然与我们在韵园看到的是同一种字形。这会不会也太巧了点吧,当即醒悟过来,盛世尧是来找刻这种字的石碑的。 难道他看得懂上面的字?要不然怎么会知道这里也有? 正文 77.契丹文 不知是不是太暗的关系,盛世尧俯身在那看了很久,最后让周通把纸笔给他。()我心说谁还随身携带着纸笔啊,但没想周通往怀里一掏,果真掏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只听盛世尧低声吩咐:“帮我照好了。”周通自然立即把手电筒凑近了去照,但盛世尧却抬起头看向我说:“傻站着干什么?你也过来照着啊。”我连忙上前,把手电筒的光也聚在石块上,这回石块就亮堂了。盛世尧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在笔记本上,等抄完后说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 很快在另一边,我们又找到了一块,这回盛世尧没有再多作研究,只是极快地抄写下来。之后又找到两块,分设两端,从方位上看,正好是东南西北各有一块。等全部抄写完,再没发现第五块,盛世尧决定回去。时间已经不早,我估摸着快有五点了,回程的路起码得一个多小时,赶到寨子里六点多了。 一般无论是藏民还是羌民,老人和妇女都起得特别早,被他们瞧见不至于会想到我们去了哪,但总归是不好的。同样划船回去,这次是逆流,要比之前难划许多,为求速回,连盛世尧都拿了浆在划。我也想要帮忙,但在乱划把船头方向改变了的情况下,被他们两人同声喝止了,让我安稳坐着。 果不出我所料,我们匆匆赶回到寨子时,已看到有人在行走,天也已经亮了。他们看到我们很是惊讶,似不明白这几个汉人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回到藏民家中,主人已经起来,看到我们从外面走进,很是诧异地问我们这么早去哪了。看得出对方只是好奇,并没有刺探的意思。盛世尧浅笑着回说女朋友闹着想看日出,就早早带她去守着了。 主人会心一笑,没再多问,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盛世尧口中的女朋友指的是我,尼玛又拿我当挡箭牌了。周通留在底下与主人套近乎,我和盛世尧进了房间,他就拿了笔记本做下来开始仔细看。我在旁探头探脑看半天,也没看出啥名堂,忍不住问:“你看得懂上面的字?”以为他会继续不睬我,没想他点点头说:“这是契丹文。” 啊?契丹文?自动脑补关于契丹这个民族的历史,契丹族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有深远影响的民族,它有近两百多年的王朝历史,曾经一度辉煌之极,只指当时的宋朝。后来慢慢末落下去,被女真族灭国,到了元末明初时,这个民族在史籍中突然消失,没有一点痕迹。这世上再没有契丹族人,不过契丹文字肯定不会消失,流传了下来。 我很是讶异:“你居然懂契丹文?”不对,在韵园的时候,他看到那块石碑时虽然表情古怪,可眼中透着茫然,应该是不认识的啊,且记得当时他还说那不是古汉字。难道是后来他去查了典籍?想想很有可能,那天中午他说先回来,可是一直等到晚上才回到刘玉坊,神色也很是复杂。没准就是去查资料,研究那碑文了,还敷衍我们说去了城西。 盛世尧没再理会我,径自埋头逐字看过去,看完一行后深思一会,继续看下一行。见他如此认真,我也不好再打断,只能干坐在旁发呆,坐没多久困意就袭来,可怜我一晚上就睡了三个小时,又走了那么远的路,疲累纷纷涌了过来。眯眼朝他看了看,就头一歪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是不舒服,浑浑噩噩的,一直都梦到夜间行走,四周一片漆黑,除了喘气声,静得有些吓人。我又回到了那个石块地方,而且在最中间的位置,踩到一处坚硬,用手拨开那泥,发现又是一块石碑,上面同样刻了字。于是一兴奋就唤盛世尧和周通,可是连喊几声,他们都没有过来,一抬头发现四周静谧无声,居然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此地。 顿时惊怕由心起,而就在那时,发觉脚下有什么在动,我心惊胆颤地把手电筒往脚底照,只见那原本的石碑,变成了一张扭曲的脸,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我。 “啊——”我从噩梦中惊醒,抑不住口中的尖叫,很快门外就传来周通拍门声,“小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一抹额头,全是冷汗,幸亏是个梦,心有余悸地去开门,不用去照镜子,也知道此刻我的脸色十分难看。周通关心地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做了个噩梦。 四下一看,发觉盛世尧已经不在房中,问周通,才知他见我睡着了就没喊我,让周通在屋外等着,等我醒了后再一起去元老板那旧屋。去洗手间,稍稍拿凉水扑了下脸,昏沉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些,脸色不至于太难看。 抵达元老板的旧屋,见盛世尧很是悠闲地站在那,与元老板聊着什么,看到我们过来,只是轻睇了眼就移开了目光。我受那梦境的影响,心头一直沉落落的,所以元老板让那小伙来招呼我去旁边茶店里坐,也就没有推辞。 可能是元老板吩咐了,那小伙引我进茶店后,就在旁一直陪着说话,给我介绍藏族饮用的茶,有个别名叫“雅茶”,是用茶树的粗枝大叶制成的,因产地在雅安,而起了这个名字。当地做的酥油茶,就必须用“雅茶”,因其味道特别浓,可以盖过酥油的膻味。 很快店家就上了一碗酥油茶到桌上,我正要低头品尝,见小伙直愣愣地看着,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建议地说:“要不你也来一碗?我请客。”虽然我口袋里的票子不多,但请碗酥油茶还是可以的。但小伙连连摆手,摇着头说他喝惯了。想想也是,每日都在这沟里,当地的食物定是吃到厌了,于是也不勉强。 抿了一口茶,觉得味道很好,就咕嘟咕嘟喝下半碗。一抬头,见那小哥还看着,想了想就问:“你们这藏族姑娘都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小伙儿愣了下,随即笑着说:“一般都喜欢穿红色白底的脱袖长裙,亮眼又脱俗,很是美丽。” 我心道昨天看到的疑似林妙妙的身影,倒还真是穿的白底红裙,头饰也戴的正统的藏族姑娘那种,要是一般游客因为觉得新鲜穿民族服装,应该是像我那样,套上裙子,随意拿顶帽子象征地戴一下,不至于如此讲究。看来还真可能是我眼花了,不过总归觉得有些不甘心,于是把林妙妙的外貌特征给小伙形容了下,想看看他有没有印象。 本我就是那么随意一问,也没抱多大希望,可小伙听完我描述后,蹙着眉想了好半响,突然一拍大腿,惊喊:“我知道她在哪!”我大吃一惊,从椅子里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他胳膊急问:“在哪?快带我去。”小伙惊愣的目光移到我抓他胳膊的手上,脸刷的一下红了,我连忙收回手,也不去管他为啥面皮这么薄,就催促他赶紧走。 等付了茶钱走出门外,小伙迟疑地问要不要去隔壁跟他们打声招呼,我想了想说不用,反正就过去看看是不是妙妙,若不是很快就回来了。万一是的话,那也耽搁不了多久,可以带着妙妙一起回来。 于是在小伙的带路下,一前一后往寨内走,曲曲弯弯走了有十几分钟,我发现小伙带得迷迷茫茫的,不由问他是不是忘记路了,他回头冲我憨厚一笑,拍拍胸部说不会,前面一点点就到了。于是我继续闷头跟他走,又走过去好长一段,小伙指着前面说:“到了。” 我举目一看,那五十米外,确实有座独户的房子,心说难怪我找不到,原来住得这么偏僻。这要让我走,怎么都走不到这处的。走到藏居跟前,莫名的心生忐忑,我将这情绪的由来,归于即将可能看到林妙妙身上。 小伙去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个包得很严实的妇女,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估计是藏语,令我奇怪的是,这小伙居然也会讲。两人交流了一会,小伙回过来对我说:“那姑娘病了,没法出来。这是那姑娘的阿妈。” 我想了想道:“那你问问这位大婶,能让我们进去看望一下她闺女吗?”既然已经到了门前,没看到人就折返,那实在说不过去,当然也得主人家愿意让我们进门才行。 小伙又去交涉了,很快他就朝我点头,说那大婶很高兴我们来看望她女儿。我抿唇而笑,藏民们的热情好客向来闻名,向那大婶行了个藏礼,就跟着往内而走。不晓得是不是阴天的关系,屋内又没有开灯,很是昏暗,刚才那种忐忑的心跳又出现了。 走到一扇门前,大婶停住了脚步,回头向我们示意了下,就推门而入。只听她走进去咕噜了句什么,应是跟她女儿说有人来看,我跟着迈入,小伙走在身后。 目光览过屋内,触及到某处,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正文 78.身陷 听到自己失声而叫:“怎么会是你?” 我就是想破脑子也想不到,等在这屋子里的不是什么像妙妙的藏族姑娘,而是......黄大仙。--孑然回头,只见小伙已把门关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脸上再无憨厚,“你?”顷刻间明白了一切,这是一个计!从踏上九寨沟这个地方起,我们就走入了黄大仙的局里面。 我回过头看向那个面带微笑的男人,呐呐而问:“元老板和他都是你的人?” 黄大仙似听到了一件好笑的事,失笑连连地说:“小丫头很天真,需要别人为你做事,只需要支付一定的筹码就行了,而恰恰我付的筹码比你的盛世尧要高,那他们就自然站在了我这边。” 到这时,我连苦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在一开始就被身后那小伙给迷惑了,他假装的憨厚成功地骗过了我们的眼睛,也正因为如此,刚才我对他完全没有防备,甚至在走出茶馆时,他还假意提醒我去跟盛世尧讲一声,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更是消除了我的疑虑。 哪里会想到,这个小伙子是最佳影帝!一步步引我走进这里,走进黄大仙的囊中。不晓得盛世尧发觉我不在茶馆里后,会不会寻来?刚才我们一路过来,应该是有好些当地人看到的。可念头刚划过,黄大仙就打破了我的希望,他说:“别指望盛世尧能赶来,既然我能用计把你引进瓮,自然也有法子对付那边的他。” 心沉到底,元老板是老客户,盛世尧和周通认为这趟活很轻松,并不会对其有太多设防,如果黄大仙布下什么阴谋暗算他们,那真的就是防不胜防。 “老黄,你就别吓人家小姑娘了。”自进门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大婶突然说话,还是一口流利的汉语,着实把我惊了下。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不由去细看她,刚才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进门探望“林妙妙”上,就没过多留意大婶的容貌。 此时细看之后,大吃一惊,指着她失声而喊:“你是杜太太!”警方追捕无获的嫌疑犯,居然藏身在此地!她一身藏族妇女打扮,包得严严实实,若不是我曾亲眼见过她,后又推断出她可能是害死杜老板的元凶,对其印象极其深刻的话,根本就认不出来。 杜太太面露讶异,随后笑着说:“小姑娘倒是眼尖,居然一下就被你认出来了。”说完就看向黄大仙道:“怎么样老黄?我就说这小姑娘不是普通人吧,跟在那盛世尧身边的几个,就数她最机灵,其余几个都没多大作为。” 黄大仙沉笑了两声,听在我耳内,特别阴寒,不光是他声音,还有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想到那种眼镜蛇,特别的阴毒。第一面见他时的宽厚形象,早已破灭,只觉得这个人让我胆颤,原因还是在于上回那魂音的邪术。 我吞咽了下口水,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直视黄大仙道:“说吧,引我过来有什么目的?” 黄大仙却反问:“你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价值,值得我为你布这个局?” “我就是困惑啊,平平凡凡的我,没什么一技之长,也没什么宝贝,却得你亲睐有加,几次三番对我用计。”这话说得不假,确实挺疑惑不解的。 黄大仙敛了脸上的笑容,眼睛微眯着说:“第一次留意到你,是为桂花设散魂术,就差一步即可成功,居然被你们一干人破坏。当时我远在千里,伸手不及。后听小芬说杜庆祥请的风水师,身旁有个女孩很古怪,眉心有残存的阴气,我就不由好奇,假意约见盛世尧。 果见你身上带有桂花的魂气,当时觉得很奇怪,桂花即使没被魂散,也应该走了才是,为何你身上会带有她气息?后来我仔细观察,发现那股魂气极淡,对你没什么影响,就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桂花应是托梦过给你。”说到这他顿住,来看我脸上的表情,我尽管心中吃惊,但仍绷着脸,不想给他看出端倪。 他笑了下后继续说:“但我要告诉你的是,那其实不是桂花的托梦,而是她的阴魂曾俯身于你身上,后来应该是被盛世尧驱走了。” 我直觉否定:“怎么可能?这世上哪有鬼魂附体?” 黄大仙并没理会我,径自而讲:“桂花是死于天谴雷劈,她本身怨气很重,如此死法会令她打下十八层地狱,她自然不服,头七是她最后的期限,如不将她魂散,她必将化成恶鬼。可偏偏遇到了你们,阻断了断魂步骤,她就乘机依附在你身上。你得感谢你身旁有盛世尧这个高人在,否则你定受桂花影响,阳气被吸尽。” 听到这,我忍不住冷笑起来,“按你这意思,你还是替天行道,在做好事呢。” “是不是好事,不妄加评断,但我的本意与出发点都是为将恶灵除去,只可惜最终还是功亏一篑。”黄大仙做出一副黯然样,看得我汗毛直竖。一个用坑蒙拐骗与邪术来行走的人,居然还想标杆自己是好人,当真是奇葩处处有。 我也懒得去戳穿他,只问自己想了解的事:“那后来在旅馆中,你为什么要追过来用魂音控制我?而且那个魂音为什么就我一个人会中招?那个与李先生演戏的女人是你吧。” 黄大仙说:“魂音魂音,自然是你身上带有魂气,才能被我魂音所牵引。桂花虽然已被盛世尧驱走,但魂气还残留在你身上,至于用魂音引你上楼的原因,就算我说是想帮你,你也一定不会信。”他略去了是否就是那个假扮的女人的问题,但如此回答也等同于默认了。 从我开始提问到现在,他基本上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话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不知道了。但心中有底,这黄大仙动机不可能纯良,否则不会屡次三番地要抓我。想到一件事,我回头睨了眼那小伙,他被我看得莫名其妙,转首才问黄大仙:“那我跟他形容的那个姑娘,是真有在这寨里吗?” 旁边的杜太太笑出了声:“你这丫头倒还真是执着,昨天你都找了一天也没找到,今天还不死心,到这时候居然还惦记着你那同学呢。” 我向她走近一步求证:“那你告诉我,究竟那个人是不是我同学?”杜太太极抚媚地抬手理了理鬓发,说:“你猜啊。”未等她理好发手放下,我已经冲了上去,探手欲扣她肩膀制住她,这是在我走进这扇门看到黄大仙后,脑中立刻生成的一个念头。 之前假装提问困惑,为的就是麻痹对方的戒心,尤其在盛世尧那边不能指望后,我必须得一击即中。几秒钟内,我已经权衡轻重,制住黄大仙的可能性,没丝毫把握;身后的小伙,份量太轻,恐怕就是制住了也未必有用;唯独这杜太太,听黄大仙唤她小芬,口吻很是亲密,之前杜老板那事定又是他们两人合谋,关系一定不简单,而她又是女性,我有九成把握能够制住她,将其当成人质。 可偏偏那剩余的一成不确定,在这时灵验了。就在我手伸到杜太太面前,甚至都已经看到她面露惊恐,即将触碰到她肩膀的同时,我突然全身没了力,整个人瘫软了下去,重重跌在了地上。疼就不用说了,可是震惊更快占据了我的神经与思维,怎么回事? 杜太太往后退了两步,假装很是害怕地说:“老黄,你看看,这丫头可真凶!刚才是想扣住我吗?幸亏你有先见之明,给她先下了药。” 我大吃一惊,什么时候黄大仙对我下过药了?从进门到现在,我与黄大仙都隔了有两米之远,也没任何接触,怎么可能会被下药?等等,我惊然转向那门前的小伙,在来之前,唯独在那茶馆里喝过一碗酥油茶,难道那茶...... 心灰意冷,再无话可说。我最大的错就错在识人不清,还有太过轻易相信人,完全被小伙憨厚的外表给欺骗了。人心真的很可怕,善良的外表只是伪装的外衣,这样的人比面露凶态的还要可怕,因为往往他会在背后冷不丁捅你一刀。我现在就被这刀捅得走进绝境了。 门外突的传来敲门声,黄大仙立即朝小伙示意了个眼神,那小伙就拉门出去了。很快他又走了进来,面带惊惧地说:“师傅,被那盛世尧跑了,就抓到他一个下手。” 听这称呼我已了然,这小伙根本就是黄大仙的人,至于那元老板,应该早被他们所控制,表面上元老板指挥呼喝着小伙,实则是小伙在监视他。 黄大仙面色有些难看,显然觉得被盛世尧逃脱很不妙,我听了心里也松了口气,只要盛世尧在,他一定有办法来救我的。他们三人没再理会我,只吩咐小伙把我给看好了,就走了出去。十分钟后,门被外面打开,一股血腥气冲鼻而来,眼前一闪,就见一道身影被推了进来,门又重重被关上了。 我仔细一看,那被推进来的血人,是周通! 正文 79.东明 周通双眼紧闭,倒在地上动也不动,从他胸前起伏看出还有呼吸,可是满头的血,显然受伤极重。||看这情形,在被抓来之前就应该受伤了,而刚才那十分钟,定是黄大仙带了人在审问他盛世尧的去处。 我浑身无力,就连动动手指都不行,只能出声唤他,在喊到第三声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看清是我,扯了个极艰难的笑容,口型略动:“小妹,你果然在这。” 这话一听觉得有文章在内,可是周通朝我使了个眼色,立即了悟隔墙有耳。但他与盛世尧那边的遭遇,对方定都知晓的,要是忍着不问反遭怀疑,于是我问他们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周通边喘气边说他们被元老板给算计了,之前盛世尧提出的横梁果真有问题,不知是谁暗中动了手脚,在他们在屋内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响,屋顶就塌了下来。 不光是他,连那些工人都被压在了下面,等被人从砖头堆中挖出来后,就有人拿担架抬着他走了。当时以为是救援队,可是被抬到了这里,等看到黄大仙等人后,立即明白了前因后果。周通边说边骂着那元老板,因为当时元老板找了借口出去拿个什么东西,正是在他走后,屋顶才坍塌的。 元老板被黄大仙收买,这事我已经知道,所以从周通口中得知,并不觉得惊奇了。周通问起我这边遭遇,我苦笑着把经过讲给他听,到最后他直直瞪着我,几次动了动嘴都没出声,最后长叹一声:“小妹,你始终都还不信我和尧哥。”我欲开口反驳,可话被堵在喉咙口,再怎样的理由都很牵强,事实就是当下我有机会告知他们,却选择了一意孤行,最后得此下场。 房内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各自想着心事。我大概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周通和我关在一起,就想通过我们的交谈来寻找盛世尧那边的蛛丝马迹。当时情形根本意料不及,不晓得盛世尧是如何逃脱困境的。又想昨晚我们夜探那林中深处的事,不知道黄大仙有否发现,不过我们是换了小伙给指引的藏居住的,应该是没发现我们昨晚的行踪,直觉这件事不能被对方知道。 又或者,会不会黄大仙就是冲着盛世尧所找的那契丹文来的?可是为什么缕缕把目标指向我呢?还有从昨晚盛世尧的谨慎行径与今天他悄然逃脱来看,他很可能已经是对元老板怀疑,说不定他早就看出那横梁的问题。不是说最好的风水师,必然也深悟建筑方面的知识,如果那构架有问题,哪怕无关风水,他应该也看得出来。 那为什么周通还会中招呢?难道是他只怀疑在心中,没来得及告诉周通?无数的疑点盘绕着我,加上睡眠不充分,以及屋内静谧,很快神智就浑浑噩噩起来。迷糊中感觉有人在推我,眯开眼就见眼前一片昏黑,竟已是晚上了。 推我的人自然是周通,我已被扶着靠墙而坐,他从门那边移了过来。今晚月色特别明亮,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内不说敞亮,但至少能视物。周通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不知从哪移过来一碗水,拿手指蘸了在地上写起来。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字,到最后唏嘘不已,更觉得十分惭愧。原来原本盛世尧已经察觉到元老板有问题,对他起了防心,之所以与其周旋,就是想探一下他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猜到有可能是黄大仙,想借用元老板这条线,顺藤摸瓜找上门。可偏偏在这时候,他让周通去茶馆找我,发现我已不在,立即心知有变,我一定是被人给带走了。 不得不修改原先计划,将计就计,让周通混进里面来照应我,而他则在外面吸引黄大仙注意,另想其它办法。也就是说,本来他们俩都可以毫发无伤地躲过,但为了来找我,周通冒险受伤进来,深入敌心。 如果说我的一念之差只是让自己身陷囹圄,那最多也就懊恼,可是害得这个向来对我很不错的大哥也跌近来,那真的让我羞愧不已。周通看我的眼神流露安慰,依旧用写的告诉我说别担心,他身上的伤都是外伤,当时明知情况会如何发展,他自然是护住要害的,就是之前的昏迷也是伪装的。 心知他是在安慰我,伤不伤得重,我有眼睛看到。而且最主要的是我们落在黄大仙手上,那个人阴沉诡异,不知道有什么目的,难保他不会再用那魂音来控制我,或者用其它邪术对付周通,以达到牵制盛世尧的目的。 周通朝我比划了个手势,反应迟钝了半拍才领悟过来他是叫我试试看手脚能否动了,我一试,果真可以动。刚才初醒过来,他就与我写字道实情,根本没去想这遭。只是虽然能动,但还是浑身酸软无力,这样要逃跑根本不可能。但周通又用水在地上写了一行字,令我大吃一惊,他说我的血可以解体内的药。 说完他指了指我的手,我翻手一看,发现食指上有条细微的伤口,血已凝固住,更感觉到鼻尖处有一抹血腥味。周通用口型对我说,是盛世尧教他的。我将手指的裂口重新挤开,把血凑到鼻尖处,闻了一会,就感觉体力又恢复了些。 这真的太神奇了!难道我的血有什么特殊功效?黄大仙抓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这原因?可是不对啊,要是我自身有什么特殊,怎么还可能被那药给放倒?这本身不就是矛盾的吗?疑惑地看向周通,他摇摇头,显然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没过多久,那股酸软感觉就消失了,我活动了下,已经与正常人没两样。这回黄大仙可真是失算了,他以为我被药放倒,而周通又重伤昏迷,两个没有行动能力的人在一起,不会有什么问题。悄悄靠近门边,仔细听了听,从呼吸频率来判断,应是只有一个人在外头看守,很可能就是那小伙。 回头示意周通要不要行动,但见他坐在原地苦笑着摇头,抬手指了指他的脚,我移下目光,倒吸一口凉气,这才注意到他的右脚踝处被什么给插刺进去,像是那种黑色的钉子。这得多疼呢,他居然一直隐忍到现在才说。他朝我做着手势,我沉默地看了一会,走回到他身边,重新坐了下来。 周通很是焦急,可我只对他做了一个口型:“NO!”他要我独自逃跑,我要是这么做了,我还是人吗?哪怕留下来未必能帮到什么忙,可这时候要我撇下他不管,绝不可能。 突然门外传来躁动声,两人都惊了一跳,对视一眼,我立即往地下一躺,假装原来躺着不能动的样子。而周通则拖着残脚往边上挪,歪倒在旁边。很快门就被从外面给推开了,黄大仙率先走了进来,目光掠过我们身上,又在房内四处察看。 心中一动,难不成盛世尧来了? 突见黄大仙的目光定在地上某处,我跟着去看,顿觉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发凉。刚才周通用来写字的那碗水还在我脚边,他忘记挪走了。从黄大仙可疑的目光可看出,他已经在怀疑着什么,脑中翻覆着要如何解眼前困境。 只听周通在旁重重啐了口唾沫在地,嘶哑着声骂:“看什么看?我老周怜香惜玉,把水递给我小妹喝怎么了?你们这么对付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居然让她全身不能动,连起身喝水都不能。”我后背发凉,冷汗出来了,周通这招欲盖弥彰不知道能否有用,不过相比找其它借口,确实要有说服力些的。 可黄大仙眸光波动,面露阴沉,“周通是吧,你那当家的倒也真沉得住气,小丫头被我捉了,你又被丧魂钉给钉住了脚,居然还有那耐心在玩声东击西这招。” 周通眼珠骨碌一转,大笑起来:“哈哈,定是刚才尧哥来损了你的手下,你又找不到他人,跑来找我们的晦气了。什么大仙,我看是狗屁!”周通这人本来就粗鄙,骂起来毫不含糊,跟我相处时估计念着我是女孩子,收敛了不少。只是我十分担忧他的情况,那黄大仙说他脚上被钉进了丧魂钉,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字,定有文章在内。 黄大仙也不与他费口舌,一脚踢翻了地上那晚水,寒声道:“少给我撂嘴皮子,当我看不出你们刚才用水在地上写字,互通消息?哼,周通你嘴别硬,我倒是要看看再下一枚丧魂钉,你还受不受得住。” 我直觉去看周通,虽然他还依旧满脸愤慨的样子,可是很明显他的脸色刷白了,可见那丧魂钉有多厉害。而就算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丧魂钉,只是普通的尖锐物体插进脚踝,也会是锥心之痛吧。我想到这,就觉心颤。 只听黄大仙扬声唤:“东明。”外头应了声,立即走进来两人,其中一人正是那引我来的小伙,他看也没看我们,就径自走向黄大仙,喊了声师傅。看来东明是他的名字。 黄大仙指指地上的周通,“按住他!”东明没有任何迟疑就朝门口的另外一人示意了下,一人按手一人按腿,即便周通再怎么扭动,都挣脱不开。 周通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眼见黄大仙走上前,手上似拿了什么,我急得不行,就在我打算不顾一切扑上去时...... 正文 80.幻化 原本按住周通的东明,突然间出手如电扣向黄大仙咽喉,这急转来得太快,快到我根本没法反应。()但黄大仙却比我要反应灵敏,在那瞬间他的身体已经急往后退,避让开了那锁喉的一招,但只听骨骼脆响,黄大仙的肩膀被东明捏住,且听到骨碎的声音。 我惊得瞪大了眼,说不出话,不明白眼前这一幕究竟怎么回事,东明怎么会突然对他师傅黄大仙出手,难道他又反水了?黄大仙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肩胛骨被捏碎哼都没哼一声,一沉肩,只看到他犹如灵蛇一般缩出了东明的五指,并一下退开了十几步,怒喝:“你不是东明!” 我大吃一惊,仔细去看那东明,果然发觉不对。原本东明身形比较单薄,大约一米七五左右,可眼前这个分明有一米八出头,可是他却顶了张与东明酷似的脸,对,酷似!我已经看出这个人的脸与东明只有七八分像,只是屋内灯盏昏暗,刚才又第一感官认定了这人是东明。再细看时,顿觉这身形很熟悉,一眨不眨地直盯着他。 那边黄大仙见眼前的“东明”不出声,但在向他步步逼近,眼光一厉,扫向后面还蹲在地上的另一个人,吼道:“还愣着干嘛?他不是东明,上来抓住他!”话说得酷寒,可他却缩在窗边不敢上前,显然忌惮刚才“东明”那一下探指捏碎他肩胛骨的功夫。 不明敌我情形,我继续躺在原地按兵不动,目光转向那个一直蹲在门边的身影,骤然发现此人也很奇怪,发生这么大变故,按理他应该早就冲上来帮忙才是,怎么会还傻愣愣地蹲在原地?此人从进门到现在,都一直低垂着头,直到黄大仙呼喝他后,才缓缓抬起了头,我惊呼出声,竟然......竟然是六子! 脑中电闪而过,犹如慢动作般缓缓移转目光,定在那背对着我的假“东明”身上,难怪觉得熟悉,他是......盛世尧。 黄大仙在看清六子的脸后,面色大变,“你们......” “黄大仙,久违了。”盛世尧终于开口,我发觉他的嗓音转了回来,刚才假扮东明的时候,他定然是模仿了东明说话。歪倒在旁的周通大笑起来,“哈哈,黄大仙,你也有今天,想弄死老子,老子命长着呢,等下看我老周怎么把你这丧魂钉插回你嘴里去!” 黄大仙到这时反而敛去了脸上的惊疑,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男人,冷冷道:“盛世尧,我低估了你。不过,就算你们抓了我,也是逃不出这寨的。” 心中一惊,这黄大仙的意思是整个寨子里都有他的布防?不由心沉下去,我们加上六子也就四个人,周通的脚还受伤了,我这边虽然恢复了体力,但这份力有等于无,焦虑的目光不由定在盛世尧身上。他因为背朝着我,所以看不到他神色,只听他用一贯淡漠的语气说:“那就走着瞧,看看我们走不走得出这寨子。” 话声落的同时,盛世尧做出了一个扑杀的动作,向黄大仙纵跃而去,我摒住呼吸不敢眨眼,眼见盛世尧的手即将抓住对方,突然哗啦一声,黄大仙身后的窗玻璃碎裂,窗外刺穿而进一把尖刀,刚好是贴着黄大仙的身体,直指盛世尧胸前。 “小心!”我惊呼出声,身体比头脑先做出了反应,从地上打滚而起,朝窗边扑去,可我的速度终究要慢,眼见那尖刀要刺进盛世尧身前,他突然往旁一让开,躲了过去。刚舒了一口气,立即面色刷白,盛世尧那一让是躲开了,可是把空门留给了我。我已经做出了往前扑救的动作,这时要刹住身形已经不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刀刺向我,甚至我都能看到窗户外杜太太那阴冷的笑。 电光火时间,变故又起,原本躲开的盛世尧居然又闪身过来,一手环绕我腰,旋转半圈,只听刀刃入肉的声音伴随着两声呼唤:“尧哥!”我心中一沉,他受伤了?!回眸想去察看,目光掠过时正对上黄大仙阴冷的眼,莫名生出一股寒意,颤抖了下。下一秒,耳膜被一道尖利的声音划破,我的神智一下被冲散,强忍过那种钻心的难过,想摒弃杂乱收敛心神,突见黄大仙已到眼前,且朝我张开了嘴,露出里面的黑色獠牙,面孔扭曲。 妖怪!我惊愣的脑子只反应出这两个字,立即想到这张脸我曾见过,就在白天早晨睡那一觉的梦中,我一低头看到脚下的石板幻化成了眼前这张恐怖的脸。原来那梦是在向我预警,告诉我黄大仙是妖怪! 黑色的獠牙越来越近,一拳砸过去,可是拳头到那巨盆大口前,变得太小,眼见要被吞没,余光中一亮,是刀面的亮光耀过来。这种时候,人的直觉反应就是抽刀,甚至都不顾及刀刃会划破手掌,因为那獠牙已经向我咬来。横刀而砍,感觉面门一热,眼前变得血红,好,管你黄大仙是妖怪还是鬼神,今天让你血溅当场。 耳边全是噪杂的声音,听不真切其他人的说话声,在刀光见血后,我徒生出了孤胆,将刀横在胸前,对着身后的人大声说:“你们赶紧走,我来挡住他!”在见黄大仙又一次张开獠牙扑来时,我毫不犹豫就竖刀刺过去,可刀送到一半,手腕一麻,刀竟脱手而出。不知哪生出的勇气,狂吼着扑上去抱住对方,在他咬下来前,我先埋头一口咬下。 突觉感觉眼前发黑,心中暗道不好,我定是被黄大仙那妖怪给咬了,难道他那黑色獠牙有毒?可为什么不觉得疼?就是神识越来越抽离,哪怕我极力顶住,也控制不住意识逐渐远离。心中发苦,这回又遭殃了,终究还是没逃脱黄大仙的魔爪。 在感觉自己身体被横过来,且在行动中时,我立即发觉其实没有完全失去意识,还能有感知。可就是无法清醒过来,眼皮也沉重,只能任由这个夹着我的人快速奔跑。这个人是谁?是盛世尧还是黄大仙那妖怪?想及失去意识前的我与黄大仙的厮杀,不再抱希望,只期望因为我的拖延,盛世尧能顺利带着六子和周通闯出去。这样至少能证明,我并非一无是处。 黄大仙既然敢放话,必然外面等着他们的是危险重重,不过我对盛世尧还是有信心的,以他的能力,必要时刻,全身而退还是可以的。最多这次没把我们救走,再谋它计。突然发现,我对他的信任大大增长,居然一点都不觉得他会就此抛下我不管。 耳朵可能是受到之前那尖利声的刺激,一直听不清外界的声音,嗡嗡的杂音在环绕,所以无法从声音来判断究竟黄大仙要把我带去哪。只能凭着感觉与行进速度,来推测似跑出了外面,且跑到了路不太好走的地方。 是在追捕盛世尧他们吗?可是为什么还要将我带上?怕再中盛世尧的计,来个声东击西扭转回去救走我?心里恨得牙痒痒,这个死妖怪,怎么就这么阴险的? 因为是被人夹住腰横着跑的,所以头免不得的往下垂,长时间这样,血全冲到了脸上,难受至极,甚至呼吸都有些困难。也不知走了多久,才感觉行进停了下来,接着就把我给翻在了地上,但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自己好像还在行进,那运行中的感觉特别强烈,且浮浮沉沉的。 等等,浮浮沉沉?船!我在船上!啊呀,难道黄大仙带着我不是为了追捕,而是要去昨晚盛世尧去的那个有契丹文石碑的地方?我们的行踪果真被这死妖怪给发现了,不过他若真是妖怪或妖魅的话,那能发现我们行踪也正常。 过了这么一会,脑袋的意识逐渐回来了些,耳鸣声也小了许多,可不知道是他们没说话还是我依然耳朵不好,并没有听到人声。大约浮沉着飘了近有半个多小时才停下,接着就有人来翻动我,再次把我给夹带在腋下,应该是上了岸。心里更加肯定了,是去那了,昨晚划船过来也差不多是这点时间。 这回没再奔跑了,行走的人已是从容,走了一段路就停了下来,再次将我放平在地上。只感觉人中一刺痛,一道光劈入脑中,我顿时就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想到什么,手握成拳就想去打身旁的人,可手腕只抬起半寸,就被用力压制住按在了地上。 紧接着,鼻尖一股血腥味钻了进来,神台顿觉一清,渐渐耳畔的噪杂声消失了,心头的烦躁也平复了下来,似听到谁在问:“尧哥,她怎么样了?” 辨别了下,这声音是周通的,周通?!我倏然一惊,难道夹带着我跑的是盛世尧他们?我们从贼窝里逃出来了?还没想透彻,忽觉脸的上方一阵风掠来,而旁边周通低呼:“刘悦你干什么?”紧随着就是一声脆喊:“啊!”是刘悦的声音,她也来了? 只听刘悦在黑暗中怒喊:“尧哥,你还护着她?她伤你如此重,我给她两巴掌来打醒她,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心。” 原来刚才感觉到的面颊凉风,是刘悦挥来的巴掌,可在半空中被人给截住了。等等,刘悦刚才说……她伤你如此重?这话有歧义,怎么会是我伤盛世尧呢? 正文 81.血气 “闭嘴刘悦,尧哥都没说话呢。||”周通低斥,转而又问:“尧哥你怎样?拿手电筒照着把伤口处理下吧。”淡冷低回的嗓音就在我头顶上方:“不要有光亮,他们极有可能追来,就在附近,光会暴露我们行踪。” “盛世尧......”我呐呐开口轻唤,可莫名生出一种恐惧,刚才刘悦的话,让我非常不安。扣在我手腕上的手指松了开来,只听他淡淡道:“醒了就起来吧。” 我依言手撑地,坐起身,循着刚才声音的方位望过去,黑暗中只能模糊看到一个黑影,但浓郁的血腥味却是在散开来,似听到了扯布条声,接着就是刘悦压低声的说话:“尧哥,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否则会感染。” 盛世尧没有说话,我睁大眼用力看,才看出他身旁似有人在动,应该就是刘悦在为他包扎伤口。忍不住问:“你受伤了吗?” 这一问,点燃了已被压下去的炮竹,刘悦怒声喝斥:“你还敢问,尧哥会受伤全是因为没防备你这叛徒,我们来救你,没想你却拿刀捅尧哥。” 脑中一木,刷的一下变成了空白。我捅盛世尧?刘悦是这意思吗? 这时候周通也在旁问:“小妹你之前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扑上去,当时尧哥本能躲开那一刺的,可为了救你肩膀处被尖刀划伤,就在下一刻,你忽然疯了一般对尧哥挥拳,还空手抓刀刃抢过尖刀,对着尧哥就是横胸而砍。黄大仙也乘机从窗口跑了,后来尧哥只能先将你弄晕了,再一路跑到此处。” “怎么会是这样?我明明砍的是......”妖怪两个字说不出来,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妖怪?黄大仙是人,再怎么也不可能会变成那样,可当时为什么我会看到那副场景? “描述下你当时看到了什么。”盛世尧突然道,那边细碎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应该是刘悦为他包扎好了伤口。我不敢有所隐瞒,把从听到那声音之后所看到的场景与行为,都讲了出来,包括昏沉之后没有失去意识这些,连细节都没放过。 等我说完,周通首先叫了起来:“不可能,我也在场,我怎么没听到你说的极其刺耳的声音?六子,你听到了吗?”六子答:“没有。” 啊?这怎么可能?我都因为那刺耳的尖利声音而长时间耳鸣,一直到了此处,闻到那血味道后,才逐渐转好。如此强烈的感觉,怎么可能是我幻觉呢? 手上一紧,黑暗中谁握住了我的手腕,从那力度来猜测应是盛世尧。只觉某指尖一疼,手被拉拽过去,等感到轻薄的呼吸喷在上面时,才反应过来他把我指尖凑到了他鼻前,只听他喃语:“原来如此。” 我不明所以,问道:“怎么回事?” 他没回答我,而是反问:“在被抓之前或被抓后,你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我立刻想到那碗酥油茶,可是那里面下的药不是让我身体绵软无力吗?盛世尧道:“这世上是没有一种迷药能让人喝下如常人一般正常活动,然后在关键时刻却无力的,不可能控制到如此精确。” 我一听,觉得确实有道理。又不是拍古装剧,哪里来的什么迷药,还刚刚就在我对杜太太出手时发作,这时间未免掐得太准了些。“可如果酥油茶里不是下的迷药,我为什么会突然浑身无力?对了,后来周通用我手指上的血沾在我鼻头,我的气力就逐渐恢复了,他说是你教他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药引。”盛世尧抛出两个简单的字,他又道:“酥油茶里放的是一种能摄人心魂的药引,黄大仙深谙魂术,他甚至可以不用绿竹管吹魂音,就能通过那药引来控制人。而人的血气等同于魂气,药引在你体内,唯有利用你自身的血气方能冲破。” “你的意思是,我自己的血就是解药,可既然已经解掉了,为何后来还会出现幻觉?”亏我当时还在猜疑,自己会不会是拥有熊猫血,能够消灾解毒,原来就是如此简单的血气的道理。 “那不是幻觉,是你真的看到的东西。任何一种邪术,能控制心神,但无法扭曲人的思维,唯有你脑中存在那种意识形态,你才会在当时看到。所以你看到的怪物,其实来自于你自己,是不是你又做噩梦了?”盛世尧最后说话,听着是疑问句,其实却已非常肯定。 我立即想到那怪物形象的由来,确实是我从这个地方回去后做梦梦到的。他说的原理基本我已经能领悟,就是黄大仙即使会邪术,他至多能通过那尖利的声音来错乱我的神经,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就是一种心灵暗示,使得我在精神溃散时,脑中立刻浮现近期印象最深刻的恐怖情景。 那这么说来,当时根本没有什么尖利刺耳的声音,可为什么我的耳朵会长时间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是被心理暗示了吗?疑问问出来,一阵静默,没人回答我,就连盛世尧也不说话了,显然这个问题说不准。 此时始终沉默的六子突然开口说:“会不会是那黄大仙有种技法,能够只让我们中的一个人听到,而其余人都听不到?” “腹音!”盛世尧低声说。 我心中一惊,从字面意思就能听出怎么回事了,有一种技能叫腹语,还有武侠小说中常写到一种功夫叫传音入密,难道黄大仙是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我心魂的?很快盛世尧为我解了惑,他说“腹音”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具体声音是从腹部来还是身体哪个部分传来的没法确定,但能肯定的是,黄大仙一定有种邪术可以发出某种干扰脑电波的音效,至于只有我能听见,应该还是之前药引的关系。 那药引存于我体内,光用血气是驱除不了的,当时只是暂时解开黄大仙对我下的第一道指令。所以后来我再次中招,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如此说来,只要身体内药引在,就会受黄大仙控制,不知道他那个邪术的控制是长距离还是短距离的,要是他在任何地方都能对我有影响,那我就成了定时炸弹。 气氛变得沉凝,显然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刘悦第一个表述态度:“尧哥,不能再带着她了,她现在等同于成了黄大仙的人。”六子也说:“尧哥,三思。”就连一向挺我的周通,此时也不说话了。我心生一种说不出的压抑,也不吭声,静等着某人的裁决。 说心里话,他们把我撇下不管是在情理中,可是我会很难过,这种难过之情已经慢慢浮起。我把这种情绪归类于是谁都不想被伙伴抛弃的心理,即使可能他们中的有些人,并没有把我当成真正的伙伴,可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把他们当成朋友了。 静默的空气里,几个人的呼吸声,轻重缓急似都能听见,全在摒神听盛世尧的决定。良久才听盛世尧说:“我有办法除她体内药引。”心中一动,即刻狂喜涌来,连忙急声问:“是什么办法?我需要做什么?”这时候要我怎么配合都愿意。 但盛世尧却答非所问地说:“你们几个先抬周通去旁边,等会我来取他脚上的丧魂钉。”其意鲜明,是支开他们几个,要与我单独留下。黑暗中看不到其余几人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刘悦定是面有不甘,可最终谁都没说一句话,默默抬着周通走开了去。 只剩下我和盛世尧两人后,感觉到略微的忐忑,不知道他说的办法是什么,可他就是有种让人信服的魔力,奇异地驱赶走了刚才渐生起的感伤。只觉耳旁气息靠近,几乎是贴着我耳膜传来的语声:“小小,闭上眼深呼吸,把心跳频率恢复到正常。” 我立即听令照做,在几次来回呼吸后,心律平静了下来。这时候他又命令:“抬头张嘴!”我再次照做,似有什么滴入我嘴里,舌尖即刻做出了判断,是血!滴入我嘴里的是血!震惊使我脑中霎那变成空白,但也就两秒的时间,刚一动,下巴就被他的大掌强行控住并张开嘴,听到他轻喝:“别动!咽下去。我的血能清除你体内的药引。” 怎么也没想到他说的办法竟是这样,难怪他要驱开其他几人,因为那三人中的任何一个都会反对他现在的做法。在滴了有近五分钟左右,他才松开了掐住我下巴的手,我满嘴都是浓郁的血腥味,怔怔问:“为什么?” 他以为我问为什么他的血能驱除那药引,感觉他在黑暗中似沉思了下后说,血气也分为阳与阴,男自然是阳,而女则为阴,阴阳之气相调和,留存于体内的任何一种魂气药引,都能驱散。他还说其实还有一种方法,但此时此地不宜施行,只能用这种了。 我本是跟着他的解释在思维转动,听到此处后去思考他的另一种法子,然后想到那阴阳调和之说,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了,不由面颊绯红,且一直红到耳后根。 当时如果我不是被他暗示的暧昧情形给错乱了神思,定能发现他这理由的漏洞。等到明白真正原委时,已经是到后来了,但在当时那刻,我信了他所言,且坚信不疑。 正文 82.梦境还原 盛世尧在喂了些血给我喝后,我并没觉得身体有任何变化,但发觉昏沉的脑袋清醒了,最后一丝杂乱都没了。()而他的气息却比以往要重,我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怎么样?” “没事。” 我不由沉默,这人真有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变的强大心里素质,好像无论什么事都不能震撼到他。难能可贵的几次见他动怒,还都是因为我对他的不驯。 “走,去那边看看周通。”盛世尧的声音拉回了我偏离的思绪,一抬头,就见他已经站了起来,我连忙跟上。到了周通他们那边,三人竟保持一致的,谁也没开口发问,只听盛世尧说:“忍一下。”接着就传来周通的痛呼声,但只一声溢出,就似被人紧紧捂住了口,发出的都变成了闷喊。 那丧魂钉是生生被劈进他脚骨里面的,能疼到什么程度,光用想的是想象不出来的,只从周通这般硬汉都受不住痛喊出来,可见是有多疼了。钉子被拔出后,就听到盛世尧吩咐刘悦赶紧为周通处理伤口,他就退开身站在了我旁边。 长时间下,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盛世尧的眸子尤为幽亮,从他视角而看,他是在看手中那枚丧魂钉,乘着其余几人注意力在处理周通伤上,我轻声问:“这个钉子为什么叫丧魂钉?”起这么样一个名字,肯定不会是普通的钉子。 他说:“它被黄大仙凝炼了血气在上面,钉入人体内,会散掉人的魂气。” 又是魂气,我实在觉得莫名,为什么现在每一样事物都是用魂气来解释?人真的有魂气这一说吗? 盛世尧似听到我心中的疑问般,淡淡道:“你别不信,人的身体是能够产生肌电流与脑电波的,肌电流与脑电波都是电磁波的一种。大脑可以辐射和接受脑电波,有电磁波活动就会产生磁场。所以人体就像是容器一般,里面存在魂气,简单的形容,就好比人体是一个风水地,随着磁场的不同,就会有各处魂气凝聚的结穴。而黄大仙刺进周通脚上的位置,就是其中一处,如果再被他用丧魂钉插入周通身上最大的魂穴的话,那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了。” “好恶毒的阴招!” 我点点头,心里也如是想。咦?这是周通在说话,原来他们也都安静下来在听盛世尧分析。难怪那黄大仙说再下一枚丧魂钉,就要周通的命,肯定是他看出了周通身上的魂穴所在。而我则是脑电波被其破坏,从而紊乱我自身的磁场,形成后来的局面。界此,每个人心中都对那黄大仙产生了恐惧,他的本事已是超出常人能想象的范围。 静默中盛世尧突然道:“刘悦,把手电筒给我。” 不用说刘悦定是连迟疑一下都没有,就将手电筒递给了他,我忍不住说:“你不是说不能有亮光吗?”他没回我话,只是径自拿过手电筒就开始往前走,脚步声只传了几步,就听他在问:“能看到光亮吗?”我朝他刚才走的方向仔细看,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刘悦抢先回答:“看不到。” 脚步声往回,他又问:“这样呢?”只见那处有一点朦朦胧胧的光,若不仔细看,根本难察觉。立即我懂了他意思,他定是在那手电筒上裹了一层布,使得原本的光变得黯淡,射程距离缩短到一米左右,那样一来,即使黄大仙有派人在附近搜查,那也是不可能看到此处光亮的。这方法可真为妙,凭借这光,我们就可以在黑暗中行走了。 本以为会即刻出发离开此处,却没想盛世尧轻唤我:“小小,你过来。”我趋步到他跟前,他说:“回想下你那个梦境,你是在哪个位置发现第五块石碑的?” 错愕不已,那是梦啊,哪里会真的有第五块石碑?可盛世尧不像是在开玩笑,见我在那发愣,用手推了推我催促:“怎么样?想得起来吗?” 我愣愣地抬手而指,“最中间。” 盛世尧立即往中间走了一圈,但似乎没发现什么,他又循着一个方向走,再往回走,接着换另一个方向,如此东南西北一共来回了四趟,我知道他是在找最中间的方位。几次想开口说那只是梦,当不得真的,可话到嘴边都缩了回去。 他对石碑非常执着,或者说对石碑上的契丹文有着偏执,不让他找,他是不会死心的。等确定了最中间的方位后,他就在原地埋头研究起来,因为光聚的原因,我如果站着根本看不清地面上有什么,只能也弯腰下来陪他一起找。其他人也想来帮忙,被他喝止了,说等下若有发现会有用到他们的时候。 过了会,他抬起头又道:“你把细节讲一下,是怎么个情况下发现那石碑在脚下的?” “我就是在一片黑暗中行走,就好像你刚才那样,每走一个方向发现一块石碑,然后退回来,最后一次退在中间时,忽然感觉脚下泥土松动,低头去看,居然漆黑一片,也能看到有块石板慢慢浮现出来,后来那石板就幻化成那张扭曲的脸了。” 他沉吟了下后判断:“这么说可能是在这土里了?六子,找找附近有没有可利用的工具,树枝也行,折几段过来,把这个位置挖一下。”很快六子就折来了几根粗树枝,除去周通,一人派了一根,大家围成一个圈子,开始挖起来。挖下去半米深,也没见有任何东西,别说石碑了,连个小石块都不见有。 但盛世尧还是不死心,他吩咐继续挖,我叹了口气,只能再使力掘那树枝。可等又挖下去一尺左右时,我忽然感觉到树枝戳到了一处坚硬,心中一动,轻喊:“好像在这里!”盛世尧立即从对面大步跨过来,在我挖的坑的位置迅速拨动,很快土被移到了旁边,手电筒往内一探,赫然一块满是污泥的石碑压在里面,大约一平方米不到的大小,是正方形的。 我惊到说不出话来了,随便一个梦境,居然就梦成真了。这真的是太离奇了,等下不会那石块变成我梦中所看到的妖怪吧?这事情诡异到让我胆颤。 没人去打扰盛世尧,任他埋头在石块上。他问刘悦要了水在那擦拭石块上的污泥,昏暗的光亮,从我们站的高度,根本看不出石块上是否有写字,但看盛世尧在一点点擦拭过去,想必应该是有的。等了好一会,才听他说:“递根树枝给我。”我直觉把手上的递给他,可立即发现,伸到他面前的有三根,他什么也没说就抽走了我手上那根。 不晓得他在近一米左右的坑里捣弄什么,只觉得好像又在往下挖,难道石块底下还有?那岂不是得把那石块给搬出来?但出乎我意料的是,盛世尧在那倒弄了几下,就从坑里上来了,然后道:“把土填平了吧,再找些烂树叶什么的,把这地方隐藏起来。” 这事自然有六子去做,一直按捺着不能动手帮忙的周通早已忍不住,“尧哥,这下面你发现什么了?怎么真的有块石头?”以为盛世尧会像往常一样沉默,可他却道:“这是刚才我在石块底下摸到的。”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只见他的手上横着一样东西,凑近光亮处一看,那好像是把匕首的形状,还带有鞘。可因为灯光昏暗,加上外鞘上沾满了泥,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 盛世尧也没说,收起匕首就道:“走吧,我们找地方出寨。”六子已经把刚才的坑填满,我们四处弄来些烂树叶铺在上面,这个地方常年不见光,树叶掉在地上厚厚一层,移动一部分,并不容易被发现。但就算真被发现了,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目前最大的问题是乘着天黑,走出这寨子。 尽管他们没跟我讲述逃跑时的情景,但也能猜到黄大仙定有派人来追,既然他能放话说我们绝难走出这寨子,那此处可能就是他的据点。哪怕没有那么多人手,但凭着黄大仙蛊惑人心的手段,也定能煽动普通寨民们对我们生出敌意。所以越快离开越好。 原来出寨的路肯定是不能走了,只能看看能否从别的地方绕出去不。由盛世尧领头,我随后,刘悦与六子扶着周通在最后,往密林深处进发。如此五A级景区,丛林猛兽肯定不需要担心,最怕的是草丛里会有毒蛇,这个就防不胜防了。但尽管有未知的危险,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这次带过来的行李都还落在藏民家里的,肯定是拿不回来了。 大概能猜到,盛世尧在察觉元老板有问题后就即刻通知了刘悦与六子来接应,所以刘悦那边基本配备了所需用品。在默声行走了近两个来小时后,天开始蒙蒙亮起来,这对于我们极不利。黑暗虽然令人害怕,但却是最好的保护色。 所以即使在杂草丛中行走两个小时,耗去体力是普通路上的双倍,也没有人提出要停下来休息,都埋着头继续跟在盛世尧身后走。 正文 83.拯救 再走半小时,天就已经大亮了,即使头顶的树浓郁,也还是遮不住亮光射进来的。--因此我也看清了周旁人的情况,以及前面那个黑沉背影,凉气倒吸在心间。 盛世尧竟比我想象的受伤还要严重!他的肩膀处有明显的血迹,衣服也被割裂开,应该是最初替我挡的那一刀,然后有条白色绷带从他前胸穿过肩膀,绕在背后,虽看不到血迹,但这样的绑法,一定是前胸那刀划得深且长,才会如此绑。 眼睛一酸,雾气浮上来,内疚在心底泛滥。在这之前,因为视线受阻,看不到真实情况,而他又一贯给我强势的感觉,而且刚才看他也从容不迫,什么事都有条不紊地在决定,总以为不会受伤太重,即使内疚也没那么强烈。这时看到才发现不是如此,心中的难过无法言表。 眼前被水雾朦胧,一时不察脚下,被什么绊了下,人直往前栽。在天亮之后,我们几个人就没再紧贴着而走了,都各自散开了些距离,所以这一下栽倒,直接就摔了个狗吃屎。幸好是在草地上,不至于摔得太疼,但能感觉到脸颊上火辣辣的,伸手一抹,有一点血丝,竟是被草给划破了。 这种草的横面非常锋利,走了这一路,小腿处的裤子都被划开了一道道细口。走在前面的盛世尧闻声回头,大手插进我臂弯就将我给扶了起来,这时我终于看清他胸前的状况了。绷带上血迹斑斑,触目惊心,之前刘悦在黑暗中只能是粗略的帮他包扎下,这样多的血,分明是那条口子极深,而且有可能又裂开来了。 而盛世尧除了气息略重外,就像是毫无痛觉一般,眉都没蹙一下,黝黑的深眸依然清亮。他循着我的视线,随意飘了一眼,淡声道:“走,有什么出去再说。”他原本是易容成东明的样子,如今易容已经除去,变回了他自己模样。 正待要继续前行,忽然他顿住,目光凝向我们身后,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回头去看。但什么也没看到,我不由讶异,他在看什么?只见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耳朵,示意我们仔细听。静谧的林间,除了我们几个人略重的喘息外,的确似有别的细碎声音,而且在一点一点向我们靠近。 目之所及范围内,看不到任何异状,事实上如果不是盛世尧提醒,我们也没注意到那声音。头皮有些发麻,这声音听着不像是人在匍匐前行啊,而且我们都静止不动,黄大仙的人若真追踪而来,要么就是按兵不动,要么就直接冲过来抓人。不会是这样不露头脸的向我们继续靠近。 就在犹疑间,忽然目光瞥到什么,惊得瞪大了眼,天哪,真的有蛇!而且还不止一条,是无数条,众人均色变,只听刘悦喊:“不好,我们快跑。”一条两条蛇,我们这里有五人,对付起来绰绰有余,可是上百条蛇就不是开玩笑的了,脑中只闪过一个“跑”字,但就在我们转身之际,却发现我们的前方也有无数条蛇慢慢拥堵而来。 蛇身全是暗红色,蛇头呈三角状,以对蛇的略微常识判断,这些很可能都是毒蛇。而且还有个奇怪的现象,它们竟像是在慢慢围堵我们,在四周形成了一个圈子,但又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停住,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心中划过异样,似想到什么,低头去看脚下,这一看吓得惊呼出声,刚才绊倒我的东西竟然是一条手臂那么粗的金皮蟒蛇,它被密麻的草给覆盖住了,只露出一小截金色的皮。我没去看别人脸色,只知道自己脸色是刷的一下就变白了,直觉去看向盛世尧求救。 只见他盯着那露出来的小截蛇身看了会,低声道:“死了。” 啊?那金皮蟒是死的?不由再次去细看,确实一动都不动,按理我被它绊一跤,有动到它了,它肯定会有反应,甚至有可能回头咬我一口。但它什么都没做,连游动都不曾有。 小时候对蛇有过恐怖记忆,好好的坐在院子里看书,忽然头顶就掉下来一条蛇,刚巧就掉我身上了,当时把我吓得哇哇大哭,即便后来外婆说那是寸心蛇,是好蛇,我还是难以消除对蛇的恐惧。而如今,脚边有条不明生死的金皮蟒,四周围满了暗红毒蛇,我当真是无法形容那恐惧,只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甚至觉得脚都有些发软。 盛世尧扬手折了根树枝,防备地看了看四周的群蛇,然后拿树枝去挑开压盖在金皮蟒身上的乱草,渐渐的,那金色的蛇身逐渐露了出来。当蛇头露出时,我莫名的就心悸了下,仔细看发现确实好像是死了,这才长舒了口气。但眼前的危险警报解除了,四周那些毒蛇还没走,忽然想:这么多围聚过来,又停在那里不敢前进,会不会是因为惧怕这条金皮蟒? 可要是发现金皮蟒已死,那么它们还会停滞不前吗?念头刚滚过,就见有数条蛇在慢慢游来,就好像是被派出来刺探敌情的先锋。只听盛世尧一声喝:“点火!”当即六子和刘悦都矮下了身,周通即使脚不方便,也迅速去扯两旁的干树枝,我依样画葫芦学他去折树枝下来,很快我们脚边的草被点燃起来,冒出浓烟。 那群蛇果然害怕火,原本已经靠近的又缩了回去,甚至群蛇都倒退回去了两米,可它们却像是不死心,依旧不肯走。这法子不行,火烧得小,它们不但不走,还会继续涌上来;火烧得大了,这地方可是丛林地带,很可能烧成森林大火,那就不是开玩笑的了,我们成了纵火犯,要坐牢的。 相信这顾虑不光是我想到了,所以大伙脸色都很难看。盛世尧微蹙着眉,忽然弯腰要去抓那金皮蟒,我大惊失色地喊:“小心有毒!”可他的手指已经扣住那金皮蟒,一下就把它给提了起来,那蛇竟足有一米多长。刘悦在旁没好气地说:“蛇毒都在它牙上,蛇身哪来的毒,有点常识没?” 我没吱声,当时的一霎那只是出自本能的惊喊,因为虽然看起来那金皮蟒已经死了,但难保它只是处于假死状态,要是忽然就活过来那可不得了。等等,就在我脑中刚滚过那念头后,我好像看到蛇身有在动!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去提醒盛世尧,他就不知从哪摸出了把军用刀,动作敏捷地去刺那金皮蟒。 “难道这蛇还没死?”周通在旁失声而喊,显然他也看到刚才的异状了。刘悦面色骤边,急喊:“尧哥,快撒手。”但见盛世尧却不理会,径自用那军用刀向下拉划,生生剖开了蛇肚子,什么东西从它体内掉了下来,我定睛一看,竟像是一颗蛋,不止,还有......一条跟四周毒蛇类似的暗红小蛇在那,它被掉到地上后,还在游动,我们同时都散开。 这太令人吃惊了,居然还有蛇中蛇!难怪那金皮蛇身在动,看来是这条小蛇在它身体里游动,只见它游动了几下,就去盘那颗像蛋一般的东西。四周本远远观望的群蛇,仿佛收到什么讯号一般,竟然全都毫无顾忌地向我们游来。 盛世尧沉声吩咐:“我们退开,把这个地方空出来,再在我们四周点一圈火。”我们依言照做,眼见那群蛇从四面八方层层涌来,场面当真可用惊心动魄来形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的蛇,而且还是同一种暗红三角头的毒蛇。但奇怪的事发生了,那些蛇碰及火缩退开,然后纷纷绕过我们的身边,往那最中间游去。 一直游到那条盘着白色蛋状物的蛇身边,也不攻击,就全簇拥着它,然后就好像把它给顶在身上,包括那颗蛋,众星拱月般朝着一个方向而游,声势可谓浩荡。 不过是片刻功夫,那些蛇全都离去,消失在了杂草丛中,仿佛刚才的险境就没存在过,若不是我们脚边还扔着一条被开膛剖肚的金皮蟒,我真难以相信自己眼睛。怔怔地转头去看身旁的他们,见除了盛世尧之外,其余三人脸上神色也全是震惊。 我看向盛世尧,心有余悸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么危险的情况,唯有他从头至尾保持冷静从容的,他一定知道原因。果然他告诉了我们答案,那条被金皮蟒吞进肚的小蛇,应该是这群蛇里的雌蛇,很可能刚刚生下蛇蛋,就被金皮蟒给连蛇带蛋全吞了。但金皮蟒却没想到,那条小蛇生命力极强,在它体内并没死,而且还反咬,金皮蟒应该就是被那小蛇的毒牙咬过致死的。 也就是说那群蛇其实并不是要攻击我们,而是为了来救母蛇和蛇蛋,而我们偏偏不凑巧地就站在死掉的金皮蟒身旁,差一点沦为群蛇攻击的对象。想想就不由后怕,这么多蛇,在刚才最后的时候,它们似已经要不顾一切冲上来了。真没想到蛇这种冷血动物,也会为了救自己族群而发动这样大规模的行动。 盛世尧没再多说什么,低头用军用刀在金皮蛇身体里翻弄着,鲜血淋漓的,看得我阵阵恶心,欲作呕,连忙扭开了头。过了几秒,就听到他说:“快走,我们这里点了火,暴露了目标,很快就会有人追上来。” 正文 84.匕首 心中一惊,是啊,此处点火定有烟冒上去,那无疑就是在告诉敌方我们所在。||回头间只看到盛世尧包起了什么放进兜里,然后手上的血渍用水冲掉,就二话不说带头先行。 形势危急,谁也没再说话,仔细着脚下,紧紧跟上。但我们脚程再快也没用,如盛世尧所言,之前的火暴露了目标,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人声了,而且人数似不少。盛世尧当机立断决定,我们分开行动,我和他一组,刘悦周通与六子三人一组,分走两个方向,这样即使有一方被抓,也能保存实力,再谋计策。 刘悦虽面又不甘愿,但在盛世尧严厉的面色下不敢有丝毫反对,默默就与周通六子两人朝盛世尧安排的路线走了。我们也没停留,择了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大步而行,盛世尧始终紧握着我的手,到后来我等同于被他拖着走了,因为双腿已经麻木。 而且我发现一个怪象,他似有意制造我们走过的痕迹,明明可只走长草丛中,那样草被压过立刻就恢复了原状,不宜被发现,但他却将沿路的树枝给折断。很快我就明白过来,他是在吸引敌方来追击我们,那样可以为周通他们引开火力。 嘴角牵起苦笑,他还真看得起我,居然选我陪他当火引子。这时候我除了跟着他的步伐奔走外,也没法想太多,几乎可以听到身后的人声了,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七八个人就在离我们五十米左右处,而且有两个人手上好像还拿了像棒子一样的武器。等等,那不是武器,那是猎枪! 我连忙语声不稳地提醒前面的男人:“他们追上来了,而且好像还有两把猎枪。”话声刚落,就感觉什么擦着我的耳朵飞过,等过两秒才反应过来,那可能是他们后面放的枪。这些人居然真的敢开枪!盛世尧头也没回地说:“跟着我,尽量往树丛里钻。”接下来他就带着我在树丛里七绕八绕的,绕得我晕头转向,但后面紧随着的动静依然在逼近。 突然他顿住,俯身过来凑到我耳边低声说:“拿着,你先躲到最里面的树丛,千万别出声。”手上被他塞了什么,然后把我向一处密集的树丛推了一把,也没给我什么指示,他就调头而走了。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身影,想开口唤他,声音卡在喉咙口出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乱林丛中。 咬咬牙扭头小心地往里头钻,这时候去追已经不现实,我只能守在原地等他回来。他给我找的这处藏身地确实隐秘,树丛尤为茂密,耳旁传来一声砰响,心头一震,对方又开枪了。很快就听到杂乱的脚步声,从我前方二十米处跑过,透过树缝,他们确实是朝盛世尧的方向追去了。 我紧张到不行,牙齿绷紧手握拳,忽然觉得掌心搁得疼,这才想起盛世尧临走时塞给了我什么,低头一看,竟好像是那把在石块底下摸到的匕首。上面的泥土还沾满着,看不出成色,心道应该是盛世尧给我用来防身的吧,他的身上还有一把军用刀的。 试着拔了拔,很紧,怎么都拔不出来,难道是被锈在里面了?不由苦笑,盛世尧可能怎么也没想到,临时给我的武器根本就没用,总不能拿着这刀鞘去打人吧。 啪!一声脆响突然传来,我倏然一惊,那声音已近在咫尺,至多只离我三四米外。穿过杂草丛缝隙,就看到一双脚正在向我慢慢靠近。一定是我从外面钻进来的痕迹被对方发现了,要怎么办?脑中反应出这四个字。因为视线被草挡住,只能看到对方的脚,上半身如果要看,我就得直起身去,而如果对方恰好就是拿猎枪的其中一人,那么无疑我就成了枪靶子了。 所以我只能屏住呼吸不动,手上用力拔着匕首,心中祈祷对方没发现我,否则哪怕没被他开枪打中,他放枪的声音也会引来其他人。可老天爷显然没站在我这边,那双脚不但没停,还在继续前进,却在离我只剩一米远之处,停了下来。 我握紧了匕首,等着对方如果再靠近一步,就先发制人出击,可等了足有五六秒的时间,忽然什么戳进我面前的杂草,然后用力往旁一拨,将我给完全暴露在外。即刻看清那戳进来的是猎枪的枪管,一抬头,与对方视线相碰,两人都愣了下,是东明!我一个重踢,想把他手上的猎枪给踢下来,可他反应极快地缩回了手,且往后退开好几步,抬枪就要瞄准我。 这时候我哪肯给他机会,什么都不顾就飞扑向他,身体的重量加惯力,将他撞得连连后退,最后翻到在地,可他手上仍没松,五指抠进了扳机内,死都不放手。 谈不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对这个东明,我心底十分恼的,他用憨厚的外表欺骗了我,就看他此时的这幅狠劲,也知是个狠点子。两人在草丛中扭打着,目标全都在枪上,东明似想到了什么,朝我咧嘴一笑,就扯开嗓子高喊。我大惊失色去捂他嘴,如果被他引来别人,那我铁定是要被抓的了。 可顾了他的嘴,就顾不上去抢枪,他抬手就是用枪托砸我的头,疼得我眼冒金星。手掌处也传来剧疼,被他咬了一口,条件反射要缩回,但立即想起眼前处境,强忍着痛继续捂住。仅用单手去与他扭打,不用说,这种情形下,我是吃大亏的,被他用枪砸了好几次。 感觉什么从额头流了下来,混乱中用手抹了一把,满手是血,头被他打破了。一咬牙,跟他拼了,从兜里摸出盛世尧给我的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准他脑袋敲。反正现在贴身肉搏状态,他也没法将这么长的一管猎枪对我瞄准,所以只能当成是棍子一般抽打我。 突觉那匕首似有松动,竟好像能拔出了,但单手要拔挺困难的,而我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捂着东明的嘴,估计掌心都被他咬烂了。一个发狠,将那匕首朝他面门重敲,只听一声骨骼响,好像是从他鼻梁处传来的。即刻看他痛苦地捂住鼻子,我乘机抽出了自己的手掌,也顾不得去看伤势,用力去拔匕首,“king”的一声发出,匕首果真被我拔了出来。横过就去砍东明的手,他急忙用枪把来挡,而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猎枪无论是枪管还是枪托,都要比一般的粗,可我的匕首横砍过去,竟似没有阻碍一般,直接就将那猎枪给削成两段,而且如果不是我在最后关头收住手,那股力道还会直削向东明面门。这突然的变化,不仅是把东明给吓住了,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不敢置信地看着这把匕首,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削铁如泥吗?也太锋利了吧。 我看看手中的匕首,再看看那已经断成两截的猎枪,不由笑了,这下好了,那东西是报废了。东明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快速向后退了好些距离,眼见他伸手进怀中掏什么,我心道不好,连忙朝他飞扑过去,而同一时间,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一声闷哼传来,东明歪倒在了地上。抬头去看那黑影,心头大石落地,是盛世尧回来了。 从东明的怀中滚出了一根似信号弹一样的东西,估计刚才他就是见情形不对,想给同伴发信号求救。我忐忑地指指他问盛世尧:“你不会把他......”杀了吧?他低眸俯视了看我,道:“他没死,只是被我按了穴位昏过去了。” 如释负重地点点头,不错,他懂按穴法,人体穴位按压导致人昏厥,他应该是深谙的。只要没将人弄死就行,不管对方有多穷凶极恶,但都还罪不至死,而且若真的杀了人,那以后我们的路可就难走了。 “先擦一擦血吧。”盛世尧不知从哪摸来一块布,递到我跟前。我顺手接过,将手中的匕首先放在地上,抬手去擦额头,忽然觉得不对,盛世尧是何时回来的?他怎么能这么精准地掐算时间,在东明欲发信号棒时出现? “你早就回来了?”我迟疑地问。 他眉眼一挑,竟真的点点头,而且还云淡风轻地说:“在这人发现你藏身地时,我就已经绕回到他身后了。”我这一听可气坏了,这意思是他在旁观看了我与东明厮打的全过程,看着我被砸到头破血流,直到此时才出现。 咬着牙从齿缝中憋出三个字:“为什么?” 他却说:“不如此,怎么能看到一头母狮子发飙呢?”意有所指很明显,把我给比喻成了母狮子,风凉话将我的怒火掀得更高。可他浑然不在意地在我身前蹲下,拿起那把匕首问:“知道它为什么之前拔不动,后来又拔得动吗?” 我怔了下,凭直觉回答:“应该是被什么粘住了吧。”原本我怀疑它是锈在里面了,可现在看它的刀面如此耀亮,没有半点生锈的痕迹。盛世尧却轻摇了摇头道:“这匕首其实是一把刀,它原本有个名字叫饮血刀,从字面意思而看,就是这刀必须要见血。它的原主人因为觉得它杀戮太多,就将它给封印起来,一般人就算拿到,不明其理也是怎么都拔不出来的,唯有用血去喂祭,而且要得到它的认同,才会有可能将刀给拔出来。” 正文 85.影月 越听越离奇,说得好像这把匕首通人性一般,还会自己选主?我脸上的狐疑被盛世尧瞧了出来,他浅笑着说:“你别不信,一把真正的好刀,随着时间久远,它会有精魂存在,而它饮下你的血后被你拔出,就证明它已经认定为你是主人了。…………” 我将信将疑地盯着那匕首看,全然没察刚才的恼意已经散去,注意力都被这所谓的饮血刀给吸引了。从刀面上看,黑幽幽的,也看不出啥材质,而刀刃却因为还透着血迹,显得尤为亮眼。忍不住问:“它是由什么金属做的?乌金吗?” 印象中乌金材质的刀具都是比较好的一类,但盛世尧却道:“不知道,并不是乌金,石块上记载只说是从某地觅得一块坚硬如铁的石头,且切面锋利之极,然后那原主人就想办法把那石头做成了这把匕首,有没有融入别的材质就不晓得了。” 原来他所知道的都是从那块石碑上看来的,难怪他了解的这么清楚。想到之前他说的这匕首原本的名字叫饮血刀,不由问:“那后来这刀有改名字吗?” “有,改为了影月。” “饮月?还是饮血刀的饮吗?” “不是,是影子的影。” 两个字虽然不同,但发音却很类似,一般难听出来,不过这改的名字倒挺文雅的,比起那什么饮血刀要好听多了。盛世尧把匕首插进鞘内,塞到我手里说:“藏好了,以后这影月就给你。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那些人发现找错方向肯定还会转回来。” 心知他说得有理,也没时间多问其它,更不再去计较他刚才没及时出现的事,随意把擦血的布往兜里一塞,匕首则藏在外套里面的夹袋中。看了看躺倒在地的东明,问道:“那他怎么办?”盛世尧直接给了我个冷沉的背影,并丢下一句:“不管他。” 我很迟疑,此地如此荒芜,他就这么躺在草丛中,即使他的同伴回头也不一定能看到,万一在此期间有毒蛇经过,比如那暗红小蛇或者那种金皮蟒,这东明岂不是要葬身蛇腹? 盛世尧走了几步见我没跟上,回过头来不耐烦地警告:“小小,最好收起你的同情心,对敌人同情就是对自己残忍。我们不可能有那力气背着他一起走,而且他醒过来了也是麻烦,给我立即离开。”说完见我还不动,就回走过来要拉我。 我拖住他的手,急声道:“至少......至少给他做点防护措施吧。” 最后我费尽力气把东明给架到了树杈上,不管他同伙能不能发现,但至少可避免直接被地面经过的蛇虫噬咬,但如果真有蛇过来,也还是会爬树上去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盛世尧因为不赞成我的举动,只沉着脸袖手旁观,并没有来帮我。等我搞定之后,已经是气喘吁吁,他也没给我喘气时间,直接拉了我就走。 从行进的路线看,这应该是往回走的,一直走到某处,他停下来四处察看了下,我发现这个地方好像就是我们和周通他们分开的地点,看来盛世尧是有做记号。果然他辨认了下方位,就朝他们三人奔走的方向而行。 越走我们的脸色越难看,按理由于盛世尧的故意吸引,来追踪我们的人数要多,剩下不会有太多人去追周通他们,可眼见脚下杂草被踩得七倒八歪,就像是肆虐扫荡过一般,难道说追往这个方向的比我们那边还要多?他们三个人,周通脚受伤了,刘悦是女的,就算会两下子也肯定不精,这从第一次我与她对峙中可以看出来,所以就剩六子一个人能打。 盛世尧显然也急了,从原本的快步行走变成快跑,等于是拉着我在乱草丛中飞奔了。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绝难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幕,那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原来来追踪他们的人的确不多,就两个男的,但他们牵来了六只藏獒犬!如今那两人就站在旁边阴笑着看藏獒围攻圈内的三人,甚至在看到六子被一头藏獒咬住了手臂后,还大声叫好。 刘悦的状况也很不妙,她满身都是血迹,裤脚更是被血漫透了,显然也被那藏獒咬过。周通跌坐在地上,手上举着根木棍,发了狠地去敲藏獒犬,可赶退一只,还有另外一只扑上来。三个人等同于血人一般,看得我触目惊心。 这时我们离那边还有几十米,只觉盛世尧一松手,人极窜出去,眨眼就在十米之外,空中飘来他的示令:“那两个人由你对付!”话音落,就见他已扑进了藏獒圈,徒手就掐住了一条凶狗的脖子,用力甩出圈外。我看到那三张被血染满的脸,从绝望变成狂喜,在他们眼中,盛世尧就是信念与希望。 这边原本在看好戏的两个贼人,突见盛世尧出现都大吃了一惊,不知谁吹了声口哨,那几只藏獒更加狂躁了,一边狂吠着一边就往盛世尧身上扑。我立即大步向那两人冲去,其中一人听到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正逢我赶上甩出手中刚才随意扯的长树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抽。这下打乱了他们对藏獒的指挥,都纷纷回头来对付我。 “快报信!” 我心神一凛,发现那高个子从怀里果真摸出了之前与东明那根一般模样的信号棒,想都没想抬脚就去踢,但高个反应很快,在我脚即将踢到时,他往后退了两步,避让开来。眼见他就要拉掉引线,我急吼出声:“看我影月刀!”对方条件反射地愣了两秒,这属于人对没听过事物或名字本能的反应,而我要的就是他们这瞬间的停顿,我的右手已经从外套内拔出了影月,且用刀刃面对上阳光,光亮折射进对方眼中。 高个子眯了下眼,我乘机扑上去横砍,一下就把他的信号棒给削成了两段。 嘿!这当真是个好东西,锋利度着实惊人,基本上什么东西到它刀刃处都跟切菜一样,且还是齐平的断层面。高个惊愕过后还想再掏,我已不给他机会,匕首横在了他脖子处,“不准动!”刚才影月的锋利,两个贼人都看得清楚,相信谁都不敢再冒险。可显然我判断错误,那被我制住的高个子是不敢再动了,可另外一人却是完全不顾同伴性命,朝我挥拳而来。 我一见这情形就知要糟,因为我不可能真的就将高个子的脖子给割断,所以只能本能的用左臂去挡,铁拳重击在我手臂上方,疼得我直冒冷汗,强咬住牙右手的影月刀挥出,逼退了那人,但顾此失彼,高个子乘机逃出了我的掌握。 暗暗叫苦,我这软性子真是大忌,尤其在这种与敌搏斗中。可此时后悔也来不及,只能想办法补救,显然矮个的身上应该是没信号棒的,所以我把主要攻击目标定在高个身上。但他们吃了刚才影月的亏,见我近身都不敢硬拼,采用游击战术绕着我打。 我用余光去偷瞄那边盛世尧的情况,明显多了他,周通等人的险境解除了,此时地上已经躺了四条狗,只剩两只藏獒还在缠斗。心想再坚持一会,盛世尧定能脱身来支援我了。 却不知我又犯了个大忌,在搏斗中居然还开小差,一个不防右手腕被谁一脚踢中,顿时手上一麻,影月就要脱落,只听其中一人喊:“抢她刀!”我想强敛精神去握住,可刚才那一踢实在是重,几乎整条手臂都没了知觉,眼睁睁看着影月掉在了地上。只能就地打滚,想改用左手去拣,可高个子比我快了一步,他已经探手抓向刀柄。 诡异的事发生了,在高个子的手握住刀柄霎那,忽然那影月像有自主意识般突然掉了个,高个子抓到的一下成了刀刃,只听他一声惨呼,四根手指齐刷刷地被削断!这一突变惊呆了我们,也吓坏了那两人,尤其是高个子,满脸的痛苦,眼中全是惊恐。 我乘着他们惊愣的空档,俯首要去拣影月,在触及霎那手颤了下,但还是一咬牙去握刀柄,这次并没再出现刚才的情形,很轻松就被我拿到了手中。心里惊疑不定,此刀真这么邪吗?情势所逼,也不容我多想,持刀就冲向他们,两人吓得连连倒退,却不想退进了那边的藏獒圈子,剩余两只凶犬在同伴被扑杀之后,已经眼睛都花了,竟看不清谁是主人,对那两人反咬起来。 这个急转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我赶紧跑到盛世尧身边问:“你怎么样?”他满手满身都是血迹,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那些恶犬的。要在以往,他对付几条恶犬应该不在话下,可这次他本身就受了伤。他只略摇了下头,就吩咐我说:“把他们扶到旁边去。” 我这才回头去看周通他们三人,只见他们都惊疑地看着我,不对,应该说是看着我手中的影月。应该也是被刚才那诡异的情况给震住了。无暇多作解释,将影月插回怀中隔袋里的鞘中,就走上前。略一迟疑,我还是先去扶刘悦,毕竟她是女人。 正文 86.迷宫游戏 难怪几人都坐在原地不动,原来腿上都被恶犬咬伤了,血肉模糊的惨状,都有可能被咬下了肉。()刘悦就算相对好一些,脸色也惨白,对于我过来扶她,没有任何推托。 她走得很艰难,每走一步脸上都似隐忍着剧痛,也没扶多远,就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找了处干净的空地,让她坐下。我又回头去扶周通,周通可能因为脚伤,是被两人保护着的,所以除了手臂上有咬伤外,其余地方都还好。他只叹了口气说:“小妹,幸亏你和尧哥回来,否则......”后面的话他缩在了嘴里,我心里也是一沉,如果我们没回来,他们几个是不是要活活被那几头恶犬给咬死? 放下周通,想再回去扶六子时,盛世尧已经将他背了过来,很显然六子是伤得最重的一个,基本上所有的抵抗力都是他。等盛世尧将他放下时,我发现他人已经发混了,眼睛半闭着,满脸都是血。 从没想到,只是分开了两个多小时,他们三人就变得如此惨烈。不由庆幸,我是跟着盛世尧的,否则我可能也跟他们一样了。盛世尧拍了拍我,让我去找附近他们落下的包,尤其是刘悦的那个,刘悦轻声解释,她的包里有急救药品。 我连忙返身去找,五个人到现在也就我毫发无伤的了,很快就发现有几个形似背包的东西在杂草丛中,但必须从那边恶犬尸体旁走过。那两个人还在与自己的狗缠斗,但显见被咬得无力了,我从旁经过时,看得胆颤心惊。等我拿到了包回身时,正好对上那高个子的目光,他的眼中露出祈求,似想我去救他们。可是恶狗已疯,连主人都咬,更何况是我。 硬了心肠扭开脸,大步跑开。忽听身后一声嘶吼,我直觉回头去看,就见那两人不知从哪抓了块石头,拼了命地就去砸狗头,一时人的惨呼声与狗的惨叫和在了一起。那当真是一场血腥的杀戮!我不忍再看,快速跑回到他们身边,刚也没分辨哪个是刘悦的包,就把几个背包往身上一背,全带回来了。 之后刘悦为几个人各都注射了血清,对六子还注射了抗生素,我就负责为他们伤口消毒与包扎。心道幸亏刘悦带全了药物,否则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出去,如此恶劣的环境下难保伤口感染发炎,看那疯狗的凶相,保不准有狂犬病。 想到这又忍不住去看那处,却不由咋舌惊呆,厮杀竟不知何时已经消止,人与藏獒都横躺在地,不知生死,显然是两败俱伤。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这些,对我造成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身旁周通在问:“尧哥,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的目光都凝向盛世尧,确实眼下这个问题最关键,五个人等同于三人都行动不便了,刘悦或许还能走走,但周通的脚是被钉子穿过的,必须得由人扶,六子则是完全需要人来背了。最后盛世尧沉吟了下,决定暂时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这个位置目标太大了,很容易就会被找到。 几人的背包还是都由我来背,刘悦与周通相互搀扶着走,六子由盛世尧背在身上,几人择了方向开始迈进。我回头看了眼那边,没有再心软提出救那两人的建议,这时候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顾及得上别人。所以人往往都会被环境所迫,向着你根本就没想过的方向走,等回过头来看后面,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变了。 我们能做的,就是尽量离那个方位远一点,在体力还够的情况下。连续走了近两个小时,身后传来噗通接连两声,回头一看,不知是刘悦还是周通脚上没力了,两人都摔倒在了地上。我连忙跑回去,可我前后挂了两只包,两边肩膀上还有两只,根本没有多余的手去扶他们,只能问:“你们怎么样?” 走在最前方的盛世尧也停了下来,看了看他俩的脸色说:“算了,就在原地休息吧。” 我一听长舒了口气,赶紧把包放在地上,拿出水来递给他们喝。自己也猛灌了一口,解了渴后问盛世尧:“怎么咱们走了这么久都没走到头?这个丛林地带到底有多大多深呢?”我们从半夜就开始走了,体力还在的时候走得比较快,即使后来走得慢了,那也将近走了十多公里了吧。 盛世尧在将六子放在地上后并没有坐下来休息,而是在附近察看,我以为他是在寻找隐秘的位置作为我们暂时休息场所。过了会他走回来说:“这个林子很邪。” 邪?这从何说起。只见他指向我们前进的方位道:“仔细看,这个位置与其它方位有什么不同?”我循着他的指示左右看了下,又再看那边,然后得出结论说:“那边树要少一些,另外两边树十分密集。” “对,就是这个道理,我们在走的时候,很自然就选择走相对好走的路,不去钻繁茂密集的灌木丛。但恰恰就是这种心态,从而导致我们在走一条被安排设置好的路线,甚至可以说我们其实在围着一个圈子打转。” 盛世尧的这个判断,着实把我们给惊住了,我直觉否定:“不可能啊,我们走的路并没有重复,沿路都没有被走过的痕迹。”但他却说:“迷宫的游戏你玩过吗?”这下我不吱声了,脑中立即浮现迷宫图,一条条曲曲折折的路布满整张图,每一条都不同,环环绕绕着,哪怕就是绕到了最外围,也有可能因为此路不通又再绕回最中间。 不敢置信地颤着声说:“你意思是这个林子被人动了手脚,有人要我们绕死在这地方?是黄大仙吗?”盛世尧摇头:“不见得就是他,此处的树都是长了不知多少年头的了,而且没有砍伐过的痕迹,都是天然长成的,也就是说这阵法是在植下这些树的时候就布置好了,所以不大可能是黄大仙。” 这个答案有些令人意外,如果不是黄大仙摆弄的阵法,那难道是要追溯到九寨沟起源时期?那可就远了,也就是说我们被古人困在了林中?可是当时植树造林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样曲回的布阵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想必定是懂得奇门遁甲之术。 盛世尧说一般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造林人想要通过这片林子来保护林子后方,等同于这是一道天然屏障。古时候往往有些山庄主就会如此,也或者是某个族群的人逃离到了林后,怕外族对他们追杀,而采用这种阵法来隐藏形迹。 他这一讲,我立即想到之前我们在湖边找到的那几块刻有契丹文的石碑,以及我怀中的这把影月刀,不由想会不会是契丹族的人逃到了此处,那时正兵荒马乱,他们怕女真族赶尽杀绝,然后造了这片林子?那如果我们要是走出林子,会不会有可能看到契丹族的后裔或者遗留下来的痕迹? 这可真就令人不可思议了,但此时想这些还过早,我们要怎么走出这个丛林迷宫才是目前最主要的问题。迷宫的可怕性,在于它只有一条正确的路,其余的都是在绕行,如果找不到那条正路,我们将会在这林子里绕到弹尽粮绝,最终被困死。 忽见盛世尧从兜里摸出了什么,我仔细一看,是指南针,立即振奋起来。对啊,我们有指南针,他又懂风水罗盘那些,确定方位肯定行。可他的脸色却变得越加阴郁,我凑上前一看,发现指南针的指针偏离了原来位置指向三点钟方向。坏了?但见他走了两步,指针有略微的动静,却只是偏离三点钟一点点,就好像那个位置有个巨大的磁场,吸住了指针。 “你们留在原地别动,我去附近看看。”盛世尧吩咐了声就径自往三点钟方向走,大约过去五分钟他就回来了,脸色很沉,一看就知不是什么好消息。果然他说这个林子的某处,可能埋着一个巨大的铁磁,改变了周围的磁场,为的就是不让人在林中辨别方向。因为指南针在古时,多用来战争与航海,风水上也被广为用,所以造林者在布阵时就也想到了这一点。 可以说布这个阵的人,心思非常慎密。这下我们堕入了绝境,眼见天要黑下来,这种地方到了晚上只会更危险,蛇虫出没频繁。原本大多数蛇虫都怕火,只要生了火就能驱虫避蛇,但黄大仙的人很可能还在搜寻我们,火光会吸引人来,以我们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法与他们斗。 所以在天黑前,盛世尧做了个决定,就近砍一些树枝,在两棵靠得近的树上搭建一个临时的木棚子,我们夜里就全躲到那树上去。亏得我手上有把削铁如泥的影月刀,砍起树枝来不费力,很快一个简易的木棚搭了起来,面积不大,刚好我们五个人能容下。 正文 87.突变 先由盛世尧把六子给背了上去,然后他站在上面,我在下面挨个扶着刘悦与周通,踩着我肩膀爬上去,在周通上时,尤为费力,他受伤的脚不能使力,只能靠单脚,平衡就有点困难了,几次都差点摔下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都送上去后,我也气喘如牛了,昏黑中听到头顶上周通在自嘲:“小妹,这次你老哥我可是栽了,还要靠你这小丫头。”我咧了嘴,假装没心没肺地道:“没事,就当是磨练嘛。”这话倒也不虚,还真就是磨练。 我把几个背包分别挂在了树头上,然后再爬上树棚子里,不知谁递过来一包压缩饼干,我接过时触手腻滑,应该是刘悦。默默啃了几口,一天里都是吃得这类食物,主要抗饱,谈不上什么好吃不好吃的。 其实大家都很累,可如此压抑的氛围,谁都没有睡意。五个人除了六子是躺着的,其余四人分坐两头,盛世尧就靠在我边上。脑子有点不敢去回想白天发生的事,当真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想起最早来九寨沟时的心情,就不由苦笑,那时周通还说这是趟美差,且当是旅行,哪里会想到最后落到如此地步。 良久之后,六子一声呻吟打破了沉静,他从昏睡中醒了。还是依照老办法,用布在手电筒上罩了一层,把手电给打开,光就不会散到外面去,而且我们还有树棚子遮挡。刘悦就着光亮,再次为六子消毒换药,并且喂他喝下水,他又昏沉着睡去。做完这些后,她向这边看过来,注目在盛世尧身上,“尧哥,你身上的伤最好也重新消下毒,防止感染。” “把药给小小,让她来。”盛世尧浅声道。 刘悦的目光立刻转向了我,令我很是尴尬,但她还是把绷带和药物递了过来。我默默接过,转身就去解盛世尧背上的绷带结,可不知怎的,好像打了死结,怎么都解不开。旁边的注目,加上氛围的压抑,令我急出了汗,还是他低声提醒说解不开就拿刀割断,这才记起怀中那把影月。 影月刀割绷带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刚插回怀中就听周通在问:“小妹这刀怎么如此锋利?”我本想由盛世尧来解释,但等了会他好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好自个接茬:“这刀就是之前在石块底下摸到的那把,削铁如泥,异常锋利。” 我又细说了下当时抽刀的过程,听得周通连连称奇,他说这把刀还真有些邪门,难怪当时他看到高个子矮生要去抢我影月时,忽然就惨叫了起来。他隔得远,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后来才发现那人的手指断了,当时就觉得很纳闷,直到现在听我解释后才知了内情。 这个事也确实玄乎,动物认主是有的,可连把刀也认主那就太奇怪了。不过进入这地方后,又有哪件事是不诡异的呢?说话间已经帮盛世尧换好了药,重新裹上绷带,缠绕时几次都要贴着他的后背去绕到他前胸,我面上忍不住发红。还好昏暗中也没人看到。 之后没人再说话,抓紧时间休息,讲好了几人分开时间守夜,基于我是唯一不是伤兵的人,所以自告奋勇来守第一段时间,没人有异议。只觉肩膀上一沉,盛世尧把头枕在了上面,如此一来,我都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僵着身体任他靠着。 静谧的空间,短时之内不会觉得什么,一旦时间长了,周围又漆黑一片,加上身体的疲乏,困意就慢慢笼了上来。眼皮子在上下打架,几次我都咬了咬唇,让痛意使自己清醒,可支撑不到五分钟,又开始瞌睡。忽然一道熟悉的尖利声划破我的耳膜,将我完全惊醒,黄大仙来了?!莫名的恐惧侵袭全身,颤着手去推靠在我肩膀上的人,可是不知为什么,向来浅眠的盛世尧这次却睡得很沉,怎么都推不醒。 我又试着喊了喊周通和刘悦,也没人应我,不由心惊,难道是我的耳朵又出问题了?探手就去摸盛世尧的那个手电筒,刚才在休息时为节约用电被他给关掉了,不知放在了哪里。摸了好一会,才在他手边摸到,可是那开关我按了好几下,灯都不亮。懊恼万分,怎么在关键时候没电了呢?我只好丢下手电筒,小心地爬过六子身上,去推刘悦和周通两人,想喊醒他们。 可当我手触及到他们手臂时,发觉冰凉异常,完全不像是正常体温的手,不由心中惊了下,手往上摸一直摸到脸,也是很冰。是我自身温度过高还是他们体温极低?当手指探过他们鼻息时,我呆住了,没有呼吸?他们竟然没有了呼吸?怎么可能,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两人的伤也不算太重,要说六子停止呼吸还可能,他们俩怎么会? 对了,盛世尧!刚才我推动他没醒,现在又这般动静之大,为什么他也没任何反应?我缩回身,摸向盛世尧的位置,这一摸心颤了,那个位置居然没人!我不信,往旁又摸过去,可把木棚子摸了个遍,也没找到他。不由扭头去看那个简易门,难道刚才他也听到了动静,就在我去探周通与刘悦的时候,一个人下去了? 不好,他身上有伤,万一遇上黄大仙带了一帮人,而黄大仙又会邪术,这可如何是好?想也没想,就从木棚子里出来,抱着树滑到了下面。这林子最可恶的就是因为年数太久,树都长成了葱郁大树,繁密的叶子把头顶的天遮得严严实实的,连半点月光都不漏下来。 我想尝试着唤他,可刚张口就突然想到黄大仙可能已经来了,若是我出声很可能就会暴露目标且引来对方。树棚子里的三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坚定认为刚才是自己在听到那尖利声音后产生极度恐慌,从而导致的荒诞错觉。权衡轻重,还是选择闭紧嘴,摸着黑在附近找盛世尧,此时我迫切需要盛世尧给我信心,有他在我就能心安。 就在我迈出两步时,那尖利的声音又再次袭进耳,刺得我头皮都发麻了,探手想去摸影月,可刚触及刀柄就僵住了。上一次受黄大仙控制伤了盛世尧的教训还记忆犹新,万一等下再将他看成怪物瞎砍,影月可不是开玩笑的,它能要了盛世尧的命。告诫自己,无论发现什么都必须冷静,切莫先动手。 隐约看到某处有光亮一闪而过,我眯起眼仔细看,发现那有点像盛世尧的手电筒射出的迷蒙光晕,立即快步朝那光处走,走了十几步就看到有道黑影在树后了,从身形的挺拔来看,很像盛世尧,压低声音问:“是你吗?” 四周静谧,没有回应,我又提高了点声再问了遍,那道身影还是一动不动。觉得有异,如果是盛世尧,不可能会不应我,难道......他出事了?这一想,心中不由惊颤起来,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无论如何都要走上前去查看下。 敛了敛心神,等心跳平复一些,我就一步一步地向那身影靠近,离得越近越觉得不对劲,我踩在草地上的声音足以能够传到树后,而他的姿势却始终没变,光亮是从他腰间射出的,应该是把手电筒给塞在了皮带上。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站在树后,是发现了什么?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我咬咬牙,一个箭步冲到了他身边,手压在他肩膀上,刚要出声询问,却在看到他的脸时,生生将“盛世尧”三字给掐在喉咙口。这个我一直以为是盛世尧的人,居然是......六子!他什么时候从树棚子里下来的?我刚刚去察看周通和刘悦的时候,他分明还躺在那啊,而且他的伤势如此重,怎么会突然从棚内下地,还走到这个位置,而我居然一点声息都没听到? 六子的双眼紧闭着,全身的重量依靠在树上,我感觉哪里不对,视线从他脸上一路往下扫,到腰间时怔住,他居然是被人用绳子给绑在树上的,难怪他不会倒下去,而我以为的手电筒塞的皮带,其实就是那根绳子。 第一直觉是黄大仙真的来了,而且还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周通和刘悦不知道中了他什么招数,现在六子也被他从木棚子里给带下来绑在这里,盛世尧可能是被引到别的地方去了。也就是说,现在这里除了我还是清醒的,其他的人都只能坐以待毙。想到刚才刘悦他们的状况,我慢慢伸出手去探六子的鼻息,停滞了五秒钟,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已经停止呼吸了!我不太愿意相信,手又向下探往他左胸口,没心跳,一路往下又去摸他手腕,没脉搏,且皮肤没有温度。这些症状都在说明他已经死了,是黄大仙,一定是黄大仙,他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以摧枯拉朽之势瞬间就瓦解了我们这个团体。就连在我眼里始终强大的盛世尧,也不知被他利用什么邪术给引到别处去了。 紧随而来的是恐惧,我知道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我,以之前黄大仙所为看,不见得会立刻取我性命,但很可能我会成为没有思维的人。 正文 88.预知的力量 熟悉的刺耳声音又传来了,比之刚才听到的都要清晰,这意味着黄大仙可能离我越来越近。--盛世尧说这是脑电波的干扰,等达到磁场共鸣相同时,我的脑神经就不会再受自己控制。我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拼命捂住耳朵,可是没用,那声音无孔不入,就像是从我脑子里钻出来的,而非外界。 就在我头痛欲裂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紧闭着眼已经停止呼吸的六子突然睁开了眼,他的表情凝固,直直地死盯着我。顿生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头还剧疼着,但我没法在看到六子突然活过来后不作任何反应,连忙发问:“六子,你没事吧?”他却不应我,依旧死盯着我,而且眼睛里渐渐生出了怨毒的情绪。 不祥的预感很强烈,我刚想往后退,就觉眼前一闪,一只大手狠狠掐住了我脖子,而那只手来自六子。他居然不知何时徒手挣脱了绳子,而我被突如其来的事惊住,完全没有留意到。可即使我有留意到,也不会想到六子会突然对我动手,不过几秒的时间,就感觉到窒息传来,我用手去打他,可拳头挥在他手臂上,竟似毫无痛觉一般。 陡的想到自己的影月,就要伸手去拿,却猛的顿住,脑中飞速转动。我是在听到刺耳声音后,才看到六子复活过来对我攻击的,会不会我现在看到的都是黄大仙对我下的指令?为的就是要我拔刀刺向自己人?影月一出,可是非同小可,甚至可以将六子的手臂齐齐削断,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可窒息感却越来越剧烈,胸肺处已经是剧痛无比,严重缺氧让我开始头脑发昏,可能再有几秒我就也要停止呼吸。这时候我能做什么?要怎么破除黄大仙的魂音?血!对了,盛世尧说血气可以破除魂音!不敢轻易拔影月刀,我只能指甲抠入掌心,可发觉不对劲,我的手指居然无法弯曲,垂下眼眸想去看是怎么回事,等我视线往下,却惊骇地发现,那掐住我脖子的手,竟然是自己的两只手! 我的手像失去控制一般,不断的用力收紧,怎么拔都拔不出来。再抬眼,发现原本六子站的位置变成了盛世尧,他正冷漠地看着我,完全没有要上来帮我的意思。我张开口想呼救,可是喉咙被手卡住,根本就发不了声音。 渐渐意识开始模糊,黑暗中那张脸也看得不再清晰,我再没力气挣扎,只能静静等待死亡的来临。就在我完全放弃的时候,忽然嘴里一股血腥气冲来,顿如一道极光劈进我脑中,对啊,手不能用,我可以咬破唇,甚至咬舌头,见血就行。发狠心用力一咬,痛就不用说了,立即我整个口腔全是血腥味,然后我的视线又变得清晰起来。 可是不对啊,为什么我看到的还是盛世尧的脸?难道魔障还没除?脖颈间的桎梏虽然松了些,可是还在,是因为血气太少吗?我正要再下口,下巴突然被盛世尧掐住,他低喝:“别再咬了,你在做梦!” 我倏然一震,整个人惊醒过来,窒息的感觉消失了,但桎梏还在,眼前所见已经清晰,我根本就是还在树棚子里。而我的手还掐在自己脖子上,盛世尧松开捏住我下巴的手,将我双手给扯了下来,脸色阴沉地看着我。刚才所经历的恐怖,居然是一场梦?那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一想立刻就记起来了,我自告奋勇要第一个守夜,然而守着守着,因为四周太安静了,身体又疲乏,居然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哪里会想到这一睡过去,就是一场梦魇,不光是吓破了我的胆,差点我还在梦中自己将自己了结了。这如果要是盛世尧不灵敏,晚点才发现我的异状,那现在我估计就成了世界上第一个在睡梦中被自己掐死的人。 “尧哥,她是魇着了吗?”旁边传来刘悦的声音,我转过头,看到她在昏暗中朝这边看。而周通还歪倒在旁,打着很大的呼噜,睡得非常沉。再看躺着的六子,虽然看不清他脸色,但至少能看到他胸口的起伏。我长舒了一口气,幸亏是梦,他们都安好还在。 盛世尧眸光没离开我,低声回:“嗯,时间还早,你们继续睡。小小,跟我出来。”刘悦点点头,靠了回去,我跟着他钻出了树棚从树上滑下。见他径自往某处走,我略带忐忑地跟上,走了几步就觉不对,这方向......好像就是刚才梦中六子靠的那棵树的位置。还在心神恍惚,盛世尧已经停下,回头就问:“你梦见什么了?” 我愣了一下,噩梦的惊恐程度超过以往所有,真心是不想再去回忆。可看盛世尧神色严峻,想起以前他曾说过梦魇一事,还是忍着心悸,忍着嘴里的疼,将刚才的梦境陈述出来。我发现盛世尧听完后,表情更加凝固了,几次张口想问怎么了,但都没发得了声。一种逼仄加凝结了的氛围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加上刚才从梦中惊醒过来,狠出了一身冷汗,此时只觉后背发凉。 与盛世尧比谁沉得住气,那基本上是完败的,所以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可一出声发现自己嗓音近似嘶哑,是高度紧张与心理压力巨大造成的。 盛世尧没有看我,微眯着眼,目光定在黑暗中的某处,他说:“小小,你没发现吗?你每次做梦都是在特定情况下,从我们认识后你的第一次梦魇,到后来桂花托梦,再到最近那次你梦到第五块石板,不觉得你的梦就像是一种预警吗?” 预警?心中凛然,细思着他这话。那次梦魇,是我做了梦中梦,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梦,再进入到外婆的那个梦中,老实说我也不敢确定那是否真实;桂花托梦那个,我以为是当时受到震骇太大,从而导致的心理暗示,但是桂花提醒我小心黄大仙这件事却又无法解释;最悬的就是第五快石板这个梦,不仅是那石板真的存在,还有最后石板变成扭曲了的脸,居然因为受到黄大仙魂音的控制而出现在我脑中。 那难道这次的梦是在暗示刘悦、周通和六子都会死?那太可怕了,不光是这个可能性的事实可怕,还有我的这种用梦来预知的能力,太可怕了! 我不敢置信地喃语:“不会的,不可能的,他们不会死的。” “你理解错了。”盛世尧打断我,“那个梦并不是预示他们会死,相反的他们的死只是你受到某种刺激后衍生出来的幻象,就像你梦到第五块石板后,看到它变成妖怪同样的道理。这个梦真正预示的绝不是如此,但梦中的每一个场景,不管是幻象还是可能真的存在的事物,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再次重现于你眼前。” 这太令人震撼了!我不由再次去回忆刚才那个梦,尽管惊心,还是连细节都没放过,很奇怪,以前我做梦很少能记起来,但最近几次醒过来后,梦境都十分清晰,可以将全过程都完全想起。但这个梦太多元素在内,让我无法分辨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盛世尧在旁提醒:“你先分清哪个是先,哪个是后,一般情况下,后发生的是先发生事情对你造成冲击后衍生的幻象,但这也并不是绝对的。” 我点点头,有他领了思路后,理起来比较清晰了。首先,我第一个梦像是听到那种尖利的声音,然后判断黄大仙来了,就去推盛世尧,当时他靠在我肩膀上,推不醒他,然后我去摸手电筒,对,当时手电筒还在的,打开之后......这里其实有个断层,我没有对盛世尧有任何行为动作,梦境就直接跳到去查探周通和刘悦的情况了,当时似乎还忽略了六子。 梦其实就是这样,它有着故事的一定连续性,但它会出现断层,往往前一刻在某个场景中,后一刻就跳脱到另一个场景了。后面就是我回头发现盛世尧不见,然后下树去找他,这时候第二次尖利声音传来,之后我就看到了那个疑似盛世尧的黑影,走过去,发现是六子,心里惊怕不已。然后第三次声音传来,就是到了梦境最后自掐那段了。 这么一过滤后,我抓住了个很重要的点,就是三次声音的听到,似乎是那声音在推动着我的梦延续。我把这想法跟盛世尧一说,他也认可地点头,我问他会不会是黄大仙在搞鬼,继续用魂音在远处控制我?但他说不可能,我体内的药引已被他用血气驱除,黄大仙已经无法通过这药引来控制我,而且这是梦,梦的由来很难去解释,但它属于自主形态的。即便是魂音,也无法穿越到梦中来主宰人的思维。 最后下的结论是,很可能是我对那声音的记忆,造成了梦中的场景。但研究到最后,还是没能分析出来,哪些事可能会真实存在或者发生,哪些又仅仅只是幻象。 正文 89.徒走迷林 讨论无果,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这时候天好像要亮了,已经能迷迷蒙蒙看得见四周的环境,庆幸整个夜里,除了我做了场颠倒惊心的梦外,黄大仙的人并没有出现,也没发生什么其它不好的事。后来回想就想通了,既然我们会被这迷宫给困住,黄大仙又不是真的神仙,他也会被困住。 天再亮一些,刘悦与周通两人就分别下了树,然后还是由盛世尧上树棚子把六子给背下来。我们稍事休整,这种环境下想要梳洗也难了,仅剩的几瓶水还得省着点喝,不知道这林子还要走几天呢。 人可以在无粮状况下存活七到十天,长一点的可以活十五天,但前提是必须得有水。但如果人不喝水的话,那么三天就可能会是极限。所以水的重要性,无可比拟。 既然已经明确我们是在走着一条由古人设计的永远绕不出去的路,指南针也失去了效用,那么就只能用最笨的办法。这个最笨的办法还是我提出来的,哪里树密集就走哪里,哪里不可能被人行走的,就偏偏反其道而行。 工具是——我的影月刀。 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得发挥它所长,虽然说拿它用来砍树枝,有点暴殄天物,但形势所逼,只能让它沦落成这个工具了。原本砍树这种事也轮不到我来做,可是偏偏那影月来得邪门,无论是谁都没法把它从刀鞘中拔出,等我拔出来了递给他们,刀刃会发出铮铮的细声,像似在抗议一般。 周通不信邪,伸手要来握刀柄,可他指尖刚触及,影月刀就会把刀刃面对向他,若不是手缩得快,他就成了第二个高个子,手指齐断了。六子已经醒过来了,此时看到也不由倒吸凉气,眼中满是惊惧。 我唯有苦笑,只能认命握着影月去做那伐木工人。虽说影月锋利异常,砍起树枝来毫不费力,可它亏就亏在太小太短,我必须要凑近了才能去砍。几下一来,弄得浑身狼狈,脸上和手臂上生疼,都是被树枝给划的。其实不光是我艰难,每个人都走得极其艰难,这个笨办法找的路难走程度没法想象,尤其是剥开密密麻麻的树枝后,有时候根本无处下脚。 这样徒步走了半天,发现似乎这个笨办法可行,因为盛世尧的指南针开始指向正上方了,也就是说我们走出了磁场范围。那个巨大的磁场好比是这林子的最中心地带,然后我们之前就是一直在环绕着中心地带的四周走不同的岔路口。等于说我的笨办法破坏了林子阵法的平衡,以圆心为起点,以外围为终点,走得是圆半径。 有了指南针的指路,我们走起来就不是那么费力了,也不用哪里难走往哪里钻,一切跟着指南针而行。但我们显然还是低估了这林子之大,一直走到黄昏也还没走出去,前方是深不见底的葱郁树林,很可能走出这片就到头了,也很可能还要再走上一天一夜也不一定到。又坚持走了两小时,天再一次昏黑下来,只能决定停下来休息。 我想我们得重新规划一下了,如果说这个林子本身占地面积就极广,光从圆心沿着半径走到外围就有可能要三四天时间,那必须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但如果说,我们始终都还没走脱古人布下的那个阵法,依旧沿着老路在走,那就不得不深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首先提出一个可能性,会不会我们根本就没离开过中心磁场的范围,只是从原本中心的九点钟位置变成了六点钟位置?大伙都陷入了沉默,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等于说今天一天的辛苦都白费了,我们在原地踏步。刘悦坚持认为我们是走对了路,只是低估了林子的面积,明天应该就能走出去了。 她的这个积极性言论在这时候很重要,可以鼓舞大家的士气,不要太过悲观。但现实是,第二天我们又徒行到天黑,依然没有走出密林。身心俱疲的我们,再没力气去说鼓舞士气的话,因为刘悦的理论几乎可以论证为不成立。现在成立的,很可能就是我的那个。 连着两天都尤为沉默的盛世尧终于发话,他让我们各自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再决定如何走。我看他面色沉郁,几天没刮胡子,青色的胡渣都露出来了,显得沧桑了许多。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不好,神态中全是疲惫,尤其是这一觉睡下去,醒来的时候真想不起来,浑身酸疼到不行。我因为受过梦魇,心里对自己提着醒,不敢再深度睡眠,有一点点响声都会惊起,所以这个觉睡得实在不舒坦。 盛世尧最后提出的方案是,通过头顶的太阳方位与时间推算来确定我们行走的方向。假设从早上六点钟起,太阳从东面升起,每过两小时,它的位置就会偏离东面一点,直到黄昏从西面落下。只要计算太阳方位精确,我们就能沿着一条直线而走,不管是什么迷宫,直线行路总能抵达外围。假如到天黑,我们还没走出,那就继续休息,等第二天沿用此法。 这个方法听着简单,但其实要对太阳方位计算极其准确,不能有丝毫偏离,否则我们仍然是在走弯路。这我就不在行了,事实上这里的几人,也只有盛世尧能够做到。因为风水本身就与这类方位学密切相关。于是我们在抛弃了一切可用的工具之后,回归自然,利用恒古不变的东升西落的太阳来定位行走。 也亏得大家对盛世尧的坚信不疑,所以在连走三天后,终于看到了密林的边缘那没有被树荫遮挡的敞亮光线,我的视线模糊了,一转头,见不光是我,就连刘悦他们也都眼泛泪光。这是一种喜极而泣,不身临其境根本没法体会当时的感受,我们从希望到绝望,再从绝望到希望,每天都像在走这个轮回。而最终,盛世尧带着我们走出来了。 在我心中觉得,不管那树林背后有什么,都要比活活困死在这密林中要好。转眸看向身旁的男人,从没有一刻觉得他是这么的伟岸,哪怕他满身泥泞,狼狈不已,早已没了初来此处时的儒雅俊逸,可依然觉得他是那么的好看。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回眸看我,若是以前我总是畏惧与他正视,因为他的眸子像幽潭,深不见底,就像那梦中的黑衣男人一般,会将人整个都吸进去。可是此刻,我直直凝视着他,让眼底的崇拜毫无保留地传达。 他动嘴说了句什么,我一走神没听清,再等他说下文时,他却转回了视线,淡声道:“从这距离看,那林边应该还在一公里外,乘着天没黑,我们赶紧走出去。”大伙应了一声,埋头而行,这回因为曙光就在前方,步子迈得都特大,也感觉没之前那么疲累了。 当我们走出迷林,还没来得及高呼庆祝,就被眼前的绿湖给吸引了目光。迷林之外,居然是一条视野广阔的湖,那水真的没夸张,是碧绿色的,就像绿宝石一般。湖边是成排的杨柳,那景色当真是美不胜收。 可我们没有被美景迷住眼睛多久,立刻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条湖触目所及不见对岸,左右两边也不知绵延了多长距离,我们如果不走出这里,等同于被夹在了湖与迷林的中间。而我们的食物所剩无几,最多只够供应两天的份量,也就是说如果两天之内没找着通往外界的路,我们将开始挨饿。 一想到这,背后就惊出了冷汗,脸上的欣喜笑容也都纷纷凝固,再次全部注目看向盛世尧,等他做出决定。他在蹙着眉将四周察看了下后,决定先往一个方向走,如果此路不通再回头。他说至少我们沿着湖边走,是不会再进迷林了,而湖也不可能布什么奇门阵法。 这条湖确实很广,我们沿着湖边走出去好几公里,都没到头,且明显是绕过了一个圆弧,渐渐我们觉得不对劲了,因为视线所及内看到了连绵的群山,果然等我们走到湖的尽头时,发现被山挡住了,而这山就像是自然屏风一般将湖拦截。抬头看了看那山的陡峭,显然在没有任何工具下,仅靠徒手是不可能攀越的。 我们只能原路返回,因为已经不再迷林中,也不怕再迷路,所以即使天黑了,我们也没有停下来休息。但几小时后,我们再一次绝望,湖的另一边居然也是一整排的山,同样的无法攀越。等于说这条绿湖是被夹在两重山的中间,且占地面积十分辽阔。 疲累不堪,再也走不动,这时候再走回去已无意义。我们纷纷倒在山体旁,沉重的喘气声此起彼伏,却没人说话,静谧的空间,黑暗的笼罩,像一个巨大的盖子,将我们牢牢困在中间。 我回头盯着身后黑黝黝的迷林,心道这湖莫不是古人设的第二道屏障吧?原本判断出了迷林,可能会看到某个山庄或者某族群部落,可现在却是出现了一条不知深远的绿湖,很有可能那些古人为隐藏行迹,再次设下这道屏障,让外敌即使出了林子,也受困于这绿湖边。 正文 90.梦中古楼 唯一的安慰是,我们可以就着湖水,擦拭下身子,连着几天在迷林中行走,直接连刷牙洗脸都省了,可想而知现在我们每个人是有多脏了。() 其中就我和刘悦两个是女人,没法像他们男人一般脱得只剩裤衩在那湖边洗澡,我们走远了一些距离,才坐下来,把外衣脱了,撩起裤管脚放在水里,一股沁凉透进来,很是舒服。仰头看天上的月亮,不知道是否是被暗夜里的湖光给印染了,感觉尤为明亮。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会觉得此处的夜景很美,完全是纯天然的。 “你是不是喜欢上尧哥了?”刘悦突然在耳旁问。 我足有愣了四五秒的时间,不怪我反应迟钝,一来是从以往相处经验看,不会想到刘悦主动搭话;其次是她这问题,可真是......有够一针见血的,承袭了她的语言犀利风范。 喜欢盛世尧吗?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就是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从最初与他相识起,就几乎一路被他唬弄设计的,几次想逃脱他的掌控,都没成功,还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对他慢慢信服,不再成日脑子里想着要离开,甚至觉得跟在他旁边,会很安全。 仿佛他身上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对他服从、崇拜。当然这种魔力,与他本身的能力是息息相关的。这次来沟里,也大致有半个多月了,加上之前那半个月,合起来算的话,我与他认识才不过一个多月,可经历的事却是多到让我咋舌。一个月,要我对一个人心生爱慕之心,喜欢上对方的话,有些为难我了,但好感无疑是有的,崇拜与信任也有了。 所以我回答刘悦说:“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喜欢”这种情感很难以形容,我也没经历过。本以为刘悦会再追问什么,或者疾言厉色喝斥我,让我休想跟她抢盛世尧,可是她却闭了嘴,一句话都没再说。我扭过头去看她,她坐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白皙的小腿露在外,脸上神色怔忡,有种淡淡的忧伤。这是刘悦极少展露的可算平和的一面,再彪悍厉害的女人,最终还是会为情所困。 我想我该引以为戒,盛世尧这个人,可以崇拜可以信服,但是喜欢......似乎太渺茫了。因为他的情绪淡的让你分辨不出是否有情感类的变化,就拿我与他来说,看起来像是很亲腻,都到同床共枕的份上了,可不会有任何错觉以为他对我有什么。充其量,可能他对我存在占有欲和控制欲,将我当成了他的所有物,所以在我反弹想逃跑时,他会不择手段压制我。 没过多久,我与刘悦就走回了山脚边,发现他们三人已经围坐在那,烧了一堆火,在烤着什么。就近一看,竟然是在烤鱼,不由奇道:“哪里来的鱼啊?”问完就觉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旁边就是湖,鱼肯定是湖里的了,难道还长在陆地上啊。 果然听周通说刚才他们在冲洗的时候,发现岸边游着好几条鱼,就拿衣服做网兜,很容易就兜上来了,正好给今晚加餐,当成是走出迷林的庆祝。鱼的得到听着有些简单,但我也顾不上去想什么原因了,被那烤鱼香味给吸引了,连吞了几下口水,顿觉肚子里的馋虫在叫。说老实话,几天啃压缩饼干都快啃到吐了,若不是为了积存体力,谁吃得下那干呼呼的东西。 美美的吃了顿烤鱼,即便是没放任何佐料,那种天然味也非常可口。最后我满意地摸了摸肚子,惬意地笑起来。周通与六子胃口大,两人还在狼吞虎咽地解决下一条,火光漾在他们脸上,也可看出满意之色。等等,火光?! “啊——”我惊叫起来,“我们怎么点了火堆了?被黄大仙的人看到,岂不是要暴露行踪?”刚才从湖边走过来时,第一时间被鱼香给吸引了注意,完全没想到这回事。正要上前踢翻火堆,扑灭那火,周通拦住我,“别别别啊,小妹,你倒是吃饱了,我们哥俩还没吃饱呢,放心吧,尧哥说没事的。” 转头疑惑地去看盛世尧,是他让起火的?只见他在刚才吃过一条烤鱼后,就一直沉默地坐在湖边,眸光凝神在湖中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迟疑了下,走到他身旁坐下,“怎么今晚不用防备黄大仙他们?”他侧眸看过来,“如果黄大仙有在,他应该也看出了林子的问题,做出的判断就会和我们一样,晚上是不敢再行动的。如果他不在,那么那些人将困死在迷林里。” 道理如此简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刚才提起的心放了下来。不管如何,我们走出迷林,就是一个大的突破,至少是把我们和黄大仙那帮人给隔离开来了。至于明天是攀山越岭,还是横渡绿湖,就由盛世尧来烦恼吧,我们只要听从就行了。 这个晚上相对来说,大家都比较松弛了,不再紧绷着神经,一刻都不放松。刘悦提出今晚由她来守上半夜,说接连几天盛世尧都几乎没睡,乘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下半夜就由周通来顶班。盛世尧的视线又一次掠过湖面,不辨喜怒,没提出异议。 如今我们都已经变得极能适应环境,外套在地上一铺,躺下来就能睡,也没什么露宿不露宿的芥蒂了。我倒是不怕什么蛇虫,反而害怕做梦。梦对于我来说,成了无法掌控的刀,可能会挥向别人,也可能会刺向自己。所以我歪靠在那,还是不敢放开了睡沉过去,保持一个警醒度的浅眠。 可即便是这样,我依然没躲得过绮梦弥漫进脑海。迷茫的湖面,不知为何竟起了一层浓雾,我一人独自在走在湖上,不要问我怎么能在水上行走,因为是梦,所以怎么离奇都有可能。浓雾犹如仙气一般,围绕在我四周,就好像我是走在湖中的仙子,脚下都是云朵。 这情景倒与我常做的那个梦境相似,只不过梦到黑衣男人的那个梦是走在海上。这时候我的脑中忽然生出一个疑问,如何能确定自己走的是海还是湖呢?不由哑然,发现这个问题我竟无法回答,只是在梦中,我的意识想当然就认为一个是海,一个是湖。挥开思绪,我往前又走了些距离,发现浓雾有消褪的迹象,渐渐的我能看到前方景致了,远远似有座楼台。 我奔跑了几步,看得越加清楚了,那确实是座楼台,而且还是古建筑,是双层的四角亭,奇怪的是亭子的四个角上,好像还挂着灯笼,上下两层都有。忽听水声传来,我视线从那四角亭上抽离,朝水声传来处去看,竟发现前方有条小船在靠近那亭子,而船上有个撑伞的背影,那是...... 脚下突然一空,人直往下跌,我募的就醒来了。睁眼还是漆黑一片,抬头看了看,发现已经换成是周通在守夜,他正靠在火堆旁打盹。我没起身去吵他,就兀自躺在那回想刚才梦境,这次似乎是个浅梦,可能与我浅眠有关。 最后看到的那个撑伞的背影,从外形轮廓看,应该是个男人,可是为何会令我觉得古怪,且还有点熟悉。若是以往进入深度睡眠的话,那这个梦应该就能完整,我估计能赶上去看清那船上的人是谁。不知道为什么,对那个背影,我有种莫名的纠结,就想知道那古怪与熟悉感从何而来。 轻翻了下身,侧过脸正对上的是盛世尧的睡脸,没想他居然就睡在我身旁,刚初醒过来脑子昏沉,也没注意到。虽然夜色昏暗,但能就着耀过来的火光,看清他的样子。长长的睫毛如蒲扇一般覆盖,他的眼睑下有黑影,到底他也不过是普通人,再强的身体素质,也还是会累。刘悦没说错,连着这几天,除了我无法入眠外,他睡得是最少的,时时刻刻都防备着。 可能他比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神经都要绷得紧,这个领导核心当得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观察了他一会,见他确实睡沉了去,就极小心地爬起身来,我反正是睡不着了,还不如去换周通,让他多休息一会。走到周通身旁,轻推了下他,他睁开眼发现是我,做着手势问我怎么起来了。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就说自己睡不着了,来换他守。 等周通去睡后,我就拿树枝把火扒了几下,又加了点干树枝进去,立刻烧得噼噼啪啪响。连忙去看在睡的几人,见他们没有被吵醒,这才松了口气。转头间怔住,绿湖好像真的起雾了,原本被月光照得波光潋滟的湖面,已经看不清了。不由令我又想起刚才那梦境,盛世尧说我的梦具有预知的能力,会不会这湖中间,真的有那么一座古色的楼阁?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树枝,心念一动,就将脚边的草都拔去,草下的泥可能因为在湖边的关系,还带着潮气,所以树枝在地上划很容易。没过一会,那个楼阁的简易图就被我画了出来,突闻耳后传来一声询问:“你画的是什么?” 正文 91.惊见漩涡 我惊然回头,只见盛世尧不知何时站在了背后,眸色清明,显然已经站有一会了。||可他的突然出声,着实把我给吓了一跳,低声嘀咕了句:“干嘛不早点吭声。”他没理我,走到我旁边坐下,眸光凝在我画的那楼阁上,他问:“你从哪看来的?” 我正愁没人来分析的,既然他醒了,立即就把刚才的梦讲给他听,然后指着地上那个画得扭曲的楼阁说:“那,就是这大概的样式,它的四个角上还挂着灯笼,上下两层都有。你说会不会我这梦是在预示湖里边有这个古楼呢?” 盛世尧迷离着眼,看着浓雾中的湖面,淡淡道:“是不是,看了才知道。” 天亮之后,盛世尧就宣布了他的决定——横渡绿湖。要渡湖,那肯定是少不了船只的,我们在毫无工具的情况下,只能砍树来做简易竹筏,尽量弄得牢固些。湖面上的雾气是在中午的时候,完全散去的,看这情形,可能每天都是如此。 午后我们稍事休整,就登上木筏,往湖中央开始划行。湖水清澈,缕缕清风扑面而来,特别怡人。我们把木筏扎得很大,是为了防止湖太广,到了夜里都不一定能到对岸,如果是那样,那么我们在大木筏上可以躺下休息。 六子经过几天修养,已经恢复了不少,别看他之前伤得重,但大都是皮外伤,加上这几天基本没让他行走和出力,伤已经好了大半。所以划桨人由他和周通担当,盛世尧依旧是站在竹排前,指引方向。从迷林出来后,他的指南针都已恢复正常,即便我看不出这一望无际的湖面上有什么风水玄学可看,但他始终神情严峻地盯着前方。 果然不出所料,直到天黑,我们也没划到对岸,但在湖中间,可看到左右两旁的山巍然高耸,视线所及的前方可看到它们好像在以倒V字型合拢起来,等于说我们现在横渡的这条湖,是被夹在连绵的山中的。 如果这是人为,那得花多少人力啊?我不太相信这个可能,反倒是心中有个想法,很可能是古人先发现了这个湖,觉得此处风光无限适合居住,就在湖的那一面定居了下来。但又怕风光吸引的不光是他们,还有外来者,于是就在湖的另一面植树造林,布下迷林阵仗。然后形成一道人为与一道天然的屏障,来围护他们的族民。 天黑之后,我们又向前划行了两小时,才停下来。前方的山看着近,其实还很远,想要靠山处停歇似乎不切实际。幸好湖面平静,也没什么波动,我们停止划桨后,就这么飘在上面,也不会漂移到别处去。一直到半夜,我们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有多愚蠢。 是盛世尧把所有人都喊起来的,因为在木排上,也不可能生火什么的,所以睁眼只见漆黑,是真的黑,而空气中似夹杂着什么。仔细分辨,才发现是浓雾,半夜又起雾了。可这不应该是盛世尧唤醒我们的理由,只听他沉声道:“水在动!”经他一提醒,我立即发觉我们的竹筏确实在动,而且速度还不慢。 怎么回事?并没有感觉到风向啊,水怎么会无缘无故动起来?周通和六子赶紧用浆划动,可仿佛有一股吸力般,将我们的木筏往某个方向迅速吸进。而浓雾遮挡了我们的视线,根本就辨别不了方向,最后盛世尧做出示令,所有人都趴在木筏上,为的是以人体的体重来压制木筏不要被鼓动的浪掀翻。 强烈的不祥预感在我脑中滋生出来,黑夜、浓雾、无风、水流急涌,这些连在一起意指着什么呢?很快我就有答案了,漩涡,一个巨大的漩涡!所有的水都在往那中心地带涌,包括我们的木筏,等我们发现有漩涡时已经来不及,木筏整个被卷入其中,顷刻间就被掀翻,我一头砸进了湖里,而且感觉到那股吸力就像是一只巨手一般,用力将我拉入漩涡中心,直至没顶。 其他人的情况我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湖里连连打转了好几圈,然后犹如千金压顶般将我身体往下沉。我拼命摆动四肢,想要与这股力量抗衡,可是人的渺小在这时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微小的力气根本是在徒劳。肺部的空气在一点点减少,我开始四肢无力,意识也逐渐抽离,脑中划过的念头是:原来我们穿过了迷林,并不是终止,这条绿湖才是终止。 美丽的绿湖,不光是风景潋滟,它还拥有吞噬的力量。 就在我放弃挣扎,准备迎接最后窒息那刻来临时,忽然听到耳旁传来盛世尧的声音:“用影月!”募的一震,条件反射去摸怀中的影月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拔出横向而砍,我也不知道要砍什么,可意识告诉自己就该这么做。在手臂伸展开来到极限时,似感觉影月砍到了什么,接着一声尖利传来,然后我被重重撞了一下。 心道不好,莫不是砍到自己人了?刚刚听到的是盛世尧的声音,难不成刚砍的是他?想起影月刀的锋利,我不由心颤起来,睁大了眼想去看,可是水下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忽觉一股浮力将我身体往上托,而我的后领也被谁给抓住了,一路提升,在我胸肺剧疼时,一头钻出了水面。 回头一看,是盛世尧!我顾不得喉咙刺痛,揪着他的胳膊就问:“你没事吧,刚才砍到你哪里了?”他松开我的后领,改为揽住我腰,一边游一边道:“我没受伤。”我不太相信,刚才的感觉错不了,的确是砍到实物了,而且还有那声音,虽然听着不像是盛世尧在痛呼,但他离我那么近,旁边也没其他人,只有可能是伤到的他。 一定是他掩在水下的身体某处受伤了,怕我内疚担心,所以才骗我的。眼睛一酸,泪就莫名涌了出来,盛世尧转眸过来,蹙了蹙眉道:“哭什么?说了我没受伤,你砍得不是我。还没发现四周有何改变吗?”他的语气很是坚定,我迟疑又迟疑地再确认:“真的不是你?”他说:“不是。”我这才有些信了,想及他刚才的话,往旁边看去。 这一看,怔住了,我们好像游出那漩涡范围了,水流不再涌动。这是怎么回事?刚刚明明都被卷进漩涡了,怎么从湖底冒上水面之后,被盛世尧带动着游了一段路,就脱离开那范围了?刚才我们在木筏上发现水流在动时,也还离漩涡好远的,都被那漩涡给吸了过去,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我们游出了之前木筏的范围之外吧。 不光是如此,好像浓雾也在散去了,昨晚起的雾都一直到中午才散掉的,怎么今晚如此之快?随着视线不再模糊,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木筏,盛世尧把我先推了上去,随后他才翻身上来。我立即搜视他全身,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没放过一处,在确认他身上真的没有多余的伤口时,才真正长舒了口气。 但随即想起其余三人,急问出声:“他们呢?”盛世尧摇头说:“不知道。”木筏上的浆早已不见踪影,他俯身去解木筏边上的绑绳,抽出了最外面的一根长木,然后继续绑好,以那根长木当场划桨,掌控方向。 我也很想帮忙,可刚才最后那下被撞得浑身都疼,半点力气都花不出来,躺在那仰视着他问:“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叫我拔影月刀的是你吗?”他若说不是,我真的又要以为我是在做梦了,幸而他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沉色地说:“你没发现那漩涡很有问题吗?” 漩涡有什么问题?不就是自然现象吗? 但他却道:“漩涡的产生,原本是因为地磁引力,等于说在湖底有个巨大的磁场,将周围的水吸入其中。可这种现象是不分昼夜的,但我们刚才经历的就大不同,首先它是在夜里才产生,其次是在浓雾之后。之前湖边涌来许多鱼,而且还很好抓,我就觉得奇怪,原来是因为夜里湖中央有巨大的翻腾席卷,那些鱼都是从漩涡中脱身的,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加上浓雾使得湖水沉闷,从而导致鱼的起伏。这些鱼,即使我们不去捞,也会在几天之后死去。” 这听着有点像小时候看到村里的河中无数的鱼浮在表面泛泡泡,村民们把这种现象称之为“晕塘”,说是因为空气太闷的缘故,导致河水里缺氧,通常情况下为救那些鱼,就必须用增氧泵给河中打氧。 可我还是不明白,盛世尧说的这些与那漩涡又有何关系?他见我满脸困惑,摇摇头说:“真是傻妞,还没想明白。既然排除了自然现象的地磁引力造成漩涡的可能,那就一定是有另外的原因了。你都已经感觉到砍中了东西,还听到对方的惨叫声,最后还受到攻击,不是已经很清晰明朗了吗?” 我顺着他的思路去想,惊疑地问:“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人为?” “你有见过哪个人能有那么大的神力,在湖中心造成漩涡的?” 呃,那应该不是,不是人,又不是自然现象,那就是......鱼?或者湖底的水生物?询问盛世尧,果见他点头,不由咋舌,造成那么大的动静,那得多大的水生物啊,鱼也得是鲸鱼那么大了吧,可这是湖不是海,哪可能有鲸鱼呢?听盛世尧的意思,不光是这漩涡,还有这浓雾,都是那水生物造成的。 我直觉就把那东西想成了湖怪! 正文 92.新发现 盛世尧听了我的言论后,没有质疑,反而点头说:“也许吧,这条湖经久年月,可能已经有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湖里出现精怪也不足为奇。()” 我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如此波光潋滟的湖,居然也会生出精怪。庆幸刚才在湖底目不能视,否则看了那湖怪的真面目,恐怕得吓破胆。基本上,这时候我已经不把它想成是温顺的鱼了,能制造漩涡,又会攻击人的,就算是鱼也是条巨大的恶鱼。 很是担心周通他们的情况,显然我们是被冲散了,就怕那湖怪受了我一刀没走,潜伏在哪里,然后被他们碰上。从盛世尧沉郁的脸色看,他也很是担忧,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躺着休息了会,恢复了些体力,可以手撑着坐起身来,发现浓雾已经完全散去,而我们的木筏居然划到了山体附近,目测两边山的间隔只在百米左右,看来那精怪造成的漩涡很可能是靠近这一带的。衡量了下距离,盛世尧决定将木筏划到一边靠山地方去看看,没准他们被卷到这附近,若是这山有地方可攀,当时情况下,他们三人一定是选择攀上去。 先划向右面的山,我们在四周边喊边找,发现毫无动静,又划到另一边,这次还没喊就听到了人声,仔细听,好像是周通在喊:“是不是尧哥和小妹?”我心中一阵,连忙就回应:“是我们!”那边立即传来两声欢呼,我没听错的话,是出自周通与六子。 等我们靠近时,发现这左面的山体确实可以攀上去,而他们三人就正站在上面朝我们挥手。心中一松,总算都安然无恙,没有人损伤。 我们上到岸上,互相一询问,大体情况就都了解了。当时在木筏上,本身他们三人就靠得近,所以被漩涡吸进的时候,卷在了一起,慌乱中周通吼了句,大家拉紧,三人就谁都没松开。就在以为这次要命丧与此时,忽然漩涡的吸力就消失了,他们立即从湖底浮上来,那时已经看不见我和盛世尧两人。因为身在湖中,没法顾及太多,人的体力有限,只能朝着一个方向游。 游没多久,雾散开,他们就看到这座山,然后发现石壁虽光滑,但有可攀登处,就相互扶着爬上了这块大石头。在久等不见我们踪影后,三人开始焦虑不安,刘悦尤其担心,几次想要下水来寻找,都被他们俩给拦住,说有盛世尧在,应该不会出事。可话如此说,他们心里也其实没底,刚才的险境都亲身经历过,难保我们俩被甩到某处,或者......葬身在了湖底。 直到在湖面上隐约看到有身影划着木筏而来时,三个人都激动了,扯着嗓子喊引我们注意。我就着月光看他们,全都狼狈不堪,湿成了落汤鸡,刘悦的长发粘在了脸上,脸色显得极其苍白,看盛世尧的眸光里满是惊惧。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由苦笑,比他们也好不到哪去,衣服上的水还在不断往下滴呢。 可以说几个人中间,也就盛世尧最从容,尽管衣服湿透了,头发也湿漉漉的,可他在看到他们三人安全后,又恢复了一向的淡然摸样。处变不惊,当是如此吧。 这一惊变,让我们再不敢夜里停在湖中央了,既然此处有块大石头能暂且歇脚,就先过了今晚再说,等天亮后查探下地形,再做打算。 漩涡本身就是到半夜突然而起的,又再那么一折腾,其实天边已经泛白,很快天就亮了起来,我们也窥见了身旁山的全貌。如今我们呆的这块石头,像是被湖水打磨过一般,十分光滑,很有可能是那湖怪造成的漩涡,引起湖浪而形成的。不仅这一块,四周靠湖的那一面,全都被磨光了,因此我们推断这湖怪应活了很多年。 周通似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道:“幸亏小妹有那影月啊,要不然我们都得被那湖怪害死了,可怜我老周才大好的二八年华,就要英年早逝,也实在太冤了。” “噗!”我正在喝水中,听了他这话,顿时喷了出来。旁边六子直接埋汰道:“老周你省省吧,就你这还二八年华呢?我看你三八都有了。”周通大怒:“谁说我三八了?我三十都没到,刚好二十八岁,与刘悦同龄,只是长得有些着急罢了。” 听到这我直觉去看刘悦,只见她怒瞪着周通,眼里喷火,周通一看说错话,女人的年龄可是大忌,赶紧闭了嘴。被他给这么一闹,原本凝滞的气氛变得轻松许多。我们来回察看了下,发现活动范围不多,就几块石头上可以呆人,往上就是岩壁了,想要攀登有些困难。 决定到对岸去察看下,但怕湖怪还在水底搞鬼,这种成精的湖怪若是没死的话,很可能会返回来报复。所以让周通他们三人在原地等着,就我和盛世尧两人过去侦查。盛世尧作为领导者,成行自然不在话下,至于我则因为拥有无人能使用的影月刀,变成这支队伍的生力军了。心里总会有那么点偷偷的小傲娇,总算不再是打酱油的了。 很快就到了对岸,本以为这边的山体会与那边类似,却发现大有不同。山脚下有明显的空地环绕着山往上,我和盛世尧对视了一眼,从木筏上下到那山脚下。沿着那环绕而上的空地走,走了大约五分钟,山石上就开始有黄泥,渐渐也看到了杂草长出来。又往上走了几十米,我们俩都怔住,在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个足有三四米长物体横放在那,上面盖了层像是防水布一般的黑布。 这一看就是人为的,也就是说这座山上曾有过人迹。只是仅从外观来看,我们实在看不出那黑布底下盖得是什么,脑中将前后事情一联系,自然而然就往诡异方向想了。难不成那黑布下面藏的就是那湖怪?体积竟如此庞大?这座山不会是湖怪的老巢吧,那我们岂不是走进精怪窝来了? 这一想顿觉后背发毛,盛世尧要走上前去查探,我死死拉着他的衣袖,冲他摇头,他挑向我挑眉以示询问,我颤着声说:“那......那可能是......湖怪!”他怔了怔,似失笑的但又很肯定地说:“不是那东西。”我不太相信地问:“那会是什么?”是什么东西体形如此大?还用布遮着,脑中忽然闪过什么,啊!不会是......不会是......棺材吧! 看长度与宽度,还有高度,都非常之像,之前就猜测古人造迷林拦世人,那么那黑布底下盖的很有可能是古人死后的棺材!但,人死后不是葬在地下吗?怎么就这样露天而放?我还在犹疑,盛世尧已经挣脱了我的手,大步走上前,没任何迟疑地揭开了那黑布,露出了底下物体的真面目,我当即张大了嘴,愣在原地。 三步并成两步跑到跟前,睁圆了眼仔细看个清楚,原来黑布底下不是湖怪,也不是什么古人的棺材,而是一艘木船!从船的成色来看,非常之旧,应该是有些年代了,但保存得却很好,在船底下有拿石块垫着,石块底下好像还垫了层,船的四周也拿棉絮状的东西给围好了,再加上外面罩上类似防水布的黑布,木头完全没有腐烂。 盛世尧试着扳了扳,很结实,相比我们的木筏好了不知多少倍。真令人不可思议,一座孤山上不仅有人的痕迹,还藏了艘船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有人曾抵达过这里?而我们不是第一个走出那迷林,想要横渡绿湖的人?那从眼前所见来看,这个或者这群人要比我们准备充分得多,不光有准备小船,还有一定的防护设备,就好比这黑布。 我见盛世尧蹲在那研究黑布的材质,俯首而问:“怎么?有发现吗?”他指了指船底,“底下也铺了层这种布料,明显是防水的,可这种材质不像我们现在用的那种防水布,相对的布料密集度要高。几乎包裹成了密闭空间,很好的防护船木不被雨水与地潮腐蚀。” “那这人肯定是还想回来再拿船来用。”我大胆猜测,否则用不着把船保护的如此好,等等,那人把船藏在了这里,那他是怎么离开的呢?游泳?绝不可能有人放着船不用而去游泳。那是与他一起还有另外一艘船,走得时候觉得没必要两艘船都用,就藏了一艘在这里?这个可能性很大,但还有一个可能性是......那人还在这山上的某处。 我把推论讲出来,本以为盛世尧会给个赞赏与鼓励的眼神,却没想他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我,直把我看得心里发毛后才道:“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了。”我不懂,什么叫不存在了?他说从这艘船的成色和木架构来看,根本不是近现代的船,具体到什么年代他也没法确定,但保守估计得有两三百年历史以上。 没有人可以存活这么久的,所以这艘船的主人一定已经入土。我又提出疑问,那船主会不会就葬在这座山上,临死的时候把船给安顿在这里?他抬头看了看往上的山石,眯着眼沉思了下,最后道:“我先回去把他们带过来再说。” 正文 93.古楼真现 听到盛世尧的决定,直觉点头,但猛地一回神,他说他先回去,意思是让我等在这里?果然他又道:“省得两个人来回赶,你就留在这船旁边等我们。…………”说完就转身往山下走,我心中一急,连忙上前拽住他的手,“别,我不想一个人留在这。”话出口连自己都觉得弱爆了,可这是我真实心声。 孤山野岭,旁边还放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船,哪怕他一个来回可能只要半小时,这半小时对我来说也是煎熬。在没有盛世尧的地方,我会感到极大的不安全感。 淡寡的目光扫向我拽着他的手,微颤了下,但我还是紧紧拽住没肯放,最终他似轻叹了口气道:“跟着来吧。”手被他拽下改握着拉了往下走,我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地跟着他。我们重回到木筏上,往对岸划行,到靠近对岸的地方时,就看到刘悦在那张望着,周通和六子则坐在那。 我们把事情简单描述了下,就带着他们重新划回去。划到湖中央的时候,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会不会我们这一来一回里,那艘船就不见了?这一想我立即神经紧绷起来,摸不准这是预感还是胡思乱想,悄悄去看盛世尧面色,心道他会不会就是怕出现此种情况而想我留在那守着船?那如果是这样,他必定还有别的发现。 等抵达对岸时,盛世尧让大伙把木筏给先拉到岸上,随后才往山上走,我略微忐忑地跟在最后面,等看到那船还在原位时,大大松了口气。幸好那只是胡乱冒出的念头,并非预感。想想又不觉失笑,我是被盛世尧的“梦境预警论”给感染了,以为自己真有那预知的超能力,其实哪里会有那么神呢? 在周通三人好奇地看过古船后,盛世尧就提出继续往上,看看上面能有什么发现。没人有异议,周通主动提出由他开路,他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上山的路开始陡峭起来,没那么好走了,到后来我们几乎是身体贴在石壁上爬行。就这样爬了近一小时左右,听到周通在上面喊:“尧哥,这里有个山洞。” 我们全都爬到那个位置,用手电筒朝里面照了照,发现内里空间挺大的,而且深不见底。刘悦问:“要不要进去探一下?”盛世尧摇头,做了个出人意料的决定:“我们先回古船那边再说。”众人面面相觑,但都听命慢慢下山,直到回到古船边,刘悦才忍不住问:“尧哥,刚才我们为什么不进那个洞查看下,没准是条通往外面的路呢。” 盛世尧没作声,面色沉郁。我抬头看了看那洞穴的方位,替他做了回答:“那个洞深不见底,没准是通往外面的路,但也没准可能是那湖怪的巢穴,我们贸然进内,那就真叫送羊入虎口。” 盛世尧飘了我一眼,我把那眼神当成赞许,不敢说能猜中他心思,但跟着他时间长了,他的思维模式大抵能摸到点门路。原本他把周通和刘悦三人喊过来,估计也是觉得可能这山上有出路,却没想发现那个洞穴。我有观察过,上山的路被那洞穴隔断,往上就是连爬行都不能了,等于说把翻山而过的希望给阻断了。 大伙陷入沉默,我提出的那个可能性很大,湖怪身形如此巨大,不大可能会被我一刀就砍挂了,那它在受伤之后肯定会躲回巢穴去。这两座山离漩涡如此近,很可能它的巢穴就在山上,当然也不排除那湖怪仍在湖底潜伏着,毕竟这种东西属于湖中的精了,也许离开了水无法存活。但在还没到完全没有退路前,慎重起见,还是先不要探索那洞穴为好。 盛世尧在沉思半饷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准备利用这船独身往湖内探进,带足三天的口粮,也就是说至多往里划行一天半就返程。刘悦第一个就不同意,说那样太危险了,这条湖如此邪,难保没有别的湖怪精灵的。这话确实有道理,万一湖怪不在山上那个洞穴,而是在水下,必然会对人类进行攻击。想到这,我也加入了反对的行列,声称要行动就一起行动,不要一个人单干,这时候逞什么英雄主义呢。 但他却回了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你们跟着反而是累赘。” 当场我们的脸都绿了,可又惧于他的威慑,都敢怒不敢言。最后还是默声把那古船给抬下山,放进了湖里面,眼见盛世尧一人上船,忽觉身后被推了一把,只听刘悦道:“尧哥,带上她一起去吧,万一遇到什么,她有影月刀,关键时候可以挡一下。” 这话听得我怎么如此别扭呢,好像我是个盾牌一般,专门去挡妖魔鬼怪的。盛世尧睨了我一眼,转开视线说:“正因为她有影月刀,所以万一这山上有什么危险生物,她能护你们。” “不,尧哥,”刘悦忽然扬高声音,“如果你回不来,哪怕我们几人可以挡住危险生物,也是走不出这鬼地方的。”周通闻言也在旁帮腔:“尧哥,你就把小妹带去吧,这里我们有三个人的,等下我老周找点木柴,生个火,一般精怪都怕火的。我看这湖实在邪门,留在这山上怎么都比你们要安全,多个小妹跟着你,也多个帮手的。” 我的额头冒出黑线,他们是在讨论我的去留问题,怎么就没一个人问问我的意见呢?刚滚过这想法,盛世尧就转眸凝向我问:“你怎么说?”四双眼睛全都盯着我,在如此压力下,就是我想摇头也不可能,只能点头道:“跟你一起去......吧。” 前路祸福不知,我很是心虚。但想想,至少有盛世尧在身旁,心理上能安慰不少,要不然我们四人留在这,真有什么危险发生时,我实在没把握能够沉着应对。 决定一下,立刻成行,盛世尧再三警告他们,在我们没回来前,千万不要进那洞穴。 有了古船这装备,比起我们的木筏不知好了多少倍,安全性就不用说了,方向可以更好的控制。加上没有漩涡的影响,湖面一片平静,船的划行速度很快。 在划了好几小时后,我发现湖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水草类的生物,慢慢又看见荷叶与荷花,这景致当真是美不胜收。若不是隔得远,真想伸手摘一朵荷花来。渐渐地,我感觉眼前场景似有些熟悉,只略一想就记起来了,这是我梦中看到的,不由惊然,当真有这个地方?那么前面就会有那古楼阁?我连忙眯眼眺望,还真的看到模糊的影像。 立刻激动地把这发现讲给盛世尧听,他加快了船桨的划行,很快模糊的影像就看清了,我不敢置信,果真如梦境中一样,是个有着四角的双层古楼阁。而且上下两层的四角,都挂着灯笼,即使是这白天,也能看到里面有火光。 这情景真的是令人惊奇又觉得诡异,等于再次历证我的梦存在着预知性。我喃喃着问:“灯笼是亮的,会不会这古楼里有人?”这时候哪怕从里面走出来个古人,我都觉得不会惊讶了。等了会,发觉盛世尧没作声,扭头去看他,只见他神色怔忡地看着那古楼,手里的船桨也忘记划了,我们的船就停在湖中央,旁边是碧叶荷花,离那古楼还有几十米远。 我推了推他问:“怎么了?没事吧。”以为他也被古楼真实存在这件事给震住了,可他却说了句让我吃惊之极的话,他说:“这地方我好像来过。”我脑中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可能,随后看他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又想难道他真的来过,可为什么之前他都表现得对迷林和绿湖很陌生?这根本不符合逻辑,他也没道理要骗我们啊。 “你什么时候来的?”迟疑再三,我挑了个关键性的问题提出来。盛世尧的黑眸中浮现困惑,好一会他摇头道:“我不知道,在昨晚看到你地上画的楼阁时,就有种熟悉感,此时看到真的古楼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但我却完全没有曾到过这个地方的印象。” “会不会......会不会你也和我一样,曾梦到过这里?”同做一个梦的机率虽然很小,但也未必不可能,可盛世尧却推翻了我的假设,“曾跟你提过,我是个浅眠的人,基本上很难入睡,所以我从来不会做梦。” 这个答案我很不认同,浅眠不见得就不会做梦,我做这个古楼的梦时也是在浅眠中,而且他不是说将我当成抱枕后,睡眠就变好了,很有可能是那时做的梦,而他又忘记了呢?等我把观点提出来后,他却斩钉截铁地说:“总之我不会做梦,这个问题就讨论到这里。里面有没有人,我们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啊?上去?我心头莫名一颤,本能地抗拒他这个决定。也不能怪我胆怯,而是换了任何一个人看到一座古色古香的楼阁树立在湖中央,四周还挂着点火的灯笼,心底都会发毛吧。 正文 94.部落村庄 盛世尧没有要听我的意见,径自把船划向古楼,在靠近的时候那船桨一点栏杆,船就靠了上去,等把船用绳索固定在古楼边上后,他双脚一蹬,轻松上了古楼。()回过头来伸手向我,略一迟疑,我还是把手递给了他,借着他的力也上了去。 都到这时候了,退缩已毫无意义,哪怕心惧,可要是放着一座梦境中出现的古楼而不去查看一下,会心痒死的吧。脚下是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我们沿着栏杆转了一圈,这才站定在木门前,抬头可见上面有块牌匾,字迹很模糊,认不出原来的字形了。 木门并未上锁,但关得很紧,见盛世尧要去推门,我揪住他胳膊急声提醒:“小心里面有人。”他淡笑了下说:“别怕,这楼里没有人。”我不由惊奇,他为何如此肯定,指着头顶亮着的灯笼,反驳道:“要是没人,为什么还会点着灯笼呢?” “那灯笼里的灯芯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可以保持数百年甚至更长时间不灭。在靠近这楼时,我就仔细听过,里面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存在。” 心道难怪他如此镇定,我还真就是个打酱油的,什么都不懂。盛世尧去推那门,发现好像有点重,第一下没推开,使了力重推一记,沉重的门发出“吱呀”难听的声音,缓缓而开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尘土扑面而来,我没防备,眼睛顿被迷到,鼻腔也全是尘味,呛得我连连打喷嚏。好不容易能睁开眼了,发现盛世尧已经走进了里面,暗恼他也不等我一下的。 跟着入内,首先入目的是好几张桌椅,并排横放着,而且排列整齐。在右边角落有个木楼梯,引向二楼,因为楼内面积不大,所以一目了然,基本没什么可研究的。我们沿着木楼梯向上,也许是楼建在湖中心的关系,我发觉木质其实有受潮,很怀疑还能否支撑人的重量。但显然是我多虑了,平安无事走到了二楼。 这二楼就不像底下那样了,四面挂满了画,很奇怪这样潮湿的地方,居然画纸不显霉斑。画多为山水画,仔细看就发现好像每一幅都是画得这绿湖景色,从各个角度和各个地方画过去的。我们从门边开始,一幅一幅挨个看过去,发现有些景色我们已经经过,有些还不曾见过,等看到一副画中画有漩涡时,两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没错,正是我们经历的那个漩涡位置,依照此画来看,这作画的人其实知道湖怪的存在?这画作得栩栩如生,不是亲眼所见,仅听描述是不可能画下来的。很显然这个人没有被漩涡卷入,也存活了下来,还在后来作了这幅画。他是要告诫后人,还是只是个文艺爱好者?仅从画中来看,我们得不到任何答案,只好继续往后面看。 越往后看,越吃惊,直到最后一副画时,盛世尧是啥心情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肯定惊呆了。先讲这最后一副画,它是之前差点把我们困死的迷林俯瞰图,完全如我们所料,那个迷林弯弯绕绕,路线复杂错乱,若不是有个奇怪现象,即便是看到了全景图,也很难找到正确的路。这个奇怪现象是,有人用红色的笔画出了一条通往迷林外的路。 当然与我们最后出林的方法不同,但那才应该是迷林这个奇门遁甲里的活路。不知道是画画者走过那迷林得出的结论,还是本身这个画画者就是迷林的造林者,然后在这副画上给出了提示。但这又是相互矛盾的,即然出不了迷林,也不可能来到绿湖的这座古楼,更不可能看到这幅画了呀。 盛世尧无比肯定地道:“画画的人与这个用红笔的人,绝不是同一个。这些画上用特殊草药汁液刷过,不但保持了纸张的牢固,还等同于封了层保护膜一样。”微微有些吃惊,难怪这些画能保存得如此好呢,脑子转动,立即就明白他前句话的意思了,“你是说画者本身只是画了迷林的俯瞰地图,是后来有人可能通过了迷林到达这里,然后用红笔在上面做了回迷宫游戏?”那这个人不但聪明,还应该挺自负的,心中一动,做了个大胆假设:“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古船的船主?” “很有可能。”盛世尧点头,而他的目光又再次移向旁边,我也循着视线去看,刚刚之所以说惊呆,是因为这一幅幅画,其实相当于被拆开的地图。它把每一处风景都画在其中,漩涡之后就都是我们没见过的场景,然后到迷林前的最后第二幅画,画的是一个村庄。 这个村庄座落在山坳里,旁边就是绿湖,房子密密麻麻有很多,估计最起码得有上千人住在那地方。从建筑群来看,也是古建筑,年代久远了。这等于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曾经有个部落迁移到这里,发现了绿湖以及那个山坳的平地,可供人生活,于是他们就造房居住了下来。 这里几乎所有的画都是山水风景画,没有出现人物,唯独这幅村庄图,却是画了一个个人在里面,他们的神态很安详与平静,似乎很满足这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从他们身上的着装来看,不像是汉服,具体是什么民族服装,我也不了解。 这无疑是个很重要的讯息,也就是说我们继续往里划行,应该就能看到这副画上的村庄了,会不会还能看到一片和睦的生活景象,然后一问之后,得知对方是哪个失踪部落的后裔。那可是个巨大历史性发现啊。因画中只出现过一次漩涡景象,我们判断之后路程应该不会再有危险,在古楼里搜查再无任何新发现后,我们就回到船上,继续前行。 这回有了目标,不再是漫无目的地寻找,船桨划起来也觉得轻松了许多。但天色不等人,很快夜晚又来了,盛世尧不想再多浪费时间在休息上,因为跟周通他们定好了是三天就回,所以我们必须在一天半内抵达那个村庄部落,他让我先躺下休息,等到了半夜再换他划。我没立场反对,窝在船里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倒是无梦来侵扰我,只是当我睁开眼时,发现天已蒙蒙亮,我一个坐起身,看到盛世尧还在船头划着浆,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你醒了?那换你来划吧。”说完就走到我旁边的位置躺下了,连给我问为什么不喊我的机会都没给。 我悄声走到船头边划船边暗自懊恼怎么睡得像头猪了呢,忍不住回头看他,只见他即使闭上了眼,也面带倦容。那种熟悉的酸酸的情绪又一次涌了上来,他是为了让我多睡一会吧。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我只划了半小时,就看到了远处似有村庄,绿湖要到头了,立即激动地唤醒了盛世尧。两人快速向那边划去,可越划越觉得不对劲,我想象中的村民和乐隆隆的生活场景没有见到,反而那村庄犹如是静止的一般。现在已经是早晨七点钟不到了,一般农村里的村民都起得很早,有的甚至五点钟就起床,在外干农活了。 不过这地方是世外桃源,没准村民们习惯了安逸的生活,每天九点钟起床也说不定。我发现盛世尧的脸色有着从未有过的凝固,目光紧盯着前方,就在即将靠岸时,他突然冒了句:“这是个无人村。” 啊?没有人?怎么会呢?这房屋还很好啊。事实证明,盛世尧是对的,我们上岸后就直接去敲离得最近的一户人家,敲了很久都没人来应,于是盛世尧就破门而入,屋内满布尘嚣,与之前那古楼差不多。不用说,灰尘都积到这种程度了,里面肯定没有住人。但我们还是没有死心的把屋内找了一遍,发现无人迹后又去第二家,与前一家同样。在连搜了五六户人家后,盛世尧就不再入内了,而是沿着石板路开始往深处走。 房屋连绵不断,却空无一人,走在路上,只听到我们的脚步声,四周静得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气氛变得十分诡异,若不是身旁有盛世尧在,我是决计不敢往里面的。在绕过成排成排的房子后,我已经不再有任何期望能看到人迹,心想看来这个村庄里的人又转移去别处了,然后把房屋与曾经生活过的痕迹给遗留了下来。 一直走到所有房屋的最后一排,我们停了下来,应该说不得不停下来,因为前方已无路。被一座可以说是笔直的山脉给隔断,事实上这个村庄除去绿湖那一面,其它三面都是环山。发现盛世尧的目光凝在那座看起来相对华丽的房子上,那座楼是整个村庄修建的最好的一个,估计是给有身份地位的人住的。 房子后面有条河,占地面积不算太广,从河水的色泽来看,应该是从绿湖中引过来的水,很有可能在底下有通道通往绿湖。这条河的人工痕迹很明显,是后来被人给挖出来的,我猜测可能是住后排的人去绿湖提水不方便,就在这里挖了条河,反正他们在这里生活也枯燥,就找点事来做做呗。 不晓得盛世尧定在原地看什么,既然对这幢屋子感兴趣,那就进去一探究竟啊。不过这想法也就在心里想想,不敢去催促他,因为他的表情凝固到令人望而生畏。 正文 95.画的意义 一个没有人迹的村庄部落,只能算是遗迹了吧,若是此处被外界得知,定会成为考古学家研究遗址的最佳地点。--没准过上几年,这里就成为一个旅游景点,有外来游客进驻。 在盛世尧没做出任何决定前,我只能在旁边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终于旁边传来一声轻唤:“走吧,我们进去。”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何他的声音里有着不确定,这不像他呀。行至门前,敛去杂念,用手臂兜住头,准备挡开门开后的灰尘。 可是盛世尧在推了推后,竟没推得开,使了力也纹丝不动,那门好像被里面什么给顶住了。因为是独户,自然是有院墙了,盛世尧转到院墙外研究那两米多高的墙,很像是跃跃欲试要从这里进去。我从小到大没干过爬墙的事,拉住他迟疑地说:“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毕竟翻墙不太好啊。” 他淡淡丢了一句话给我:“你不进去就在外面等着,我进去。”说完不顾我意见,就朝墙底下走,我连忙扒住他衣服很不甘愿地说:“谁说我不进去?来了自然要进去了。” 空无一人的山庄,四周都透着诡异压抑,要我一个人在外面等,还真有够训练我胆量的。毫无疑问我选择跟着他,可这高度我很难攀越啊,还在想计策,突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拦腰抱了起来,他直把我举过了墙头,立刻解决了我的难攀越问题。 待我翻身到墙头时,俯下身还想去拉他一把,却见他睨了眼我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做了个起跑的姿势,三步并成两步,直接就跳跃而起,掰住墙头手上一使劲,整个人就翻了上来。这一手功夫把我看直了眼,当真是帅啊!为求表现,下地没要他来扶,直接纵身而跳,然后......脚扭了,一个字:悔! 直起身时就看到那推不开的门背后,原来被一个巨大的石磨盘给堵住了,看来此屋的主人并不想别人进他家。另一边堂屋的门上还上了把铁锁,但可能是年代久矣,锁都生锈得不像样了。我左右找了找,眼尖发现角落里有块石头,就一瘸一拐地走去捡起来,心道用这石头应该砸得掉那锁吧。 可是等我回身到门前时,发现盛世尧已经扯开了铁锁推门而入,他飘了眼我手中的石头,面无表情地说:“那锁是挂在上面看看的。”我直接气结,把石头往地上愤愤一砸,居然啪的一下四散开来,而更奇怪的是,那原本堵在前门上的石磨竟一个人挪开了,发出轰隆的声音。 本已走入内的盛世尧,闻声赶了出来,看到眼前景象也是一愣,问我动了什么。我朝地上指了指,什么都没动,就把石头给砸在那了,他小心地走上前,蹲下身把散碎的石块给移开,竟发现原本铺在地上的大理石凹下去了一块。 机关!我脑中迅速反应出这两个字。盛世尧立即沉声下令:“站在原地别动!”他利目四扫,将整个院子都搜寻了一遍,然后对着那凹下去的石块轻轻一按,轰隆声又起,那被移开的石磨又回到了门前顶住了门,而地上凹陷处恢复到与地面齐平,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有异样。盛世尧直起身后,神色更加严峻,口气不是很好地对我道:“不要再碰这里的任何东西,知道吗?”在他逼人的目光下,我只能点头。 堂屋很普通,几张桌子与凳子,摆放在四周。若说有什么不普通的话,那就是这屋里要比之前我们看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要整洁,灰尘虽也满布,但好像要薄上许多。若以此来推断的话,可能是这个屋主离开得最晚,也可能是他有重新回来过。 往内堂走,眼前一亮,居然又是满屋的画。略看过几幅,我就确定画这些画的人与那湖中央古楼里的是同一个,因为虽然墙上挂的不再是山水画,而是一幅幅村民安居图,但从笔锋与墨汁的色泽来看,都是同一时期同一种手法。每一幅画里面,人物的神态都画得惟妙惟肖,那种安逸平和,十分自然地展露开来。 都说擅长山水画的人,对人物画会有欠缺,可这位画者显然两者都很精到,而且此人还非常爱画,几乎是把生活中的细节全部都画了下来,四面墙都挂满了。我不由感叹道:“这屋主一定很爱这个村子,以致于要把村民们的生活细节都画下来,他一定是个文人雅士。” 可盛世尧却反问:“谁说屋主就一定是画画的人?”我被问住了,是啊,画摆在这屋里,不见得屋主就是作画的人,可以是画匠画好之后,被屋主收藏起来。是人的主观意识,在看到满屋都是画后,直觉认为屋主就是画画的人。可是......“可是也没法论证屋主不是画者呀。”我反驳道。 盛世尧扬手而指,“你看上面。”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只见在屋顶靠近横梁处,挂了把铁剑,从体积来看,应该很重。再看另外几面墙上,各挂了几种武器,有大刀,长枪,还有一把弓弩。因为屋内光线并不充足,人进屋后第一视觉就被墙上挂满的画给吸引了,所以不会去留意到上面昏暗处还挂着四种武器。 盛世尧说:“铁剑无鞘,大刀有缺,长枪秃头,弓弩无箭,证明这个屋主本身是个武将,铁剑的鞘应该是遗失了,大刀的缺口是用得太久造成的,长枪的头却是被别的兵器齐齐砍断的,至于弓弩,也许箭羽已经用光,之后就没再用。” 我仔细观察,发现那几样兵器果真如此,但我还是不太服气,想了想后又反驳:“有这些武器在屋里,也不能代表屋主就是武将吧,如果是武将应该是很爱这些兵器的,为何还把它们给高挂在墙上?” 盛世尧淡笑了下后道:“正因为他爱自己的兵器,才会把它们都高挂在不容易被人看到的头顶。此人对这些兵器有着某种程度的痴迷,哪怕其实这些都只能算是破铜废铁,他也不舍得丢弃。放在只有自己会留意的地方,每天缅怀那曾经的战争岁月。” 好像是有道理,但即便是武将也可能是文武双全呀,如何能判断这些画不是出自这位武将之手呢?盛世尧闻言浅笑着说:“小小,你还没发现这些画内藏蹊跷吗?你仔细看,里面的人是否都面朝一个方向,他们的脸上带着崇拜和尊敬。” 经他这一提醒,我再度细看那每副画,连看几幅就发现了,画里的人不管是以绿湖为参照物,还是以房屋为参照物,都是面朝这村庄后方的,他们似乎在看着什么。可是这后方有什么吸引他们注意的?不就是陡峭的山壁吗?还是盛世尧为我解了惑,他指指头顶,又再指指脚下,念头一闪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指我们所在的这座屋子。可村民们不可能会对一座房子崇拜,那么只有崇拜这房子里的人了。 他们是在看这个屋主,也就是这名武将!以此来推断,很可能这名武将是整个村的领头人,是他带着近千人迁移到这里,过上与世隔绝的安逸生活。 盛世尧走到我身旁,指着其中一副画道:“这画的视角是在这群村民的身旁,而他们往后看,极有可能是武将走出了房屋,站在高处看着他们。画师必定是离得近,才能观察入微地将每个人的神情都抓住,如果是武将本人在画,那么靠近之后,村民的目光必定是凝在他身上,作画的视角就会是直视,而不是旁视了。” 原来如此,不得不敬佩,他看事物真是透彻之极。 “那也就是说这个武将可能有位画师为他作画,但他要画师画这些做什么呢?” 盛世尧沉思了下,作出假设:“如果这不光是名武将,还是某个王族呢?站在高位太久,他已经习惯享受别人仰视的目光,此处在我们看来是世外桃源,在他看来无疑是禁锢的牢笼,他的权威与所长在此处都无展用之地,于是只能通过这些画来慰藉自己,证实他还是王。” 我不由咋舌,有些不太敢置信地说:“你意思是这些画,其实画的不是人物也不是风景,而是画的人们的目光?”实在对古人的思维不敢恭维,居然能想到这种方式来满足空虚的灵魂,那这人晚年活得是有多寂寞孤独呀。 盛世尧点点头,又道:“我倒是对这名画师很感兴趣,此人不光擅画,还擅奇门遁甲之术,就连这些画里,他都习惯成自然,将人物的罗列也精确计算。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屋外的机关,与那迷林,可能都出自这个人手。” 我有些不太信,如果真有这么一位高人,他又如何还会居于人下? 盛世尧笑着问我:“听过韩信的故事吗?”我点头,自然是听过的,韩信那么有名,谁会没听过啊,“韩信点兵”可是戏台子上最喜欢唱的一出戏。 盛世尧又问我:“那你可知为何韩信这么厉害,还听命于刘邦?” 正文 96.画中字 听了他这问题,我不由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港剧,那本身是讲刘邦与项羽的故事,但韩信作为刘邦旗下最有力的大元帅,戏份也不少。||中间有段他与刘邦的对话,具体台词是什么我记不清了,但大致意思是刘邦问韩信,以他统帅的能力,足以睥睨天下,为何还要屈居于人下?韩信的回答是他是将,刘邦是王,再好的将都必须由王来统领。 盛世尧突然提出韩信的故事,我就立刻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这个会奇门遁甲之术且会画画的人就好比韩信,而这个可能为武将或者王族的屋主就好比刘邦。所以不管此人再怎么厉害,他对屋主的忠诚不变,也足可见这个屋主像刘邦一样会笼络人心。 “咦?”忽听盛世尧发出一声奇怪的语气词,只见他凑近了画,几乎把脸都贴在那画上了,我不由纳闷,他的视力差到如此地步吗?需要看得这么近?我学他也凑近了看,问道:“你在看什么需要这么费力?” 他没有理会我,眼中有着困色,似有什么想不通。过了好一会,他忽然问:“你身上有带笔吗?”我被问得莫名其妙,这一路过来连番折腾,就算有带笔也早就丢了啊。却见他左右看了看,直接俯下身抹了一手的灰在手上,然后伸指就往那白色画卷上揩,我想出声阻止已经来不及,那幅画出现了黑黑的灰迹,美感都被破坏了。 太可惜了,怎么着这些画都是古迹啊,可是有收藏价值的东西,就这么被盛世尧给毁了。在我还哀悼那幅画时,盛世尧的魔手又伸向了第二幅,我连忙上前一把拽住他胳膊,“别啊,就算你没画画的天赋,也没必要把这些画都毁了啊。” “谁说我要把画毁了?你去看看前一副画再说。”说完不顾我反对,沾着灰的手又在画上鬼画符了,看得我肉痛的很。扭过头,眼不见为净,去看刚被他折腾过的那幅画,愣了下,这是......我又去看他正在弄的那副,奇怪,怎么会这样?第二幅完成后,他又俯身抹了些灰继续下一幅,越看越惊奇了,这里面的每幅画上,都会尤其突出画七个人,然后把这七个人的头部用线连起来,就好像是北斗七星图,可每一幅的七星图又有所区别。 我站远了点去看,发觉那不光是北斗七星图,而是一个个文字。对了,无论是绿湖中的古楼还是这屋里,我们都没发现任何文字性的东西。书画本是一家,只有画没有书,本身就很奇怪,很可能原本的字因为什么原因被销毁或者隐藏起来了。而这个画者果真是高人,居然能将文字隐于画中,如果不是盛世尧细心,我是绝难看出这画里还有乾坤。 但这些文字显然不是古汉字啊,我不再打扰盛世尧,且等他把所有的字用灰线连起来再说。一圈抹下来,完成所有画后,盛世尧也离远了站到中间位置,眯眸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等他看到最后一幅,我才小声问:“怎么样?你看得懂?那是什么文字?” “契丹文。”他淡淡吐出三个字。 我惊愣住,又是契丹文?!随即心中一喜,既然是契丹文,那他研究过,应该能看懂,连忙问他:“那这画上的字都是什么意思?”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偷盗的小孩,无意中发现了一个秘密,迫切想知道这个秘密的涵义是什么。 但盛世尧却摇头,“我不知道。这每个字都独立存在的,上下没有一点连贯,不知道是要表达什么意思。”随后他就把那些字一个个翻译了出来:兴、败、逃、无、生、山、湖、林、安、天、命、亡、泣,还有几个字因为实在看不出大致形状,盛世尧放弃了翻译。 呃,这能翻译出来的十三个字,确实是连不成一句话,我尝试着不安次序组合,可除了“安天命”三字能算是词组外,其它的都没法连起来。在苦思了一小时后,仍是毫无结果,不由气馁,明知这一定是个重要发现,没准这些画里隐藏了出这山坳的活路,可偏偏被这些无组织的单字给难住了。 盛世尧倒是没我这么纠结,而是继续研究那些画,看看还有什么能被挖掘出来的。我只好无奈地也去寻找,当我目光掠到第二幅的时候,忽然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那个念头快得让人抓不住,可是却有直觉,那一定是很重要的讯息。我又将目光移转回第一副画,一点点看过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突然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迹象。 这一发现顿令我醍醐灌顶,猛然醒悟过来,激动地去拉盛世尧,“快来,我知道那些字的意思了。”我拉着他走到第一副画跟前,抬手指向角落里画成背景的人物,他们的影像比较模糊,很容易被人忽略而去看中间画得真切的七个人。“你看他们的表情,是不是与那七个人有所不同?你再看第二幅,这些背景中人的表情又变了。” 一直看到最后一幅,果然如我所想的那般,更加肯定了我的猜测。 原来这些字根本不是用来连成一句话来暗示什么,而是每个字有每个字本身的涵义,是对过往的一种记录。就拿“兴”这个字来说,可能代表了兴旺,所以村民们的脸上都洋溢着自豪的笑容;“败”从字面意义就可看出应该是什么失败了,村民们眼中是绝望;“逃”代表着他们逃亡,“无”代表无路可退,“生”代表绝处逢生,“山”和“湖”就好解释了,意指这周旁的群山与绿湖,“林”应该指的就是那迷林,“安”是安逸,“天”与“命”可能确实要连在一起,像是感叹老天不公,天命如此,至于“亡”和“泣”,我猜测是这村上发生了什么事,死了不少人,然后这名画着非常悲戚。 其它没翻译出来的字,大致也就代表这样的涵义。可见这一幅幅画,隐藏其中的涵义是在讲他们这群人本身可能是个很兴旺的部落,后来衰败,经历战争遭致惨败,他们开始逃亡的生活,在以为无路可走的绝境下又绝处逢生找到了这处世外桃源,于是他们定居下来过上安逸的生活,但天公不美,还是出了意外导致村民们的死亡,最后也许再一次逃离了这里,只留下这个画者,他悲恸不已,将这些经历都画在了画中,以此来抒发自己的难过。 从这些文字是契丹文来推断,很可能真如我之前猜测一般,这群人是契丹后裔,当初的大辽确实兴旺且威风八面,但万物相克,出现了女真族,女真人将辽灭国。这个屋主很可能就是当时的契丹王室,他带着百姓一路逃到了这里。大辽气数已尽,仅凭剩下的上千人要想复国,根本是不可能的。 盛世尧听了我的判断后摇头,“不是老百姓,而是士兵。你看这所有的图中,是不是男性居多,女性只在角落里占一寸之地,甚至有的图里面就没有女人。如此男女分配不均,只可能当时的这支队伍是逃亡的军队,他们逃到这里,觉得地处偏僻隐秘,就想安居下来。 在过安定生活前,必须对安全设施作出保障,于是在绿湖外又造了一片庞大的迷林。那么大一个树林,也只有近千男丁的人力才可能造出来。可是他们忽略了个原则性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诧异地问,植树造林布防,不是很正确的思路吗? 盛世尧微眯了眼,轻吐两字:“繁衍。” 繁衍......我立即领悟过来他意思了,面上忍不住微红,但这确实是这支契丹军队最后要面临的问题。他们以为找到了一处安全隐蔽的世外桃源就能过上安定的生活,却不知真正的问题来自他们自己,因为是军队,近千人里面,可能就只有十几二十个女人,至于女人在当时作何用场就不表了,男女比例不是不均,而是严重不均。这意味着这个民族即使从战场上逃生了,最终的结局依然是灭族,因为他们来不及繁衍后代。 相信这个问题后来他们一定是想到了,唏嘘不已地叹道:“这可能就是这位画者表述的天命的意思吧,他们就不会想想别的办法,哪怕是出这山坳去,乔装打扮成汉人,不就可以繁衍子孙了吗?” 没想盛世尧一口否决了我的话:“天命不是指这!这位画师很可能是首领的军师,他画最后那副‘泣’字画时,含着无限悲怆,当时应该是发生了一件极其不好的事导致了那个‘亡’,否则如果仅仅只是不能繁衍后代,无须这般悲恸。” 确实在理,先有“亡”,再有“泣”,亡字肯定是指死的意思,会不会是屋主,也就是他们的王死了,所以才悲恸万分呢? 正文 97.石室 推论到这里,出现了瓶颈,在找不到其它的依据前,我们没有办法确证。()但盛世尧说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山坳一定有通往外界的路。 我问他为何如此肯定,他浅笑着将理由分析给我听,听完后茅塞顿开。一支近千人的队伍,如果是从我们走的迷林那边过来的话,那必然要横渡绿湖,近千人从湖面上划过来,这工程可谓浩大,需要扎多少木筏子才行呢?在当时的绿湖那边,根本还没有造林,他们上哪去弄那么多木材来做木筏?这就是最大的不合理性。 并且千人渡湖,声势如此大,哪里还有半点隐蔽性,必定会被外人所窥见,也就不可能会有此地安居乐业的景象了。所以必定是有一条秘密通道,能够通往外界。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迟疑地问:“你说他们出去绿湖另一头造林,每次过去多少人呢?”盛世尧神色一变,脸上晃过顿悟,喃喃自语:“原来如此。” 不明所以,他从我的提问中想到了什么? 他见我一脸困色,笑了笑后道:“还记得我们在古楼里看到的山水画吗?这位军师当真是奇人,他每画一幅画都藏着自身的涵义在。那些山水画,表面看起来是从绿湖边缘到此处村庄的沿路风景,其实那就是一条路。要造那么大的林子,不可能靠渡船过去几十人,起码得好几百人才行,那么这些人不能大规模的从湖面上横渡,又是怎么过去的呢?” “山!是山,那些绵延的山就是他们的通道。” 盛世尧笑了,眼中带有赞许。基本可以肯定,这些山脉中,哪怕原本没有洞穴,也被他们打出了一条通道,通往绿湖外面。而他们进来的路,一定在那其中。 想通了后两人都轻松不少,只要有路在,就一定能被找到,只怕这地方是死路,那就是白忙一场了。屋内也没其它发现了,决定去外面山脚边上仔细探探,看看哪里有洞穴。盛世尧走在前,我随后,临走出内屋时回头看了一眼,忽觉有什么不对,急声唤住他:“等等!” 他闻声又走回我身边,不等他发问,我就指向上面那四种武器,“你看,它们的位置怎么变了?”他抬头去看,脸色也变了,四面墙上的四种兵器都比原来位置要下了许多,原本是在两人高处,现在估计一人加一臂就能够到了。怎么会这样?如果那铁器有下滑,我们应该听到声音才是,难道刚才我们太过专注研究画卷而忽略了周旁的声音? 画卷?!我和盛世尧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端倪。是的,从我们进来到现在,唯一动过的东西只有画卷。盛世尧率先走了进去,伸手就要撩开那画卷,我急呼:“不要,小心机关!”但他根本没听我的,扬手就掀开了一副画卷,我直觉闭眼,等着那被触动机关可能会出现的羽箭类的致命武器射出来,可是等了一会,发现毫无动静。 小心地睁开眼去看,四周静悄悄,没有任何变化。而墙边上的盛世尧已经将正面墙的画都拿了下来,露出后面墙。初一看,一片纯白,但细看之后发现在某个水平线上,似乎有细小的痕迹,我走到盛世尧身边,惊奇地问:“那些是什么?会不会是触动致命机关的按钮?” 他瞥了我一眼,“你想太多了。这屋里的机关没有致命性的。” “这是为什么?” “屋主的身份。一个自负的王者,他不会在自己的居所布下随时都可能致命的机关的,而且在他当时朝代来看,这些画与墙上破损的兵器根本就不值钱,没必要为此而花费太多精力去保护。所以你无需太过紧张。” 我有些发窘,印象中一般只要触动机关,就从墙上四面八方射来几百支箭,将人给射成蜂窝,电视上都那么演的,看来是受狗血电视剧荼毒太深了。 在确定没有危险后,我就帮着盛世尧把那些画都一一揭下来,他是随手就扔在了旁边,我还给全部整理起来叠放好,怎么说也是古人的心血,就这份心思估计也够那位聪明的军师禅思竭虑的了。等把画全拿下后,盛世尧就贴在墙边,用手一点点去摸那细小痕迹,我看着好奇,忍不住问:“这些是什么?” “你还没看出来吗?这些细小的点,就是我用灰抹出的每副画中七个主要人物头部位置。你仔细看着上面,是不是那把铁剑在一点点下移?” 我一细看,确实如此,而且离得近了可看出那一个个点有些凹陷进去的,但不明显。应该是刚才盛世尧用手抹到那些点位置时,将其压了些进去,也就是说这些细小的点都是可伸缩的。再抬头去看那把铁剑,观察到最后我不由啧啧称奇,难怪我们没听到任何声响,几把兵器却移了下来。原来每一个点按下,铁剑就会往下偏移一分,因为点的密集,等于是把这下移的动作分割开来,一点点完成了。 由此可见,这面墙后,设置了极其精巧的机关。可令人费解的是,这样精妙的设置有何用途?难道只为了把兵器缓缓下降,让屋主可拿到吗?这不符合逻辑,如果仅是为了这个理由的话,完全可以用梯子爬上去取就行了。这个疑惑没持续太久,因为在盛世尧一个个按下小点后一圈,屋子的中间有块石板往下陷了十公分左右。 两人对视一眼,立即分工合作,他负责两面墙,我负责两面墙,第二次后,那中间的石板又陷下去三十公分,已隐约可见底下是个暗室,还有石阶。 多次试验,在兵器下降到地面时,那个暗室已能通行。到了这一步,没道理不进去看看,一个暗室设置的如此隐秘,可真为精心细致。本以为底下会是一片漆黑,我们手上都有手电筒可照明,可下到里面就发现手电筒其实没用处,因为暗室的壁上点了一盏盏油灯,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种油灯应该与古楼那里点灯笼的是同一种材质。 底下原来是一间石室,一眼望过去,可看出此石室的格局分为内外两层,而我们走下来的这一层,地上摆放了许多箱子。古董?文物?宝贝?脑中闪过几个可能,都与价值有关的,但等盛世尧随手打开一个后,不由失望,里面装的都是书籍。其余几个箱子除了书籍就是文书,还有信件。第一个谜团解开了,屋子内遍寻不着的与文字有关的东西,原来都在这里。 书籍上的文字我都不认识,应该还是契丹文,盛世尧翻看了几本后就没再看,他说都是一些有关辽国的文史典籍。我们又去看那些信件,我负责拆,他负责阅读翻译,再次证实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个村子里的村民,果真是一支军队,因为这些信件都是打仗时候与其它地方互通消息的书信,从信中得知,我们所在屋子的屋主身份果真不一般,因为每封书信里都会提到“王”这个称呼。 不晓得为何这个“王”要把这些与文字有关的东西都藏到暗室里来?箱子里的东西大致翻过一遍后,没什么发现,我们就决定往里面那层走进。但这次盛世尧比较慎重,他让我先站在原地不要动,他则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往前走,一直走到石门边,没急着去推门,而是在石门四周察看,又用手去轻轻触摸。 这样足足有半小时左右,四周安静之极,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发现自己现在的情绪已经完全受盛世尧影响,他不紧张我就也放松,他若紧张了,我会急得心跳剧烈。 终于他不再摸索了,选择去推石门,门看似很重,我想上前去帮忙,被他厉声喝止:“别过来!”一时间被吓懵了,愣在原地。他推了近五分钟,石门才被推开,这才回头示意我过去,并且解释道:“刚才石门推动过程中,很可能会启动机关,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还能应变过来逃脱,明白吗?”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升出一股异样,这异样说不出具体的,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高兴,因为虽然盛世尧那么凶的喝斥我,但好像是为了我好。 相比于他的冷静与沉着,我就显得毛毛躁躁与鲁莽了。 石门其实并没有全推开,只推倒可容人挤身而过的空间,仍由盛世尧打头,我跟在后面。但等我斜着身子挤进去时,一头撞在了他的肩背上,是他突然顿住了身形。我揉揉被撞疼了的头问:“怎么不走了?” 他却没作声,目光凝在正前方,循着他的视线去看,倏然浑身冰凉。 正文 98.历史的真相 沉默......紧随而来的是恐惧,全身的毛细孔都被张开,像是有无数凉气被灌入。………… 这个石室里面居然还有人! 我们走进来,想过很多种可能会看到的东西,兵器、文物、古董、典籍,但偏偏没想过这里面会有一个人!因为此间石室只点了一盏油灯,所以光线很暗,只看得出那个人是背对着我们的,而且好像不知道是跪着还是坐在地上。 我在惊悚过后的第一反应是这人就是那艘船的主人,可是盛世尧说那艘船已经有百年历史,人的寿命不可能有这么长。那这个人是谁?他又为何会在这石室中?之所以用他,是因为从这个背影的体形宽阔来看,不像是女人。这个人悄无声息地躲在这里,哪怕我们在外面发出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出来探看一下,是等着我们走进这里面来吗? 身体禁不住发颤,我朝盛世尧身边靠了靠,几乎是贴在他身后,可是如此近的贴靠着,也还是感觉到恐惧源源而来。因为,那个人自我们推开石门进来后,就没有动过。是不能动,还是......不会动?再受不住沉默,我踮起脚凑近盛世尧耳边,用轻若蚊子的声音问:“那是人吗?”他很快就点头,眸光凌厉之极,没有离开那人半分。 这样僵凝的气氛大约维持了足有十分钟左右,我看到盛世尧的面色变化了,他的脸上有了一丝松动,之后是长舒了口气,才开口:“那个人死了。”我怔住,死了?死了为何还能如此笔直地坐或跪在那?而且从后面的视角看,这个人并没有头向下垂,是抬着头的。 盛世尧以一种很肯定的语气说:“我仔细听了有十分钟,这个人没有任何气息,一般人闭息超过五分钟就是极限了。走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没必要害怕。” 这话倒是有理,如果是活人,我们有两个人,只要有盛世尧在,根本不用害怕;如果是死人的话,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是有点慎人而已。但......万一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呢?人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思维去想一些诡异可怕的人或事。因为氛围就是这么诡异和阴森。 盛世尧已经大步迈进,我就是再惧怕也不敢离他分毫,紧拽着他后面的衣服,趋步跟上。一直走到那人身后两米远时,我们停下脚步,已经可以看得分明了。 这个人是跪坐着的,身上穿着厚重的银色盔甲,头戴盔帽,一看那盔甲的式样和质地,就知是古物。那这个人很可能是这所房子的主人,也就是契丹后裔的那个王,原来他死在了自己屋内的石室中。这么一来,相比刚进门时看到个人的惊骇要小些了,两人直接走到了那人旁边,同时愣住。 刚刚我就奇怪为何此人能够笔直地不倒下,居然在他的胸口插了一把短枪,枪尖刺进他的心脏处,而铁柄却是点在地上,等于说这人被那铁枪给支撑住,保持了他身体不倒的姿势。至于他的头为何不下垂,是因为那头盔过大的缘故,此人的尸骸已只剩下骨架了。 看来这个村子,果真又发生过战争,此处静怡之地还是被女真人找到了,然后赶尽杀绝,逃得逃死的死,连这屋主也最后死在了自己的石室。唏嘘不已地叹:“没想到最后这契丹王还是被人杀害了。”哪知盛世尧道:“他不是契丹王,而且他也不是被杀,他是自杀的。” 自杀?我惊疑地问:“你如何能肯定?” 他指了指正前方,“你看,那个才是契丹王。”直觉抬头而看,发现正前方的墙上竟然也挂着几幅画,而最中间有一副人物肖像画,里面画的是个头戴毛边冠帽,帽沿上还镶嵌了一颗紫玉,身着狐裘滚边紫色长袍,腰间扣有玉带,十分之贵气。但这幅画最奇怪的是,画中人的脸上戴了一副银色金属的面具,遮去了此人的容颜,却无损他的王者气息,几乎立刻我就感觉此人才是真正的契丹王。 盛世尧又道:“你再看刺进他身体的这把短枪,枪尖是从斜下方向刺入身体,如果是被杀,那么只会是从斜上方向或者齐平,唯有他自己手持铁枪往心口插入,然后在最后临死那刻,又扶着铁枪的柄支撑在地上。为的是他要永世叩拜画中的契丹王,以表忠心。” 原来如此,那这样看来契丹王应该也死了。忽听盛世尧发出疑惑声,顺着他视线看,是在看契丹王旁边的其它几幅画。因为光线暗的原因,那几幅画看得很不清楚,只依稀能看出也是人物图,好像是围着一个巨大的坑在看什么,一共是三幅,画得都是同样的场景,只是每副画中的人在逐渐减少,最后一副里坑的边上只站了一人。很奇怪,那人的装着倒有些像汉装的,难道说这群契丹人里面还有汉人在? 我想凑近了看仔细些,可刚跨出一步,就觉脚下一轻,脚底下的石板开始下沉,吓得我连忙收脚回来,耳旁是盛世尧的厉喝声:“不要乱动!”可显然他的警告已经晚了,我应该触动了什么机关,在几声轰隆隆后,石室又恢复了安静,而墙上四角突然从内延伸出了四盏油灯,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并且在那俱古人的前方,拱出了一个很大的石台,石台上写满了字。 好奇心驱使我想离开走上前去看,可未知的危险又令我惧怕,而且盛世尧自进了这石室后,特别严厉,不止一次那般凶的喝斥我了。应该他也没把握这石室里是否有致命的机关在,光我们身旁跪坐在地的古人,已经够惊悚诡异的了。 不能动,那我就踮起脚尖远看一下,一眼望过去,怔了怔,不太信的又去看,随后惊讶之极地说:“那上面好像是汉字也。”一路过来,基本上看到有文字的东西,都是我不认得的,刚踮着脚尖看到,起码有好几个字的轮廓像汉字架构,但无疑这不是现代汉字,而是古汉字。 盛世尧似也觉得很意外,原本可能他不想节外生枝,就此打住探索这间石室的,现在那上面的文字也勾起了他的兴趣。可是从我们这处离那石台有三米远,上面刻的字很小,光靠眼力是看不清的,我们必须要走到石台边上去。最后盛世尧想了个办法,回到前一层石室去,拿了好几本典籍过来,一本一本往前扔,看会否再触动机关,直至扔到石台前,石室也没半分动静,这才确定应该是没有别的机关了。 但他还是不太放心,又拿了基本典籍过来,依样画葫芦在旁边也扔了条路,然后才道:“小心一点,我们踩着那些书走过去,千万别踩到书籍以外的位置,也不要碰触任何东西。” 我受了刚才的惊吓,哪敢再鲁莽,连忙点头。由他先行,在看他小心翼翼踩着典籍到石台前后,我才踩着另一条典籍铺的路也走上前,这时他已经在研究石台上的文字了。我确实没看错,那上面刻的都是古汉字,从左往右竖着读,密密麻麻写了很多。除去有些个别特殊的字我不认识外,大多数还能看懂,即便看不懂,也能从前后字的意思来推敲出来。 越看越心惊,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石台文字的前半部分,大致与我们之前的猜测相同,也就不多阐述了。不同之处是从他们抵达这个地方开始,这个屋子的主人的确是契丹某部落的王,他是这近千人的领袖,不光是实质意义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在他们定居此地五年后,大伙都已经意识到那个繁衍的问题,于是就有一些将领提议出山,或者从山外掳劫一些女子回来。 可契丹这个民族十分高傲自大,他们不屑自己的血统被外族沾染,绝大部分人认为那样做了即便解决了繁衍问题,那生下的孩子的血统也不是纯种的契丹族人了。矛盾就这么起来了,两方人马各执一词,甚至有人想偷偷逃出这里,但都被发现后立即处决。本身他们就是军队,管理起来军事化也是正常的,一时间没人敢再提出山的方案。 就在这时,发生了件大事,契丹王在某夜突然猝死,原因不明。当时这件事只有契丹王的贴身侍女与篆刻这文字的人知道,此人应该就是跪坐在那的那个人,也就是契丹王身旁最厉害的军师。他当机立断下决定,不能让契丹王猝死的消息走漏出去,否则整个山坳里的人都会崩溃、暴乱,甚至互相残杀。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就在那夜,他忍着失去主公的巨大悲恸,将契丹王的尸体悄悄放进这石室,而由他易容成契丹王。 他因为是契丹王身旁最近的臣子,所以对契丹王的言行举止都模仿地惟妙惟肖,竟是没有人发现他的异样。就在他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继续维持着村里的原貌时,奇怪的事又一次发生了。一夜之间,好多户人家都有人猝死,死因不明。 他一看就知与契丹王的死法是相同的,第一直觉就想到了是瘟疫,古时对瘟疫可是避之惟恐不及。他没有声张,只立即调集所有人集中起来,开始让军医一个个查探,将体征虚弱有可能得瘟疫的人提出来。到最后,竟发现有近百人看起来精神萎靡。 当下他整顿亲卫军,在某处挖了个大坑,将那百人全都推进坑里,包括已经死掉的人,然后一场大火,将他们全都烧成了灰烬。这在古时,是最常用的防止瘟疫传播的方法,残酷而又血腥。 正文 99.莫名的联系 在将那些人火焚之后,军师给其他人的解释是,他们受到神灵的启发,为他们契丹民族尽忠了。()不管在哪朝哪代,神学永远都被人奉行,而且做这主张的又是契丹文,没有人有异议。火焚之后,军师命令各家各户洗涤净屋,以防还有病菌传播。 这样安逸了有至少半年,怪事再次发生,又一批人无故死了。他开始感到恐惧,为什么明明已经杜绝了瘟疫,怎么还会传染?而且瘟疫的潜伏期也不可能有这么长时间。人一产生恐惧,就会胡乱想事,到后来他把事情与他们民族的兴亡联系在了一起,认为这是天命,天要他们契丹族灭亡。 天命之事没有完结,人在一天天的死去,士兵们也渐渐感知到了不对劲,有人说是这地方有邪神,只要逃离了这个地方就能逃离厄运。暴乱又一次开启,军师只能通过镇压的方式来阻止动乱,一批批的人在死去,有的死于猝死,有的死于平乱,总之没有一个人从这里逃脱过,而死去的人同样都被放进那个大坑里焚烧。这就是为何那三幅画上围在坑边的人越来越少的原因,直到最后他眼睁睁看着连身旁的近卫都一一死去,只剩他一个人还活着。 他觉得愧对契丹族,也愧对他的王,再无颜面苟活人间,在焚烧完最后一批人后,就将那坑里引进湖水,将其淹没。然后他没日没夜的画画,将所有的事都画了下来,最后来到这石室,跪在了那契丹王的画像前,用王生前赐给他的铁枪刺进了自己心脏,永远跪下去。 这就是故事的全部,至于他为何会汉文并没有表述。想想就觉得挺可悲的,此人空有一身抱负,又才华纵横,如果不是如此迂腐,肯带着大家出这山谷,那最终的下场可能不会是这样。我推了推默不作声地盛世尧问:“你说那些人为什么会突然猝死?是真的得了瘟疫吗?”总感觉从这军师的字里行间来看,他十分怀疑那并不是瘟疫,可又没有很好的解释。 盛世尧好一会才用极淡的语调说:“不是瘟疫,是水源。” 水源?此处的水源不就是那绿湖吗?是绿湖有问题?可是全村的人都在同饮一条湖里的水,为何会死亡有先后呢? “是因为那湖怪,很显然这村里的人是知道那湖怪存在的,极有可能斗争过,也有了驱赶它的方法。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湖怪的到来,不光是实质性的伤害,它本身还会污染水质。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慢性中毒而死,先后死亡的原因在于他们喝到污染水源的多少以及个人体质问题。契丹王是第一个死的人,应该他在最后的战役中曾受过很严重的伤,所以他的体质无法抗衡那毒。” 盛世尧的分析很有条理,仿如亲见一般。当然我们也无法去考证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这些都埋在了历史的洪流中,也就是说这个民族最终还是灭亡了。这个奇人把所有的事画下来,又将内里的事藏于其中,然后把与文字有关的东西藏到石室里,却又在石台上刻下所有的真相,想必到最后他一定很矛盾。既不想别人知道有关他们民族的事,又不想他们连最后存在的痕迹也覆灭,这也可能就是他并没在石室中设下致命机关的原因。 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有人能够来到这里,发现这些,让后人看看契丹族最后的遗迹。 基本上能看到和能了解的应该就是这样了,剩下的也没什么好再研究了,于是我说:“我们找找看这里有没有秘密通道吧。”可是盛世尧却没动,他眸光仍然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石台,不知道还在看什么。 在没他发令下,我也不敢妄动,只能在旁等着他。好一会他才移开目光,环视石室各个角落,看他如此奇怪的神色,不由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 他环视一遍后,凝眸看向我道:“小小,你有没发现,石室里除了我们,就只有这个跪着的人。”我低头看了看那盔甲骨架,慑缩了下,“有什么不对?” 他指了指石台,“你再看上面写的,他明明说在契丹王死后,将他的尸体给抬放到了这里,那契丹王的尸骨呢?”我立即也环视四周,确定没有再看到另一俱骨架后,后背有些发凉了,颤着声说:“也许......也许这军师把契丹王的尸骨也焚化掉了呢?毕竟当时他认为这是瘟疫。” “不可能。”盛世尧坚定地否决我的猜测,“以此人对王的忠诚度来看,他绝不可能会销毁契丹王的尸体,只会用最好的棺木将他供放在此处。可整间石室,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放人。” “有......”这回我的声音越发抖了,抬起的手指也忍不住颤动,我指着那石台道:“那高度与长度,足以放一个人。”石台设在军师的前方,画像在石台之后,唯一的可能就是军师把契丹王给葬在了石台里面,而且仔细看就能看到,在指下两寸之处,有缝隙,上面刻字的是块石板,给压住了底下的空间。从外形上看,与其说这是石台,其实很像石棺。 盛世尧盯着石台半饷,伸手就要去推,我吓得脸都白了,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要知道契丹王在哪。刚刚进门看到军师的骨架就已经吓得半死,现在又要再经历一次吗?就在我惊呼出声前,石板已被推动,我缩回了嘴边阻止的话,知道他肯定是不会听我的了。 祈祷他看完契丹王尸骨就赶紧寻找密道,别再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了,周通他们三人还在等着我们呢。石板很重,盛世尧分了三次,才将其推开一半。我做好心理准备,深吸口气去探头往里看,不由愣住,想象中的尸骨并没有,那里面好像是空的。这没道理啊,为什么要弄个空的石器在这里呢? 因为油灯是在四个角,所以石板只推到一半的话,里头很昏暗,看不清有什么。于是盛世尧再次去推石板,这次直接将石板给推到最边上,翻在了地上,当我看清里面的东西时,嘴巴一点一点张大,眼睛也一点点瞪圆了,因为太过吃惊了。 那......那里面没有什么契丹王的尸骸,只放了一个盒子。本来有个盒子也没什么好吃惊的,主要是,那盒子与我的紫金匣子居然一模一样。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拿肩膀顶了顶身旁的男人问:“喂,我那个紫金匣子,你没有遗失掉吧?”说起这我才想起之前我们经历的变化,包袱和行李都落在藏民家了,难不成有人把我的匣子给偷了出来,然后放在这里面?这想想就觉得是绝不可能办到的事。 “你的匣子在这。” 我扭头一看,盛世尧的手上拿的不正是我的匣子吗?他居然将此匣子随身携带了,难怪他要穿这么宽松的外套了,原来是为方便藏东西。事情变得极其诡异,原本到这里,不管这石板底下有没有契丹王尸骨,也都没我们什么事了,可偏偏发现了与外婆的紫金匣子一模一样的盒子,这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盛世尧看我的眼神,满是疑惑与怀疑。 我朝他咧着嘴苦笑,表达立场:“我发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眸光闪了闪,才垂下视线,再次盯向那石棺中的匣子,等等,看仔细了好像两个匣子有所不同,匣子上的细纹雕刻有区别。只是初一看同样是紫金材质,又相同大小,误以为一模一样。但即便如此,也可以看出,两个匣子极其相似,必有很大的关联。 而且,我的紫金匣子是上锁的,那石棺里面的却没有锁。 难以置信,一个消亡了近千年的民族,居然与我搭上了联系。这种情况下,不可能看着那匣子在里面躺着而什么都不做,可谁也不知道将这匣子拿起之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军师如此精于奇门术数和机关,他不可能到这一步,也没任何安保措施吧。 我设想了下可能发生的状况,假设我把这匣子直接拿起来,然后触动机关,第一种情形可能是石室的墙壁上伸出箭矢装置,这是最普遍的一种机关,从刚才四盏灯突然从墙内伸出来看,军师完全有这智慧来做这样的装置;第二种情形可能是那扇石门自动关闭,我们怎么都推不开,然后被困于此直到饿死;第三种情形可能是石室瞬间销毁,上面的石块将我们压死在这里。 不管是哪一种,都好像在告诉我不要去碰那匣子,那东西极其危险。 就在我左顾右盼迟疑分析时,盛世尧已经有了行动,不知他从哪里摸出了一条极细的钢丝,把头部弯折了起来,然后缓缓靠近那匣子。我下意识蹲身去躲,可蹲下之后立即意识到自己做了个挺傻的动作,刚才我分析的三种可能中只要出现其中一种,我别说蹲下,哪怕是趴下,都躲不了。 一抬头,发现盛世尧又以看白痴的目光看我了,讪讪直起身,想扯扯嘴角来化解尴尬,可发现脸部肌肉僵硬,根本就笑不出来。而他也没再理会我,继续用铁丝靠近匣子。 正文 100.奇刀影月 我看到在铁丝离匣子一寸距离时,盛世尧的手顿了顿,然后在匣子附近移动,似在找切入口。--铁丝沿着匣子四周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其中一个角上,两相抵触时,我心颤了下,还好没有任何奇怪的声响传来。 接下来就是细工活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分别在四个角上都用铁丝勾了下,随后在匣子的前面露出了一条细缝,他这才把细丝绕到前面来,插进细缝中,轻轻一勾,匣子的盒盖就被挑起来了。我屏住呼吸,脑子已经停止转动,只等匣子完全揭开那一刻。 可当匣子真的被打开后,我和盛世尧都不由怔住了,空的,里面居然是空的!怎么会是空的呢?费尽心机藏个匣子在石板底下,难道就是愚弄人的把戏? 不对,我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忽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若有似无的,我忐忑地问身旁男人:“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他朝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细听。我转动着脑子在想,那是什么发出来的声音,就好像......就好像气流一般。气流?!我猛地瞪大了眼,直觉去看之前出现油灯的四个角,果然那里有气体涌出。 这时候就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气体不会是好东西,刚才我想的几种机关的可能性,唯独漏想了毒气这一招。在我喊出“快跑”之前,盛世尧已经拽了我飞速撤退,但在撤退之前只觉眼前一闪,他竟伸手进石器中将那紫金匣子给拿了起来。立即我听到了石头轰隆声,回头一看,惊叫出声:“不好,石门要自动关闭了。” 盛世尧一把揽住我腰,疾冲到门边,此时门已只剩二十公分左右,他将我用力往外推,等我出到外面回眼一看,门又合上了不少,他半边身子被卡在了中间,我用尽力气去拉他,但都没动分毫,门越来越紧。这时候我知道,以他的体形是很难从这门中间出来了,可我绝不接受他会被这门给活活卡死这种结局。 就在我开始绝望时,奇迹出现了,并非那门停止不动,而是盛世尧突然全身传来骨骼脆响,接着他的身体竟以一种肉眼看得到的速度在缩小,一眨眼的功夫,他从被卡住的石门中间钻了出来。往那石门一看,发现已经只有十公分的距离了,且还在逐渐阖上。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十公分就是再苗条的姑娘,都不可能侧着身通过啊。骨骼声再次响起,我发现盛世尧的身体又变回了原来样子,脑中浮现三个字——缩骨功! “还愣着干什么,气体还会渗漏出来,赶紧走。”叱喝声在耳的同时,我已经被他拽着手往石阶处跑,幸而触动的机关只在那间石室,没有把这石阶给关上,否则我们可当真是要被困在底下等死了。一口气冲出了屋子,也不启动院内的石磨机关了,从原路返回。 翻过墙后又离了些距离才停下,目测这么远就算有毒气泄漏出来,应该也不会有事了。就在这时候,突然坍塌声传来,眼前那栋屋子以扭曲的姿势倒了下来,变成了废墟,扬起无数灰尘,我和盛世尧连忙又跑出一些距离,直到河边才停下。 这......真是太惊险了,只要再晚出来一分钟,我们就被活活压在那下面了。果然机关的终极目标,总是毁灭,毁灭一切可能被发现真相的痕迹。想想一分钟之前所发生的事,就不由小声怨怪道:“就说不要乱动里面东西的吧,你还临走把那空匣子给带出来了,那石门的机关肯定就在匣子下面。” 等了会,不见他发作,扭头一看,不由气结。他根本就没听我在抱怨,也没去感叹那座房子的突然坍塌,而是拿着那匣子在那仔细研究,我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有什么好研究的,不就是个空盒子嘛。” 他这才抬眸正视我,“知道我为什么找那契丹王的遗骸吗?因为石板上的字虽然是古汉文,但与之前我们在迷林外寻找的最中间那块石板上的契丹文是出自同一个人手。” 我不解,这与契丹王又有什么关联? 他轻睇了眼我怀中放影月刀的位置,才道:“你那把影月,是这契丹王的贴身之物,他出于某种原因将刀埋在了石板底下,并在石板上刻下关于刀的来历。” “等等,你是说刚才我们看到的那石台上刻的事情经过的古汉字,也是这契丹王刻的?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知道后来发生的这些事?而且整个故事不都以军师口吻在叙述吗?”我一直以为那些字是跪在那的军师在临死前刻的,难道说契丹王并没有死,后来被救活了?可既然如此,为什么军师还要冒充他去维持村内的安平呢? 盛世尧浅笑了下,道:“理由很简单,契丹王发生意外是真的,但可能在军师把他搬到石室时,发现他还留存了一口气,并没有完全死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契丹王应该是不省人事的,否则军师没有理由假扮成他。也就是说那间石室,原本应该是契丹王待的地方。” “那如此说来,契丹王在后来应该是醒过来了,以时间来推算,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的族民基本上都已死去,还有些正在死去。可是这与匣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最后那契丹王去了哪?他是出村了吗?” 盛世尧道:“这才是关键所在。很显然契丹王最后是没有死的,他将所发生的事记录在了石台上,又将这个空匣子藏在石台底下,必然是为了某种目的。匣子原本肯定不是空的,里面的东西被他拿走了。” 这我就想不通了,既然东西拿走了,只是个空匣子,为何还要藏起来,甚至在上面设计致命的机关?这与常理完全不符,基本上保护措施的设计,都是为了保护物体本身,如果它已经失去了价值,那何必还要花那么多心思呢?难道就单单只是为了不让外人触碰?由此而得出结论,也就是说即使原本这匣子里的藏物被拿走了,这个空匣子还存在某种的价值。 显然盛世尧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他对我道:“把你影月拿出来。”我吃惊地问:“你不会是要强行切开这匣子吧。”这未免也太暴力了,主要是拼了命拿出来的东西,如果被影月那么一折腾的话,这匣子就成废弃品了。可看盛世尧的神色坚定,眼神催促,我只好把影月刀拔了出来,在切割之前还是尽力挽回一下:“要不咱再仔细研究研究,没准就能摸到窍门呢,也用不着把它给强割了呀。” “没有时间了,快动手。” 呃,确实是没有时间了,之前在这个屋子里浪费了太多时间,本以为能找到秘密通道的入口,可现在石室都被压在乱石堆底下了,就是有通道也别想了。我一咬牙,就持着影月刀要去割那匣子,可就在影月碰到匣子边缘时,却似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阻止我。 盛世尧蹙着眉问:“怎么不动手?”我又使了使力,还是割不上去,就好像那匣子有个磁场,与影月是反磁极一般,造成反推力,苦笑着摇头:“它不听我话,不肯下手。”盛世尧惊疑了下,抓住匣子的一边就往我影月刀上撞,可影月却像有生命力一般,竟还躲开了,在他惊然的目光中,我连忙表态:“我没动,是它在控制我的手动。” 盛世尧没有再继续,而是将匣子往后一收,我手上那股被控制的力量也立即消失了,影月又任我掌握了。当真是邪,若不是亲见,我绝对不相信一把刀还能有自主意识。终于盛世尧道:“算了,以后再看这匣子有何蹊跷,估计两样东西都是属于契丹王的,影月能感应到上面的气息。”突然他似想到了什么,将那空匣子往怀里一放,拿出了另外一个匣子,也就是我的那个紫金匣子,目光深炯地看向我。 我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把影月往身后一藏,高声道:“想也别想!我绝不同意。” 他轻哼了声,淡淡道:“没要你把它劈开,而是让你试试影月靠近时是否也会有同样的不明力量控制你的手。” “当真?你保证不会在我影月靠近时,拿着匣子撞在刀刃上?”不是我不信任他,而是从他对石室里匣子的执迷态度来看,我怕他会硬来。 他倒也爽快,将外婆那个紫金匣子直接放在了地上,任由我去试验。结果很令人意外,影月在靠近地上匣子时,没有半点反应,就好像刚才的外控力是我的错觉一般。 盛世尧又把空匣子也放在地上,感应立即就来了,影月刀又有了自主力。由此证明,外婆的匣子与这匣子看着相似,其实还是有区别的。 正文 101.中计 没时间再耗在研究匣子上,在得出这个结论后,盛世尧就将两个盒子全都收了起来,准备去山脚边找找看有没有通道。-- 沿着河边往山脚走,我视线没敢乱飘,后颈处觉得凉飕飕的,之前还对这河的存在做了一翻推测,如今已是明白此河的由来了。它就是那个被军师焚化族民的深坑,可能是在村里的人死绝后,他将湖中的水引入,湮灭了这里。 山脚边,我们一点点寻找过去,也没找到任何出口。我提出为何不去村口那边的山脚找,而只在这坍塌的房子背后寻找?盛世尧说不管是契丹王还是军师,都阻止他们的族民离开此处,那么如果有通道,势必是在离他住所最近之处,否则还需派兵二十四小时看守着。其实最有可能的通道路口,就在那所房屋底下,唯有那样任何人出入都逃不开他们二人的眼。可房屋已经塌了,我们不可能把砖瓦石头一块一块给挖出来去找。 一直找到傍晚,盛世尧决定不再找了,因为我们从出发到现在已经有两天了,三天时间过去大半,不能再拖延下去。一前一后走在河边,心情很是低落,这一趟就是见证了未知的历史故事和拿到一个不知有何用处的空匣子,什么收获都没,等于是浪费了两天时间。不过我们还有那座山上的山洞可探寻,并不算走到绝路。 想着心事,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我来不及惊呼身体就往河那边倾斜。心道这下完了,我要跌进满是骨灰的千人坑了。千钧一发之际,走在前面的盛世尧回身一个拉拽将我往他身前带,一下势头太猛,身体撞过去,他往后退了一步。而我们走的这条路就跟农民田里的田埂差不多宽,一边是河塘,一边是宽约一米的沟,然后才是山体,沟里面长满了足有一人高的杂草。所以盛世尧退那一步,就带着我一起跌进了杂草沟里。 幸好沟里面水都干了,一脚踩下去就踩到了实地,前仰后翻的情形也没出现,因为盛世尧在落下的时候,就用手去扶另一边的山壁了。站稳后我连声抱歉,却见盛世尧的注意并不在我身上,而是松开我手去摸那山壁。 心知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连忙噤声凑上去看,只见他用手指敲了敲,竟听到“咚咚”两声,里面是空的。他往后退开一步,抬脚就踢向那石壁,果见有松动。等洞口出现在眼前时,我惊诧地说不出话来了,随即兴奋起来,指着那洞口激动地说:“原来通道在这里!”当真是歪打正着,遍寻不着的秘密通道居然是藏在这里。 拿手电筒朝里面探了探,很深,照不到底,更加肯定了之前猜测,这就是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我高兴地说:“走,我们进去看看先。”但盛世尧却一把拉住我,“先不要进去,等把周通他们三人接过来了再一起进。” 我看他脸色沉凝,没有反对,默声跟着他沿原路返回到船上,等起行后才问出心中疑惑:“在放我们这古船的那座山上,也有一个山洞,肯定是与这里相连的,我们从密道走应该要比水上快很多呀,为什么不直接从那里进去找他们呢?” “此山道到底是不是通往外面的路还不确定,就算是条生路,里面未知的可能性太多,我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探索上,等大家会合了再一起行动。” 沉默地点点头,是我设想不周了,看到有洞口就直觉认定了是出路,急着想要进去探视一番。盛世尧的冷静与应变能力,我早已领教,此时更觉他不凡,总能在关键时候做下正确判断和考量。因为时间上的延误,为了加快进程,我也没再休息,帮着他一起划船。 当我们准时赶回到那座山边时,两人都长吐了口气,我的手臂已经酸得什么都提不动了,心道等下回程的时候,再不干这体力活了,都留给周通和六子做。把船靠岸固定好,我们就往山上走,岸边没见他们,想必是在发现古船的位置等我们。可是等我们走到那里时,仍不见他们身影,地上连包袱都不在,盛世尧的脸一下就变沉了。 我喏喏相劝:“他们可能等得太无聊,在附近走走。我们再找找看。”但这话出来,连自己都不能说服,这座山光秃秃的,岩壁光滑陡峭,能容人走的就这一条路,不是往上就是往下,而岸边木筏还在,很显然他们没离开这座山,那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进那洞穴了。 盛世尧临走时,几番叮嘱让他们千万不要私自进山洞,最终还是没听。看他脸色如此难看,我也不敢多话了,等在旁边听他拿决定。 目光飘到某处,定了定,又眯眼细看,随后惊叫起来:“盛世尧,你看,那好像是血啊。”就在放古船位置的旁边一块岩石上,有半块都是红色的,分明就是血迹。出事了!他们遭到了偷袭?是黄大仙的人?他们也从迷林里出来了? 盛世尧凑近闻了闻,“不是人血,带着水腥味,很有可能是那湖怪上岸了。走,我们上山!”一眨眼间,他已经在十米开外,我连忙跟上。往上到洞口有段路很难爬,必须身体贴伏在上面,在靠近山洞边,我们又发现了血迹,也不再去分辨是怪还是人的血了,基本已经可以肯定,他们三人被那湖怪给逼进了这洞。 从血迹的凝结程度来看,应该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相对而言,我们还有机会赶上去救他们。要是三天前我们刚走,那湖怪就上来的话,那真就凶多吉少了。 这次我们没有迟疑的机会了,只能义无反顾往山洞内走,凶卜未知。洞内漆黑是不用说了,幸好我们两人各有一把手电筒,此手电肯定不便宜,在湖里那么折腾都没坏,应该是防水的。一人照前面的路,一人照着脚下,循着血迹往里找,但其实即使没血迹指路,这洞内也就一条路往里延伸。 我是负责盯地面的人,在走了近半小时后,就发现地面上的血迹不见了,连忙出声提醒盛世尧。他顿住脚步,拿手电在地上照了照,神色极其冷峻。心知他是担忧他们三人安危,我在旁也帮着寻找痕迹,找着找着,突然生出一个疑问:“为什么一路过来,都没看到打斗的痕迹?是那湖怪一直追在后面,没追上他们吗?” 盛世尧顿住了,目光凝在我脸上,我被看得莫名其妙,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他的表情一寸寸变化,最后眼中浮现惊疑,只听他急呼出声:“不好!我们中计了,快,往回跑!”说完也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拉住我手往回飞奔,但已经晚了,我们只跑出几十米,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堵住了出山洞的路。 说它巨大,还真没夸张,此山洞足有两米多高与两米多宽,而那黑影却是将其满满给堵住,这体积是三头熊那么大了。手电光照过去,可见它的身上长有黑毛,疑似头部的地方,有两只慑人的眼睛怨毒的盯着我们。这就是湖怪?可真是只庞然大物。 由不得我们迟疑,那湖怪就已经飞扑了上来,目标是我!盛世尧用力将我往身后一推,他迎了上去,可即使他身材挺拔,到了那怪物跟前也变得很渺小,眼见它的巨掌挥来,盛世尧一个矮身避开,想从它身旁钻过到它身后去,哪知它十分灵敏,出掌速度非常快,一下就堵住了盛世尧的去路,他只得往后退。 怪物也不理他,巨掌挥向了我,只听盛世尧在旁低吼:“用影月刀!”原本被惊住的我,顿如梦初醒,急忙伸手入怀拔出影月,朝那伸来的掌砍去,心道要你这熊掌有来无回!却见那掌即将被我影月砍到时,猛地缩了回去,并且它往后退了两步,死死盯着我手中的影月。我见有门,压住心头的恐惧,横刀在手,冲上前欲再砍它,它却又往后退了两步,显然是惧怕了我的影月刀。 倒没想这东西居然还有被伤害记忆,知道被我的影月砍伤过,还会惧怕。盛世尧乘机向它攻击,可似乎拳头砸到它身上根本如挠痒一般,不疼不痒的。我也冲上去帮忙,有了影月刀在手,壮胆不少。两人联手,怪物又忌讳我手上的影月,每每我砍过去,它都要缩退两步,竟然就这么被我们给逼退到了洞穴门口。 眼见希望就在前方,我更加发狠了攻击,忽然怪物双掌齐下,竟然不管我影月,对准盛世尧头顶就拍,我连忙上前扑救,哪知怪物左掌改变方向拍向我右手腕,等我发现时已避不开,只能尽可能往旁躲,骨骼声脆响,剧痛立即侵遍全身,整条胳膊都没了知觉。 不用说,影月刀也应声落地。 怪物巨掌想去捡影月,被盛世尧一个侧踢,影月踢开在数米之外,他沉喝:“快去拿回来,不能落在它手上!”我忍着剧痛跑过去,刚要伸左手去捡,忽觉后颈有风,条件反射往旁边躲闪,巨掌擦着我耳旁拍过。 正文 102.修罗 只差几公分,我的脖子可能就被那怪物给拍断了,吓得我脸上血色全无,满头都是冷汗。||这一躲闪,无疑离影月远了,而怪物也没来追我,巨掌伸向了影月,竟是想要拿起来。 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晓得影月还会不会因为认主而自动攻击怪物,而我更担忧的是怪物的皮太厚,影月即使攻击也未必能伤得了它。幸而影月没令我失望,就在怪物的掌要接触到它时,它竟忽然竖了起来,清楚看到怪物的掌被它割开一道口子,是它缩得快,才没被切断。 沉闷的嘶吼声从怪物身上传来,可它在吃了亏后却并没有退开,依旧站在影月旁边。黑暗中可看到那阴毒的目光死死盯着我,随时可能有下一次的扑杀,而我所站的位置已经退无可退。忽觉手臂被什么东西划过,扭头一看,盛世尧不知何时已经在我身旁,右手腕在刚才被怪物拍了一掌,整条胳膊都是麻木的,但能感觉到上面被他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涌了出来。 只见他用手往上一抹,不等我反应,身影一闪而过,竟是朝那怪物冲了过去。心念微动,我尖喝出声吸引怪物的注意,假装要冲上去攻击的样子,怪物果真面向我,巨掌再次朝我拍来,我一个矮身往旁就地而滚。回头间见盛世尧已经拿到了影月,狠狠刺向怪物的身体,这一次因为出手的是盛世尧,而怪物的注意力又被我吸引了,所以它根本没反应过来,影月已经没入它体内,只剩一个刀柄在外。 怪物似不相信地低头看了看影月,又再看了看盛世尧,然后下一秒就发出震天的嘶吼声。在这个过程中,盛世尧没有停止动作,而是握紧影月对怪物作横向切割,从它左侧一直拉伸到右侧。只能说这把刀真的是邪刀,任何物体都挡不住它的锋利! 怪物的惨叫声非常凄厉,原本它还挥舞着掌想要去攻击盛世尧,可明显它的动作赶不上盛世尧的速度。我本以为盛世尧在狠伤了怪物后就会撤退,没想他突然拔出影月,一刀狠狠刺进了怪物的脖子,直接割断了它的咽喉,惨叫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怪物的巨掌在空中挥舞的越来越慢,最后如慢动作般,整个身体向后颓然而倒,发出巨大的落地响声,震得我耳膜发疼。 而我被刚才那一幕给惊呆了,那个样子的盛世尧......从没见过,嗜血、狠厉、残忍,即使明白在刚才那一刻,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下杀手,那么遭殃的就是我们,可我还是禁不住身体颤抖。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向我围拢而来,如果说影月是修罗刀的话,那么盛世尧就像是那手持修罗刀的修罗! 影月被他递过来时,我凝着那上面的血,很是胆颤,不敢伸手去拿。原来这把邪刀,只要用我的血就能控制,那它服从的根本就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血。盛世尧是早就想通了这点,还是刚才也是在赌一把?我比较倾向于前一个答案。 他见我迟迟不接,蹙眉沉声道:“拿去,那不是它的血,是你自己的,能染红影月的唯有主人的血。”心中一惊,那意思是说他刚才用手掌抹过我手臂上的血,是涌来抹在影月刀上的?那么他的手......我接过影月之后,就去掰他手掌,果然见他掌心有细小的口子,但可能是他掠过刀面的速度快,所以口子并不深,只是满手血红,看起来有些狰狞而已。 他缩回了手,淡淡道:“走吧,去找他们。” 我心有余悸地指了指地上巨大的黑影,问:“它死了吗?”见他点头,犹觉不敢置信,那么大一个怪物,居然真的在顷刻间被他给杀死了。我又问:“那它真的是湖怪吗?”这次他摇着头道:“不清楚,按道理浑身长毛的东西,不可能在水里生存,而且还能造成那么大的漩涡。但世事无绝对,也难保不是,它身上皮毛太厚,看不出有否受伤过。” “可之前你不是说在外面岩石上的血有水腥味吗?难道不是这怪物受伤了?” 盛世尧闻言蹙紧眉深思起来,他从旁边拣了块尖石,走到怪物尸体旁拨动寻找着什么,忽然他顿住了所有的动作,面露震惊。我一看连忙问:“你发现什么了?”他侧过头来看向我,眼中似还残余着惊疑,“它好像是......一个人!” 我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说谁是一个人?”只见他指了指地上的怪物,我惊得瞪圆了双眼,“怎么可能?哪有人会变成这样巨大,还浑身长毛的?”就是原始社会的猿人也没如此巨大啊。 “你过来看,如果那些黑毛不存在的话,它就是被膨胀放大了的人形,它的脸部五官都还能隐约看出来,手掌与脚掌也是。” 我压着惧怕上前,没敢去看怪物的脸,而是观察它的掌,确实如人形的手与脚一般,只是上面长满了黑毛而已。难道说,眼前这怪物还真可能是人猿? 盛世尧往那边洞口处看了看,脸上露出深思。我有些沉不住气地问:“怎么了?” 他说:“本来我们在岩石外面看到血迹,以为是湖怪上岸,然后追着周通他们三人进了这洞,可到后面,发现血迹消失了,且没有打斗痕迹,当时我直觉认为是中计,是那湖怪故意用血引我们进洞,之后就遇上此怪物了。但你刚才的话提醒了我,它的血并没有水腥味,意味着它并不是在水下生长的,这样一来,真正的湖怪去了哪里?” 我与他同时看向了洞内深处,答案只有一个,此洞穴并不是这人猿的,湖怪在最深处。刚才人猿出现的地方是在我们身后,也就是说它比我们要晚进洞,那就是说在我们进来之前,它是躲在山壁某处的。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这人猿其实是在为湖怪守护? 至于为何血迹忽然终止,而且没有打斗痕迹,最大的可能是周通他们连打斗的机会都没有就......而湖怪的伤口也因为凝固,血不再流。这样推测下来,他们三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性了,我看到盛世尧的脸色已是极其难看。 “你去外面等我,我一个人进去看下。”最后盛世尧作此决定,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要!要走一起走,要进去就一起进去。”他凝眸看过来,定住目光在我脸上,我被看得不知所措,但心中坚定不被他威势所吓退。良久后他说:“你知道的,我可以把你弄晕了送出洞外,不要让我如此做。” 我想了想肯定地说:“你不会这么做的,这座山与这个绿湖,未知的危险不知道有多少,也许像这样的猿人不止一个,把我弄昏了送在外面,等于是把我送到怪物的口中。所以你无需恐吓我,我不会相信的。” 他闻言转开目光,用极其淡漠的语气道:“里面凶险难料,我没有办法照应到你,你跟着只会是累赘,刚才与此人猿斗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现在你身上的干粮还够吃两天,在外面等我一天,一天不回,你立刻划船去那村子,从那密道走。后面还有多少路也不知,你能不能坚持到走出去全看你自己造化了。” 我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说服力,冷静地分析了目前的形势。如果我此刻足够冷静的话,就该听他的,转身往洞外走,绝不回头看一眼,然后等上一天,他不回来,我就动身去那个村庄探索密道,寻找出路。可这样理性的我,在半个月前还可能保持,经历这半个月,我根本没法再理性。 有多少次危险,不是因为有他,才化险为夷的?这一路走来,除了被黄大仙抓去的那个晚上,后面的每一天都与他没有分开过。我分析不出来现在这种情感是什么,但就是没法听了他的安排离开。鼻腔里有股酸涩的情绪涌来,眼眶有些湿润,我吸了吸鼻子,咬着牙道:“盛世尧,我会跟着你的,你现在不让我跟,那就等你先进去后我再跟上来。” 这时候的我,全然忘了之前看到他杀死人猿时如修罗般产生的恐惧,只坚定一件事:他在哪,我就跟到哪。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我因为畏惧他凌厉的目光而垂下了眸,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生怕他当真把我弄晕过去。虽然言辞凿凿肯定他不会这么做,但他的心思,我向来摸不准。就在我感觉到气氛压抑之极时,他那边才传来一声轻叹:“走吧。”接着他的脚步就往洞内移动了。 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同意了?抬起头,看到他的身影已在十米开外处,连忙趋步跟上前,但不敢离他太近,隔了三四米远这样。我的手电筒在刚才搏斗中,已经被我扔向人猿怪物而摔在地上摔裂了,所以只有他那边的手电还能用,光就凝聚在他前方。 在走了将近几十米后,他忽然顿住身形,转身大步走向我,在我没来得及反应时,就见他的手已伸向了我。心道不好,他果然还是没改变主意,霎那只能做闭眼的反应,等着疼痛来袭,但觉右手腕一紧,他的指往胳膊上一寸寸按压,那麻木了的胳膊竟产生了知觉。 正文 于心城读者的一些话(免费) 看了这几天大家在底下的回复,觉得该跟大家说说心里话。()很多人都觉得没有感情戏,我很想请问,什么是感情戏?你爱我,我爱你,有第三者,这样的就叫感情戏吗?如果你们要看这些,那么真心抱歉,心城这个故事不是纯粹的男女情爱小说,也不是速食的泡沫爱情小说,这就是一个悬疑中夹带男女主之间感情纠葛的故事。 一对互不相识的人,你要他们在短期之内爱到生死不离,我也必须得说抱歉,这样的感情戏我不会写。两人从最初的矛盾,不信任,到此时的依赖、信服对方,我觉得这就是他们感情的走向,更多的是他们在经历某些事后,越来越多的默契,哪怕是一个眼神的流转,也是他们俩的感情互动。 所以,如果追求的是偶像剧一般的男女情爱故事,那么建议你们去看我另外两本书,《许我唯一》和《许我天荒》,这两个故事就是所有剧情只围绕他们的爱情发展的。当然还有磨铁不少作者的小说,也都是这一类的纯情爱恋故事,推荐你们不妨多重选择。 有提到说他们一直绕在九寨沟这地方不出来,情节看腻了,这一点我必须解释,剧情不可能说收就收,什么都不交代完,直接跳跃出来。而且其实他们的地点一直有在转换,九寨沟只是个引入,后面的迷林,再到绿湖,以及那个无人知晓的村庄,你们觉得还是在同一个场景底下吗?他们早已离开九寨沟,去到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最后,在这里很感谢一直支持我和鼓励我的朋友,也对想离开的朋友说句抱歉,没有写到令你们满意的文,没有你们特别想看的爱情纠葛。不是我不写,而是无论从时间还是经历来说,时机都未到,他们需要蜕变,需要磨合,更需要承担。 至于更新问题,实话对大家说,每天两章是我的极限,多加更一章都必须要在半夜起来写。写文不像看文,你们看只需两三分钟,写却可能是两小时、三小时,或者更多的时间才能完成一章。之所以这个文没有像唯一那本一般,设置固定票数与钻石加更,而是随机的选一些吉利票数来加更,作为对大家的回馈,正是因为悬疑故事不像单纯男女情爱小说那样,需要完整的构思和策划情节。我不想用敷衍的态度来应对大家,每一个文字都会仔细推敲,才打下。所以还请原谅。 其实你们在追文的,永远都觉得作者更新得慢,上架前每天三更也就三千多字,你们在喊慢,上架后每天是六千多字,偶尔一天是近一万字,你们一样还是觉得慢。恨不得一口气看到完,但我必须说,我得一个一个字码,你们才有看,是吧。 推荐票满多少加更,其实是与你们做的一个互动,你们要觉得不合理,我可以把这个活动取消,然后按照每天两更来给大家更新。听取大家的意见吧。今天应该是能到3588票,我得准备晚上的加更,所以也不多说了。 写这些出来,没别的意思,就是与你们说说心里话,以及我的一些想法。欢迎你们与我多作沟通,也欢迎你们提出意见。 正文 103.舍弃 这才知道,盛世尧回走过来并非是要击昏我,而是早就发现了我右手不能动。…………而且连我自己都忘了,右臂上有道血口子,是之前被他划破了抹血在手上去拿影月用的,如今血自然是凝固了。有些明白他是在按穴位,据说通过穴位的按压,可以止血,也可以打通筋脉。 心有波动,这可能也是他让我留在洞外的原因之一吧,老实说,现在的我右手没法动,跟着他确实是个累赘。我用力握了握左手,不管如何,至少我还有左手能动,还能使影月刀,即便再不方便,我还有嘴巴,可以在必要时提醒他一下,绝不会单单是拖累他的。 他在对我右臂按压一周后,不知从哪拿了布条出来,一边包扎我的伤口一边道:“腕骨有轻微骨折现象,这个暂时没法治,我只能帮你把受堵的筋脉给按通了,不到万不得已时,最好不要使用右手,明白吗?” 我点点头,稍稍弯曲了下右手指,发现已能动了,自然那剧烈的疼也随之而来。 “小小,既然你选择跟着我一起进来,有些话我必须事先给你提个醒。遇到危险时,我不可能每次都能救得了你,最主要的还是靠你自己。另外,刚才是我给你摆脱我的唯一机会,至此以后,机会消失,后悔都没有用,你休想再离开我,哪怕是死亡,你都别想摆脱我。” 当时我不明白他最后那句话的意思,直到很久的后来,才懂了他真正的意思。而在当下,听他说摆脱他的唯一机会时,我有那么一丝后悔的情绪从心头划过,但很快就被另一种莫名的情绪给掩埋了,总之我判断得出来,跟着他比离开他的意愿要强烈得多,所以我也没多想,就点点头,算是应承了他。 但没想,他接下来一句话却让我哭笑不得。 “谁给你胆子连名带姓唤我的?之前没教过你要怎么称呼我吗?现在给我立刻纠正!” 我当真是被他的思维转移之快,给弄得措手不及又无语,怎么如此严肃的氛围,他突然心思就转到那什么称呼上去了?上回纠正称呼的记忆还很清晰,想到那一幕,我的脸色就不由得变红,好像自那以后,再没有认真唤过他。 其实两个人一直都呆在一起,极少会用到称呼的,因为你一开口说话,基本上只能是对他说,加上眼神的提示,哪里需要特意用称呼来指定呢。刚才我是急了,为了向他表示自己的决心,才连名带姓地唤他,等于是在向他宣告:休想丢下我一个人去。 “嗯?没听到我的话?”混黑的眸子逼视着我,他在坚持我唤那称呼。最终我别别扭扭极小声地喊了他“阿尧”,他才满意地握住我右手,继续往山洞内深入。 被他牵了走后,才发现刚才那行进速度是他在等我,脚下步伐快到我几乎是小跑着的,到后来直接他揽了我的腰快速前行。从行进距离来看,我估摸着是超出我们前一次所抵达的位置,手电的射程并不太远,洞内又漆黑一片,能看到的就我与他身前几米的范围。 这么走了有一个多小时,步伐才缓下来,我喘得不行,问他为何不路上仔细观察下,而要赶得这么急。他起先没回我,而是又走出几十米后才道:“如果不走得快,很可能会被闻到怪物血腥味的湖怪而追上来。” 我一时间懵了,闻到血腥味的湖怪追上来?他意思是湖怪在洞外?可是......“你不是判断那湖怪在里面吗?”他却回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被噎住了,回想刚才情景,他确实是没这么说过,我是从他的眼神和之前的分析来推测他想法的。他又紧接着道:“湖怪是湖中之物,如何能在陆地上长时间生存?你看这洞穴的地上有潮湿吗?” “你是说这根本不是湖怪的洞穴,而湖怪也不在里面,那周通他们......” “不知道。”盛世尧很平静地回答,“最大的可能是他们被湖怪给带入了湖中。”他的表情像是在述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我惊愣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只能任由他揽着我往前走着路。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也慢慢想明白了一切。 在他研究人猿怪物尸体时,就发现湖怪根本不在洞内,这也不是什么怪物的洞穴,而没有争斗痕迹,是因为周通他们三人都没来得及进洞,就被湖怪给拖下了水,而且它一定还在附近潜伏着。这时候原路返回,划船离开会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他当下就决定放弃寻找周通三人,而继续往洞内深入。 之所以说要我留在外面等他,是因为他深知我性子,绝对会不顾一切跟着他进来,即使我真退缩不进,那么他就会用之前威胁的那招,将我弄昏了带进来。 我顿时心凉至底,听到自己在说:“周通、刘悦和六子三人,他们对你那么信任,你就这样放弃了他们?”前行的身形顿了顿,只听他在耳边道:“在能救的范围,我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但如果超出这个范围,已经是必死之局,回去找也最多是找到他们的尸骨,也许连尸骨都没有,那就没有意义了。” 意义?三条人命,他用意义来衡量? 我又问:“那如果是我呢?如果是我可能被湖怪拖走了,你会不会来救?” 这次他沉默了足有十几秒时间,才淡漠地说:“首先,我的字典里没有如果,我不对假设的可能作结论。其次,你这如果本身就不成立,你在我身边,湖怪没机会来拖走你,但如果真拖走了你,那就不存在救与不救的问题了。” 他的意思很明了,一旦我被湖怪拖走,那就可能是即刻毙命,他的救与不救也没什么区别了。很理性的答案,理性到......让人觉得恐惧,那被义气与莫名情绪给抹去的恐惧,又一次回到了我的身体里,以致于我开始颤抖。 他一直揽着我的腰,显然能感受到我在发抖,他问:“是不是后悔了?小小,我说过,在那之前,你有机会摆脱我,但现在,你没有机会了。别担心,有我在,湖怪带不走你的。” 是吗?我真的有过机会离开你吗?盛世尧,你其实从没想过要放开我,你那所谓的机会,只是一个虚假的幌子而已。 我几乎敢肯定,当时我若做了另一种选择,最终的结局也是如此。但我实在难以接受,刘悦对他的爱慕,周通与六子对他绝对的信任,他都可以这么不带一丝情绪地抛弃、放下。我该庆幸自己没有被他如此对待吗?回想之前五人跨越迷林的艰难与同甘共苦,还有在绿湖边的放松,甚至我都感觉与刘悦的关系都走近了一步,可没想只不过是两天多没见,就成了再也不见。 以往每一次,靠在他身旁,都能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全。可是这一次,那安全感离我远去了,只剩深浓的悲哀与难过。脚下还被他带动着在往前走,心里却迷茫之极,不知道前方的尽头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我被他放弃。 无情吗?心底有个声音在否定,他不是无情,而是无心。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他心上停留,且占据重要位置,就连跟了他很多年的刘悦,也走不进他心,这就是刘悦那么忧伤的原因吧。 浑浑噩噩地胡思乱想着,因为唯有这样,我才能不去想他们三人是如何被湖怪拖下水,又是怎样在水里挣扎,直至绝望的场景。这样的浑噩,一直到盛世尧突然停下来且放开了我,才慢慢抽回意识。回神间,见他在山壁上看着什么,我不想走近他,就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发愣。 “过来。”他低声唤。迟疑了下,还是走了过去,到了这时候,我那些坚持显得很可笑。走近后就着手电的光,也看向山壁,这一看把我愣住了,瞬间我就激动了起来,颤着手指指着那山壁道:“那是......那是......” “是刘悦做的记号。”他平静地回,“看来他们果真进了山洞。” “那他们一定还活着,是不是?” “活没活着我不能断言,但至少还有希望。”盛世尧给的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我也仍然觉得狂喜之极,因为不管怎样,这里如果发现刘悦作的记号,就证明他们没有受到湖怪的攻击,活着的几率就极大了。 盛世尧说:“刘悦这个记号标识了他们在两天前就进了山洞,我在想的是,他们为什么会不等足三天就进洞?”很想回他说他的话又不是圣旨,他说三天就三天啊,但到嘴边的反驳还是换成了推测:“湖怪可能在附近,而那人猿怪又在洞口,应该是为了避险才进来的吧。” “不对。”他摇头否定,“如果是避险,刘悦会在记号中做出提示,但她只留了箭头。” “或许......当时情况紧急,他们来不及做太多记号呢?” 盛世尧摸着那个只有他看得懂的记号道:“这个可能性不大,既然能够有时间做记号,那多划一笔的时间肯定会有。”这么说来,他们是在时间充足的情形下,走入这山洞。会是什么原因让他们如此做呢?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离开一天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104.犹如亲见的推断 光靠这个记号,是推断不出什么的。()我们在四周又找了找,发现没什么特别的异样后,继续往前行。话说这个洞穴我们已经走了很长路了,从山壁上的岩石来看,没有人工打造的痕迹,应该是天然洞穴,但这个洞穴也未免太深太长了些吧。 到了某个转弯处时,很明显路开始往下了,我计算了下,在第一次发现刘悦标记后,还一共发现了四处,都是同样没有任何预警的标记,这意味着他们一路过来,没有发生什么危险。这个推断,相对来说要让人稍稍安心一点,至少到这里,他们还是安好的。 盛世尧决定停下来休息,我不同意,想要继续追赶他们,但他说假如他们两天前就已经走进了洞穴,那么我们即使在这里面飞奔,也是赶不上他们的。他的话总是很有道理,让我无从反驳,但就是令人觉得不舒服。回头细想就明白这其实是我心理作用在影响自己,不想盛世尧是个无情的人,最起码会对身边的人关心。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靠在山壁上,脑子紊乱,中间几度去看他,发现他都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真睡着了。但我猜测他应该是假寐或者浅眠,这种情形下,再累都很难睡过去。大约休息了近两个多小时,他就起身了,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休息时间已过,接下来你就是喊累,也不会再多停一分钟。” 我耸耸肩,很不以为然。心道后面就是再累,也不会向你低头的。 两人默声行走,沿路找着刘悦留下的标记,但这样的模式在一个山岔路口终止。当手电射程范围内可看到前方出现两条岔路时,两人都不由自主脚步顿了顿。两条路很明显方向相反,通向的地方也不一样,可奇怪的是这个岔路口居然找不到刘悦的标记。一般在这种位置尤其会刻上明显的方向性标,我们反反复复找了个遍,连底下角落都没放过,就是没发现任何可以被当作是标记的刻画。 “怎么办?”我看向盛世尧,听他决定。 他眯着眼看向其中一条路的深处,抬手指的却是另一条,“走这条路。”我不太明白他选择的依据从何而来,问出疑惑后,他的答案令人哭笑不得,居然说是随便选的。但转念一想,他应该是随口敷衍我的,选那条路定有他的想法,因为他不是一个做出随性抉择的人。 于是两人就走了那其中一条,洞壁上始终都没发现刘悦刻画的痕迹,我心中生出焦躁,几次都想开口提醒他可能我们走错路了,现在回头还不会浪费太多时间。但见他神色严峻,眸光沉凝,气氛甚是压抑,话都缩在了喉间。 这么一直走了有两个多小时,也没发现任何痕迹,再忍不住出声询问:“我们明显是走错路了,为何不回头走那另外一条?” “何以见得我们走错了?” “这路上过来,一个记号都没有啊,自然是走错了。” 盛世尧低笑了声,“小小,没有记号不代表就是走错。你有没有想过刘悦为何不在那山岔路口作标记?”我怔了下,这个问题刚才也确实在心里很纳闷,但刘悦的思维我实在了悟不透,于是我问:“为什么?” “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没法做标记,二是她不能做。” 我听着越加迷惑了,没法做和不能做有什么区别?盛世尧也没卖关子,马上就给我解惑了,他说:“没法做的意思是她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比如说受伤,导致她昏迷,那自然就没法再做标记;不能做的意思则是她害怕她做下的标记,会被别人发现,也就是说走这山洞的不光是他们,还有另外的人跟着他们。” 被他这么一分析,确实觉得挺有道理的,他的思路总是清晰至极,能够仅从一个表面现象就看出底下会发生的可能性,而且推测的八九不离十。要跟上他的思维,我还差了一大截,所以只能继续询问:“那你认为这两种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一般双选题,不是选一就是选二,但盛世尧却是二选二,他说两种可能都已发生。他们三个人一定是为了某个原因才进洞的,而这个原因极大可能是他们中的一人发生了什么事,且非常急,容不得他们等下去,才决定冒险进山洞。而刘悦刻在山壁上的标记,从发现的第一个到最后一个,明显痕迹越来越浅,意味着她也发生了变化。 但如果这个变化导致他们无法再前进,那么就会在岔路口看到他们,既然没看到,就意味着他们中至少有一到两人还有行动能力,所以即使刘悦已经无法刻记号,也会由另一个人来刻。那为什么在岔路口这么重要的位置不刻呢?一定是他们发现有人在追踪,以防被追踪的人确切掌握他们行踪。 盛世尧这个推断,前后关联紧密,极可能就是事实。但我有几点想不通,都一一提了出来。首先三个人留在这座山上发生的异变是什么,导致他们决定进山洞冒险?其次,如果说在岔路口还能准确判断不能再留下记号,证明他们还没有被抓,那又是怎么发现有人在追踪的呢? 盛世尧浅笑了下,道:“先回答你第二个,发现有人追踪,而又没被抓,通常只有一种情况,就是谁的身上发现了追踪器。” 我大吃一惊,“怎么会有追踪器?难道......难道黄大仙的人追上来了?” “这个可能性最大,否则我们在迷林里,哪那么容易被他们找到。” “那如此说来,他们很可能靠着追踪器也出了迷林,然后横渡绿湖找到了那座山?那追踪器会在谁身上?”我直觉去摸身上口袋,但听盛世尧道:“你别找了,你的身上没有,要有我早就发现了。一定是在周通身上,只有他曾与黄大仙交过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追踪器应该是与丧魂钉一起植入他体内的。我在为他取丧魂钉时,疏忽大意了,没有仔细检查别处。” “连你都没发现的追踪器,那他们又是怎么察觉的呢?” “这就要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了,还记得我们在那村里看到的那些事吗?当时我们推断是什么造成村里的人一个个死去的?” 我想也没想就回答:“水,是那湖水的问题。” 他点点头又道:“湖水本身也许并没什么问题,而是湖怪造成的水污染,我们停靠的那座山附近正是湖怪出没的地方。这一路过来,我们存余的干粮还有多,但水却不多了,跟他们分开时,刘悦还特意给了我们一瓶水。很可能他们为节约带来的水,而在当天引用了湖水,水质的变化让他们没过多久就起了反应,这种反应也许对受伤者尤为严重,但他们一定还没意识到是水的问题,只以为是伤口感染导致的。 正因为重新处理伤口,从而被刘悦找到了那只追踪器,这下他们再也不能等下去了,继续等极有可能等来的是黄大仙那帮人。而湖中又可能有湖怪,且划木筏来盲目找我们也不切实际,综合情况下来,他们只能进山洞另寻别法。前面直路上刻记号,是为了向我提示,他们已进洞,但这个提示到岔路口时,刘悦就认为不能再留,这是一个很好的分开追踪人数的机会,也为他们在前路不通时可博得一线生机。” 盛世尧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基本上已经将两天前可能发生的事都推演了一遍,犹如亲见一般。我将信息理了理后,又问:“那现在黄大仙的人到底有没有进这山洞?如此一来,我们不是也不知道刘悦他们走的是哪条路了吗?” 突觉掌心被他捏了捏,见他侧眸凝向我,“小小,我不是神仙,刚才都只是我的推断,黄大仙的人有没有赶上我没法估料,我只知道这条路一定是他们三人走的那条。” “为何你如此肯定?” “因为刘悦是我教出来的,她也正是笃定我能猜出她的心思,才会大胆地不作任何标记。而且你有没发现,这条路的通向是通往哪里的?” 脑中回闪刚才岔路口的方位,顿觉醍醐灌顶,这个方位是往我们划船去村子的同一个方向。在那种情况下,刘悦会选的绝对是一条可以靠近我们的路,甚至她也许觉得通过这条路能与我们会合,她跟着盛世尧学过风水玄学,对方位的辨认要比普通人更占优势。而且两个山洞口一定还有什么,能够让她觉得与盛世尧达成共识,这属于他们俩人之间多年相处下来的默契。 我沉默了下来,没来由的酸意又一次在心底泛起。从刘悦做的这些,以及盛世尧口中所述来看,刘悦应该是盛世尧身旁最得力的一个人。基本上如果盛世尧不在,她就应该是领军人,周通和六子都会听她的。 正文 105.激斗(1) 之后我们又面临了几次岔路口的选择,盛世尧都在观察过后,做出了他的判断。--我没立场也没依据否决他的判断,只能跟着他一路向前,慢慢他的神色中多了沉郁。 因为连我都有些看出来了,这个山洞从第一个岔路口开始,就有了人工开凿过的迹象,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走的是一条被加工过的路。基于之前所经历的那些以及在那山村里看到的事情,基本能断定,这个山洞也被布置了阵法。 指南针拿出来指引了一段路,盛世尧就发觉不对劲了,因为我们又回到了其中一个岔路口,虽然以我的眼力是看不出路口有何区别,但盛世尧却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一次我们在山壁上刻下记号,一小时后,我们又回到了这里,由此可见,指南针再次失效。盛世尧判断山洞的某处,同样有着磁场。 那在山洞中,我们没法再用迷林里那套循着太阳辨别方向的方法了,一时间陷入了困境。我们尝试着往回走,想走到第一个岔路口的地方,但显然进了这迷阵,要再走出去就难了,绕来绕去,都找不到进来的路了。 如此强密度地行走,已经超过六小时以上,我的体力有些跟不上,但想起之前他撂下的话,咬咬牙继续挺着。人在疲累时,饥饿、干渴会同时袭来,算起来我已经有两天多没合眼了,而在意识到水源的珍贵后,仅剩的一瓶水不敢轻易去喝。所以轻微的脱水症状也在慢慢起来,几次去轻舔嘴唇,都能感觉到上面起皮了。 行进在我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后终止,是盛世尧眼明手快揽住了我的腰,才免我摔倒在地。他垂眸看了眼我脸色,低念了句:“逞强!”接着就拉我坐了下来,并把水递给了我。 我把水掂了掂,应该一瓶都不到了,就着瓶口只浅浅喝了一口,润了润唇把水瓶就放下了。水瓶递还过去时,盛世尧挑了挑眉,顺手接过仰起脖子就咕嘟喝了一大口。凝着那瓶口,脸上飘了抹绯红,即使知道他根本就没往暧昧的地方去想,可就是控制不住脑子在那胡想,刚才......我的口水没沾上吧。 一个没察觉,头被他按进了怀里,刚要从他身前抬头,就听他在头顶道:“你有一小时时间睡觉补充体力,别再浪费我给你的机会。” 我不再动了,任由他揽在怀中,头枕在他胸口,鼻间全是他独有的气息,想着刚才他那句“逞强”,竟觉得有些宠溺的味道。唇角不可抑止的上扬起来,我闭上眼,很快困意就来临,睡沉了过去。感觉就眯了一会功夫,他就把我给推醒了,脑子昏昏沉沉的,问他我睡了多久,他淡漠地说:“三小时。” 一下有些懵,只不过闭眼睁眼的工夫,我就睡了三小时?他不是说只给我一小时休息时间嘛,怎么没有喊我?难不成我睡死到连他喊我都没听见? 尽量忽略身体疲累带来的酸疼,跟着盛世尧再次启程。走没多久,就发现他每到一处地方时,就会仔细观察头顶的洞壁,然后再继续前走,有岔路口时他看得更仔细。接下来的两小时里,竟是没有再回到原地,一直都在走着一条没走过的路。 立即明白过来,在我睡着的三小时里,盛世尧并非什么都没做,他定是沉思了这山洞的奇门阵法,想出了破解的方法。看他面色沉凝又严峻,我不敢去扰他分心,也就闭着嘴没多问,只跟着他走就是了。走了多久我也没计算了,但在长时间走了一段没有岔路的山洞后,我发现盛世尧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这才问出心中疑惑:“你刚才是找到什么窍门了吗?这里应该不在迷阵里了吧。” 他却不置可否道:“还不一定,到这条路尽头才能看出来。也没什么窍门,既然这处的山洞是人为挖掘出来的,那么布阵者必然会有提示给挖掘者走出去,否则他不是把自己人也给困死在里面了。提示就在头顶的洞壁上,每到一个岔路口,都会在上面凿刻出一道凹槽,如果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岩石与岩石之间的缝隙。” 原来如此,听着好似非常简单,但其中难度可想而知。几乎可以肯定那道凹槽十分之隐蔽,这么细小的差异,居然也能被他发现并且琢磨出来,想想就明白他为何选择在那个岔路口休息的原因,是为了可以很好地研究这个阵法。 这世上没有破不了的局,每个局都有着必然的漏洞,且看你能不能抓住这个漏洞了。 盛世尧等于是在与那古人军师跨时代斗智,他们隔了千年博弈,军师布下难解迷局,被盛世尧一一给化解。相信后面还有这样的阵仗,也都难不倒他的,尤其是他如此厉害,在连着两次被困军师迷局后,已经摸着了门路。从时间上而言,这次比困顿迷林要缩短了不少。 那股子崇拜之情,又从我心底冒了出来,甚至......甚至有些抽不开凝在他身上的目光。 忽然想起一事,不由担忧起来,就是世上只有一个盛世尧,他就在我的身旁,而我们能够走出迷阵,刘悦与周通他们呢?刘悦是否有那智慧走出来?如果走不出来,他们是否还被困在某个角落,然后慢慢等死? 盛世尧的回答是:“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冷漠而绝情,一如当初那般。 很奇怪,我竟没了之前的愤怒,反而有些理解他的思维模式了。他也不是对他们三人决然无情,拿他的话说就是能救的范围,他必然会出手相救,超出了那个范围,他伸手不及。 这个迷阵有多大,谁也不知道,回头再进迷阵寻人,从他理念出发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所以只能祈祷刘悦够聪明,也能够发现洞壁上方的蹊跷,从而走出迷阵。我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一个人太久,性情也会被潜移默化改变?总之在经历情绪反复,到再陷迷阵精疲力尽后,也变得像他那样淡薄了。 想过很多种刘悦三人会遭遇的可能,但都不会是此刻眼前所看到的一幕。 在我和盛世尧沿着那条不再有岔路的山洞往前行进了大约四五小时后,眼前视线陡然变宽,紧接着似听到水声传来,心道莫不是抵达山洞的终点了?可前方并不见有光线射进来呀。往前又走了十来分钟,一个很大的深潭出现在前方,但我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被深潭中间的一块巨石给吸引,因为那上面似有不明物。 盛世尧手中的手电往那巨石上一闪而过,我们两人都愣了愣,他瞬即把手电光凝聚在巨石上,这回都看清了那不明物是什么了。竟是三个人,刘悦、周通、六子。 他们居然果真到了这里!找到他们本该是欣喜若狂的,可我却生出无边恐惧,因为他们三人都是横躺在那,没有一个人是清醒着的,从我们的位置,很难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而且巨石在深潭的最中间,他们是怎么爬上去的? 手电光照向了深潭,并没有发现可供行走的石块之类,不是我没去想他们可能是从深潭里游过去的,而是那块巨石实在太大了,如果靠游的过去,他们根本没办法爬到巨石上面去。 从水流声来辨别,这条深潭应该是通向外面的,但四周除了我们进来的这条路,不再见有其它的路可走。等于说,走到这里变成是封闭的洞穴了,难道我们走了半天,费尽千辛万苦,还是走了条死路?立即敛去负面情绪,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应该想办法查探下他们三人的情况。 我脚下刚一动,就被盛世尧一把拽住,并捂住了口鼻。不明其意,但也没挣扎,疑惑地看向他,只见他指了指耳朵,示意我听什么。其实不用他示意了,我已经听到了动静,比之刚刚更大波动的水声,来自那深潭。 手电已经被按灭了,我们站在黑暗中,只能凭听觉来感应四周的动向,那么大的水流波动,可以肯定,这深潭底下有着什么水生物,而且还很巨大。脑中第一直觉反应是鳄鱼,据说鳄鱼就喜欢占据这种深潭。鳄鱼的危险,就不用脑补了,美剧都特为它拍过惊悚片。 僵持了足有五分钟,水声似又小了下去,好像那水生物又没入深潭底下去了。我刚舒了一口气,忽然“哗啦啦”一声巨响,水扑面而来,盛世尧带着我往旁边躲闪,但水柱面积广,我们俩还是被淋了个兜头水,身上衣服都湿了。 耳旁传来盛世尧如细蚊般小的声音:“不好,有水腥味!” 我惊骇之极,不是什么鳄鱼,而是那湖怪,它居然藏在这里!不等我们反应,又是一道水柱喷过来,正中我身体,可以想象那力量,我一下子就被冲出了两米远,也脱开了盛世尧抓住我的手,疼得我在地上翻滚。 正文 106.激斗(2) 那方,盛世尧也无暇管我,水柱在击倒我之后,全都往他身上射去。()因为是漆黑一片,我也看不清他那边情况,只能凭着听力分辨,他仍在躲闪,且离我有些距离了。 我摸出了怀中的影月,咬着牙从地上撑坐起来,右手不能动,只能靠左手了。刚要起身,就听盛世尧在黑暗中一声低喝:“呆在那,别动!”没敢再动,他如此吩咐必然是有他的道理在,可是紧接着就听到他一声闷哼,被水柱击中了。 什么东西滚过来,我直觉探手去摸,一摸到金属表面就知道是手电筒,连忙拿起来按开开关,想要去看他那边情况。灯光一亮,盛世尧怒喝声就起:“别开灯!” 我已看到他了,身体紧贴在岩壁上,满身都是水,甚是狼狈,没等我再看仔细,一道劲风扑面而来,我也明白了他说不要开灯的原因。那湖怪竟能以光辨别方向,攻击再次对准了我,水柱犹如一条游龙疾射向我,来势太快,我根本抵挡不及。心道这回惨了,直觉抬手掩脸,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明明看那水柱势头如此猛,被击中我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可水柱竟好像在离我一尺远时,被什么力量给隔断,只剩伶仃的水散落在我身上,那力道明显是降了好几个等级。 条件反射去看盛世尧,以为是他拿什么替我挡了下,但见他也惊异地盯着我,不对,是盯着我手,立即明白,是影月!刚才我抬手间是把影月给横挡在前的,它果然是把邪刀,居然不光是削铁如泥,还能阻挡这种外在力量。 在得知这个窍门后,水柱再次来临时,我又用影月去挡,果然那水柱立即就犹如被削去了力道,泼在身上也没什么感觉了。盛世尧见状立即闪身到我身旁,压低声音道:“靠近那潭,它就在岸边,我想办法引它注意,你找机会用影月下手。” 交代完他也不等我回应,就一个纵身,向岸边跳了过去,立刻就有水柱朝他喷击。因为手电亮着,我可以清楚看到他是如何身形灵活地躲避那水柱的,基本已经可以肯定,这湖怪脱离了水是不行的,在水里它就是霸王,所以要击杀它必须靠近岸边去。 形势不容我迟疑,得多亏这阵子高强度的与危险抗争经验,否则以我的心性,绝对没法在这时毫无畏惧地冲上去的。在跑近岸边时,手电光耀到潭内,黑黝黝的一片,也看不到湖怪在哪。我只好注意看水柱射出的方位,等我看清时,倒吸凉气,顿然发现那黑黝黝一片的竟就是湖怪,它的体积居然有那么大,几乎半个深潭都占据了,以至于我刚才用手电照时没分辨出来。 看看手中的影月,如此大的怪物,扎一刀下去有用吗?想起之前遇见漩涡时,我用影月刺伤它的经历,心道这怪物定有要害之处。就是不知道它的要害在哪里。 “还愣着干嘛?动手啊。”盛世尧在那怒声催促,我立即醒神过来,根本没时间给我左思右考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扬起影月就朝黑黝中扎,一刀瞬即没至柄部。水柱嘎然而止,湖怪即刻感觉到疼痛,尖利的嘶鸣声穿刺过我耳膜,紧接着只看到巨大的黑影朝我扑面而来,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人已经被扫得仰面而倒。 那黑影好像是湖怪的尾巴,它被我影月刺伤,对我发动攻击了。不好,影月掉了!突然一道黑影从我眼前疾闪而过,仔细一看,盛世尧竟跳上了湖怪的身体,伸手要去拔刀!此时失去影月确实对我们极其不利,可是也不需要跳到湖怪身上去拔啊。 我都没来得及惊呼,就见盛世尧消失在了眼前,眼睁睁看着他被湖怪甩入了水中。而湖怪也缩下身体,显然是要在水中击杀盛世尧。刚才那一刀,已经彻底让这头巨大的湖怪愤怒了,水下它是霸王,盛世尧如何能与它对敌? 我在岸上急得不行,绕着潭边跑了两圈,都没找到他们所在。突听巨石后面传来极大的动静,水更是扑腾而起,手电往那边一照,再一次看到了之前我们在绿湖中遭遇的漩涡,但这个漩涡相对要比湖中的小,于是更加肯定这就是那头湖怪。之所以变小,是因为它受伤的缘故吧,但这时候弄出漩涡来是为了什么? 难道漩涡也是它的一种攻击武器?念头刚闪过,就看到盛世尧的身体被抛向了空中,然后再自由落体跌进那漩涡里。就在我心往下沉时,一道尖利的嘶鸣再次传来,是那湖怪的惨叫声!心中一震,盛世尧并非完全被动?他还能攻击对方? 影月!是了,他一定拿到了影月!可我立即想到影月的邪性,没有我的血它根本不受控制,难不成现在盛世尧是牺牲了一只手去斩杀湖怪?我完全没了主意,想要帮忙,可是毫无办法,而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又一次看到盛世尧被湖怪卷出水面,这次我看清他手中确实紧握着影月刀,而他满手都是鲜血,不知道血是他的还是湖怪的。 很快我就认定那是他的血,因为这种湖怪的血,基本上不可能是红色的,刚才我刺进去时也没见有鲜红的液体喷出来。这个深潭如此黑,并不是因为此处光线暗的原因,而是湖怪会释放出一种黑色物质,将水都染黑了。 想起之前湖水被湖怪污染的推测,我更加担心盛世尧了,这么黑的潭水,得是多少级污染啊,他人泡在里面,要是不小心喝上一口水......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下水去肯定是没用,没了影月我就是个菜鸟,右手还不能动,下去估计连盛世尧衣片都没碰到,就结束了。手电光四处去罩,想看看有没有可作为武器的东西,掠过某个角落时,忽然就发现了可疑物体。连忙疾跑过去,果真是刘悦他们的包,也不去管为何包会在这里,立即去翻包里有没有能用的东西。 除去医药用品,都是些杂七杂八的食物,就在我气馁时,在包的最底下我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只略一摸,我就明白这是什么了。是猎枪!好刘悦,她竟把黄大仙手下的武器给顺带过来了。也不晓得她什么时候把这么长的家伙给放进包里的,这一路背着定是很沉吧,转而想到,后来大伙的包基本都是我在背,我就说怎么包那么沉呢。 也不多想了,此时发现这么一把好东西,不用浪费。提起猎枪就往潭边走,脑中回忆着之前东明开枪的步骤,好像是上膛,拉保险再扣扳机,电视上也都这么演的。琢磨到岸边时,陡然发觉不对劲,刚刚还浪声滔天的巨大动静,不知何时一点声音都没了。我竟因为太过专注于猎枪上,没发现这边深潭的异样。 手电往巨石后面照了照,依旧黑黝黝的,但可看到水平线上不再是那湖怪的身体,它像是缩进了深潭底下去了,更诡异的是水面一点波动都没有,如果不是巨石上还躺着三个人,我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又产生幻觉了。 我尝试着呼唤:“盛世尧?”昏暗中没半点声息传来,连水纹都没有一个,又扬高声音喊了次,依然不见有动静。从来不知道,安静是如此的令人害怕,而我更害怕的是安静背后代表的意义。湖怪没动静了,盛世尧也没出来,这意味着什么?我连想都不敢想了。 一遍遍吼着他的名字,从低到高,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处激斗的潭面,恨不得目光能穿透黑潭,可看到底下发生了什么事。喊到后来,我开始感觉到绝望没顶而来,如此长时间,就算这是一潭清水,人也会窒息。这要我如何能接受,刚刚还活生生在眼前的人,只不过是我转身去拿猎枪过来的时间,就沉在了深潭底下。 我拿枪管在水中拨了几下,心中下了一个决定。不管这水的污染有多严重,都要下到潭底去找盛世尧,哪怕找出来的是具尸体,我也必须这么做。否则,心尖上的痛无法平复,那痛甚至都钻进了我血液里。如果湖怪还没死,那么就与他一起葬身在潭底吧,也算是相陪到底。反正光靠我一人,走出这个鬼地方是不可能了,最后的下场也还是一死。 做下决定后就没再迟疑,深吸了一口气,脚就要往潭中伸。突然在我的左侧方传来极低的声音,愣了有两秒,才惊怔地缓缓转头。如果不是这么静,声音那么小,我绝难听见的,可因为这个地方沉静到已经令人窒息的地步了,所以我听得很清楚,那是人在说话,是没有嗓音发出的那种悄悄话一般的音量。 是在说......不要下去,我在这! 正文 107.化险为夷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在我能辨别和意识话的涵义时,人已经冲了出去。--仅跑了几步,就看到岸边躺了个人影,手电的光照过去,只看到一团漆黑,依稀能辨出头部,因为幽暗中如豹子般的眸子,在阴郁发光。 这感觉就像是我第一次见到盛世尧时的情景,只是那一次我打了个寒颤,而这次是欣喜汹涌而来。他没留在潭底,他爬上来了! 视线陡然变模糊,我抹了一把,手上立即沾了“水”。 “傻站着干嘛,快拉我上来。”嘶哑的声音敲醒我的神智,仔细一看,他的下半身竟还在水中,连忙上前扯住他的两边胳膊,将人往上拖。等整个人都被拖上岸后,我发现他气息很弱,急声询问:“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他极艰难地摇了摇头道:“是潭水,潭水里面的气味能令人头晕目眩,并且脱力。”难以置信,他竟是在这样情形下从潭底爬上来的,湖怪这么久没动静,是被他杀死了吗?忽然想到什么,我丢下一句:“你等等。”拔腿就往刘悦包袱那跑。 很快把包全拎了过来,刘悦的包里有医疗用品,自然就有酒精类消毒的东西。那潭水明显是有问题了,盛世尧这样全身都是黑的,只怕皮肤会受那东西腐蚀。拿着纱布蘸了酒精,先把他的脸给擦了一遍,发现他的气息好像强了一些,看来果真是潭水的问题。 可酒精有限,要把他全身都擦过肯定不够,这要如何是好?陡的想起用绳子绑在腰间的半瓶水,毫不迟疑就拿出来,将酒精稀释开,再用纱布为他手脚擦拭。衣服肯定是不能要了,解开他上衣,露出胸口缠着的绷带,心中一凛,他身上的伤太多了,也亏他能忍到现在。 小心地解开绷带,露出里面的刀口,虽然因为黑水,看不出有血迹,但伤口裂开却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咬着牙先帮他把伤口处理,再敷上药,才开始去擦边上的黑水。 纱布有限,而且还不能用水洗,用过了只能丢,到后来实在没布了,我只有去撕穿在里面的T恤衫下摆。 整个上身擦完后,稀释酒精只剩小半了,咬咬牙要去解他裤扣,手被他突然捏住。一抬眼看进幽深的眸中,他的气色好像好了不少,眸光明浅,转而就见他手撑地坐了起来,接过了我手上的布条,低声道:“我来吧。” 我点点头,并没有坚持就转过了身去。事实上刚才那种情况,我的脑中完全没有一丝杂念,只想为他清除掉那些污染脏水。身后悉悉索索声传来,应是他自己在那清理了,忽然想到他的衣服裤子都不能穿了,又没地方洗,那他要穿什么?总不成就这么一直裸着吧。 盛世尧裸奔......这场景应该挺壮观的。 还在那胡乱想着,肩膀上被轻敲了下,只听身后盛世尧说道:“在想什么呢?喊了你两声都没应,把你外套脱下来给我。” 心里一转就明白他要我外套作何用,连忙脱下来,也不敢回头,僵着手朝后递,手上一空,外套就被他拿走了。其实我衣服上也有污水,不过我这件是防水的冲锋衣,里面不会被浸透,所以只要把外表上一擦就是干净的了。 “可以了。”低哑声再次传来,基本上从他声音的力度可以辨别出,他在逐渐恢复。 回头一看,原本没顾得上的情绪一时全涌了回来,因为盛世尧眼下实在是令人遐想,上半身裸露在外,下半身则用我的外套围住,在腰间用袖子打了个死结。整个形象总之是令人很难不往某些方面去联想。 抬眸见他目光落在我腰间,低头一看,连忙背转过身去,忘记刚才纱布不够,拿t恤下摆处的布料来用了,如今我整个肚脐都露在外面。刚还在心里评价他呢,自个形象也好不到哪去,幸好我这件T恤宽松又大,拿后面的衣摆往前一绕,也打个结,就遮住肚脐了。 再回头时,见盛世尧单手拿着针管在给自己打药剂,应该是抗生素之类的药物。他的右手已经用绷带缠了一圈,刚帮他擦拭的时候就看到了,掌心有道很深的口子,应该是使用影月的时候被划伤的。四下找了找,没发现影月,心想可能是被留在潭底了。念头刚滚过,就见盛世尧探手在地上一摸,竟从石缝中把影月刀给拔了出来。 他说就是靠着影月,才能在全身脱力情况下,从潭底里一点点爬上来的。他利用影月的锋利,插进石缝中,借力往上爬,否则岸边都是光秃秃的岩石,根本没着力点。他没有述说潭底雨湖怪斗争的经过,只说那怪物死在潭里面了,想想之前他几度被漩涡抛起又坠落的过程,也能想象斗争之险恶了。 没了湖怪的威胁,我们必须得想办法把潭中央巨石上的三人给救过来看看是生还是死,可从岸边到巨石,起码隔了有四米多远,除非长了翅膀才能飞过去啊。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过去的,可知道这潭底有着湖怪,这是往湖怪嘴里跑啊。 我在纠结的时候,盛世尧就在包里翻腾着什么,居然给他翻出了一圈塑料绳子。立即他就喊我过去帮忙,将那塑料绳子扭成了好几股合在一起,别看是塑料的材质,但拧成了一根麻绳状时,承载的压力就能达到很大。虽然他没说要派什么用场,但我大抵是明白他意思的,他想用这拧成的绳子搭个桥到巨石上去,可如何搭就要问他了。 这样粗的绳子,一共拧了两根,每根足有二十米长。盛世尧用影月在洞壁顶上凿了两个很深的洞,然后在里面把洞给凿穿,绳子就从深洞里面穿过,他拉了拉,试了下绳子的韧度,他又在洞壁最底下挖了同样两个石洞,然后把另外一根绳从里面穿过。 随后才拉着两根绳子走到岸边,将其牢牢缠在影月刀的刀柄上。我顿然明白他的举动为何意了,他是想把刀掷到中间巨石上去,且利用影月的锋利将其扎入石缝中,从而把绳子与巨石连接起来。那样高位的绳子用来从这边滑过去,低位的绳子则用来将人运送过来,借用了斜向下滑的动力,这其实就是索道原理。 我看看那距离,再看看自己左手,那掷过去的力道得非常猛才行,而且还要能卡住位置,这需要的不仅是运气,还要技巧和力量。盛世尧凝眉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刀就扔了出去,只听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传来,影月居然当真没柄而入石缝内。 这一手可真叫漂亮,而且酷!惊喜地转头刚想对他说成了,却发现他气喘的很急,显然刚才那一掷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达到此效果的,本来他与湖怪在潭底斗,应该就受了伤,只是他不说而已,加上之前被我砍伤的前胸伤口,一直没很好处理过,此时看他脸色看起来都有些苍白了。 略一踌躇,我咬咬牙就道:“让我滑过去带他们过来吧。” 他敛眸向我看来,目光在我右手臂上扫过,明白他什么意思,没等他出声反对,我就抢先道:“滑过去用不了太多力气,只要两手固定在绳上就行,而且距离也短,一眨眼就到那边了。”他沉吟了几秒后,才点头应允。 我走回到洞壁最高处,两只手上都缠上绷带,并且将剩余的绷带塞在腰间。缠绷带是为了减少绳子对手掌的摩擦,免得到了巨石中间,我的掌心都磨破皮。作了个起跑,纵身一跳,身体就挂在了绳子上,往前快速滑行。只有到亲身体验后,才知道刚才我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紧握住绳子的右手如撕裂了般在疼,若不是紧咬压根,定痛呼出声来了。 尤其这个下滑的过程,在接近终点时是最难的。绳子是插进石缝中的,而不是挂在高处,所以我势必得在最后奋力用手去扒住巨石边缘,然后再翻爬上去。这样的动作在我右手没受伤时,并不算太难,可现在右手等同于残废情况下,那当真是艰难之极。 过程也不多形容了,总之待我翻身到巨石上时,右手几乎是麻木的,痛得我眼冒金星。容不得我多迟疑,定了定神就翻爬起身,去探看三人情形。指尖在触及刘悦鼻息时,我是屏息着的,等感觉到还有呼吸时,心头大松了口气,又去探看其余两人,气息都要相对弱一些,而他们的脸色泛着青黑,形势虽不妙,但至少三个人都还活着。 我第一时间就对岸上的盛世尧喊:“他们还活着。”其实这时候我是激动的,能够找到她们,而且她们还活着,这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 盛世尧显得很冷静,站在岸边紧凝着我道:“你先缓过气再说,不用急着把他们往这边送。右手腕活动下,要不然你救不了人的。” 他说得是事实,如果我右手无法再动,那么紧靠单手,是没法把他们的手脚给缠到绳子上去的。手腕轻微幅度的扭转,就感觉到钻心的疼传来,但能有痛觉是好事,最怕的是麻木到不觉得痛了,那也就难支配了。 正文 108.放不下 我怕时间磨下去,手腕会更加僵硬不能动弹,所以乘着还能动就必须得把他们给吊上绳子去。--第一个缠的是刘悦,把她的双手与双脚缠了好几圈,挂在斜向下的绳子上用力一推,她的人就往盛世尧的位置而去,等她安全着地后,我又再去搬周通。 等到六子被我也推过去后,发现我整个人虚脱了,腿上一软,人就坐在了石头上。三个人的重量,加上横向距离所需用到的推力,必须得使劲全身的力气,才能保证他们不会被卡在中间的位置不上不下。 “小小,过来。”盛世尧在对岸沉声喊。 我点点头,左手撑了撑却是没站得起来,低头一看,发现双腿打颤,竟是完全无力了。又尝试了一次,还是如此,抬头苦笑道:“看来我得休息一下才行。”心里明白,休息必定得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而到那时我的右手必然是完全麻木了,就是现在,想要弯曲手指都非常困难。 绳子是扎在石缝中的,人在巨石上,没法借用助跑的力气往下滑,也就意味着在没外力推动下,我必须靠双手沿着绳子一点点往前挪动,才能回到岸上。仅靠单手,一定是不行的。 还在凝思间,忽听盛世尧一声低喝:“闪开!”抬眼一看,竟看到他利用绷带挂在高绳上向这边滑来,连忙往旁一翻滚,让开了些位置,他在抵达巨石前就脱手往上飞扑,再一借力,人就已经攀上来了。这动作明显要比我刚才过来时帅多了,但见他喘息不断,脸色煞白。这要在平常,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 等平复了些呼吸后,他就来拿绷带绑我的手脚,这时候我也不想逞强,任由他去弄。事实上没有他帮忙,以我现在的状况,是决计过不到岸上去的。等他将我吊在下滑的绳子上去后,他才在头顶道:“要实在没力气解开绷带,就等我过来了再帮你解,知道吗?” 我轻嗯了声,随即就感觉到一股推力,刷的一下,我就滑向了对岸。等停止滑行后,我就尝试用左手去解绷带,右手辅助,还好,虽然腿上无力了,手还能动。所以,很快就解开了手上的绷带,再去解脚上的。等解开后,我回头对盛世尧道:“行了,你过来吧。” 却见他并没有马上到绳上去,而是埋头在那拔影月刀。立即明白他想干什么,可是影月拔出来了,他要怎么过来?转而就想到他可以用影月如法炮制地再挖两个深洞,把绳子穿进去就行了。 果见他如此做,可是挖着挖着他似发现了什么,回头就对我喊:“把手电筒抛过来。”我摸出插在腰间的手电筒,刚想抛出去,他又阻止道:“等等,你在上面系根绳子。” 我一想很对,万一手上力道不够,抛不到那巨石上,那手电筒就掉深潭里面了。如今这唯一的照明工具可非常重要,没了它,我们寸步难行。 事实上盛世尧考虑的非常周到,我将手电筒系上很长的绳子后,一头绕在自己手腕上,左手拿着时手都在轻颤,第一次抛投,只扔到一半距离就很不幸地落水了,拉上来擦干净上面的黑水,想要再尝试,被盛世尧给轻喝住了。他抬手指了指下滑过去的绳子,那边两股绳子已经被他固定好了。 脑中一转就明白他意思了,暗恼自己怎么就那么笨的呢,有便利的工具不用,还在那出死力气。顿想他让我系绳子的目的可能就是这,而我理解成了另外一种。 手电筒顺着绳子滑到了他那边,他解下之后,就开始边用影月挖着巨石边察看,我隔得远,光线又不足,也看不到什么。不觉有些奇怪,那影月好像不认人了,是不是刚才在潭底,他们建立起了革命友情,所以影月对他也不排斥了? “你能站起来后就先给他们三人洗下伤口,再打入一剂抗生素。”盛世尧的吩咐声打断了我胡想,转眸去看躺在那的三人,动静如此之大,他们都没醒,情形很不乐观。 因为虚脱而腿无力是很难马上就站起来的,我不想干坐在原地,朝放包袱的地方以膝盖点地,再借助手肘的力量慢慢移动,等拿到了包袱后再回转过来,其实不过是十几步的路,我却移动地非常艰难。 到了三人身旁,我先观察了下大致情况,决定先帮六子处理伤口,他看起来是最严重的一个。因为之前消毒酒精被我稀释过水了,也没剩余的,只好将就着用那剩下来的,替他擦拭伤口,再敷上伤药,没有纱布也只好补包扎了。再下来是帮周通处理,他主要就是那脚伤,按理他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后来他都能自己走了,可现在他的伤处好像又严重了,而且还发黑,想来定是那黑水造成的。 大致处理过后,我翻找刘悦身上,并没发现她有伤,随后去摸那针剂,可是针管拿到手上我立即想到自己根本就不会注射,这不是说随随便便把针头戳进皮肤里就行的,必须要注射静脉,我一个生手哪里找得准静脉啊。 无奈只好回头喊:“这个打抗生素我不会啊。” 但盛世尧专注在巨石块上,连头都没抬一下,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喊话。我拿着针管在刘悦手臂上比划了几下,到底没下得去手,因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戳错位置出点什么事的话,那事情就更糟了。 只能坐在原地等着盛世尧那边完事了过来,让他来动手。倒也没等多久,就见他抬起了身,动作利落地顺着绳子下滑到这边。他走向我就问:“他们怎么样了?”我把刚才情况说了下,就见他俯身拿起针管,给三个人一人打了一剂,并用水给每个人灌了一口,那水是在包里找到的,应该是刘悦几人省下来没舍得的干净水源。 完事后坐到我身旁休息,我见他暗沉着脸不语,问道:“刚才你在那巨石上发现什么了?” 他想了想说:“一些文字。” 心中一惊,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问:“你是说那巨石上有人刻了字?说得是什么?”他扫了眼地上躺的三人,淡声道:“等他们醒了再说,现在我先睡一下,你每隔半小时,就拿些水给他们灌下,再用酒精擦太阳穴。”说完他就倒头在我身侧,闭上了眼。 如此情形,我知道他定是太疲累了,而且伤得极重,才需要睡眠来补充体力。说实话我也很累,可眼下情况总得有人守着,难保湖怪死了还有别的什么怪物出现,并且盛世尧还给我安排了任务,也就是说他们三人短时间之内可能还不会苏醒。 我把手电的光开到最暗,一来是可以节省电源,二来灯光对于人的睡眠是有影响的。凝目看着身旁的男人发呆,心中在想如果没有他,我能走到哪里?可能在寨子里被黄大仙抓住时,就逃不出来了,沦为了黄大仙木偶。之后种种,也全是因为有他,才能一次次地度过险关,一路走到这里。 刚才那巨大的湖怪,若不是盛世尧,以我的身手,再来十个都难以招架抗衡,影月刀在我手上完全没有在他那边作用大的。但从巨石上滑过来后,他就把影月刀还给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宝刀,他也能操控了,为何不占为己有,而选择送给我呢? 想到占为己有,就想起那两个紫金匣子,刚才他在水潭里与湖怪激斗,居然也没把匣子给弄丢,如今这两个匣子都躺在包袱里面。我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的想要拿回外婆的紫金匣子了,否则现在匣子就在身旁,触手可及,完全可以拿回来。但拿回来后呢?带着它离开?先别说我能否离得开这里,就算是出路在眼前,我能不顾一切地走吗? 对周通三人,我都做不到不闻不问与放弃,更何况是这个经历了生死的人。昏暗中,我咧嘴苦笑了笑,心中有个声音在说:成晓,你已经变了,再不是原来那个洒脱的你了,变得......放不下。 放下是道难题,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密切,接触频繁,人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情绪化的东西,于是就无法洒脱,放不下很多事,和人。 目光又忍不住落在盛世尧脸上,刀刻般的五官,会是很多临摹画家钟爱的范本。视线往下,怔了怔,心道他这么光着上身睡会不会着凉啊?地上都是凸起的石块,背搁在上面也会疼吧。朝另外一边看了看,立即决定去把周通的外套给扒下来,亏得当初来九寨沟时,知道温差很大,大伙就都带了外套过来,要不然每人穿一件T恤,现在想要匀一件下来都难。 拿衣服给盛世尧盖上时,突然发现他身上滚烫,一摸额头,不好,是伤口发炎了。难怪撑不住要躺下休息的,他其实已经到了极限,条件有限,只能拿酒精再给他擦身物理降温,额头上贴了湿布条,想到抗生素对这种伤口感染造成的发高烧有用,从包里翻出针剂,脑中回想刚才他是怎么替其余三人注射的,然后深吸了口气对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刺入。 可显然我没有得法,也可能是左手操作实在不方便,针一扎血珠子涌了出来,针管一推,立即皮下就肿起了一个包,连忙把针头拔了出来,心虚地去瞄他的脸,这一瞄怔在当场。 正文 109.虚弱 不知何时,原本沉睡着的人,居然已经醒了,如今黑黝黝的眸子正凝着我。………… “你醒了啊,那个......你好像伤口感染体温异常了,我想给你打一针抗生素来着,刚才......刚才是一时失误。”我很小声地解释着,中间因为紧张还口吃起来。 盛世尧的眸光缓缓下移,定在我手上的针管上,好一会才低声说:“你先用手摸到血管位置,再扎针。”愣了足有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指导我该如何注射,且并没有追究我刚才那一次“失误”,我连连点头,有模有样地在他肘弯处摸血管,然后往里一扎,呃,又是一个包肿起,他在头顶催促:“重新来。”我听令行事,结果是第三个包拱起,手上一空,针管被他抽了去,只见他坐起身来,干净利落扎针推针管,药剂打入他体内,随后横了我一眼。 后知后觉地拿出棉花球,等他针头拔出时,立即按上针孔处。心里嘀咕,能自己来为嘛不早一点接手过去,害我以为他虚弱到只能躺着的地步了。 打完抗生素后,盛世尧把周通的外套穿在了身上,又躺倒下去闭了眼。我没再去打扰他,一个人看护四个病患,还是很忙碌的。在第三次灌水给刘悦喝时,她呛了下,咳着咳着就醒过来了,看清是我时,一脸的迷怔,好一会才问:“尧哥呢?”声音嘶哑难听。 我有翻白眼的冲动,这姑娘是心心念念就记着她的尧哥,我这么劳心劳力地照顾,权当没看到。朝旁弩了弩嘴,她顺着视线而看,在目光凝到盛世尧身上时,神情立刻变得激动,使劲想要手撑着起来,可是因为身体乏力而摔回原地。见她如此,我只得上前扶起她,她却一把抠住我的手臂,厉声问:“尧哥怎么了?是不是你......” “刘悦。”盛世尧的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转头一看,只见他并没有睁眼,还是闭着目躺在那,但显然他已经醒了,或者就没睡着。“我没事,躺一会就行了,你们看看其他两人的情况。” 这下刘悦安静了,但目光仍一瞬不瞬地盯着盛世尧,我低叹了口气,指望她帮忙是别想了。转身到周通那边,继续喂他喝水,估计是昏沉的时间到了,我发现周通也迷盹着慢慢醒来,但眼神涣散,轻唤了几声都不见他有反应,没再去管他。六子是伤得最重的,喂完水后依然毫无反应。一圈下来,我累得满头都是汗。 见刘悦还在那发呆,就把包里找到的食物递过去,她不为所动,甚至看都没看一眼。我耐着性子道:“你的尧哥不会跑,他就躺在那呢,吃了东西才能补充体力。”这回她转头看了看我,接过食物撕开包装,开始吃起来,显然她是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我也有些饿,撕了另外一包,慢慢啃着,现在已经完全不会去挑剔食物的好吃难吃,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有时候还挺阿Q的联想到上世纪60年的那次大规模的闹饥荒,听外婆说那时候可是连树皮都啃了吃的,相比树皮,手中的这些压缩饼干可是好之又好了。 周通在迷盹了一会,也真正苏醒过来了,他很是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显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疑惑的目光在盛世尧那边定了定后就移向我,我还是把食物递给他,让他先吃点东西再说,他接过食物时嘀咕了一句,声音很小,但我还是听见了。 他说:从没看过尧哥这么虚弱过。 心底的某处,冒出酸楚。周通道出了盛世尧目前的状况,是的,虚弱,从没有过的虚弱。否则,在他和刘悦相继醒来后,他不可能还躺在那闭着眼,定是第一时间过来察看情况,做出最有效的判断和决策。刘悦脸上的焦虑和担忧那么明显,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些吧。 可是环境所迫,手边可供利用的药物也有限,我们能做的就只能是等盛世尧自己恢复过来。六子在又喂了两次水后也醒过来了,没有人急着交流分别后的信息,都静静守着盛世尧。 终于,在静默了足有两小时后,盛世尧终于翻身而起,脸色虽然仍显苍白,但看起来要好些了。他扫过我们一眼后,就单刀直入问:“说说你们是怎么到这地方的吧。” 没有人说话,很快我就发现三人面色古怪地互相看着,最后周通疑惑地问:“不是你们救我们到这里的吗?”这话问出来,我愣住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来这里的?直觉去看盛世尧,但见他面色沉郁,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由我来讲述,指了指深潭中间的那块巨石,“我们到这里时,你们就在那上面了。” 至于怎么上去的,本以为他们会知道,现在看来是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了。 不用看,三人的脸色都变成震惊,周通更是语出惊人:“不可能啊,难道我们梦游爬上去的?”若不是场合不对,我铁定要笑出来,要真是梦游的话,那三个人的行动还真一致,而且还得滴水不沾地横跨四五米的距离到那巨石上,这功力可非一般人能办得到的。 刘悦最先恢复理智,她开始讲述与我们分别后的经历。事情如之前盛世尧所猜测的八九不离十,确实是周通感觉脚伤又犯,刘悦在帮他包扎时,发现了植入在他脚骨后面的追踪器。当时几人都很吃惊,知道极有可能黄大仙的人或者他本人循着这追踪器也出了迷林,然后朝这里追来。那他们留在那山上无疑是等人来抓,周通本打算用木筏下水,朝我们去的方向寻。 可刘悦却阻止了他们,她说万一黄大仙的人已经到了附近在监视着,那岂不是引敌深入,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嘛。于是三人一合计,就决定进山洞探寻别的隐蔽地方,看看能不能躲一下。缘于在我们离开前,盛世尧特为慎重警告过他们山洞里的危险,所以进入山洞后,几人也特别小心,在往内深入好长一段距离后,都没抵达尽头,刘悦就想会不会这山洞能通往外面,于是开始在岩壁上作记号,用来提醒我们。 慢慢他们感觉不对劲了,这不对劲不是指山洞,而是自己身体好像出了问题,六子是第一个倒下的,莫名其妙就栽倒在地昏迷不醒。刘悦立即给他打抗生素,也没效果,当时只以为他是伤口感染发作的,两人一起搀扶着六子继续深入。紧接着,他们两人也开始出现头晕目眩的状况,但又不知道问题所在,进入岔路口后,就迷失了方向,怎么走都走不出那迷洞。 他们把身体出的状况归于迷洞上,认为是那山洞里存在什么气体物质,被吸进了体内后导致的,而这时刘悦也没有力气再刻记号来提醒。最终他们三人都昏迷在了迷洞之内。 叙述到这里就结束了,这就是他们与我们分开过后的经历,除了迷失在洞穴内,基本上没什么惊险的。不像我们,一路踏着生死挺到这地方,还跟大BOSS拼了命。 真是奇怪,他们明明是昏迷在迷洞之中的,怎么会到这深潭的巨石上面去呢?难道这山洞还能把人移形换位不成?这太扯谈了。 我看向始终沉默不语的盛世尧,想听他有什么看法,他抬眸迎视而来,低声询问:“小小,还记得我们进洞时发生什么事吗?”这当然记得了,与一个猿人怪物恶斗了一番,最后那怪物被他给杀死了,现在回想当时情景,还觉得惊心动魄。 他又问:“那记得我当时说了句什么话吗?” 这可就为难我了,他当时说得话虽不多,但我哪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啊。幸而他也不要我回答,顿了顿后就道:“我当时说,那怪物其实是个人。之前是推测,现在则是可以肯定了。你们三人在迷洞中,都是被那个人给送到那块巨石上面的,你们之所以会昏迷,并不是这洞内的空气有问题,而是你们喝了湖水的原因。” 湖水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可他说是那猿人怪物把他们三个给送到了巨石上,这怎么可能?那怪物不把人撕裂了,还跑这么远地运送到这地方来?但回头细想,四五米的距离,以猿人的体形与高度,倒确实是能蹦跶过去的,可怎么听着这么玄呢?难道猿人还有思维? “你还没明白吗?”盛世尧打断我的思绪,“那不是什么猿人,也不是怪物,而是一个人,一个与他们三人一样喝过湖水的人,而他喝得时间长,湖水里的某些物质进驻他五脏六腑,基因开始发生变质,因为某些原因,他并没有停止喝湖水,于是经过无数个年头,他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怪物。” 所有人都呆愣在原地,犹属我最是目瞪口呆,因为他们三人没看过那猿人的形态,我却是看得十分清楚的,那种体积庞大又凶恶的怪物,居然告诉我说是人,基因变异后的人! 正文 110.王血的秘密 从惊愕中回过神,我迟疑着问:“你没搞错吧,那个真的是人?”之前他也有判断说是人,可我把怪物归类在了猿人上面。() 盛世尧转眸看向深潭中的巨石,“那块石头的表层,是用石泥垒上去的,将底下原石上刻的字给隐藏了起来。但隐藏得了表层,却隐藏不了内心经久年月的空虚,小小,你知道洞口那个人是谁吗?” 这我哪里会知道?我连那是个人都没看出来。 盛世尧也没要我的回答,眯着眼径自道:“那人是我们看到的古楼与那座倒塌屋子里所有画的主人。”我心中一震,不敢置信地瞪着他,“你说是那军师?那军师不是已经自杀在那石室里了吗?而且那是千年以前的古人,寿命再长也不可能活到现在啊。” 盛世尧眸色幽暗地凝着我,“你能肯定那个自杀的人一定是军师?”我被噎住了,石室里看到的那具跪着的尸骸,穿着银灰盔甲,之所以认为他就是画画的军师,是因为看了石板上的文字。但后来那些古汉字被盛世尧推论为并不是军师所写,而是契丹王以军师的口吻刻上去的,真正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可即使那个银甲尸骸不是军师,也不可能会是洞口攻击我们的那个人啊,契丹文化可是消失在千年以前,一个人的寿命怎么都不可能长到如此。”我还是提出了反驳意见。 盛世尧默了好几秒,忽然喃念:“天亡我契丹,本以为辟得一处世外桃源,可保我契丹族不灭,哪想避得开人祸,却避不开天灾,将我族人尽数陨灭,直至最后,吾才醒悟过来,根本不是天灾,而是此湖乃邪湖,饮其水制人以命。万幸吾王血统纯正,能与之抵御,吾为保吾王存之,忍痛饮其血,得保命延续......” 听着听着,我就明白那是深潭巨石上所写的文字,盛世尧竟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将那些都背了下来。而这内容委实令人震惊,它证实了契丹王在当时并未死的事实,提到契丹王的血统问题,是指王的血能抵御这湖水的污染吗?这就是所有人都相继而死,契丹王却在被鉴证猝死之后还活过来的原因吧。想必那聪明的军师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道理,乘着契丹王昏睡期间,饮用了契丹王的血,所以到最后,几乎所有人都死了,他却还活着。 我侧头看了看其他几人,都已呆若木鸡状,显然是被这样的事给惊到了。在等盛世尧念完后,周通就口吃着问:“等等,尧......尧哥,你说那个什么人喝了他们王的血,然后又喝了湖里的水,就变成了你们所说的怪物,然后千年不死?” 盛世尧道:“石块上的字大致意思就那样,那些文字刻下是在他还有理性的时候,当他感觉到自己身体变异不对劲时,就觉得必须把这段历史给记录下来。” “那石室中的古汉字又是怎么回事?”我是越来越糊涂了,怎么谜团越绕越大了,“如果洞口被你杀掉的怪物是军师,银甲尸骸又是谁?难道......难道是契丹王?” 盛世尧募的表情凝固住,好半响才吐出三个字:“很可能。” 我心中震了震,顺着这个思路理下去。假设军师当真没死,变异成了洞口攻击我们的怪人,那他一定是失去了理性。而这个洞里的迷阵,应该是他用千年时间挖掘设置的,所以他能够在迷洞中自由出路,且将刘悦、周通等三人带到这里。会不会此人有时候是有理性,有时候又丧失理性,所以才会去救他们三人呢?这个答案因为那人已死,变成了无解。 再理石室中那具银甲尸骸的线,既然军师在此处,那么那个人一定不是军师了,而整个村子到后来就只剩下军师与契丹王两个活人,契丹王在看到自己族灭,觉得愧对先帝,无颜再活于世,更不敢承担灭族的责任,于是就以军师的口吻在石板上刻下文字,记录下那段悲惨的历史,再自尽与族人同存亡。 这样一理,线条就清晰明朗起来,也觉得合情合理。 盛世尧听完我所述后,蹙紧的眉头没有松开,沉思半刻后道:“从表面现象来看,你的推断是最大的可能。但是......” 我竖起耳朵想听他下文,可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再继续说下去,就见他神色晦暗不明,眸底深处尽是疑虑。心中臆测他的“但是”之后的转折是什么,可我把刚才的线索重新理了遍,并没有找到有何遗漏处。 就在这时候,始终沉默的刘悦突然道:“要是那个自杀在石室的人不是契丹王呢?” 我浑身一震,惊愕地转看向她,脑中有什么疾闪而过。再回眸去看盛世尧,发现他的眼中也露出惊色,然后一寸寸淡去,我渐渐领悟他刚才那“但是”之后的意思了。是了,银甲尸骸只不过是我们推测为契丹王,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而如果契丹王的血当真如军师所说,能抵御湖水中的污染病毒,难道就只他一个人利用了这珍贵的血活下来? 至少......至少曾诊断契丹王猝死的那名军医,一定是知道其中内情的。因为以当时的情形,能够发现契丹王没死的只会是军医,之后才是军师裁定计划,将昏迷不醒的契丹王藏于石室之内。中间,定也是那名军医为其诊治,从而查出是契丹王的血能抵御“瘟疫”。 这件事被获知应该是到很晚了,从那些画来看,军师选择了隐瞒到底,任由族人一个个死去。刚才盛世尧所念语中有这么一句:为保吾王存之,忍痛饮其血,得保命延续。仅从字面意思推断,应是契丹王到最后都没醒,然后军师为保王脉,才用了他的血来续命,这时候军医肯定还没死,否则仅靠军师一人也无法救王。 线索理到这里,就明朗多了,可以肯定至少有两人饮了契丹王的血,最终是没有死于绿湖水源的。另外,世上是没有绝密的事的,契丹王必然是有贴身侍卫与侍婢,他们是王的近身人,如果军师假扮契丹王被他们发现端倪,很有可能也会偷听到那个秘密。这样推测下来,王血这件事,严密性就难说了。 所以那具银甲尸骸有可能是契丹王,有可能是军医,也有可能是王的贴身侍卫。 “绝不会是契丹王。”盛世尧突然出声断言。 我疑惑地问:“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军师没死。” 这个理由简单又明确,我瞬间了悟过来。对,军师没死,他活着就为保契丹王,他不可能会让王饮恨自杀的。不管石室里死的是谁,都绝不会是契丹王。 而假如军师真是那怪物,他因王血而存活千年,那么身为王血的本身拥有者,契丹王是否也一直活到现在?如果真有这么匪夷所思难以令人置信的事的话,契丹王去了哪里? 周通往刘悦肩膀上靠了靠,有气无力地嚷:“阿悦,你敲昏我吧,尧哥和小妹中邪了,居然真信有人能活千年。” “砰”的一声,刘悦还真拿了什么东西狠敲了下周通的头,低斥:“正经点,尧哥这么推断都是有理有据的,你少插嘴。” 周通鼓着腮帮子争辩:“我也有理有据啊,要是那什么军师真是千年怪物,契丹王有这么牛逼的血,还不成千年老妖啊。” “噗!”六子在旁笑出了声,过了这么一会他也已经恢复了些元气,但说话还是有气无力:“千年老妖?老周,你当是演倩女幽魂啊。” 我被三人的妙语也给逗笑了,老实说,刚才那番高强度的推理,都快把我脑袋打结了。被他们打断了,才发觉神经都是一直紧绷着的,想想觉得好笑,千年以前古人的事,我们在这纠结愁思个什么呀,反正也不可能回到当初,去求证历史的真相了。 转头看向盛世尧,想让他也别纠结了,不管军师是不是那千年怪物,反正也死了,总不可能从死人嘴里挖出真相吧。却见他的目光并没有投注在这边,而是凝着深潭幽暗处,面容也隐在昏暗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由叹息,算是发现了,这人也是个纠结的主,喜欢探秘挖掘未知的秘密,事实上人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秘密的好,那样才活得简单而快乐。 “小小。”低磁的嗓音轻撩而来,我朝周通那边看了看,见他们还在那斗嘴,想是刚才气氛太过严肃,特意嬉闹缓和下。往盛世尧身旁挪了挪,靠近了些,没待我询问他唤我何事,就听他问:“你知道契丹王去了哪里吗?” 我摇摇头,老实答:“不知道。” 他没有看我,目光仍凝在深暗处,轻声说:“他就在那。” “在哪?”我很是奇怪,没明白他意思。 他抬起了手指,说:“那!” 正文 111.黑磁石 顺着盛世尧的手指去看,发现是指向深潭幽暗处,疑惑地回头看他,渐渐从他的神色中嗅出了点什么。--脑中突然闪入一道光,刚刚周通说,要是军师成了千年怪物,那契丹王就成千年老妖了,难道......难道那契丹王成了......湖怪? 这......太怪力乱谈了吧。 可回想洞口怪物的巨形,也未尝不可能。而且,之前已经推断出刘悦三人,可能是被变异成怪物的军师给送到了那巨石上,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么做呢?湖怪在深潭底下,他不可能不知道。或者说,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他们的巢居之地。 军师把三人送到巨石上,是把他们当成了祭品,献祭给湖怪,也就是他的契丹王? 可我还是觉得不合理,迟疑地对盛世尧道:“湖怪不是本身就存在的吗?那座古楼里的画有画到漩涡的场景,后来我们也由此推断导致村民们死亡的原因是被湖怪污染水源。而且你看这潭里的水,全是黑水,这定是湖怪的大本营,所以那个推断是正确的。无论是从时间上还是逻辑上来判断,契丹王都不可能会是湖怪。” 盛世尧又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他才幽声道:“也许吧。”纠结总算结束了,我在心中叹道,刚松了口气,却听他又说:“还有一种可能,原来的湖怪被杀死了,然后契丹王变成了深潭中的怪物,否则无法解释他去了哪,军师又为何不离开这洞穴,还在里面摆阵。” 深觉无力,我无奈地对他道:“你不觉得自己太钻牛角尖了吗?为何一定要分析出个结果来,不管是可能变异为怪物的军师,还是深潭里的湖怪,如今都已经死了,所以契丹王去了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如何走出这个鬼地方啊。” 盛世尧沉默了下来,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忽听他似自言自语地低喃:“也许很重要。”我摇头叹气,死脑子,平时见他淡寡无绪的,没想是这么死钻牛角尖的人。 之后各自都没再讨论,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已是走入了死胡同。哪怕湖中的怪物真是契丹王,也只意味着这个民族在今天,真正的灭亡了。想想要是真的,我还参与了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是灭族的帮凶呀。 接下来我们商讨了下方案,并清点身边所存物质。刘悦在看到盛世尧围在身下的我的外套后,眉头皱得快成川字了,她踢了周通一脚,让他把裤子脱下来给盛世尧穿,周通苦巴巴地说:“我已经贡献一件外套啦,主要是......主要是我里面没穿内裤,裤子脱了你要我裸奔啊?”说到最后,不光是他脸涨红,刘悦也面色尴尬,扭转头去喊六子,但只喊了名字就噎住了声。 我往六子那边一看,得,他那裤子破得有遮等于没遮了,全是之前被藏獒犬咬的破洞,布条挂在那,狼狈得不行。六子那黑眼睛倒是挺无辜的,意思是他都这样了,难道还要他扒裤子?忍不住想笑,看来盛世尧得围着我那外套直到出去才行了。 到底还是刘悦有办法,不知道她从包袱的哪个角落找来了针线,竟然将自己身上的外套剪裁缝补成了男式中裤,等盛世尧换好走过来,虽说与周通那件上衣不搭,但起码比围着一件女式冲锋衣要好上不少。然后我那冲锋衣外套就被刘悦给丢弃在了地上,叹了口气默默捡起来,想要穿身上,又过不了自己那关,想想就叠起来放进了包袱内。 基于水源的不足,我们没多余的时间留在这里休整,等服装问题解决后,就相互搀扶着寻找出路。深潭四周,其实一目了然,全封闭的,唯一的通道就是我们走进来的那条路。 但我们还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地找了又找,因为走回头路就意味着要重新进入那个迷洞,虽然盛世尧已经能破阵,但从此处到洞口可不近,我们进来时除去被困在迷阵中浪费的时间,也最起码走了有一天左右。再从洞口乘船到那村子,又得一天多,而我们只剩下半瓶干净的水了,每人平均喝一口,就是两到三口的量,这些水能撑过几天? 总说天无绝人之路,可我们每个人都明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地,如果找不到出路,就必然是要困死在这里了。 盛世尧提出了一条绝对鼓舞人心的判断,他说这个地方定能连通到外面,否则湖怪是不可能从外面的绿湖进到深潭的。这确实给了我们所有人希望,每个人都毫不放弃地寻找着可疑之处,唯独我心里忧患,因为我猜测湖怪能进深潭最大的可能是潭底下有条水路通到外湖,可这潭水黑成这样,盛世尧在里面泡上一会就不行了,更何况我们? 这个忧患我没有说出来,怕影响了大伙的士气,但士气这东西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与搜寻无果而渐渐消失。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绝望,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盛世尧身上,他并不为所动,始终专注盯着手中的罗盘和指南针,不停地校对。 我不知道这种时候风水能够帮到我们多少,但只能指望运势这东西可以偏向于我们,最后盛世尧指了某个方位,对我道:“小小,你对着那块石壁用影月挖进去三尺看看。” 不管有没有用,我立即走上前执行,还好影月够锋利,割个石壁不成问题。但挖进三尺后,仍是石头,我回头看他,等他指示。他又指了指我脚边道:“往下挖挖看。”我又在下方挖了三尺深,正要汇报情形,忽觉不对,感觉好像里面的材质与之前石块要坚硬,于是将洞挖得大一些,这时候盛世尧已经走到我身旁,用手电照进里面察看。 “挖开这块石壁。”盛世尧下指令。 周通他们也围过来,而且找了尖石,帮我一起挖起来。很快那个洞被我们挖得足有一平方米大,露出了里面的那块较坚硬的石块。那确实是块与众不同的石头,因为它通体都是黑色的,摸上去要比刚挖下来的石头细腻,周通好奇地说:“尧哥,这好像是块磁石啊。” 盛世尧用手电仔细照着看了看,随后道:“把它挖出来,就是它改变了这个山洞的磁场。只有把它毁掉,方位才能定准确。以我们走过来的路程计算,差不多就是那座山到村庄的距离,村子是他们的居所,掩埋着他们所有的族民,这个巢穴肯定离得不会不远。所以只要定准确了方位,我们就能依靠影月挖条路出来。” 听了他的分析,大伙都振奋了,立即加快进程将那巨大的磁石给挖了出来,等完全挖开后才发现那石块足有两米来高,难怪磁性那么强呢。不得不又一次感谢影月,它真是无坚不摧,再坚硬的石头到它那里都生脆,我将磁石割成小块,然后周通抱着磁石从进来的通道送出去老远再回来。 很快盛世尧就辨别了正确方位,我们开始挖掘洞穴,过程是辛苦的,但凡事只要有希望,没有人会愿意放弃。可能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在挖进去两米后,就发现石壁后是空的,用力一推,露出了一条正规的山洞。由盛世尧带头在前,我们紧跟其后,走了不到半小时,就出现了左右分叉路,盛世尧只略观察了下,就走向了左边。 百米之后,我们看到光线,洞口在望。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心情,就好像失去光明太久的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如果不是盛世尧领头走在前面,步伐沉稳,我想我一定会忍不住飞奔。洞穴口骤然变小了,但距离近了,也能看出洞口至少可以一人通过。 盛世尧打了个手势让我们止步,他率先钻出了洞口,两秒过后他就在外面道:“都出来吧。”我们相继一个挨一个钻出去,等我看清眼前场景时,不由惊叹,这个洞口居然就是我和盛世尧之前在村庄里发现的那个隐秘之处。 他果然没有计算错误方位和路程,我们竟徒步抵达了这里。刘悦他们第一次来,面露惊奇,周通啧啧有声:“真没想到,这里还有村落啊,可是怎么不见人影呢。” 我刚想解释,刘悦已经说话:“没有人,你没看出这是个死村吗?”周通愣了下,“没人?这村子看起来还很齐整啊,就是房屋构造与外面的不同。” 我在旁暗暗失笑,心道当然是不同了,这可是有年数的房子了,如果不是拿石头垒起来的话,早就破败了。一扭头见盛世尧面色黑沉,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现在看他露出这种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所以直觉就往坏处想。 他轻摇了下头,“没什么不对,而是我们时间不多了,走吧。” 原本摩拳擦掌要去探路的周通听到指令后,茫然回头问:“尧哥,不进这村子瞧瞧吗?”刘悦没好气地道:“你是不是猪脑子呢,这就是之前尧哥他们提到的那村子,里面人都早死光了。”六子闷笑出声,周通挠了挠后脑,又看了眼那些古建筑,眼中流露甚是惋惜状。 正文 112.劫后余生 盛世尧的忧虑是正确的,那个村庄如果是十几二十年的历史,那么或许还有可利用资源,都已经是近千年的,就算有食物也都变成石头了吧。||而这个地方的水源就别说了,吃了会死人的,所以即使我们路线走对了,还不值得高兴,在没有真正走出这地方前,一切皆有可能。 重回洞穴,我们又回到暗无天日里,紧靠手电的光探路向前。还好山洞没有别的岔路,只一条路向前,我也不记得后来走了多久,只记得所有人越走越沉默,到后来没有人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因为体力在不断消耗,说话都没力气了。 喝完最后一滴水,我们正式进入生命倒计时,脚上犹如绑了千金重的巨石般沉,可没有人停下脚步。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一旦停止,就意味着死亡。 我只记得在意识迷蒙时,是前方那个背影始终不屈地给所有人坚持的信念,黑暗终究还是降临,闭眼的那一刻,疲累到连最后一丝念想都不曾有。 什么滴在我脸上,凉凉的,湿湿的,我已经死了吗?睁开眼一片漆黑,这就是人死后的世界?有什么滴进嘴里,我几乎如枯萎掉的花遇见甘露一般,用力吸那液体,淡淡的味道,像雨水。难道这个世界也会下雨? 下雨?!等等,不对,我有知觉啊,人死后怎么可能还有知觉?心中不期然有个声音冒出来:你又没死过,又怎么知道人死后没有知觉呢?我将这声音忽略,选择集中注意力,在脸上再次感到水滴的知觉时,我判断自己并没有死,但不知道为何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是我们还没出山洞?可这雨水从哪里来?山洞都是实心的啊,就算外面下雨也滴不到里面来。那是我们出了山洞,然后现在是晚上?这也太黑了点,就好像......就好像眼前被什么给挡住了一样。 对!被挡住了!在精神集中后,立即感觉到我的眼睛上有东西覆盖着,从触觉来看像是布料,再多的信息我也无法获知了,只能静躺在原地,尽量张开嘴,让雨水滴进我嘴中,来润泽干裂的唇喉。渐渐的,更多的知觉回到我身体,手指可以弯曲,再到慢慢能抬起,尝试了好多次后,我的左手终于摸到了眼睛位置,那确实是块布,材质感觉不出来。 心中诧异,为何要在我眼睛上蒙一块布,它并没有绑在我头上,只是轻轻压在眼睛上而已。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扯下来,但也因为如此,我没有莽撞地离开就揭开布条,而是一点点掀开,很快刺眼的光亮射进来,我直觉闭眼。就只一秒钟的时间,都觉得眼睛刺疼的很,有些明白替我用布压住眼睛的人的目的了。 是盛世尧吧?心里暖暖地臆测。可是他在哪呢?如果他在身旁,看到我醒来应该会过来察看啊,但从苏醒到这一刻,我的耳旁听不到一丝动静。告诉自己不要往坏处想,目前我能做的就是让眼睛慢慢适应光线,心说最起码现在已经出了那暗无天日的山洞了。 在半小时后,我终于眼睛完全适应了光线,揭开了那块布条。首先入眼的就是漫无边际的天空,阴霾密布,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我身上,随后才发现我原来是躺在一人多高的杂草丛中。僵硬地扭头,立即就看到了刘悦,她就躺在我边上,再过去是周通以及六子,每人脸上全都用厚厚的黑布给遮盖着。 无需再想,一定是盛世尧!可是他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他? 在看到他们三人胸口有起伏后,我并不急着去唤醒他们,撑坐起身搜寻四周,很快就发现在离我们二三十米远处有个洞口。周边的草长得尤为茂盛,若不是有被倾轧过的痕迹,是很难被发现的。我费力往那洞口爬了爬,发现边上有好多碎石,看情形这洞穴是被封闭住的,然后再以丛草遮挡,达到其隐蔽性。 此处地形看起来像是个山坡,但草太高了,我不站起来,没法看到全景。雨越下越大,很快身上就被打湿了,不过对缺水太久的我来说,这样的雨水淋头觉得特别畅快。如果没有这场雨,可能我们即使能活着出那洞穴,也将会在昏迷中慢慢死去。 老天爷终究还是仁慈了一回,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 等恢复了些体力,我就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也看清了身下所站的位置。确实是个山坡,还是个很大的山头,眺望过去,山脚离了好些距离。漫山遍野都是身旁这种长草,偶有几棵可能是野生的树,这样一个可属于是荒地的地方,不可能会有人烟。 “嗯......”一声轻吟从刘悦那边传来,我扭头去看,发现不光是刘悦,周通和六子也在相继醒来,他们的嘴唇都在无意识地动着,是人类本能的对水的渴望,让他们苏醒过来。我清了清嗓子,发现能发出声音来,也不管是有多嘶哑难听了,就开口道:“你们都别急着揭开眼睛上的布条,等光线适应了再拿下来,我现在先去附近找找路。” 我没有告诉他们盛世尧的事,从苏醒到有力气揭开布条,再到眼睛适应光线,最起码得半小时以上,怕万一被他们知道盛世尧不知所踪,会有人不顾眼睛受伤就强撑着起来寻找。 没多耽搁,在确认他们听清我的话后,就找出包袱里的我那件外套披在身上,开始找寻下山的路。其实不用特意去找,因为我发现有一处草被压过的痕迹,往山坡蜿蜒而下。那应该是盛世尧走过的痕迹,他在为我们做好简单防护措施后,就一个人单独下山了。 没有迟疑就沿着那条痕迹往山下走,双脚的颤抖以及山路的艰难,使得我走得很缓慢,有几次都摔跌在草丛里,爬起来时浑身都疼。咬着牙快到山脚处时,蓦然发现前方草丛中似躺了个人,心猛地就抽紧了,蹒跚着跑过去,果然是盛世尧!他竟昏倒在山脚前! 我俯身将他翻过身来,一探鼻息,竟是极其微弱。雨水将他的脸和头发都打湿,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右边眼睛,我将湿发给捋开,与他对了对额头,烫得难以令人置信。早在山洞内,他其实就因为受伤极重而变得格外虚弱,之后他却仍从容自若地领着我们寻找出路。 从所有人都躺在山洞外面,而唯独他一人昏倒这里看,应该在那洞中,我们几人相继都昏迷过去了,是他把人一个个拖出了山洞,又再下山想找水源救我们。没想自己走不到山脚,就昏倒在了这里,如果不是这场雨来的及时,那么我们...... 我没有再想下去,如今最紧要的是救他,必须立刻送医才行。仰头看了看山坡上,再看了看山脚,咬咬牙,不管了,先救盛世尧再说。刘悦他们三人已经醒过来了,很快就能自己走下山来。刚我透过雨茫眯眼看了看,山脚下过去百米,好像有路,如果运气好的话,拦到一辆过往的车,那就可以得救了。 但事实证明,想总比做要来得容易,单单就眼前将盛世尧背负到身上去,我尝试了好多次都没成功,最后拖着他一头往前栽,摔下去好几米才止住。显然以我现在手不灵活,双腿打颤浑身无力的状态,根本背不动他。没有办法,我只得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从他腋下穿过,将帽子替他戴在头上,以便护住头部,两只衣袖被我用影月刀割开,做成长一点的绑绳绑在腰上,再开始一点点往山下拖动。 过程很艰辛,但还是借靠身体重心的力量,将盛世尧拖下了山坡,并拖到了路口。路是一条两米多宽的石子路,大雨滂沱下已是坑坑洼洼,放眼不见人烟与车辆,绝望地想这会不会是条已经废弃了的老公路? 我在考虑是不是要拖着盛世尧继续沿着石子路走,又担心这么拖下去,他会坚持不住。他的气息越来越弱了,嘴唇都开始发紫,看着这样的他,我的眼圈发红,心中无比难过,一屁股坐在泥地里,不知是雨还是泪模糊了我的视线。 抹去了,又流出来,到后来眼睛都开始发疼。朦胧中似看到黑亮的眼珠,用力眨了眨眼,又再眨了眨,黑曜石般的眼珠近在眼前,终于确定,不是我眼花,是真的......他睁开了眼,他居然醒过来了! 我激动到语无伦次:“盛世尧,你醒了?不是我做梦吧,你怎么可能会自己醒来呢?不对,你是真的醒了,对不对?”他的唇动了动,即使没发出声音,我还是看懂了他的意思,他说:“别哭,我没事。” 一句话将我的眼泪全部勾了出来,视线再没变得清晰,一直都在朦胧中。我甚至有一种想要嚎啕大哭的冲动,他醒了,他说他没事,那就一定没事,因为他是盛世尧。 正文 113.引君入瓮(1) 磅礴的大雨终于慢慢停下来,盛世尧自醒来后,就一直是半眯着眼躺在那。()我本想用那件防水外套替他遮下雨的,但他说他需要雨水来补充水份,于是就陪着他一起淋雨。 过了近有半小时,他已经能发声,让我扶他坐起来,问我醒来后的经过。我把大致情形跟他说了下,他朝山脚边看了看,道:“等他们过来了再一起商量后事吧。” 我侧头一看,只见刘悦与周通一人一边扶着六子往这边走来,心中一松,他们也都没事。等走近后,刘悦焦急地询问:“尧哥,你怎么样?”盛世尧摆摆手,表示无碍,但他的气色,是谁看了都不会认为他是好的。 就在他准备安排我们分走公路两边,去寻找过往车辆求救时,突然远处传来隆隆声,我往声源方向一眺望,发现好像有辆拖拉机正悠悠缓缓地驶过来。喜色一点点在我们脸上浮起,紧接而来的情绪是狂喜与激动,以至于我们冲进马路拦在拖拉机前,把那汉子给吓了一大跳。 最后是周通堆了笑脸上前去编了个理由,谎称我们是登山爱好者,然后不幸在山中迷路到了这里,各自都受伤了,请求对方的帮助。那汉子看了看我们,说此地离县城要好些距离的,没半天赶不到。周通摸遍身上口袋,想掏出点钱来,可是我们狼狈到别说钱了,就连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几不能遮体。 汉子看了我们的窘状,也没坚持要钱,说就当做回好事吧,就让我们都上了他拖拉机的后车厢,倒是给我们遇上了一回好人。沿路都是周通在跟汉子搭讪,得知这条路确实是已经废弃不用的老山路了,这汉子是贪图它近才走的。他这拖拉机是用来运砖头的,刚上午跑了一趟,往回赶时遇上下大雨了。由于路窄,即使知道山路在雨天泥泞不好走,也不能回头了。 问起县城名,汉子报了个地名出来,云里。周通看了看我们,显然他也没听过这个地名,于是又问这属于哪个省?汉子奇怪地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报出四川省份。估计他会以为我们几个人脑子出问题了,登个山即使是迷路,还能跑到别的省去啊。 周通干笑着将尴尬场面给圆了过去,之后套话他就小心了,也得到了我们所想要的大概信息。此云里县离九寨沟已经很有些距离了,想想我们翻山越岭,又是水路又是山林的,被困近有半个多月,要是还没出九寨沟范围,那就真奇怪了。 将近傍晚,开拖拉机的汉子才带着我们来到云里县城的县医院,医院很简陋,病房只有那么四五间,倒是有空位。可我住进去很是忐忑,我们身无分文,要怎么治伤住院呢?周通无所谓地拍我肩膀道:“小妹放心啦,你老哥我有办法,咱只要能活着走出来,到这里还怕什么?” 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就坦然了,安心住下来。果然第二天,周通去外面转了一圈,就拿了一打钱去把几人的医药费都付了,钱的出处我也没多问。以这个县医院的医疗设施,只能给大家的伤口消消毒,然后挂消炎与营养点滴。 在医院里窝了几天,我除了右手腕还不太能动外,基本已经复原过来。盛世尧脸色虽然还苍白,但已经不再显虚弱,开始着手安排回程的事。他说此地虽离了九寨沟范围,但到底还属四川境内,为防夜长梦多,最好早些离开。 竟没想,这个夜长梦多来得太快。 在我们准备撤离前一夜,周通已经买好了去往成都的长途车票,只等早上八点钟发车。我们五人分住两间病房,每间病房都是三人病床,不用说,我和盛世尧自然是同住了一间。 连着三天,他可能是伤口疼的关系,夜里睡得都不安稳,隔着一床的距离,能听到他辗转反侧,但他都没有强行要求我去做抱枕,我自然不可能跑去毛遂自荐了。这晚躺下之后,却是一直都没听到翻身的声音,偷偷回头看了下,见他背朝着我这边,好像是已经睡着了。 也没多想,闭了眼就入睡了。睡意正浓时,忽听到身旁传来异动,立时惊睁开眼,就见盛世尧在起身下地,可能是要去洗手间。平复心跳重闭上眼,这趟历险让我变得即使在睡梦中都保持高度警戒心,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过来。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不敢深度睡眠,怕做梦。梦境预知这件事很困扰我,所以我保持了浅眠的习惯。脑中胡乱想了一圈,突地发现好像没听到盛世尧的脚步声,再次睁眼,黑暗中惊异地发现他竟还站在床边,一动都不动。因为灯被关掉了,房内漆黑一片,我看不到他的神态,可莫名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难道是梦游?心中浮现奇怪的想法,可是很快就推翻了,盛世尧会梦游?那真是天方夜谭了,我都怀疑他时刻都能清醒的神智,会不会有梦呢。那如果不是梦游,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又等了半分钟,见他还是没任何动静,就打算按床头灯开关,问问情况。 可手刚动一下,还没触到开关,盛世尧竟动作极快地欺身而下,整个身体压制住了我,手也被他紧紧按在了头顶。整个过程都是在秒瞬间发生的,快得令我根本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时欲出声,嘴巴刚张开就被他用手给捂住,转而他凑到我耳旁,气息轻吐在耳根处,我一下子脸都红了。他这是发什么神经呢? 虽然明知道他不大可能是因为狼性突发而来侵犯我,可被他完全笼罩身下,四肢压制的感觉,就像是麋鹿被猎豹追捕到然后扣在爪下一般,每挣动一下,扣得就紧一分。但很快我就不挣扎了,因为盛世尧在我耳旁轻语了句:“别出声,有人来了。” 我绝不会怀疑他的敏锐判断,他如此紧张,一定是有事要发生,他说的有人来了是指谁?难道......是黄大仙?神经一下子就绷紧了,我们历经万险,走出了绝境,还是没逃出黄大仙的魔掌吗?当真是可恶又可恨,而且......可怕! “凝神静心,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管。”盛世尧交代完这句话后,就翻身而起,他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窗口钻了出去。病房内只剩下我一人,没来由就想起上回在旅馆里的事,难不成这次又跟上回一样?连忙屏气凝神,对自己说无论听到什么奇怪刺耳的声音,都不再被牵动。 但是等了好久,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四周安静到诡异了。虽然县医院住院的病人不多,但前几夜都还偶能听到走廊里护士查房或者陪同家属的脚步声,可今晚却悄无声息的。几次想要起身拉开门去看看,但想起上回盛世尧对我警告不要出房门,最后我不听出去遭到魔音控制的事,就还是压制住情绪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这感觉甚是煎熬,因为这种情形下我不可能神经粗到还能入睡,只能一直保持高度紧张,密切关注周围动态,到后来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眼见天蒙蒙亮起来,时间差不多得六点钟了,门上忽然传来门把扭动声,我惊坐起身,手摸住影月的刀柄,屏住呼吸准备随时对进门的人攻击。 门从外面被推开,颀长的身影走进来,看清是盛世尧后整个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坐在床沿猛喘气,高悬一夜的心终于落地。眼睛搜寻他身上各处,好像并没受伤,不由奇怪地问他这一夜是去干嘛了,之前他那般警戒又是为何。 他越过我的病床位,走到他那张坐下,轻描淡写说了句:“抓到黄大仙了。” 我呆若木鸡,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话的意思,急步上前抓住他的手问:“是真的吗?可这一晚上我都没听到任何动静啊,你们是去了外面抓人?黄大仙真的到这云里县来了?” 一连串的问题跟连珠炮一般的抛出来,盛世尧只给了我一句话:“我很累,要睡一下。”说完就翻身躺了下去,眼睛也闭上了。我低眼仔细去看,发现他眼帘下全是阴影,昨晚上不知道他与黄大仙是怎么斗法的,但以黄大仙以往的邪术来看,想必能拿下此神棍必定极耗鞋心力,难怪他会如此疲累。 没有再去烦他,跑进洗手间胡乱梳洗了一番,换好衣服就走出病房,回身把门给轻轻带上了。想去隔壁找周通询问详情,可是到隔壁病房窗口一瞧,发现里面并没有人,他们竟然全都起来了。转念一想就知道了,昨晚他们一定都跟盛世尧一起去行动了,唯独留我一人在病房里,可能是怕黄大仙的魔音再控制我吧。 刚盛世尧也没说清楚,不晓得抓到黄大仙后他们是怎么处理的,现在他们三人难道是在那看守黄大仙?正在我迟疑间,看到走廊转弯处刘悦朝这边走来。 正文 114.引君入瓮(2) 刘悦也看见了我,加快了步伐,没等我开口,她就劈头而问:“尧哥怎么样?” 心知她永远都把盛世尧摆放在第一位,所以也不介意她态度,朝旁边病房指了指道:“他在里面休息。…………”她的神色缓了缓,似松了口气,我乘机询问:“你们昨晚去哪了?是不是抓到黄大仙了?” 刘悦点点头,神情里满是疲惫,“昨晚尧哥布局引黄大仙来,我们的任务是守住医院的每一个出口,在昨天入夜之前,尧哥就让老周花钱把其它病房的病人给转移到了别处。本来以为这病房区会是请黄大仙入瓮的地方,可那黄大仙实在狡猾,反而引了尧哥出医院,我们想追上去帮忙,被尧哥喝令留守医院。一直到天亮才见尧哥单独走回来,他让我们去医院旁的巷子内拖人,说黄大仙在那。我们赶到那边一看,果然黄大仙横躺在地,面色发青地昏过去了。” 吃惊已不能形容我心情了,刘悦虽寥寥数句概括了一整夜所发生的事,可当时必定凶险万分。与人斗比得是狠,与鬼斗比得是胆大,可与黄大仙这样会邪术的人斗,不光是狠与胆大就有用的,必须有旗鼓相当的实力,能够反其道而压住对方。 盛世尧的实力不用再怀疑,但令我吃惊的是他竟会在自己身体没复原时,对黄大仙动手。不过也可能正因为如此,那黄大仙才会失了戒心,跑这云里县来。难怪盛世尧如此疲累,定是激斗了一夜才这样。 我问刘悦黄大仙人呢,她说医生在救,周通和六子在那守着,她是回来看看盛世尧情况的。说完也不再管我,就推开盛世尧在的那个病房门走了进去。如此一来,我不好意思也回病房了,只好去周通那边探探情况。 不晓得这黄大仙落到他们手里会怎么处理,送警局吗?可我们受黄大仙迫害这事没有证据啊。杜老板那案子,黄大仙又是撇开了身份属于局外人,要抓也最多能抓那杜太太,但这么长时间,杜太太应该早跑了吧。 念头转过几个,都觉得不妥。已经走到急诊病区,远远就看到周通坐在那打瞌睡,走上前时,周通朝我招手坐过去,我问黄大仙的情况,他朝身后的急诊病房指了指道:“死不了,还在那躺着呢。” 我到病房门上的小窗口探望,很是吃了一惊,从刘悦叙述中还以为黄大仙就只是昏过去了,可现在里头躺着的却被包得满头满脸的绷带,都看不出本来面目了。一问之后才知刚才那黄大仙醒过来了,但好像神智不清,直呼头痛然后拿头去撞墙,撞得头破血流,医生给他包扎就包扎成这样了。 我狐疑地看着周通,他被我看得咧嘴一笑道:“小妹,别这么看我,老哥承认了,刚才混乱中确实对那姓黄的下了点黑手,也算是给他一点点小小‘回报’,让他想跑也跑不了,老子的脚到现在都还疼呢。不过他好像是真有点神智不清,估计是被尧哥给整的,倒是便宜他了。” 心说你这可不是一点小小“回报”,人都给包成木乃伊了。不过念起之前那黄大仙对周通做的,觉得他也是罪有应得。不见六子在,问周通六子去哪了,他调侃六子现在是病秧子了,在医院里守了一晚上就撑不住,被他打发去睡觉了,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连连打哈欠,一脸的困意。 我想了想,他们几人都是一整夜没睡,估计还在医院里各处活动,就我是最清闲的,安安静静在病房里呆了整宿。于是就劝周通去休息,留我下来看守黄大仙就行了,起初周通不同意,说还要等尧哥过来决定如何处理的,可我看他连眼皮都搭下来了,向他保证一定分分钟都不离开病房门口半步。 周通朝病房门的小窗内看了看,想是觉得黄大仙成这样了,也没什么攻击力,就让我留心点若有事立刻叫护士去喊他们,这才离开去休息。 坐进椅子里,脑中把昨晚之后的事过滤了一遍,难怪夜里一点声音都没,原来一早就布好了局为引黄大仙,局的名字叫引君入瓮。也不知道后来在巷子里,盛世尧与黄大仙是怎么斗法的,这应该是场恶战吧,最终以盛世尧赢为收尾。 正想得入神,突听病房内传来异动,我起身去小窗口看,发现黄大仙已经醒了,而且真如周通所述那样,拿头在撞墙壁,一下一下,十分用力。本想置之不理,可很快白墙上出现了殷红的血迹,这下我有些急了,想要去找医生,但想之前跟周通的保证,不能离开病房门口半秒,旁边又不见护士,只好推门进内。 进门后,我并没有莽撞上前,而是驻足观察,见黄大仙撞墙的行为并没有停止,一直重复着单一的动作,就好像完全没有痛觉一般。等了近有十分钟,我朝门窗外看了看,见走廊里空无一人,这才回头走过去,离了一米远处萧冷着语声道:“黄兴元,别装了,你不可能会疯的。” 话声落就见本在撞墙的身影顿了顿,这一顿让我明白刚才的试探是对的,他确实是假装的。目光一厉,抽出怀中的影月,上前一步横在他的脖子上,寒声而道:“我已按照你我协定做了,现在该你兑现诺言了。” 黄大仙停止了所有动作,缓缓回头过来,目光相触时我猛地心神一震,那眼睛...... 他不是黄大仙!即使眼前这人将整张脸都包满了,只露了眼睛和嘴巴在外,可我也立即就分辨出他不是黄大仙,因为眼神。黄大仙的眼神犀利、阴寒,而此人的眼神最多的情绪是惊疑,还有那么一点熟悉感。直觉告诉我事情不对,强烈的不祥感充斥我全身,我甚至都不敢问出一句:你是谁?直愣愣地盯着对方。 身后的门响了,然后是脚步声传来,我迟钝地回转过头去看,就见盛世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他的身后是刘悦与周通,他们看着我的目光里有失望与愤怒。 心往下沉,从未有过的恐惧漫进我全身血液,比在那暗无天日的洞穴生死不知时,都还要恐惧。因为我知道,我可能将要失去或者已经失去的是什么。 现在我已经明白看着身后那“黄大仙”的眼睛,为何会有熟悉感了,因为他是......六子。五个人,除去我自己,其余四人属盛世尧是最熟悉的,哪怕他一个背影我都能分辨出来;刘悦是女人,身材单薄苗条,一看就能看出来了;周通与我闹惯了,他的体形又微胖,也很容易被我识破;唯独六子,这个一项沉默寡言的人,他的存在感是五人中最低的,也是我最少与之说话的人,所以他成了“黄大仙”。 好一招引君入瓮的戏,只不过引的不是黄大仙,而是我。 在我想通这些事的过程中,六子走回到了盛世尧的身后,慢慢将脸上的绷带与纱布给解了下来,露出了他本来面目。除了额头有些淤青外,根本就没什么流血破损的,想必那血迹是问医院拿的血包吧。也难怪他回头看我时的眼神里出现惊疑了,因为对“黄大仙”说的那些话,都不可能会是出自“无辜”的我。 我将目光定在盛世尧脸上,想从他的表情中或者眼神中看出些情绪来,失望?痛心?还是愤怒?但他从进门后,就一直是极淡漠地凝着我,淡漠到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 干哑地开口:“能听我解释吗?” 盛世尧没表态,刘悦已经怒喝出声:“解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与那姓黄的根本就认识!要不要听听刚才的录音呢?”她从六子手中抢过一支录音笔,开关一按,刚才我说的两句话就在房内回放出来。“黄兴元?哈,天可怜见,我们至今都不知道黄大仙是叫这名字,来,成晓,快跟我们说说,你们的协定是什么?是在老周伤口里安装追踪器吗?还是引我们入黄大仙的局,一次次制我们所有人于死地?” 心中咯噔了一下,追踪器的事......他们竟发现了?我转眸去看周通,他扭开脸不看我,痛心疾首道:“小......成晓,我们都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是黄大仙的人!那枚丧魂钉是尧哥取的,他怎么可能粗心到里面还留着追踪器都没发觉?之后除去阿悦替我敷药包扎外,就只有你接触过我受伤的脚,所以......” 所以刘悦不可能会这么做,那么就只有是我。 “老周,你跟她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她就是内奸!就说我们怎么会着黄大仙的道,原来都是她在穿针引线呢。”刘悦目露凶光,恨不得冲上来将我撕了。 我没再去看他们,把目光转回到盛世尧脸上,从来在这群人中,是他说了算。知道现在我说什么都已晚,事实俱在,我连辩驳的立场都没有。可有很多事并不就像表面那般,我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对盛世尧道:“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 正文 115.摊牌 沉默了足有半分钟,盛世尧缓缓走向我,一直走到我跟前,手指轻捏我下巴,我被迫仰起头凝着他的眸,他终于低吟出声:“机会?可以,小小,你的要求我又怎会不同意呢。…………你们全部出去!” 后面那句话是对其他三人说的,刘悦吃惊地喊:“尧哥......”被他回眸一个厉眼,止住了声,之后没人再敢发表意见,全都乖乖走了出去,房内就只剩我和他两人。 没了旁人在,我相对要松口气,想着把事情原委对盛世尧都交代出来,再求他几声,应该不是那么难的。可当我还在组织语言想着要怎么开口时,突觉身体一个凌空,等我反应过来时,已被盛世尧压制在了身下,双手高举过头顶,他单手扣住手腕,使我动弹不得。 不明白他此举是何意,但见那始终没有情绪的双眸内出现了危险的光,不好的直觉刚泛起,他就如准备噬咬猎物脖子的野兽般越靠越近,“你......”只发出一个音,话就被吞没,他竟用唇堵住了我,且挑开了我的牙齿,舌攻城略地而入。事情来得太快,以至于我脑子轰的一下就模糊了,任由他的气息在唇内侵占。 是察觉到他的手在我身体上游移时,我才惊回神的,在领悟他此举动作的涵义后,我再也不顾一切地开始挣扎与反抗,甚至不惜磕下牙齿去咬他,而他在我落齿的瞬间及时抽离唇舌,游移的手也停止了。痛觉立刻传入我的神经,我咬破了自己的唇,怒瞪着他问:“为什么?”他刚才的行为是在对我侵犯,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混黑的眸就附在我上方,我想起了那个深潭,波澜不动,幽深不见底,还带着未知的致命危险。这样的他,根本就不像是冲动的样子,只见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慢条斯理地反问:“为什么?不是你要我给个机会的吗?女人求男人给机会,除了这样的方式,还能拿什么来说服?” 我被他的话噎住了,原来他同意给我机会是指这!也明白这所谓的“机会”,其实是他在讽刺戏弄我,或许我不挣扎的话,他也会停下来,也或许他会做到底,但是我要的真正的机会,他不会再给。 侧转头转移视线,不再与他那骇人的目光相对,轻声说:“盛世尧,你惩罚我吧。”到这地步,是伤是残,也只能听凭他发落了。 一声轻嗤传来,下巴被他用力捏住逼迫着正对他,然后听他一字一顿问:“你配吗?”心中某处开始如针扎一般疼起来,低沉的嗓音穿过耳膜:“记得我曾说过,养不熟的白眼狼,最好的办法就是磨了她的牙,折了她的骨,让她想跑都跑不了。”他在说这句话的同时,他的掌就在我手骨上摩挲,就好像随时都会捏断一般,我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害怕了?别怕,这些惩罚的前提是,你属于我,是我的狼崽子,我才会那么做。现在发现你其实不是狼,而是一头狐狸,而我生平最讨厌狐狸,因为它天性狡猾,没心没肺,忘恩负义!”最后四个字他念得尤为重。 我忽略掉心间的痛楚,咬着牙倔强地问:“那你究竟想要干嘛?” 声落就觉下巴处剧痛袭来,他的指下用了狠力,只听他沉声道:“说吧,把你跟黄兴元之间的事,给我源源本本说出来。” 我怔住,“你不是不想听我解释了吗?也不再信任我了吗?” “听不听在我,如何判断也由我。”盛世尧松开了对我的桎梏,翻身而起,居高临下俯视着我,对我形成极大的压迫力。 我知道这是我最后解释的机会,一旦错过,就再无转圜余地。也不再整理,就将自堀城之后如何与黄大仙接头上,又如何达成协定,以及协定的相关内容讲述了出来。讲述期间,盛世尧点了根烟,而我也从床内坐起了身,毕竟躺着说话实在太没说服力了。 讲到最后,我极认真地看着他说:“这就是所有事情的全部,我敢对天发誓,除去那个追踪器,之后我都没有再向黄大仙传递任何消息。”能交代的事都交代了,接下来就等盛世尧的判决了。此情此景,就好像我是罪犯,而他是审判的法官。 要从他脸上观察出点端倪很难,晦暗眸内读不出任何他的想法,静等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知道我为什么会怀疑你而不怀疑其他人吗?不是因为他们跟着我的时间长,而是因为你太过感情用事。周通脚里的追踪器,在我们走出迷林时,我就发现了,当时我选择按兵不动,甚至怀疑过他们三人中的一个被黄大仙收买。所以才会把他们留在那座山上,而只带了你一人前去探查。 当我们重回山上,发现三人不见时,我假意要弃他们不顾,焦躁、愤怒、失望等情绪全显露在你脸上。在山洞中查探到刘悦做下记号时,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发觉,你暗暗松了口气。之后在寻找与救援他们三人这件事上,你表现得异常积极,后面种种我也不细说了。一个人的情绪起伏变化偏离了本该有的态度,那只说明这个人有问题,而你也应该感谢你这感情用事的性子,否则你现在就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与我对话。” 他说话的语调从始至终都是平缓的,没有任何一点波动,就像是在叙述一件别人的事。但我的感觉是被人兜头淋了一桶冰水,寒凉彻骨。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当时那些浮动的情绪,真有那么明显吗?可那都只是我本能的反应,竟然被他全瞧了去,而且暗暗推敲揣摩,最终成为判断的依据。 他的意思是,如果不是我最后真性情流露,是真心要救他们,那么此刻我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而他也不会给我任何机会来坦白解释。 盛世尧顿了顿后又道:“布这个局前,我并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你。一整夜我就在你门外,关注着你动向。在我暗示黄大仙来了后,如果你是他的棋子,一定会忍不住跑出来察看,但整个晚上你都没走出房门一步,让我以为可能是自己判断错误了。成晓,其实你只要熬过这关,我就会信你,再不会对你有任何怀疑,可你偏偏还是走了进来。” 这才明白,原来这是个双局,我躲过了前一个,没躲过后一个。从没听盛世尧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把从对我的怀疑到后来的布局的全过程,都告诉了我,就像是......在交代,也像是在了结。 当“了结”两字划入脑中时,我觉得胸口发闷,钝钝地疼。听到自己声音嘶哑地问:“如果......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呢?你还愿不愿意听我讲另外一个故事?”我在做最后的努力和挽回,只要他点头,我愿意把所有的事都摊开在他面前,包括那些本打算永存心底的秘密。 盛世尧露出了浅笑,带着刺人心的讽意,他说:“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小小吗?你一定以为我唤的是你名字里的那个晓,其实是大小的小,因为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小小的存在。如果我愿意,那么就让这小小的存在永久保持下去也无妨;但如果我不愿意,我会让这微末的存在变成无。现在你在我这里,已成了零,你的那些个故事,我没有兴趣了,还是留着说给下一个人听吧。” 话到这里,已是多了,他将手中没吸一口的烟蒂扔在脚边踩灭,然后转身沉稳从容往门边走,很像徐志摩诗中所写的情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就在他的手握上门把时,我鼓足了一口气大声喊:“盛世尧!”他顿住身形,没有回头,有什么欲要冲出我的眼眶,强行逼了回去,我从齿缝中一字一字道:“你还不是一样,你根本就是有目的接近我的。” 我的话拉转回了他的身,他转过身来挑眉看着我,却是沉默不语。 这时候我已经顾不得什么,只想把憋在胸口的一股气全吐出来,几个大跨步就到他面前,扬高了头盯着他眼睛说:“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你设计好的吧。是我愚笨无知,才会被你骗得团团转,事实证明像你这般厉害又精明的人,怎可能会被人围殴呢?那些人合起来都不是你对手。我还真是面子大,需要你盛世尧施这么个苦肉计,来引我上钩。” 说到这里,盛世尧忽然就笑了,“你身上有什么值得我算计,还要不惜用上苦肉计的?” “有!”我握紧了双拳,告诉自己既然已经撕破脸了,那就一切都摊开来吧,“以前我也觉得自己身上没什么值钱的,就是外婆给我的紫金匣子被你扣留在那,也没觉得那会是你目的,因为一切事都是那么偶然。可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连黄大仙都把矛头指向了我,我就知道我身上一定有你想要的东西,直到在那个山坳里的村子中,我看到你不顾触动机关也要把那紫金匣子拿出来时,我才明白,原来你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摆在我面前,连遮掩一下都不曾有,你就是冲着我外婆那个紫金匣子而来的。我说得对吗?” 正文 116.陌路 我犯了个极大的错误,就是估算错了盛世尧的性情。()他是一个连掩饰下自己目的都不屑的人,他也是一个心机城府至深的人,他更是一个能剖析你所有动态与表情的人,这样一个捉摸不透又高深莫测的人,我如何会是他对手? 从一开始,他就把目标明确放在外婆那个紫金匣子上,甚至连理由都没有就强势霸占。而我却天真的以为,他占据匣子是为了要挟强留住我,这恰恰就是他的聪明之处,当人在最初认定对方所为的目的后,很难会在之后改变原来的想法。而且之后他表现得对那匣子也是可有可无,随意摆放一边,甚至可以还给我,但我想走就是没门,这让我更加坚定了观点。 这样的错误观念,直到那次石室里发现另外一个与外婆的紫金匣子酷似的匣子时,我才幡然醒悟。可以说盛世尧这个人对人对事都很淡漠,极少有东西能引起他的兴趣,但他在那石室中却表现得比往常更躁动,连触动机关都不顾,也要把那石板下的匣子拿出来。 盛世尧听完我的分析和质问,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只见敛去笑容,面无表情地垂眸盯视着我。我在他黝黑的深眸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狼狈、渺小,这两个词足以形容此刻的我。 不知对视了有多久,可能是十分钟,可能是五分钟,可能只不过是片刻与瞬间,而我却觉得很长很长。因为我知道,他再开口时就意味着结束。 当病房内只剩下我一人时,我的耳旁久久回旋着盛世尧离开前的那句话,他说:“成晓,你太抬举自己了,我盛世尧想要一样东西,无需花那些心思,我会......强取。既然你这么宝贝这个匣子,那么现在完璧归赵,从今往后,你我陌路。” 从今往后,你我陌路。 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八个字,让我......从外到内都揪心的疼。 外婆的紫金匣子,如今孤伶伶地躺在我脚边,我连弯腰去捡的勇气都没有。是我想错了吗?他并不是为了这个匣子接近我的?刚才他的表情,从讽刺到不屑,再到淡漠无一丝情绪,紫金匣子被他从怀中拿出后就手一松,直落落地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等我反应过来时,只看到洞开的房门,而眼前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后。 他的话犹如一巴掌狠狠扇在了我脸上,将我振振有词的那些剖析与判断捏得粉碎。正如他所言,他若真想要我的匣子,何需用苦肉计?这个道理我在一开始就想通了,为何到后来又怀疑上了? 好痛!可又不知道是哪里痛,就是觉得痛袭入神经,贯穿了全身。我痛得弯下腰,在我弯腰那刻身体僵住了,因为我感觉到了怀中有个东西搁着,立即就想到那是影月。影月!我倏然睁大眼,下一秒我抄起地上的紫金匣子,人如箭一般冲出了病房。 脑中只剩一个念头:影月是他的,我要还给他。 后来想起我这时的举动,已是明白,我其实是在抓住任何一个能留住盛世尧的可能,影月是他与我仅剩的唯一联系。 从医院大楼冲到楼底下,远远看到盛世尧钻入了一辆的士,随后周通三人也都钻了进去,我赶到大门口时,那辆的士已经扬长而去。我焦急地在路边拦出租车,可沿路过来的全都载了人,转眼那辆载着他们离开的车子已经转过了弯不见。 我跑去问门卫,长途汽车站在哪里,门卫给我指了路,想也没想就拔腿而跑。不是我冲动行事,而是这云里县本是个小县,车站离得不会太远。得亏我这阵子高强度的“体能训练”,跑起来都不觉得喘,当我跑到长途汽车站时,刚好看到他们四人的背影走进车站。 可我跑进车站里面时,放眼全是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们。猛然想起昨晚周通说今天去成都的车是八点出发,抬头去看时钟,已经指在七点五五分上,他们一定是上车了!我穿过人群找到了发车的窗口,正要冲进去,但被工作人员给拦下来,问我要车票。我哪里会有车票,昨天周通就没给我,想说现在买,可摸遍身上所有口袋,连一毛钱都没有。 此时两名工作人员用防备的眼神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一个打算逃票的人。喇叭里已经在喊通往成都的汽车即将发车,让还没检票的人赶快。我一发狠,直接撞开了工作人员,冲进了车站口,不用找就看到当门前停的一辆车子上挂了“云里——成都”的牌子,车门已经关闭,我在车身旁绕了一圈,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发现了周通,他是坐在窗口的。 只拍打了一下车窗,他就看到了我,面露惊愣,转回头与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这时候工作人员已经赶了过来,同时还带了保安,要来拉我出去,我拜托他们说朋友东西掉了,我是来送还的,显然刚才我硬闯的行为惹恼了工作人员,指挥着保安将我往出口拖。 伸手进怀按在影月的刀柄上,可我没法拔出来,因为如果我拔出来,他们就会把我当成是手持凶器的歹徒。就在我即将被拖离站台时,那辆已经关闭车门的汽车门开了,走下来一个人,屏息看清对方脸面时,失望淹没了我。 下来的是周通,他走过来跟拖我离开的保安说我们认识,工作人员将信将疑,但还是让保安松开了我,在旁虎视眈眈盯着我,生怕我乘他们不注意就逃票钻上了车。 周通蹙着眉问我为什么还追来,我说我想再见一下盛世尧,有话想跟他说。周通看我的眼神变得格外严厉,他沉着脸说:“成晓,尧哥不会再见你的。若不是念在你最后不顾性命救我们的那点情义,我也不会下车来与你说话。以后你还是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就转身要回车上,我连忙拉住他胳膊,急声道:“我是来还影月的,影月是他的,我要还给他。” 周通回头看了看我,最后丢下一句:“你等等,我去问下尧哥。” 他朝车子走去,并没有上车,而是一直走到车后座的位置,抬头敲了下窗,车窗玻璃落了下来,盛世尧的脸出现在车窗处,他在听周通说完后,朝我这边飘了一眼,那一眼让我的心都提了起来,最后他的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周通看了看我后就点头,再次走向我。 “尧哥说......”周通开了口后,似很难言,卡在那好一会,都没有下文。我眼巴巴地看着他,心中有期望,可又不知道在期望什么,最后周通还是说了出来:“尧哥说,破铜烂铁不要也罢,就当是赏你了。” 我呆若木鸡,远远凝看着那车窗边淡漠无表情的脸,什么挡住了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那张脸成了虚妄的泡影,然后越来越小,渐渐消失。 “姑娘,车走了。” 我茫然地转头,看到工作人员迟疑的表情,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再回头去看,刚才车子停靠处已是空了,就是那边大门处,也没了车子的踪影。周通自然也跟着车离开了,只记得最后好像有人在耳旁重重叹息着说“覆水难收”。 是啊,泼出去的水,要如何收得回来。我以为找到了与某人唯一的联系,想要抓住最后的缰绳,可这联系对他来说,只是破铜烂铁,根本不屑一顾。 工作人员递了张纸巾过来,“擦擦眼泪吧,成都离得也不远,姑娘你可以去看他的,没必要哭成这样。”我抬手一抹,满手都是湿的,原来强忍住的泪,还是没忍住。从工作人员的眼中,我看到了同情,心想是不是该感谢这些晶莹的水滴,让他们不再像防贼一样待我。 没有去接纸巾,我掉头走出了站台,再穿过候车的人群,走出了汽车站。茫然站在路口,我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仿佛一下子所有的重心都消失了。 陌生的人,陌生的路,陌生的风景,曾经我从不畏惧,所以我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的辗转,可此刻遥望着身边这些陌生时,脑中反反复复是那句:从今往后,你我陌路。陌路的意思是,桥归桥,路归路,再见都是陌生人。心中隐隐又开始痛起来,我不明白这痛究竟是为何,只领悟一件事:原来被驱逐的滋味,是如此的难受,满嘴的苦涩,眼睛干裂的疼。 我再一次回到了两个月前,身无分文,流落街头,之前的那些就好像是梦一场,如今梦醒了。若不是怀中还揣着那把影月,我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虚妄的梦。 在傍晚时分,我走进了派出所,请求帮助。编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告诉民警自己遭了窃,手机、钱包与证件都被偷了,回不了家。云里县的民警很热心,在问清详细情况后,就安排着给我买了车票,并亲自带我去到车站,跟工作人员解释。买的是中转车票,需要到市级城市转坐火车,民警陪同我一起到了市级城市,与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我就搭上了回家的火车。 看吧,一切如此简单,在那时我其实就该这么做,可阴差阳错地选择了滞留当地,遇见他......靠在火车的车窗边,看着路旁的景色在倒退,心中已平静,再无波澜,仿佛那些失控的情绪都被抽离了,只剩下淡淡的离情。 人总要学会,如何欣赏生活中的风景,如何在旅途中停下来看看那个真实的自我,如何面对那个平凡的自己,又如何面对这个多元的世界,如何心有猛虎,同时又能让猛虎细嗅蔷薇。 我在心中默念:让上帝的归上帝,把凯撒的还给凯撒吧。 正文 1.回家 在历时十三个小时后,火车终于停靠,我抵达了家乡。…………随着人流往出口走,在上上下下几趟通过地道后,就来到了出站口。那里拥挤了许多人,大多数是来接人的,也有些是拉生意的,我对几个上前拉出租客生意的老板摆手后,来到了路边。 近八个月没回来,感觉一切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反正我口袋里也没钱,与的士无缘,只能走路回去。拎了拎手上的塑料袋,不由心中生暖,那个云里县的民警还真是热心,不仅给我解决难题,还细心的给买了面包与水,若不是离得太远,我真要买面锦旗给送去感谢人家。 走了足有半天的功夫,才走回到家门口,居然也不觉得双脚有酸意。不用说钥匙肯定是没有的,只能上前去敲门,等了好一会也没人来应。隔壁走出来一人,看到是我,就招呼了起来:“呀,是成晓回来啦,你阿姨去画廊了,没在家。” 我笑着回:“好嘞,我知道了。谢王婶啊。” “这孩子,说什么谢呢。”王婶笑骂了句,就提着篮子往菜市场那边去了。我目送她走远,往屋前门槛上一坐,没打算去店铺找梅姨,因为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要收铺子了。 果如我所料,坐没多久就远远看到熟悉的身影向这边走来,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微笑着等她看到我。在离了十几米远处,梅姨发现了我,然后顿住脚,将我上上下下搜寻了个遍,最后板着脸走过来,声音里带了嗔怒:“还知道要回来?我还以为你连家都不认识了。” 我连忙垂着头小声说:“梅姨,我在外地遭窃了,手机钱包和证件全被偷光了,你知道我记不住号码的,所以才没跟你联络。” “你......算了,进门再跟你算账。”梅姨气不过,拿钥匙开了门先走了进去,我赶紧跟上,并随手把门给掩上了。然后恭恭敬敬站在那,等着梅姨的数落,早知道这顿责骂是免不了的,所以一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但梅姨进门后就一直怒瞪着我,好半响都没说一句话,我有些忐忑,梅姨这回的情绪有些不对啊。等她终于开口时,竟似十分无力,“阿晓,你也不小了,我也管不住你,可你能别让我这么担心吗?整整两个月,杳无音讯,手机打过去都是关机状态,你号码记不住,就不会打个电话查吗?家里的号码查不到,画廊的电话总能查到的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就没想过这途径,是习惯了在外遇到问题靠自己,所以第一时间就没想过要求助。“梅姨,你别生气,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一点事都没。”右手腕本来是还缠着绷带的,在火车上就被我给拿了下来,就是怕被梅姨看到。 “是不是还没吃饭?去给我洗菜去。”终于梅姨松了口,我如赦大令,高应了声就钻进了厨房。晚饭的菜不多,但都是我喜欢吃的,我吃得尤为香,不光是太久没吃到这么可口的饭菜,更主要的是梅姨烧的菜,有家的味道。 虽然我时常漂泊在外,但心底某处其实是对家有依恋的。 晚饭过后我抢着收拾碗筷,梅姨没坚持,任由我去做。在我端着碗筷进厨房门时,身后传来她的吩咐:“明天你去那边,画廊有事,我就不过去了。” 我顿住脚,回头道:“知道了。” 收整完回到卧室,发现房里收拾得很干净,明显梅姨有经常打扫。时间还早,也睡不着,我打开了电脑,一个极少上网的人对着屏幕,总会觉得不知道要干嘛。最后想了想,登录上了企鹅,立即消息声音一连串的传来,点开一看,都是林妙妙发来的。她每隔两三天会给我留条言,中间留了她的手机号码,让我见短信立即回复。 最近的一条,是发自四天前。只可惜我在那次网吧上网之后,再没碰过电脑,也就错失了与她联络的机会。我给她简单回复了一条,告诉她我已到家,不用再担心。 等了会,见没回音,应该是人不在线,也就没去管了。打开网页,随手点着进了个门户网站看新闻,我的视线被一条极醒目的标题给吸引住了:破获地产大亨杜庆祥离奇死亡悬案! 连忙点开进去察看,一字一句读过去,没放过任何一个字眼,直到看完都没法回神。报道里指称三天前将此案破获,将畏罪潜逃的杜太太与某黄姓风水师一同抓获。三天前,就是我们脱出困境后的第二天,几乎立即肯定了这是盛世尧安排的。 他没有诳言,是真的把黄大仙给抓了,只是局设在千里之外。至于那是个什么样的局,又是如何将黄大仙与杜太太一举抓获的,就不得而知了。也就是说,在为我设局前,他其实已将黄大仙那支势力摆平,根本就不存在外敌的威胁了,随后才专心对付我,引我入瓮。 往后靠在椅背上,仰起头回思这两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如果在当初,我拒绝黄大仙的提议,是否现在我还是他们的一份子,过着懒散又刺激的日子? 短信声拉回我思绪,直起身一看,发现是林妙妙来回复了,一连串愤怒的表情之后是连珠炮乱轰,我很是无语地坐在屏幕后,等她气顺过来。许是骂了一通后,发现我毫无回应,那边打了个:“还在吗?” 我赶紧打上:“在。” 林妙妙回过来冒汗的表情,随后直接拉我进语音室,我点了同意后,四处找着麦克风,不晓得梅姨给收到哪里去了,最后只能听她说,我打字回。没有多讲我这两个月来的遭遇,只说遇到了好心人,不但管吃还管住。确实我那两个月过的是包吃包住的生活,就是那个“好心人”有些与众不同。 把林妙妙敷衍过去后,想到一事,我打字问她最近可有出去旅游,比如......九寨沟。她巴拉巴拉把我喷了好久,说她哪有我那么好命,能到处去旅游呢,别说九寨沟,就是山寨沟都没去过。我连连求饶,答应明天请她喝下午茶,这才肯罢休。 结束通话后,我坐在椅子上冥思。妙妙的性子就是如此,急脾气,有时还挺火爆,但也是她的真性情,所以我在九寨沟看到的那个酷似她的苗族姑娘,不是我看错了,就是那确实是个与她长得相象的人。 当时黄大仙就利用了这一点,让东明引我去见他。老实说,我其实已经嗅到了危险气息,隐隐感觉黄大仙可能就在身边,若不是我本身目的就是要找他,我是绝不会就那么粗心跟着东明去找人的。那时候的情形,就是明知前路是悬崖,我也毫无考虑地往前,只是没想会将盛世尧他们都牵连了进去,从而一步错,步步皆错。 悔?不至于,因为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没有人逼我。只是......只是回想起那些,会觉得很揪心,说不出的酸意。 看着闪亮的电脑屏幕,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搜索引擎,在搜索框里打上三个字:盛世尧。底下一排与这三字有关的信息,第一条就是一本书名以这为命名的,也有同名微博,以我对他的了解,一个连手机都不太用的人,不大可能会有微博。再翻下去,就没有可用信息了,接连翻了四五页,意识到网络根本帮不了我。 可我究竟想要找到什么?一条与他有关的新闻?我慨然无语,点了开始菜单里的关机,等着屏幕变黑后,闭了闭眼,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成晓,别再徒劳了。 回家的第一夜,我以为自己会失眠,但闭眼没多久,就睡意来了。再睁眼时,已经天亮了,走出卧室,见餐桌上放着早点,还压了张纸条与一些钱。纸条上写的是让我自个去补办证件和报失银行卡,另外又提醒我别忘记过去那边一趟。 显然梅姨已经去画廊了,专门卖字画的店,另外梅姨还开了个教学班,就在店铺的二楼,教一些附近想学画的孩子,所以有时会比较忙。 我草草吃了早饭,就揣了钱与户口本到包里,反正都已经是两个月的无证人士,也不差这么一会了,打了个车报地名往目的地赶。路程不远,十多分钟车程就到了,我仰头看了看就迈进了大门,走到吧台处跟白衣姑娘报了名字,对方就领着我往里走。 一连经过好几个房间,我都目不斜视,这里的一切已经引不起我的好奇心,因为我太熟悉那门背后是怎样一副情景。一直走到走廊尽头,那白衣姑娘敲了敲门,从门内走出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白色工作服。看清是我后,就微笑着对我道:“成小姐,你来了啊。” 我点点头,向她询问:“最近可好?” “一切正常,基本上梅小姐每隔两天都会过来探望,我都会将具体情况汇报给她。你是出差回来了吗?这一次出去的时间可长啊。” “嗯,这次事情比较多一些。”之前有向她交代过我去外地出差,所以她只当我是刚出差回来,不欲多闲聊,与她寒暄了几句,就称先进去看看,晚点再细谈。 对方应了声后,就离开了。 我推开房门,目光习惯了去搜寻某个位置,在那个方位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心中安定而且平静。这其实也是我的一个习惯,而这个习惯从我十一岁起到今天,已经维持了十四年。 走过去坐进椅子里,凝目轻语:“外婆,我回来了。” 正文 2.喜欢 我撒了个谎,这个谎除了梅姨外,没有人知道。…………几乎周边所有的人,包括邻居与朋友,都以为我的外婆去世了,但其实她并没有死,至少我认为她是没有死的。 在我十一岁那年,外婆突然就沉睡不醒了,她停止了呼吸。可就在梅姨为外婆收殓入棺时,我因为扑在外婆身上而发现她还有心跳,即使很轻微,但也能感觉到震动。当时梅姨很惊疑,附耳去听,确实能听到微弱的心跳声,可鼻息与脉搏都停止跳动了。 在当下那个年代,封建迷信还盛行,如此诡异离奇的事,若传出去会被谣传得十分离谱。梅姨当机立断决定不能声张,把外婆给抬回了屋,第二天一早帮忙送葬的人过来,梅姨推说夜里已经把后事办完了,别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好多问。 等人散去后,梅姨吩咐我留在家里守着外婆不要乱跑,她就出门了。那时候还住的是老房子,整个屋子里就我一人和躺在那生死不知的外婆,说实话我挺害怕的。时不时去摸外婆的心口,就怕那里停止了跳动,一直等到晚上,梅姨才回来。 她进门就先问我情况,然后让我去睡觉,那时候我还小,大人的话不敢不听,尽管担心外婆,还是乖乖回了房间。睡到迷迷糊糊时,就感觉有人在推我,睁眼一看是梅姨,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就被拉了起来,直到进了外婆房间后,梅姨才说让我帮忙。竟是要我帮着抬外婆到屋外的山轮车上,车子后面还钉了块木板,刚好可以放下外婆。 安顿好后,梅姨本想叫我一人留在家,但我说我害怕,她想了想就让我也一起坐进了山轮车里。天那么黑,又是深更半夜的,我是真的害怕,但有梅姨和外婆在身旁,害怕就减去了不少。我问梅姨这是要去哪,她回我小孩子别多问,埋头骑车。 因为老房子是在乡下,那时候路也没现在好,山轮车骑到城里都快天亮了。目的地就是现在这个地方——疗养院。原来白天梅姨就是赶到城里来联系这事,外婆的情况特殊,留在老房子里肯定不行,疗养院这边也有医生,给外婆检查过后诊断为植物人。到后来大一点,我才理解植物人的涵义,但我认为外婆的情况与植物人并不相同。因为没有哪个植物人说是没有呼吸脉搏,却有心跳的。 从那以后,外婆就住进了这里。疗养院经历过翻修改造,人员换班,但院长一直都没变,而外婆也没离开过。起初我们除去给外婆做护理外,还会每天打营养针,但后来渐渐发现,外婆的身体机能即使没有营养针摄入,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她的生命力除了心跳外,其它都不存在,就好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高手用最后一口真气护住了心脉。 之后梅姨就只请了个护工帮忙照料外婆,做一些清洗擦身的工作,十来年里,原来的老护工退休了,换了个新护工,就是刚才我在门外碰到的,她其实就叫张娟,当初随口掐个名字就是用她的。 我将这八个月里发生的一些事对着外婆轻语,这也是我的一个习惯。每次远游回来,就会来跟外婆交代这些,事无巨细,没有遗漏。讲到最后,我握住外婆满是皱纹的手,贴在脸上,默声道:“外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救你的方法的。” 从疗养院出来,正值中午,抬头看了看天色,一片晴朗。在附近的小摊上随意吃了碗杂酱面,就动身去补办证件,又是拍照又是填资料的,跑上跑下好多趟,才总算弄到了临时身份证,正式证件要过两个月才能拿。又跑去银行把卡给挂失了,又是一番填资料。等所有搞定后,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连忙跑公共电话亭里拨了林妙妙电话。 这回我把她号码给抄在纸上了,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林妙妙怨怒的大嗓门,连忙安抚几句,约她在万达广场那见面。十五分钟后,两军会师,林妙妙冲上来就给了我一个熊抱,我揉揉被撞疼的肩膀,苦笑着想她这女汉子性情可真与娇小靓丽的外表极不相符。 找了家甜品店坐下,林妙妙就开始倒苦水一般,把这阵子的事都扒拉扒拉讲给我听,讲得最多的就是她交的那个男朋友,小样两颊嫣红满面春风,小妮子春心动也。我看着暗暗好笑,心道能收得住林妙妙心的男人,估计很有一套。 这时店里突然飘起音乐声,前旋律很不错,不由思绪抽开了去仔细听,是个女生唱的,嗓音很有磁性,在听到某个词时,我愣了愣,再听竟发现那个词出现得很频繁,不由听出了神。林妙妙伸手在我眼前挥了好几下,才拉回我心神,“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呢?” 我答非所问:“这歌叫什么?” 林妙妙怔了下后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我说阿晓,你是从山里来的吗?这么老的歌都不知道,容祖儿的《小小》。” “小小......”我轻念出声,刚才触动我心湖的就是歌词里频繁出现的这两个字。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小小吗? 因为你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小小的存在。 如果我愿意,那么就让这小小的存在永久保持下去也无妨; 但如果我不愿意,我会让这微末的存在变成无。现在你在我这里,已成了零...... 那个人的话清晰地浮在脑海,小小,至少还存在着;零,就是无。我之于他,什么都不是,那些曾共同经历的往事,统统被抹去。心底深处的某个角落,又开始揪心挖骨般疼起来。 林妙妙许是看出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我怔怔看着她,忽然有种诉说的冲动。脑中略作整理,就杜撰了一个人套在我身上,把那两个月里与那人的相遇和之后的纠葛讲了出来,没有具体到什么事,也省去了那些危险境遇与怪力乱神的诡异事件。 即便如此,林妙妙听完后都目瞪口呆了,她唏嘘而叹:“阿晓,你这朋友经历可真是丰富,随随便便救个人就救了个BOSS男神啊,怎么就没给我遇上呢。” 我很是哭笑不得,“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嘛。” 林妙妙一副无所谓地表情道:“男朋友是男朋友,男神是男神,这不一样。你那朋友遇到的那个男人,有男神的潜质,可惜最后两人还是分崩离析了。” “我跟你讲这故事不是让你哈什么男神的,是让你分析下我这朋友的心态,她与他们分开后,每次想起那些事都会觉得心里酸酸的,甚至揪疼,你觉得她是怎么回事?” “噗——”我话一问完,林妙妙就喷笑出来,果汁洒了满桌,还有星沫洒在了我身上,在我恼怒升起前,她连忙拿纸巾帮我边擦边道:“阿晓,你真够闷的,喜欢上人家都还不知道。酸酸的,心里揪疼,这些都是失恋后的反应啦。” 我朝她瞪眼,“谁说是我的?那是我一个朋友的故事。” “你哪个朋友?说给我听听呢,你的朋友就没我不认识的。小样还想瞒我,你脸上写满了苦恼与纠结,行了,也不笑你了,失恋嘛,总会遇上一两次的,习惯就好了。” 我不说话,心道有这么明显吗?难道真是脸上反应了太多情绪?她说那种感觉叫......喜欢,我真的喜欢上盛世尧了吗?接下来林妙妙一直在耳边叨叨着,给我作开解,完全把我当成了失恋人士。可我心里却明白,哪里有什么失恋,连恋都没有,又哪来的失? 我的神智恍惚,被妙妙当成了“用情太深,难以自拔”,最后她拍着我肩膀假装老成道:“姐明白,初恋就是这么酸和苦再加上痛的,要真放不下,就去找他。难得你开窍喜欢上一个人,怎么也得坚持一下,我支持你!” 明明这话挺让我哭笑不得的,可我却在认真地考虑。 找他.....我还可以吗?清晰地记得那刘玉坊的地址,离我这江南小城估计有八小时的路程,只要一张火车票,我就能抵达。与妙妙分开后,我就心神不宁地回家了,到了晚上梅姨看出了我的异样,问我怎么回事。 我支支吾吾把打算说了出来,她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我大气都不敢出,埋着头看着脚尖,像等着挨训的孩子。但梅姨什么都没说,把手里的袋子一扔,转身走进了房。抬眼朝紧闭的房门看了看,走到沙发边拿起那袋子,里面是一套漂亮的长裙,一看尺码与款式就是买给我的。 梅姨一直都很后悔当初的决定,总认为是她害我走上了这条不归的寻找之路,失去了许多在我这个年龄时该有的女孩子情怀。所以她总是以别的途径与方式想方设法来补偿,可其实我真不需要,路是自己选的,在没有走到终点前,我会一直一座城市一座城市走下去。 正文 3.寻找 去自己房间把那条长裙给换上,对镜子照了照,有些不习惯,因为那不像我。()推开梅姨房门,见她轻靠在躺椅里,听到声音睁眼看过来。 我冲她扯了个大大的笑容,道:“梅姨,你看我漂不漂亮?这裙子很合身呢。”她从躺椅里坐起来,将我上下打量了番,点点头道:“很好看,阿晓,坐过来说话。”我拉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只听她无限感慨地道:“一晃眼就二十多年了,你都二十五岁了,你从十八岁开始,每逢假期就外出寻找,也找了七年,一直都毫无所获。这次时间格外长,我知道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滞留在外,可正因为如此,我越加担惊受怕。阿晓,放弃吧,听梅姨一句劝,好吗?” 我平静地凝望着她,看到她眼角有了纹路,年轻时候的她是很美,追她的好男人很多,可她一直都没嫁人。带着我从乡下出来打拼,开了现在的画廊,买了这套房子,给我安建温暖的家。 想到这里,我将头轻靠在她肩膀上,细声说:“梅姨,再给我三年时间好吗?到那时,如果还寻找无门,那么我就回来跟你学画画,帮你去管那群萝卜头孩子,做孩子王。” “切,就你这样还能管人家?”梅姨直接对我吐槽,转而又道:“三年后你就二十八了,对象都难找,现在你还可以挑一下,到时候就是别人挑你了,懂不懂啊丫头。” 我放软了声音,略带撒娇口吻地说:“又不是挑菜,是我的终究是我的。梅姨你就别操心这事啦,这次我出门就几天,去一个地方找个人,找完我就回来啦。” 她面露无奈,知道劝不住我,神情怔忡着感叹:“要是当初我不给你提那件事,你后来就不会如此执着了,说到底是梅姨害了你啊。” 我连呸了两声,假意不高兴地说:“什么害不害的,我好好的呢,没看我出去旅行,增长了不少见识呀。梅姨,你以后都不要说这话了。” 梅姨没再作声,默看了我好一会道:“这次你要出门也行,但明天给我去个地方见个人。” 我好奇地问:“去哪?见谁啊?” “咱店隔壁的陈阿姨还记得不?她家外甥从国外刚回来,与你年纪相当,照片里看是相貌堂堂,约好了明天在李子园见面,你反正就去见上一面,也当多认识个人。” 听到这里,我算是听明白了,梅姨这是让我去相亲呢。我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就摊上相亲这事了,刚要张口找理由回绝,梅姨一脸没商量地道:“你要是不去,那这次也就别出门了,别想偷偷跑,我明儿就是不去画廊也守在家里看住你。” “去,自然要去,跟人家约好了的,哪里能不去啊。”我连忙表态,跟梅姨硬着来是不行的,她吃软不吃硬。不就是去见个男的么,又费不了我多少时间,见完就走。 梅姨这才满意地点头,“早上八点半,李子园门口,就当早晨散步走一趟,记得穿这条长裙去啊。”说完就起身,我问她去干嘛,她没好气地说去帮我整理行李,说上回出去连人带箱子都给丢了,这次直接拿个蛇皮袋给我,省得我败家。 最后自然不是蛇皮袋装衣服的,但密码箱家里是没有,梅姨给我拿了个旅行双肩背包。 第二天一早起来,我先探头往屋外看了看,见梅姨居然在客厅,知道躲不过去了,只能硬着头皮换上长裙走出来。梅姨把我上下打量一番后,笑着道:“我家阿晓其实很漂亮呢,赶紧的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你这行李包就放在门口,晚点回来再拿。” 我只能兴致缺缺地出门,李子园是个开放式公园,早晨在那里散步的人很多。赶到那时才八点多种,但刚站了几分钟,就有个年轻男人问我是否叫成晓,我将对方看了看,确实相貌可属中等偏上,待我点头后,他就自我介绍叫杨文浩,英文名Jerry。顿时印象分大打折扣,你一个中国人整什么英文名啊,崇洋媚外呢。 甚是敷衍地与对方在李子园走了一圈,惦记着上午九点多有一班火车可以出发,所以找了借口与他告辞,临走前他提出互换电话,我刚买的手机,号码还记不住,就拿出来拨了他一个电话,这样也算是对梅姨有交代了。 分别后匆匆跑回家,拿了双肩包,又确认了一遍没少带什么,赶紧打车去火车站,买了张即刻启程去荆舟的车票。是的,遇见盛世尧的那座城市叫荆舟,历史上有个很有名的典故叫“大意失荆州”,此荆舟非彼荆州,同音不同字。 八小时的车程,抵达荆舟时已是下午五点,我没作任何停留就打车赶去了和平街。心中很是惴惴不安,其实之所以如此急地赶过来,全凭的是一股冲动,我怕考虑越久胆就越小,到最后就没勇气踏进这座城了。 可真到了刘玉坊,看到他们后,我该说些什么,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做好心理准备,等着看刘悦的臭脸或者被她骂到狗血淋头。但这些顾虑,在我站在和平街18号门前时,全都消失了,因为刘玉坊不见了。 极讽刺的,刘玉坊的店铺,又变回了一家服装店。我咬咬牙上前询问,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胖阿姨,本以为是生意上门了,非常热情地来招待我,听我探听刘悦的事后收起了热情,倒也没给我脸色看,只说在一个半月前,原来玉器店的老板娘就把这铺子顶给他了。见我不信,扬手指了指墙上挂的几个资质证明说她可是办过正规手续的。 我心里一细算,一个半月前,不就是那时我们出发去九寨沟,随后刘悦与六子赶过去的时候吗?那时候她为什么要把店铺卖掉?是因为已经预感到我们那边发生的事棘手?当时的情形,确实很有这个可能。可不怪我多疑,而是我在这和平街18号吃的亏太多了,每次来都会有变化,而这次偏偏又变回了服装店,总觉得有问题。 就近择了家旅馆住下,到了夜里我就背上包回到了和平街。心想连夜守着,我就不信瞧不出什么端倪,但枯守到天亮,八点来钟时就见那位胖阿姨过来开店铺了。服装店依然还是服装店,并没有变回刘玉坊。一连守了三天,都是如此,这期间我曾去到那家网吧,不用说六子也不在,吧台还是那个小姑娘,问起六子,她也说是在一个多月前他就辞职不干了。 这些讯息都在指明他们在准备去九寨沟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破釜沉舟般的把在这里的一切都结束了。那是否意味着他们从云里搭车回成都,就再没回来过? 从网吧里走出来,茫然四顾,这座原本不算陌生的城市,在少了他们几个人后,陡然间变得极其陌生。原来,不是说我想来找,就能找到他们的。盛世尧果然是说一不二,从此陌路,再不相见! 窝在旅馆里一整个下午,到了晚上,我下了个决定。再一次背着包来到和平街18号,我站在阴影里,等着胖阿姨晚上八点半关店铺。因为我观察到,这胖阿姨是不住在这里的。以前刘玉坊店铺的二楼是刘悦的闺房,后院是盛世尧和周通的住所,我打算当回贼,翻屋进去察看一下。 自从开始旅程起,遭贼次数繁不胜举,但还从没自己当过贼,所以还没行动就心跳如雷了。我在附近守到午夜三点左右,连原刘玉坊对面的那家茶馆也客人散去,关灯熄火了,这才走到那门前。此时街面上静悄悄的,半个人影都没,路灯昏昏暗暗,有等同于无。 沉敛了心神,深吸一口气,我就拿出影月去破坏已锁上的卷帘门。不能怪我用如此野蛮的方式,而是这间店铺设在中间,想要翻个墙都难,而店铺上方的二楼,连阳台都没,也无处可攀爬,除非拿个梯子过来的。我是来做贼的,拿那么大一个家伙过来,太引人注目了。所以只能再次依靠影月,那把铁锁对影月来说如削菜一般容易,很快我就把锁割断,光明正大地拉起卷帘门,再破坏掉玻璃门上的另外一把铁锁,堂而皇之的进了屋。 心中暗讽,以后靠着影月去做贼倒还是挺方便的。 进门后把两道门又重新关上,这才拿出早准备好的手电筒,悄声往里探索。因为只是客观地从胖阿姨不住这里在判断里面可能没人,但不能保证,所以凡事还是小心为上。走到楼梯口处,我朝后院先看了看,不见里面有灯光,略一迟疑,选择先上这二楼。 我一边爬楼梯一边想:只有身在其位才知个中滋味,没当过贼的一定不知道当贼需要顶着多大的压力和心理承受力。到了楼梯口,就看到一扇门,手电照了两下,发现那门上居然装的是防盗锁。虽说这种锁用影月照样能破坏,可是破坏了就没办法复原了。最后我还是咬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既然都已经进来了,没道理不查探个究竟。 正文 4.失踪的石碑 在割开防盗锁的同时,我都忐忑不安地生怕里面突然被人拉开,然后冒出来个人喊抓贼。--如果这人是刘悦倒也不去说了,要是那胖阿姨的家人的话,那今晚我可真得被压送到所里面去了。幸好那些都只是我的臆想,从破坏锁到开门,都没有发生任何动静。我站在门口处,用手电一点点照过去,确认了里面无人,不由松了口气。 房间不大,布置很女性化,收拾得十分整齐。走到里面,朝桌面抹了下,发现上面有一层很薄的灰尘,足证明这屋子有段时间没住人了。没发现任何可利用的讯息,我就从屋内退了出来,把门给虚掩上。下楼后就往后屋走,重回故所,更多的是紧张。 这种紧张,有夜探黑屋的害怕,也有无以莫名的彷徨。害怕其实还能克服,毕竟经历了那许多个危险重重的深夜,这个黑屋子都不算什么了。可那彷徨却让我十分焦虑,期望着能在楼上见到想见的那个人,又怕见到之后是再次被驱逐,更怕楼上无人或者住了别人。 当我爬到楼梯顶时,愣住了,居然多了一道防盗门。记得我住在这里的时候,这个位置就是走廊,并没安装什么门啊。是胖阿姨后来给安装的?那如果是这样,里面极可能真住了人,我再往里探可就真的危险了。 就在我踌躇不定时,忽然记起盛世尧曾说过这楼层上的三个房间不仅互通,还连着楼下,也就是说楼底下有个暗楼梯可以直通到上面某间房。那次我就是吃了这个亏,以为他不在屋里了,大胆去偷匣子,结果被他惩罚的心服口服。 立刻转身下楼,来到楼梯间寻找,从楼层设计和构架来看,估测那个暗楼梯应该就是设在房间底下。找了一会,就被我找到一处暗门,用力推了推,没有上锁,门打开后是个小房间,走进去就看到一个铁架的梯子往上延伸。抬头看了看,这个方位恰好是在中间那个房间的下面。 到了这一步,没理由再退缩,我把手电筒关到最暗光线,开始顺着铁梯子往上爬。一直爬到最顶上,拿手电照了照,立即就看出头顶是块可移动的木板。 我估计上面这房间的地表装潢是拼木地板,没使什么力就推动了那木板,推动之后没急着立即掀开,而是凑近缝隙处屏息听了半响,在确定屋内没有任何声息后,才小心地掀动木板,钻出了半个头。 跟着盛世尧之后,我也学会了听辨气息这招,耳朵可能没他那么尖利,但直觉还挺灵的。确定这间屋子没有人后,从底下爬了上来。原本这间房以前是周通住的,我虽没进来过,但这楼上三间房的格局布置都差不多。在房内搜寻了一圈,没发现有用的讯息后,就用手电照在墙上,寻找记忆中的暗门位置。 因为之前在我那间房有研究过,所以即使周通这间没进来过,也很快就找到了暗门。两扇门都做得很讲究,连通我那间的是一个落地穿衣镜做了掩饰,连通盛世尧那间房的则是被挂衣架给挡在后面。略作思索,选择进盛世尧那间房探一下。 暗门设计得十分巧妙,门上是没有门把的,只需轻轻一推就能推开。门后是否有人,我不敢确定,如果是盛世尧仍在,哪怕是再轻的声音都逃不过他耳朵,但如果他不在,那么这样轻细的动作一般人如果睡着了是听不到的。在我掩身进内后,第一反应就是目光在黑暗中搜掠各处,连角落都没放过,尤其是上回那个窗台。 在并无发现人影后,我舒了口气,心内说不上来是失落还是感叹。到这时,基本已能肯定,后屋楼上的房间都是空的,并没有住人。打开手电筒,将屋内再次照了个遍,连床脚底下都没放过,找完都觉好笑,盛世尧可能会是躲床底下的那种人吗? 我走到那张写字台前,上面除了一些纸张外不见有任何摆设,拉开抽屉,怔了两秒,居然发现盛世尧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在里面。脑中回想了下,记忆中好像去九寨沟时,他确实没有带笔记本过去,难道是遗忘了?我把它拿出来,去按开机键,但按了好一会,也没见屏幕亮起来,应该是没电了。想了想把笔记本电脑给装进身后的背包里,打算回旅馆了好好研究。 又再翻找抽屉,找到一张白纸,上面画了几个符号,不晓得是什么意思。我把白纸也塞进口袋里,再翻找就没找到什么了。打开衣柜,里面衣服挂得很整齐,把每件衣服的口袋也摸了个遍,并没什么发现。 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已经指在五点半上,窗外已经天光发白,不能再耽搁下去了。走到暗门边,回头将屋内再次扫略了一遍,确认并无遗漏任何可用信息后,才转身离开。回到周通的房间,时间不允许我再去探自己住过的那间房,心道反正已确定他们没回来过,那至多也是个空房,不看也罢。 从铁架楼梯退下来,将夹板与暗门都关好,这才快速跑到前屋,从包里拿出防盗锁,将店铺的两道门重新锁上。在附近守三天不是白守的,我在来之前早准备好了两把一模一样的锁,为的就是掩人耳目。这趟进去,除去破坏了刘悦那间房门上的锁,其余的都没有损坏。 虽然这趟入室偷盗行为,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可我至少能肯定一件事。刘悦应该只是把铺子的门面顶给了胖阿姨,至于后屋与她的卧室是不在协议内的,所以后屋楼梯口的那个防盗门,应该是刘悦临走前让人装的。这样的作法,至少代表了他们并没有完全将此处弃掉,是还有打算要回来的。 没急着回旅馆,而是打了辆车问司机哪里有修电脑的地方,司机二话没说就把我开到了一个电脑维修部。我进去后就把包里那台笔记本给拿了出来,跟店家老板解释说是充电器忘带,然后用到没电了,不知道他那里能不能配个充电电源。 老板不疑有他,把笔记本拿过去看了看型号,就拿了个电源出来,往上面一试,屏幕就亮起来了。我心中一喜,连忙掏钱买了那充电电源。回到宾馆后,就将电源给插上,打开手提电脑。本是满怀期待想从这台电脑里发现点有关盛世尧的事,可是五分钟后我就发现,这台电脑干净到就像新机器一样,每个文件夹都是空的,连上网痕迹都找不到。 电脑这东西我完全不在行,是个门外汉。只能拎着它再次找到那家维修公司,假意称不知道为什么开机后所有文件都消失了,看看能不能找回来。老板帮我察看了一会,就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你这机器设了自动还原呀,每次关机都会回到最初设置。有重要文件在里面,你就不该这样设置啊。” 我呆愣住,自动还原?就像网吧那种?不好再多问下去,那老板已经眼中出现疑色,我假装糊涂地挠了挠头,说把这事给忘记了。从修理店出来,很是失望,这条有用线索看来是又断了。摸出口袋里那张白纸,将上面鬼画符一般的东西看了又看,也没看出啥名堂来。按理盛世尧不大可能会是随便在纸上涂鸦的人,他究竟是在画什么呢? 心神不宁间,被路人撞了一下,手上的纸掉落在了地上,那人连声道歉,我也没心去计较,急忙要去捡那张白纸。在手触及到白纸时,忽然顿住,盯着纸上的符号,脑中灵光乍现,我知道了!这不是符号,是契丹文!这几个字是对角斜向写的,而我从正了看,难怪看不出来。 按理我是来找人的,寻找无门也该放弃回家了,可偏偏这许多看似毫无信息的东西透着古怪,为什么盛世尧的电脑要装那还原精灵,是里面的信息不能被人知道吗?据说真正的电脑高手,即便是机器被格式化了重装系统,还是能查出原来的数据。可是我要去哪找这样的高手呢?另外盛世尧为什么会在白纸上写下这几个字,它们代表了什么意思? 记得在九寨沟的藏民家里时,他是把那石碑上的字给抄写在一本本子上的。我决定去韵园一趟,也学他把石碑上的刻字给抄下来,然后再去查找相关资料,看看石碑上刻的究竟是什么内容。然而,当我赶到韵园那林子深处时,那块石碑却不见了,我把四周找遍了,也没找到那块石碑。 印象中那石碑可有一平方米那么大的,这要搬走可不容易啊,隐隐觉得这件事可能是盛世尧做的。但是他为什么要把石碑拿走呢?因为上面的内容?难不成那石碑上还藏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不成?这么一想,觉得很有可能,因为盛世尧对石碑一直都表现得非常认真。 我对什么秘密并不敢兴趣,可这事情越来越诡异古怪了。 正文 5.计中计(1) 突闻一声树枝脆响,我回头恍然间似看到有个黑影一闪而过,心中一动,毫不犹豫就追了过去。||可那身影极快,在我赶出小树林时,已经消失不见,仿佛刚才是我的幻觉。回想刚才那声树枝脆响的方位,往那处找去,很快就发现了一根折断的树枝,一看就是刚被踩断的,断口面十分新。 这个地方居然有人我都没发现,是本来就在这里,还是......一路跟踪我到此处的?想到后一种可能,我就不由后背发凉冒冷汗了。 顿时不敢再滞留在此处,起身环视一圈,正打算要离开,突见身旁的树根处泥土似有翻新过的痕迹,难道刚才那人是园丁?可为什么要跑呢?我看了看其它几棵树,并没有被翻土过,隐隐有种直觉,那棵树下存着猫腻。折了根略粗的树枝,就对那树根处挖起来,挖下去两尺深,我就愣住了,遍寻不着的那块古旧石碑,竟被埋在了这地下。 但石碑是被背朝向下埋的,我必须得把所有的土给挖开,然后再翻过来。不管埋这石碑的人的动机是什么,显然是想隐藏这碑上的秘密,挖土很容易,可这么重的一块石碑,我力气再大也翻不过来。最后想了个笨办法,反正四下无人,不如用影月把石碑给切成几份,再一块块搬上来,当成拼图一样拼好就行了。 办法虽笨而且野蛮,但却很有效,只是当我搬出其中一小块翻过来看时,不由大吃一惊,居然那石块上的字被人为划花了。剩余的石块拿上来,都是同样的情况,基本已不能辨清原来字样了,只留了最后几个字,可能是来不及划掉,所以就把石碑给埋在了地下。 这所有的举动都在表明,有人想要阻止我或者别人来找这旧石碑,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刚才闪过的人影。从背包中拿出印蓝纸,不管划没划掉,全都一张张刻了下来。整弄好后,也不费那工夫去埋碎成好几块的石碑了,收起东西就离开了此地。 出了韵园门,有意在街道上漫无目的逛,穿梭在人群中,特别留心四周的人,却并没发现可疑者。 我拐进了一家网吧,打开机子后,就开始上网搜索与契丹文字相关的信息,想要通过网络来翻译那剩余的几个字。但显然我是在异想天开,这是古文字,不是英文,根本没法翻译。 坐在位置上脑中沉定了下,在搜索栏上打入本城名字与契丹文三个字,想通过关键字查找有无这样的机构,专门注解文字的。有此想法是因为记得当时盛世尧发现那块石碑时也出现茫然神态,后来我推测他是去询问过博学家,学习了这种文字。可不知是我打入的关键字不对,还是怎么回事,完全找不到相关语言类研究的机构。 难道他是去图书馆查找文献资料,自学成才?图书馆倒是很好查,在市中心就有一个。但那无疑是海底捞针,就算给我找到有关契丹文的典籍,也很难堪透石碑上文字的奥秘。 放下鼠标,捏了捏眉心,觉得很是无力。发现只要是寻找有关盛世尧的信息,都非常困难,他遗留下的东西,看着挺重要,就好比那笔记本与白纸,可全都是无用的。 托着下巴在那发呆,被身旁传来的一声震吼给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个蓬头垢脸的男生在那喊网管,看他模样是有几天没离开网吧了?网管来得很快,那男生吵嚷着说电脑坏了,害他打的游戏中断,装备要爆掉了。网管也不多说,手指熟练地在键盘上敲击着,五分钟后,那变黑屏的电脑就可以正常启动了。 我心中一动,乘着网管在帮那男生修复游戏的时间,在旁问了句:“要是电脑里的资料因为还原丢了,还能不能找回来呢。”网管是个年轻小伙子,与六子差不多大,转头看了我一眼后道:“要看过才知道。” 我一听有门,连忙从背包里翻出盛世尧的那台笔记本,等网管帮男生弄好机器后,就找他来察看。他倒也没推辞,开机后同样是啪啪啪熟练的敲击键盘,然后也不晓得按了什么,就进入蓝屏状态,他注目看了好一会,摇摇头道:“你这机器被特殊处理过,装的不是普通的还原精灵,而是高手设计的主程序,一旦关机,任何使用过的文件以及痕迹都会注销。” 高手设计?那不就是六子吗?他是电脑黑客,一定是他为盛世尧装得这程序。 我想了想后问:“那有没有办法破解这程序的?哪怕是修复一点也行,我朋友说里面的文件非常重要。”网管小伙摇摇头,“主程序不知道源代码,你根本无法破解的,而且设计这程序的人非常厉害,你最好是让你朋友找那高手来弄。” 苦笑不已,我上哪去找六子啊,他们几个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夜里回到旅馆,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睁着眼瞪着头顶的天花板,脑中思绪混乱。突然一道灵光劈来,我翻身坐起,思路一下清晰起来,而且顺着那思路而走,发现越来越多疑点被我忽略了。 抬头看窗外,见天已蒙亮,什么也没想,把东西收一收,背起包就冲出了门外。如今我每次外出,都会将全部家当带上,到了闹市区时,会将包背在身前,防盗意识明显加强。我马不停蹄地赶到那个地方,在护城河旁的一个极少有人踏足的角落,找到我想要找的东西后,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 如今我只需去验证这猜测了。 首先我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只讲了一句话:“找到了,你过来吧。”然后中午的时候,我买了个盒饭去到昨天上网的那家网吧,找到原来的位置,见那蓬头垢脸的男生果然还在奋战,眼睛都血红了,还死盯着屏幕。我在旁看了一会他打的游戏,摇摇头,不知道那打打杀杀的游戏有什么魔力能这么吸引人的。 我把盒饭留在了男生旁边,就走出了网吧门。回到旅馆,倒头就睡,睡醒时头昏昏涨涨的,去洗手间泼了点凉水,才好一些。看看时间,竟已是晚上九点钟了,去附近吃东西,手机响时刚好吃完。按断铃响,发了条短信过去。 等我赶到韵园门口时,路灯下已经等了一个人。我刚走上前,对方就问:“东西呢?”伸手进兜里,摸出叠成四方的纸,“你要的资料和信息,全都在这张纸上了。” 那人接过之后,就急不可耐要去打开来看,我刚想开口阻止,忽闻身后传来呵斥:“你们在干什么?”扭头一看,是两个身穿制服的人,想也没想推了身旁那人一把,低吼:“快跑!”他反应过来后把纸随手一塞,迈开长腿就跑,没一会就不见人影了。 心道这真是溜得比兔子还快,我一掩身就钻进了韵园里面,园子地广树多,随便往那一躲,黑漆漆的,根本就找不到。果然那两个制服在门口呼喝了几声,就听他们走远了,怕他们守在外面侯我,在园里绕了一圈,从另外一个侧门走了出去。 出了韵园后,我大步而跑,一直跑到网吧附近,四处搜掠了一遍,找到了一条深巷,跑到深巷口侧耳倾听,里面声音虽隔得远,但仍能听到一二。在旁找了个藏身处躲下,等了十多分钟后,里面就走出来一个人,我眯着眼看那身影,唇角终于上扬。 等那人走出三四十米后,我才悄悄跟上,经过深巷口,对里面那个倒霉蛋哀悼,就当是帮他醒醒脑吧。跟踪我不在行,但有夜色隐藏,所以对方一直没发现被我盯在身后。跟着跟着就觉周围建筑物熟悉起来,很快我就辨认出,这是往我住的那家旅馆去的那条路。 远远眺望,都能看到旅馆的灯箱了,难不成...... 在看到那道身影转进旅馆后,我脸上只剩下苦笑。加快脚步跑过去,进门处刚好看见那身影消失在电梯门后。冲进安全通道,往上爬了两层楼到我住的那层,刚好听到电梯门开,躲在墙角看着那人拿出磁卡从容刷开门锁,推门而入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情了,深吸了口气,抬步而走,越过自己那间房,站定在隔壁的房门口,刚才对方就是进的这处。 按响门铃,心里默数着数,数到五时,门从里面被拉开,熟悉的脸出现门背后。惊异在他脸上闪过,继而是苦笑,“还真被尧哥给说中了,我中了你的计。” 我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想展露个笑容,但好像是失败了,不照镜子都知道,笑比哭还难看。干巴巴地开口:“周通,你们......”剩余“还好吗”三个字吞没在了喉间。 是的,眼前这门内的人,正是周通。我略使了个小计,就将他给诱了出来,只是没有想到,原来自我踏上这片土地起,一举一动就没逃脱过他们的眼睛,或者说,盛世尧的眼睛。 正文 6.计中计(2) 周通从门内走了出来,叹了口气道:“进去吧,尧哥在里面。||” 我惊疑地看着他,有些不信会如此简单就让我进这门,可周通的表情却是很认真的,他说:“不见尧哥一面,你不会死心的。但是......算了,我也不废话了。”说完他就越过我,朝电梯那边走,很快电梯门声传来,整条走廊上只剩我一人。 僵立了好一会,我才伸手去推那被轻掩了的房门,格局与我那间一模一样,当门口是个回廊,左手边是洗手间,往内就是卧房,只走进两步,就看到斜依在窗边的颀长身影。 眼睛微微刺痛,盛世尧......心头滚过他的名字。 不过是一周每见,就恍如隔世般。他是侧身对着我这边的,大半张脸隐在暗影里,看不清表情,但我几乎都能想象得出来,一定是淡漠无绪。似乎世间没有什么能引起他情绪波动,即便是曾见过他偶有动怒,我都怀疑那只是他愿意表露给我看的,并非他真正的情绪。 原本我来荆舟就属于冲动之举,在寻找无门时,一根筋扭到底,只想着用尽各种办法找到他,可真的找到之后,我却失语无言了。 “你来找我就是来发呆的吗?”低磁的嗓音划破寂静,我心头颤了一下,他终于愿意开口与我说话了吗?酸楚从四面八方向我涌来。 在我持续沉默下,他那混黑的眸子终于转视过来,又是这个眼神!像看待陌生人的眼神,我每晚一闭上眼,就被这眼神环绕,然后心里就开始揪疼。我觉得我该说些什么,但在这双眸子下,压抑得我喘不过气来,艰难地移开目光,定在某处,暗暗舒了口气轻声问:“你识破了我布的局?”刚刚周通开门说的第一句话,就告诉了我这讯息。 淡淡的轻嗤声传来,随后听他道:“局设得不怎样,但确实晃过了我的眼。” 这是他给的评价,我该高兴自己终于有一次能骗过他,可我高兴不起来。犹记得他说那句“从今往后,你我陌路”时的决绝,还有后来我追到车站时的冷酷无情。 “你是怎么让那个中学生答应帮你的?”盛世尧神情淡漠地问。 我朝他匆匆飘了一眼后道:“游戏。”既然达成目的,也没道理隐瞒,“那个男生对游戏非常痴迷,刚巧他玩的游戏我有朋友在玩,我在给那男生的盒饭里写了张纸条,让他晚上九点多打我电话,我会送他一套顶级装备。一个对游戏痴迷成狂的人,对顶级装备一定会心动,他按时打来电话,我就发信息给他说韵园门口见。之后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给男生的折叠纸上,写的是游戏帐号与密码,只不过刚刚我口中所说的朋友,其实是我。这款游戏是之前林妙妙拉我去玩的,也不知道是我人品好还是有那天赋,一路混过来,顶级装备都混齐了。虽然我并没沉迷于此,但却很明白那种沉迷者对装备如饥似渴的心情,所以即使在韵园门口被那两个穿制服的人打断了,也知道该到哪里去找那男生。 因为一个狂爱网游者,拿到拥有顶级装备的帐号,一定是第一时间冲回网吧。要检验我设的局有没有用,赶去网吧那就知晓了。事实证明,我用这简单的小计引出了藏在暗处的人。 盛世尧不置可否,又问:“你那个电话打给谁的?在那之前,你没与那小子接过头,而我这边也查过,电话是打通了的,接收地点在你家那边。” 我默了两秒,“打给我自己的。我有两部手机,身上一个,家里留一个,拨通家中那个号码,它会在响到第十声时自动接听。” 他轻讪而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倒是我大意了,居然被这么肤浅的局晃过了眼。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背后事的?” 听他问到这里,我抬眼迎上他目光,“一件事受阻属于正常,但事事都受阻,除去人品奇差外,就意味着不对劲。我对自己的人品,还是有点信心的,不认为会那么背。” 首先是刘玉坊的转让,这是我回到荆舟遇的第一个挫折,但无论从时间还是原因分析,都是有可能发生的。其次是我入室夜探,基本可以说是毫无所获,只带出了他遗漏在那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张纸,然后本以为是重大信息量来源的笔记本被确定为是空壳子,辨认出纸上所写的是契丹文后去找石碑,石碑又被人先一步破坏且藏埋,最主要的是被我发现那道一闪而过的身影。 怀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是什么人会来跟踪我?如果不是跟踪,那又是什么人会来破坏石碑,不让我或者别人看到呢?园丁首先被我排除掉,那块石碑在那树林里放了很久,几乎就没园丁进去,而且园丁也没理由去把石碑划花了埋起来。当时我百思不解,只能先放一放,想去找有关契丹文的资料。 同样的,我查找无门,那晚回到旅馆躺下后,开始整理思绪,越理心中越加疑惑,感觉就好像有只暗手在操纵一切般。脑中浮现这句话时,我猛然醒神过来,在荆舟,认识的就他们四个人,这次的遭遇与初次遇见他时何其相似,也是屡屡受挫,被他玩在鼓掌间。 大胆的猜测在心中形成,但我还不能确定,难保有心人一路跟踪我来了荆舟,所以我一大早起来跑去城西,在护城河旁边的偏僻处,发现同样一块被划花的疑似有契丹文的石碑,这时候我已经能确定盛世尧他们还在这里。因为在韵园发现旧石碑的那天,盛世尧失踪了一下午,他说去城西,当时以为他是敷衍,但其实并没撒谎,而是真的去了那,他去找那块石碑了,至于为什么会找到城西去,我估计很有可能是韵园的旧石碑上有什么提示。 这件事除去我和他知道外,就是周通与刘悦也是一知半解,并不了解事情前后。而能够洞察先机将两处石碑都破坏掉,舍他盛世尧还能有谁? 能识破是一回事,但找出他的人却难如登青天。定下这个可以算是“反间计”的局时,我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赌得是......他因为上次事件而对我的防备。最后我赌赢了,结果却令我十分苦涩,他确实防我如防贼。 房内恢复静默,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胶着,明明他就是极寡淡地看着我,却给我一种无形的压力,以至于额头冒出了冷汗,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比耐心我比不过他,尤其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抿了下唇尝试开口:“盛世尧,我们能平心静气地谈谈吗?” 他的唇角浮起浅讥,“谈什么?” 我咬咬牙,硬着头皮说:“合作。”他脸上的讽意更明显了,眉毛也上扬起来,“合作?呵,成晓,你真是有趣呢。我好像说过,从此陌路,你觉得我需要与一个陌生人谈合作吗?而且你凭什么?” 盯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心口一股怒焰狂升而起,脑子一热话就脱口而吼了:“凭什么?凭你盛世尧根本就是有意让我找上门!凭你从始至终都在关注我!这些够不够?还不够,那就剖开我的心给你看看如何?”那句喜欢我说不出口,但我不是傻子,以他的心思慎密程度,如果真要不让我找到,那么我就没有一丝机会,甚至连他一片衣角都找不到,哪来给我那么多信息去搜寻,又是笔记本又是白纸的。 这些事在得知他就住在我隔壁房间时,我就想通了。而刚才他话中也流露了讯息,我电话拨到哪座城市,有没有接通,他都知道。撇开个人感情这一块,于情于理我都该把一些事向他坦诚,因为他很有可能也已经调查出来了。也是我天真憨傻,在以往与他相处的那短暂日子中,他都表现得强势以及主掌一切,试问对我这个叛徒,怎可能真就不闻不问放手了? 是为了......以我为饵,放长线钓大鱼吧,只是他不知道这条线放错了,我这里就没什么大鱼可钓。 盛世尧没再出言讽刺,脸上的讽意也敛去,盯我看了有那么一会,扬手指了他身旁的一张单人沙发,面无表情道:“坐吧。”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这态度至少是给我机会说话了,比之刚才又嘲讽又无情的样子,好了很多。老实说我也就是脑子发热了才敢那样冲他吼,而心里觉得板上钉钉的事,在他这态度出来前,依旧很忐忑,万一自己猜错了呢?他的性情多变,捉摸不透,没人能猜得中他的心思。 当我走到他面前,屁股刚挨着沙发椅时,他忽然问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想知道前晚你半夜三更偷摸进刘玉坊时,我在哪吗?” 我被问得一愣,他不就是在这个房间吗?想想都觉得无语,我去刘玉坊做贼,而他其实一直都隐藏在我身旁,等等,他如果是在这里的话,应该不会那么问我,难道......那晚他也在刘玉坊?额头顿时冒出了黑线。 正文 7.坦白前事 淡寡的目光扫了我一眼后,盛世尧低头摸了根烟出来,点着了火却没放嘴边吸,任由那烟徐徐缭绕,他说:“当看到你去锁店买两把防盗锁时,我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了,笔记本和白纸确实是我事先放在那的。--你一定不知道,刘玉坊的每一个房间,都装有隐形监控摄像,这摄像还带有蓝光技术,即使不开灯,反射到终端的成像也都是清晰如白昼。所以从你进门那刻起,你所有的举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现在知道我当时在哪了吗?” 我感觉冷汗又冒出来了,而且是扑簌簌地滚落而下,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回小偷,结果从头到尾我都无所遁形在他眼下。提醒到这样我还不知道他在哪,那就真脑袋秀逗了,他当时就在我住的那个房间!这人一定读过心理学,把人的心理揣摩到淋漓尽致,在我接连闯了两个空房后,紧张度没进去时那么强了,从而产生了懈怠,加上时间的不允许,我一定是选择想要探秘的他的房间,而放弃自己曾住过的那间。 他就利用我这个思考的盲区,偏偏就坐在我那房里,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如果我打开了最后那间房的房门呢?你会事先躲开吗?” 盛世尧反问:“我为什么要躲?” 呃,我被噎住了,是啊,他为什么要躲?偷盗入室的是我,该躲的是我,他要真来个翻脸无情,只要一通电话,就把我送进局子里面去了。也就是说,当时因为一念之差,就错过了与他碰面的机会,然后迂回环绕了半天,自己在那独自纠结。 真不知道我是该扼腕顿足,还是苦笑。弄了半天,我仍然没翻出他的掌心,只不过这次觉得无力之余,还有一点小小的窃喜。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至少找到了与他的一点联系。 没等盛世尧发问,我就抓住机会,将原本想对他坦白的故事,没有保留地陈述了出来。故事其实不长,但为了讲清楚前因后果,说得比较详细。 事情的起源其实是因为外婆的奇症,但追溯前事,必须讲到外婆生病前。我是外婆接生的,据外婆说,妈妈生我时难产,生完我之后就去世了,至于父亲,从未听外婆提起过。梅姨是外婆收养的孤儿,当时我还在襁褓中,外婆是想给我领个伴回来,但到了孤儿院,我却一把揪住院里最大的孩子,也就是梅姨的衣服,直往她身上拱,当时梅姨已经有十五岁了,再过一年,她就得离开孤儿院了。 从那天起,梅姨就加入到我们家中。我在外婆与梅姨的呵护下,四平八稳的长到了十一岁,外婆在那一年出事了。将外婆送进疗养院后,梅姨没有放弃寻找救外婆的方法,甚至连偏方都用了,但一直没有起效。这样过去三年,我某天放学回家,遍寻不着梅姨,就想她是去了疗养院,于是也背着书包赶过去。 赶到那边,刚要推门入内,忽听里面传来说话声,我一时好奇就推开门缝往里偷看,发现是梅姨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也不算是,应该说她是在与外婆说话。这在以往偶尔也会见到,但这次她的神色很是严峻,侧耳听了会,我觉得很懵懂,就推门走了进去,直接问她:“梅姨,你刚说‘要是能找到黄兴元就好了’是什么意思啊,那个人是谁?能救外婆吗?” 梅姨很是吃惊,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指指门口说刚才进门前听到的。她显得很懊恼,呵斥我说小孩别问大人的事,但我向来就不惧她,所以就一直缠着她问原因。最后被我缠得没法,只好告诉了我其中内情。 她说外婆的症状问过很多人,都说可能是中邪失了魂,要救外婆就得找会收魂的人。这种旁门左道的邪术,说出去没人会信,但在求医无门后,梅姨不由渐渐相信了,她曾听外婆早年提起过一个叫黄兴元的人,说那人很邪,但却有些真本事,会替人收魂。 我听了后很兴奋,这是长久以来第一次听到能救外婆的方法,于是就问那黄兴元在哪,马上去把人请过来试一下。但梅姨却摇头说不知道,说外婆只提起过一次,以后再没提过,她当时听了觉得害怕,也没敢多问。 这个事就在我心上留了阴影,我时时刻刻想着要怎么找到那个叫黄兴元的人。几度想辍学了外出寻找,但都被梅姨制止了,一直到十六岁那年,我留了封信给梅姨,一个人离家出走去附近城市,这次旅程很短,不过两天,我就被梅姨找到了。她劈头盖脸把我骂了一通,我正值叛逆期,脾气又倔强,死不认错。 等我第二次又悄悄离家后被找到时,梅姨向我约法三章,同意我外出找人,但必须是在成年后,也就是满十八岁,而且还只能寒暑假,不能影响学习。也不能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必须在得到她同意后才能出门,外出时间不能太长,最多一个礼拜就得回来。还有一个要求是,让我去报学防身术。 于是我学防身术学了两年,十八岁起,开始了一个人孤身寻人的旅行。从最初的一周到一月,慢慢延长到整个暑假都在外奔波,不用说,中国之大,这样盲目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而且我不可能逮着个人就去问你是不是黄兴元。我走南闯北,游走在民间茶坊里,试图从闲聊人群的口中得知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寻找到可利用的讯息。 那时我已不抱希望能找到黄兴元,但既然判断外婆是中邪,往那上面打听总没错。大城市文化太过世俗商业,人们茶后饭余谈的都是生意经,于是我开始转战小城市。说是找了七年,其实真正意义上的寻找,是毕业这两年后开始的,我绝大多数时间都出游在外,回家最多一个月,就又会远行,所以梅姨对我意见非常大,又拿我无可奈何。 到后来,我出游的意义也不光是为寻找黄兴元了,而是想通过踏遍各座城市的角落,去寻找医治外婆的方法。所以我的重心除去探听邪术传闻,还在打听一些偏方,寻找医术高明的老中医。遇上盛世尧,是我始料未及的事,当时觉得自己是倒了大霉才碰到他,可在桂花事件后,我就不由狂喜了。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到邪术这方面的事,而被认定为神棍的黄大仙同姓黄,是巧合还是那个人就是黄兴元?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必须去求证,这就是我为何到了堀城后冒险逃跑的原因,其实当时我是想跑回桂花她娘那问清那黄大仙的地址,沿着那条线索查下去。可我没跑得了,但很快就发现没跑得了也不是坏事,在杜老板那我又一次听到了黄大仙的名头。更在后来一连发的事情后,还见到了黄大仙本人。 在发现黄大仙如此年轻时,我心里是失望的,因为据梅姨打听来的情况分析,那黄兴元能被外婆提起,最起码得有四五十岁,而眼前那个长得平淡无奇的人,却三十岁不到,总不至于他在十来岁就成名为人收魂吧。 失望终止与旅馆里发生的那次魂音事件,我是被魂音操纵的当事人,最能感受到那邪术的厉害。不管黄大仙是否是那黄兴元,至少他会魂术是肯定的了,不知道他为何把矛头指向了我,但为了外婆,我决定冒险。 快餐店门外,我其实有看到男扮女装的黄大仙袭击六子的全过程,当时我选择的是远远看着,并未声张。黄大仙在打昏六子后就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与我对视了足有五六秒,他朝我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就带着李先生扬长而去。我读懂那笑容的意思是,后会有期。 那时起,我就决定跟在盛世尧身边了,因为不担心找不到黄大仙,他一定会再找上门来,而以我的道行,连人家小拇指都及不上。唯有依靠盛世尧的强大做掩护,等待时机,而这时机来得很快,九寨沟之行立即就让我碰上了。 说是预知也罢,是女人的直觉也罢,总之当我踏进九寨沟时,就感应到黄大仙就在周围的某处。所以当出现酷似妙妙身影的藏族姑娘时,我其实并没如表面表现得那么激动和急切,已经猜到那可能是黄大仙引我的饵。 我又如何会傻到真信一个不熟悉的人,随随随便就跟了去找人呢,在东明假装回忆出寨里确实有那么一位姑娘时,我心中已明白这个小伙是黄大仙的人。因为我跟他形容的相貌根本就不是妙妙,短发也说成了长发,他居然也能记起人在哪,分明就是设计好的。 果不其然,我在那个藏民家中,看到了黄大仙。我并不急着表明态度,而是与他周旋,想从他的话中得到更多的讯息,另外我在来之前就有了打算,最好是寻机将人拿下,那样也便于谈后面的事。可是没想到黄大仙让东明在酥油茶中做了文章,我反被受制,在躺倒霎那,我对黄大仙无声说了三个字。 他面色变了几变,摒弃旁人,问我如何会知道他名字,说黄兴元这名字已有很多年没用过了。我考虑了下,讲了外婆的名字,他显得很吃惊,将我上下打量,随后说:“难怪觉得似有些熟悉,原来是故人的外孙女。” 正文 8.真正的理由 我一听有门,黄大仙这口气是与外婆相识吗?可以他的年龄怎么能与外婆称得上故人?他听了我的疑问后,大笑起来,问我觉得他今年有多大,我如实讲出心里想法,他笑得越发得意了,完了才告诉我说他与外婆年岁相近。||这答案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其实之前说黄兴元三字时,我也是赌一把,觉得没准黄兴元是那黄大仙长辈什么的,哪里会想到就是他本人,与外婆年岁相近,岂不是得六十多了?他是妖怪吗,怎会如此年轻? 黄大仙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说魂术最大的精妙之处就是驻颜与长寿,他应承我会去替外婆收魂,但必须答应他一个条件,要我呆在盛世尧身边做内应,让我伺机而动。当时的我没得选,一来本身就受制于他,全身不能动弹;二来我还想借助他去救外婆,所以只能应下;三来我打算是阳奉阴违,见机行事。 但没想到的是,黄大仙比我想象得要阴毒,他用魂音控制我心神伤了盛世尧。东明在树林里与我对峙,最后翻他上树时,他其实并没完全昏厥,暗中塞了个追踪器到我手里,对我做了个口型。我顿时全身发凉,他对我也说了三个字:成青萍。 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如果要救外婆,那就把追踪器带着。而我与盛世尧走得近,以他的精明很容易被发现,正好找到周通三人时,被那獒犬咬得各受了伤,于是我在替周通包扎时,悄悄把追踪器包进了他伤口内。 后来在迷林深夜,我做了那样一个噩梦,盛世尧说我的梦有预知的力量,当时说得我既心虚又惊怕,只有我自己明白,我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因为我知道,只要追踪器一天在周通身上,我们就没逃离出黄大仙的魔爪。 这时候即便是我开始后悔,也难以挽回,我也找不到机会去把周通脚上的追踪器拿出来销毁。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之后的重重遇险磨得我们精疲力竭,当时只一门心思想要找到出路,以至于把追踪器这事都给忘了。 但等我与盛世尧去山村探险回来,发现周通与刘悦他们不见时,犹如一桶冰水兜头而下,浇得我整个人都木了。所以在寻找与营救他们的过程中,连我自己都没发觉,表现得尤为焦躁与不安,因为我不光心虚,而且内疚。 若说在同意黄大仙条件时,我还能摒弃一切杂念,只为救外婆,因为我与他们萍水相逢,认识也不过二十多天左右,即便盛世尧救过我,但与外婆相比,孰轻孰重立即能分。可在我们五人经历迷林困顿、绿湖漩涡遇险、山洞勇斗人猿与湖怪后,我没法昧着良心说对他们毫不在意。 这许多险难里,但凡盛世尧有一点想要抛下我的念头,我都活不到现在。人与人是相互的,别人对你不离不弃、舍身相救,你却拿刀捅人家心窝子,怎能不内疚难安呢?所以我在后来是拼着性命去救人,哪怕真的把命留在那山洞里,也不会有怨言了,只是遗憾没法救到外婆。 之后的情形,我也没再表述,因为盛世尧都已经了解。现在就等着他的态度了,是去是留全在他一念之间。我有注意到,在我讲述过程中,他始终都是一脸平静,哪怕是提到我与黄大仙的几次交汇,都没有露出一丝诧异。唯一的变化是,他在一支烟燃完后,丢了烟蒂,会再燃一根,如今他脚下已经躺了不少烟头。 这举动代表什么我是不明白,我只看到他的脸上渐渐又浮起嘲意了,混黑的眸子盯着我,让我心里凉飕飕地发毛。只听他问:“那你说说看,你想与我合作什么?” 我被问得哑了口,刚才不过是随口而讲的理由,为的是不想被他再次用无情话打击驱离。可现在他问出来,我总不能回他说随便讲讲忽悠他吧,脑子飞快转着,面上又要不动声色,可真够为难我的。 就在我张口想乱编个理由时,盛世尧缓缓警告:“成晓,我劝你最好不要再撒谎。” 有人天生就有一种威慑力,哪怕只是很平淡的讲一句话,却也能震住对方。盛世尧就是那种人,他警告的语气完全没有浮动,眼神也不算犀利,却是生生堵住了我的口。最后我只能缴械投降,耷拉着脑袋哎哎小声道:“我那是没办法了,随口说说的。” 因为低着头,视角只在地面平行处,当看到那双脚朝我移动时,心不由提了起来,头顶传来他的嗓音:“那你来找我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这......我说不出口,事实上我自己都很混乱。有林妙妙的鼓吹,有发现那酸痛情绪其实是喜欢的纠结,还有每天脑子里反反复复那句“你我陌路”的不甘,总之就是不想从此被驱离在他世界之外。 自十一岁后,我的童年与少年再到成年,与别人是不一样的。我永远都在漫无目的的寻找旅途中,以至于对感情这事的懵懂,也不知道当它发生了之后该如何处理,凭着一股子脑热,觉得有了喜欢这个理由后,就可以来找他。 下巴一紧,微凉的手指扣住了那,被轻抬起来,仰头间就看到盛世尧居高临下俯视我,心头划过一个奇怪的感觉。那感觉是,他像是睥睨天下的君王,俯瞰着匍匐脚下的臣子,我就是他眼中的那个臣子。立即晃去脑中的胡思乱想,薄凉的视线凝在我脸上,他说:“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机会只有一次,你错过了这次,那么即便是我有心提示,也一样会把你赶出这里,信不信我能让你永远找不到?” 信!他绝对有那个本事,事实这次能找到他,若不是他有意留了破绽,我就是想破脑子也找不到人。犹疑不定的下场是,他直接将我从沙发里拽了起来,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人就被拖到门边,眼见就要被他扔出门外去,我死死扒住门框,急喊:“别!我说!” 他顿住,我舔了舔唇,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说得出口,而他彻底失了耐心,只觉手腕一疼,扒住门框的手指就不受控的松开了,然后“砰”的一声,门差点砸在我脸上。 我站在那发懵,从他问话到发难,不过是疏忽之间,居然就被他关在了门外。他怎么突然就脾气上来了,之前不是都还算有耐心吗?眼下这情形,是代表着我失去那最后一次机会了吗?顿然间心慌莫名,想都没想去拍门,拍到后来状了胆,不管不顾地开口喊:“盛世尧,你开门呢,我话还没说清楚。” 但门始终紧闭,我嗓子喊哑了,里面那人都无动于衷。拍门的手停了下来,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但显然隔音设施做得好,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咬了咬牙,不管什么矜持了,闭上眼对着门高声喊:“盛世尧,我喜欢上你了,这就是理由。” 一秒、两秒、三秒......静默持续。我睁开眼,感觉有些灰头土脸,自己梗着说不出来的理由,原来即使说出来了也挽回不了颓败,我甚至怀疑盛世尧是否真有心要给我机会,还是这一切不过是他对我的一场戏弄?瞪着紧闭的房门,脑中滴溜转着想,如果我跑去底下吧台谎称房卡遗失了,然后报隔壁这间房号,不晓得能不能糊弄过去混到一张这间房的备用房卡呢?那样的话,我就堂而皇之开门进去,里头那拽的不得了的人会吃惊吧。 若是就这么灰溜溜被他赶走了,面子实在下不来,最主要的是不甘心。心动不如行动,转身就往电梯那边跑,还没跑出两步,就听身后“咔”的一声,好像是房门打开的声音。我边跑边扭头看了一眼,这一看脚就停下来了,因为盛世尧就站在门边,目光阴沉地盯着我。 “过来。”他就像个对小兵发号命令的司令般,对我凉凉开口。这回我没敢踌躇,立即回头小跑到他身边,毕恭毕敬真如等着挨训的小兵状。略带寒凉的视线扫过我脸后,他丢了一句话:“有让你走了吗?” 我喏喏回话:“你把我关在门外,我以为.....” “哼,丢你出门是让你脑袋清醒点,别一套又一套的谎话编着来骗我。” “我哪里编了一套又一套谎话?”委屈之极,我都只差掏心窝给他看了,居然还说我在骗他。他却挑了下眉后道:“有没编谎等下再来跟你算,刚才你在门外又吵又闹地说什么了,隔着门板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狐疑地瞄了瞄他脸色,我刚那句话可是用吼的,敢保证四周房间都能听到,他要不是耳背就是故意的。心头一盘算,反正今天这脸已经是丢了,也不外乎再说一遍,所以深吸了口气,视线定在他......领口处,一字一句道:“我刚说:盛世尧,我喜欢上你了。这就是我来荆舟找你的理由。” 嘲笑也罢,冷嗤也罢,我现在就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情。 正文 9.隐匿没说的事 结果是,没有嘲笑也没有冷嗤,盛世尧在静默几秒后开口:“这理由还算差强人意,进来吧。||”他转身进了房间,留我一人在原地傻愣愣站着,但很快里面又传来他薄凉的声音:“是要我出来请吗?”我立即惊回神,连声说:“不用不用。” 重坐进沙发时,犹觉心慌,发现一周不见,这盛世尧是越发的喜怒无常了。他这时坐在另一张沙发内,离我就张小茶几的距离,不用说压迫感肯定变强了。还没等我缓口气,他就凉声道:“现在来理理你刚才那故事中有多少个漏洞与谎言。首先你口中的梅姨求医四年无果,仅凭你外婆曾提过一次黄兴元这人,就认为找到他就能救你外婆,这不仅仅是武断能解释的。你是未成年,年少不懂事,她可是比你大了十几岁的成年人,会如此没分寸地跟你讲一件连自己都不确定的事?” 我一听他把矛头指向梅姨,顿如炸了毛的狮子般,急声维护:“梅姨当时也并不确定,而且不想告诉我的,是我一直缠着她,磨到她肯说为止。这事跟梅姨一点关系都没。” 盛世尧轻哼了声,不理我,直接又道:“之后你十六岁离家出走去找人这件事,就更加离谱了,你一个没出过门的姑娘家,有那胆子跑外地?就算你那时胆儿肥吧,你的梅姨身为你监护人,最后居然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她是对你太放心呢还是漠不关心?” 我不说话了,他这意思我也听明白了,除去质疑梅姨外,还质疑我是在瞎编乱造。 盛世尧又接连提出了我所陈述故事中几个“漏洞”,比如我从十八岁起开始远行,至今有七年,这期间居然平稳无事,没出过差错,拿他的话说是可谓“奇迹”;又比如仅凭黄大仙的黄姓与他会魂音这些邪术,就轻易相信他是黄兴元,根本毫无可信之处。还有一些都是细节,从他口中指出来的,都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最后他问:“你还有什么话说?” 如果把我之前陈述两小时之久的故事比作一盘围棋的话,那就好像是我执白子已经全部攻入对方境地,可一瞬之间,所有局势都改变,黑子以破军之势横扫而来,一路将我白子吃去,直到这刻,兵临城下,我被围堵在黑子之内,手边已无子。 我在心中叹气,知道不把所有秘密都坦言的话,根本过不去这关,他几乎已洞悉一切。别看他在指证着我说谎,但其实是看破了我还有所隐瞒,而我隐瞒的正是被他指出来的那些漏洞。如果这个人去下棋的话,相信一定是对弈高手,他深懂如何攻人心防,又会巧布迷局,引你一步一步走进阵中。 我仰起眸凝看着他,“其实,我还有一些事没说。还记得在迷林中,你对我说我的梦是一种梦境预警吗?这个事我其实早就知道,是从十一岁起,也就是外婆出事后起,我的梦就分两种,一种是永远都记不住的,另外一种是能够记住的。 记不住的没法表述,就讲讲那些能记住的吧,可以说梦为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大的助益,最早是能梦到考试试题,等到考试时我都能考到很好的分数。大一点时,我开始梦到生活中的一些细节,而那些细节都一一被验证。后来借助我的梦,梅姨甚至投资赚了一笔不小数目的钱,从老房子搬到了城里,又开了一家画廊。随着年岁增长,梦更神奇,它能帮助我规避危险,这也是梅姨能放心我一人外出的原因。 我就像是开了天眼一般,能预知一些事,又能预察到危险,自然这七年里,危险与我绝缘了。但偏偏到这座城市后,我开始无梦,然后就遇上了你。遇见你之后,奇怪的事接连发生,首先我从小到大一直重复做的一个梦,梦醒后又怎么都记不起来,却在那晚网吧里醒来时记得住了。而且,可能预知是需要代价的吧,我在十一岁之前,只要是与外婆有关的记忆,都很模糊,甚至连外婆‘临终’前的场景都记不起。 却在那晚......那晚与你同睡时,我进入了梦中梦,也就是你说的梦魇,我彷如穿越回了十一岁那年,看到了一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事,然后用成人的思维去判断,但因为被你强行唤醒,打断了梦境,并没有看完后面的事。” 犹记得外婆那个梦中,外婆看着我欲言又止,说:是命,不可违。之后她又背着我独自面向墙上画像说以余下的寿命,换我一生平凡度日。把紫匣交给我,希望能保我平安度劫。 这个梦,我在后来反反复复地回想研究,觉得外婆可能是知道我十一岁之后将会有梦境预知能力,从古往今来一些预言者皆短命且遭遇多劫的事例看,外婆是想用自己寿命来保我平安。所以当夜外婆就停止呼吸,只留心脏微弱跳动,也等同于终止了寿命。 “你之所以留在我身边,其实是因为你觉得跟着我能让你那些记不住的梦都还原?” 呃,盛世尧就是盛世尧,总是一针见血就抓住了要点,他虽是疑问句,但神色间已是肯定,而且眸色在变深。几次下来,我已经能明白他这是不快的前兆,连忙扬声说:“那是以前,是在最初与你接触时,后来就没那想法了。” “哦?为什么没想法了?” 我有翻白眼的冲动,他还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因为自遇见你后,梦就变得少了,而我那规避危险的梦境预知能力几乎就消失了。后来即使还有过一两次预警,但都不够清晰,以致于那次在藏民家梦到石板变怪物,反而被黄大仙利用将你刺伤。”顿了顿后又道:“至于轻易相信黄大仙就是黄兴元这件事,并不是没有依据的。” 盛世尧一副静等我下文的表情,到这时我有些心虚,刚才其实也不是刻意要隐瞒,而是觉得讲出来很玄。 外婆除了紫金匣子这私物外,还有一个被她贴身收藏的私物,是一块锦帕。我小时候皮,曾偷看过那块帕子,可能是那上面的图案令我印象太深刻,所以即便遗忘了一些外婆的事,但却没忘记那块帕子。上面绣得不是一般姑娘家喜欢的花与蝴蝶,而是一只黑翼蝙蝠,蝙蝠眼睛血红,尖牙都露在外面,看起来十分凶恶,我当时差点被吓哭。 而那次与黄大仙正面冲突,我躺倒在地时,自下而上刚好从他宽袖间看到他的右臂上纹了一只与外婆锦帕上一模一样的黑翼蝙蝠,于是我说出黄兴元三字。再从他的神色间辨析,加上他的片面之词,尤其是他在听到外婆名字时,眼中一闪而过不属于他阴沉气质的暖色,让我渐渐相信他就是我要找的人。 有个小心思是,觉得外婆那么宝贝贴身藏那锦帕,可能是对某件事或者某个人的怀念,而通常手帕相赠的话,应该大都是情人之间。所以加上从梅姨那听到外婆对黄兴元的盛赞,以及黄大仙手上的纹身和他眼中的那抹暖色,就自动将之联系起来,也就真信了他是黄兴元。 盛世尧听完我的分析后,只给了两个字评价:“荒谬!” 我苦笑着点头,“事实上到后来,我也觉得挺荒谬的,把人性想得太单纯,一个得过外婆赞美的人,怎可能会是黄大仙那种阴毒又心狠手辣之辈?而如果真与外婆有过交情,就不可能会逼我入绝境还要利用了。”这道理我到后来想明白了,只是那时已泥足深陷。 其实黄大仙还有一个可疑之处,就是他接连两次都想抓我,似乎不光光是利用我来要挟盛世尧那么简单。之后他又屡屡对盛世尧下狠手,按理他们只不过是初相识,即便是同行相忌也不至于取人性命,是什么原因导致他如此做呢?而他最终目的又是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我觉得可能在盛世尧那边,但以他的脾气,不会轻易跟我解释这些的。 另外像黄大仙这样阴毒狡诈的人,真那么容易就被抓获?我持怀疑态度。这也是一周前在网上看到那则杜太太与黄姓风水师落网的新闻时,除去唏嘘外心情很平静,没有急匆匆跑去鲁莽找人的原因。 盛世尧对黄大仙事件不置可否,他默声盯着我,像在恒定我刚才说得那些事的真实性。我心里有些不快,觉得自己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讲出来,如今我就是一小透明,他居然还疑神疑鬼的。终于他开口说话了:“行了,这事就暂时到这里,真实性有待考证。现在晚了,睡觉吧。” 他的思维模式,永远让我跟不上,居然话题一转就要结束会话了。不过确实晚了,时间已经直指凌晨,窗外黑得跟遮了块幕布一样,但我心里担忧着,他不会乘夜离开吧。 念头刚转过间,人被他从沙发里再次拽起,然后没等我反应,扶着我腰移步,身体翻倒,压进卧铺内,整个过程可谓速度流畅。 正文 10.奖罚分明 目瞪口呆之余,只看到盛世尧的脸逼近,下一秒唇就被覆住了。()他的唇很软,带着些微的凉意,上一回也就是一周前决裂时,他带着轻慢的嘲讽,也像这般将我压在身下,让我初次感受到男人与女人的区别。 唇上一痛,我倒抽凉气,张嘴间,他的舌攻占进来,进而与我的舌搅缠在一起。压制住我的身体,明显感觉到肌肉喷张坚硬,我害怕地扭动,想要躲开他的唇,但他就像牢牢抓住猎物的豹子般,不给我一丝机会挣脱。 瞪大的双眼直视进他黑眸中,那里面深不见底,仿佛要把我吸进去一般。缠吻结束在我窒息前,他将舌退出,在我唇角处舔舐了一圈后抵在唇边道:“这个吻算是对你来找我的那个理由的奖赏。”完了却重重一口咬下,我痛呼出声,只听他说:“这是你直呼我名字的惩罚,忘了该怎么称呼我了吗?” 舔了舔嘴唇,一股子血腥味,皮被他咬破了,而且破皮的下嘴唇立即痛到发麻,可见那一咬是有多重了。哭丧着脸生闷气,扭头到旁边,不理他。 “在我这,奖罚分明,小小,你要是再不喊的话,后果自负。” 再听“小小”这称呼,心底冒出一股酸楚,陡然发现原来自己对这称呼是那么的想念,听他连名带姓喊成晓,就觉得有种疏离感。也没去多想他威胁的“后果自负”是什么,声音细如蚊地唤:“阿尧。”面上飞起嫣红,羞涩中有一丝丝的甜。 人的心情会随着感情的走向而变化,最初他让我喊这称呼时,觉得别扭又恶寒,如今喊时,觉得与那么点窃喜的情绪,因为好像这称呼是独属于我的,周通他们都是喊他尧哥。 盛世尧倒没计较我的小声,唇角扬了浅浅的弧,翻身而下,仅以半边身体霸占住我,低声道:“今晚就这样,等习惯了后再进一步吧。” 我心中一紧,再进一步是什么意思?脑子不受控地想歪了去,侧过脸就见他已经闭上了眼,黑软的墨发遮住了他的眼敛。呼吸很浅,气息均匀,目光触及他薄唇时,不由呆了呆,刚才他亲我是因为......我说喜欢他?那他还算满意的态度以及刚才那个奖赏的吻,可不可以理解为也喜欢我? 想到这,心底泛起欣喜的涟漪。浑浑噩噩地东想想西想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迷蒙中感觉有道强烈的目光凝在我脸上,眼睛一睁开就看进黑幽的双眸里,眸色清明,没一丝困意,应是醒了很久。他的眼中似有探究,我呐呐而问:“你在看什么?” 盛世尧眸光一转,轻声犹如呢喃般道:“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我安睡?”他并不是在问我,而是在自问。这个答案我也觉得困扰,怎么我就成了他的催眠剂呢?心中陡然划过一个想法,迟疑地说:“会不会是因为我梦的原因?”一般人要做梦,都是在深度睡眠的时候,也代表着这个人睡得沉,如果睡眠浅的话,也会有梦,但梦都不会长,只会是一个小片段。 盛世尧凝思了半刻,没再继续探讨,翻身而起,走进了浴室,很快里面就传来水声。这才注意到窗外天色已经微亮,估计有六点多了,不过昨晚我睡着时都快两三点了,等于说就睡了三个小时,感觉浑身疲乏,头脑都还昏昏沉沉的。一个呵欠打过后,眼皮子又阖上了,但只打个盹的功夫,就被脸上的凉意给惊醒了,一股淡淡的烟味扑面而来,紧接着唇就被覆上了。 这次不再如昨晚那般细磨,而是直接启开我的齿,风卷残云般刮过我唇腔内每一寸。一睁眼,刚好一滴水滴进我眼里,这回我总算知道脸上的凉意从何而来了,是他刚冲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擦没擦就出来了,俯下身时水全滴在了我脸上。 大清早就来这么个激吻,委实承受不住啊,可反抗根本无效,手刚去抵在他胸口,立即就被他一手控住压在了头顶。吻得越加深入,直到我气息不稳,脑袋缺氧他才放开。 我兀自喘着气,他低磁的嗓音落在耳畔:“小小,你要再不起来,那就不是一个吻能糊弄过去了。”本还混沌的脑袋,立即激醒了,连忙出声:“起了起了,不睡了。” 他总算肯松开禁锢了,翻坐在床沿,指了指某处道:“给我擦头发。” 我扭头一看,一块新毛巾还没拆封,被丢在茶几上。起身取过来后,就爬到他背后,把毛巾拆开了去擦他头发,手指穿过时可以感觉到他的发质很软,据说头发软的男人脾性也温柔,我怎么就没在盛世尧身上发掘到这潜质呢。 没人开口说话,沉默持续到头发擦到半干,他淡声吩咐:“去把你东西收整一下,一会去退房。”我应了一声拿起自个背包往门边走,拉开门后又觉不放心地回头,“你不会......乘我回房整理东西时悄悄走掉吧。” 一声轻嗤从他嘴里溢出,“我要是想走,用不着偷偷摸摸。” 碰了个软钉子,我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说:“开玩笑问问的,没那意思啊。”话虽这么说,但去隔壁房收整衣物时,速度飞快,而且全程耳朵都竖起着听外面动静,房门也没关,几分钟就搞定了回到他那边,看到他仍在时,暗暗松了口气。 这期间,盛世尧已经换好了衣服,淡扫了我一眼后道:“走吧,把房卡拿上。” 我往房门口插房卡处一瞧,确定他是在吩咐我,也没觉得别扭,取了卡就跟他屁股后头跑。到底下大厅吧台前,我上前将两张房卡递了过去,今天值班的是一美女,她好奇地看了我们一眼,估计是在奇怪怎么这两个客房的顾客是认识的?但人家素养在那,也没多问,查房过后就把押金退还了回来。 我将自己那份揣兜里,想把剩下的还给他,但转身就只见他走出大门的背影,连忙赶上前,没等我开口就看到周通靠站在一辆崭新的黑色商务车旁,脸上的笑......有那么点贼坏的感觉,尤其看向我时还挤眉弄眼了一番,是被盛世尧凉飕飕的视线飘过,他才敛去笑假装一本正经状。 车门被拉开,盛世尧钻进了车内,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我厚着脸皮走过去,刚要上车,就听周通在旁压低声音调侃:“小妹,昨晚动静不小啊。”等我疑惑地看向他,就听他捏着嗓子用假声模仿女音说:“盛世尧,我喜欢上你了。” 刷的一下,我整张脸都涨得通红,这这这......糗大发了! 周通拍拍我肩膀,比了个大拇指,“这招高啊!改天老哥我也向小妹取取经。原来还能拍着门板大声告白的。” 我蹲下身四处查找,周通奇怪地问:“小妹,你在找什么?” “找找看有没有洞,想一头钻进去。” 头顶传来周通的大笑,边笑还边道:“小妹你真是太逗了。”我埋着头在那抓瞎,心道笑吧,笑死算了,反正我这脸是没地方放了。终于盛世尧低斥传来:“你们还上不上车了?”周通连声说:“上,就上了。”他拉开了前车门,一矮身就坐了进去,徒留我一个人跟傻子似的蹲在车门边,上去觉得丢脸,不上去又...... “六子,开车!” 我急忙起身跳进车内,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前头驾驶座上的六子回瞄了眼道:“关车门。”悻悻然地把门拉上,车子立即启动。 刚上车时瞄过后座,是空的,并没见到刘悦身影,老实说心里有松了口气。他们几人,属周通最好说话,六子是闷葫芦,沉默寡言,一般不会表达强烈情绪,盛世尧性情多变,令人琢磨不透,但他那关已经算过了。唯独刘悦,她是从里到外的犀利加嘴巴毒,要没点心理素质的人,能被她骂到抬不起头。 可刚缓了口气,就听周通在前面道:“尧哥,刘悦那边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过去接吗?”盛世尧轻嗯了一声,我顿时又心情复杂了起来,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车子在城区环环绕绕,我发现开的方向并不是和平街,十几分钟后,停在了一条商业街旁。很快就看到一身飘逸长裙的刘悦背着一个包风姿款款朝这边走来,探头往她出来的位置看了眼,发现那是一家叫“玉满堂”的店铺,只看名字就明白卖什么了,原来刘玉坊给搬到这里来了,而且还改了店名。这我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到啊。 我自觉自发地爬进后座,把我那位置让给刘悦,门一打开,酷厉的眼风向我扫来,即便是一两秒的时间,也让我觉得寒秫秫的。还好她碍于盛世尧坐在那,没有当场发作,否则我又得紧了皮,被痛骂一通了。 刘悦上车后,周通最先搭话:“我说阿悦啊,你穿这么一身飘啊飘的裙子,还真够养眼的,你没看刚你走过来这段路,回头率是有多高呢。” 女人被夸漂亮,鲜少有人不乐意的,刘悦也不例外,至少她没在看到我这个“不舒服”的人后,拿气撒在周通头上,只嘀咕了句:“老周,你少在那贫。” 正文 11.小插曲 “尧哥,店里的货基本上已经全都盘给玉满堂了,款子付了五成,还有五成会在这几天打到账上。||”刘悦转头对盛世尧道,见他点头后,又面露忧色道:“咱们屋子交给李凤云管理,我总觉得不太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周通会转过来,无所谓地道:“反正你跟李凤云也约法三章了只转店面给她,其它地方都不能动,咱不是还都装了防盗门了嘛。” 刘悦呵斥出声:“你知道个什么,防盗门有用至于被某些人给强开了进去吗?” 呃,听到这里,总算明白原来刘悦那担忧是指桑骂槐说我呢,这讲话层面可谓境界高啊。若不是我理亏,定要回她两句。一般人也不可能像我一样有把削铁如泥的宝刀,防盗门与防盗锁还是比较有用的。再说了,厉害的贼,你再好的防盗设施,他都能给你开了去,能防得住?既然担心,又干嘛要把店铺转给那胖阿姨,这不是没事自己找烦吗? 心里埋汰着,脸上不动声色继续听他们说话。 “李凤云也是懂眼色的人,她知道尧哥的厉害,不敢进后屋的。” “哼,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我有些不懂了,那后屋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在意?一个底层加楼上三个房间,除去我住过的那间,其余两间我都仔细看过,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屋子,就是三间房装有暗门与暗梯有些奇怪而已。 “行了,你们俩消停一会,一上车就吵吵闹闹的。”盛世尧轻斥,车厢内立即噤了声,只听他问:“那边安排得如何了?”周通一本正经地回:“尧哥,我做事你就放心吧,已经跟老沈联系好了,到那边就安排。” 心中一动,老沈?是堀城那个老沈吗?这是要再返堀城? 车子开出荆舟上轨道后,从方向辨认,已经基本确认,是去往堀城的。碍于刘悦坐在盛世尧旁边,我不好多问,只能一个人在后座暗自琢磨。琢磨琢磨人就犯困了,知道赶到堀城,最起码得要一天多路程,时间长着呢,后座无人,刚好给我躺了睡觉。 朦胧中好像有铃声在吵,我想翻个身继续睡,可一翻动就差点从座位上滚下去,险险撑住前座才控住身体没滑落。前头传来周通的唤声:“小妹,是你电话。”我仔细一听,好像是从车座底下的包里传来的,之前收整包时觉得手机没啥用,就丢包里了。 伸手进包摸了手机出来,一不小心按到了通话键,而且还是免提,一个男人声音冒了出来,因为车内安静,音量很是清晰,几道目光都射向了我。 连忙把手机改为正常通话贴到耳边,埋着头问:“喂?哪位?” “是我,Jerry。”对方口吻很是熟稔,但这声音我怎么听得很陌生,还是个英文名?略带抱歉地回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记不起你是哪位了。” “我是杨文浩。” “杨文浩?”这是谁啊?我怀疑对方打错电话了,“你可能打错电话了吧。” 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像是很愉悦地道:“成晓,你真是可爱,抱歉这阵子有些忙,没找到合适的时间给你打电话。今天不知道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如何?” 这男的能报出我名字,证明他确实认识我的,可我怎么对此号人物一点都没印象?“很抱歉,我真记不住你是哪位,麻烦你给提个醒呢。” 对面沉默了两秒,传来轻叹:“唉,一周前我们才在李子园见过面的,我有那么不容易被记住吗?” “李子园?”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已经想起怎么回事了,在来荆舟前,梅姨硬是要我去那李子园与陈阿姨的外甥相亲,我敷衍地去了趟,在李子园转了一圈就走人了,但临走前把号码留给了对方,他的号码也打到我手机里的,但我没保存,转身就把这事给忘了,到现在连那什么杨文浩长什么样都没了印象。 碍于梅姨与隔壁店铺老板娘陈阿姨的面子,我只能装傻充愣:“看我这记性,真是不好意思啊。现在我人在外面出差,没法约,等我回城了再聚行不?喂?喂?信号不好?那就先这样,晚点再联系。”拿下手机按了红色键,想想不妥,又把手机给关机了。 一抬头正对上盛世尧的目光,他不知何时转回了头,混黑的眸子盯得我凉意涔涔。 “谁的电话?”他轻描淡写地问,但给我的感觉是眼中射出来的光带了危险,小声地回:“是一个......刚认识的人。”那什么杨文浩要说不认识吧,都跟他对话这么久,没人会信,那要说是朋友吧,也实在太过牵强,谁能连朋友长什么样子都记不住啊。 “拿来。”他伸手到我面前。我怔了下,莫名问:“什么拿来?” 寡淡的视线飘了眼我手上,“手机。” 额头冒出黑线,外加两滴冷汗,颤着手把手机递到了他手中,他终于转身过去了,很快就传来开机声。旁边除了开车的六子外,刘悦眼风刮扫而过,带起浪层,而周通则用“你又惨了”的眼神看着我。 我微微起身去探看前座盛世尧翻弄手机,见他很快就进入了最近通话记录那一栏,然后报出一串数字,淡道:“周通,半小时内,我要知道这个人的资料。” 原本还在看笑话的周通听到被点名后,立即应声转回了身,拿起一个掌上电脑般的东西开始手写着什么。盛世尧又头也没抬地开口:“刘悦,你坐后面,跟她换个位置去,省得在那偷偷摸摸地看。” 我半探的身体僵住,刘悦转眸恼怒地盯了我一眼,就侧身钻进了后座,坐在离我较远的位置。我只好跨到第二排,刚坐下就听盛世尧道:“说说看,你跟这个杨文浩是怎么认识的?约你吃饭呢,嗯?”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再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我觉得心底阵阵发毛,怪只怪我这手机音量开得太高,就是不用免提,车厢内也都听到刚才的通话了。 不敢有隐瞒,将一周前与那杨文浩见面的事源源本本说了出来,盛世尧听完后似笑非笑地说了句:“相亲?还挺悠闲的啊。”这时前座的周通说已经查到资料了,想把那掌上电脑递过来,被盛世尧制止了,让他念出来就行。 于是车厢内,就听到周通用浑厚的嗓音,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朗诵般地读着一段个人资料:“杨文浩,男,英文名Jerry,刚从海外留洋回国,学的是考古专业,目前从事博物馆工作。早前全家移民加拿大,父母在加拿大开一家中式餐厅,在苏城有一陈姓阿姨......” 后面还有一连串相关人物的资料,我听得是瞠目结舌。最后周通还是把掌上电脑给递了过来,上面有一张照片,“这就是杨文浩。” 盛世尧接过,轻扫了一眼,就转眸看向我,“倒是仪表堂堂,是个不错的选择,对吗?” 我目不斜视只看着他说:“他长成什么样跟我没关系。”笑话,到这时我要还拎不清,那就真是头猪了。盛世尧那表面看着风平浪静的,实则暗藏了风暴,阴郁的目光狠狠盯了我半响,终于移开,只见他的指尖在那手机上翻动飞速,找到了黑名单功能,将那个陌生号码拉进了黑名单里。 心道拉就拉吧,就是你不拉,一会我也自己拉进去。可还没转过神,就见盛世尧按下车窗,扬手一抛,我的手机做了个自由落体的抛物线运动,消失在了眼前。 “啊!我的手机!是......”新买的,还有三字吞咽在了喉咙口,盛世尧转头过来云淡风轻地说:“跟我在一起,用不着手机。” “可是......”我小声辩驳,“可是那上面输了梅姨的号码,我答应她这次出来是短程,计划有变还没给她电话呢。” 他的嘴角又扬起浅弧了,“那要不要让六子停车,给你去捡手机呢?” 我视线向车外飘过一眼,以这样的速度行驶,这么会功夫,那手机铁定是落在百米之外了。最主要的是他这似笑非笑的样子,我心里慎得慌,哪敢点头?怕只怕我刚下车,车子直接扬长而去,那我就在这荒郊野外抓瞎吧。 勉强笑着摇头:“不用了,其实不跟梅姨联系也没事,她习惯了。”如果现在有面镜子给我照的话,一定是笑比哭还难看。 总算某人没再刁难,视线转向了窗外。我默坐在位置上,心底那叫一个懊悔,怎么就把号码留给那什么杨文浩了呢?这真是无妄之灾啊,那手机买了我两千多块钱呢,就这么被丢了,实在是肉痛。 中午时分,找了个地吃过饭后,上车时座位又作了调整。我和盛世尧坐进了最后面,刘悦和周通坐在第二排,还是六子开车,说好了到傍晚再换周通开。车子一启动,盛世尧就搂着我腰,唇凑到我耳畔低声警告:“以后你再敢相亲试试看!” 正文 12.梦化提升 浑身僵硬,四肢酸麻,是我接下来车程的写照。() 盛世尧在用凉飕飕的语气警告完后,就把我给按进怀里,下巴搁在我头顶,说是让我睡觉。这种情况,要怎么睡得着?还不给我动,只要挣动一下,就搂得紧一些,到后来整个人就犹如被八爪章鱼给扒住了般,扣得死死的。 心底暗想,要是被他知道我把他给形容成八爪章鱼,估计那脸色又要变黑了。 车厢里静得只听到汽车引擎声,他们几人好像都没听音乐或者电台的习惯。周通在回头看到我与盛世尧这幅状态后,就再没扭头过来看,与旁边六子偶尔搭话也是极小声的。我估计是搁在我头顶上的盛世尧闭着眼在假寐,但我知道他是没睡着的,因为控制的力量一直都在。也是因为安静的关系,听觉要比以往都敏锐,数着头顶的呼吸与贴在耳畔的心跳,发觉个奇怪的事。 一般人的心率次数,是在七十多次为正常。而人的呼吸分为两个动作,呼为一秒,吸也差不多是一秒,也就是说一分钟做的呼吸运动是三十次左右。呼吸频率与心率频率是决然不可能相同的,但盛世尧的心率却几乎与他呼吸一致,也就是说他的心跳非常缓慢。这是怎么回事呢?一分钟心率为三十下左右,这绝对是个不正常的数字啊。 想去搭他的脉搏,求证下这奇怪的现象,但手指刚触到他手腕就被他握住,捏在了他掌心,紧随而来是他的轻斥:“别动。”我只好消停下来。 刚好车子开进加油站,停车加油时,大家都下车活动筋骨。盛世尧也终于松开了我,睇了我一眼道:“睡觉怎么也不老实的?”我欲哭无泪,到底是谁睡觉不老实呢,整个下午我都成僵尸状,他倒是神清气爽的。 重新启程换成周通开车了,六子安排在了最后面,让他可以躺倒了睡觉休息。商务车就是这点好,空间宽裕,能轮流换着到后面躺下来睡觉。我不想重蹈覆辙,主动恳请能不能坐一回副驾驶座,盛世尧飘了我一眼,一声不吭钻进了车内。有点发怵,这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刘悦轻哼了声,也钻进了车厢,这下我也不用纠结了,因为只剩前座一个位置。 喜滋滋地上车,觉得浑身都舒坦了不少。只要不回头,就不用看某人脸色,有时候觉得啊,自己那所谓的告白,有等同于没,盛世尧是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他肆无忌惮地想怎样就怎样,要是我纠结他某些强霸行为,估计要纠结出白头发来。 静匿无声,显得单调,我提议要不要听听广播解解闷,反正躺在后座上的六子一时也睡不着。除了周通应和我,其余人都没反应,我也当是默认了,埋头在那捣鼓电台。接连选频调试几个台,都令我额头冒黑线,不是讲的妇科疾病就是电台直销,最后终于选到了一个音乐频道,是男DJ主持的,嗓音很有磁性。 他推崇美国乡村音乐,放得都是那种小调情怀,听着有些像催眠曲,神经一放松,困意也就来了。久违的梦,又回来了。我一走进迷蒙空间,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个梦我做了无数遍,场景都记得非常清楚,漂洋过海到孤岛,进入城堡,看到躺着的黑衣男人。在这之前,情景一模一样,即便有以往的经历告诉我不要靠近那个像盛世尧的男人,可是梦中的我控制不住脚步,依然走到跟前。 黑眸睁开,我被吸进那漩涡中,这次没有梦见外婆,而是进入了一个混沌世界,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围在了黑网中,那黑网很奇怪,好像是两片翅膀合围起来的。我抬起头,发现有两个红点在头顶的网上熠熠发光,看起来就像是眼睛一般,似有些熟悉感。 突然间,我僵住了,浑身发寒。这不是黑网,这是......一只巨大的黑翼蝙蝠!与外婆那块锦帕上的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大了不知道要多少倍!围在我四周的确实是它的翅膀,而我的上方被它的头覆盖住,等于说我是被它包在里面的。眼睛血红发光,是代表它还活着吗? 恐惧感侵漫而来,即便明知这是梦,我也无法控制心跳加速,想要拔腿而逃,但根本毫无出路,我逃无可逃。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梦,只要醒来,你就会没事。 不成想,这念叨还真有用,渐渐看到自己的身影变淡,然后从黑衣男人的深瞳跌回到原来场景,在一路倒退,慢慢知觉就有了。正常思维回到脑海,即便没睁眼,我也知道自己是要醒了,果然没过多久,意识苏醒,睁眼看到的是黑漆漆的夜色中,车头灯亮着,车子好像停在路边。 侧头去看,见驾驶座上周通不在,后排的盛世尧头靠在椅背闭着眼,不知道是否睡着。刘悦与六子已经换了位置,躺到最后面,六子也在打着盹。摇下车窗,探头看了看,发现周通在我这边的车轮旁换轮胎,他见我醒了,小声解释说车子爆胎了。我问要不要帮忙,他摇头说不用,让我在车里呆着,马上就好了。 我没坚持,事实换轮胎这活我干不来。定下心来把刚才做的梦又回忆了一遍,觉得很是奇怪,按理这种情形我是又梦魇了,比起上次梦到外婆的还要严重,那么大一只黑翼蝙蝠,完全超自然了。上回是靠盛世尧强行扼断我呼吸,才将我从梦魇里拉出来,为何这次我能自己退回去,而且还清晰感受到两层梦抽离的过程? 这是否意味着我能克服梦魇了? 如果梦境预警是属于我的一项特殊技能的话,这个技能在不断磨练后,应该也会进步吧。神思不属地在那胡想,以至于周通上车后跟我说什么都没注意听。将近凌晨三点的时候,我们抵达了堀城,车子停在上回来住宿的那家宾馆门前。 房间分配照旧,我跟着盛世尧背后刚走进门,他就问:“刚才在车上做什么梦了?” “你怎么知道我做梦啊?” “周通下车去换轮胎那段时间,你的手一直紧握成拳,太阳穴处跳动厉害,嘴唇蠕动默念着什么,我本想弄醒你,但看你神态在逐渐舒缓,探你脉搏都属正常,就知道你在慢慢苏醒了,也就没再管你。” 原来如此,他形容的状态,可能正是我看到那巨大的黑翼蝙蝠后产生惊恐情绪,但随后强令自己冷静,灌输醒来就没事的思想进脑中的那段时间。 我也没对他隐瞒,将那梦境讲述了一遍,包括之前老做同样的梦以及情景类似的外婆那个梦,只是略去了那黑衣男人与他长得像这件事,怕他要以为我因为喜欢他,连梦里的人都变成他模样了。 盛世尧听完后,倒是没在那黑衣男人上多作文章,而是蹙着眉问我何时起开始做那个梦的?我想了想道:“不太记得了,因为之前那个梦属于是我记不住那一栏的,每次苏醒过来,脑袋除了一片昏沉外,什么都记不清,但只要再进入那梦中,我就清晰地明白是同一个梦。直到遇见你后,那次在网吧里,这个梦才被记住的。” 看他面露异色,不由问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他没作声,沉眸凝思着,我也不打扰他。好一会他抬起眼看着我道:“小小,恭喜你梦化能力提升了。”我一脸莫名,“什么梦话能力?说梦话的能力吗?” “不是话语的话,而是幻化的化。你之前说从十一岁起,你就开始逐渐拥有梦境预知的能力,咱们且将这能力命名为梦化。从你的表述中,也反映出这能力是由弱变强的,我们把这当成是一种修炼的话,拿武侠小说术语讲你之前都在练第一层功。海上漂泊到你走进城堡,看到那黑衣男人,这就是你修炼第一层功的第一层梦境。 不知是你年龄到了,还是什么原因,对你的修炼有了突破,于是你开始能看清第一层梦境,这是网吧的那次,之后你能力又再提升,能进入到第二层梦境,但显然你的能力还有待加强,第一层到第二层的突破差一点让你跌在梦中出不来。但到这第三次再进第二层时,显然你的能力有提升了,你已经能够突破障碍,自己从二层梦空间走回来了。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那黑衣男人的眼睛,应该是让你进入第二层梦的媒介。至于会不会有第三层,就看在第二层梦里,能不能找到另外的媒介了。但你千万不要去强试,往往修炼到某个阶段,要突破关卡会是个劫,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这一番表述听得我糊里糊涂,觉得都能用神奇来形容了,这也太玄了,梦还能修炼的吗?可盛世尧脸上神色极其严肃,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我不由也认真思考起来。 想过一周后,就有些认同他观点了,因为虽然听着很玄,不可思议,可自遇上他后碰到的哪件事不玄的?这个世界本身就存在一些超自然,又无法解释的事或东西,但不代表就不存在。而且我心里冒了小小的想法,觉得梦化能力提升,与他是有关的。 天真的想,会不会盛世尧就是我的解铃人,他是老天派来帮助我的? 正文 13.黄兴元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与老沈碰面了,见面自然是寒暄了一番,随后上车,也没说去哪。()看每个人的神色都讳莫如深状,我也没多问,心道反正等到了目的地就知道了。 但等车子停下时,我还是吃了一惊,居然是看守所。顿然想起杜太太与黄姓风水师被抓获的事,不用说,他们应该就被关在里面。盛世尧是过来鉴定抓到的黄姓风水师是否是黄大仙的吗?乘着老沈走进里面去周旋,我悄悄问他这事,他只道进去了再说。 很快老沈就回来了,他走到跟前说:“讲好了,只能进去两个。”话是对周通说的,但视线却飘到了盛世尧这,很显然老沈是明白我们中谁是说话的人。 盛世尧也不多废话,淡声对周通几人道:“你们留在车上,我跟小小进去就行了。”刘悦嘴动了动想说话,但被周通旁边拉了一下,缩回了话,只阴郁地看了我一眼,就扭过了头。 我明白短时间内要她对我改观,是不大可能的,所以她这态度倒是能接受。 由老沈带头,我和盛世尧跟在他后面,迈进了看守所大门。里面是纪律场所,处处都有警哨,若是没老沈走关系,肯定是进不来的。绕过一排房后,就进了一扇门,来到了一个十几平米的房间,中间是用铁栏矮墙区隔开的。老沈让我们等一下,他去安排,然后就出门去了。盛世尧环视了一圈后,就饶有兴致地对我道:“小小,我们来打个赌,你觉得那姓黄的不是黄大仙,我说他是如何?” “不大可能吧,黄大仙那么阴险狡诈,哪那么容易就被抓到啊?” 盛世尧浅笑不语,没再表态。等了近有十多分钟,老沈才从外面回来,进门就指了指铁栏后面说:“来了。”果然哐的一声传来,里头的铁门被打开,两名武警同志压着一个光头犯人走了出来,我仔细一看,惊怔住,还真被盛世尧说中了,那犯人是黄大仙。 他的头发被剃成了光头,身上再穿了劳改服,初一看还没认出来。但他两只胳膊裸露在外,右手臂上那只黑翼蝙蝠的纹身尤为明显,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黄大仙原本耷拉着的眼皮在被按坐在椅子里后抬起,看清是我们时似怔了下,脸上神色变得很奇怪,最后目光定在了我身上。隔了铁栏,身旁又有盛世尧在,我本无需再怕他,可是被他那么盯着看,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黄大仙,久违了。”盛世尧的话引得黄大仙终于移转了目光,他冷哼了声道:“盛世尧,你别得意,这次是我马前失蹄,等我出来了咱们再较量。” “出来?黄永辉,你觉得自己还出得来吗?” 我在旁听了心中一动,黄永辉才是这黄大仙的真实姓名吗?只见铁栏内的他面色变了变,阴冷地盯着盛世尧,从齿缝中憋出字句:“你还动了什么手脚?” 盛世尧轻慢而笑,眼底是浅讥,“我做事向来都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借着黄家魂术横行了这几年,敛了不少财,犹不知足。念头倒是越转越大,想要凭借阴魂来吞掉黄家,自己做大,你说黄家族长知道后,会如何对你这叛徒?” 黄大仙面色大变,失声而问:“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顿时,黄大仙眼中浮现惊惧,到后来只剩惨败的绝望。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隐隐能感觉到这黄大仙背后,似乎还有着势力,就是盛世尧口中的黄姓家族。同样姓黄,是否与我要找的黄兴元有关呢? 正在踌躇间,就见黄大仙忽然指着我说:“我事无巨细,从没算错一步,唯独没想到最大的变数竟然是你。真乃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功亏一篑。” “你在说什么?”我疑惑地问。 身旁盛世尧浅声道:“小小,你还没明白吗?知道为何他屡屡要对你下手不?桂花最后托梦于你,实则俯了阴气在你身上,常人若被死人的阴气俯身的话,轻则变疯,重则死亡,而你竟能抵抗住那阴气,且毫无异样,他因此而注意上你。觉得你可能是极阴之体,此体质最易被魂音所控,于是在旅馆中他用竹管牵控你心神,实为试探。 之后整张网就开始围绕你而布置,他想利用你招敛阴魂,助他练阴阳魂术之阴诀。在这之前,他必须先除去在你身边的我,才能放开手脚,所以就给你下了套,让你进他局中。他以为对你下了药引后,哪怕是你跑到了天边,只要他一用腹音,你就会自动回去。但没想我为你解了药引,之后不再受他控制,至于那个追踪器,不但没帮到他,反而让他损失身边悍将。若不是他为人谨慎,没敢冒进,否则他也将与那些人一样,困死在迷宫之内。” 这番话听得我寒毛直竖,利用我招揽阴魂?听这名头就觉得非常恐怖。心中打了个颤,去看黄大仙,他一脸的阴郁,但并没反驳盛世尧的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些事。目光移到他手臂上的纹身,黑翼蝙蝠显得尤为狰狞,与他本性倒一致。念起外婆的事,犹不死心地问:“那你到底是不是黄兴元?” 黄大仙忽然就笑了,而且是那种一看就知道不怀好意的笑,他说:“我要说是,你估计也不信了,只不过你外婆那症状,就我能治。”其意很明显,要想救外婆,必须得把他给弄出这里。别说我没这本事,就是真有办法,也不会那么做。这黄大仙是真把我当白痴了,摆明了又在给我下套呢,学盛世尧面无表情道:“既然你不是,那我与你没话好说。” 黄大仙眯了眯眼,脸阴沉了下去,好一会才阴森森地道:“那随你,我敢保证,你绝对再找不到第二个黄兴元!” 我一听这话,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觉话中有话,什么叫找不到第二个黄兴元? “什么意思?”盛世尧在旁已经帮我问了出来。黄大仙面上又露出那种狡诈的笑容,他将目光移转向我,缓缓道:“丫头,知道为什么我在听你说黄兴元三字时,会面色有变吗?因为这三个字代表的涵义,只有我懂,或者说只有我们黄家人懂。黄兴元其实并不是指一个人,而是黄家的一门秘术名称,而这门秘术非常难学。从你所述,我一听就知道你们错把黄兴元当成人了,我就将计就计,假装与你外婆是故友,骗取了你信任。” 我完全被震住了,没想到汲汲寻找了七年的黄兴元,居然不是一个人,而是某种邪门秘术。这我就是找到天边去,也找不到人啊,而且听这黄大仙口吻,好像他们这黄姓家族很是神秘。刚才听盛世尧提及那什么阴阳魂术,会不会黄兴元就代表这种秘术?侧转头去看盛世尧,想听听他什么意见,但见他垂眸若有所思状,并没表态。 只好我再向黄大仙发问:“那你为何说我外婆的症状,只有你能治?就算没有黄兴元这个人,我只要找到你们黄家人,总有人能为我外婆收魂的吧。” 黄大仙冷笑出声,“你外婆根本不是得的失魂症,会魂术收魂又有何用?” “不是失魂症,那是什么?” “阳寿镇阴!”黄大仙冷冷睇了我一眼后道:“你身上的极阴之气,本该在十多年前就控不住了,你外婆不惜借用阳寿来压住你身上的阴气,否则你这体质早就被有心人发现了。按理这种阳寿镇阴使用过后,你外婆就会丧命,但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术数保住命脉而不死。可不管什么术数都有期限,最长十五年,如果没找到办法,心率最终会消失,到那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十五年?外婆出事时我是十一岁,今年二十五岁,那岂不是还只有一年?不会的,这次回去看外婆,她完全没有任何异样,身体机能也都没消失,一定是这黄大仙在骗我。 “我不信。”凉凉丢了三个字,瞪着铁栏里的黄大仙,以前觉得此人长相平凡,淹没在人群里不会被注意,如今看他觉得是面目可憎,冷哼了声后又道:“你都没见过我外婆,只听描述症状怎可能知道内情,少在那危言耸听,你不就是想利用我达到目的嘛,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小小。”沉默良久的盛世尧突然开口打断我,他侧眸看过来,“你先出去外面等我。” 我一听急了,这时候支开我是为何?我还打算旁敲侧击再诈出一些与那黄兴元相关的事,或者问出他们黄家人在哪。但见盛世尧向我使了个眼色,我只好点点头走出了门外。 屋外老沈正与一名穿着制服的人侃话,看我出来以为是完事了,迈出一步又见盛世尧没出来,就顿住步伐朝我点了点头,继续与旁边的人说话。 我也没心思去听他们在讲什么,靠近门板想听里面两人对话,但不知道是没人开口说话还是这门有隔音设置,一点声音都没传出来。叹了口气,只得作罢,靠在墙上整理刚才得到的讯息。 正文 14.黄沙漫天了 其实我嘴上说着不信,但心里不免有些相信的,因为那个有关外婆的梦,我清楚听到外婆说过折阳寿以保我平凡度日。()我的梦与常人不同,别人一般都是虚幻的,但我的梦通常都是已经发生过和未发生的真实存在的事,所以黄大仙说出“阳寿镇阴”四个字,让我心头很震颤。 既然他没见过外婆,也不是外婆口中的黄兴元,仅凭那奇怪的症状就断出这四字,一定是这种症状他见过或者听过。突然我脑中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想法,会不会当年外婆曾认识过一个黄家人,而那人练会了黄兴元这门秘术,于是在外自称是黄兴元,然后黄家人的手臂上都绘有黑翼蝙蝠的纹身,出于某种原因,外婆将那纹身绣在了手帕上。至于这“阳寿镇阴”应该也是一种秘术,定是那个黄家人教外婆的,否则外婆一个普通人,哪里会这些? 这样一来,有些事就能解释得通了。想起那十五年的期限,我就不由焦心忧虑,黄大仙鬼话连篇可能是假,但也可能是真,万一真有那十五年之期,那救外婆岂不是迫在眉睫?不行,一会得好好问问盛世尧,他也懂风水,而且是内行中的内行,应该会知道点内情。 盛世尧一拉开门,我就立即从凝思中抽回神,走上前还没发问,就见他朝老沈那边看去,扭头去看,见老沈已经在走过来。我只好闭了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们一行出了看守所上车后,沿路老沈讲了一些黄大仙在所里的情况,原来他刚才是在询问这些事。因为他们负责抓人,审判就是法院那边的事了,如今才抓获了一周多时间,后续还在采集证据,并没有开庭审讯的。杜太太是被关在另一边女子看守所内,她那边证供基本已经齐全了,定罪不成问题,就是这黄永辉,也就是黄大仙比较难办,因为他都没直接参与,杜太太一口咬定杜老板的事与他无关。 周通听着不由笑出声来:“这齐小芬还挺痴情的嘛,居然把黑锅一个人背了。” 齐小芬就是杜太太的真实姓名,女人愿意不顾一切,通常都是因为爱情,只是杜太太看着年龄起码得有四十多岁了吧。我纳闷地问了句:“那黄永辉到底多大?” 盛世尧飘了我一眼道:“他虽不至于有六七十岁,但也至少四十来岁了。采阴补阳之术自古有之,只是他的方法与别人不同而已,相貌不变是正常的。” 一旁老沈点头,“没错,我们搜集证据时找到黄永辉的十多张身份证,全是不同名字的,但年龄基本都在四十岁左右。” 吃惊已是谈不上了,就是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人会老,属于自然定律的一种基本现象,而现在有人却要违反这自然定律,采用一些所谓的秘术,实则却是在行伤天害理之事。何为阴,又何为阳?天地两极,阴阳共存。古时采阴补阳用于房中之术,甚至到后来演变成求长生,人的贪婪无穷无尽。这黄大仙就是一个贪字,否则以他风水造诣,要谋财取利很容易。 到了城区后,老沈就与我们告别下车了,等车子一启动,我就迫不及待问盛世尧:“后来你有问出什么吗?他说的术数十五年期限是真是假?黄家人的行踪可有问到?那黄兴元究竟是什么秘术?”一连串问题跟连珠炮一般,问出后所有人都看着我,唯独盛世尧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漠地说:“小小,记得跟你说过,心浮气躁是你的大忌。” 真是急人,这时候什么大忌不大忌的,我心里那叫着急啊。 但他却是漫不经心地说:“我只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挑一个最重要的出来问吧。” 呃,我刚问的都很重要啊,每个问题我都想知道答案。但看他神色不像是开玩笑,而他一向都是言出必行,我只能说:“那让我想想好吗?”他微点了点头。 刚刚一共提了四个问题,按理十五年期限的真假是对我最重要的,它关系到外婆生死问题,可这问题太单一,如果是真,那我必须还得寻找救外婆的方法,如果是假,那就浪费这个问答权利了。二分之一的几率,不值。 而其它几个问题,都是与黄家有关,能解我心中疑惑,却不能保证能找到方法救外婆。 心中衡量后,我抬起头凝看着他问:“我可以另外选个问题来问吗?” 盛世尧眸光流转,淡淡道:“可以。” 我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说:“你可不可以......帮我救外婆?” 静默无声......我没有移转目光,只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眸底的一丝情绪变化,终于我看到他的眼中浮现赞许,他终于开口:“小小,很不错,懂得如何选择对你最有利。” 紧绷的神经一松,他这是同意了吗?但他出口的下一句话,却将我打入冰层。 “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真正目的吧。”唇角微扬,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笑,这样的他,让我心里发寒,甚至垂在身侧的手都在轻颤,“你在说什么?” 他说:“小小,你之于我,是透明的。你心里头打着什么算盘,我都知道,之所以没点破,是因为在我可容忍范围内。你如果不是太急躁的话,刚才只要随便选其中一个问题问,我都不会揭穿你。只可惜,你将心中的目的表现得太明了,那晚最早你提出合作,其实是心里有打算的,只是后来你又改变了主意。我说得对吗?” 现在我不光是心里发寒了,而是浑身从里到外都凉透,面上更是没了血色,只呆愣地盯着他,旁边的人与目光都摒弃在了神思之外,只看得到他扬着浅浅的讽笑在唇边,听到自己在解释:“不是这样的,我对你说的那句话是......”真心的。 话声遏止,我被他一把拽了过去,坐到了他腿上,单手揽在我腰间,清淡如流水的嗓音抵在耳畔,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黄沙漫天了。” 原本还算轻松的行程,在被盛世尧撕开表层后,变得如履薄冰。不懂他那句“黄沙漫天”是何意,被他圈在怀中也不敢妄动,对刚才的突然发难仍心有余悸。 想想就不觉苦涩,果真在他面前我是透明的,以为把那小心思藏起来就不会被发现了,到底还是没逃脱他的眼睛。没错,驱使我来寻找他的动力,不单单是被林妙妙挖出来的情感,那不足以构成我的“冲动”。我不是在外闯荡一天两天了,冲动这词不存在我身上,可能唯一的一次冲动,就是那个漆黑的夜晚,我心血来潮救了盛世尧吧,但那前提也是建立在我惊鸿一瞥间看到那张与梦中相似而熟悉的脸。 所以在意识到他的能力超乎常人后,我对他的心动不光是情感上,还存了向他求助的念头。但我知道,人与人之间最强有力的纽带,不是感情,而是价值,就是我必须要有这个价值让他认为值得帮我。首先我想到的是外婆那个紫金匣子,其实原本打算即便是把匣子割舍给他也无妨,只要他能帮我救外婆。后来就改变了想法,变得强大,成为他身旁有用的人,会比物质的价值更有力吧。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黄大仙的横刀插入,让我乱了阵脚,也迷失了方向,更在最后发现我拥有的价值于他而言,是一文不值。他完全可以面不改色地拒绝,甚至丢弃。 老实说,那时候我是心灰意冷的,觉得自己很失败。七年寻求无门,投入了真实情感,却最后连朋友都不是,成为陌路。在与外婆“谈心”的过程中,忽然脑中就闪过小时候外婆搂着我说话的场景,我不知道那场景为何会突然被记起,但能确定是真实已发生过的事。 外婆说:阿晓,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存在的意义与价值,是不会变的。 这么深奥的话在当时还年幼的我来讲,一定不懂,但时间与空间的转换,换成二十五岁的我,立即潘然了悟其中涵义,也将那些低迷的情绪给抛开了。 肯定一件事,我之于盛世尧,一定有某种存在的价值,否则他不会在最初相识的时候,对我又是试探又是考验的,包括后来他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磨练我,让我快速成长。人不能狂妄自大,也不要妄自菲薄,尽管盛世尧是个当舍得舍,毫不拖泥带水的人,但我的那份价值一定并没有变质。 只要找到一个契机,让他重新相信我,接受我,那么我就能与他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合作。合作的内容是:我提供所拥有的物质以及我这个人本身具备的价值,而他帮助我寻找黄兴元,在今天之前,我一直还是把黄兴元当成是人,想凭借他的能力和特殊的关系找到。 正文 15.达成一致 车内气氛很沉闷,没人开口说话。…………原本除了刘悦对我摆脸色外,周通已是和颜悦色,这下又回到了起点,没人再理会我。身后搂着我的盛世尧也不吭声,我也不敢回头去看他脸色,只能就这么僵坐在他腿上。 阿Q精神一点的话,我其实该庆幸他在揭露我内心想法后,没有像上回那样无情驱逐。能留下,就代表着有希望,不至于到绝境。 大约几小时后,我就发现车子并不是开往回程的路,是走了条陌生路线。从上车到现在,盛世尧并没有指示,也就是说这行程是本来就计划好的。 当晚并没有再连夜开车,沿途找了旅馆入宿。进到房间后,盛世尧没理我,从包里拿了衣服就走进了浴室,我靠在门边怔怔发呆,想着措辞打破僵局。 浴室门打开,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美男出浴了,但视觉效果的震撼还是很强烈,我尴尬地扭开头,清了两声嗓道:“那个......我们谈谈好吗?”盛世尧的反应是当我隐形般直接掠过,我转头间只看到他的背影。 还没顾得上懊恼,就听他淡淡抛来一句:“把自己整理干净了再来与我说话。” 憋屈地抱着衣服进浴室,感觉自己都快成那小媳妇了,看尽某人脸色。不就是前晚跟他对峙到老晚,而昨晚又在车上度过,抵达宾馆都深更半夜了,连着两晚都没顾上洗澡这事,就被他嫌弃脏乱不干净。 乘着冲澡的功夫,又把刚才准备好的腹稿默念了一遍,等走出来时已经壮足了胆。但那点胆量在看到盛世尧半靠在床头时,又湮灭下去不少,他黑眸转向我,“是缺水还是停水了?洗澡都不洗头的?” 我心道他管得还真宽,但脸上却是诚挚而回:“不习惯晚上洗头,头发不容易干,湿头发睡觉容易头疼,我明天早上起来再洗就好了。”说完意有所指地飘了眼他那仍在滴水的头发,有好多水都滴到被单上了。他蹙了蹙眉后下令:“去洗了再出来。” 无奈我只能再折返回浴室,就着水池上的水龙头,将半长的头发冲洗了一遍。再出浴室门时,已是一股子洗发水的香味,迎面丢来个什么,我直觉伸手去接,抓到之后才发现原来是没拆封的新毛巾。某人面无表情地说:“已经让周通去买十条新毛巾过来了,总够你把头发擦干了吧。”我的额头冒起了黑线...... 不明白怎么话题就围绕在头发上展开了,但既然他开口与我说话了,那就是机会。 “盛世......嗯......阿尧,我承认一开始是抱着那合作的目的,但我说......喜欢你这事,是真心的,没有掺半点杂质。”知道他对称呼尤其在意,我在那上面吃过不少亏了,所以在脱口而喊他名字到半途,立即改了“阿尧”两字。在与他单独相对时,“喜欢你”这三字比较容易说出口,也不怕下面子。 只听盛世尧轻哼一声后道:“如果这句话不是真心的,你觉得你现在还可能站在这里吗?”我愣过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意思是我得亏了最后的表白,才能被他允许留在身边?试探着问:“那要是我当时没说喜欢你呢?” “既然没了打动我的理由,那自然是沿袭原判了。” 原判?重回陌路吗?“哪怕......哪怕我真提出合作也打动不了你?” “合作?”他浅笑了起来,态度轻慢,“小小,你有什么筹码与我合作?” 一句话就把我给堵住了,我以为的筹码,之前已经论证过了,也许存在,但不至于重要到他不能舍弃的地步。突觉手上一空,拿着的毛巾已被他抽走,等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帮我擦头发,动作不算轻柔,但也并不粗鲁。偷偷飘过一眼,他的眼底有些不耐,但却有难得见的认真在内,心中某处坚石渐渐变的柔软。 错神间,听到他在耳边轻问:“听说过金沙古镇吗?” 金沙古镇?不明白他怎么话题转到这了,但还是顺着他话回道:“我听过金沙滩、金沙洲、金沙岛、金沙湾,不知道金沙古镇是指哪个地方?”那几处地方虽然我没都去过,但却都有所耳闻和了解的。 金沙滩,以这命名的有好几处地方,山东的烟台,青岛、大连、山西等地都有这个名称的地方。但令人印象深刻的则是北宋年间,杨家将那场金沙滩战役,后世许多地方都以此为名,可能也存着对杨家英烈的纪念吧。 金沙洲是位于广州西部,当地人俗称草鞋洲。金沙岛原名宁夏中卫金沙岛,位于中国第四大沙漠——腾格里沙漠东南缘,与腾格里湖交相辉映。金沙湾则位于大鹏半岛下沙村,南临大鹏湾,与香港九龙半岛隔海相望。 但盛世尧却摇头道:“你说的都不是,金沙古镇是在最西面的一个镇,它在沙漠的边缘处。你想找的黄氏家族,很可能就在那座古镇里。” 倒抽一口凉气,急转过身揪住他衣角迫切地问:“真的吗?是从那黄大仙口中逼问出来的吗?”他不置可否,只道:“从此处开车到那古镇,必须要五六天的路程,你做好准备,进了那片沙漠地区后,会有许多未知的危险在等着我们,你确定你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我扬高声音表态,只差抬手发誓了。黄大仙那条路已经是死路,我不另谋出路的话,就只能等着看外婆停止心跳,既然黄兴元属于黄家的秘术,那只有找到这个神秘家族,才有一丝希望。至此明白,盛世尧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已有心要帮我。 我别别扭扭地对他道:“谢谢你。”他眉毛上扬,刚要说什么,门外有人在敲门,“去开门。”我二话没说就跑到门边,一拉开门就看到周通提了个大塑料袋,见是我就问道:“小妹,忙着呢?”边问还边探头朝里瞄,也不知道他是要看什么。 房内传来盛世尧一声轻咳,周通立即缩回了脑袋,把塑料袋往我手里一塞,压低声说:“那,东西给你们都买全了,晚上你就受累点吧。”我被说得莫名其妙,把门关上后,去翻看塑料袋里的东西,不就十条毛巾嘛,用得着这么大的袋子? 等我看清袋里所装的......“杂七杂八”东西后,感觉头顶有好几只乌鸦在飞过,顿然了悟周通临走前说那话的意思了。遮遮掩掩把袋子藏在身后,回走到房内中央时,盛世尧的目光扫略而来,淡问:“藏了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周通送来的毛巾。”这话回了后,连我都觉得有欲盖弥彰之意,果然他并不信,伸手对我道:“拿来。”我想想袋中“多余”的东西,对周通很是暗恼,一个闪神没注意,盛世尧已经欺身到近前,探手一抓,塑料袋就被他提了过去,然后整袋东西都被他倒在了地上,毛巾散了一地不说,另外纸巾之类的也滚落在旁,最主要的是一个绿色的小盒子暴露在了空气中。 他的目光在那小绿盒上定了两秒,然后缓缓抬起,幽暗的眸内清光潋滟。我吓得连忙弯腰去拣东西,边拣嘴里边嘀咕:“周通一定是拿错东西了。”拣到绿盒子时,面颊已是滚烫,都红到耳根了,拣完也不敢看他,往旁边一放,就埋着头道:“不早了,我先睡了。” 没等我走出两步,就被他从后揽住了腰,带进他怀中,下一刻他的气息已铺天盖地而来。唇舌的相缠是在顷刻间,当身背触及柔软的卧铺时,脑中响起警钟,可很快神智就被他吞噬。等他终于肯松开时,我已全身酥软,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却听他低声道:“睡吧。” 我懵懵懂懂背朝于他想入睡,却又被他从后翻过身,想说这样睡着不舒服,警告低吟却在耳旁:“别动,再动就试试那绿盒子里的东西。” 警告立即生效,我再没敢动,即便是僵着身体到发麻,都没再动一分。一直等到他呼吸清浅,变得有规律后,紧绷的神经才松缓,渐渐也睡着了。 第二天出发时,周通本想打趣两句来着,被盛世尧一个厉眼扫过,硬是没敢出声。终于我有了次幸灾乐祸的机会,看着周通吃瘪样暗暗在心底偷笑,让你昨晚上多事买那,也就某人的威慑能震住你。 之后行程极有规律,白天行车,晚上住宿。但自那晚后,盛世尧没再与我同房,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乐得悠闲自在,睡得也香。路过大城市时,刘悦与周通有一同下车去采买东西,大都是风镜、围脖、口罩以及食物等沙漠中必须用到的物质。 我有暗自琢磨过那个金沙古镇,盛世尧说是在最西边,沙漠地界,那最大的可能就是敦煌那边,甚至延伸到新疆地界。在敦煌,最有名的就是玉门关雅丹魔鬼城,那是一个令很多人神往,变幻莫测的地界。金沙古镇会是在那边吗? 正文 16.缘份的巧遇 我的推测有一半是正确的,车子确实往甘肃境内开,但又越过了边线,没去敦煌,而是进入了新疆地带。()看来是真的要走上那条被丝绸之路贯穿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了,那是中国第一大沙漠,也是世界第二大,仅次于撒哈拉沙漠。 曾经的西域文化,传说就被埋在那片沙漠底下。 公元前138年张骞出使西域时,西域曾先后有三十六个国家,被后世称为西域古国。其中属乌孙与楼兰等比较有名,乌孙国在后期绝大部分的地域被沙俄侵占,而楼兰古国也只剩遗址,黄沙将许多文明都掩埋在其下,有不少考古学家去到那边,想要探索曾经古国的史迹。 但后来盛世尧又说我们要去的地方并不是那条丝绸之路贯穿的沙漠,而是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外围处,那是中国第二大沙漠,占地面积为4.88万平方千米,在准格尔盆地中。我心想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地方,除了黄沙还是黄沙。 路况渐渐变得没之前好了,六子不止一次嘀咕这商务车没以前那辆改装越野好跑路,确实越到坎坷路段,越野车的性能就越加突显。但原先那辆车估计是弄不回来了吧。 黄沙漫天的景象是还没看到,但沿路风尘明显多了,车窗完全不能开,开了后没过半小时就能沾一身的尘,偶尔还有沙子吹进眼里。到站口歇靠时,刘悦用丝巾将脸与头发遮得严严实实的,从远处看好像新疆姑娘。 我没她那么讲究,穿的是冲锋衣,拿帽子往头上一兜,再戴副口罩就将就过去了。回过头,刚好见盛世尧走出来,他居然将原来的休闲装束换下,也换了一件黑色冲锋衣,刘悦走多去把手里的围脖要递给他,但他轻摇了下头,朝我这边睇了一眼,说了句什么。刘悦回头看了看,她面上遮了纱巾,也看不到她什么表情,但见她走回车后厢,翻找出一个口罩给了盛世尧。 再看周通的造型,我实在忍俊不禁,刘悦居然把他打造成了阿拉伯汉子,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六子要好一些,但也遮得严严实实的,我心道这还没到沙漠呢,要进了沙漠是不是得把眼睛也给蒙上呢。 这地方并非加油站,而是补给站,是供应给旅客补给一些生活用品与食物的场所。除去我们的车子外,还停了四五辆车在那边,从站口走到里面商店,有四五十米远。等六子停好车后,我们五人就一起往里走。 房子内还挺宽敞的,商店虽然只有一个,但设了个临时休靠厅,安放着好多张桌椅在那,有两队人聚集坐在那休息,想必是外面几辆车的旅客; 我们的队伍补给安排,一向都是刘悦负责的,所以等我们坐定下来后,她就喊了周通去当苦力搬拿东西。屋内没有风沙,自然不用全副武装了,我将帽子给摘了下来,口罩继续戴着,忽觉有道视线射向这边,我扭头看过去,是那其中一队人中的一个年轻人在看我们,或者准确地说是在看我。 好奇心这种情绪,我已经基本不会有,所以在确认那个人没见过后,就转过了头,回眸对上盛世尧探究的眼神。显然他也发现那道目光了,刚想解释与那人不认识,却听身后传来略带惊喜的询问:“打扰一下,请问你是成晓吗?” 我身体一顿,缓缓转身,仰头看向来人,正是刚才那对我行注目礼的年轻人,对方一口就报出了我名字,这下我想说不认识也不行了,可真对这人毫无印象,很纳闷自己的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 没等我发问,对方已经自报身份:“成晓,我是杨文浩啊,真没想到会在这地方遇上你,咱还真是有缘。对了,怎么你的手机在那次通话后,一直都打不通了?” 杨文浩!无语外加头冒黑线......间隔时间如此短,又岂会对这名字忘记呢,还跟我提手机,我那手机就是因为他而被某人销毁的。难怪刚才盛世尧看我的眼神那么莫名,他是有看过杨文浩的照片的,所以可能一眼就认出来。反而是我,因为与杨文浩第一次见面时的心不在焉,转身就把他样子给忘了,而那次盛世尧在查看杨文浩资料时,我都目不斜视,没敢乱飘一眼,所以刚才完全就没记得起来。 极勉强地笑了笑,想随意寒暄几句把人给打发走了,发现自己还戴着口罩,心中一动,指指自己的脸,口齿不清道:“抱歉,得了重感,不方便说话。” 杨文浩立即面露忧色地问:“很严重吗?我们队里有医生,要不要请他过来给你看看?” 我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已经找医生看过了。”笑话,请医生过来看,我不是立刻就得穿帮。哪知这杨文浩却异常热心,自来熟地伸掌过来要探我额头,我条件反射往后仰,避开了去,他的手就僵在空中。 一声轻哼从旁传来,不用转头看,也听出是盛世尧,“杨先生还请自重。”有力的掌揽住了我的腰,一副独霸占有姿态。 杨文浩面露尴尬,外加呆怔,看看我又再看看我身旁的盛世尧,迟疑地问:“成晓,这位先生是......” 转眸过去,盛世尧冲我浅笑了下后道:“小小,告诉他,我是谁?” 我默了默后道:“他叫盛世尧,是......”该怎么介绍他身份,我一时没个主意,风水师?但听他在耳旁轻笑出声后道:“杨先生抱歉,我女朋友比较害羞。” 听了这称谓,我倒是没惊奇,那杨文浩脸上表情就五彩斑斓了,好一会他才恢复过来,看着我问:“是真的吗?这位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腰上一紧,力量带着警告,我急忙点头。杨文浩面色又惨淡了些,那边不知谁喊了声“文浩”,他连忙如释负重地说:“教授在叫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再联络。”说完也不等我有回应,转身小跑着回了他队伍,看这情形应该是以后都不会联络了。 解决了一尊瘟神,还有一尊大佛在身旁呢,赶紧先声明:“行程安排都是你做主,手机也被你丢了,我不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他的。”盛世尧抽回环住我腰的手,轻描淡写地说:“我有追究你责任吗?这么急着撇清干嘛?” 我傻笑了下,心道等你追究时,就由不得我说话了,还是把该撇清的先撇清了,才是最明智的。这时候刘悦与周通已经买好东西走过来,我一看都是买的矿泉水之类的,周通一人就搬了两箱,他招呼了声六子,两人要把水先搬到车里去。确实沙漠中,最紧缺的就是水,即便是沙尘底下有深河,也都是不能饮用的咸水,只能尽可能多的带够水源,才能在里面生存。就是水这种东西,既占地方又沉重,看来以后有得背了。 刘悦坐下后解了纱巾喝了口水道:“那支队伍应该是考古队,听他们交谈都是讲的一些考古研究,最中间那个年长者应该是教授,也是他们的领队。” 我几乎是用崇拜的眼神看她了,明明是与周通去补给物质的,就这么一会功夫,居然能打听来这么多讯息,好像都没看到她有去那两桌旁边转啊。想想应该是刚才杨文浩在这边搭讪时,去探听来的。 盛世尧不置可否,只道:“尽量少生事端。” 休息了一会我们就动身,临出门时盛世尧回头又看了眼,我循着他的视线,发现他是在看杨文浩。赶紧收敛了目光钻出门,迎面风沙扑来,差点迷了眼,忘记戴风帽了,拉上帽子后快步紧随他们,一直等回到车上,才重重深呼吸了口气。 这地域的环境,一般人还真适应不了,我有些佩服那些探险家们了。 汽车在又行进了半天,傍晚时分抵达金沙古镇。亲眼所见后,我就明白为什么叫这名字了,古老的建筑外层都沾满了黄沙,在夕阳的余晖照耀下,金灿灿亮闪闪,就像是金子在发光。之所以说建筑古老,是因为它就像一个个沙堡一般,房子完全都是由石头堆砌而成,可能也就这种沉重度强的石头,才不易被风沙吹走。 当我们车子开进去时,有看到当地的居民纷纷驻足下来观望,他们全身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很像维吾尔族人装扮。这里面会有黄姓族人吗?我在心中暗想。 车子在古镇里绕行了一圈,终于找到一家旅舍。周通下车进去询问,很快就出来了,他说房间有,基本都是空的,就是设施比较简陋,有的房间还没有卫浴设施。天已经暗下来,再去寻找住处不实际,就决定住这里了。 等上楼看到房间时,顿然发觉周通说比较简陋还是往好了说了,屋子里除了一张床外,空空如也,而那床的木质黑漆漆的,像陈年腐木般,还带着一股霉味,不知道有多久没住人了。再看仅有的两间有卫浴的房,就是个简易蹲厕,旁边墙上装了淋浴的莲蓬,刘悦蹙着好看的眉进去开了开水龙头,完全没有一滴水流出来。 周通滕腾腾就下楼去了,因为上下层离得近,他的大嗓门都散播到楼上,清晰听到老板说白天不供水,晚上也不供水,只在晚上七点到八点,与早上七点到八点,两个时间段供水。听得我们每个人都额头冒黑线了。 正文 17.该做的提防 周通再上来时,已是愁眉苦脸,将刚才情形说了遍,看着盛世尧问:“尧哥,你说咋整?要不要我们重换个旅馆住?” 盛世尧道:“沙漠边地,就是再换别的旅馆,情况也和这差不多。…………算了,马上七点了,抓紧点时间就行了。”说完就推门走进了房,自然他发话了,我们也都只有听的份,刘悦推门进了另外一间有卫浴设备的房,周通对我道:“小妹,你还是跟尧哥混吧,我们这边三个人要抢一个卫生间用呢,还得照顾刘悦的时间是吧。” 我耸耸肩,表示理解。进房后见盛世尧凝立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此时窗外已是一片黑漆,呼呼的风声时有传来,窗户上有被钉了横条,应该是起加固作用的,也就是说平时窗户很少被打开。心道万一起个火什么的,逃都没地方逃啊,安全防护是严重欠缺。 七点钟已过,我抓紧时间钻进洗手间里洗漱,当那水龙头里出来水时,当真令人欲哭无泪,那么小一注要怎么冲澡?最后我跑下楼跟老板借了个脸盆,装了些水后拿毛巾随意拖了下,就算梳洗过了。走出来时,发现房内空无一人了,盛世尧不知道去了哪,这供水时间可只有半个点了,他要是不回来,今晚就别想有水用了。 拉开门往外探了探头,看到周通与六子两人斜靠在刘悦房间门外的墙上在闲聊,手上各提了个袋子,隐隐可见里面放着衣物。听到我这边开门声,周通转头看过来,“小妹,是找尧哥吗?他出去一下,过会就回来了。” 我想了想走到他们跟前问:“他去干嘛了呀?” 周通说:“我们每到一个陌生地儿,都得先查探地形,一般这事都由老哥我去做的,但尧哥说此地与一般地界不同,他要亲自走一圈才放心。”微微动容,原来他们行走在外,都是如此小心的,那上次九寨沟之行,是大意了还是...... 突然房门被里面拉开,刘悦一脸懊恼地走出来,怒瞪着周通低吼:“你找的什么鬼地方,水又没了。”啊?又停水了?不是还没到时间吗?周通进去察看,果真水龙头里不再出水,六子的脸黑了下来,他们白等这么长时间了。我提议他们要不去我们那间看看,可来到我们的卫浴间,发现也不再有水出来了。 周通只能跑楼下再交涉,得到的答案是全镇统一停水,得,啥也别想了。 盛世尧是大约九点多才回来的,一身风尘仆仆的,我拿毛巾替他把身上的沙尘在门外都掸去了,他才脱下外套走进房。幸而之前问老板借的脸盆没还,我还盛了一盆水在那,给他绞了把毛巾擦擦脸,忽见他抬起的手臂,衣袖垂落下来,露出一条有条细长的口子,大吃了一惊,“你与人动过手?” 他轻飘了眼那伤口,淡淡道:“没有,只是擦伤而已。” 我有些怀疑,那伤口完全不像是擦伤,倒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器具划过,能伤到他的人,必定很厉害,难不成他一出去就碰上黄家人了?问他要不要通知刘悦,让她来拿药来包扎一下,他说不用,包里有创口贴,贴几张就行了。 本以为到了这古镇后,会立即去调查黄家相关事宜,可第二天大伙都没出门,就窝在房间里,只有周通闲不住坐在楼下与老板闲聊。午饭时间到,我们一行人才下楼,周通打头在前领路,走过两条街,就看到一家貌似餐馆的店面了。沿袭了古旧风,就连招牌都是用的锦旗式样的,旁边似乎还有一家酒楼,门上挂了纱笼,若不是知道这是个古镇,定要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古代。 看周通熟门熟路的,就明白他坐那一上午并非是闲的无聊穷搭讪,而是在向旅馆老板探听当地情况。想起之前在歇靠站刘悦的表现,就不由觉得他们几人间的配合当真是默契,完全不用盛世尧吩咐,就能自发地搜寻到相对有用的信息,且对陌生地方与陌生人小心又谨慎。比起他们来,我倒成了一无是处,纯粹是打酱油的。 坐下来后,环视了四周一圈,店内熙熙攘攘坐了两三桌客人,生意不是很好。因为门窗四闭,没风透进来,所以顾客们进来后都摘下头巾与帽子,露出本来面目。我发现大多数人长得都不像新疆人,因为种族的差异,汉族人与新疆人基本上是可以一眼就辨认出来的。 倒是走过来招呼的店老板面貌长得像新疆人,只听周通与他叽里咕噜说了一番话,又指了菜单上的几道菜后,那老板就拿着菜单离开了。我好生崇拜地问:“你会说新疆话?” 旁边传来一声噗哧,是六子笑了出来,他调侃道:“老周哪会说什么新疆话,他就是瞎叽咕呢,人家是看他指的菜单才知道咱点什么菜的。”周通被拆穿了也不恼,摇头晃脑道:“谁说我不会的,刚才我跟人家说了谢谢的,是早上跟咱旅馆老板学的。” 顿时把我们几人都逗笑了,连刘悦都没忍住,她是个不爱笑的人,但笑起来其实很漂亮。周通见哄得美人欢颜,有意卖弄着说一些半吊子的胡语,怪腔怪调的,我也捧腹不已。 玩闹终止于菜陆续端上来,都是我们叫不出名字的彩色,尝了尝味道,谈不上美味,但也不算差,总比赶车时吃的干粮要好吃。在盛世尧轻咳一声后,周通收敛了嬉皮笑脸,压低声音正经开口:“尧哥,据那老板说,镇上周姓居多,然后是陈姓,剩余的就是五花八门的姓氏了,还有一部分本土少数民族人,至于黄姓,有是有,人数很少,可能只有一两户人家。” 我一听是与黄家有关的,就竖起耳朵听得格外仔细。听到后来,觉得不对啊,据黄大仙所述,黄姓家族不但神秘,而且应该庞大,否则盛世尧也不会说他想通过招揽阴魂而吞没本家。若只有一两户人家的话,岂不是太单薄了,何以称得上家族呢? 盛世尧沉思了会道:“下午继续探问,问问看那老板,周姓与陈姓可有什么族长之类的,或者有什么特殊的事件。另外看看能不能打听到那两户黄姓人家的具体地址,问的时候多绕几个圈,别把目标显露得太明,知道吗?” “嗯,晓得。”周通一口应下。 盛世尧又对刘悦与六子道:“下午你们俩人留守旅馆,多注意停在底下的车子,六子最好是坐在车中,切不能让人在咱们的装备和物质上动手脚。”因为东西沉,几人就只拿了坊衣物的随身背包进旅馆,水源和其它的装备等都是存放在车中的。 我好奇问了句:“难道这古镇上会有人对我们不利吗?” 盛世尧淡看了我一眼后说:“每到一处陌生地方,多留个心眼没坏处。”听他这话好像是意有所指,立即想到他手臂上的划伤,心道一定是他昨晚出去查探地形时发现了什么或者遇到了危险,所以才会如此安排的。 等吃过饭,我们就分头行动,盛世尧拽着我的手走在古镇街道上,像是闲逛,但从他手部传递过来的力量,我感觉到他肌肉都紧绷着的,像是随时准备出手一般。顿被他感染了紧张,时刻保持警戒,左右四看。 耳旁传来他的低语:“别东张西望,学会用余光不动声色去观察周旁的人和事。你想找的黄家人,极有可能就在周围观察着我们这批外来者。” 心中一动,他的意思是黄家人可能就在附近,或者可能是身边经过的任何一个人?回想刚才他对周通的吩咐,心中晃过某个念头,难道说黄姓族人在这古镇里已经隐姓埋名?可能姓周,可能姓陈,也可能是任何一个姓氏。 走着走着,两人就走到了古镇周边地带,风沙相对要比在镇里大了许多。若不是冲锋衣的风帽设计巧妙,能遮住大半张脸,肯定要被沙子迷了眼,但也因此而阻挡了视线。感觉手被拽了下,身旁已经止步,我略抬帽檐去看,发现到了一处古堡前。 从外观来看,非常古旧,而外墙上似乎长了些爬山虎一般的绿色植物,再抬头去看,立即就发觉这是一处被废弃的城堡,堡顶露天而且残破,像是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回头看了看,居然离古镇有些距离了,这么一座被废弃的城堡怎会建立在此处呢? 盛世尧带我过来,又是想作何?只听他附耳过来道:“等下一定要紧跟着我,不要离开我视线半步,小心那些植物,它们会攻击人,我手臂上的口子就是被它们划的。” 我很吃了一惊,绿色植物还会攻击人?这真是闻所未闻啊。他又道:“别奇怪,沙漠里任何生物都有可能逆反自然常理,尤其是动植物这类,比人还要凶。” 听了他这话,心里立即有了警醒,想想不妥,还是把影月拔出来为好。等走到古堡门前时,亏得我握了影月在手上,那绿色的爬山虎形状植物突然就竖起迎面向我打来,我扬手用影月挥开,似乎听到极细的呜咽声,然后那植物就应声而断,掉在了脚边。 正文 18.古堡探索(1) 汗毛竖起,盛世尧果真没说错,绿色植物也会攻击人,还会像动物一般痛鸣。…………我看了眼影月的刀刃,上面的汁水竟是黑色的,本还担心会有毒,但转念想到昨晚盛世尧的伤口好像并未恶化,稍稍松了口气。 之后那些植物像是怕了一般,在我和盛世尧向内迈进时,都会往后缩退。当真是奇怪的现象,难道说连植物也有思维?或者......这可能就不是植物,而是一种以绿色外表伪装的动物?没等我多研究,盛世尧已经拽住我的手进到了古堡内,露天的顶的结果可想而知,里面是尘沙满布,放眼所看到的摆设都被金沙覆盖了原貌。 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足有一寸那么厚的沙子铺在地表,空间很大,足有几百平方,而且可看到正对面有扇双开的石门紧闭着,应该里面还有空间。不晓得原来这古堡里住的是谁,应该是个不但有财富还是有权利的人,才能拥有这么一座占地如此广的城堡,只是岁月的沉淀,终究还是没落了,也湮灭了。 凝想回神,发现盛世尧不知何时松开了我的手,走到了旁边,在研究那墙壁。刚从外看古堡,完全是由石头堆砌而成的,这里面的墙也应是石头材质的。 我走上前看了看那黄乎乎的墙面问:“你在看什么?”上面什么都没有啊。他没作声,伸手去摸墙面,沙拉拉一声,那墙面竟滚落不少细沙,原来墙壁上沾满了黄沙,经过年年月月的风吹日晒,变成了粉刷层一般,但因为是纯粹的沙子,而没有任何混凝土的搅拌,所以那些细沙仅靠密度排列而紧贴在墙上,但并不牢固,手上去一抹就会掉下一层来。 渐渐看到盛世尧抚开的沙层底下墙壁的原貌,隐隐似有壁画在上面,我见状也上前帮忙,很快就抚开了一大片墙,确实墙上雕刻了壁画,并且发现我刚才似乎是想当然了,这里头的墙壁并非是石头材质,而是一大块一大块的长方形黄砖。 盛世尧见我面露奇怪,就解释说这是古城建筑常用的土砖,是有夯土、凉沙与牛粪等混合在一起做的转头,其牢固性要比我们现在城市中建房用的红砖还要好,干燥而且坚固,就是经历数千年也不会干裂,加上外层用了石头堆砌,等于是绝好的密封。 至于那壁画,倒不用他多作解释,我知道古时通常喜欢把生活中重要的事,用壁画的形式记录下来,而这种壁画的保存度要比纸质与布帛来得高。 我们后代常用“鬼斧神工”四字来形容古代建筑,是因为那些建筑的雕塑技巧绝对的如火纯清,有的甚至现在都无法模拟那雕刻方法。这壁画上的雕刻就很是栩栩如生,上面画的是一张高台上站了一个人,双手举起,头仰天空,高台底下匍匐跪了许多人,有人埋头磕到底,有人左顾右盼,还有人仰起头,脸上神色满是崇敬。 我小声说:“这看起来有点像祭祀。”盛世尧道:“嗯,这是祭祀,那高台上站的应该是巫师,你看他全身上下都被黑袍罩,连脸都没露出来,这是古代巫师的打扮,他们可能是在求雨。沙漠地带,雨神被人们供奉景仰,雨也是他们唯一的生命之水。” 巫师是古老的职业,古老到什么程度呢?远古时曾经有过“家为巫史”的情况,就是说,人人都会玩两手巫术。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意思是国家大事就是祭祀与打仗,而祭祀通常就需要用到巫师,自然就会有巫术高下之分。 相传我们的老祖宗黄帝、蚩尤,都是把巫术练到顶级的巫师。在黄帝蚩尤大战中,蚩尤作法请神下雨,黄帝则驱动旱神天女止雨。蚩尤斗法失败,于是被杀。这是典型的巫师斗法!倒真惊天地,泣鬼神。更重要的是,这一仗决定了我们把自己称为“炎黄子孙”而不是“蚩尤子孙”。 所以巫师可以说是古来就有之,传说也各异,但确实存在的一个职业。我觉得巫师所谓的巫术,其实就是会夜观天象,懂得星运阵法。就拿这祭台求雨来说,是气象的自然变化产生了雨,何以真有雨神呢。 我与盛世尧边抚下细沙,边看着壁画,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古堡深处。长长的墙壁上,画满了壁画,除去祭祀场景外,还有百姓的生活场景,往深处就开始看到军队了,他们簇拥着一辆战车,巫师就站在上面。后面就开始出现战争画面,明显有一批不属于巫师这派的军队侵入了这块土地,两军开战起来。 想要看这场战争谁胜谁负,我们俩加快了清理墙面工作,却发现壁画终止了,因为已经来到了古堡深处的那扇石门边处了。这石门不知道为什么,一点细沙都没沾上,手摸上去非常光滑,好像是被打磨过的。 刚才我们看得是右侧的壁画,想必石门左侧也是满墙的壁画,不晓得那边会是什么光景。但盛世尧的注意力没再放在壁画上,而是紧凝着那扇石门,纤长的手指在门的四周轻抚。我好奇地问:“你在找什么?”下意识地伸手也要去摸那石门,却被他喝止:“别动!” 我吓了一跳,连忙缩回了手。 还没待我反应,耳边听到“咔”的一声,然后人被盛世尧给拽着连退了好几步,眼前那扇石门轰隆隆地响声传来,且开始动起来。惊奇地发现,那双扇石门竟然是向外转动,而不是向里,那门上并没有拉手,所以要是没机关巧作的话,在外面根本打不开这两扇石门。 石门背后,空间比我想象得要小很多,但一百来个平米还是有的。我们站在门口往上看了看,发现这个房间的顶并没有破,只在四角各开了天窗,如今那天窗自然是洞开的,所以这间房内的黄沙要相对少一些。 这应该是一间卧室,但并没有看到木床之类的,只有一张宽长石台在右侧,看样子那应是古堡堡主休息的地方。我觉得那石台色泽有些奇怪,就上前去轻抚上面的沙尘,等抚开后大吃了一惊,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石床,石头圆润,甚至还有些透明,很像是白玉。 我喊盛世尧过来看,但连喊两声都没听到回音,回头一看,见他目光炯炯盯在正对面的那面墙上,那墙初看不觉得奇怪,但再细看发现异样了。这屋里所有摆设,都是离那面墙五尺之外,就像是有意空了那块地方一般。 我走回到他身旁,又将那面墙多看了会,觉得就那点奇怪外,并没特殊的。于是凑到他耳旁道:“你看那张石床,好像白玉的。”他总算把我的话听进耳了,扭头看了眼那石床,立即就移开了视线,淡淡道:“不是白玉的,那只是一种原石,后期加工而成透明状的。” 原来如此,回头想想也不会是白玉,否则那么大一张白玉床,还不得价值连城或者说根本就是无价的,哪还能留到现在呢。 “跟着我,别乱走。”盛世尧低声嘱咐,拉起我的手一步一步小心地往那面墙靠近。并没有发生异状,就到了墙前,这面墙足有两米多高,上面同样的沾了些细沙,掩盖了原貌。盛世尧从怀中摸出了一副黑色皮手套,递给我一只,“这上面的沙子有些特别,金沙里面含着黑沙,戴上手套安全些。” 我点点头,将那只手套戴在了右手,不用说又要开始工作,把这些沙给处理掉了。在处理一个角后,发现墙壁某些地方呈黑色,黑沙镶嵌在里面拂不开,有雕刻的痕迹,但看不出来是什么,又清理开一平方米左右后,黑沙占据黄土砖的面积也变大。这很可能是以整面墙为底的巨型雕画,若不把墙上细沙都揭开的话,就看不到壁画的原貌。 随着到我们高度的墙壁被清理干净,隐隐已能看出那黑色的地方像是翅膀羽翼类的东西,我与盛世尧对视了一眼,他说:“来,我抱你上去,你把上面的沙子也都弄开。” 腰间被他双臂圈住托起,我立即抓紧时间去清理细沙,当中间部分的墙壁露出原貌时,我吓得整个人一哆嗦,“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盛世尧在下面问:“发现什么了?” “是......是蝙蝠!” 盛世尧立即松了手,将我放下来,然后抬头去看,刚我擦的中间部分,显露出蝙蝠的头,它的眼睛不晓得是用什么做的,鲜红鲜红,隐隐还闪着光,看得就令人慑缩。他往后退了一步,眯了眯眼道:“小小,你看出来了吗?” 我怔怔点头,看出来了,虽然还有左边一小块的墙没清理完,但已经是能看出这面墙上雕刻的大概全貌了。上面雕得是一只黑翼蝙蝠,与外婆那块锦帕和黄大仙手臂上的纹身一模一样,只是这个要巨大了不知多少倍,且更加阴森恐怖。 那只蝙蝠就像是暗夜的魔王一般张开着翅膀,眼睛血红,随时想吞没眼前的生物。 正文 19.古堡探索(2) 本以为这趟古堡探索,只是陪盛世尧来察看地形而已,却没想会在这里看到黑翼蝙蝠的巨型壁画,这真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足以证明,我们这趟沙漠之行没走错。 这回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古堡了,世间不可能有如此巧的事,外婆私藏的锦帕,黄大仙手臂上的纹身,然后是这里一整面墙的壁画,都是这黑翼蝙蝠,三者之间若说没联系万万是不可能的。 假设以前推断是正确的,黄姓族人身上都会纹这个黑翼蝙蝠的图案,那么现在这个古堡里也出现这图案,意味着这座古堡与黄氏有关,很有可能就是黄氏某位大族长的家。但据刚才大厅里的那些壁画记载,这古堡的历史应该很久远,甚至还经历过战争,还有一位权利巨大的巫师存在,难不成黄氏家族已经传承了数百年甚至上千年? 这不免令人乍舌啊! “不对,那眼睛好像在动!”盛世尧突然出声提醒,我惊回了神,抬头去细看,果见那蝙蝠壁画上的红色眼睛在一闪一闪地动。怎么回事?人为雕刻的壁画怎可能会眼珠滚动呢? 盛世尧拽住我往后急退,“此地不宜久留,我们立即出去。”话声刚落,空中传来“啪”的脆响,我立即看到原本黑翼蝙蝠的眼睛处,有东西滚落下来,然后那里面好像钻出了什么,仔细一看,倒抽冷气,是蛇头!血红血红的!原来刚才我们看到的蝙蝠眼睛发红,是因为上面铺盖一层透明晶状物,而那红蛇就钻在里面,把那晶状物给染红了。 “别看了,快走!”盛世尧的声音里已多了紧张,因为我也听到了,我们的四周传来沙沙声。当两人奔出石门时,都震住了,外面大厅的沙尘底下,有什么在涌动,时而会拱起再匍匐一段路,再拱起,而且不光是一处,是密密麻麻不少处。沙子底下有什么,我们都已经猜到,毒蛇在沙漠里,是最常见的一种动物,它们平时都钻在沙子底下一动不动,只有在觅食的时候才会冒出沙子。 显然,它们闻到了食物的味道,纷纷出来觅食了。 看着那涌动的沙层,哪敢下脚走,我回头看了一眼,惊呼起来:“不好,那红蛇追来了。”而且不光是两条,好像从那蝙蝠的眼睛里在不断地有爬出,从那鲜红的色泽看就知一定是毒蛇。之前我们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蛇,看来它们都是潜藏在石壁中间的,而现在是全体被惊动了,纷纷出巢。 前路不可行,后又有追兵,这可如何是好? 盛世尧沉声下令:“找绳子把裤管扎紧!”他却闪身到某处,一脚踢翻了一样物件,发出不小动静,我边用布条扎裤管边看,发现那好像是个柜子,还是木头的,被他这么一踢,全都散架了。他弯腰要去拿,突然一条五彩细蛇从沙层中钻出,直朝他手臂处飞去,我急喊:“小心!”却见他面色从容,反手一捏就捏住了那蛇的七寸,下一秒蛇就被他扔在了沙层上面,一动不动,竟是死了。 几块木板已被他拿在手上,快速回到我身边,“跟着我。”说话间,他抛出了一块木板在沙层上,拽住我的手跳了上去,紧接着又一块被抛出。我已完全了悟他此举的意义,只紧紧拽着他的手,等他抛出就与他同步跳到木板上,可以感觉得到木板底下蛇在拱动,甚至板的四周有蛇头在拼命钻出来,离我们脚就几寸的距离。 木板有限,在跳过一段路后,盛世尧手中已经空了,而我们距离古堡大门起码还有七八米,群蛇已经不再只呆在沙层底下出动,都钻出了表面,相对而言,到出口这段路的蛇要少一些。盛世尧凑耳过来低声吩咐:“别向下看,什么都别管,一口气跑出去,必要时用影月。” 刚要点头,就觉腰上被重推了一把力,人往前冲了出去,脚一踩进沙层里,就感觉到异样了,我不敢低头去看,听了盛世尧的话,拼命往前跑,五米、四米、三米、两米......越过绿色植物了,我又跑出去十几米才停下来,发觉左脚好像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竟是上面缠绕了一条花皮细蛇。蛇头上正在吐信,一直作出了攻击势态,我想也没想拔出影月就弯腰斩去,蛇头被砍断,滚在了地上,脚用力甩了好几下,才把缠在裤子上的蛇身给甩落在地上。 这才明白刚才盛世尧叫我把裤管扎紧的原因,是为了防止蛇从裤管里钻进去,而且有一层裤子在外,即便是被蛇咬也能挡掉一点。 等等,盛世尧呢?我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他竟是没与我一起跑出来!急冲到古堡门前,绿色植物向对我攻击,被我手中影月一吓,就退了回去,此时天色已昏暗下来,站在门口看不清里面情况,侧耳去听,除了周围呼呼的风声,一点动静都听不到,我大喊出声:“盛世尧!” 无人回应,心开始往下沉,难不成他为保护我先跑出来,在里面被毒蛇咬了,然后...... 难过的情绪没来得及涌上来,我就深吸一口气想要再冲回去,当时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留他一人在里面。就在我脚将迈进大门时,突听头顶传来一声唤:“小小!”我抬头一看,昏黑中似看到一个人影在古堡顶上,慢慢往下滑,等离得近了才看清,是盛世尧! 我激动地对他喊:“你没事吧?”他没回应我,而是滑到了堡顶边缘处,居高临下蹙眉问:“跑出去了还往里面跑干嘛?找死吗?”话虽说得不好听,但我也不介意,想张口解释,他却又打断我道:“以为我在里面?担心我?” 我想说何止担心,还有害怕与惶恐。他也没等我回答,只低语:“让开些,我要跳下来了。”我连忙往后退了几步,让出古堡门前的位置,并用影月将那些绿色植物给逼退了数米之远,免得他跳下来时,又被它们给划伤。 两米多高的距离,他很轻松就跳了下来,我直觉去看他的脚,发现裤管似有破洞,惊问:“你被蛇咬了?”他轻睇了眼,“先离开此处再说。” 我看他面色无异,不像是中毒的样子,只当他在帮我跑出城堡后,就立即想到办法爬上堡顶去了。一个晃神间,天已经黑了,我们在古堡内看壁画,不知时间过得飞快,竟是一个下午过去了。这里一到天黑,风就更大了,天气也变得冷下来,离了古堡几十米远后再回头去看,只觉得这古堡阴森中带着恐怖。 想起一事,不由觉得奇怪,去问旁边的盛世尧:“那古堡的门并没有关上,那些毒蛇怎么没有追出来?”回想刚才惊险一幕,事实上好像我跑出了大门,就没蛇追上来,除去本来缠在我脚上的。只听盛世尧道:“是因为那些藤蔓一般的绿色生物,它们是红花蛇的克星,古堡的四周养满这种藤蔓,就是为了杜绝毒蛇游出来害人。” “你是说......那绿色生物是人为植养的?” 盛世尧微眯了眯眼,道:“不光是它们,古堡里的那群蛇也都是人饲养的,为的就是守护那片遗址。应该古镇上还流传着不少这古堡的诡异恐怖传说,否则离得这么近,怎么可能没人过来探看,任其被沙尘掩盖。” 立即了悟过来,有人不想古堡被人探秘,于是在里面饲养了那群毒蛇,然后又怕毒蛇游出来害人,就在古堡四周养了那种会攻击人的藤蔓,用以防守毒蛇的破离。相信一般人在发现植物也会攻击人后,就觉得这古堡太过诡异,不敢贸然进入了,若是有胆大的人,再遇里面的毒蛇,不死也伤了,等同于古堡设置了双重保护,而会如此做的人,除了古镇里的人,还能有谁? 看来黄氏家族果真是隐藏在古镇居民中,不知道周通那边探听得如何了。 眼睛忽然被闪了下,好像看到盛世尧胸前有光亮,我指指他胸口问:“你那里怎么会发光?”他闻言探手伸进怀中,竟然摸了一颗貌似夜明珠的透明珠子出来,我惊奇地问:“这是哪来的啊?” “是在那古堡顶上发现的,它被镶嵌在顶端一个封闭层内,刚就是为了拿这颗珠子耽误了出来的时间。” “是夜明珠吗?” 他摇摇头,“不是,只是一种特殊材质的珠子,里面有荧光物质在,所以看着会发亮。也可以说,这是一颗仿造的夜明珠。” 暗暗觉得奇怪,怎么那古堡顶上会有一颗仿造夜明珠呢?用来照明?这绿幽幽的光也太暗了些。时间已晚,盛世尧把珠子揣回怀里就与我往古镇里面赶,夜里的古镇街道上几乎没人,灯火也不亮,等我们回到旅馆门前时,周通与刘悦已经在那焦急探望了。 正文 20.蛇也有智慧 看到我们出现,刘悦第一个冲上来,自然是对盛世尧急声询问:“尧哥,没事吧。()”盛世尧只道回楼上再说话,她立即转身往回走,进到旅馆里时见老板朝我们张望,盛世尧给周通递了个眼色,周通立即走过去与那老板笑着说话。 老实说我们这群外来人本就够扎眼了,如今又摸黑了才回,要不被人怀疑也难。上到二楼,直接进的是刘悦房间,盛世尧进门就道:“刘悦,给我打一针血清。”我心中一紧,脑袋发懵,愣神间看到他已经撩起裤管,刘悦倒抽凉气,惊呼:“怎么回事?” 他的小腿竟呈现黑色,而且上面有明显伤口,我立即顿悟过来,他被蛇咬了!竟然从古堡一路回到这里,都没吭一声。钝痛从心内泛起,并且向身体各处蔓延,愣愣看着刘悦手脚俐落地取来医药箱,消毒打针,又用火熏过小刀,在盛世尧的小腿处割开一层皮,把里面的黑血一点点放出来。 我不敢去想他是怎么被咬的,又是怎样忍着毒液侵入而一声不吭往回走,还有为何毒都被聚集在了他小腿处,并没有蔓延到其它地方?待刘悦处理得差不多,包扎时,我才走上前怔怔问:“刚才问你有没被蛇咬怎么不说呢?” 他抬眼看向我,淡漠内闪翼幽光,“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我嘴唇动了动想再说什么,但刘悦已经回过头来,冷冷的目光直盯着我,那里面几多情绪闪烁,即便她没开口斥骂,也知道她是把盛世尧的受伤又归罪在了我身上。而我无从反驳,当时情形,若他只有一人,应能全身而退,但为了顾全我不得不铤而走险,难怪我一路畅通跑出古堡门外,应是他用了什么法子吸引了大批毒蛇,等我安全后他才想法去到那堡顶的。 往往不知要比知道来得轻松,事情想透了我就钻心的难受,就好像有无数虫蚁在咬一般。 周通这时候也上来了,六子跟在他身后,原来六子一直留守在车里到现在。他们进门就觉气氛不对,面面相觑朝我探视而来,我转开视线凝向窗台边。倒没想刘悦先开口讲了盛世尧受伤的事,他们自然又是一通关心询问,听得我尤觉不自在。 总算盛世尧轻斥了两句,止住了他们,话题转到周通那边。周通讲起从旅馆老板那打听来的周姓族人尤为带劲,拿他的话说是同姓周,五百年前本是一家。据说周姓在古镇本是起源,以前这古镇上的人全姓周,陈姓人氏是之后才迁徙过来的,到改革前期的上山下乡,又进驻来其它姓氏。 在镇中心,还设了个周家祠堂,里面供奉周家历代祖宗。于是这周家不用说,肯定是有个大家长的,周通打听到周氏年长者里面有一位辈分高,地位也崇高,叫周景。下午他已经去探过地形了,知道那周景住在什么地方。 至于陈氏,似乎并无所长与特别,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外来迁移者,到了此古镇后,也没多大建树,一直都很低调。其它姓氏中,姓黄的也给打听到了,是一对兄弟,年近四十,各有一子,他们的住处也打听到了。 周通说大致就这么些了,再多的从老板嘴里也挖不出来了。我心道这许多信息已经是不少了,看来那老板是把周通真当贴心朋友一般。 盛世尧沉吟了一会,又问:“那老板可曾有提过这古镇上一些诡异古怪的事,或者传说之类的?”周通眼睛一亮,拍了下大腿道:“嘿,尧哥,还真说了个传闻给我听呢。他说在这古镇外面有一座城堡,那里面啊住着黑暗魔神,没有人能踏足那,去了也是有去无回,被魔神给吞灭。但不用怕,黑暗魔神是他们这个金沙古镇的守护神,只要不触怒魔神,就能保佑镇民们安逸度日,且长寿百年。这镇上啊,据说已经有十个过百岁的老人了,那周景就是其中之一。” 我与盛世尧对视了一眼,果然不出他所料,真有这么样一个传闻。不用说这传闻里的城堡就是我们下午探秘的那个古堡,至于黑暗魔神可能是有心人杜撰出来威慑此地的百姓的,也可能指的就是那黑翼蝙蝠,把它加以虚幻神化,再与周边自然发生的事联系在一起,就变得真实可信了。 盛世尧又问刘悦和六子,下午可有发生什么事,刘悦摇头说没有,六子说坐在车上时好像看到古镇又来了一批外来人,很像是我们之前歇靠站遇上的那群考古学家,但只经过我们住的这家旅馆,并没有进来询问住宿情况,应是去了别家。 杨文浩那支队伍?他们怎么也来了古镇?是昨天与他们在那歇靠站遇上的,按理如果他们的目的地是这古镇,应该昨晚与我们差不多时候到才是,怎会晚了一天?那目的地应该本不是这处,是去了某个地方后回转到这里来落脚休息的吗? 想起那杨文浩就不觉头疼了,盛世尧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了我一眼,让我心里慎得慌。他吩咐了几句后,就与我一同回到了房间,时间已过八点,肯定又停水了,已经从楼下车里拿了些矿泉水上来用。 盛世尧自进门后就点了支烟坐在那垂眸凝思,我走来走去的他也权当没看见,最后还是我没忍住,指了指他的脚问:“你的伤没事吧?” 他从凝思中回神,有片刻怔忡,随即才摇头说没事。我张了口几度欲言又止,被他瞧见了后道:“想问什么就问,别吞吞吐吐的。” 既然他发话,我也不再顾虑问道:“那古堡里的蛇看起来非常毒,怎么你被蛇咬过后......”想着用什么措辞,才不会太突兀。 盛世尧却接话过去了:“你是想问为什么毒性在脚踝处被控制住?而我又没事?” 我愣愣点头,确实这是心里转着的疑问,但这问题其实有点过,就好像他应该中毒极深一般。他倒也没生气,只朝我招了招手,“过来,坐我身边。” 我往他椅子看了看,那是张单人座椅,他挺拔的身形一坐就没地方了,而整个房间也就那张椅子,这是要让我坐哪呢?心里虽然犯嘀咕,还是走到了他跟前,被他一拉就坐在了他腿上,我轻呼:“小心你的伤。” “没事,伤在脚上。” 他双手轻揽住我的腰,淡淡的烟味飘来,那支烟已被他按灭在烟灰缸里。只听他在我身后轻声说:“忘了我懂穴位吗?在蛇咬过后,只要及时按住动脉穴位,毒性就不会蔓延。”经他一提醒,我倒是记起那次的惩罚来着,他手指在我背部一路按压穴位,疼得我话都说不出来。原来懂穴位,还能及时止住毒性,不得不佩服他,懂得比常人要多得多。 但还是心有余悸,再次确认道:“真的不会有事,是吗?” 盛世尧轻勾了勾唇,“小小,你是在担心我吗?我得说你这一脸忧色的表情,很合我心意。”要是以前被他如此调侃,我定又要脸红了,但这次却坦然承认:“嗯,我看到你被蛇咬了,很担心。以后你受了伤,第一时间告诉我好吗?” 我想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认真,他混黑的眸子定视着,终于看到他微点了点头。我又问他在我跑出古堡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次他没隐瞒,将未曾看到的一幕讲了出来。 原来在我跑出去那一会功夫,盛世尧以自己来吸引毒蛇的注意为我争取时间。连踢开几十条蛇后,不免要被咬中,那些蛇十分狡猾,在咬中他之后,就齐齐退开,将他团团围住,似乎在等着他毒发。但不想盛世尧懂穴位止毒蔓延,不但没当场毒发,还借着这时机往堡顶上翻。就在这时,奇怪的景象发生了,那些细花蛇竟没有一条往上游了去追他,都只仰头似盯着他一般,只有少数红花蛇尾随他在追击。 盛世尧讲到这里,从怀中拿出那颗珠子,“能发现这颗珠子,其实得归功于那几条红花蛇,好像它们在有意指引我取这珠子一般。等我取下后,红花蛇就也退了下去了。” 还有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那些蛇难不成还有人的智慧?是因为发现比它们还要强大的生物,从攻击改为朝拜吗? 目光定在那颗泛着绿色幽光的珠子上,问道:“你说这珠子究竟是作何用处的?”盛世尧淡声道:“不知道,派什么用场,明天去见过那周景就知道了。” 我心中一惊,“你是说那百岁老人周景可能是黄家人,周家则是黄氏家族?” “是不是黄家人不能肯定,但一个人活过了百岁,自然要比普通人看到的、听过的以及知道的要多。他的嘴里一定能挖出一些我们想要的东西来。” 这倒是有理,楼底下那旅馆老板毕竟年轻,他知道的也最多就十几二十年里发生的事,看那古堡如此陈旧,沙层又这么厚,起码得有百年历史了。只是我挺担忧那百岁老人可还记得年代久远的事,别已经老得耳聋口齿不清了,那要怎么问啊? 正文 21.周景 我的顾虑到第二天见到周景老先生时就消除了,眼前的老人虽然看着是年龄大了,皱纹满面,可怎么也不像是百岁老人,头发都还只是灰白,面色红润,至多七十多岁的样子。………… 周通确实神通广大,也不知道他编了套什么说法,硬把自己姓周与这古镇的周氏给搭上了关系,大有来认祖归宗的势头。而领我们过来的旅馆老板深信不疑,这才知道原来他也姓周,虽不是周景这一支系的,却也是祖辈就在这金沙古镇,与周景有着旁连的亲戚关系。 老板叫周明,他上前与周老先生打过招呼后,把我们三人给介绍了一番。刘悦与六子仍留守在旅馆里,并没有跟来。周景在听过周明介绍后,朝我们看来,目光从周通身上一点点移转,在我身上定了足有五六秒,再停留在盛世尧处,眼中满是探究。 我是不习惯这样被人注目,但看盛世尧旁若无人站着,任由对方打量。周景眯了眯眼,突然转身往门内走,步伐不算轻快,但也比一般老人要稳健许多,到门边时,沉暗的声音传来:“周明,送客。” 旅馆老板周明愣住了,不明白为何周景突然就不高兴了,眼见那道身影要消失在门背后,身旁的盛世尧突然开口说了四个字:“蝙蝠折翼。” 竟看到那几乎都快消失了的身影,以不可能百岁老者的速度快走回来,面色发白地问:“你说什么?”盛世尧的唇角扬起了极浅弧度,似笑非笑的,却不语。 周景越发焦急了,往我们又靠近几步,逼问道:“你们究竟是何人?刚才你说的蝙蝠折翼又是什么意思?”如此近的距离,我竟看到这老者眼中精光翼翼,刚才盛世尧那话显然是为试探,只不过提到了蝙蝠,他就反应如此大,可见真知道些什么。 只见盛世尧缓缓从怀中摸出那颗珠子,露了一半又塞进衣内,在看到周景面色大变后,才道:“周老先生,不知能否找个僻静处说话?” 周景凝目怔了怔,最后面容黯淡了下来,点点头,指了指屋内道:“里面说话吧。周明,你去陈炳那边走一趟,请他过来谈事。”周明应声就走了,也没顾得上再跟周通打招呼,可见他对这周景很是尊崇。 我们进到周景屋内,看到里面陈设摆饰都还是五六十年代的那种,在来的路上周明就曾说过周景是独居老者,他的子孙也在镇上,但都不与他住在一起。看里面孤单凋零状,应是真的。他一路把我们引到后进的屋内后,才指了正中央的一张八仙桌,“就这吧。” 我们连同他,刚好四人,也就一人选了一边围坐在八仙桌四周。看周景的架势,应是也没心情招呼我们了,屁股挨着凳子他就问盛世尧:“你们去过那古堡?” 这下倒令我奇了,居然仅凭那颗珠子,这周景就已断定我们去过古堡了,那看来这珠子里面大有文章啊。 盛世尧浅笑了下,没接他的话,而是把那颗珠子拿到桌面上,本身屋内光线不亮,珠子的绿光看得很清晰。周通因为没见过,在旁啧啧称奇,我若不是昨晚见识过了,也定会像他那样表现。此时我只定目在周景脸上,观察他的表情,显然他也是见惯市面的人,在最初的焦躁过后,已经控制住了情绪,不再表现得急切。 “你们所来究竟有何目的?”沉吟良久后,周景才问出了疑问。 盛世尧转眸看向我道:“小小,你来告诉他吧。”我迟疑地用眼神询问,见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放开胆子说话:“周老先生,我们此行并无恶意,来古镇是为寻找黄兴元以及黄氏族人,有点事想请教帮忙。” 顿了顿去看周景反应,只见他垂眸作聆听状,对黄兴元三字并无任何异色,难道是我想错了?他其实与黄家并无关系的?就在我纳闷时,盛世尧淡淡提醒:“讲讲你外婆的症状吧,这才是你来的关键。” 我一听立即警醒过来,确实来这并非为探秘,而是寻找救治外婆的方法。古堡中巨幅壁画刻有的黑翼蝙蝠,与外婆私藏的锦帕是一样的,这就可能是线索。于是我将外婆的病症简单讲述了一遍后问道:“不知周老先生可有办法能救此症?” 周景抬起眼,黑浊的眼里晦暗不明,他反问:“我又不是医生,如何知道怎么救人?姑娘看来是找错地方也找错人了,怎么到我们这落后的边远古镇来求医了呢?” 盛世尧轻嗤出声,语带嘲讽开口:“周老先生,在刚才小小讲述过程中,你可能连你自己都没发现,手握成拳三次,眼珠转动两次,脚到现在都还是颤抖的,这些都足以表明你不但紧张而且心虚。三次握拳分别是提到黄兴元,小小外婆的古怪病症,以及最后你假装镇定反口而问,至于眼珠转动的两次,也恰恰是那时候。你觉得还隐瞒得下去吗?” 倏然间,周景整个脸色都呈颓败暗灰,原先的红润已不见,甚至整个身体都在簌簌发抖。我看着有些不忍,毕竟是位百岁老人,我们如此逼迫会不会不妥?但转念想到外婆的事,又不得不硬起心肠,而且盛世尧刚提出的那些微表情与细微动作,恰恰表明了这周景心里有鬼。 终于周景重叹一声,哀漠之极地喃喃:“天意,老朽夜观天象,就知有祸来临,竟没想来得如此快。难道真是天要亡我族人?” “阿公?您在里面吗?”突然门外传来人声,打断了周景的哀悼。紧接着周明又在外唤:“阿公,我把陈伯给请来了。”周景顿了顿后道:“阿炳你进来,周明回你店里去吧。” 门外应了声后,就走进来一人,相貌普通,年近四十,但刚才周明称他为伯,而周明起码也有四十多了,那此人应也年岁不小了。突然我脑中闪过一道灵光,骤然发现从周景到眼前这个陈炳,再到黄大仙,他们好像都要比实际年龄看起来要年轻许多,这是巧合吗? 陈炳进门将我们打量了一圈,走到周景边上恭敬地询问:“阿公,您叫周明喊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周景朝我看过来,沉了脸道:“小姑娘,让个座吧。”我被说得面上一红,条件反射就要起身,旁边周通笑着制止:“小妹,不用你让,我老周让就行了。”说完,他就直起了身,朝盛世尧道:“尧哥,这里头太沉闷,我在外面抽根烟去。” 盛世尧轻点了点头,周通就走了出去,然后他的位置被那陈炳坐下。心里暗暗明白,应是盛世尧暗示周通去外面守着,怕刚才周明去通知陈炳来时暗中作了什么手脚。 陈炳落座后也不看我们,只把目光定在周景脸上,像是等他指示。周景指着盛世尧面前桌面上的那颗珠子道:“阿炳,你看看这颗青璃珠。”陈炳闻言身体一震,转目到那泛着青光的珠子上,失声而叫:“真是青璃珠!怎么会在此?它不是在......”话声嘎然而止,惊疑地看我们,显然是怕我们听到什么。 周景叹着气说:“阿炳,你也别怕说漏嘴了,他们几人进过那古堡了,这颗青璃珠就是被这男的拿出来的。甚至......甚至他们还看到了那副黑暗魔神的壁画。” “啊!”陈炳惊呼,“怎么可能?那古堡里有灵蛇镇守,他们进去如何还能活着出来?” 周景摇头无语状,“事实他们就是出来了,还拿出了用来镇红灵蛇的青璃珠,这下那红灵蛇王出古堡,不知会往何处游去,若是游来我们镇里,那可就是灾难降临。” 听到这我忍不住插嘴:“你是说这颗珠子是镇守那些红花蛇的?珠子拿走,它们就会从古堡里游到外面?那古堡门口那些藤蔓一样的生物,不是那些蛇的克星吗?” “那种藤蔓叫古耶罗,它们是一种酷似植物的动物,守的是那无以计数的花蛇。但红灵蛇却是无法镇住的,必须得靠这种青璃珠才能压制,你别看这小小一颗珠子,它里面泛的幽光是聚了阴魂在内,这才得以震住毒蛇之王红灵蛇的。” 我怔怔去看盛世尧,脑中只显现三个字:闯祸了!难怪那红花蛇要引盛世尧去注意珠子呢,原来是用诡计骗他取走,然后再逃出古堡,这些蛇好当真成精了。 盛世尧倒没怎么动容,只道:“事已至此,还请两位不要再对我们隐瞒,将与黄兴元和黑翼蝙蝠向光的事情源源本本讲给我们听,或许还能想个周全办法来应对。周老先生,陈先生,你们说对吗?或者,该称二位为黄家大家长吧。” 周景和陈炳二人闻言对视了一眼,面露异色,随后是陈炳冷哼了声道:“不知是谁给了你们错误观念,认为黄兴元一脉就是姓黄?为什么我们不能是别的姓氏?” 这话直接将我和盛世尧都给愣住了。 正文 22.黑暗魔神 黄大仙忽悠了我们!他给了我们一个假象,貌似背后势力是黄氏家族,不对,是盛世尧首先揭穿黄大仙妄想利用魂术吞并黄家,之后黄大仙口口声声都是黄家长黄家短,所以我们才误认为与黄兴元这门秘术有关的就是黄氏族人。………… 盛世尧在接收到我目光时,并未解释,而是精目定在陈炳脸上,缓缓道:“不就是你们放出谣言,让外面误认为有这么一个黄家存在的吗?”事情骤然直下,我已经有些糊涂了,只见那陈炳面色变了变,去看周景脸色,周景怔凝了会,摇头哀道:“阿炳,既然他们找上门了,躲是躲不过去的了,你还是照实说吧。” 陈炳轻应了一声,就似在酝酿着,过了足有两三分钟后他才开口:“你们一定是遇到黄永辉这个叛徒了吧,他窃取魔神秘术不成,逃出古镇在外胡作非为。也正因为他,我们才在外虚构了一个黄家来转移众人视线,他倒是知道若把族人姓氏暴露的话,将会受黑暗魔神的诅咒,只是不知你们用了何法让他说出了古镇,他身上印有魔神图腾,背叛魔神必将受诅咒而死。” “你说的魔神秘术就是那黄兴元吗?为何会取这样一个名字?”我问出心中那个疑惑。 这时陈炳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看向一旁的周景道:“这个要问阿公的,我年纪小,自懂事起就一直是这名字,由来并不清楚。” 周景闻言点头说:“确实,到你们这一辈,有些事就不再被提起了。其实刚才说虚构一个黄家也并不是全无依据,大抵是四五百年前,最早受魔神洗礼,学会魔神秘术的就姓黄,他成为我族的大族长统领族人。黄兴元三字,以他黄姓为题,兴元则是振兴普元的意思。他在族人中挑选资质高的人传授这门魔神秘术,但各人领悟慧根不同,到得后世学全黄兴元的越来越少,然后记载下来的抄本就也残缺不全。但即使是残缺不全的抄本,只要能真正掌握领悟了,也是不小的修为。 刚说的叛徒黄永辉,就是黄氏这一脉的嫡系后人,他自小天资聪颖,在学我族秘术时表现了极强的天赋,我们也曾对他寄以厚望。但无论什么术数都必须从根基练起,循序渐进,而且自身品德修养也很重要。在我族来看,魔神秘术也就是黄兴元,是一种护佑,保族人延年益寿之术,而非肆意横行所为。黄永辉心术不正在后期就渐渐发觉了,而且急进,妄图一步登天,想偷取黄兴元残本,后被发现,逃出了我们古镇。之后的事,我也不多表述了。” 我听着唏嘘不已,没想事情表象的背后,竟有如此多内情在。却听身旁的盛世尧又是一声冷嗤后道:“周老先生言中有虚吧,那门风水秘术当真只作延年益寿用场?就没有过一点企图心横独于世?光光黄永辉所会的魂术,就能震慑一方了,你族必定还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你们甘愿隐居于此,不再踏足外界。我说得可对?” 周景怔然看着盛世尧,神情几多变化,最后面露颓色道:“也罢,都与你们说了吧。确如你所说,我们手掌这独门秘术,哪怕到后期已学得不全,但到社会上也足以立足。八九十年前,曾派出一批能者出古镇,想凭借他们为我族觅福,正逢战争年代,竟是有去无回。本若死于战祸,倒也不去说了,却没曾想他们一个个尸首都被发现在荒郊野外,死状都为全身毫无伤口,面露恐怖,双眼凸瞪。而同时我们古镇迎来一场绝地大风暴,几乎是将整个古镇给湮灭,死了不少人,于是开始明白这是黑暗魔神在惩罚我们的贪婪,降以灾难。” “八九十年前?那时候周老先生应该也有二十余岁了吧?”盛世尧问。 周景面露愧色,“你不用怀疑了,是的,我是那批人能者中唯一一个幸存的,原因是我出去三月没到就因身体突发病症而回了镇,这才捡回一条命。” 界此我算是发现了,这周景说话虚虚实实,屡屡被盛世尧抓住话柄,都给挖出了更深的内情。他嘴里说得好听,实则这群人早期其实也与那黄大仙一般,心存异念,想要利用本族秘术去外面敛财,却没想都没有好下场,全都死于非命。想必周景为何三月不到就回古镇,也必然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原因,但他确实是唯一的幸存者,以至于这后来的八十多年,他成为了古镇的大家长。 心中微动,虽然时间对不上,但我还是多问了句:“不知两位老先生可曾听说过成青萍这个人?”在问的同时,我眼睛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两人脸色,不放过任何表情,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没有一点故作的镇静和迟疑。心道看来是我多疑了,外婆今年不过才七十多岁,八九十年前外婆还没出生,陈炳应该是要比外婆小一些,也不大可能有交集。 不知外婆口中的黄兴元是从何得知的,是指的人还是指的这门秘术,以及她那锦帕上刺绣的蝙蝠,都还是谜。想到这个蝙蝠刺绣,就不免想起黄大仙手臂上的纹身,沉吟了下后问:“不知那黄永辉手臂上的纹身是只有他有,还是你们族人身上都有?” 这回是陈炳接过了话:“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只是在学秘术的人会纹上,借以告诫学秘书者。而且是按辈份,不同身份所纹的位置都不同。黄永辉是新生代,他纹的比较浅,在手臂上,我们这一辈是纹在胳膊上。”说到这,他撩起了袖子,果真在他胳膊处看到了同样的黑翼蝙蝠纹身,而他的颜色要更深一些。 我不由转看向周景,他无奈地道:“我自然也有,是纹在背上,早年祖辈的人都是纹在胸口的。”我不好意思让人家除衣给看背上的纹身,但总觉得他们这纹身有着更深的意义,绝不像他表述的那么简单。 本还想再问问那古堡的事,突听屋外传来异动,竟似有好些人的脚步声在往内而来。四人都不由自主看向门口,首先出现在门前的竟是周通,他一脸惊慌冲进来,“尧哥,出事了。”我正要问出了何事,就听随后赶到的周明喊:“阿公,不好了,镇上突然出现毒蛇,好多镇民被蛇咬了。” 心中一沉,直觉就是那红花蛇,竟来得这么快?!周通此时也走到了我们身旁,急声说:“阿悦被蛇咬了。”这下连盛世尧也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往外走,边走边问怎么回事,但走到门前就被门外的人堵住,都是镇上居民跑来找周景的,他们口中喊着阿公,场面很是混乱。 周通急得眼都红了,用力去推堵进来的人,嘴里怒喝着:“让开!”但那些人又如何会听他的,我看到盛世尧蹙起眉,眼中起了不耐,环视四周似想找别的出门之法,但这间屋子却是没有窗户,只有这个门洞可走。 还是周景起身喊了声:“都退出去,到祠堂那边集合。”陈炳帮忙传话:“阿公说了,所有人都退出去,在祠堂门口集合。” 总算拥堵的人松动往回退了,周通籍机在前开路,我和盛世尧随后快速钻过人群出了大门。边往旅馆那边赶,边听周通说是六子让周明带话过来,让我们赶紧回去,刘悦被毒蛇咬伤了,命在旦夕! 六子不是会夸大其词的人,他这么让周明带话,一定非常之严重。古堡里的那群红花蛇,一看就知道要比那些细花纹的蛇要来得凶且毒,盛世尧被细蛇咬了还皮肤呈黑,也亏得他的血特殊加上懂穴位,能立刻控住形势。可是刘悦留守在旅馆里,怎么会咬到她呢?难道那些蛇都钻入到旅馆里面了吗? 我们赶回到旅馆时,门前已经一片轰乱,显然这一块是那红蛇出没地。冲到二楼房,见六子神色焦急在那来回踱步,看到我们立即迎上来,“尧哥,刘悦她......” 盛世尧摆手制止,“我知道了,她情况如何?有打过血清与抗生素吗?” “打过了,但是没用,她很不好。” 我们走进门,就看到了六子口中的“很不好”情形,刘悦躺在那紧闭着眼,脸色惨白,而裸露在外的手臂,整个呈现黑紫色,在胳膊肘上位置紧缠了一根绳子,应该是六子怕她毒性蔓延而作的急救措施。 盛世尧二话没说走上前,先探刘悦鼻息,眉蹙得越加紧了,显然情况不乐观。周通急声在旁连唤刘悦名字,但她都昏迷不醒。 “小小留下帮忙,你们两个去门外守着。”盛世尧下令。 周通惊茫地抬头,“尧哥我......” “出去!”盛世尧面色一沉,“想要她活命,就别拖延时间,给我立刻出去。” 六子一个重拽,把周通给硬拉了出去,并且带上了门。 正文 23.出发 周通的心情,我很理解,看着刘悦这样,他哪里还能冷静得了。() “别愣着,过来帮忙。”盛世尧低令,我连忙走上前问:“我需要做什么?” 他指了指刘悦,“你扶着她的头,掰开她的嘴。”虽不明他何意,还是照做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只看到他好像塞了什么到刘悦嘴里,然后把她下颌一盒,手指在她咽喉处滑动,就看到有东西被吞进肚里去了。 我忍不住问:“你给她吃了什么?” “别多问。”他简单回了我三字,没待我有反应,他又吩咐:“扶她坐起来,将她后背的衣服撩开。”我愣了愣,向他确认:“全部撩开?一件都不剩?” 他一个眼风扫来,挑起眉道:“有什么问题?” 我急忙摇头,表示没意见。刘悦穿的是件雪纺衫,掀起背上衣服就露出了她里面的黑色文胸带子,我正迟疑想问这最后一件遮蔽物要不要解,低磁的嗓音又下令了:“你到她前面去,扶正了,别让衣服滑下来。”我连忙移到前边,只见他坐在刘悦身后,修长的手指在她背部按压推动,立即明白他这是在给她过穴位。 本还有点别扭情绪,立马都消失了。心道难怪要叫周通和六子去外面呢,这场合他们留下确实不妥。 在盛世尧帮刘悦推压过穴后,又给她手臂处放了许多黑血,但血液呈红色后,发现她手臂上的黑色是淡去了,却还隐隐泛紫。更主要的是有一条紫色的线沿着她手臂上的经脉往上延伸,到她胳膊了,显然是毒未除尽,而且进入到血液中了。 盛世尧在她肩膀与胳膊处又按了几处穴位,才淡声吩咐:“去叫他们进来吧。” 我跑去开门,周通第一时间就冲进门询问:“阿悦怎样了?” “暂时性命保住了,但毒未全解掉,此毒甚是厉害。”盛世尧目光掠过周通,定在六子身上问:“刘悦怎是怎么被蛇咬?” 六子眸色黯了黯,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一小时前,在旅馆附近的某处突然聚集了些人,刘悦在二楼也瞧见了,下来到车旁与六子商量是不是要去探查下,怕有心人籍机动他们物质的念头。于是六子就下车去那边打探了,让刘悦坐在车里等着,那处的围堵是因为有人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红蛇给咬了一口,人立即就口吐白沫,昏了过去。 六子觉得与自己无关就不想管闲事,转身钻出人群往回走,哪知回到车边发现车门被打开,而刘悦已经躺在了地上,右手紧抓着左胳膊,而她的左手臂上明显有个伤口,且皮肤在慢慢变黑。他当机立断就拿绳子去绑刘悦胳膊作急救,刘悦在看到他后就眼睛涣散,人昏过去了。六子说他前后来回只不过十分钟左右,不知道为什么刘悦会打开车门被毒蛇咬到。 这确实有些奇怪,如果说刘悦发现了那红花蛇,应该不会开车门才是,而如果她没发现的话,那么即便是因为某个原因开车门,那也应该是她的脚被潜伏在车身旁的红花蛇咬中,何以会是手臂被咬呢? 难道......难道那蛇藏在了车上?刘悦坐在车里时,发现了那蛇,想要打开车门逃命,却还是被蛇给咬到了手臂。而蛇的毒性实在厉害,当场就令她身体发软,倒在了车旁。 可是车门一直都是关闭的,那蛇是怎么上去的呢?而且之前六子一直都在车上,也都没事,难不成那红花蛇还挑人咬不成? 突听床上的人嘤咛一声,刘悦缓缓睁开了眼,竟是醒过来了。周通急凑上前,”阿悦,你觉得怎样?”她的目光在周通身上定了定后掠过,扫到盛世尧处面露焦色,张口想说什么,却没发出音来。 盛世尧走到旁边,轻声道:“我们都知道你被毒蛇咬了,毒性已暂时压住。” 但刘悦脸上仍是很焦急,似有重要的事要说,但越急就越说不出来,最后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当下盛世尧决定我和他去找周景,周通与六子留下来看着刘悦。 等我们赶到祠堂那边时,人聚集了不少,都围堵在门前,也看不到周景和陈炳等人。一问围着的人,才知镇上被咬的一共有五个人,目前都抬到祠堂里,由周阿公和陈炳在查看。这些人还真是奇了,被毒蛇咬了不立即送医,反而送到祠堂来,岂不是延误拯救时间嘛。 盛世尧朝我使了个眼色,就绕到祠堂的后面,此处自然空无一人。抬头看了看两米多的墙,我在心中叹气,反正不是第一回爬了,也没那么多顾忌了。翻进祠堂后,两人就循声找到了周景等人所在处,隔着窗可看到他与陈炳,还有几个没见过的老者在那商讨着什么,而地上横放着五个人,其中有两个面呈黑色,另外三个也面现青紫,要比刘悦严重得多了。 盛世尧一拽我手,就掀门而入,几人闻声回头看来,陈炳立即大怒,指着我们喝道:“你们还敢来?就是因为你们把青璃珠取走了,才让红灵蛇得以逃出古堡,到镇上来伤人。” 盛世尧冷眼扫过,沉声道:“此时纠结谁对谁错,不觉得为时太晚吗?有这功夫还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要怎样才能救人。”他向来自由一股震慑人的威势在,此时冷着脸说话更加令人生畏。陈炳想说什么反驳,但话到嘴边被周景给喝住了:“阿炳,少说两句,这位盛先生讲得有道理,我们要商量的是如何去到黑石林摘取铃鱼花。” “铃鱼花是什么花?能够解这红蛇的毒吗?”我一听那话头,就立刻抓住重点询问。 周景点点头,“铃鱼花是一种生长在沙漠深处的花,它们依傍着石头与沙而生,所以必须要那唯一的黑石林才能找到。但那地处沙漠中心地带,离这里路程不仅十分远,还有未知的危险掩埋在沙下,极少有人能从黑石林走一圈还回来的。” 沙漠里未知的危险.....通常有很多种,风暴是最直接的,还有流沙,以及掩藏在沙层底下的动植物,都是无法预料的。可即便明知危险重重,也不能置被毒蛇咬伤的人不顾,必须得穿越沙漠到那黑石林,摘取铃鱼花救人。 这时屋外传来骚动声,一人走出去察看,很快就回来了,报告说外面又有人被蛇咬伤了,送到了祠堂门口。但不是镇上居民,是昨天来镇住宿的一位旅客。 我心中一动,难不成......念头刚滚过,就见杨文浩抱着一个女的跑了进来,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位老者,那老者进门就询:“敝姓秦,我的队员也被蛇咬伤了,不知哪位是周老先生?”周景应声出列,让杨文浩将人放下。 那是个挺年轻的姑娘,倒是没昏迷,只是眼神涣散,明显是刚咬不久。裤管撩开,就看到她脚踝上方有一个血窟窿,两头都用绷紧绳带绑上了。周景与陈炳等人赶紧上前处理,等放完黑血后,发现她的脚上也有了条紫线。 周景当机立断安排人穿好防护衣裤去打蛇,务必不能再有人被蛇咬伤了,而余下的人则商议如何去黑石林找铃鱼花。经过一番介绍后,得知那姓秦的老者正是杨文浩那支考古队的领队秦教授,他们也有人受伤了,自然也必须加入到这寻花的行列里了。 盛世尧首先提出那沙漠中适合不适合行车,如果能通车的话,那相对要比走路快很多倍,也能节约不少时间。周景说只要不遇上流沙与风暴,行车是没有问题的,最好是带上几匹骆驼,到不能行车的地方,还能靠骆驼引路闭难。但骆驼高大,行走速度慢,必须得用卡车拖着走啊。我们和秦教授的考古队都是普通的车子,哪里装得下骆驼呢。 还好这问题周景说不用我们考虑,他们镇上有辆拉货的卡车,可以拿来派用场。主要是要找认识路而且还有沙漠行走经验的人领路,否则靠我们这些外来者根本找不到那黑石林。 最后合计下来去的人员,我们这边自然是全员都去,若说把刘悦一人留下也不放心,宁可带在车上。秦教授那边发一辆车,一共去五人,而周景这边,他本想亲自出山,但都考虑到他百岁年龄,不宜远行,还是让陈炳带队,另外安排了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直到出发时,听陈炳对那两人的称呼,才知道原来其中一人是这古镇上姓黄的那对兄弟之一,拉货的小卡车正是他家的,而且三头骆驼中有两头也是他家里养的,另外一头是那个叫阿里木的。姓黄的叫黄耀成,他常年穿走沙漠拖货,所以对哪里能行车很了解。阿里木是当地维吾尔族人,他因为闺女远嫁在沙漠另一头,所以每年都会独自骑着骆驼穿越沙漠去到那一边看他闺女,自认对这沙漠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而陈炳作为掌事人,必然是要他领着大伙往黑石林进发。 卡车由黄耀成开在最前面领路,因为是两人座,阿里木安排坐在了车上,陈炳就只好坐在后面的车辆中。我本以为他会坐上我们的商务车,毕竟空间还有余,但他选了秦教授那辆车挤,对此只能无奈苦笑,心道此人脾性也真够倔的,还计较着我们把青璃珠取走一事。 正文 24.遭遇惊险 刘悦始终昏迷不醒,我们把她放在了后座平躺着。…………周通不放心,坐在了第二排,盛世尧要随时关注刘悦动向,于是我被安排坐在了副驾驶座。 出发时差不多就近傍晚了,按理夜晚在沙漠中行车很危险,但为了节省时间,不得不即刻启程。也预先说好了,开到天完全黑时,就停下来休息,不开夜车。因为怕视觉有限,看错了路什么的,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个突变实在是来得太快,从我们抵达金沙古镇到此刻,也不过是第三天。还好风似乎变小了,不再是黄沙四起,否则行路会更艰难。 沙漠里的日头要长一些,将近七点左右,天才完全黑。前头小卡的灯光闪烁了下,示意大家停车下来,各自都有带食物,这头天晚上还可以吃一些盒饭,之后就得吃干粮了。但刘悦这样,没人有心情吃东西,随意糊弄了两口就把盒饭拿垃圾袋给装起来了。 秦教授那辆车上,下来好几人,其中就有杨文浩,他朝我们这边看了看,我因为就坐在副驾驶座,所以不可避免与他对视上,他朝我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之前那么混乱,谁也没顾得上说话,就各自准备着出发了。他们是把那受伤的姑娘留在镇上的,因为有人可以照顾。 我发现他们好像是在拿帐篷出来,准备扎营休息。这时六子问了句:“尧哥,我们需要扎帐篷吗?”盛世尧飘了眼窗外忙碌的那堆人,淡淡道:“将就睡在车里吧,夜里会变冷的。” 回过头去看后座,只见周通脸色很不好,时不时就回眼去看刘悦,越看越忧心,忍不住问:“尧哥,阿悦这样......会不会有事?”我也看向盛世尧,这个问题只有他能回答。 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停驻在窗外,淡淡道:“尽人事,听天命。” 这话令人觉得很颓丧,但他随后又多说了句:“只不过我从来就不信天命,只信人为。”当时我只当他为鼓舞士气而说,到后来才知原来他心思细腻察觉到了什么。 很快外面扎帐篷的也都安好了,知道明天开始就赶长路了,所以全都早早休息。我靠在椅背上,闭了眼,很快就迷糊过去了。恍然间觉得好像有人碰到我的手,人就被惊了下,渐渐苏醒过来。没睁眼,第一感官自然是听觉,只觉周旁一片静宜,长短呼吸很有规律,应是其余几人也都睡着了。 突然觉得手臂被谁又碰了下,而那触觉很奇怪,但又说不出奇怪在哪。就在我睁眼霎那,整个人僵住了,因为我感觉到手臂被什么冰凉的东西给缠住,这绝对不是人的手。而且......那东西在动!我正要低头去看,只听耳后方传来盛世尧轻喝:“不要动!” 他的声音很小,几乎就没发出音来,但因为实在是太安静,所以能听到。我没敢再动一分,其实心里已经有数了,知道那圈在我手臂上的是什么。感觉到身后气息在慢慢靠近,而我的手臂已被圈到第二圈了,可以感觉到那紧实的力量。只听耳旁生风,手臂处的圈箍骤然松开,我连忙回头,就看到盛世尧两指夹住红花蛇的头,而他的手臂则被那蛇给缠上了,因为角度刁钻,蛇头始终攻击不到他。 盛世尧伸出左指在蛇七寸处用力一捏,蛇身顿然就松开了,看来打蛇打七寸果然没错。这一系列举动虽只在顷刻之间,但其中的凶险很令我后怕,若刚才醒来那刻,我手只要妄动一分,就赴了刘悦的后继了。 怎么也没想到,在我们车上竟然会有一条红花蛇,看来刘悦之前醒来急着想说的话,就是想提醒我们蛇还在车上,但她又昏晕过去,最终还是被我给遇上了。周通本就睡得不实,一点动静就让他惊醒过来了,在看到那条已经死掉的红花蛇后,脸色变了变急忙问我有没有事,我摇摇头,但觉得还是心有余悸。 把六子喊醒了,车内灯都开起来,开始在车里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终确认,那条蛇是藏在了副驾驶座位底下的,车座椅下面破了个洞。这种蛇还真是聪明,知道等到夜深人静后再出没,也幸亏它没有一上来就咬我,才有机会让盛世尧动手。 动静并不大,所以并没有惊动其他人,再坐定回车内后,谁都没了睡意。无声干坐到天亮,渐渐看到有人从帐篷内钻出,然后队伍休整,陈炳走到我们车边来询问准备好出车没,盛世尧点点头,并没提及夜里发生的事。 等车上路后,我问他为什么不把在车里发现红花蛇的事告诉陈炳,万一他们车内也藏了毒蛇,那岂不是还会咬伤人?他淡淡回道:“管好自己就行了。” 我顿然闭了嘴,他的冷情已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并不意外他会如此回答。而之后的行程也力证了他这句话,确实我们能管好的只有自己和身边关心的人。 在行车三天后,进入了高温时段,白天再无一丝风吹过,只有毒辣辣的太阳在顶上,跟火炉一般,即便是车里空调开到最大,也抵不住这高温的烘烤,热得每个人都难以忍受。到了夜里,气温又骤然下降,必须裹上外套,但这时候有车里的暖空调,还能抵抗。 于是陈炳找来秦教授与盛世尧商量,是不是改为夜间行车,让黄耀成与阿里木那辆车开慢一些,否则白天暴晒,就连骆驼都吃不消。那辆卡车的车厢上,已经为骆驼们装了个遮阳的布棚,但还是炎热异常。在午时最高温的时候,汽车温度计显示到车外温度是60度,而车内开了空调也在40度上下徘徊,根本凉不下来。 我们知道,沙漠里的第一项考验来了,就是这温差骤变。三方一合计,就决定夜里行车,白天堆沙垒避暑。这三天里,刘悦每天都有醒来过,眼神始终涣散,神志不清,喝了点水就又睡过去了,靠打营养针维持生命,人明显瘦下去了一轮。 幸好我们来之前,备足了物质,不但是食物与水,就连医药方面也都很齐全。 就这样日夜颠倒着夜里行车又过去两天,人开始逐渐感到疲倦,原来哪怕是坐在车里不动,没靠双脚走路,在这沙漠里体力也在一点点消耗。主要还是白天即便是筑了沙垒避暑,高温还是穿透进每个人的皮肤表层下,抽取我们身上的水份。 带的水在逐渐减少,在没有找到黑石林前,都必须留备好回程所需的水。正因为如此,摄取的水份在变少,体内又在流失水份,自然而然疲倦侵袭而来。 只听前方传来一声惊叫,就看到卡车往一边倾倒,眼见要翻车,看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还好车身在倾斜将近45度时给停住了,其余两辆车急忙停车,下人过去察看。我们车上去的是我和周通,跑到那边,见司机黄耀成被卡在了车座里面,而阿里木用力推车门,却怎么都推不开。 这时陈炳等人也赶了过来,一看此情形立即张罗人上前救人,连拖带拽把两人从车里给救了出来。黄耀成白着脸坐在沙地上,眼中满是惊恐,显然是被吓着了,还好他就腿因为卡住有点扭伤,并不严重。阿里木情绪要比他好些,但也是过了好一会,连喝几口水才解释说走错路了,我们开进流沙地带了。 我往那卡车看了看,整个左半边的车轮都陷在了沙子里,一时半会是挖不出来的,其余人正在牵那三头遭池鱼之殃的骆驼出来。周通见暂时帮不上什么忙,就拉了拉我,示意我回车边跟盛世尧报告情况。 我回到车内,把事情跟盛世尧一说,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但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周通又回来了,他说那边决定暂时不能行车了,一是那辆卡车得想办法从沙坑里弄出来,二是黄耀成因为过度疲劳驾驶,判断错误,带错了路,带我们开到流砂坑附近来了,四周很可能不止这一个流砂坑,甚至有更大的,以防万一,只能就地驻扎,等天明后让阿里木来察看地形,寻找出路。 就知道疲倦一来,会有事发生,我们车内还可以由六子和周通轮流开,两人实在太累,盛世尧也可以开,倒不至于疲劳驾驶。那黄耀成可是连着五天都他一个人开,后来又变成夜间行车,外加上还要辨认路,终是出岔子了。 此时已经差不多凌晨五点了,再过半个小时,天就亮了。突听车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唤:“尧哥。”我回头一看,竟是刘悦醒了,这可是她自被蛇咬后,首次能开口说话。 盛世尧首先钻身到后座,轻声吩咐:“别说话。”手指搭上她的脉搏,我们几人都屏息看着,片刻后,他缓声说:“喝点盐水,补充下人体所需的盐分。等下若能坐起来,最好是吃点流质的东西,后车厢还有八宝粥吗?” 最后那句话是在问我们,周通连连点头,激动地回:“有有,还有很多,我这就去拿。” 正文 25.沙暴生变(1) 在连番受阻,大伙心情一片沮丧中,刘悦的苏醒可以说是一件好事。()在矿泉水中合了食用盐,拌成盐开水,喂刘悦喝了小半瓶,她的气色稍许好了些。 周通从车后厢里拿来八宝粥,拍拍我肩说他粗手粗脚的,麻烦我喂给刘悦吃。我自然不会推却,而且这有什么麻烦的,移到后座把刘悦半扶着坐起来,在她后背加了个靠垫,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喂她。虚弱无力的刘悦,显得没有那么严苛,就着我的手吃了有十几口,才摆摆手说吃不下了。 知道她刚刚苏醒过来,不宜进食太多,便也不勉强她,扶着她又躺下。刚躺下她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揪住我手,急切地说:“那毒蛇还在车里,它游进车座底下了。” 一听是这事,我立刻告诉她已经找到毒蛇而且弄死了,并没有人受伤,她这才放了心。 此时天已亮了,阿里木找了处高一点的沙丘,往四周察看,边看边摇头,愁眉苦脸的,时而又再看看天。我站在车旁举目眺望,一望无际的细沙,绵延叠起的沙浪,以我的目力自然是看不出沙层底下的光景,只是隐隐感觉此时的平静很突兀,哪怕是朝霞下的沙漠很美,也给人一种窒息的压抑感,就像是暴风雨之前最后的宁静。 等听到阿里木走回过来苦着脸的讲述后,所有人都沉默了。阿里木竟然说我们触动了流沙群,细沙在夜间流动改变了地貌,不但前路有未知的流砂坑,就是想走回头路也因地貌的改变而变得危险,要想行车已经是不可能,随时都会被流沙坑吞没。 确实曾听说过,沙漠里的沙子是长了脚会走动的,别看表面风平浪静纹丝不动,很可能沙层底下就有沙子在流动,从而地表变得松动。最可怖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下一脚会不会踩进沙坑中。 阿里木提议是不要再开车了,最好用骆驼引路。周通首先提出反对,不说我们车上物质太多,最主要的是刘悦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行走。这次盛世尧也走出了车外,听他们商议,全程他没有发表意见,只在周通与他们理论相持不下时,他才道:“确定不能再用车了吗?按理就算流沙改变地表沙层,我们来的路线那么长,不可能移动这么快吧。能不能让骆驼在前带路,车子在后面慢慢跟着,先离开这流沙群再作打算?” 我在旁听了他这提议,心中暗道好办法,车子是我们的代步工具,能不弃最好是不要弃。否则靠双脚行走,后面的路程会越加艰难。 但陈炳立即提出了反对观点,他说骆驼行路也是靠摸索,尤其是这种刚刚变换过地表的沙层,它并不熟悉,不可能开天眼能看到哪里有沙坑哪里没有的。在沙漠中骆驼最大的功效不是能引路,而是能规避一些可能来临的危险,提前作出警示。就好比风暴来临前,骆驼靠着它的本能会去寻找能够躲避的地方,要是沙漠中奔走的野骆驼的话,能力更加强。 如此看来,不得不遵照他们的意思,弃车而步行了。盛世尧提出要一匹骆驼载人,因为刘悦受伤没法行动,这要求陈炳倒没反对,说三匹骆驼本就分给三批人装物资,我们一匹,秦教授他们一匹,然后他和黄耀成、阿里木一匹,至于我们要怎么安排使用,全由我们自己决定。 接下来大家开始整理所带物资,人工分配好,把能带得都带上。我们分配到的骆驼,只装了少许的东西在它身上,因为等下它还要承重一个人,尽量把所需带的东西都塞进了后备箱里的备用旅行包里。也亏得刘悦准备的全,每人一个双肩旅行包,外加两个拎包。 我在帮忙把一瓶瓶水分装都各个包里,转眸间见周通在与盛世尧耳语着什么,只见盛世尧微点了点头后,周通就喊了声六子,对他使了个眼色。我不知他们是在打什么暗语,只看到六子走到车身旁,紧盯着那边的车队,周通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拿了包钻进了车子底下。我就站在车尾,自然是能听到车底下动静,只是不知周通在那捣腾什么。 乘没人注意,弯腰探看,下一秒我就直起身来,心头怦怦乱跳。刚那一瞥间,竟看到周通从车底下抽出黑洞的枪支来,动作迅捷地塞进了黑色大背包内。这回我总算明白为何盛世尧会如此重视这辆车,而又为什么每天都叫六子坐在车内看守,原来不是为后备箱里的那些水源,而是因为车身底下的这些家伙。 他可当真是大胆,私下购买枪支可是犯法的,而且带着这样凶悍的武器是要干嘛,跟人开火吗?我无法控制莫名而起的心慌,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过了一会,周通从车底下钻了出来,前后不过五分钟左右,其余的人都各自忙碌着,没空注意到我们这边。只看到周通与六子两人相视后嘴角牵了牵,比了个OK的手势。 “小妹,来,你进车里喊喊阿悦看,能不能喊醒她。”周通朝我招了招手。 我目不斜视走到车旁,拉开车门钻进去喊刘悦,只喊了两声她就幽幽醒转过来,将事情简单跟她说了下,她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说她能行。但我看她虚弱的样子,要她一人独坐在骆驼上,应是困难,看来等下得有个人坐她身后扶着才好。 等到正式准备启程时,还是我被安排坐在刘悦身后,一来照顾我是女生,二来拿周通话说他五大三粗的,没女人那么细心会照顾人。实则我觉着周通看起来脸皮厚,像个大老粗一样,但在对刘悦这件事上,其实是羞涩面嫩的。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但却不敢越雷池一步。 因为行车改为了步行,速度肯定慢了不止一倍,所以为了尽快找到黑石林,不好再耽搁了。日头正上,顶着太阳也开始了赶路,我给刘悦包了头巾,只露了眼在外,手扶在她的细腰上,自己则冲锋衣兜头。周通在下边牵着骆驼,他身上还背负了两个重包,那汗是真如雨下,后背上的衣服都湿了。 回头去看盛世尧,见他倒是一脸平静,好像天气的酷热与他都不相干。但仔细看,他的额头也沁出细小的汗珠来了。我在心里暗暗祈祷,能赶快找到那黑石林,否则大伙在这烈日毒阳下行走,是支撑不了几天的。 却没想,只走了大半天,到下午天气陡然急转,煎熬人的大太阳就被一些白云层给遮住了。气温逐渐降了下来,迎面而来一阵清风,队伍里顿有人叫了声好,都大叹舒服。周通在底下乐开了,大声道:“这鬼太阳晒得人头顶都生烟了,差点就把我老周给烤糊了。” 噗哧一声笑,从刘悦嘴里溢出,她轻声说:“咋没闻到焦味,只闻到一股汗臭味啊?” 周通一听,脸上笑开了,故意左闻闻右闻闻,然后嚷道:“哪里有臭味?哪里?男人身上就得有味道,这才叫男人味。”这时在旁边走着的六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老周,我看你就别瞎折腾了,就你这样还男人味呢,省省吧。” 周通自然不肯服输,就与六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起嘴仗来。看着他们这样,我也一扫之前的烦闷,看来是这天气让大家都一下子心情好起来了。但转眸看向盛世尧时,却见他正眯眼抬头看天,旁人嬉笑的气氛全然没影响到他,而他的脸色越来越严峻。我与他隔了些距离,没法靠近了去问情况,只觉得他一定是在察看什么。 扭回头间,正与刘悦的目光碰上,她不知何时也转过头来,从视线的距离判断,应是也在看盛世尧。她无声转过背对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能与她说什么,只好分神去留意别处。刚好看到队伍正前方带路的阿里木与陈炳三人,也在抬头望天,一边还交谈着什么。很快陈炳就停步下来,朝后喊了声:“大家先停,听我说。” 等众人都停下来后,他再次高喊:“天上云层十分厚,不是好事,可能要变天了,我们必须尽快找一处避风港,否则沙暴一起,到时候连躲都没地方躲。” 沙暴?众人脸色均变了,有人提问怎么会突然起沙暴,一点征兆都没有?这云层虽厚,但都是白云,并非是乌云啊。阿里木在旁解释说在沙漠里乌云并不可怕,那就是雷阵雨,反而是白云层可怕,很可能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对于生长在沙漠边缘古镇里的他们来说,我们都是门外汉,没人再反驳。原本因为天气舒爽而变好的心情,又添上了一丝阴霾。茫茫沙海,一时间要找避风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天气却如阿里木所说的,天空越来越阴沉,风不再是缕缕清风,在逐渐变大,刮起漫天黄沙,吹迷了众人的眼。 周通从包里找出遮风镜递给我们,他想说什么,一张嘴就是一口沙子吹进去,只好用手势比划着。我其实不用看也明白,他是让我多照应着点刘悦,经过将近一天的赶路,刘悦的体力吃不消,靠在我身上半闭着眼。我已经为她把风镜给戴上了,紧紧揽着她,不让她滑落下去。 正文 26.沙暴生变(2) 行进到一处沙丘,陈炳向后作了个停止的手势。()他先走到秦教授身旁与他耳语一番,又走向盛世尧说着什么,随后他再走回到最前边。 盛世尧走上前,示意周通先帮我们从骆驼上下来。我在上面扶着刘悦,周通在底下接,等人送下去后,自己就踩着踏脚处,翻身而下,落地时一个没站稳,人往旁栽去,从后伸来一只胳膊,将我揽进怀里。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盛世尧,熟悉的气息充斥在周围。他扶我站好后,就抽开了手,打了个手势,让我与刘悦两人躲在骆驼旁边避风,他则与周通和六子去沙丘处帮忙。众人要合力在最快速度内,利用沙丘的高度,垒一个避风所出来。 周通在离开前,把包袱都搁放在了我旁边,知道那包里的东西不能见光,我于是扶着刘悦坐在了那个黑包上。察觉到刘悦在簌簌发抖,想要去找件衣服给她披上,但我们装随身衣物的包还在骆驼背上,必须得站起来去拿,而刘悦一人却已坐不稳,无奈我只好解开自己的冲锋衣,将她紧紧裹在怀中。 她睁眼看了看我,又闭了眼,昏沉睡过去。 沙垒堆得并不快,但成型后还是挺不错的,所有人钻进那底下,然后再把三匹骆驼站外面一挡,风骤然就小了很多。没等我们把包袱全都拎过来,啪嗒啪嗒的大雨伴随着强风侵袭进了这片沙漠,周通面色沉了沉,一头就钻进雨幕中,很快又跑了回来,他手上拖了那只黑沉的包。确实这东西不能放外面淋雨,否则潮湿了后也就成废铁了。 耳旁呼呼的风,越来越大声,听得人心惶惶的,都开始怀疑这个沙垒是否能挡得住这风暴。事实上并不是我们在杞人忧天,而是风暴不停,反而愈演愈烈时,已能察觉到沙垒开始颤动,随时都有可能崩塌。沙漠中雨下得不会多,滂沱大雨下过,就是狂风不停,据阿里木说这样的风会持续很长时间,甚至几天几夜都有可能。 众人面面相觑,这几天几夜刮下来,还能完好?现在都不指望遗留在外没来得及拿的包袱还能找到,很可能已经被刮到不知哪里去了。 沙垒在一次张牙舞爪的狂风过后,就开始逐渐塌陷,所有人都跑了出去,就在后一秒,轰的一声,沙垒全部塌倒,掀起的黄沙被风一吹,全扑在我们脸上。而众人顾不上满头满脸的沙子,风大到足以将人吹走,这不就有人一个不慎被风卷起,飞出去了一段路。 我们这边幸好都聚集在一堆,而跑出来时盛世尧拉了一匹骆驼在身边,挡住了些风势。这情况是严峻到不能再严峻了,留在原地,没有遮掩的话,那是在等着被这沙漠里的风暴吞没,所以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陈炳在那边打手势,应是也这意思,此时已经完全不能开口说话了。 周通想把刘悦扶上骆驼背上去,被盛世尧制止了,这时候确实不能再依靠骆驼来背人,我们还得靠它谋生。最后周通将刘悦背在了背上,又对六子指了指旁边,我转头看过去,竟发现我们所有的包袱竟然都还在原地,堆成了个小山一般。 六子一人肯定拿不了,我一咬牙顶着风跑过去,不过是十几米远,却因为是逆风,走了好一会才走到。等到靠近了包袱旁边,才发现之所以包没被吹走,而是有一根极粗的棍子穿插在包中间,一直没入沙层深处,等于是把包都给牢牢钉在了地上。一定是之前周通跑出来拿黑包时,做的紧急措施。 我与六子合力把包都拎了起来,回来时是顺风而行,比较轻松。到了骆驼旁边,盛世尧弯腰拉开包的拉链,把一些沉重的物品往外抛,我转头去看另外的人,见他们也在减少负重,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 收整好包袱后,秦教授队伍也整理齐全,众人开始循着风势,尽量顺风而行。天早已黑了,但风暴不停,我们也没法停,必须得找到另外的避风处。 不知走了多久,脚到后来踩在沙里异常沉重,耳旁的风好像小了些,不再是那种鬼哭狼嚎的了。队形早已变成是我们五人紧跟在陈炳、阿里木三人后面,而秦教授那队落下来些距离,此时自身难保,除了管好自己这边,根本没心力去管别人。 只听阿里木突然高喊出声,声音里带着欣悦,仔细听辨发觉他好像说的是本话,听不懂他在高嚷着什么。但很快我们就明白了,在正前方位置,隐约看到黑暗中似有什么树立在那,体积挺庞大,还不止一处,但离我们起码还有百米之远。 等到走近了后就看出那树立的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这种怪石要比我们搭筑的沙垒要坚固多了,利用它们做防风墙再合适不过。我们分别找了三处大石,背过风而停下来,所有人都已累得筋疲力尽,全都瘫坐在了地上,周通把刘悦放下来后,直接就躺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看秦教授那支队伍,似乎很不乐观,五人中有两人瘫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有一人脚被扭伤,秦教授年岁大,明显也体力不支。倒是杨文浩,看着像文弱书生,他却是精神最好的一个,还能照顾其他人。 在察看过众人情况后,这才把注意力收回,发现盛世尧盯着我们依靠的石头在看,凑近才发现这石头呈现黑色,不由心中一动。一直说要找黑石林,这里有好多奇形怪状的石头,有的高达三四米,有的只在沙层中露一点头,会不会被我们阴差阳错地撞到黑石林里来了? 拉下遮面的口罩,刚想开口询问,却见盛世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他朝我使了个眼色后,就站起身朝陈炳三人躲风的巨石走去。刚那个眼色的意思我似懂非懂,但应该是让我稍安勿躁,暂时什么都别说。 乘他离开的一会,我靠在石头上沉思,若这里真的是黑石林,那应该铃鱼花就在附近。可刚经历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暴,那些铃鱼花不晓得还能保存住不。有了这层顾虑,就有些坐不住了,虽然人是很疲乏,但看刘悦的状况经过这场风暴后,又变不好了。 刚喂了点水她喝,就闭了眼昏睡过去,摸她额头还有些发烫。希望能够尽快找到铃鱼花,解了她的蛇毒才好。我从包里翻找出手电筒,这种手电的射程有三十多米,能看到附近怪石周边的情形。搜览一圈,并没发现任何植物类,每个石头下面都是光秃秃的,心道会不会被风吹了埋在沙层底下了? 盛世尧没过一会就回来了,他坐下来后凑到我耳边说话:“多留意周旁,必要时抓那个阿里木。”我心中一震,他的意思是......没等我细问,忽听秦教授那边传来惊呼,有人从地上跳了出来,很快就听到那人在喊:“蛇!有蛇!” 紧接着传来一声尖啸,本是匍匐在地的骆驼,一个飞窜而起,撒腿就跑。情况快得让我们来不及反应,等反应过来时就见一道身影翻越而上骆驼,那骆驼撒开蹄子跑出去老远。我从那身形分辨,正是那阿里木,念起刚才盛世尧的吩咐,想都没想就冲上去追。而且那只骆驼身上还有两个包是我们的,大伙的衣物与随身用品都在里面。 没成想那骆驼在暗夜中奔跑起来非常快,一时间竟追不上,没过几分钟就追出去老远,离了队伍。这时我非常焦心,知道一定是出事了,盛世尧刚过去肯定刺探出了什么才让我必要时拿下阿里木,因为三人中属这阿里木要最好对付,而且他对沙漠地带熟悉,我们回程路上还要靠他呢。 总算那骆驼狂奔了一段路渐渐减速,我咬着牙进步直追,等近了就发现阿里木在回望,很可能是在等陈炳与黄耀成。他看到我追来时,大吃了一惊,连忙转身想驱动骆驼再次奔跑,但经过刚才一场风暴,其实骆驼也非常疲累,一鼓作气再而衰,这次跑起来就没那么快了。 眼见只离了三四米远,正要纵身一跃扑过去,突然右脚往下沉,紧接着是左脚也在下陷,想要用力拔出来,人反而是往下面又沉落了一些。不好,是流沙! 阿里木脸上露出狡诈的笑,悠悠哉哉骑着骆驼越走越远,从他行走的曲线来看,他应是知道这一地带有流沙,故意引我陷进沙坑里面的。 不过是转瞬间,沙子就没到我大腿了,而且还在往下沉。常识告诉我这时候不能动,任何一点受力都会加快下沉的速度,可我为追阿里木脱离了队伍,没有人来救,我是根本出不去这沙坑的,只能期望盛世尧或者周通他们来寻我。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整个腰都被埋在沙下,也没见到一个人。心逐渐往下沉,隐隐明白一个事实:既然阿里木会突然发难逃跑,一定是与陈炳他们商量好的,那么石林那处一定也发生了别的事,盛世尧没有三头六臂,如何能顾全得来? 正文 27.恶毒的布局 当沉没到胸口时,我已经绝望了,此时风暴已停,狂风变成了微风,仰望黑茫的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脑中闪过无数场景,有对外婆的遗憾,对梅姨的抱歉,还有......对盛世尧的不舍。 生死之际才发现,最后留存在脑里的身影是他。微微觉得苦涩,不知不觉间,对他的感情竟是如此深了吗?可是当我整个被淹没在这里后,盛世尧会连我一点踪迹都找寻不着,不知道到那时,他会否......有一点难过呢? 其实最恐怖的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前这短暂的过程,如果一个人痛苦都没感应得来就瞬间死去,那其实是不恐怖的。反而是像我这样,清楚的感知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失,直到最后口鼻里被沙充满,窒息而死,这个过程会逼疯任何一个人。 我不想经历这个过程,所以决定在最后来临的前一刻里,及早结束。深吸一口气,对着黑暗的夜空大声喊:“盛世尧!”声带与胸腔的震动,立即带动了身体的下陷,不过数秒间,沙子没过了我的脖子,再淹没过我的口、鼻、眼,只剩双手还伸在外面。窒息的痛侵袭进我的感官,就在我准备任由沙子钻进口鼻时,忽觉伸在头顶的手被什么给圈住,且有一股外力在往外拖。 下一秒,我的头部又钻出了沙层,但眼睛上全是细沙,没法睁开去看是谁在拉我。外力很坚定,一点一点将我的人从沙坑里给拉了出去,我用手抹了把脸上沙,迷蒙中看到一道黑沉的身影蹲在我身旁。对方拿了沾湿的布条在给我洗眼睛,渐渐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狂喜是一点一点涌入我心底的。 “没有常识吗?陷入沙坑后不能高声大喊,那会加速塌陷,若不是我赶得及时,就得去沙坑底下挖你了。”盛世尧低声数落,我没有反驳,不想告诉他刚才最后的念头。 等我恢复了些体力后,他将我扶了起来,我告诉他让阿里木跑了,没追上。他闻言挑了眉道:“让你必要时拿住他,没让你拼命。一个人擅自跑离队伍,可知这四周全是流砂坑?你能跑出还几百米到这里才遇上,真是你的造化了。也怪我大意,以为阿里木是最好对付的,没想他是最滑头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没看明白?这是周景等人设的一个局,他们把我们骗到这黑石林来,是想把我们困死在此处,那古堡里的红花蛇并非如他们所言是自己游进去的,而是与那些细花蛇一样,都是他们饲养,所以定是能操控蛇,应该就是用的黄大仙那种魂音方式。有意咬中刘悦,为的就是编一套奇花解毒的谎言,把我们诱进沙漠深处,再利用对地势的熟悉,引到流砂坑附近,三人就打算逃之夭夭。” 经盛世尧这么一说,骤然想起很多细节,从阿里木和陈炳要求我们弃车时其实就已觉不对劲,卡车陷落应也是故意的,为的就是不让我们因为前路遇到流砂坑而掉头回走。 可能这场风暴他们也计算在内,借着狂风席卷不得不赶路,一点一点将我们领向死亡。说话间,我们已走回到了黑石林,没预想中的乱腾腾,秦教授一群人面带惊慌的围坐在一起。而之前我们所呆的那块巨石之下,周通正在对躺倒在地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陈炳与黄耀成两人骂骂咧咧的。 走近了就听到他在骂什么了:“你爷爷的,想骗过我老周的眼?哼,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上回去那鬼地方吃了你们姓黄的亏,老子这次有备而来,想跑,吃你周爷爷的枪子,看你还跑不跑得了。” 刚才放枪了?目光往下,在陈炳的小腿处看到一个血窟窿,黄耀成好像没受伤,但被捆成了猪。是六子先看到我们,推了推身旁骂得正带劲的周通。 周通起身过来关切地问:“小妹你没事吧?”我摇了摇头表示无碍,他又扯了嗓门数落起来:“我说小妹啊,你是个女孩子,不用这么勇猛的,以后这种追人的粗活就让老哥我来啊,还好尧哥把你给找回来了。”我笑而不语,知道他嘴上这么说,其实是在担心我,心生暖意。 盛世尧指了指陈炳的伤腿,吩咐六子:“给他把子弹取了,简单包扎一下。” “Why?”周通急喊,还出奇地撂了句英文,“这小子想阴我们,还给他处理伤?”被盛世尧眼风一扫,他顿然闭了嘴,但面上神色依旧悻悻。我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阿里木跑了,这片黑石林的外围有很多流砂坑,一个不慎就栽进里头出不来了,我们要走出这片沙漠还得靠他们的。” 周通立即一整刚才的不郁,虽没过去帮六子忙,但已知事情严重性,不再胡搅蛮缠。六子给陈炳取子弹包扎伤口,手脚很是粗鲁,多次听到陈炳传来哼声,也没人去理会。等弄好后,盛世尧蹲身在他面前,问:“都还没把我们一个个引到沙坑中,怎么就要跑了呢?” 陈炳垂着眸不看他,只当没听到,周通心火又起,上前一脚踹在了他伤处,痛呼声从他口里溢出。旁边的黄耀成急喊:“陈伯,你没事吧?”陈炳满脸都是痛楚,如何能回得了话,黄耀成怒瞪我们,大声道:“有什么想问的来问我,你们这群外来人一个个都该死,尤其是你,害得我大哥身首异处!” “你大哥是谁?”周通问。 “耀成!”陈炳怒喝警告,黄耀成一下闭了嘴。我见此情形心中一动,念出了三个字:“黄永辉。”果见那黄耀成面色不可控制的变了变。 这个变化自然被盛世尧也收在了眼底,他轻勾了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陈炳说:“知道你们这个局的漏洞在哪里吗?首先布局太明,若是红花蛇只咬我们中的一个,那可以说是偶然,偏偏你们想拉秦教授那批人也下水,偶然就变成可疑;其次即便你们也故意摆布红花蛇咬伤了几名镇民,但你与周景的神态间的紧张太过虚伪,隐藏不去眼中的笃定,因为你们完全有办法解那蛇毒,只需等我们一上路,那几人就可无事; 再然后就是你们派出来行动的人了,一个常走沙漠地带拖货的黄耀成,一个对沙漠地形熟悉的阿里木,外加一个你,看着好像没什么不合理处,但你一定忘了我曾找过黄永辉,既然能从他嘴里挖出金沙古镇这个地方,也就能挖出其它的秘密。最起码,他有几个兄弟姐妹,分别叫什么,这点微小的事,还是能套出来的。” “不可能!”陈炳突然打断他,“黄永辉绝不可能告诉你古镇的位置,也不可能会说出任何有关古镇的事。因为黑暗魔神的诅咒,会令他生不如死,这个中滋味他没尝过,却亲眼见过,但凡见过,就绝没胆量敢出卖我们古镇。至于你从哪里得知,我也不感兴趣,用不着再套我话,我不吃你这套。” “哦,是吗?你这么肯定?”盛世尧轻声反问,“黑暗魔神的诅咒,是指你们身上的印记会如烈火般焚烧吗?从皮肤的表层烧到骨头,再一点点蔓延,滚过你的毛细孔,让疼痛灼进神经深处。那其实并非纹身吧,而是你们练邪术后形成的印章图腾,练得越久,图腾就越深,并且会慢慢转移部位,当那图腾移到心脏处时,就代表寿命将尽了。我说得对吗?” 陈炳顿时面成土灰,怔怔失声:“你怎么会知道这许多?这里面的事就是黄永辉也没了解那么清楚!”这话无疑是肯定了盛世尧刚才的判断,我上前一步,一把扯开陈炳的衣袖,撩到他胳膊处,凑近看那黑翼蝙蝠,果然并不见他皮肤上有任何针孔痕迹,就像完全印刻在皮肤表层底下。难怪他们将这蝙蝠供奉为魔神,原来修炼这种秘术还会有此特殊变化。 可我还有一事觉得疑惑,假如盛世尧的推断都是对的,那么那颗青璃珠关守红花蛇的事应是假的了,那青璃珠真正的用场又是什么?它不可能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子,否则不会有红花蛇引诱盛世尧去取这事出现。 没待我询问,刘悦幽幽醒转过来,周通连忙上前将她扶起,盛世尧转眸看了一眼后就酷冷了声音问陈炳:“红花蛇的毒到底要怎么解?” 陈炳扭头去看刘悦,嘴角噙着冷笑道:“她中毒已深,即便找到铃鱼花也难根治了。” “你说什么?”周通怒吼,整张脸都因为生气而涨红了。我见状上前低斥:“陈炳,休要胡言,到现在还敢胡乱编造那什么铃鱼花,快快说出解毒的法子来。” 陈炳抬眸看了我一眼,似看到他眼中什么一闪而过,转而听他道:“你们当我和阿公说铃鱼花能解蛇毒是假?这件事无需骗你们,而且在这黑石林一带也确实有,但那种花不是普通的植物,它是沙漠里的稀有品种,就好像长白山里的人参一般,看到动物就会自动隐藏到沙层底下,而且还会移动。我们在这里如此闹腾,加上之前的风暴,铃鱼花早不知跑哪去了。” 正文 28.暗袭(1) 还有这种奇花?但长白山人参的传说确实曾听过,据说有种人形人参就像长了脚一样,发现异动就会在地底下跑。--我不太死心地又道:“你们手上一定有这种花,否则不会如此笃定地来布置这个局。” 陈炳讽笑着说:“小姑娘,你当这花是路边的野草啊,那么容易就能得到?即便阿公那里有,也不可能让我随身携带在身上。而这女人毒已漫过肩膀,面带紫气,即将毒攻入心,她根本等不到回古镇取铃鱼花解毒了。” 经他这一说,我去看刘悦的脸,原本她就白皙,因为人虚弱的缘故,就变得苍白,而此时她脸上却是白皙中隐隐带了淡紫。 周通突然上前一脚把陈炳踢倒在地,拿枪管顶在他太阳穴上,怒声吼:“你胡说!”他的双眼已是通红,是不能接受陈炳的说法,是对刘悦担忧的惊恐。 再看刘悦,她的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也许她早有预感,可是不到被证实的那刻,谁不存着希望呢?现在被陈炳宣布希望破灭,剩下的时间只能等死,这心情相信没人能真正体会得出来。 场面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周通的样子随时都有可能开枪,而盛世尧却默声不语,似乎默许周通如此做。我在旁急得不行,无法眼睁睁看着同伴杀人,而且我们不是还需要靠他们离开这片沙漠吗?先动而后思,上前一把抓住枪管,对周通摇头:“不要冲动!” 周通红着眼瞪我,“他说阿悦会死!” “他说的就一定是对吗?既然之前他可以诳我们,现在也可以,我们不能再中计!”我的这句话让周通稍稍恢复了点理智,他怒瞪着陈炳质问:“说!你是不是在骗我们?” 陈炳却只给了四个字:“自欺欺人。”话声落,周通一枪拐子砸在了他头上,血立即涌了出来,事情发生得太快,哪怕我就在旁也没来得及阻止。周通这一砸下手很重,只过一分钟陈炳的脸上就流满血了,而且血还没止住,我实在无法只能去看盛世尧,这场面他不出来制止,已是控不住。 但见盛世尧却轻勾着嘴角,似笑非笑道:“是不是自欺欺人要验证了再说。既然你说黑石林有铃鱼花是真事,那就一定知道要怎么寻找这种花。接下来就劳烦你了,以半小时为一期限,找不到就废掉你身体的一个部位,先从手开始吧。你也别逞英雄,故意激怒我们来求死,实话对你说,既然我早已识破你们的局,你觉得我会不在古镇那边留一手吗?” 陈炳陡然色变,急声问:“你做了什么?” 盛世尧则慢条斯理地道:“在古镇四周的沙层底下,埋了足以摧毁古镇的炸药,以一月为限,如果我们回不去,那我安排藏在古镇里的人就会拉动引线,到时候什么情形,你可以估量下,或者赌一把,看看那些炸药能炸掉多少房子。” 这......这太疯狂了!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口中说着残忍的威胁,脸上却淡漠自若的样子。而他刚才所说的,我都全然不知,等等,如果真有这么多炸药埋在古镇四周,那得是多少的量啊,车上要携带如此多的炸药我又怎可能全然不知?立即顿悟,盛世尧是在诳对方,他利用我们手中现在出现的枪支来诱诈陈炳,这真的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同时我也了悟了他意思,他是指陈炳被我们抓住后,有意惹怒周通想求死,那刘悦就不见得如陈炳说得那样严重。这么一想透后,我顿时松了口气,要知道刘悦虽然对我凶,从无好脸色,但始终不希望她有事。 陈炳还惊瞪着盛世尧,一旁的黄耀成却撑不下去,他连声说:“不要炸,我老婆孩子都还在古镇,还有我兄弟一家与那么多的镇民。不能炸啊!”说完见我们无动于衷,他又看向陈炳,“陈阿伯,他们求的是那铃鱼花救这女人,你就帮他们找到那花好了,难道要让我们全镇的人为他们陪葬吗?” “你知道什么?铃鱼花可遇不可求,我也是从阿公那里听说的,没亲自挖过,除了阿公,根本没人知道那花的具体位置。” 我看陈炳不像是在说假,追问道:“那总有形状与颜色吧,大概那花长得什么样子,你总应该见过。”陈炳眯了眯眸,满脸的血显得很是狼狈,沉吟良久才不甘心地说:“紫色,像铃铛一样的花骨朵,花瓣上鱼鳞状的花纹。”顿了顿后又道:“你们要找,就现在这石林附近吧,据阿公说,它大都长在石头旁边,埋在沙层底下。” 得了他的提示,周通与六子立即去周旁的石头边上寻找,此时天已大亮。坐在我们不远处的秦教授等人,也已从惊惶中回过神来,杨文浩迟疑地走过来问:“盛先生,发生了什么事,能给我们说说吗?” 盛世尧一脸的阴沉,垂着眸不语,根本就没把眼前的人当回事。杨文浩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转眸看向我,无奈我只好回道:“没什么特别的事,有点误会而已,这下解释清楚了。对了,这里就是黑石林了,你让你们的人也在附近石头周边的沙子底下找找看,找一种紫色的花,形状像铃铛模样的,那就是铃鱼花。” 杨文浩应了一声走回秦教授那边去了,过了一会,他们几人也都出发去寻找,就剩年长的秦教授还坐在原地休息。 我见盛世尧没表态,就自作主张找了纱布帮陈炳包扎头部的伤,毕竟后面还要靠他,把人伤得昏迷过去了,到时候是把人扔这里呢,还是拖了走?等把伤处理好后,用湿布把陈炳脸上的血迹随意擦了擦,要不看得实在不舒服。 陈炳本是一直闭着眼的,这时突然睁开,盯了我半响才道:“小姑娘,你不该到这来的。”语带深意又似警告。我轻摇了摇头,说这些无意义,自有不得不来的理由,起身也去帮周通寻找,他们两人有盛世尧在看着,是逃不了的,而且骆驼也被我们紧紧拴在石头上了。 突听惊呼从某处传来,我转头一看,只见秦教授队中的某个男的身陷沙中,只留了半截身体在外,而沙层底下似有什么在动,竟拖着他往黑石林外移动。所有人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因为不过瞬间,那个人就没顶,不见了踪影。 “快去叫周通和六子回来。”盛世尧丢下一句话,就越过我跑向刚才那人被沙吞没的地方。我从震惊中回过神,心有不好的预感,拔腿就往刚才周通离开的方向寻,可不知他们是被石林挡住了,还是找到别处去了,放眼不见他们身影。想起刚才那一幕,心不由往下沉,扯开嗓子大喊:“周通,六子,你们回来!” 左侧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我扭头一看,见是杨文浩一脸惊惶地向我跑来,还没等我问话,他就颤着音指向身后道:“那......那沙子底下好像有猛兽!我刚看到那东西窜过了,体积很大一只。”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那片沙层没有一点动静,可看他脸色不像说假,而且刚才亲眼看到他的同伴在另一边被沙子底下的某种生物给拖进去了。 “你快回教授那边,做好撤离准备。”我急声吩咐他后,就往前快跑,他在身后问我去哪,我顾不上理会他,因为心里很担忧,怕周通和六子也被那猛兽给拖走了。 还好跑没几步,就看到周通与六子的身影正往这边赶,我以为他们是听到我的喊声,但等人近了,发觉他们面色发白,眼中是惊惧。只听周通急喊:“小妹快跑!”没等我反应,他冲到我身边一把拽住我胳膊就往回跑,惊鸿一瞥间我也脸白了,因为看到就在离我们十几米远之外,沙层的表面被拱动,速度之快难以想象。 眼见快跑到大队伍的地方了,我却听到身后动静越来越近,只听耳旁周通一声大叫,他的人就被后面给拽了出去,我回头只见他的右腿被沙下的东西给拖了进去。我和六子合力拽住他,也明显感觉到吃力,三人一点一点被那东西拖拽着移动。 周通见此情形一咬牙吼道:“六子,小妹,会把你们俩也拖进去的,放手!”六子不吭声,将身体往后倾斜,以全身的重力来拉拽。突然一道劲风从旁掠过,定睛一看,是盛世尧冲到了周通背后,对准沙层底下就是连开两枪,那东西吃痛,立刻就松开了周通的右腿,然后逃窜开去。 我和六子连忙把周通给从沙子里拉出来,只见他小腿处已是血肉模糊,很可能刚他的脚整个都被那猛兽给吞进嘴里了。 “别看了,回队伍拿东西,立即离开这里。”盛世尧沉声下令,他面色很严峻,证明形势非常不好。 正文 29.暗袭(2) 回到休息的巨石处,发现秦教授那边一下少了两人,只余下三人了,他们脸上除了悲痛更多的是惊惧。()陈炳和黄耀成也变得呆怔,显然是被刚才的突变给吓着了,我上前把两人脚上的绳子给解开时听到陈炳在那喃喃自语:“魔神的诅咒降临了。” 没心思理他,把他与黄耀成用绳子给牵在一起,双手反缚在后,再去解开两头骆驼。 周通受伤了,六子必须扶着他,没法再背刘悦,只能将刘悦扒放在驼背上,让她紧抓住驼峰以免摔下来。也不知道沙层底下的那猛兽有几只,但可以肯定是不止一只的,就从刚才不同方位发生突变来看,起码有三到五只。 幸亏我们带了枪,否则刚刚情形真不敢想象。 在启程前,盛世尧发了一把枪到我手上,周通和六子也各拿了一把,这种时候,即便从没经历过这些,为了生存,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 走出黑石林一段距离后,见没再发生状况,我才问陈炳刚才那是什么,从他的反应可以窥知他一定认识那东西。 陈炳脸色黯了黯后道:“我不敢肯定,但我知道沙漠中有种动物叫蜈蠡,就是在沙层底下生活的,样子长得像沙鼠,但却比沙鼠要大不知多少倍,是啮齿型动物。” “那你为什么说这是魔神的诅咒?” “因为这种动物几乎已经灭绝了,只存在于传闻中,几十年里穿越沙漠的人从未碰到过那东西,我们今天却一下碰到了这许多只,不是魔神的诅咒又是什么?” 对此言论我表示无语,那黑暗魔神是根深蒂固长在他脑子里,什么都能与魔神搭上关系。没碰到过,不代表不存在,沙漠面积如此大,即便是有人横穿沙漠,也不可能每一寸地都走过。看这动物的行动力,既快又猛,想必平常就是以这种方式捕猎的。 这沙漠里的天气还真是阴阳多变,昨天还狂风暴雨,今天就是烈日当头。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黑石林附近有流砂坑,举步也非常之小心,尽量沿着前面人走的痕迹行走,但事情总是出人意料之外。 当我们听到异样的声音时已经晚了,刚刚引起轰乱的猛兽蜈蠡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朝我们逼来,不是我们警觉低,而是细沙浮动本就无声,只有到近处才能听到动静。 “开枪!”盛世尧一声令下,他一枪已经打在了东面沙层浮动处。六子反应很快,向西面开了一枪,周通脚虽受伤,但没影响手上的判断力,也是一枪射了出去。到我这里就出事了,一个从没碰过甚至连见都没见过枪的人,如何会使用啊。扳机勾了好几次,都勾不动,好像坏死在那了,而只不过瞬间,那猛兽就已到跟前。 一个拖拽,把背着刘悦的骆驼的脚给拉下沙层,骆驼顿时就倾斜过来,刘悦从驼背上翻倒,我只来得及去抢救她,将她拖到一旁,等转眼看时,骆驼嘶鸣哀嚎,整个身体都已没入沙下,只剩个头在外面。 一咬牙拔出怀中的影月,用力刺进沙中,可手臂没入十公分,再难深入,而明显感觉到影月没刺中东西,足见那动物能钻进极深的沙层底下。晃眼功夫,那只骆驼已经消失在沙层表面,连带我们的衣物包袱。 周通气得直跺脚,“小妹,你枪没拉保险栓,怎么勾扳机?”俯身来翻我身前趴着的刘悦,刚才那一下并没有摔到她,但此时她却双眼紧闭,脸上的紫色又深了些,周通急得不行:“阿悦,你怎么样啊?” 这边还没缓过气,突听秦教授一声惊呼,他的人不知怎的脱离了原来行走直线,而到了队伍外边三四米处,而此时他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在下陷,杨文浩与另一人齐唤“教授”就要冲上前去拉人。我厉声喝:“不要动!” 杨文浩身形嘎然而止,震惊地回过头来看我,可他的同伴却没听,几步间已经冲到秦教授身前,正要伸手拉人,却发现那个沙坑哗啦啦一下,整个都塌陷了下去,然后两人一下子就没了顶,沙层表面不见了踪迹。全程只发生在数秒之间,根本来不及反应。 所有人都瞪着那个凹陷下去的地方,沙层平整无纹,就好像刚才那一幕没发生过一般。顷刻之间,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在了眼前。 杨文浩似想抬脚,我干裂的嗓子憋出难听的声音:“别去。”但他好像没听到一般,往前迈出了一步,旁边传来盛世尧沉冷酷寒的声音:“不要再动,否则我会开枪!”我怔怔转头去看,只见他黑幽幽的枪口正对着杨文浩,只听他又道:“那是一个巨大的流砂坑,再妄动一分,都有可能连带着我们脚下的沙子流动。” 闻言直觉去看脚底的沙,发现确实可看到细沙在一点点向那凹陷处滑动,等于说我们现在每个人都站在流砂坑边缘,随时都有可能与刚才秦教授一般,被沙子吞没。 但我们不动,并不代表事情不会发生,在我心有所感去看陈炳的瞬间,六子大喊:“那东西又来了!”紧接着举枪就射,盛世尧的喝止声是同时传来的,但已经晚了,不止六子,周通也是条件反射开了枪,两声枪响带出的震动,足以让我们脚下的细沙快速向沙坑流动,想要跑已是来不及,更主要的是那沙层底下的猛兽已到近前,这次与前两次突袭不一样,它们没有噬咬任何人,只是在流沙层中窜动,加快了我们陷落的速度。 就在沙子没到大腿时,突见身旁陈炳与黄耀成陡然从流砂坑里拔身而出,我离他们最近,只一臂距离,想都没想伸手去拽,黄耀成首先被我拽下来,整个人跌进沙坑。因为他与陈炳绑缚的绳子是连在一起的,附带着陈炳也向后倾倒,就在霎那间,只见沙坑中蹿出一只黑色的动物,一口咬断连着的那根绳子。 只感觉眼前一闪,陈炳就蹿离开原来的位置,而我因为手拽他绳子那端,被他拖倒在地,一下就拖出去几米远,倒是把深陷在沙里的腿给拔了出来。陈炳回过头定了定眼,嘴唇蠕动,下一瞬速度不仅加快,而且呈曲线状运动,我被拖得晕头转向,这时候脑中什么都没想,紧咬压根不能放跑陈炳。 看准时机影月深刺进沙中,一声尖利的惨叫从底下传来,拖动行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知道那猛兽一定是被我扎中了,一不做二不休,往里又深进几分后,就横向而划。就不信以影月的锋利,割不开这动物的皮,瞬间金色的细沙被黑红的血染上了色。 陈炳大吃一惊,想要跳下来,我见机不可失,手上一使力就将人给拽到了身边,然后用力拔出影月横到他脖前。没等我开口,突然旁边黄沙飞天,一只黑色的动物钻出了沙层,它在地上翻滚、尖嚎。 我与陈炳为了免遭它误伤,连忙向后退,却不知无底深洞就在旁等着我们,在意识到沙层流动时,已是来不及,这回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我就被沙吞没了顶,窒息感从四周压迫而来。绝望刚从心底浮起时,就觉脚下一空,人好像坠入了某个空间,脸上不再有沙子的触觉,但坠落还在继续。 这是怎么回事?清楚感知到死亡时刻还没有到,所以不可能是我死后的感知,难道是人在临死前的幻觉?可坠落的感觉如此清晰强烈,甚至......甚至我能感觉到身体触及到物体,人变成倾斜45度角在下滑。恐惧中的时间觉着是很长,其实极可能就十几秒,至多半分钟左右,我的身体就重重与某物接触,下滑停止了。 全身的骨头犹如散架一般,疼得我倒抽凉气。似听到上方有声音传来,我直觉往旁边移动,立即听到刚才我躺的位置一声钝响,紧随而来是人的闷哼。这下我连猜测都不用了,也知道那是谁,先发制人是我这许久以来学会的经验,所以想也没想,横刀上前。 “别动,黑不隆冬看不见,一个不小心你少了哪个部位可别怪我。” 陈炳没敢再动,黑暗中他重咳了好几声才开口道:“小姑娘,别拿刀指着我了,还是看看我们掉进什么地方了。”我这时哪肯再信他,影月没动分毫,寒声质问:“那些叫蜈蠡的猛兽是不是你指挥喊来的?” 之前我们真真是粗心大意,低估这陈炳了,就说那黑石林坐着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有无名猛兽来袭,当时事情发生太突然,根本没时间多想,也反应不过来。直到秦教授陷落沙坑那瞬,我虽然在一旁救刘悦与猛兽斗,但眼角余光似乎看到陈炳身形动过,将那秦教授给撞开到流砂坑位置的。 后又惊觉他唇在无意识张合,一道灵光就闪入脑中了,盛世尧说黑衣蝙蝠的印记是按练习那黄兴元秘术深浅而显示不同部位的,黄大仙只那门魂术就如此厉害,而他的图腾印记还只在手臂处,那么显露在胳膊与背部的陈炳和周景两人的秘术成就一定是在他之上。即使不是练的魂音控神那种邪门秘术,也绝不会是庸碌之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抓住呢。 正文 30.被困 显然当时陈炳在被我们识破诡计后,就决定将计就计,表现得颓废求死状,从而消去我们的防备心。--随后乘所有人不注意时,就开始了他的另一计,他知道我们五人的厉害,不敢轻易下手,就先拿秦教授那边的人下刀,接连看到两人活生生被无名猛兽给拖走后,没有人不心慌。 而他陈炳就乘着大伙没回神之际,想故技重施,引我们到流砂坑附近,再召唤来猛兽蜈蠡,双管齐下,想我们全部陷进流砂坑中而死。从他狠戾手段,以及最后毫不犹豫斩断黄耀成的绑绳弃之不顾来看,他是个心性残忍的人。 前后一相结合早已明白,他学的秘术是召唤并且操控动物。从之前的红花蛇到刚才的蜈蠡猛兽,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操纵的,而这沙漠里凶恶的动物无穷无尽,拥有这么一门技能,当真是可横行无忌,也无怪那周景敢让他只带两人进沙漠,就置我们于死地。 无需再怀疑,陈炳对沙漠地形的熟悉与判断,绝对不比那跑掉的阿里木差。 只可惜,意识到这些事实为时已晚,我不敢去想盛世尧那边情况如何,只能对自己说,他那么强大,再恶劣的环境都遇到过,他绝不会有事,也不会让其他人有事。 想到这手上无意识地动了动,只听“嗤”的抽气声传来,知是我心不在焉划伤到陈炳了,也不多管其它,将刚才的问题又冷声质问了一遍。 陈炳见事已至此,又被我用影月刀伤了,,没再逞强,直接就承认了。他说黄兴元只是秘术的统称,其中包涵的术数有很多种,各人凭专长学的也不一样,黄永辉擅长魂音控人心神,他则擅长召唤掌控动物。至于周阿公所学他不便透露。 我将先前对青璃珠的疑惑问出来,他默了好半响,在我以为他不愿回答,打算再拿影月威胁时,他却开口了:“青璃珠是一种象征,它本身其实有两颗,就像魔神的眼睛,镇守着那座城堡与我们整个金沙古镇,但后来被偷盗了一颗,魔神的眼睛就变得血红,它时常会愤怒,惩罚愚昧的人们。” 这什么跟什么呢?怎么又牵扯上那蝙蝠了?我想了想后问:“你是说那黑翼蝙蝠本身眼睛不是血红的?两颗青璃珠是按在它眼睛处的,那为什么后来那一颗到堡顶上去了?” “在遗失一颗珠子后,魔神已经愤怒了,我们切不能再让剩下的一颗再遗失,否则魔神一怒之下会毁灭古镇。于是我们就将青璃珠藏在堡顶隐蔽处,并在珠子背后装有机关设置,只要珠子一被拿起,周阿公那就能立即发现。” 竟然是这样?那也就是说当晚盛世尧取下珠子时,其实我们就已经在周景等人的监控范围内了,在我们懵懂不知时,他们开始布下天罗地网。“但我始终不懂,那红花蛇为什么会引人去拿珠子呢?” “这个就不知了,”陈炳顿了顿后道:“红灵蛇之所以有个灵字,就是因为它通灵性,是蛇中最容易听懂术语的一类。也正因为这原因,周阿公才决定让我带你们到黑石林来试试看,传闻黑石林是黑暗魔神最后出没的地方,或许可以通过你们找到魔神。” 听到这,我不由冷笑出声:“然后在黑石林处,你等了会不见有动静,就决定召唤蜈蠡来杀我们是吗?”陈炳干笑了两声,转移话题:“小姑娘,我看我们还是赶紧找找出路,这地方呆久了早晚要闭气。” 经他一提醒,才猛然发现我和他进到这沙层底下深处,居然有空气。这怎么回事?估测刚才下滑的距离,最起码离了沙层表面有三四十米深,沙层的厚度与密度足以隔绝外界的空气进来,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里的空气,是从别的地方透进来的。 心念一转,持着影月刀的手没动,继续抵在陈炳身上,另一只手摸了摸身侧,再摸了摸脚下,质感像石头,好像我们跌进流砂坑,然后又跌进了某个洞穴之中了。 陈炳提议:“不如我们分头找找看,先测测这地方有多大。” 我冷哼一声,在地上摸索,摸到之前绑缚陈炳的绳子,一拉发现绳子还缠在他的一只手上,于是将绳子重新把他反绑了,然后才道:“你会那召唤动物的术数,谁知道你会不会再召唤那蜈蠡来呢,在找到地方出去前,我想我们最好是呆在一块,一秒钟都不要分开。” 陈炳苦笑着答:“你有所不知,蜈蠡这种动物能在沙层中自由穿梭,但也仅限于三米以内的沙层,再深它们是不可能活动的。” “那也难保你不会再召唤别的动物,说不定这个地方就是你有意安排算计人的?哼,总之你无论说什么,我都不会再信。起来吧,别躺着了。” 陈炳见说不动我,也不再多言,两人默声站起后就一前一后朝一边走。明显感觉脚底坑洼不平,还有细沙的软质,应是刚才我们从上面坠下来时带下的沙子。我没有一直拿刀抵着陈炳,只是从后紧拽着绑住他手的绳子,这样即便有个什么突然事情发生,我都能反应得过来,不至于让狡猾的他逃脱。 几下交手判断出这陈炳虽然拥有奇术技能,但手底下功夫却不怎样,加上他的腿被打中了一枪,后来头又破了,流了不少的血,所以对付他一个六旬老人,我还是能够的。 黑暗中走得不快,陈炳走在前手反绑在后不能用,只能靠脚一点点往前移动摸索。我也不催他,这时候耐心这东西很考验人,拿盛世尧的话说,心浮气躁是大忌。心湖掠动波澜,又想到他了,我沉了沉念,此时唯有自己先出去,才能去想办法找他们。 正心头思转着,前面走着的陈炳突然停了下来,我差一点撞到他背上。“怎么不走了?” 他说:“没路了。”我走上前,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坚硬的石壁,估测刚才走的距离,大概十五米左右。于是我们回头往另一边走,在走了近三十米左右时,又没去路了。看来这地方是封闭的,唯一的出口就是我们滑下来的洞口。 重新走回到坠落位置,一点点丈量我们刚才下滑那个口子的距离,因为刚才无论走哪一边,后面一段路是两边都有石壁的。只恨身上没有带手电之类的照明工具,否则也不需要这样麻烦地量来量去,很快就测出下滑的口子有近十米宽,坡度很陡,应有60度角以上,难怪滑落的速度非常之快。 两人决定再走一遍看看,这次走我松开了陈炳的一只手,绳子缠在我手腕上。我们边走边在右侧的石壁上敲击,看看有没有暗门或者机关之类的。这很费时,必须从上到下逐一摸索过去,连脚底下都不能放过,一个来回却仍一无所获。 陈炳不由丧气地说:“难道我们真要被困死在这里?” “不可能,一定有哪里我们找漏了,否则这里的空气从何而来?” “也许......也许是在我们滑下来的陡坡某处有气孔吧,但绝不会是这下面。”陈炳迟疑地给出他的答案,我想了下,觉得不无可能,于是道:“那我们尝试下看看能不能往上爬。” 陈炳却说:“我不行了,这坡太陡,我的腿没法爬的。”说完他就席地而坐了下来,心知他说得是实话,刚才就觉他快支撑不住,一路扶着石壁走才没栽倒。所以也没去勉强他,就自个在陡坡处一点点敲击寻找,甚至尝试往上攀岩,但石壁太滑,又没着力点,至多攀上去两米就会往下滑。 在尝试到第三次又滑到最底下时,陈炳叹了口气道:“小姑娘,别再试了,你爬不上去的。这是个漏斗型石洞,可能是很久以前沙漠里行猎者挖的陷阱,为的是困死那些凶恶的猛兽,经久年月的黄沙洗埋,就将这陷进压在了厚厚的沙尘底下了。” “我不信,既然这是人为设计的陷阱,那行猎的人必然要想办法把猎物拿出去吧,一定有门路,只是我们没找到而已。” “猎者有的是办法可凭空将猎物从深坑里取出猎物,即使真有门路,也只会在顶端设计巧关,而我们根本没法抵达到那高度的,否则一些凶猛的野兽还不都跑掉了?”陈炳的推测与判断其实很有道理,但我不想去听,因为听进耳了就意味着妥协。 不到生命最后一刻,决不妥协,是我的理念。 乘着还有体力,空气还足,必须得在夹缝中求生。我拔出影月,既然找不到机关巧设,那就只能强来了,一刀戳向右侧的石壁,影月的锋利从来所向披靡,没有它刺不穿的东西。但这次却令我乍舌了,不是影月没刺动石壁,而是它只刺入了尖头就无论我怎么用力,也不能再深入一分。 一定是这块石壁的背后有着一种材质无比坚固的东西。 正文 31.陈年往事 耳旁传来陈炳的疑问声:“小姑娘你这是什么刀?竟如此锋利?”我蹙了蹙眉,没正面回答他,只说就是一把刀刃比较好的防身用具,他也就没再追问了。|| 要知道石壁背后是什么,唯有划开一块石头下来看看。用影月在石壁上划一个方块,然后轻轻一敲,那块石头就能取下来了,我用手指摸了摸厚度,大约有五公分那么厚,再去摸石块后的物质,指腹所触十分光滑,像是金属,又像是石质。 什么金属能坚硬到连影月都穿不透,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世界上最坚硬的石头是金刚石,也就是我们俗称的钻石,若是这么一大面墙全都是金刚石的话,那这会是什么价值啊?我又分别在好几处划下石块察看,发现都是那种材质的坚硬物体在石壁背后。 至此我已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地方绝不是刚才陈炳所说的沙漠行猎者设下的捕猎野兽的陷阱,因为没有谁会仅仅为了抓一些动物而将牢笼设得固若金汤的。 看来要离开这里,首先得想出这个地方究竟是用来派何用场的。 我靠墙坐下,凭着刚才的探索在脑中勾画这个地方的结构图,这样一个漏斗装置的地方究竟能用来做什么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都没想出所以然来。 突然想起陈炳已经好久没说话了,轻唤了声:“陈炳?”却无人应答,反而是我声音有传来回音,静得好像整个空间就我一个人一样。心中吃了一惊,刚才为了爬上斜坡去寻找出路,我就把绳子给解开了,难道他其实有找到机关所在,然后假意称累了,实则是想乘我不注意悄悄溜走? 连忙起身向他刚才坐的地方摸过去,在碰触到人时松了口气,但也随即发觉他的不对劲,从原本的坐着已经变成了躺在地上,而且我碰到他了也一动不动。手探到他手臂处,发觉皮肤温度异常,显然是体力不支外加伤口发炎,可能刚才摔下来也受了不小的伤,只是他一直咬着牙没说而已。 这里没有任何伤药,连口水都没有,对他这种情况毫无办法。我轻推了推,尝试唤醒他,这样越睡只会越不行,最好是靠自己意志力坚撑住。听到他好像在呓语,凑近了些想听他在说什么,当那三个熟悉的字传来时,我惊愣住。 下一秒我大力摇他,边摇边喊:“陈炳,你醒过来。”总算他昏沉得不实,幽幽醒转过来问:“小姑娘,怎么了?”我放冷了声音质问:“快说,你是不是认识我外婆?别否认,刚才你在喊她的名字。” 没错,我清楚听到,陈炳呓语中喊的是“成青萍”三字。 “小姑娘,你一定听错了。”陈炳犹不承认,我直接横刀到他脖子上,不跟他客气,“说!” 陈炳苦笑了声,叹息:“你何苦一定要逼着讲呢,那都是几十年前的往事了。也罢,临死前将那些从不为人道的事说出来,也算没遗憾了。”我收回了影月,知道他是决定讲出与外婆之间的渊源了。 “那年我刚满三十,秘术已小有所成,阿公让我去外面增长阅历。正是那一年,我遇见的成青萍,为在红颜跟前搏一笑,我屡屡施展自己的技能,空中飞的鸟,地下走的虫,都如指尖物一般任我摆布。没想成青萍是一个觉悟力非常高的人,仅是从旁而看,就学会了一些简单的技巧,我见她对秘术如此钟爱,也没吝啬,就将所知的秘术中适合女子习练的教于她,并且告知了一些关于黑暗魔神黄兴元秘术的事。 我的本意是纯良的,但魔神却不高兴了,怪罪我将独门秘术外泄,于是开始惩罚于我。首先我得了一种怪病,每到夜里就会全身奇痒难忍,挠到身上皮都破了,还是止不住那种痒,而身上的图腾里的眼睛却越见鲜红。后来阿公传信过来,要我必须除去窥探秘术的人,才能消除奇症病根。动乱的年代,让一个人消失于世很容易,也没人会知道,可是要我对相处了这么长的姑娘下狠手,我实在不忍。 成青萍是个机警又睿智的女人,她很快就发觉了我的不对劲,乘我还没下定决心前,就悄悄离开了,只留了一封信在桌上,上面只有四个字:情断天涯。我拿着那封信没有再去找她,回到了古镇,但就在当夜,我双亲就猝死在榻上了。那是魔神对我的惩罚,惩罚我外泄秘术并且优柔寡断,至此我发誓此生都不再离开古镇,也不再念起成青萍这人。” 陈炳讲到此处停下来,黑暗中似看着我道:“几十年过去了,几乎我已经忘了这个名字这个人,却没想成青萍的外孙女找来了,这是不是......就叫天意?” “天意不天意我不信,我只信因果,有你与外婆结识的因在前,才有我来找你的果在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那时结识外婆时用的是化名吧,是不是叫黄兴元?”答案已经很明朗了,陈炳就是外婆口中的黄兴元,而显然陈炳并没有对外婆倾囊相告,这么看来他的年纪与外婆是相当的,只是因为修炼黄兴元,而比正常年龄要年轻许多。 我发现陈炳的所有言论都脱离不了黑暗魔神,那魔神就像是暗夜里的一只手,在操纵着古镇所有人的人生。无神论者的我,决然不信有什么魔神,而且还是一只极丑的蝙蝠,这太离谱了,反而我认为这是有人借黑暗魔神的名头来操纵这一切。 反正一时间出路也找不到,就把自己的观点提了出来,陈炳直觉就否定:“不可能,魔神是存在的,魔神的诅咒和惩罚我都亲眼见过,怎可能有假?我的奇痒怪症是回到古镇后才逐渐变好的,就拿你说成青萍的怪症,也一定是受到魔神惩罚后的下场。小姑娘,之前我念你是成青萍的外孙女,对你提出警告,甚至后来蜈蠡来救我时,看你被拖在身后也没让它咬断绳子,为的就是放你一条生路。你知道吗?这些流砂坑就是魔神对沙漠中人的惩罚,如今那些人已经全都葬身于沙下了。” 脑中轰的一下,什么被炸开了,听到自己在低吼:“你胡说!” 陈炳却道:“那个流砂坑据我观察,最起码有几十米宽,足以将附近的细沙都掩埋而入,且塌陷下去,他们除非长了翅膀才可能飞得出去。” 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那么多人的,都说群众的智慧比任何力量都强大,尤其还有盛世尧在,他一定能在被沙淹没前想到办法自救。心中无名的焦躁升起,我再也坐不住,起身就用影月发了狠地去凿那坚硬的墙壁,可效果甚微,那东西坚硬到完全刺不进。 原来世界上无论什么东西都是有克星的,再锋利的影月也有割不断的材质。我能做的就是一点点凿过去,将墙面上的石块部分凿开,就不信那后面真的是整面坚硬材质的墙。事实我的坚持是正确的,在凿到左边过去十米处时,我发现在头顶位置有一处并不是同种材质的东西,面积大概巴掌那么大。我用力按了按,发现有些松动,影月一划上去,就能划出痕迹,明显这块材质挡不住影月刀刃的锋利。 一点点往里面挖,越挖越深,足伸进去一臂都没到头,再挖不到头的话,影月就够不到了。幸而感觉着力面突然一空,竟然将这个孔给打穿了,凑近看,一片漆黑,看不到对面是什么,但隐隐似有风吹过来。也就是说墙的那一面是空的,并不是实体,或者是沙子。 我将影月横过来,伸手在里面尝试往旁凿,因为我觉得如果这块坚硬的墙材质是金刚石的话,应该不至于有这么厚吧,如果是金属也不可能会有半米多厚,否则这得耗费多大工程啊。果然不出我所料,凿穿对面的那块材质,影月是能够凿动的,我挖了一块拿过来研究了下,发现与刚才被我凿掉的材质是相同的,是某种坚石类的物质。 不懈怠地继续挖凿,心里暗暗对影月说抱歉,如此神兵竟被我当成了挖凿工具。也亏得有影月,否则真要被困在这个地方,求生无门。待我一点点把孔里的挖凿开,发现其实疑似金刚石材质的墙壁其实只有一虎口那么宽,后面全是能被凿动的坚石。 我往后退了一步,重新审视这面墙,虽说黑暗里什么都看不到,但脑子已能勾画其架构,渐渐我有些明白这个封闭的暗室是用来做什么的了。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关押人的地方,刚才被我凿穿的孔应是气窗,也可能是对面的人传食物的通道,后来被石条给封住了。 假设这个地方的唯一进口是我们下来的地方,那么建造这个关押室的工人要怎么出去呢?总不可能也将其困死在里面吧,还有如果曾在此处关过重要的人,这个人又去了哪?我和陈炳刚才将这里都摸遍了,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尸骨在里面,很显然,这个地方是有暗门通道的。 得出这个结论后,我立即讲给陈炳听,虽然与他本不是同道,但在这种焦躁被困情况下,任何一个有建设性的观点,都想得到旁人的认可,这样自己才会更有信心。 正文 32.吓傻了吗? 陈炳原本已又要昏沉过去,一听我所言激动地站了起来,强撑着走到我身边,伸手探进那孔,里面被我用影月凿得已经宽敞。||他摸索了一会,就啧啧称奇说:“没想后面还果真是别有洞天,那看来这里绝对不是猎人做的陷阱了,真有可能有暗门隐藏某处。” 这次我们决定分头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在我即将找到头时,忽听身后陈炳在喊:“小姑娘,快来看。”我连忙转身向他那边走去,“你发现什么了?” “你来摸摸看这底下的角缝,好像不是密封的。”声音传自下方,他是蹲在地上的,我也蹲下身去摸地面与墙接连的角缝,果然摸到了一点缝隙,毫不犹豫就拿影月插进其中,横向而划,那道口子变大了些,一直划到被抵住的位置,我估测了下这底部的距离大约是一米半左右,很像是一座门的底部。 于是我尝试往正上方划割,竟不需太费力,很快找到了切入口。随着一个门的形状在影月的划割下逐渐形成,我心率越来越快,到最后已经能确定,身前这个高两米、宽一米半的长方形状,就是暗门所在。 我用力往里推了推,纹丝不动,脑中闪过古堡里盛世尧开那扇沉重石门的情景,虽然这不是双开门,但一定存在机关,否则靠人力是开不了的。我在石门的四周一点点摸索过去,摸得尤为仔细,哪怕有一点微小的凸起,都各种尝试。直到摸到底下门缝处时,我终于发现了机刮,那是一个大拇指大小的凸起石块,往内用力按,那处就传来沙沙的磨石声,似乎不止一处往里凹陷进去了。 摸过几公分,我骤然发现那好像是一个手印,摊开掌往那手印里一放,刚好五指都合上了,但显然做这手印的工匠要比我的手大很多,几乎将我的手给包在了里面。用力往内按却按不动,我尝试着顺时针旋转发觉动了,在等我旋转过九十度时,眼前这扇门有动静了,黑暗中是石门转动的声音先传来,但时间很短就停住了。 我用手摸了摸,发觉门已往内侧转过十公分距离,但门板太厚,还是没有门洞可供我们走。可是那手印顺时针转却已转不动,我再次往内按,这回手印又按入了一指的距离,然后再转动,等依照如此方法转过180度时,那扇门已经完全侧开,呈竖直状。 扑面而来是广大空间里的微风,我长吁一口气,成功了! 即便前路依旧漆黑,但至少不再是被禁锢在狭小空间里等死,我一咬牙就穿过了石门,侧耳静听了会,没发现任何异状,这时陈炳也钻身过来了。他说先别莽撞,让他听一下附近可有动物的气息,原来他学的这门秘术首要功课就是辨认周围环境里的动物气息。 待他听了好一会后,才说至少百米之内不会有动物。如此也心安了些,因为最怕这个有空气存在的地方,会有不明生物隐藏在暗中,那真是防不胜防。 我将连了陈炳手的绳子缠回手腕,带头先往前行,经历过刚才一番事后,也不好意思让个七旬老人当先锋了,尤其是他受伤挺重,还与外婆曾有过交情。明显他的呼吸变得很粗,静谧的氛围里只听到他的重喘。 在走过一个平台后,就发现是往下的台阶,一步一步走了进百阶都还没到头,心里有些有不安,楼梯若绵延不断,这得延伸到什么地方去?我们刚才所在的密室离地表有几十米,现在再往下走,这地方得有多深? 总算在又走了五十多阶时,到了平地处,在这里眼睛派不上用场,只能靠耳朵。幸亏陈炳的耳力要超出常人,一点异状都能听到,这不当我脚踩某处时,他急喊:“等等!别动,你可能踩到机关了。”心中一凛,不敢动分毫,明显感觉脚下那块有凹陷。 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只听陈炳极小声地说:“数到三,你人就卧倒。这种机关,最多可能是弓弩,射程会在空中。”我轻应了声,听着他数到三时,人往前一个纵扑,脚也离了那个位置。 想象中的箭雨没有来,四周角落传来推动声,紧接着竟有火光燃起,而且是一盏盏地亮起来,因为光线是慢慢出来的,所以眼睛即使长时间在黑暗中也有了适应过程,等光线足以亮到眼睛能视物的时候,我发现所处的地方是个四方的空间,占地面积足有几百平方米,而那自动点亮的是一盏盏灯盏,从四面墙上推出在外。 稍稍数了下,每面墙有四盏,一共就是十六盏,光线不足以照到每个角落,但比刚才漆黑一片好了不知多少倍。我回头看了看,见陈炳也卧倒在地,面露惊疑,而那条近有一百五十阶的楼梯,绵延进了黑暗中。那石阶的材质与我身下的石板好像是一样的,都是白色的,周旁堆放了一些古旧的石器,有石床、石椅、石磨等,很凌乱,有的都歪倒在地了,很像是一个群居生活场所。 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有了光亮眼睛能视物,相比之下要比之前好很多,也能辨别方位了。我说:“咱们往前看看。”陈炳拦住我道:“还是让我走在前面吧,此地很是诡异,巧布机关,一个不慎就容易触碰到。我虽不是太懂,也比你要在行些。” 我没有反对,他确实说得在理,这次运气好碰上的是点灯盏的机关,下回若真是来个要命的机关,看这里环境,连躲都没处躲。于是陈炳走在前开路,我在后随时准备应变,但穿过整个空间,也都没再发生异状,此时我们已经来到了一扇门前。 那门并没有关牢,已经露出了一条缝隙,一直能感觉到的风就是从这缝隙里钻进来的,所以也不用我们再考虑是拉还是推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往外推,门缓缓而开。 没等我们看清,突然一道黑影扑面而来,来得太快,根本就没时间反应,人就被扑倒了。我条件反射抬脚去踢,然后往旁边滚开,回眸一看,竟是一只有四五岁小孩那么巨大的老鼠,此时正扑在陈炳身上。顾不上害怕,我急忙提醒:“快,你用秘术控制它。”话声落,门外竟又扑来两只,这些老鼠各个眼睛血红,看我们就像看食物一般。 用脚尖想都能猜到这种巨型鼠定会吃人! 但我没想到的是,那巨鼠转过身全扑向了我,而陈炳则乘乱冲出了门。这时我才赫然明白,陈炳之所以要求走在前面,是因为他灵敏的耳朵已经听到门外有动静了,怕被我察觉他暗念召唤秘术,故意这么要求的。 人心险恶,当真是一堂最严酷的课。此时不容我多想其它,试想三头孩童大小的巨鼠扑向人,那场面不是恐惧能形容的。我只能凭着直觉抽出影月去抵挡,一刀刺中其中一头时,肩膀处也被另外一头咬中,疼得我痛呼出声。难道我真的要丧生在这些可怕的怪兽手里吗?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我耳膜发疼,但同时肩膀上噬咬的巨鼠被弹飞出去,那是......枪声?没等我转念,又是两声响,另外两头巨型鼠也打飞了出去,我循着声音去看,只见那扇半开的门前站了个颀长身影在暗处。 从外形轮廓来看,是个人!难道是陈炳去而复返,刚才我错怪他了,实则他是跑出去想办法?但他怎会有枪呢? 下一瞬,清冷而熟悉的语调在半空中扬起:“吓傻了吗?” 只觉头皮一阵发麻,那声音在耳旁徐徐缓缓回响,我就愣愣地坐在地上,凝看着那道身影从暗处走入内,首先看清的是一双黑靴,视线往上渐渐定在那张脸上。 陈炳说他们沉陷的是几十米宽的大流砂坑,不可能再生还,我嘴里吼着他在胡说,心里却是焦躁与惶恐,甚至害怕的。仰着头怔怔开口:“盛世尧,你没死......” 男人好看的眉扬了扬,俯首凝着我的眼睛道:“怎么你巴望着我死吗?” “我没有!”我怎么会想他死呢?说话间竟发现自己哽咽了。 他蹲下身来,与我对视了良久,才转移开目光到我肩膀处,那里刚被巨型鼠咬过,衣服上破了洞,而整个肩部都疼得发麻。他蹙着眉道:“你这伤口必须立即清洗消毒,否则会病菌感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怎么连个老头都对付不了?” 我没有反驳,事实是我太容易相信人了,就着他的手从地上站起身,手就被他握在了掌中。惊怕的心终于平复,有他在,我就觉得有安全感,哪怕有无数个疑问想问他,但我都没开口问,就任由他牵着我走出门。 出得门外,没了房子内的灯盏照明,又是一片漆黑。手上被塞进了什么,只听他在耳旁道:“戴上就能看到了。”我摸了摸,发现那像是一副眼镜,戴在眼睛上后,一片绿光之后果真能够视物,盛世尧在旁轻声解释:“这是用夜视仪特制成的眼镜。” 夜视仪,顾名思义就是黑夜中能看的仪器,竟没想他身上会带有这种高科技产品。 正文 33.会面 但见盛世尧自己却没戴,而是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手电筒,淡声吩咐了句:“跟着我走。()”就大步往前迈。心知他是把他的眼镜让给我戴了,也没多言,紧跟在他身后走。 走过十多米,发觉他停步下来,手电照在地面,我看到那处似躺了个人,凑近仔细一看,竟是刚陷害我的陈炳,双目紧闭着,不知生死。脑中飞快转过一圈,就猜到一定是刚刚陈炳跑出去时,刚好碰上盛世尧,被他击倒在地,随后他再进到那巨大的石室来救我。 “他死了吗?”我轻问。说不上来此刻的心情,明知妇人之仁已经害了自己一次又一次,可总还是不希望这个人死,毕竟是一条人命。幸而盛世尧回答我说没有,只是昏厥过去了,他闭住了陈炳的几处穴位,短时间之内不会醒来。 “走吧,先与他们集合。” 我心中一动,他说他们?是周通和六子等人吗?本只看到他一人出现,心里不敢去想其他人怎样,也不敢去问,此时听到这话才大松了口气。但我拉了拉他的衣角,指着地上的陈炳问:“那就把他给扔在这吗?万一有野兽来......” “那不正好吗?他召唤操控动物一辈子,最后命丧于兽,也不算亏。小小,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我顿止了声,他也没再给我说话的机会,一把拽起我手腕就大步而行,弯弯绕绕走了好一会。发现好像走在一个被封闭的街道上,头顶是拔高的空间,但两旁的房屋明显可见,从那些建筑物来看,都是古旧的,但又有些似曾熟悉感。 路上我还是问出了别后他那边的情形,原来跟我的情况有些类似,他们果真如陈炳所言,没能爬出那个巨大的流砂坑,即便盛世尧再强,面对逐层塌陷的流沙也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同伴被沙掩埋。而且沉没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片层都往里塌陷,在被沙子没掉口鼻,闭住呼吸到极限时,他们也坠落进了更深的空间。 与我和陈炳一样,那个空间是有空气的,而相对要比我们跌得深,若不是他们跌到底的位置是一片软泥,那么深的高度下坠,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事实上,大多数人也确实去了半条命了,首当其冲就是刘悦本身受伤,再被流沙淹没阻断呼吸,再到重跌进深度空间,如今已是奄奄一息。 另外之前最早被淹没的秦教授和他的队员也在底下被发现了,但两人的状况明显不行,都已陷入重度昏迷。所以还算没事的就只有盛世尧、六子、周通,另外一个就是杨文浩。 周通脚被怪物咬伤,行动能力也受阻,六子就必须留下照顾两人,而杨文浩自然是要照看他的队友。所处地形不明,盛世尧出来察看,他本以为我与陈炳逃出流砂坑,却没想会在那所屋门前发现陈炳,接着又听到屋内有异动,立即猜到是我,这才及时救下我。 说起来只是寥寥数语,但从出事到现在,起码过了六七个小时,这六七小时里盛世尧这边也一定遭遇了什么,只是他没说而已,就比如那种超出常理的变异了的巨鼠。空间这般巨大,很有可能还有更多的危险生物在等着我们。 在转过一个弯后,盛世尧走到了一扇门前,在上面轻敲三下,门立即从里面被打开,露出六子的脸。他刚唤了声尧哥,就看到在盛世尧身后的我,惊异到眼睛都瞪圆了,我冲他咧嘴苦笑着说:“六子,我们又见面了。” 屋内传来周通的询问:“是不是尧哥回来了?”声音听着很急切。 盛世尧手上轻拽将我拉了进去,眼前顿然一亮,在屋内桌上竟放了一盏探照灯,那灯光足以将整个屋内都照得透亮。一目了然可看到那些熟悉的面孔,周通守着刘悦,杨文浩则坐在另一边,他的身旁躺着秦教授与同伴。 周通在看到我时,大惊失色地站起来问:“小妹,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追那陈炳了吗?”我只好又简单将自己的经历讲述了一遍,他听完后唏嘘不已道:“还以为我们中间至少有个人能逃出这鬼地方的,没想到......唉!” 心中微动,周通称此处是个鬼地方,直觉脱口而问:“你们遇上了什么?”他正要开口解释,却被盛世尧打断:“行了,先别废话,六子拿药过来,她肩膀上被巨型鼠咬了。” “什么?小妹你也碰上那巨型鼠了?” 听这话我大致了解,他们应是要比我更早遇到危险。六子拿来药品,盛世尧亲自为我清理肩膀伤口又包扎好后,他就凝眉若有所思状,我们也不去打扰他,知道他是在想事。 于是我向周通询问具体经过,等我听完另外一版本他们的遭遇后,只觉刚才盛世尧所述实在是轻描淡写,将大险化为了无。原来他们掉进这个空间后,几乎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有一群怪物在黑暗中扑向他们,盛世尧凌空放射了一枪,将那群怪物暂时吓退,大伙乘机摸到手电筒点亮,等看清四周情形时,没有人不脸色大变。 就在他们的周围,围满了那种巨型鼠,个头有的有十几岁的孩童那么大,最小的也是五十多公分长,足有二十来只,各个眼睛通红发光,虎视眈眈盯着他们,随时可能扑上来。杨文浩当场就吓得人跌坐在地,而周通与六子即使见惯世面,看到这些变异鼠也不免发毛胆颤。 幸而盛世尧冷静,他没有贸然开枪,而是暗暗提醒周通从脚边的包中拿出易燃物,但凡有生命的动物,与生俱来就对火害怕。也亏得刘悦筹备物资齐全,基本上什么能用的都带上了,包里竟然有一支小型喷火枪,周通拿出来一喷,火焰就飞窜出去老远。 那群巨型鼠见到火吓得飞蹿,往后退了好几十米,包围圈顿时就有了缺口。盛世尧带头在前,手托着枪,六子背起刘悦加手拖沉重的包袱紧跟在后,杨文浩背了秦教授就没法扶另外一人,只好由周通拖着残脚,一手拿喷火枪喷火,一手还要扶了人走。 中间一度,个头最大的那只巨型鼠不怕死的想冲上来,被盛世尧一枪给轰在了脑门上,当场就咽了气,这时候谁也不会觉得盛世尧心狠手辣,因为但凡他手慢一步,就会被那巨型鼠扑到跟前咬中。估计最大那个是这群老鼠的头,所以它死后,其它的老鼠都不敢再上前。 就这样他们离开了鼠群,徒步走了近有两小时,才走到这处,中途还遇到过其它野兽,但都是单体行动,所以很容易就被盛世尧解决了。在沙漠底下深处,有一个巨大的空间已经是件诡异的事,然后竟发现有一处像是人群居的地所,那就更加诡异了。如果说在这里面还能发现人,那真不知道该把对方是当成是怪物还是真实的人了。 总算他们绕行了很久,也没发现有人,一座座房子都是空屋,少了那层顾虑,最后选择进这间屋休息。之后盛世尧就出去探路了,一去就是好几小时,他们等得都焦急不已,怕他又遇上什么危险,还好有惊无险地平安回来了,只是多了个我。 如果说拿离奇来评价我遇上盛世尧之后所发生的事,那么现在绝对是最离奇一次。一个沙漠流砂坑底下,居然会有如此庞大的空间,而且还有生物所需的空气存在,除了暗无天日之外,这个地方与外界没两样。之前回来时,我曾抬头观察过,虽然戴了夜视仪的眼镜,但有效距离应该只有二十多米,而我在能视的范围内是看不到头的。也就是说上方的空间绝对是在二十米朝外,三米一层楼的话,那就是七层楼那么高的距离。 这真的是难以用科学或者事实依据来论证。 但至少,我们还没到绝境,只要还能活着,就能想办法。我相信既然能从上面掉下来,那就一定能找到出口离开这里。这个信心不是来自于自己,而是身旁的男人,他在身边,我就不觉得害怕,也不畏惧任何危险。 一番折腾,大伙也都累了,杨文浩受惊不小,一直怔怔看着秦教授。我问过周通那两人的情况,周通的答案是摇头,悄声说如果不及时送医院的话,活不了了。而这边刘悦情况也很不乐观,从上面摔下来到现在过去近十个小时了,都没再醒来过。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要把陈炳拖回来,倒不是我心慈,而是红花蛇的毒只有他了解,且不说能不能找到铃鱼花为刘悦解毒,至少可以从他嘴里问问有没有别的法子能遏制这毒性。从之前他的行为来看,说刘悦已无救,多半是骗人诳我们的。 将想法讲出后,凝目看向盛世尧,等他定夺。他抬起眼淡声道:“不用,刘悦的毒暂时不会侵进心脉的,给她隔两小时喂一些淡盐水就可以了,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苏醒。” 周通脸上一喜,显然他嘴里不说,心里其实非常担忧,得了盛世尧肯定答复后也放了心。 正文 34.金石矿 “那教授呢?”杨文浩突然出声,“盛先生,拜托你救一救教授。()” 盛世尧却是浅淡地扫过一眼,没理会。杨文浩将祈求的目光看向我,哀声道:“成晓,你帮我说说话好吗?教授与家明情况很不好。” 我闻言走上前两步,看了看躺在地上两人的情况,岂止是很不好,已经是进气少出气多了,而且都面呈死灰,很可能是陷进流砂坑时吸入不少沙子在气管里。这必须得先进的医疗设备才能为他们清理沙子,盛世尧是人不是神,而且他也不是医生,我对杨文浩轻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杨文浩见状,眼中一片灰色的黯淡,像是绝望了。我有些不忍地别开脸,不去看那边,这时盛世尧突然起身往门口处走,问他去干嘛,他想了想后朝我招了招手道:“你跟我来,其他人继续留守在这里,若有情况,鸣枪示警提醒。” 刚才已经休息了一阵,又补充了食物和水,体力恢复了不少,所以被他点名召唤后,我立马就起身走到他跟前。周通塞了一把枪在我手上,嘱咐着说:“小妹,跟紧了尧哥啊。”我点点头,心道自然跟紧了的,再不想一个人身处绝境,然后逼着自己挖空脑袋想法子求生,那个感觉非常不好,还是有依靠的好。 再次出行,装备自然是戴全了,盛世尧重新拿了一副夜视仪的眼睛戴,并且还带了少量的水和食物,以防万一。另外见他拿了一个小布包塞进兜里,不知里面装了什么。准备妥当后,我和盛世尧就再次踏进黑暗中。 盛世尧走得不快,他边走边观察两边房屋,我也学他察看,但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只是一些古建筑而已。楼台雕角,窗格木棱花形,有的像是民居,有的则像是店铺,从那门的形状可以看出来。有那种双开门,门的工艺考究的,应是店铺;而单扇门形,比较质朴的就应该是民居。 这地方看着倒像是一个古代的小镇,若不是真实走在这黑不隆冬的路上,我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某个朝代,或者不小心走进了什么影视城。 走了一段路,就发现我们回到了那个与盛世尧遇上的石屋跟前了,我直觉去寻找躺在地上的陈炳,但这一找却是惊住了,那原本躺人的地方竟空无一人。 我急忙拉住盛世尧的手,指着那处道:“你看,那陈炳不见了。” 盛世尧没作声,蹙着眉脸色微沉,显然他也看到了。我假设性地猜测:“会不会他自己醒过来走了?”但见他摇头道:“不可能,闭住了穴位,没五六个小时是不可能自己醒来的。” 那......就是被什么野兽分食了?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就不由打了个颤,但随即又觉不可能,如果是被野兽分食,必然会留下点什么,哪怕是残渣衣片,但那处地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一个本该存在的人,凭空消失了,这不是用诡异能来形容的,该用惊悚。 只听盛世尧沉声说:“别胡乱猜了,最大的可能是他被什么动物给叼走了,先不管这事,我们先进你说的那个暗室去看看。”原来他是有意识地走回到这里,为察看那间暗室。但我心里对陈炳这事还存着结,他蓦然消失,如果是被动物叼走,那也应该有个什么血迹之类的吧,可地上没留下任何痕迹,连周围都没有。 盛世尧显然对陈炳的去处不关心,拉着我就走进了石屋,我也不好再多言。进到石屋,里面的灯盏依旧还亮着,我将有关这灯盏机关的事告诉了他。虽然触碰过那机关后,与陈炳一直走到门前都没再遇上,但难保没有遗漏,还是有个心理准备要好些。 从以往经历所知,盛世尧对机关玄术是有研究的,他在环视一圈后,就将目光凝于地面石砖上。踩着步子缓缓而行,过了一会他道:“石板平整,接缝密实,这里一段路应不会再有机关出现了,但还是谨慎些,你在我身后踏着我步子走。” 我依言走在了他身后,静谧的空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与脚下踩在石砖的声音,与之前心情绝然不同。心中不会惴惴不安,不会觉得后背发凉,不会全身神经都绷紧随时准备战斗,因为......前方有个挺拔的身影在,凝着他的后背,就觉心中安定。 很快我们就穿过了石室,到了台阶处,低头间就看到那块被我踩陷下去的地砖还保持原样。盛世尧看了一眼后道:“这不是什么巧妙的机关设置,可能就纯粹为保护灯盏里的灯油不消耗而设的,这间石室有些像一个大型的集居场所。” 往上攀爬台阶时,盛世尧咦了一声,我在后问他发现了什么,他俯下身伸手摸了摸石阶,随后才道:“倒是我看走眼了,还以为是汉白玉材质的,但此种材质与汉白玉极其相似,应也很贵重,居然会在这样一个毫无特色的集居场所里出现这种材质的石阶,真是奇怪。” 我想到一个可能,说道:“会不会是最上面那个暗室曾关押的人很重要,所以弄了这么个高贵的楼梯?对了,那暗室的门墙上,有一道十厘米宽的类似金刚石的墙基在石壁中间,其坚韧就连影月都刺不进去。” “哦?上去看看。” 两人快速爬越楼梯,因为戴着夜视仪眼镜,所以很快就抵达了那扇暗门前。用手摸与用眼睛看的感觉完全不同,亲眼看到才知那扇石门竟有这么厚,在门底下找到了那个机关手印。见盛世尧蹲下身去研究那手印,我将当时如何用力与旋转的方式讲给他听,他伸掌按进手印时,发现他的掌与那手印十分契合。 看来巧设这机关的人,一定是个有盛世尧这般高大的男人。 他按住凹陷的手印后竟逆时针反转,我刚想提醒他转错了,却听有异动声传来,仔细听发现是面前那块石壁发出的,很快就看到那本是平整的石壁,有石块一点点被拱出来。 底下盛世尧的手掌还在旋转,一直转到不能再转动为止,那面墙上出现了三个凹陷处,呈正方形形状。将那位置一看,我很吃了一惊,这三个凹陷的位置与被我用影月挖通一个洞孔,刚好是四方的角。我走到其中一处,朝内去看,发现缩进去了一尺多距离,之前挖过洞孔,知道这块石壁的厚度比手臂要长一些,也就是两尺多。 这时候盛世尧也走了过来,在那凹陷的墙孔处摸了摸后,就伸手到里面用力一推,墙那边传来坠落声响,洞孔立时出现了。其余两个如法炮制,也出现了洞孔。 之前我猜测那洞孔是气窗口,以便外面的人给暗室中人送食物所用,可如今四个角都有这么一个孔,我那猜测就不太成立了。而且石条变动的机关是设在暗室那面门上的手印里,那就只能是暗室中人来操控了,隐隐觉得这间暗室并不是关押犯人那么简单。 四个洞孔无法窥知到什么,盛世尧指了指门,说进里面去。我虽对这暗室还有些心有余悸,但有他在,也就不觉害怕了。走进石门,终于窥得了这间困住我近五六小时地方的全貌,确实如陈炳所言,像个天然的石漏斗,整个底部有近两米宽,长约三十多米,头顶不到一臂处就是石顶,然后在中间位置,有一个斜向上的口子,至于口子延伸往哪里,我们夜视仪的眼镜看不到头,也足证明这斜向的高度是在三十米朝外。 这与我们坠落时心中估测的大致相同。再来看那面石墙,我找到曾被我用影月划开的石壁处,那里露出貌似金刚石材质的墙体,盛世尧伸手摸了摸,面露惊奇,他说:“这不是金刚石,而是一种含有特殊材质石头,它的坚硬在于它的密度非常精细,而且平面光滑,难怪连影月都划不动。而且这不是人为所制,而是天然所成,看来外面那些貌似汉白玉的台阶是混合了这种材质的石头所造。” “可是连影月都割不动,要怎么才能把这石头给取下来利用?” 盛世尧说:“要相信人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世界上没有任何难题能难倒人类,为了生存和利益,总能想到合适的方法。很显然,那四个洞孔以及那扇石门,都是后来人想出了办法割裂这种材质的石头,然后再人为装上机括装置,填补进沉厚的石门与石条。”讲到此处,他停顿了两秒,环顾四周后才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此处其实是一个矿石洞,这四周的石墙内部都存在这种高材质的矿石,姑且我们把它称为金石矿。外面那间大石室是给开采矿石的工人居住的,所以环境比较简陋,只摆放许多石床而已。” 他的观点总是十分奇特,但又不得不让人信服,否则无法解释这个暗室与外边那间大石室的用途。如果说仅仅利用了一扇石门那么大小的金石矿就能造出类似汉白玉一般的一百五十阶的台阶,那这种石头的珍贵就无法估量了。 正文 35.第二个谜团 某个影像浮现于脑中,十几名工人日夜不休地在这暗室凿山取石,再交由外面作混合处理,然后铸成一块块长石。||那酷似汉白玉的台阶必然也有什么象征意义,否则不会在这个属于工地的地方造如此豪华的台阶。 之后也没再多的发现,也无法解释最后这个暗室为什么会从里面关闭,而四个孔洞又填上石条。如果门的机关只在里面,那势必是有人在里面关门的,可关门的那个人是从哪里离开的呢?盛世尧再三寻找,都没发现任何一处可疑的机关,里外墙都找遍了,甚至后来我们将整间石室也都找了一遍,仍无所获,只好作罢。 离开石室后,我一直心不在焉跟在他身后,想着那其中的谜团,一不留神他在前面停住,我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捂着撞疼的鼻子问:“怎么不走了?” 他微侧转身,挑眉问:“还把心思留在那边?走路都不当心的。小小,你要知道,问题的难解在于它的表面现象迷惑了人的思维,往往有时候换个角度,或者暂时把问题搁放,可能等看到下一个疑问时,前面的疑问就迎刃而解了。” 这话讲得有些深奥,我迷茫地问:“什么叫表面现象迷惑思维?光这个谜题就够费脑了,再来一个不是更乱吗?” 他敛眸定了定后说:“作个比方吧,一个已经乱掉了的线团,你抓住线的一头怎么理都理不顺,这时候你是不是该去找找另外一个线头呢?两个线头都抓在手里,线团可能更乱,也可能会变得清晰明了。” 这比喻打得好,很简单易懂,他的意思是想问题要多向思维,不能困在原地钻牛角尖,可是......“我们到哪里去找另外一个线头,也就是下一个谜团呢?” “第二个谜团就在那里。”盛世尧缓缓移开半挡住我的身子,我凝目往前方看,嘴巴一点一点张大,吃惊到说话都结巴了:“那......那好像古堡啊。” 在我神思恍惚中,跟着盛世尧竟走到了一个荒僻处,而眼前那座古建筑则与我们在金沙古镇外围所闯的那个古堡十分相似,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不一样的只是金沙古镇外的古堡是没顶且残破的,而这座古镇却建筑完好,门前也没什么古耶罗的生物盘绕,堡门的材质十分像那种汉白玉,莹白晶亮。 整个古堡的外观,给人一种高贵华丽之感。 耳旁听到盛世尧在说:“不是好像,那就是。小小,你没发觉我们刚才走得那些路很熟悉吗?”我怔怔回看向他,“熟悉?”脑子一时打结,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回想下金沙古镇的路行地图,你会发现刚才我们走得几乎与古镇的路线相同,就连盖建的房屋也有类似,不同的是我们去的古镇经过了近代与现代化的洗礼,所以风格与构架上有改修过,从而我们第一眼没认出来。但古堡却沿袭了眼前的这座,从外型到风格,再到地理位置,都是相同的。” 经他提醒,我立即凝神回想,越想越惊异,难怪之前我走在路上时,觉得有似曾相识感。可我们是在沙漠上掉进流砂坑,然后掉到这个地方的,绝不可能是回到了古镇,而且这两座城也有着区别,难道说在这片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有两座一模一样的城?然后我们现在所处的这座城,因为黄沙漫天而被掩埋在沙坑底下,那得多大的风暴,才能把一座城都给掩埋啊? 这才了悟为何盛世尧不等休息够就急匆匆要出来再次探路,必然是他在前次探查时就发现不对劲了,恰好碰到我遇险,就暂停了探查,带我回到周通那边清理伤口。他的心思慎密当真是无人能及,今天这事除非是我不巧走到这里看见了这座古堡,否则哪怕是在镇里走上几个来回都想不出所以然来,只会觉得熟悉,但又不知熟悉从何而起。 既然到了古堡门前,没道理不进去探看。但念起之前探索古堡时的危险经历,又有点发毛,怕堡门一开,涌出大量的蛇。只见盛世尧摸出兜里那个布袋,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塑料包,撕开口子倒进了一个小瓶中,一闻那味道就知是雄黄粉,而小瓶里的液体飘来阵阵酒精味。 蛇怕雄黄,这是常识。所以立即明白盛世尧是在做简易雄黄酒,随后他将中和过的液体洒了点在两人身上,尤其是脚部。准备妥当后,这才去推古堡门,但推开间,盛世尧立即拉着我往后大退了两步,耳旁传来咔咔声,接连不断。 而奇怪的事发生了,那原本黑漆的古堡内,开始渐渐有了光亮,且越来越亮。我与盛世尧迈进一步,站在门庭处看到视角范围内的墙壁上,逐一推出一盏盏灯盏,且那灯盏又自动点燃,与之前我在大型石室中遇到的场景极其类似。但远远看着那灯盏的工艺,要比石室里的高明多了。 一直等到咔咔声停止,盛世尧才率先走入内,我想跟上却被他喝止:“在外先等着。”我只好止步,与他隔了一米多远,紧盯着他身影。过了会他才唤我进去,等走进古堡内后,我眼睛顿然一亮,“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脑中莫名冒出这句诗词,倒并不是感怀诗人的情怀,而是觉得雕栏玉砌四字应该用在这里。 如果说我们曾探索的古堡因为风沙,变成了残骸的话,那现在这个就是完整的。金光灿灿的廊柱、汉白玉的地砖,琳琅满目的装饰,以及栩栩如生的壁画,就这么展现在我们眼前。也一目了然,此处格局与外面那个古堡是一样的,若不是我们之前看到的是残破古堡,那么必定现在会很难区分。 盛世尧的注意力还是被两旁的石壁雕刻画给吸引,上回我们需要拿布一点点擦去沙尘才看到,这次完全不用,壁画很清楚。但只看过几幅后,我就发现此处的壁画虽然刻得是相同内容,但刻工明显要精致,它生动地刻画人脸部表情,而显然这墙面的石头材质也要比外面那座好,透着莹白光洁,想是也和入了那种特殊石材。 同样巫师的面貌依旧被挡在黑蓬头盖里,保持神秘气息。走到那扇正中间的石门前时,盛世尧没有急着去推门,而是去看左边的壁画,上回我们为节约时间,并没有再耗费时间去擦下沙尘看这边的画。他看了一会,眉紧蹙在一起,随后就往古堡门口走,一直走到左边壁画开始处,我只好也跟着他行动,耐下性子去看。 这一看却觉有些惊奇,本以为左面的壁画定又是画的那巫师如何带领人们祈福施雨,以及战争这些内容,但没想画的最初端就是一对夫妇产子情景,转而那孩子长成四五岁模样,一手指天,旁边他的父母面露惊奇。后一副则孩子有十岁左右了,挽了两个发髻像牧童一般打扮,他的跟前围聚了十几人,那些人都是成年人,好像是在听他说着什么。 后面的壁画就更奇怪了,是这孩子每个不同年龄段的情景,而围在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可这些人群背后孩子的父母却满脸忧愁地注视着这一幕。直到某一天,那对父母找来了巫师,孩子跪在巫师跟前,却没有磕头,身背僵直着抬头看巫师。 因为这些壁画每一幅描绘的,都是这个孩子的背影,所以始终没看到他的相貌。只见那巫师伸手覆在孩子的天灵盖上,接着孩子就倒地了,此时旁边那对夫妻面露惊怕,都惊恐地看着巫师。 看到这里,我心想难道这孩子被那巫师给害死了?可这对夫妻为什么要找巫师来呢,岂不是把自己孩子给害了吗?等转眸去看下一幅画时,我不由惊咦出声。 原来那孩子没死,但这不是我惊奇的地方,而是这个孩子的装束从原本的男装,变成了个罗裙步摇的姑娘,她的脸也终于画了出来,只是脸上蒙了层细沙,只隐隐看到其面容轮廓,光从那灵慧的眼睛来看,这一定是个漂亮姑娘。 我所有的古学知识都是来自电视剧,这姑娘的装束很像唐宋之后,但唐代民风开放,女子体态丰盈,着意也大胆,极少会用面纱遮面。到了宋朝,封建王朝对女性就开始严苛起来,裹细脚,女子不能抛头露面,都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如此看来,这姑娘所处朝代应是宋朝之后了。不知何故,之前姑娘要以男装示人。 只见她磕头在巫师跟前,十分虔诚,没了之前的倨傲,而她的父母则面带微笑。 之后的壁画连着几幅都是这姑娘的生活场景,有托腮看着窗外蓝天的,有走在院中树下的,还有蹲身凝看地面的,都带着面纱,所以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我有一种感觉,这个姑娘很孤单,她向往外面的世界,但却被禁闭在高墙之内。 三幅画后,场景骤然而变,图中都没再有姑娘,而是乌云满布,风沙漫天,风暴来临时人们的惶恐,烈日当头,人们跪在地上端盆求雨,这些画中都有巫师出现。 这应该是描绘当时恶劣的环境,不太明白故事剧情怎么转成这了,与之前所画并无什么关联呀。我瞧不出眉目,只好继续往下看。 正文 36.天命所归 紧接着壁画上出现一群人围聚在某个山洞前,指指点点的,我看着有些熟悉,脑中一转就想到那山洞好像就是我和盛世尧刚才所探的暗室,只是此时画上还没有造外面那间石室。||是有人发现那种金石矿了吗?果见后面画中都在描绘如何开采,但似乎成效不大,从众人脸上的愁眉苦脸就能看出来了。 这时候场景一换,变成姑娘与她父母坐在屋中吃饭,似乎在谈论着什么。随后那姑娘的父亲就喜滋滋地跑到金石矿那边,对着一位长者指手划脚讲着,然后下一幕就看到工人们开工,一块块金石被取下来加工,不晓得是用了何法,那些石块竟能被磨成粉末,然后和在普通的石头上,那汉白玉的长阶就出现了。 工艺过程几乎可以用神奇来形容,但却没有具体到如何做成的。至此我有些明白定是那姑娘想了个什么法子,由她父亲去告诉采集金石的头领,从而达成这项工艺的。 之后几幅都是画的工人们大兴造屋,包括这个古堡,也是在那时候造起来的,都用了金石原料融进普通原石中,从而制成这些汉白玉般高贵的石材。有一批商队刚好经过此处,其中一人走到工地处询问,那个人被画得面现奸猾,眼中尽是狡诈。商队离开时,那人边走还边回头去看,随后黑压压的军队就来了,战乱降临这片淳朴的沙地。 这就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意指百姓本无罪,但因身藏碧玉而有罪。金石如此珍贵,外来者发现后必定觊觎,观察仔细了就能发现外侵的军队里,有位身穿银色盔甲的将军,他的身旁所站的正是之前那个商人,从他们的打扮而看,很像是胡人。 因为是突然来袭,即使巫师领本土军抗争,也是连连溃败。这时一群百姓围堵在姑娘家门外,她的父母站在门前与大伙解释着什么,而姑娘则站在墙内,仰头凝视天空,眼中流露忧愁与悲痛。 看到此处,心里划过异样的感觉,似乎我的情绪也被代入到其中,跟着这姑娘起伏了。她是在忧心这场战争,为死去的生灵悲恸吗? 我不明白,为何发生战争了,老百姓们会去找她?很快就解了惑,因为之后的壁画上刻的都是那姑娘面带白纱走与人前,仰首指天,俯首指地,还有与巫师并排而立在战车上,微笑凝目前方的本土军队,将敌方打得节节败退,直至将敌军全部赶退。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笑了,原来这姑娘是个军事奇才呢,只是不知她的战略知识从何而来,那对夫妻面相忠实质朴,并不是那种奇才能人。 陡然想起盛世尧已经很久没说话了,于是就把刚才的疑惑向他提出,但等了会没听他有回复,扭头去看,只见他领先我一米之远,眸光深炯盯着那壁画,看得比我都还要入神。忍不住走近他,想看看是什么让他如此专注。 这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姑娘竟横躺于高台上,双目紧闭,神态安详,她的四周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干柴,高台之下巫师举着火把,在他身后跪满了无数的人,其中正有姑娘的父母在内,他们神情哀戚沉痛。这意思是那姑娘......死了?怎么会这样? 我连忙回头去看之前跳过的那副,发现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就是战争胜利后,一片和乐融融欢庆场景。然后就没有预兆地变成姑娘躺卧在高台上那幕了,再是忍不住,轻拉了拉盛世尧衣袖问:“这是怎么回事?那姑娘怎么突然就......” 他沉眸良久,只吐了四个字:“天命所归。” 我不懂,什么叫天命所归?姑娘的死与天命又有什么关系? 只听盛世尧缓缓道:“这名女子自出生起就拥有某种特殊能力,受到周围的人钦佩。但生不逢时,她生在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所以只能以男人身份示人。可她的父母却对此十分忧虑,请来了巫师,希望让这自己的女儿成为普通人。只是一个人的天赋是埋没不了的,而天祸人灾也由不得人,百姓们躲得过风暴与干渴,却躲不过战乱。最终这女子还是应众民恳请,出山救乱世,这场战争终是在她与巫师的合力下平息了,还古城百姓安宁。但她也因违反天命而归西,烈火是众民对她最崇高的葬礼。” 讲到此处,他的目光凝向了左面墙上的最后一幅壁画,满墙所画的都是熊熊烈火,只在最角落的位置露出一双手,从黑色的衣袖看,那应该是巫师的手,他的双手合拢,似敛了什么在掌中。 很为这名女子惋惜,红颜薄命说得就是她。我问盛世尧:“她拥有的特殊能力是什么?” 他说:“先知。” 心中莫名颤了下,回想前面所看的那些壁画,确实有几幅是女子仰首指天,俯首指地的场景,那就是在预言吗?难怪周围的人对她崇拜又信服。 只听盛世尧又道:“先知不光是洞悉天机,还会违抗天命,对不可违的命数作出改变,甚至改变历史,所以先知者会为自己所预言的未来而付出代价,寿命必然不会太长。” 到这里,我已大致了解了,原本这场战争其实是该这座古城败亡的,而因为姑娘洞察先机扭转了局势,或许也因此而改变了当时的政局。 骤然联想到自己身上,我那梦境预警不就是先知的一种?难道说我拥有的这种特殊能力,也会因为对未来的预知而寿命缩短,所以外婆才借用阳寿镇阴,来替我续命?可我的梦境预警是在外婆出事之后才有的,十一岁之前并没有,外婆又怎会知道呢? “小小?”盛世尧的召唤声拉回我偏飞的神思,转眸而看,见他已经站在石门前蹙眉看我。连忙收敛心神快走到他跟前,是要开门进这里面一层了吗?基本上里面的格局心中已有了底,在正当门的那面墙上会刻有一只超大的黑翼蝙蝠,但等盛世尧真正将门打开时,我全身僵硬,惊恐地瞪圆眼。 不是壁画,而是真真实实的一只超巨型蝙蝠矗立在正前方,它的眼睛一只泛着绿光,一只则泛着红光,紧紧盯着我们,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 “是雕像,不是真的。”盛世尧在旁突然开口。 脑子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的话,那是假的?连眨好几下眼,强忍住心中的惊惧,一点点将那丑陋的蝙蝠观察,最后不得不惊叹,当真是鬼斧神工,竟能把一个雕塑雕刻到如此栩栩如生,那些看似羽翼的地方,实则是用精细的纹路刻画而成的。 等我们走近时,却发现原来这只巨型黑翼蝙蝠是一个浮雕,它的背后是与墙体相连的,这雕工当真是难以形容。眼角余光飘到内室右边的角落,忍不住扭头去看,见是与之前古堡中类似的一张石床,但这张石床明显不同,或者说,这是一张货真价实的白玉床。 晶莹剔透,光滑润泽,灼灼发亮,很多好的形容词在我脑中浮现,有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我走上前,脑中突然漂浮起虚幻影像,仿佛看到一名白衣女子横卧在这石床上,双手合十放在身前,面容安详。而当我的手指一触及石床时,影像骤然消失了,因为指尖一片冰凉,那种凉是穿透皮肤直透进心头。 “莹香寒玉床?”耳旁传来盛世尧浅声质疑。 我吃惊地看他,“你见过这种床?” 他轻摇头,淡声说:“没见过,曾从一本书里看过记载,通体晶莹,质地寒凉,它的寒意不会渗透出来,除非是直接接触才能感受到,人若归西,躺在上面可有镇神护魂功效。” “人都死了,还要镇什么神与护什么魂呢?而且寒玉一词还能解释,这莹香是指什么?香味?哪里有香味呢?”我站在石床前这么久,什么味道都没闻到,但见盛世尧伸手在玉床上轻轻一抹,然后放到鼻尖嗅了下,说:“香味在此。” 我将刚才触碰玉床的手指抬起闻了闻,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飘于空中,味道越来越淡,到后来一点气味都没有了。一时好奇,我凑近到石床去闻,但也是什么味都没有,一个不防鼻尖与寒玉床触碰了下,凉意瞬间钻透进我皮肤,立即香味就飘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香味怎么时有时没有的?”实在想不通里面究竟,去问盛世尧。他浅笑了声说:“道理很简单,利用温差原理,人的体温与寒玉的冰凉中和,抵达某个界点,香味就出来了。” 还真是也,我用手掌贴于玉床上,再凑近去闻,立即就闻到香味了,还别说,这气味闻着很怡人凝神。头顶处盛世尧突然道:“小小,你躺上去试试。” “啊?”我惊愕抬头,见他面容严肃,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可这寒玉床如此冷,光贴个手掌在上面,我就浑身发寒了。 正文 37.死而复生 盛世尧却很坚持,见我不肯动,直接揽住我腰把我给提了上去,可躺下不到两分钟,我就受不住了,实在是太冷了,即使周身被香味包围,也觉得冷意透进骨子里,就好比大冬天不穿衣服跳进冰水中。() 总算他见我冷得簌簌发抖,没再勉强,将我从玉床上给拉起来抱到地下,浅声道:“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来用吧,这寒玉床对你绝对有好处的。”说完拉了我往那巨型蝙蝠的雕塑处走,我还没从那寒冷中缓过来,双手抱肘,仍觉身体各处的寒意犹如针刺般在流窜。 等站定时发现离那蝙蝠已经很近,不可避免地直视到它的眼睛,“咦?”我惊疑出声,指着那只泛绿光的眼睛,“那个好像青璃珠啊,难道另外一颗珠子竟是在这里?” “什么另外一颗珠子?” 我连忙把之前陈炳告诉我的有关青璃珠的事讲述给他听,听我说完,他就从怀中摸出那颗珠子,盯着蝙蝠的眼睛处若有所思半响后冷笑道:“陈炳倒是会颠倒黑白,珠子确实有两颗,但不是被人盗取了其中一颗,而是我手中的这颗就是他们偷盗而来的。” “此话何解?” 他扬手指向蝙蝠的另一边血红的眼睛,“你看,它的眼处凹陷,红光是从里面散出,应是在它的眼内装了发红光的晶体,那凹陷的窟窿,恰恰就是这青璃珠的大小。”他跨步上前,将手中的珠子按进蝙蝠雕塑的眼中,遂退后一步到我身旁。 我仔细一看,果然如此,青璃珠正是这雕塑的另一只眼睛,如今双眼幽光熠熠,相比原先我们看到的红眼蝙蝠要好一些,多了神秘诡异气息,少了凶戾。 正在我吁叹时,忽见雕塑的嘴部似在缓缓张开,眨了眨眼,发觉并没异样,可下一秒似又张开了些,我惊喊出声:“你快看它的嘴,是不是在动?” 盛世尧精目定在蝙蝠雕塑的嘴部,但这时那处已经不动了,看到它的嘴里有一个石环渐渐吐出,吐到石环全露于外面时停住了,四周也没任何变化。盛世尧扫视了一圈后,就要伸手去拉那石环,我紧张地急道:“不要,可能有机关!” 他顿了顿,回眸看了我一眼后道:“别担心,我心中有数,你站我身后。” 听着这话似是在安慰我,对于盛世尧来说是极少见的,可我如何能不紧张,这个地方无处不透着诡异,尤其眼前这么大只黑翼蝙蝠雕塑,总有种阴森的感觉漫进心中。 但见他眉也没皱就握住了那石环,往外用力一拉,石头机刮声立即传来,声音都来自雕塑内部,就在我心都提到嗓子眼时,在蝙蝠雕塑的肚腹位置向外拱起五公分厚度、长约一米半、宽约五十公分的石板,然后那石板从中间一分为二,分别向两边移动。 绝没想到,通体黝黑的蝙蝠雕塑,肚腹处移开了石板,是那种汉白玉材质,而这不是让我惊奇的,我惊奇的是石板移开后,展露在眼前的是一副副更加雕工精细的壁画。 画的内容......竟是那个先知姑娘!雕画一共有四幅,全是采用浮雕手法,一眼看出四幅画描绘的环境是这座古堡。第一幅画上,姑娘躺在那张莹香寒玉床上,双目紧闭,她的四周萦绕气流,就好像是仙气环绕;第二幅画,依然是姑娘躺在玉床上,但她的身形变小了些,而且她是侧着身躺的;第三幅画,她盘膝而坐于那玉床,双手朝上安放在膝盖,眼睛闭合,像是在打禅;第四幅画,是更小一些的她,双膝着地背对玉床而跪,双手高举在头顶,手上捧着一把匕首模样的刀。 等等,那刀鞘的形状,好像......影月! 我指着那处问盛世尧:“你看,那姑娘手上捧的刀像不像影月?” 盛世尧却问了我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觉得这四幅画该从哪边看起?”我理所当然答:“自然是从右往左看了。”刚才我直觉就从左往右看了,忘了古人无论是文书还是画画,都习惯从右往左,但画的内容一目了然,第四幅的先知姑娘还是个少年呢,从右往左,每一幅中姑娘都长大一些。 我兀自猜测着道:“想必这应该是姑娘未死前的场景吧,原来这个古堡是给她居住的。” “错了。”盛世尧默声反驳,“恰恰相反,所画的这些是在她死后,顺序则是从左往右。” “怎么可能?”我直觉不信,“之前我们在外面的壁画上明明看到她应天劫而死,身体都被烈火焚烧了,她如何还会在这古堡中?” 盛世尧微勾唇角,淡声道:“焚化的就一定是她吗?” 我想说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的,可转念一想,事实不是经常告诉我们眼见不一定为实吗?不由心里也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说当时在众人跟前被火化的并非是先知姑娘?可还是不合理啊,即便姑娘没被焚化,但她又怎能死而复生?而且依盛世尧所说,她不但死而复生,还越长越小了? “还记得刚才我跟你说那莹香寒玉床的功效吗?”盛世尧问。 我心中一动,“镇神护魂?” “没错,她在应劫而死后,身体并没有焚化,被人藏到了古堡内,安放在那张寒玉床上,护住她的魂魄不离。后又用了别的方法让其死而复生,不知何故她的年纪在往回倒缩,到那第三幅画时,她已经苏醒过来,且似在修炼。关键在于第四幅画,你仔细看她的眼睛。”盛世尧手指最后那幅画,引我去看。 发现自己刚才的注意被姑娘高举头顶的极像影月的刀给吸引,反而忽略了她其它的形态,只见她的眼睛微抬向上,目中敛藏敬仰,心底生出一个疑问:她在看什么?或者......她在看谁?顿然明白盛世尧让我看她眼睛的意图了,他是在提醒我这四幅画虽然只画了先知姑娘一人,但却其实隐藏着另外一个人。 首先是谁将姑娘从焚化的高台上救下来转移到这里的,其次又是谁将她起死回生的,再然后就是最后一幅画,她应该是从谁的手中接过那把刀,然后虔诚跪拜对方,那个人应该就是她的救命恩人。 我问盛世尧这另外一个没被画出来的人是谁,他眯起眼,轻声说:“在当时,谁最有权利谁就最有可能。”我脑中立即反应出一个人——巫师。 从外面的壁画可看出,巫师在这个地方的地位非常崇高,甚至能统领军队与敌对抗。他必然是有真本领才能得百姓爱戴,而主持焚化先知姑娘仪式的也正是他,相信以他的智慧,如果是另有其人带走姑娘遗体的话,一定会被发现。而在之前,我们所看到的门外最后一幅画上,只有熊熊烈火在燃烧,还有一双巫师的手,他双手合拢似抓握着什么,那一定代表了某种涵义。 整件事不止是透着诡异,还不可思议,一个人怎会死而复生,又怎会越长越小呢?难道真是那张寒玉床的关系?我忍不住又回头去看那寒玉床,却听盛世尧在旁道:“不是莹香白玉床的原因,那只能护住她心魂,主要还是人为施救,巫师必然会某种术数,包括之后这名女子修炼的,也应是这门术数。小小,你想到什么了?” 他还真是敏锐,我就眼珠转了圈,就被他给瞧出来了,理了下思绪后道:“刚听你提到术数,脑中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你说这姑娘练的会不会就是黄兴元秘术?你看无论是周景还是陈炳,以及黄大仙,他们都有练过黄兴元秘术,然后他们三人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要小。周景曾说那是魔神秘术,魔神指的不就是我们眼前这只黑翼蝙蝠嘛,代代相传后,他们所学只是皮毛,光这些皮毛就能令他们容颜不退且长寿,会不会将这门秘术完全学会,就有起死回生之能?” 盛世尧混黑的眸子灼灼盯着我,好一会儿他牵起唇角语带满意道:“不错,你现在学会思考了,基本上你所述八九不离十,黄兴元秘术的源头应是从巫师这里开始,他利用此术与寒玉床功效结合,将女子救活,后再传授于她,让她自行修炼。这四幅画传递的意义用八个字形容就是:死而复生,返老还童。这也许就是此门秘术最大的秘密。” 死而复生,返老还童...... 我默念这八个字,心道这是多少人孜孜以求的啊。古有秦始皇求长生不老药,后有汉武帝为长生而信炼丹师,后世还有很多人执迷于此,这门黄兴元秘术虽不能令人长生不老,但光死而复生就能让无数人前赴后继,不惜一切代价得到吧。 只可惜无论什么,都抵不过时间的横流,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上千年过去,这门秘术在慢慢失传,甚至变成了有心人谋取功利的工具。 正文 38.第二层雕画的秘密 我的目光再次凝在那姑娘高举头顶的刀上,忍不住将怀中的影月拿出来比对,发现从外形到长度,都与画中很像,只是这幅画缩小了比例,尤其是刀柄最为明显。() 刀鞘相似或有可能,而此刀插在刀鞘内,我无法去拔出画中刀来与影月比对,只能从刀柄外形来察看。影月的刀柄纹路与众不同,一般的就是刻画圈纹,有的可能是叉线纹,但它上面看着好像是什么都没雕,就是摩挲质感的,却其实有非常细小的花纹,层层密密叠堆在一起。当初制这把兵器的人一定花了不少功夫。 它的柄与刀刃衔接部位,是向上弯翘起一个小弧。画中浮雕刻的与此一模一样,细纹则是用一个个细碎的痕路来代表。 盛世尧说:“不用比照了,就是同一把刀,除非这世上有另外一把相同的影月。” 他说的不无可能,但几率很小,因为古人制作兵刃,为求独一无二,通常不会做相同的。就像闻名于世的干将与莫邪,千古以来,被称为神兵利器,正是因为它们举世无双。 无意中我的手碰到了雕画上的某处,那原本静态的雕画竟然又发生了变化,与之前类似,雕画分作两边自行移动,可看到慢慢展露出来的地方,又有雕刻。这种双层浮雕的手艺,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若拿到博物馆去,会举世震惊吧。 更奇特的是,因为本身浮雕都是雕于黑翼蝙蝠身体中间,移开一层,已经是等同于在它身体上抠挖了一块,现在又移去一层,就是往内更加凹陷。乘着图形还没完全显露的功夫,我在心里默想,会不会这蝙蝠的身体其实是空的,由一层又一层的雕画组成? 因为此间石室的灯盏只有四个角上,亮度不够,而我们的夜视仪呈绿色,看这第二层的壁画时有些费力,为看得清楚盛世尧拿出了手电筒照亮。但等我们凝眸细看时,两人同时怔住了,我直直盯着,心里生出恐惧。 不是那雕画有恐怖的景象,而是这后面一层所刻画的与前一层一样,只有一个人。 巫师。 巫师之前就看过壁画上所绘,也并不会让我觉得恐惧,但是之前所有的壁画中雕刻的巫师都是被黑蓬罩头,遮住了所有脸面,眼前的雕画上他的黑蓬摘下来,露出了他本来面目。 当我开口时,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微颤抖:“那是......契丹王吗?” 曾经在绿湖孤村的石室中,我们曾看过一副契丹王的画像,那画像最大的特征不是他穿戴高贵,而是他的脸上戴了一副银色面具。眼前这巫师的脸上,则同样戴了一副银色面具,尽管他穿戴与契丹王不同,但那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如出一辙。 原本以为那个村庄、那个绿湖、那个黑漆山洞,都已成为过去,无论曾经的历史真相是如何,都不会再干扰我们。来金沙古镇纯为寻找黄大仙背后的人,找黄兴元秘术,两者根本是毫无关联的,可是我们被莫名掉进这个与古镇一模一样的古城,又来到这个极其酷似的古堡,在走进这间石室之前,可以说还与之前的遭遇完全无关。 可就在这接连两道雕画出现后,天南地北的两个地方突然有了联系,先是画中出现影月,随后又见巫师可能是契丹王。 “契丹王果真没死......可是他怎么又会成为这座古城的巫师呢?” 没人回答我,扭头去看盛世尧,见他面色暗沉,精目直盯在雕画上,眉宇紧蹙,似也觉得困惑。突然我想到了什么,失声而道:“不对啊,时间点对不上!” 我这把影月是在九寨沟那边的石碑底下发现的,石碑上的文字是契丹王留下的,出于某种原因将刀埋入地下,后来因石碑与石室中石板文字的笔迹相同而判断出契丹王未死。也就是说契丹王从那场劫难中逃生时,影月已被埋地下,直至被盛世尧发现再交于我。可壁画上却又画契丹王成为巫师后,还将影月传于了先知姑娘,这岂不是前后矛盾? 在我将这些分析讲出来时,盛世尧听得十分认真,蹙着的眉始终都没舒展过,他沉吟良久才道:“有两种可能,一是影月其实不是在他带领族人进绿湖前所埋,而是后来埋下的;二是你所说的时间点,这座古城发生的历史很可能在绿湖村庄之前。” “不大可能是后一种吧,契丹王属于王族,他必然是自幼长在王宫后院,怎可能会成为一个边界古城的巫师呢?”我直觉把后一种可能给否定了,但隐隐又觉第一种可能其实也不大成立,因为绿湖让他失去了所有族人,那个地方必定不会想再踏足,何以他要在迷宫入口处将影月埋下呢?再说他不是把影月送给先知姑娘了吗,又怎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去埋下? “先别纠结这问题了,你看后面的画,很奇怪。” 经他提醒,我才去留意后两幅雕画,刚刚看到巫师带着契丹王的面具,直接就被震住了。看了会,就明白盛世尧为什么说奇怪了,四幅画中巫师或站或坐,都不算奇怪,唯有第三幅,他双手捧头作痛苦状,露在银色面具外的双眼通红,凶光戾戾。之后他就左手抚心,闭目躺在一张石塌上,这石塌好像不在石室中,引我目光的是他手指上的指环。 特意回头去看其它几幅,画中他的手上都没有戴任何指环,唯独最后这幅多了一枚套在他的中指上,因为不是色彩画,所以无法知道那指环的颜色,雕刻的人在指环上加了心思,不知利用什么技巧,使其阴影要比其它位置略深,从而突出了这枚指环,然后那环上还刻有图案,但实在太小了,具体是什么无法看清。 正要喊盛世尧看,扭头间见他的视线也定在那枚指环上,幽眸深炯,似若有所思,又似沉进某个思绪空间。我轻唤他两声都没听见,后推了推他,才回神看向我,说了句令我吃惊的话:“这枚指环......我好像见过。” “你见过?在哪里见过?”这古城的历史不出意外是千年以前,他怎可能会见过这枚指环?但手上一紧握到影月,陡然想这影月不也是千年以前的东西吗,如今却在我手中,所以盛世尧说见过指环也并非不可能。 他回答说:“不知道,对这枚指环印象很深,但却记不起来哪里看过。可能是在某个博物馆的展览会上见到的吧。”模棱两可的答案,微带困惑的表情,证明他确实记不起来了。我不由想起那次在绿湖古楼前,他也曾说好像去过那地方,但却又毫无印象。 感觉好像他在某些事上的忘性很大,这与他一贯以来表现的睿智与精明有些不符。但转念一想也坦然了,无论是谁,只要是人就存在记忆,那记忆的深浅往往不受控制,就好比我对十一岁之前与外婆相关的事,记忆就十分模糊。 又一次想起外婆了,这趟出来的目的是为救外婆,可是却莫名落进这个地方。一种索然的感觉袭进心头,这些雕画中隐藏着什么秘密与我何干?就算侦破了又有什么用,能救得了外婆吗?但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黄兴元秘术可以起死回生,只要能参透这些画中秘密,就有可能得到这门秘术,就能救外婆了。周景那边所学已经走偏了,不再正宗,像黄大仙那种邪术相信也不可能用来起死回生,正宗的黄兴元秘术应是在这里。 想到此处才敛了心神,重新振奋。 见盛世尧正伸手在雕塑上寻找着,看是否还有别的机关,可摸了一圈雕塑都没再有任何异动。看来我之前想的那一层又一层的画,将蝙蝠雕塑内底掏空的想法是错误的。不太明白将这两层石雕藏于蝙蝠身后的用意是什么? 我转头间发觉盛世尧的目光定在蝙蝠的眼睛,也就是那两颗青璃珠上。默契这东西,是随着相处久了后自然而然形成的,我立刻知道他想干嘛了。 刚才是把流失在外的那颗青璃珠放入空的眼睛内,蝙蝠的嘴里才吐出石环来,触动底下机关揭开那两层雕画,证明眼睛那里有蹊跷,机刮也应该就在那处被启动了。所以要想研究这只巨型蝙蝠浮雕上还有没有别的机关被隐藏,只要察看它的眼睛。 盛世尧伸出双手,一手一边摸向青璃珠,以同等速度将两颗珠子给取了出来。果不出所料,机刮声响起,两层壁画开始一层层关闭,蝙蝠嘴里凸出的石环也退回口中,嘴也合闭上。本以为这情形是将原先打开的机关都合并上了,却听我们脚下石板传来动静,两人连忙退后一步,低头去看。 只见石板从地上缓缓升起,不对,不能说是石板,而是不到一平方米的石台,在升起到一定高度时它停住了。就在我纳闷这石头起何作用时,它的中间往下凹陷出两个长方形槽,一个厚度约一寸,一个厚度约两寸。 正文 39.生死由天 我探头过去看,发现两个长方形里面都刻有字,这次倒不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文字了,一眼就看出是古汉字,好多繁体在里面,与绿湖山庄石室里契丹王的古汉字笔法不太相同。() 契丹王所书是笔走龙蛇,苍劲有力,而这里刻的字却显得清秀,像是女子所书。再看其内容,左边只刻了四个字:生死由天。右边则刻了一句话:此术赠予有缘人,望能潜心修习救济苍生天下。 我将右边的凹陷位置看了又看,也没见到其它地方有刻字。这上面所写的“此术赠与有缘人”到底是指什么呢? 盛世尧为我解了惑,他说:“不用找了,原本应该有本帛书是放在这里面的,但被人拿走了。我好奇的是这另一边曾放有什么,何以会刻下生死由天四字?” “啊?被拿走了?”我甚为惋惜地叹出声,自得知有黄兴元秘术后,但凡看到“术”字就很自然的联系到那上面,直觉这个“术”可能就是巫师救先知姑娘以及后来她修炼的那门术数。 见盛世尧的目光一直盯在另一边的凹槽内沉思,我只好也凑过去研究。两相比较,发觉这两个凹槽其实有区别,明显右边的要小一些,也就能放本帛书的大小,而左边这个要稍大一些,还深下去了一寸,我兀自猜测着道:“会不会这边放的是一本较厚的帛书?生死由天......生死由天!”眼睛蓦然一亮,大胆假设:“诶,你说会不会有可能那秘术其实有两种,一种是起死回生术,一种是那种旁门左道术,然后起死回生术放左边叫‘生死由天’,旁门左道术放右边,说赠与有缘人。”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只恨我们晚来一步,那帛书被人给拿走了。 却听盛世尧在旁道:“未必。”他用手电筒照仔细着,又伸手进那凹槽内摸过一周,“你看这边的立面,不像右边那么平滑,有些地方刻了很细的凹槽,而靠我们身边这一面还凹进去一小块。” 我学他凑到近处去看,发现确实如此,难道是做工不精细?显然不大可能,那么这些做在内壁上的凹面定有原因。突的一道电光闪入脑中,这长方形凹槽的大小不是与紫金匣子差不多吗?而那内壁凹陷位置,好像是匣子锁枷处。我急忙去摸怀中匣子,这趟出来,始终都把匣子揣怀中的,硌是硌了点,但心安,也亏得我这决定,才没在沙漠中遗失。 匣子拿出来后就去比对大小,发现果真差不多,就连厚度也相近。这时也不用向盛世尧解释了,他自然是看明白我举动。我将匣子移到凹槽正上方,随后将它往下放,在匣子底部刚好套入时心喜了下,可只套入到一半就出现难题了,匣子上有个紫金小锁挂在那,它直接卡在了石台上,塞都塞不进去,要整个盒子放入,显然是要把那锁给取掉。 我把匣子取了出来,对盛世尧道:“基本上能确定了,这个位置放的可能是一个匣子。”突然想起他那边不是也有个匣子吗,是没有锁的,又是从那间石室里取出来的,很可能是契丹王的物件,会不会正是凹槽内放的那个匣子呢? 没等我提问,就见他拿出了那个紫金匣子,原来他也是随身携带的,两人倒是心有灵犀了。这次放入毫不费力,刚好将匣子嵌入其中,只听“咔”的一声,那匣子在凹槽内竟顺时针转动起来,在转过一周后停下,然后轰隆一声,眼前那只巨型蝙蝠雕塑的翅膀竟开始缓缓抬起,就像是活了一般。 翅膀抬到一人多高时停住了,惊愕地看到那后面露出了两扇石门,石门上分别写了一个字,左边的是“生”,右边的是“死”,生死由天,原来指的是这两扇门。 若不是亲眼看到,恐怕很难相信巨型浮雕的背后还别有洞天! 机关巧设当真可用那个绝妙来形容,原来从绿湖石室中拿出来的匣子,并非没上锁,而是它本身是开启这浮雕生死门的钥匙。这样看来,当初那个偷盗青璃珠的人只看到石台右边凹槽内的帛书,而左边是空的,因为匣子被藏在了千里之外的绿湖村庄的石室内。 这又是一个时间错乱的矛盾点。如果契丹王在前,巫师在后,开启机关的匣子在那边,此处机关又是如何制成的?这个矛盾点似乎又在指示着此处历史应在契丹王之前,可一个巫师怎可能成为王室人员?难道还隐姓埋名,王室遗落民间这种狗血剧情?或者像金庸小说中的乔峰那般?这委实有些离谱啊,都是后世人胡乱杜撰的。 暗笑着摇头,敛回心神凝向面前那两扇门,问身旁的人:“要进去吗?”问完就想都到这地步了,自然是要进去看的,于是又问:“进哪个门?” 盛世尧眯起眼缓缓道:“好一个生死由天,生门未必是生,死门也未必是死,全由天定。但既然此处机关都是那女子所设,开启机关的钥匙又是契丹王的匣子,那么生就是生,死就是死,选左边生门!” 我闻言奇道:“你怎知机关都是那先知姑娘所设?” “那两层雕画告诉我的,第一层雕画看似以旁观角度描绘女子起死回生返老还童,但却无处不在隐射画外的那个人;第二层雕画则就清晰了,描绘巫师从生到死的过程,暗藏悲浓之情,此种感怀只可能出于女子。巫师最后躺下的地方,应就在这两扇门后。” “巫师死了?”我吃惊地问,那最后一幅画我还以为他是在睡觉。 盛世尧说:“先知是违反天命,起死回生则是逆行伦常,这两者都逆反自然常规,天劫自当降临。而再高明的术数,救得了别人,却未必救得了自己。” 也就是说巫师为救先知姑娘,一命换一命?心底升出无名悲意,为那先知姑娘,当她眼睁睁看着巫师死在眼前时,定是万分悲恸吧。 盛世尧携了我的手走到生门前,轻轻一推门就开了,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怕气体有毒,他连忙从兜里摸出防毒口罩递给我,让我戴上,这才迈进石门内。恁是遇到的奇特恐怖经历多了,我还是被吓着了,因为门内两米处就有个人影背朝着我们。幸而带着夜视仪,很快看清那不是真人,而是一个冰雕的人像,而且衣着打扮是女子,难怪室内如此寒凉呢。 再环顾四周,发现有一面墙是用冰层做的,正是与隔壁死门相连的那堵墙,但因为冰墙太厚,所以看不清对面的屋内有什么。我们走到冰雕人像的正面,愣了下,之前看到是女子打扮就猜可能是先知姑娘的雕像,但之前所有画中她都是蒙面,而这个雕像却没有面纱。 很年轻,或者具体点说还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她的五官最突出的还是眼部,灵动的眼睛显出其中的智慧。这应该是先知姑娘复生之后年龄回长时的样子,看着她的脸,我有种没来由的好感在心底生出。事实上在外面看壁画时,我就多次为她情绪牵动。 因为是冰雕,所以她整个身体就像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衣装与发髻的刻画可谓精绝,她的左手按在腰间,右手微抬,食指指向前方某处。 循着那方向看去,只见那石墙上刻了两幅画,第一副则是一个人站在石门外的黑翼蝙蝠浮雕前,他的手中握了两颗珠子,低头看这已被升起的石台中间,那石台上的两个长方形凹槽,果然左边的是空的,右边的则放了本帛书在内。第二幅画仍是同样的位置,却出现两人站在石台前,右边凹槽的帛书已不见,其中一人手持匣子放进左边凹槽内。 两幅画对人物的描绘很简单,只虚描几笔代表是人,可看得我震惊不已。前面那副先不说,这第二幅不就是画得我们吗?难道说这姑娘能预知到千年以后会有人来这里?那第一副画中所描绘的就是带走帛书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黄兴元秘术起源的开创者,周景说黄兴元一脉有近五百年的传承了。 如果古城的时代是在千年以前,那就是说这个先知姑娘分别预言了五百年后与千年之后的两个场景,因为时代的不同,她无法描绘出后人的着装打扮,只能以简单的笔路来刻画。很显然,两个预言都真实的应验了。 既然她能预知到五百年后与千年之后的事,那必然也能预知到我们现在的困境,生门的意思是否就是她会指点一条生路给我们,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古城?想到这,我立即去摸冰雕的各处,想找找是否还有什么机关。 盛世尧却阻止我,他说冰雕与石雕不一样,其坚固性没有石头强,是不可能有机关存在的。若真有指点,那只会是在这屋子其它地方,比如......冰雕手指的位置,也就是那两幅预言未来的画。我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就想走上前去,却不小心冲撞到了冰雕姑娘抚腰的左手,竟没想那冰雕如此脆弱,整个手肘都被撞断在地。 紧接着,耳旁传来碎裂声音,冰雕身上裂开无数条纹路,随时都有可能裂开坍塌。我吓得说不出话来,盛世尧眼明手快将我拉拽到一旁,这时候,密闭的空间突然传出一声轻叹,徐徐缭绕的低柔嗓音响起:“师傅,我终于等到你了。” 正文 40.巧夺天工 哗啦啦一下,冰雕整个都坍塌在地,而我浑身发凉汗毛根根竖起,心头涌起阵阵恐惧。-- 在进石门前我们就将整个石室环视过,除了先知姑娘的冰雕人像,没有其它人在内,此时突然传来人声,又不见其人,很难不去联想是姑娘的鬼魂。 是因为我不小心将她的冰雕塑像给打碎了吗?还是说她的千年孤魂是锁在这冰雕中的,被我无意中给放了出来?那可如何是好,紧紧拽住盛世尧的手,心如鼓槌在敲。 就在这时,那堵冰墙上突然出现荧光字迹,一个字一个字的显露,再消去痕迹,就像无形中有个人在墙前撰写一般。我顾不得害怕,直觉那上面显露的讯息很重要,紧凝着那面冰墙,等最后一个字呈现又再消失时,屋内又恢复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幕是幻觉。 可那些字讲述的事,却深刻地印进了脑中,还有这奇幻的场景。几度张口才找到自己忍不住发颤的声音:“这......这是怎么回事?是那姑娘的孤魂在显灵吗?” 盛世尧说:“不是孤魂,而是这名奇女子巧设机关,将声音封存在冰雕中,再由冰雕坍塌之后造成的冷空气流动,使得原本刻在冰墙面上洒过荧光粉的字迹出现又消失。” “你是说刚才那声音来自这冰雕?”我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的吃惊了,“可是声音怎么可能被封存?”盛世尧俯下身捡起一块冰在手中,说:“看到了吗?这冰雕内部是由无数条曲路形成,就像我们曾走过的迷宫,构成一种立体的回路,然后声音从回路的开端进入,它的传播就会顺着回路而走,如果在回路的中间就把它封闭,那么声音就封存在里面了。这个石室无论是室温还是冰雕的设计,都是经过精心布置的,那整面的墙足以让室温在冰点以下,不让冰雕融化。但也因为它内部结构是空的,所以很容易一碰就碎裂,当裂缝出现时,回路就有了出口,声音就自然传出来了。” 原理或许三言两语间能解释通,可一个冰雕内部要挖空了做迷宫回路,这是何等工艺啊! 师傅,我终于等到你了...... 脑中又一次盘旋刚才先知姑娘留在冰雕中的话,再联合冰墙上出现的字,基本上很多事都能连贯起来。冰墙上所呈现的其实是姑娘留给巫师的一封信,大致内容是这样的: 师傅在上,徒儿应宁在下。当您看到此信时,徒儿已不在,但宁不悔。宁之命本应遭天劫而殁,但师傅不惜一切代价将宁从地狱拉回人间,劫因此降临汝身,目汝成狂,吾心悲不可加。遂以己命破天眼观后世,望能肆用天机挽汝身,终窥知紫玉能降汝魔性,幸得天保,觅良玉制指环保汝命,只叹吾无法再与汝相见矣。宁只能在此与汝惜别,望其珍重。 看过这封信才知先知姑娘原来叫应宁,字字句句中透着深浓的悲伤,巫师为救她而违反天命应劫似发狂成魔了,难怪那第二层画中巫师的双眼血红,凶光戾戾,她不忍看巫师如此,最终以命开天眼,寻求解救之法。这里提到的指环应该就是之前看到画中巫师手上所戴的那个,紫玉指环降魔性,听着觉得很离奇,可现在遇到的哪一件事又不离奇呢? 如此看来,巫师最后并没死,而这应宁最终还是归去了。很悲戚的故事,两人之间不管有没有超越师徒情谊的感情,彼此为了对方都以命相搏,也终究是生不能同生,二者只能存一。当巫师醒来的那刻,看到应宁已死,不知他是何种感受?定是悲痛欲绝吧。 好长一会没听到盛世尧说话,敛了心神扭头去找,见他站在冰墙前背朝着我,不知道在看什么看那么仔细,那墙上的字迹已经不见了呀。我走过去正要询问,却被眼前所见给震住了,那面冰墙的夹层中竟然躺了个身着白绸衣的人,几乎无需辨认就能看出那就是应宁,她的双手自然曲放在腰腹间,双眼闭合,神态安详。但却令人酸涩从心起,因为她的眼帘下,不知是冰的融化还是什么原因,缓缓而流了泪痕。 是以为机关启动,她的师傅终于回来了而流泪的吗? 莫名的,悲从心起......我无法理解这种情绪的由来,也不知道是为应宁难过,还是为她希望落空,终是没等来她的师傅而难过。她预言了五百年后甚至千年后所发生的事,却无法预料到打开生门的并不是她师傅,而是与她毫无关系的我们。 等等,她是怎么到冰墙里面去的?是冰墙有门能钻入吗?可这冰墙一目了然的平整光洁,完全无缝隙可寻,难道是从那另外一面?转头想去询问盛世尧,却见他沉暗的眸子直直盯着冰墙中的应宁,一眨都不眨。 我轻推了他一下,问:“怎么了?” 他没有动,眸光流转幽沉,“我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什么感觉?” 他摇摇头说:“讲不出,就是觉得胸口发闷,有些钝痛。不提这了,你刚才想到什么了?”我见他岔开了话题,也没再多问,就将刚才的想法告诉他,完了后问他:“你说会不会冰墙那一面有个门什么的呢,要不然她是如何进去的?真是奇怪,这么巨大的冰又是制成冰雕,又是做冰墙的,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难不成千年以前这个地方非常之寒冷?” 手上一紧,盛世尧抓握住我的手,“冰雕与冰墙!我知道了,应宁的冰雕就是提示,她在示意这冰墙有玄机,很可能那个能钻入的门洞就是通往外界的生路。我必须要去对面察看一下,不出意外,冰墙的门在对面。” 我大吃一惊,“对面?那边不是死门吗?” 盛世尧一脸沉定地道:“是死门,我觉得是我们理解错生死门的涵义了,生门未必就是指生路,而死门也未必是死亡之门。小小,等下你在外面等我,我一个人进死门去察看下。” “不行,”我直觉反对,“要去一起去。” 但他却道:“无论死门中有什么,以我应变都能来得及全身而退,多带了你,反而会增加阻碍,你在门外替我守着,以防万一我被关在里面,你还能想办法。” 他说服人的理由总是让人无法反驳,我不得不听。两人退出生门后,他让我守在石台边,自己则朝死门那边走去。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没来由生出不详的预感,我出声而唤:“盛世尧。”他顿住脚步,转头看过来,我迟疑着开口:“不要进去了吧,我们可以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出路的。” 黑眸凝了我两秒后他说:“相信我,不会有事的。另外,”他顿了顿,“以后喊我阿尧。” 我的额头冒出黑线,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在那介意称呼,但紧张的气氛却被他这句话淡去不少。看着他推开石门,迈步入内,虽然门没关,但因为里面太黑,就是戴了夜视仪也看不清里面情景,只看到一股白气往外冒。 有了之前的经验,知道那是里面的冷气逃窜出来而造成,加上盛世尧戴了防毒面罩的,应是无碍。削尖了耳朵去听,始终都没听到任何异动,稍稍松了口气,其实回想这古堡一路,虽然会有机关,但都不是伤人的那种,而是隐藏一些曾经发生过的真实事件。 我边留意着石门背后的动静,边环顾四周,想找找可还有遗漏的地方。抬眼看到黑翼蝙蝠,如今它两只眼珠都被取下,眼珠之后的红色晶状物看起来很是慑人,突然间想起一事。 五百年前,黄兴元秘术创始人(因不知他真实姓名,姑且就称他为黄兴元)也和我们一样闯入这个空间,然后看到蝙蝠眼睛处的两颗青璃珠想占为己有,于是就将其取下。这张石台就缓缓升起,两个凹槽出现,左边自然是空的,因为匣子还被藏于绿湖的石室中,右边则有一本帛书,他必然是拿起细看了一番再带走。那按理他会带走两颗珠子,何以最后有一颗珠子是留在了蝙蝠的眼睛之中?这是第一个疑问。 那如果说两颗青璃珠都在蝙蝠眼中时,它的嘴里就会吐露石环,是否代表着黄兴元其实也看过那两层雕画?可总觉得蝙蝠口中的那个石环机关没那么容易显露,而隐藏在蝙蝠身体上的两层雕画想必应宁也不是那么想公诸于世,否则无需藏得这么隐秘。 以这理论来推断的话,那么就有可能是这样一种情形:蝙蝠眼中的青璃珠放置是有玄机的,很可能顺序放得不同,启动的机关也就不同。如此这般,也许这只蝙蝠身上还藏有别的秘密,且等盛世尧出来后,与他说了,再尝试看看,没准瞎猫碰上死老鼠,就找到什么暗门玄关通往外界呢。 想到此处不由又朝那石门背后探视过去,这盛世尧进去也有一会了,怎么还没出来?里面若无危险,为何不喊我也进去呢?若有危险,他也该出来了啊,何以悄无声息的? 正文 41.孤身寻人 越等越心慌,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无论是何种情况,哪怕真遭遇了危险,盛世尧也会在里面出声示警。…………我沉沉盯着那黑暗处,感觉就像是无底幽洞一般。 心中默想,如果默数到十,他还没出来,我就进去。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念过去,这期间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当数到十时,我反而心定了。盛世尧没有出来,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走进去,从没有比这刻更坚定过。 走到石门前,目光不由自主凝在那个“死”字,深吸一口气,微扬起唇角。苦笑着想,我现在算不算明知前路是死,还义无反顾一头栽进?摇摇头,下一秒我就抬脚迈入黑暗。其实站在前面时,就已经感觉到了寒冷扑面而来,可当进入里面时,才发觉那冷是刺进骨子里的,因为这间石室除了与外连的那面墙,其余三面全是冰墙,等于说这是间冰屋。 石室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石榻在正中间放着,那应该就是巫师最后躺的。室内室外的温差相对,里面气流环绕,雾气腾腾状,几不能视物。可屋子就那么点大,走两步就完了,应是没发现盛世尧踪影,他竟不在这室内了! 这下着实把我给惊到了,在进来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连最坏的可能都设想好了,大不了他受伤昏迷在地,所以特意留意了脚下,唯独没想过他会不在这屋内。 屋子就这么大,他不可能平白消失,一定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有可能陷在里面出不来,等着我去救的。所以他常常告诫我切忌心浮气躁,此时正需要我冷静。首先我去看那张石榻,因为这是整间屋内唯一的摆设,且不是靠墙而放,直挺挺放在最中间很是突兀。 但我将整张石榻摸遍了,都没发现有任何异状,它就是个实实在在的石头床。很是气馁,那应宁的心思当真是难猜,对了,应宁!我真是脑子发懵了,盛世尧进死门就是来探查藏有应宁尸身的冰墙这面玄机,怎么进来后就把这事给忘了。 连忙起身跑到冰墙边,这一看大吃一惊,原本在冰墙之内的应宁不见了,而果如我们之前所料,那冰墙的下方有一个缺口被打开了,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个洞穴,若要进内人必须弯下腰爬着进。显然盛世尧是进了里面,可我不明白的是,应宁呢?他带进去了吗? 不管如何,只有进去看了才知道。看了看手中一直握着的枪,拿着这很难爬,是要把它先放在外面吗?可那洞穴如此漆黑,很可能有未知的危险在里面,若是没枪的话心里没底。影月只能用来应急,当真正关键时刻,还是枪比较有用。 最终我还是选择提上枪爬进去,往内钻入,立即凉气就侵进我皮肤,冷得我直打哆嗦。这冰室里面温度起码得有零下十几度,而我就只穿了一件冲锋衣外套,实在抵不住这寒气,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总算是往内爬进了一些距离,温度没那么冷了。 洞穴是倾斜向下的,爬了近十分钟后,就开始变得宽敞,而且也高了,我尝试着站起来,猫着腰在内行走,相比之下要比爬来得快些。又往里走了七八分钟,洞穴宽敞到足以直立行走,很快我走到了一个挺大的空间。四周静的只听到自己的呼吸,主要是眼前一片漆黑,夜视仪的眼镜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完全无效,可视距离变成了一米以内,那等同于零了。 可能是戴得时间长了,仪器坏了。既然夜视仪发挥不了作用,戴在眼睛上反而阻挠视线,我一把摘下塞进了兜里。虽然仍看不见,但眼部舒服了许多,凭空间距离感的直觉感应,这地方很空旷,轻咳一声,都有回音传来。 暗恼自己来时怎么不拿个手电筒放身上的呢,关键时候没照明工具可真发愁。突然想到周通在我临出门前把枪塞给我时,怕我还像沙漠中一样不会用,演示了一遍怎么拉保险栓怎么扣扳指,又嘱咐我开完枪要记得上保险,否则容易走火伤到自己人。其中他特意提过保险栓拉开,瞄准器上有特殊装置,黑暗中会自动射光以便瞄准。我尝试在黑暗中去摸枪,小心地拉开保险,果然“啪”的一下,一道聚光从枪管上方射了出来。 虽说在混黑空旷的空间,只有这么一小束光,根本无济于事,但有总比没有好,而且别小瞧这瞄准器的聚光,它的射程距离很远。我手托着枪把,一点一点射照整个空间,如我所想,这地方大得惊人,在光亮射程距离内看不到墙体。 往上照,不晓得什么原因,光线好像被黑蒙的物体给挡住了一般,照不到顶。本想扬声唤盛世尧的名字,他如果在这里,必会应我,也避免黑暗中他把我当成危险生物而攻击。可张开嘴发觉自己莫名失声了,努力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我急得不行,但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突然间一股沁凉从腰间传来,烦乱的心很快平静下来,察觉到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这空间有一种压制人发音的莫名力量。我拍了拍腰部位置,那处放了影月,刚才是它在提醒我冷静,它的灵性与神奇,我已经不会再感到奇怪。 敛整心神,往前走出十来步,端着枪继续用聚光寻找,脑中不停地分析。我到这里已经有一会,动静也不小,凭盛世尧的敏锐定能察觉到,而此刻他没出现甚至都没出声,意味着两种可能:一是他不在这里,二是他没法出现和出声。第一种情况的话,我必须找到他遗留下的踪迹,第二种情况则必须往地面找找了,很可能他已经受伤或者昏迷。 虽然我不太觉得以盛世尧的能力,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受伤至昏迷,但这里太过诡异,有莫名神奇力量,应宁和巫师又都会那种古老的秘术,而且还会巧设机关,难保不中此处的陷阱。当红色聚光闪过某处时,我愣了愣,以为自己眼花了,又把光转回,一片漆黑,确实是自己眼花了,刚还以为看到盛世尧躺在那处呢。 就在我准备转移聚光寻找它处时,突然又看到前方位置出现盛世尧身影了,这次看得很清楚,不光是他,他的身旁还躺了应宁的尸身,两人并排而躺。但只不过两三秒,又变成了昏黑的,什么也看不到。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眼睛出现了问题?还是这个空间在令我失声后,又再让我产生幻觉? 目测刚才的距离有二三十米远,他们是躺在一个石头平台上的,要辨认是真是假,只要走过去就可以了。就在我准备起步时,突然眼前又出现了盛世尧身影,然后隔了几秒,又看不到了,我站定在原地,足足看了十分钟,发觉这个过程周而复始。 感觉就像是魔术,魔术师手中拿了块布,时而遮住时而扬起。可是这里哪来魔术师呢?即便有,这块挡住盛世尧的黑布也未免太大了些。突然觉得后背发毛,如果这不是我眼睛出问题,也不是幻觉呢?在眼前再次变黑时,我端起枪往上一点点射照,在射照到某个高度时我定住了,虚浮的空中似飘着两个血红发光的球,时暗时亮,因为深埋在黑暗中,所以如果不用光照的话,根本不会去注意到。 我盯着那两个发光的球看了半响,觉得依稀有熟悉的感觉,可是脑子发懵,想不起来哪见过。心道会不会是那两个球在操纵这一切?如果我开枪射击那两个球会出现什么情况?以往经验告诉我,在没有查探清楚前,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还是决定往前走,先确定盛世尧躺在那处是不是幻觉。当我一步步靠近时,阴风时有扑面而来,而且是在每次露出盛世尧与应宁身影时出现,黑幕遮住时就是一片平静,当真是奇怪。这时一股怪味钻入鼻中,我本戴着防毒口罩,按理气体很难再穿透过来,显然这股气味很浓,而我戴的毕竟不是防毒面具,无法完全过滤。 怕气味有毒,我屏住了呼吸,只差十几步就能到盛世尧的位置了。正准备加快步子冲上前一探究竟,突然什么从面前轻扬而过,距离近到我都能感觉到脸颊与那东西的触感了,似......带毛的,正好又到能看见盛世尧的那两秒时间,我定住目光没眨眼,清晰感觉头顶生风,什么在往下,然后那触感又从我脸上划过,遮住视线。 一道电光劈入脑中,我惊骇地一点点将聚光再次往上移,射到那两颗红球处顿住。终于想起为什么觉得那虚浮的红球熟悉了,而这场景也熟悉得让我通体发寒。 梦境预警!早在来金沙古镇前,我就曾梦到过这一幕,我所有的梦都不是无缘无故而发生,都意味着即将发生与未来发生的事。只是时间隔了太长,而当时的梦也太恐怖,加上绝没想到那会是真实的,所以身临其境时,我完全没有想起来。 瞪着头顶那幽幽发光的红点,我终于知道那不是什么虚浮的红球,而是...... 正文 42.吸血蝙蝠 眼睛!黑翼蝙蝠的眼睛!天哪,这世上真有如此巨大的黑翼蝙蝠! 我的梦境第二层,清晰的预警了我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幕。--不是幻觉,也不是我的眼睛出问题,而是蝙蝠的翅膀就是魔术师手中的黑布,它在有频率的扇动翅膀,所以我一会眼前漆黑,一会又能射照到盛世尧。 那股怪味也是从它身上飘散出来的,之前站得远,即使有味道都被防毒口罩给挡住了,可眼下我几乎就站在它跟前,所以气味钻进了鼻子。当不明究里时我还能毫不畏惧往前,现在知道有只巨型蝙蝠虎视眈眈盯着我时,哪里还敢动分毫。 后背一片发凉,额头也冒出冷汗,手中端着的枪显得格外的沉,就是不用脑子想,这子弹打在巨型蝙蝠身上也不会伤得了它,影月或许锋利,能割伤它某处,但也同时会触怒它。不用它噬咬了,只要这巨大的翅膀一巴掌拍过来,就能把我拍飞吧。 短短数秒,脑中已经转过无数念头,可没有一种能在眼前用。我在想乘着它翅膀扬起时,快速跑过去到盛世尧身边,它会是什么反应?无法可想的时候,通常只能认准一种,不管对还是错,总要打破此刻的僵局。 也顾不得它身上传来的异味有没有毒了,我深吸了口气,心中默数着秒数,只等它翅膀扬起的瞬间就冲过去。然而这次蝙蝠不动了,沉着翅膀在那,遮挡住我的视线,就好像窥知了我的动机般。我想了想,往后退了几步,果见蝙蝠又开始轻掀翅膀。 一咬牙,拔腿就往前冲,刚好穿过它身下,翅膀就挥下来了。头顶传来尖利的叫声,感觉到背后重力扑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蝙蝠在用翅膀攻击我,纵身往前一跃,人飞扑到盛世尧身上,等着后背被重拍,可那股劲风却停住了。 扭头回看,漆黑中可感觉巨型翅膀就在离我一尺之外,伸手想去摸枪探照,发现光亮从石台下方传来,刚才我那一扑,枪失手而落在了地上。记得盛世尧是带了手电筒的,我先是去探了探他呼吸,发觉很平稳均匀,就像是睡着了一般,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去摸他手,手上没找到电筒,摸进他口袋。万幸,一下就被我摸到手电筒了。 连忙拿出来打开开关,这下聚光亮了也距离远了,想要往后探照察看蝙蝠情况,却在光闪过盛世尧脸部时愣住,我急忙把手电对准他的脸照,没看错,他睁开了眼,醒过来了!“呃......啊......”想开口询问,可是仍旧发不了音。 只见他幽眸浮现茫然之色,定定地看着上方,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想起自己还压在他身上,连忙单手撑住石台抬起身体,双膝跪在他身侧,打算扶他坐起。突然他的目光转向我,心中一喜,他是回过神来了吗?虽然环境险恶,身后那只巨型蝙蝠不晓得出于什么原因没攻击我们,可危险却没有消除,不过只要盛世尧清醒过来就定能想办法脱离此困境。 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去扶人很不着力,他身体沉得扶不动。渐渐我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盛世尧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像透着迷茫,又像是不认识我似的,而且眼中隐隐还有着血丝。不对,不是血丝,是眸色变成了红的,闪翼着血光。 这样的眸子并不陌生,不久前看过,就在那生死门之外,蝙蝠浮雕上的第二层雕画中出现过,是......巫师的眼睛! 那幅画中巫师的眼睛也变得血红,因为是雕刻的关系,只能用某种特殊的红色晶石来刻画。而之所以看着盛世尧会联想到那是因为,眼中所传扬出来的凶戾之光,根本就如出一辙, 没等我做任何反应,就见盛世尧眸光一厉,猛地从石台内拔身而起朝我扑来,我对他根本就没防备,人又跪坐在石台边缘,下一秒我就往后翻到,“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地面是坚石,这一下摔得不轻,整个骨架都快散了,幸好头部本能地抬起,才没让后脑勺也磕在地上。 若在以往,以盛世尧敏捷的身手和反应,他完全来得及揽住我腰不让我摔落,可刚他就是盯视着我什么都没做,就如此刻,他依旧坐在那一动不动。 手电筒在我刚才人仰马翻时,也掉落在了地上,滚出了手边位置,光线无法再对准他照,可昏黑一片中,竟仍能看到他那双发着血光的眼。无名恐惧侵袭我心,就在我正上方的位置,还有两处泛着红色幽光的地方,就是巨型蝙蝠的眼睛,而此刻盛世尧的眼睛也能在黑暗中发光,不正是像它吗? 为什么会这样?这只蝙蝠妖怪对他做了什么?对,是妖怪,这么大的蝙蝠不是妖怪又是什么?它早已成精了吧。定是它对他施了什么法术,让他变成这样的。 我朝躺在脚边的枪看了看,再不瞻前顾后了,先拿到枪对准那蝙蝠眼睛射击了再说。念随心动,翻身而起就要去够那把枪,可手只伸到一半,本坐着一动不动的盛世尧竟抬脚踢向我手腕,飞快缩手,他的脚横在我身前,从那脚的力度来看,若被他踢中,腕骨绝对得断。 出于本能的对危险感知,我往旁滚开,想要离他远一点,可只翻了个身,他就像头猎豹一般纵身扑向我,整个人被一股外力重撞再度倒地,刚一挣动,双手就被他扼住举高在头顶,脚也被他狠压住,完全不能动弹。 我惊恐地瞪着,他这是要干什么?血红的眸子就在我上方,离了不到一尺的距离,凶光毕露。突听巨型蝙蝠尖啸声起,下一秒盛世尧就俯下头一口咬在了我脖子上,疼痛没进神经,天哪,那蝙蝠在控制盛世尧杀我!不对,是在......吸我血?!脖子上明显感觉到他在吸吮。 传说蝙蝠是吸血鬼的化身,所以吸血蝙蝠是所有蝙蝠科种类的统称。这回再肯定不过,一定是这只蝙蝠在搞鬼,它对盛世尧下了某种邪术,让他来吸我的血。 我要怎么办?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弹,难道真要这样被盛世尧吸血而死吗? 影月!对,我有影月,影月是把神刀,它与我心灵相通,只要能拿到它伤了这只蝙蝠,就能破解这魔咒了。乘着盛世尧全部心神都倾注在我脖子处,一点点把右手从他的掌间抽出,这时候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如果用手刀将他劈昏的话,会有几成把握?但念头闪过,我还是伸手摸向了自己腰际,因为劈昏盛世尧,我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手刚摸到影月刀柄,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几乎没花力气它就被拔出了,好像它已经急于脱鞘而出。心里默念:影月,帮我!扬刀而挥,朝着虚空的外围划割,漆黑看不到巨型蝙蝠在哪,但从刚才它所在的位置与尖啸声传来的方位判断,应该就在旁边。 果然影月割到了实体,凄厉的叫声响彻耳旁,劲风扑扫而来,盛世尧被惊动,松开了我脖子抬起头去看,就着滚落在旁手电的光亮,看到蝙蝠的巨型翅膀拍击而来。我直觉扬手要去挡,因为那角度正好是拍向盛世尧,可我的手被他扯住再度按在地上,哐当一声,影月也落在了地面。 奇怪的是那巨型翅膀在拍到盛世尧面门前时骤然停住了,并且立刻退开了去,只听扑腾腾飞跃而起的声音,好似蝙蝠飞了起来,阴风阵阵而扫,巨大的扑扇声逐渐边远,过了好一会再听不到任何异动,也没了阴风,那种怪异的味道消失了,巨型蝙蝠好像飞走了。但应该不会离得太远,蝙蝠最常出没的就是山洞,喜欢栖息在洞顶处,极可能还在某处注视着这边。 本以为蝙蝠离开后,魔咒就会消失,可是盛世尧眼中的红光未褪,他低眸间就再次要俯身而来噬咬我脖子,心中一急,喊道:“不要,盛世尧!”喊完才发现自己竟能发音了。在我突然出声时,明显盛世尧愣了下,血红的眸盯着我的眼睛,似在思索着什么。 “盛世尧,我是小小啊,你看清楚。”我再次呼喊出声,可这次却不再能阻挠他,微凉的唇再次贴在刚才的伤口处吸吮。清晰感觉到颈动脉被他唇含住,血液一点点从体内流失,我却如砧板上的鱼被他钉在身下,丝毫不能动弹,绝望漫进心头...... 突听“铿”的一声从手腕处传来,紧接着我腰间位置绑缚影月刀鞘的绳子骤然断裂,刀入鞘的清脆声响来自头顶上方,原本那黯淡发旧的刀鞘竟然亮起两个点,像绿宝石一般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更令人惊奇的是,它就悬浮在那,不停的震动,发出很大的响声。 盛世尧终于再次抬起了头,发着红光的双眸定视在影月身上,幽绿的光射进他眼中,像是在洗涤那血红。 看着这一幕,我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正文 43.虚魔 手上一松,禁锢住我手腕的掌松开了,盛世尧扬手去抓影月。…………抖动声嘎然而止,刀鞘上的绿光也消失了。早前在山洞中与湖怪恶斗时,就知道他也能操控影月了,所以并不奇怪。 只是不明白影月怎会突然行动?是因为感应到我的危险了吗?之前盛世尧说过影月经过千年洗炼,有了精魂存在,所以才会变得有灵性。 盛世尧虽然仍俯压在我身上,但很明显他眼中的血光淡去不少。我的手虽已能动,可我不敢有分毫的动作,怕哪怕一个细小的行为都引起他下一轮的吸血。只能尝试着轻喊:“盛世尧?”他毫无反应,直直盯着我,幽光凛凛。 想了下,换成他总是介意我不喊的称呼:“阿尧?”果见他的眼睛眨了下,似有困色浮起,很显然他对“阿尧”有印象。以往我总觉得喊他这么亲密会别扭,如果这个称呼能唤醒他,那么就算再别扭我都愿意喊他百遍千遍。 “阿尧,我是小小。” 一直沉默无言的他,终于开口,却道:“你是在喊我吗?” 我心中微沉,知道他被巨型蝙蝠施了魔咒,泯灭了心智。他见我不答,又问:“你是谁?” “成晓,成功的成,拂晓的晓,你喊我小小。” “成......晓......”他轻念出声,“没听过。”没等我再开口,他的眸光再度转厉,寒声而道:“凡侵我城地者死!”大掌突然发难竟掐住了我脖子,扼住我呼吸,我本能的去扳他的掌,可他的力道大得惊人。眼睛瞥到他右手握着的影月,想也没想就伸手去抓,因为刀柄被他握在掌中,所以我只能抓刀鞘,在我握住的瞬间,影月抖动了下,并且一股沁凉从指尖穿透进皮肤。 脖子处一松,盛世尧惊异的声音传来:“你竟能感应影月?” 我听他喊出影月名字,以为他恢复了些神智,连忙不顾喉咙处撕裂般的疼,揪住他的衣袖问:“阿尧,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他却回的风马牛不相及:“你究竟是谁?怎能与影月心意相通?还有,我叫尧,谁允许你唤我阿尧的?”我都被他搞糊涂了,“影月不就是你送给我的吗?阿尧也是你硬要我这么喊你的啊。”他到底是想起了还是没想起啊,怎么情况变得如此诡异? “影月我送你的?胡说,我明明将影月送给了......送谁了?我怎么记不起来了?”他突然松开了桎梏在我脖子上的手,捧住了自己的头,喃喃自问:“送给谁了?到底送给谁了?啊——”陡然间传来惊呼,我吓了一跳,黑暗中又看不到他表情,只能急声问:“你怎么了?” “头好疼!”痛苦的呻吟从他嘴里溢出。 怎么会这样?刚还好好的啊。这时我与他同握住的影月再次不停震动起来,似乎它也在焦虑不安,刀鞘上的绿宝石光再次亮起,我直觉去看盛世尧的眼睛,却发现他眼中本以淡去的血光又变深了,而且影月发出来的绿光似乎对他不再起作用。 我出于本能的对危险规避,松开影月想去推开他压制住我的身体,可手伸到半路就被他捏住手腕,一点点按压而下制服在头顶,幽红的眸子离我越来越近,心沉到谷底,他又一次堕入魔咒了!闭了眼,不想再去看。但等了半响,却没感觉到脖颈处传来疼痛,而是耳畔有气流在回绕,睁眼就见他附唇到我耳边说:“我想起来了,将影月送给了......。” 最后的字吞没了音,他的唇含住了我的耳垂...... 我全身僵硬,除去因为亲密的接触,还因为那最后被吞没了音的字,清晰的传进我耳膜,他说,将影月送给了......宁。 听到自己颤着声在问:“你说将影月送给了谁?” 一声低笑抵在耳畔溢出,他微抬起头,目光与我离了两寸,“这世上,影月只认两人,一个是我,一个就是你——应宁,我的宁。”唇上一热,他温软的唇瓣覆住了我,而我已经脑袋一片空白,任由他启开我的唇,舌卷入内,攻城略地般侵扫各处。 应宁...... 盛世尧竟把我当成了应宁,那他......把自己当成了巫师?我觉得自己要疯魔了,真正的应宁还躺在那张石台上,离我们并不远,她在千年以前早已死,尸身不灭是因为被冰封在了冰墙中。影月或许是她与巫师之间的信物,后辗转千年到我手中,又同时能被我与盛世尧两人控制,于是这奇怪的磨合让那巨型蝙蝠利用来魔化盛世尧的神智,让他以为自己是巫师。 这就是......黑暗魔神的力量吗? 在今天之前,我对他们把一只蝙蝠称黑暗魔神总是嗤之以鼻,可此刻无法再嘲笑漠视了,它有神奇的力量能让人在它所控制的空间内身不由己,能主宰人的思维,控制人的行为,将千年以前人的记忆植入后世人的脑中。我不知道那黑暗魔神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能肯定它此刻一定在某处窥视着眼前一幕,如果它不出现,就代表着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按照它的计划在进行。 是冲锋衣下滑的拉链声拉回了我的神智,发现被堵住的唇已经能够呼吸,而炙热的吻贴在脖颈上,正是刚才被他噬咬破吸血的地方,但这次他并没再吸吮,而是用舌在轻舔,疼与痒相融在一起。我的外套已被他单手给扯开了,此时正从上衣的下摆探入,炽热的掌贴在我肌肤上,身体控制不住轻颤起来。 到这时我还感觉不出来他要干嘛,就真是粗神经了,扣压在头顶的手用力挣扎,身体也开始扭动,怒喊出声:“盛世尧,你疯了!”本在舔吻着我脖子伤处的盛世尧顿住,他说:“宁,我不介意你唤我师傅、尧,或者阿尧,但不要随便乱喊别的男人名字。” 我当真欲哭无泪,一边试图挣脱他扼住我的掌,一边怒吼:“我不是应宁,应宁死了,你也不是巫师,你是盛世尧,这是一千年后,知道吗?” “你说什么?宁死了?”他声音陡然变寒,转而又缓了声道:“宁,你太调皮了,你怎能咒自己死呢,该罚!”话声落,探入衣服底下的手滑到了我的背后,然后疼钻心而来,随着他手往下移,我发觉自己的思维又停顿住了,只能单一的感受着那疼意沿着脊骨往下。 他在代入巫师的角色中时,对想象中的应宁,也就是我,竟然使得惩罚是同一种手段!是他角色混淆了,将属于盛世尧的技能自然而然用起,还是千年之前巫师也曾这么对过应宁?如果是前者,我还比较能接受些,如果是后者,根本无法解释两个时代不同的人为何会同一种点穴手法。 在我还处于混沌不明时,只觉身下一凉,下一瞬他就进占而入,完全没给我任何思想准备,撕心裂肺的疼让我再忍不住尖叫出声。喜欢他是一回事,甚至对他有了生死不离的感情是一回事,在这之前两人也曾有过亲密,但都点到即止。在这方面,盛世尧掌控得非常好,他克制能力超强,从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他占有,而且还是角色错乱,被他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利刃刺进的不止是我身,还有心。疼痛伴随着无名的悲意,一起漫进了我的眼,从眼眶湿润到滑落,不过是顷刻间,黑暗的笼罩,以至于让身上的这个人看不到我的泪。 从始至终都没闭眼,直直盯着那幽暗的红眸,泪模糊了视线,眨去继续紧凝着。真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噩梦醒来,其实我们还走在沙漠中,或者甚至都还在古镇的旅馆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是意识模糊了神智,还是神智模糊了意识,我不知道了,只知道自己堕入了无边黑暗的空间,浮浮沉沉无归路,无依所。竟觉得这样也很好,没有任何烦恼与忧愁,也不会为世俗的情爱去纠结,更可以逃避肩头的责任,就让我留在这里吧。 耳旁隐约传来叹气声,又似有人在说话,听不真切,只觉那声音熟悉又陌生。想要去听仔细,又莫名觉得害怕,还是这黑暗的混沌世界适合我,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背负了那么久的责任,从十一岁至今,整整十四年了,没有一天为自己活过,又如何能不累呢? 外婆,原谅阿晓救不了你,偷懒想留在这个地方;梅姨,不用整日再为我担心了,你一定能拥有自己的幸福的;盛世尧......心间滚过这名字,就觉全身无处不疼。 疼!真的好疼,疼进骨子里、血液中!等等,我有知觉了?紧随着耳旁声音能听清楚了。 “小小,醒过来,我不允许你沉入自己世界。” 是盛世尧!熟悉的清冷而淡漠的语调,只听他又道:“如果你再不醒来,我就到你梦中去抓你了,等抓到你一定好好罚你,让你再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什么意思?梦中来抓我?难道......之前我所经历的一切,当真都是梦? 正文 44.梦与现实的偏差 意识犹如与外界牵了根线,有人拿着线的一头在迅速抽拉,一点点把我从混沌空间拉出,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昏黄暖融的色彩。|| “醒了?”低沉的嗓音在耳旁。 眼珠转过半圈,就对上了那张熟悉的脸,我第一直觉就去看他的眼睛,混黑幽亮像深渊,没有一点血红之色,连血丝都不曾见。里面的情绪,淡薄中带了点担忧,面色微沉。目光移转,从他的脸到身,还是之前的装束,没有变。 再转目环视,发现仍是在古堡的里面一层石室里,四个角上点了灯盏,而我躺的地方是那张莹香寒玉床。很奇怪,之前就手指点到这寒玉上,就觉得通体发寒,现在我躺这那么久,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冷,或者说......我没知觉。 刚刚昏沉中还觉得疼的,现在完全没有知觉,难道那疼只是我臆想出来的错觉?再扫视己身,依旧穿着那件冲锋衣,齐齐整整的,甚至拉链都是拉到我习惯的脖下位置,没有任何异状。最后把目光定在他脸上,开口问:“我怎么了?”声音暗哑,很难听,但奇怪的不觉嗓子干疼。 盛世尧眸光略转,沉声道:“刚才在我把青璃珠放进那浮雕蝙蝠眼中后,你突然间身体就软倒下来,眼睛无神像失魂了一般,怎么唤都唤不醒。我把你抱到这张寒玉床上后,你就闭上了眼,陷入重度昏睡中。我试了各种方法,甚至给你周身穴位推移,也闭住你气息,都没能把你给弄醒,我就知道你又堕入二层梦境了。这次你梦到了什么,让你沉得这么深,差点就醒不过来?” 二层梦境?我真的又做噩梦了?等一下,他说在青璃珠放进蝙蝠眼中后,我就如失魂了一般,之后就昏睡过去堕入二层梦境了,那之前我们看到的两层雕画和石台升起、生死门、冰雕、应宁这些,都是我在做梦吗? 怎么可能?我想翻爬起来去看那只蝙蝠浮雕,可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动得了,除了手指能弯曲外,身体各处都变得麻麻的,没有知觉。“我怎么动不了?” 盛世尧道:“你这次沉进梦中太久,而且必然是你梦里跟人动手了,所以造成你现实中全身酸麻无力,被这寒玉床给镇冻,暂时没知觉是正常。” “你是说我如果在梦中有疼痛,也会沿袭到现实里?” 他顿了顿后答:“是的。” 真的是梦吗?这个梦做得好真实,几乎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气。我想扭回头去看一看浮雕的眼睛,可就这个动作都很费力,盛世尧问我要干嘛,我想了想道:“能把我抱到浮雕跟前去吗?我想看一下那浮雕,怎么就突然发昏了呢?” 他回眸看了眼后道:“不用看了,是青璃珠的邪影让你昏倒的。当两颗青璃珠都放进浮雕蝙蝠眼中时,它就会产生一种幻象,冲击脑电波,你一时承受不住人就软倒过去了。你暂时最好不要离开这张寒玉床,你沉入梦中太久,神与魂都有些散,它可助你敛聚恢复。” “那我要躺这上面多久?” “要不了一会,你知觉回复就能下地行动了。” 听他这么说,我才放了心,若是叫我一直躺在这寒床上无知无觉的,那得多难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以往每次我进入沉梦醒来也会是这样。察觉盛世尧目光一直盯在我脸上没离开,不由问道:“你在看什么?” 他说:“你不打算告诉我,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吗?” 心颤了下,那个噩梦......能说吗?最终在他压迫人的视线中,我还是将那太过真实的梦境讲述了出来,但只讲到在黑暗中发现巨型黑翼蝙蝠,以及他和应宁躺在一张石台上,后面所发生的我隐下没说。不知是否真的梦境太过真实了,那件事光用想的,我就觉得心里发闷与难受。 最后我还是道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不晓得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梦太过真实了,以往我的梦境预警也都只是一个虚无的形态,可能逼真,但大多是一种心理暗示,从没像这次一样,具体到每一个细节,那机关的巧设,以及雕画的细节,甚至连那应宁和巫师的形态,我都能记得无比清楚。” 盛世尧听完后并没有立即分析,而是蹙眉沉眸在凝思,好一会儿他将我抱起。我不知他要作何,直觉伸手揪住他衣襟,发现我的手已经能动。他抱起我后并没走离寒床,而是将我调转了个位置,这样视线刚好能看到那不远处的黑翼蝙蝠浮雕。 此时它的眼睛处已放了两颗青璃珠,青光幽幽,无尽森冷。脑中不受控制地想到了那只真实的巨型蝙蝠,它的体积是这只足有一人多高浮雕的十几倍大,厚重的翅膀都像是块超大的黑色幕布,眼射血红之光,阴冷的俯视着脚下生物。 “小小?”耳旁传来盛世尧的唤声,我茫然回过神,只见他紧蹙着眉看我,“你又差点受青璃珠的影响,堕入混沌空间了。深呼吸几次,让心率平稳下来,你必须调整自己心神抵抗住珠子的干扰。” 听了他的指令,闭眼深呼吸好几次,摒弃杂念,再睁眼时看那浮雕,已不会再觉得惊颤,脑中也不再出现胡思乱想。他见我平下心来后才道:“你在这躺着,我去察看下那青璃珠背后是否有机关,看看会否有你说的两层雕画和会被升起的石台。” 盛世尧抬步走到浮雕面前,先是将浮雕周身都观察了一遍,随后才伸手去将两颗青璃珠取下,等了会,不见有任何动静,无论是浮雕还是地砖,都没有任何机关启动的声音。我想到什么,忍不住提醒:“可能与放珠子的顺序有关,你试试看先放右边,再放左边呢。” 他依照我说的,先将珠子放入右边,等了下没动静,又再将另外一颗放入左边,还是没动静。他回过头来看我,微挑了眉,我默然发怔。 之前我们进入石室后看到浮雕,发现青璃珠实则是它的眼睛,而它右边存有,左边缺少,于是盛世尧就将身上那颗珠子放入左边眼洞中。按理到这时,应该浮雕嘴里吐出石环,拉动石环,它身体中间会有石板往左右两边移动,露出第一层雕画才是。可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真的都是我在梦中凭空幻想出来的吗? 如果是梦,我的每个梦都存在预示,那这个梦又在预示我什么呢? 盛世尧再次出声打断我跑远的思绪:“再试试别的顺序吧。”他将珠子同时拿起,又同时放入,再先拿右边,再拿左边,然后再先放右边,再放左边,这过程中,浮雕没有任何变化,一直纹丝不动。最后只听他问:“安心了吗?这两颗珠子根本没有任何玄机。” “可是......”我喏喏而问:“为什么当时偷盗的人只拿走一颗呢?” “因为珠子本身有问题,你没发现吗?光只是一颗珠子,对你完全不起作用,但如果两颗珠子都放入后,就会存有某种奇怪的力量让人产生幻觉。当初那人在进入石室后必定也应定力不足而中邪产生幻觉,后为破幻取下其中一颗珠子。这想必也是黄兴元这一脉人将此蝙蝠浮雕当成是黑暗魔神的原因。” 似乎事情都能解释得过来了,但我心中却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还有黄兴元的秘术从何而来?他们称之为魔神秘术,必然是与这蝙蝠有关。 就在我闷声时,突听那边传来动静,定睛一看,发现盛世尧蹲在浮雕跟前,埋头不知在看什么。我急得不行,也想过去察看,无奈身体乏力,只能出声询问:“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盛世尧站起身,让开了那个位置,远远可见在浮雕的脚下,有块石砖被拿了起来放在旁边。“那块石砖是怎么回事?”隔得实在是远,看不分明究竟。盛世尧飘了我一眼,快步走回抱起我,“自己去看,省得你躺这心神不定。” 几步就来到了浮雕跟前,他将我放在地上,扶我坐好。我看到就在蝙蝠浮雕的脚前,地砖掀开在旁,底下铺着一层基石,却在中间挖有一个坑槽,深约两寸,坑槽的形状依旧是长方形,大小与紫金匣子差不多。而在坑槽的底部写了一句话:此术赠予有缘人,望能潜心修习救济苍生天下。 我惊愣住,本该在升起的石台上出现的字迹,居然是在这里!由不得我不信之前那个是梦了,因为就连笔迹和字的大小都是相同的。 盛世尧说:“你的梦境预示应该就是这,但毕竟那是梦,会有偏差。这座浮雕并没有什么机关,我刚仔细察看了它的翅膀,是从墙体里延伸出来的,根本不可能会出现你说的上移那种情况。当年那人估计是心细发现了这块能移动的地砖,从而找到了藏在里面的秘术,他认为是蝙蝠浮雕赐给他的,又被它的两只青璃珠制幻,甚至后来修炼秘术时,发现身上会出现蝙蝠的图腾,于是就将之神化了。” 正文 45.同伴出事 盛世尧的分析句句在理,我没法不信服。|| 他又分析之所以会再次梦到巨型蝙蝠,而且有了更多的后续,也许是一种梦境能力的提升过程。就好比之前我很多年只能梦到漂洋过海,看到一个在城堡里躺着的黑衣男人,后来变成能走近他,然后看到他睁开眼,我被吸进那黑幽漩涡,堕入二层梦境。初次进二层梦境,我还得依靠他唤醒,第二次也就是梦见巨型黑翼蝙蝠时,我就能自己醒过来了。 然后这次围绕那巨型蝙蝠,我做了一个更宽更广更形象的梦,都是二层梦境的衍生,如果能突破这个范围,就代表我将修炼完这二层境界,可向第三层出发。但显然,我又一次沉入深渊中,以失败告终,甚至攻破了我的心防,让我彻底失去信心,宁愿沉沦混沌而不醒。 盛世尧慎重告诫我,以后千万不可强求,光突破一层梦境我就花了十几年,二层梦境的突破万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就被我跨越。他边说边要把我再次抱回寒玉床上,突听“砰”的一声从外传来,那声音离得有些距离,却如此响,是......枪声! 我心中一紧,在与盛世尧一起出来之前,周通说过如有事鸣枪示警,难道是他们那边出事了?我见盛世尧的脸色也沉冷下来,眉宇紧蹙,连忙道:“你快放下我先回去,周通那边可能出事了。” “不行,你一人在这里太危险了。”盛世尧直接否决,他三步并成两步将我送回到寒玉床上,这时枪声又再传来,而且不止一声,好像是开上火了。 事态变得再不能耽搁,我伸手去推他,“你快回去啊,这里我们都看过,会有什么危险?那边一定发生了危险,周通和六子才会接连开枪,你若不赶回去,没人能救得了他们。” 盛世尧并非拖泥带水之人,握了握我的手说:“等我回来。”提起放在脚边的枪掉头而走,脚步声远去,很快就听不着声音了。石屋顿然就安静了下来,老实说,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灯光昏暗,说不怕是假的。盛世尧在临走前,有把枪放到我手边,目前我能行动的也就手,若真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危险出现,至少我能持枪反击。 外面枪声不断,时不时地传来,证明形势十分严峻。总算身体的知觉在一点点回来,这过程中除了环境氛围压抑外,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我尽量忽视蝙蝠浮雕的存在,怕看了它的眼睛会再产生幻觉。大约过了近一个小时,身体就能动了,知觉一恢复就感觉全身犹如被车轮碾过一般的酸疼,这种疼没法形容,是扩散到四肢百骸中的。 我顾不得其它,提起枪就下地,脚接触石砖时,微微有些发软,站定了一会才觉力量回来了。深吸一口气,抬起腿就往石门走,在临走出门时,突然有种极强烈的感觉想要回头看一眼那黑蝙蝠石雕,但深知这回眸一眼的代价也许是再生幻觉,所以我最终还是咬咬牙,快步跑出了古堡。 枪声似乎已经停了,跑出古堡后我就戴上了夜视仪的眼镜,辨别了下方向大步而奔。当我跑回到之前休息的屋子前时,发现门是洞开的,甚至连那盏极亮的探照灯都还没灭,将整间屋子照得敞亮。但是里面却没了人声,应该说没有人的气息。 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从我站的角度,无法窥见门内全景,但可看到探照灯是歪倒在地,而那张桌子已经散了架,躺在地上。往内走进,就见屋内可以说没有一件完整的,墙上更有一个个洞,像是被子弹打穿的,而与屋后连的那面墙已经完全坍塌了,显然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突然瞥到角落里似躺了人,我连忙疾跑过去,到近处从装着来看发现竟是秦教授与他的那名队员,两人都翻卧在地,一动也不动,而其他人不知去了哪。这情形大抵是个什么情况,我其实已经心中有底,可没法明着看到两人趴在这而不去查探清楚。所以在我去翻过秦教授身时有了心理准备,但翻身之后还是吓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秦教授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已经死去多时。在他胸前破了个大洞,血肉模糊,像是被凶猛的野兽给撕开一般。翻过那个考古队队员,他的遭遇与秦教授相同。 天哪,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那巨型老鼠又来了吗? 我将屋内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再找到第三个人,众人的包袱都丢弃在地,显然当时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带走。翻了翻,将放有医药用品的包给背在了肩膀上,临出门又把那探照灯给带上,这座古城无处不笼罩在黑暗中,灯会变得非常重要。 有了探照灯照射,方圆几十米内都能看清,我将夜视仪眼镜摘掉,紧盯着地面寻找他们离开时遗留的痕迹。这其实不难找,显然他们中还有人受伤了,地面有血迹,沿着血迹一路往前寻,到了一个转弯口突然血迹就不见了。我又往前跑了些距离,都没再看到痕迹,于是退回转弯处,将目标定在眼前这座房屋。 无论是从窗户与门缝中看,里面都是漆黑一片,他们会躲藏在这里吗?我将探照灯放在了地上,一步一步往门前走,伸手可及时,用端持在手中的枪头去顶门板,好似从里面关上了。一咬牙,抬脚用力一踹,门板应声而倒,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道劲风从内袭向我,刚好我因灰尘扬起扑面欠开身而躲过,屋内黑暗中似站了个人影,光线被我身体挡住,照不到他那,却能见他双手抓握着一根长木棍猛力挥向我。我往后急退,又出声询问:“你是谁?”抡起的棍子顿在空中,只听对方惊疑声传来:“成晓?” 这回我知道他是谁了,杨文浩! “我是,放下棍子吧。”总算是找着人了,但看这情形,好像就他一个,否则其他人必然也出来了。却听砰的一声,那原本站得笔挺的人,重重栽倒在了门前,我连忙上前去扶,透过灯光看清他脸色,发现一片惨白,眼睛涣散。搜掠他身,只见他的脚踝处绑缚了布条,但血迹已经将布条染红,显然他受伤很重。 刚才那抡起棍子来打我,是强撑了一股气,现在发现是我后,这股气就泄了,人也瘫软下来了。幸好我将医药包给带出来了,连忙从包里找来伤药和消毒药水,把他绑缚的布条一圈圈给解开,看清那伤口时倒抽一口凉气,脚踝上方整个连皮带肉少了一块,连骨头都外露出来了,难怪疼得他快昏过去呢。 这样的伤,我不敢直接给消毒,怕消毒水洒上去,能把人疼死。只能拿了棉花球在伤口周边轻轻擦拭了下,再用纱布绑缚好。取出包里的水,喂了他两口,轻拍他脸颊,总算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我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其他人去哪里了。 他的眼中立即浮现惊恐,紧抓着我的手颤声说:“成晓,来了两头超大的黑熊,它们不怕子弹,教授和我同事直接就被它们给掏穿了胸口。我跑得慢,被一只熊拍到了脚,利爪撕下了我的肉,太吓人了!真的太吓人了!” 杨文浩说话语无伦次,是真的被吓坏了,他浑身发颤,眼底尽是恐惧。这个情形,想再问出点什么来恐怕是难,我只好一手扶着他,一手提着灯进到屋内,将人搁置下后,想起枪和包还落在外面,这时候这些东西可不能再丢,又快跑出去拿了回来。 等了好一会,才见他算是冷静下来,眼中惊惧仍有,但没那么颤抖了。我轻拍了拍他肩膀道:“好了,如果你冷静下来了,就跟我说下其他人都去哪了?怎么就只剩你一个人在这?” 他抬眸看了看我,道出了事情发生的经过。 我与盛世尧离开后,久久没回,周通与六子都很着急,屡屡去门外探看,都不见我们身影。这时刘悦醒过来了,得知我们一直都没回去焦急万分,要让周通或者六子出去寻我们。但周通坚决不同意,他说有盛世尧在,我们俩不会有事的,万一谁出去找人遇上了危险出事,那就损兵折将,等我们回来了就又要出去找人。 当时刘悦也认可了,可等待最煎熬,在又等了两个多小时后,她再也忍不住。坚撑着起来要自己去寻人,周通不给,两人就吵了起来,六子在旁劝,谁都不听。就在这时,突然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众人仔细一听,都大惊失色,因为那声音是从屋后传过来的。 盛世尧没在后,基本上就都由周通做主,他忍着脚伤抬枪要去后屋察看动静,让六子保护刘悦。还没等他走到连向后屋的门前,那堵墙竟轰然而塌,两头超出平常两倍多的黑熊从里面冲了出来,它们的个头都有两米多,眼睛发红扑向了人。 周通毫不犹豫对准一头熊放枪,可子弹打在它身上,根本毫无作用,只引得那熊更加凶恶。一掌就拍向周通脑袋,幸亏他反应快就地一滚,才躲过那一击。 正文 46.百兽朝拜(1) 但黑熊的利爪还是扫过了周通背脊,当场衣服撕裂开来,他的后背露出五条血痕,深可见骨。()他震吼一声,不顾受伤,让大家立刻退出门去,六子连忙俯身背起刘悦往外冲。 杨文浩想去搬动秦教授,但其中一头黑熊冲了过来,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同事的胸口就被黑熊掏空了。他呆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黑熊迎面一掌扫来,是周通飞身扑倒他,才救了他一命。周通嘶吼一声“跑”,就没再顾他,转身跑出了门。 这时杨文浩也顾不了那么多,拔腿就往外跑,回头间刚好看到那头黑熊将秦教授的胸口也掏空,他吓得心惊胆颤,脚下一慢,黑熊已追来,刚好他前脚踏出大门,后脚还在里面,黑熊的掌拍到了他的后脚,当场就被撕下一块肉,他痛呼出声人跌出了门外。 只因黑熊长得高大,那门框对它们而言太小,两头黑熊又互相挤压,一时间卡在门处没出得来。杨文浩连扑带爬地撒腿而跑,跑了好长一段路才发现不见其他人身影,而身后也不再听到黑熊的吼声,他不敢懈怠,拖着残腿又跑了一段距离,才找到这处空屋躲进里面。 本来他就被吓得魂胆俱裂,在听到我踹门声后,以为是黑熊又追来了,于是屏住一口气抡起棍子想拼命,总算听到我声音后,神智恢复过来了。 我听后不胜唏嘘,没想我们在古堡中时,他们这边发生了这么巨大的变故,依他所言,不光是不知道周通与其他人的去处,就连盛世尧都没见着,显然是盛世尧赶过来时已经晚了。我很难不去担心周通三人,他们中间刘悦中毒虚弱不堪,周通又接连受伤,就是六子,想必也不会好到哪去,不知道盛世尧能否赶得上救他们。 本想立即去寻找他们,可杨文浩这个样子,又没法把他撂在此处。只能陪着他在屋内干着急,突听屋后传来一声响,两人汗毛都竖了起来。砰砰的声音在靠近,杨文浩惊恐地指着那处说:“是......是黑熊的脚步声。” 我一听面色急变,就想拉了杨文浩跑出屋,可屋外竟也传来了动静,这下前有豺狼后有追兵,我们无处可逃了。心中一凛,从包中找出防毒口罩塞给杨文浩,示意他戴上后,压低声音说:“闭住呼吸!” 话声落,就见一头黑熊出现在了门前,它的个头并不算大,只有小半个人那么高,应是一头幼熊。它正用鼻子拱着地上的血迹在闻,看来是循着血腥味找来的,我当机立断将包盖在了杨文浩的脚上,又用衣服将探照灯给罩住,使亮度变暗,只隐约能看清屋内。 黑熊因视力较差被成为黑瞎子,但它们有极敏锐的嗅觉与听觉,一般不主动攻击,但从之前杨文浩所述,此处的熊显然是主动攻击人的,它们寻找猎物是凭借对方的呼吸和气味。戴上面罩是以防实在闭不住气时,轻微的吸一口,不容易被察觉,只祈祷杨文浩身上的血气被它察觉。 屋后的熊也已靠近墙壁,正在那头来回走着,似想找到出路。而屋外的熊则走到了门口,朝内探看,估计是听到里面同类的动静,它低嚎了声,就走了进来。从我们身旁越过时,差点一脚踩在压住杨文浩脚的包上,看得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因为那一脚踩下来,杨文浩的脚骨铁定断裂,会发出痛呼,那我一人对付两头黑熊,哪怕这头是幼熊,也根本难有所为。 幼熊像是并未发觉我们,走到墙边时,两头熊隔着一堵墙发出呜呜声,来来回回走着,显得很焦虑。我有些明白,这头幼熊认识墙对面的那头熊,很有可能那边是头母熊。我决定冒一个险,赌对了就能将两头熊引走,赌错了我和杨文浩送命。但如果什么都不做,我怕那头母熊迟早撞开墙过来,然后凭着杨文浩身上的血气发现我们。 乘着幼熊注意力在墙后时,我偷偷把手伸到包底下,摸出之前为杨文浩换下的沾血布条,绑住一个罐头就朝门外扔去,“哐当”一声响,那罐头滚出去好一些距离。幼熊听到声响,毫不犹豫就冲出了门,接着一声轰响,那堵墙被撞开了,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一头巨大黑熊跑到了门口,因为门框太矮的缘故,它把门墙也给撞裂开,跟随幼熊跑了出去。 此计奏效,两头熊完全没发现我们,但此地已不宜久留。我背起包在肩上,扶了杨文浩起身往后屋跑,前门黑熊肯定去得不远,若跑出去就是与它们正面冲突,只能指望这屋子有后门。墙被黑熊顶了个大洞,门已经是不能走了,只能跨过坍塌的砖石而过。 杨文浩倒也算机警,在临走前提了探照灯,总算我们不至于摸黑寻路。可显然我判断错误了,因为刚跨过那堵墙,就听到好几个沉重脚步声传来,不是从前门外,而正是屋后。赫然想起之前杨文浩所述中,黑熊也是从后屋突然光临,给他们来了个措手不及。难道......那些熊都是躲在屋后面的? 此时不容我分析与判断,只能凭直觉而行,转身退回到前屋中,也顾不得之前那两头一大一小的熊了,就迈出大门。却见那两头黑熊已经在回跑,身形矫健,速度又飞快,心中哀嚎出声:我命休矣! 把杨文浩往旁一推,端起手中的枪,准备与黑熊来个最后拼搏,只等它们到近前。就在我准备开枪时,忽然觉得这两头黑熊奔跑方向并不是对着我们,而是直线而跑,于是我手中顿了顿,果然见黑熊越过我们身前,向夜黑深处而跑走了。 耳旁听到四周各处都传来躁动,我没作多想,拉了杨文浩就跑出屋外,掩身在拐角的角落里,并把探照灯给按灭了。只听接二连三的墙被冲撞,门倒塌声音传出,一道一道身影从屋内跑出,又在我们眼前迅疾闪离。 吃惊已不能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应该用惊骇才恰当。因为我看到那从每扇门内出来的动物,不光是黑熊,还有巨型鼠、狼、虎、豹,各种各样的动物,都要比常规的大上数倍。它们全往同一个方向而跑,就好像有什么在召唤它们似的。 整整几十只跑过后,总算动静变小了,出来的也最多是稍大一点的昆虫类,不再是巨型猛兽。我一摸额头,全是冷汗,后背也发凉,刚才那一幕当真是难以形容,但凡只要一头猛兽停下来发现我们,那现在我已经身首异处了。 回头去看杨文浩,只见他人已瘫坐在地,脸上还戴着防毒口罩,但从他惊恐万分的眼神看出,他又一次被吓坏了。我俯下身对他道:“听着,以目前情形来看,此处应不会有剩余的猛兽了。我要跟过去看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是留在这里还与我一同前行?” 他惊愣的眼神定在我脸上数秒,恁是没反应过来我的意思,我只好又说了一遍,他才总算缓过神来,却抓住我的手急道:“你要追上去看?不要啊,太危险了。” 我点点头说:“是的,的确很危险。但我的同伴目前生死未卜,我必须去找他们。你可以继续留在此处,找个隐蔽的地方等我回来,你看如何?” “不行!”杨文浩大声否决,他一把扯下防毒口罩,惨白的脸因为焦急有些涨红,“如果你要去,那就一起去,我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单独行动。” 顿觉无力,这时候还讲什么大男子主义,他一介文弱,可能都没我反应迅捷。不过他既然提出也要前行,我还是支持的,毕竟留他一人在此地,难保那些野兽回来发现他。所以当下没多费口舌,背起包,扶着他就往动物们奔跑的方向寻过去。 倒不用担心找不到它们踪迹,因为后出来的昆虫类动物爬行得比较慢,只需跟在它们身后就可。没了探照灯,眼前漆黑一片,我一摸口袋,那夜视仪眼睛总算还在,但只有一副,也就不管杨文浩了,自己戴上了先。 眼见已经走出了城镇范围,往空旷处而走,我当时迟疑了下,想到底要不要跟。最终还是决定一探究竟,到底这些动物连人都不攻击了,只朝一个方向而跑,是灾难即将来临,还是有更凶猛的动物召唤它们?如果是前者,那么跟着它们可避灾祸,这也是我决定带上杨文浩的原因;如果是后者,怕会是与盛世尧他们有关,总之有这种莫名直觉。 在空旷的野外走了近有半小时,发觉那些昆虫慢下来了,有的甚至不再前行,就停在了原地。我眯起眼去看前方,黑蒙一片,却能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都在狂躁地蹿动,等我往前多走了几步,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不是我的错觉,而是我已经渐渐看到有数以百计的巨型动物在前方,那些狂躁的骚动就来自它们。 全身所有汗毛都根根竖起,这么多超出常理的凶猛野兽齐聚一堂,竟然不互相撕咬殴斗,而是全都凝视着前方,只可惜夜视仪可看的射程太短,看不到黑暗深处有什么。 正文 47.百兽朝拜(2) 虽说这群猛兽暂时不攻击人,但我也不敢与杨文浩靠得它们太近。()只能沿着外圈,小心翼翼地绕行,希望能找到一处缺口。我的想法最终还是落空了,因为绕行到尽头时,就被一堵高不见顶的石壁挡住了。从石壁的凹凸不平来看,很像是一座山体,真难以想象,这个黑暗的空间,不光有古城,还有这种高不见顶的山。 脑中浮出一个问题:这空间到底是有多大啊? 不死心,回头绕行到另一边,如果两面环山的话,我也直接无语了。但事情总在人意料之外,山没遇上,却有河,看着那平静无波的河水,我欲哭无泪。若不是当下情形,可能还能调侃地想:此处到是块风水宝地,依山傍水的。 水清澈不清澈我没去注意,心里想的是这水下会不会有什么巨型鳄鱼之类的,如果没有,潜水过去应不是难事。这样我就能进到百兽包围圈内,查探到其中的究竟。 心中主意一定,就拉了杨文浩到远处,想让他等在这里,待我细探之后回来再作定夺。哪知他打死都不同意我这么做,如果我坚持就也要跟着一起潜水过去。环境不允许我苦口婆心劝解,真恨不得一下把他敲昏了,最后我耐着性子问他脚伤成那样能潜水吗? 他一咬牙点头说能,我狠瞪了他一眼道:“好!决定了就跟我来,到时候丢了性命别怪我。”说完掉头而走,身后立即传来脚步声,这杨文浩看着文弱,实则脾气却很倔。 在离那群猛兽稍近一些的位置,我和杨文浩下到了水中,虽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冰凉的水温给激到了。没想表面的水温与底下完全不一样,但人已下水,也不容多顾虑,猛吸一口气就闷头进了水中。虽然对杨文浩口气不好,但还是担心他别受不住沉在了河底,所以边往前潜,边回头顾看,倒总算他一直没拖后退,紧跟在我身后。 潜过一段路,气息屏到不能持续了,悄悄把头探出水面。为避开站在河边的野兽注意,我们是往河中心游了点距离的,所以此刻能看到已经潜过百兽的包围圈,只待往前再游一些就靠岸。这时突听有异动传来,方向正是来自岸上,但距离太远,听不清楚。 我再次憋了一口气,潜进水中,朝岸边游。抵达岸边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杨文浩不见了踪影,心中一惊,连忙游回去寻找,只见他在河中央的水下捧着自己的右腿抽搐着。心道不好,是失血太多,造成他肌肉萎缩,上前扶住他钻出水面,这样再潜水太危险了,极可能会闭气了过去。 带动他往前又游出了一段距离才缓缓靠岸游去,因为直接浮在水上游,沉重的气息可能会引来就在近旁的野兽。也万幸这河中没有凶猛的动物,否则我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终于抵达岸边,先将杨文浩往岸上推,然后再自己爬上岸。 此处离百兽有五六十米远,算是暂时脱离了危险区域。杨文浩的样子显然不能再行走了,强要背负他走过去的话,那万一遇到什么事,我连反击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可他死死拽住我的手,怎么都不肯放,黑暗中那双黑漆的眼睛里全是担忧。 真心对他无语,与他根本就只能算是素昧平生,唯一的交集就是在来找盛世尧之前与他见了一面。我狠了心压低声音道:“放手!那边可能有我同伴,他们在等我去施救,如果你再拖着我不放,我会直接把你敲昏。”说得出,我就做得到,如果他不放,真会这么做。 杨文浩可能从我眼中看到了决心,手一点点松开了,我站起身,紧了紧手中的枪,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而走。不是我心冷弃他不顾,而是枪和影月这两样东西都不能交给他,毕竟此处还算安全,而要去的前方有未知危险等着我,枪在手上能以防万一抵挡一阵。至于影月给他,只会害了他,所以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快去快回。 在靠近百兽群位置时,我就开始匍匐前行,一点点压在地面移动,渐渐听到了语声,仔细辨别好像是周通的声音,不由心中大喜,他们果然在这里。当我匍匐到更近时候,夜视仪的射程距离已能看清眼前场景,而我呆若木鸡。 很难以想象这样一幕情景出现在眼前,刚才听到的语声确实是周通的,他双手举枪,浑身都是血,在对着头顶叫骂,时不时就勾动扳机,可嗒嗒嗒的声音出来,却听不到子弹抨击声,显然他的子弹已经用尽。这个样子的周通,像是已经丧失了神智! 会是什么原因造成周通这样呢?不详的预感侵袭而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刘悦出事,二则是盛世尧出事。相信就是六子出事,周通都不会变成现在这般疯魔状。 我急忙朝四处搜掠,寻找其他人的踪迹,只见离了周通好几米远处,躺了一个人,看身影像是六子。而就在六子旁边还有个身影,隔得远看不清楚,从身长看,不像是刘悦,难道是......盛世尧?他真出事了? 再不瞻前顾后,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那处跑,周通闻声举枪对准我,又是一顿扫射,幸亏他枪中没子弹了,否则这时我身体已成了蜂窝。我飞扑到他跟前,喊道:“周通,我是成晓!”他却全然听不进耳,只嘴里喃喃重复:“杀了它们,杀了它们。”手上举了枪就要来砸我,见状我不能再迟疑,一个翻身躲过他一击,然后疾闪到他身后抬脚踢掉枪,他本身受伤就很重,所以没两下就被我制服压倒在地上。 乘此空余,我看向六子所在地,只见他与周通差不多,也浑身都是血,双目紧闭,不知生死。而他旁边那个人......不是盛世尧,身形比盛世尧小了不少,我暗松了口气,但等仔细看时,竟发现那是在石室门外失踪的陈炳,而他脸色灰败,像是咽气了,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心!”突听身后传来一声警告,就觉头顶劲风来袭,然后砰的一声,有什么从我头顶飞过,我循声而看,发现竟是杨文浩摔跌在两米开外处,刚那声警告来自他?他怎么还是跟上来了?等等,他怎么会突然摔出去? 直觉抬头,刚好看到什么向我面门扫来,杨文浩在旁急吼:“闪开啊!”我就地而滚,并把周通也拉离,险险躲开那一击,再定睛看时,我看清了那是什么。 是......黑翼蝙蝠,而且不是一只,是无数只盘旋在头顶!其中有几只体积比较大的,正是刚刚攻击我的。说实话,我对蝙蝠这东西,有了内心强烈的恐惧,从外婆的锦帕到后来得知是图腾,又屡见其雕塑,更是噩梦连连都与它有关,尤其是之前那个梦,实在是......让我从心到身的恐惧。 但眼前这群蝙蝠,个头虽大,却与梦中那个巨型蝙蝠还是有着极大差距,倒与古堡内的浮雕差不多,也就是如果站立在地的话,足有一人多高,一翅膀扇来,着实能把人给拍飞。眼见又有蝙蝠俯冲而下,我抡起手中的枪对其扫射,子弹打中蝙蝠的翅膀,它们发出尖利的嘶鸣声,看来不像黑熊那般肉厚子弹打不进。 扫过一轮子弹后,蝙蝠群飞高了些,暂时不敢再接近地面,但仍盘旋在上方不走。我算是明白周通为何会变得疯魔了,在我来之前,他必然与六子经历了这群蝙蝠一轮又一轮的攻击,直到六子倒下,子弹打空。很可能是我赶得及时,再慢一点,蝙蝠这轮攻击下来,就连周通也会倒在血泊中。 杨文浩伤得也不轻,那一下空中飞人差点送了他的命,刚才若不是他飞身扑救,很可能被拍飞的就是我了。眼见不远处落着我那只黑包,刚才为求轻便,我是把包留给杨文浩的,没想他连包也带过来了,里面有急救用品,此时非常需要。 我一边提枪防备头顶的蝙蝠来袭,一边朝黑包靠过去,在挑起包的同时,又有一头蝙蝠想俯冲而下,被我一枪直接打中了腹部,难听的嘶鸣声起,再仓惶而飞远了。环视了一圈站在外围旁观的群兽,不见它们有任何异动,就只是旁观而已。 不太明白这些动物群体的思想,如果是为了这群蝙蝠而赶来,那么看到我伤了蝙蝠,就会群起而攻之,但它们都只作壁上观。难道说,这群蝙蝠与群兽一样,都是为了某个原因而来?那会是什么原因?又是为什么蝙蝠会来攻击人,其它物种的野兽却不攻击? 答案自然没人来为我解惑,只能心中存疑着将包提到周通处,他刚才被我制服后,整个人就脱力瘫在地上了,我为他打了一剂镇定剂,又简单包扎了下伤口。见他神智还没恢复,只好去查看六子,探过呼吸后发觉虽然微弱,但还有气在。 正要解开他衣衫,为其敷药包扎时,耳旁传来周通哀沉悲痛的幽声:“小妹,阿悦没了,尧哥也遇害了......” 正文 48.百兽朝拜(3) 有那么一瞬,我的脑中变成空白,好一会才转过头回眸看周通,呐呐而问:“你说什么?” 他咧了咧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悦和尧哥......都没了,他们被这群妖怪蝙蝠给拖走了,我和六子拼命追到这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拖到那里面去了。()”见他扬手而指向我身后,我顺着那方向去看,黑蒙蒙一片,不懂他意思。 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那个方向.....好像是山体,周通意思是刘悦与盛世尧被蝙蝠拖到山那边去了?哪知他摇着头道:“不是山那边,而是直直撞上山壁,然后连尸骨都没落下来,就连同蝙蝠一起消失了。” 怎么可能?撞上山壁之后凭空消失? 周通笑出声来,嘶哑又难听,“小妹,你是不是不信?我也不信啊,可是亲眼所见,由不得我不信。你看到那边的野兽与头顶的这群蝙蝠了吗?都是拖走尧哥和阿悦那两只超大蝙蝠召唤来的,尧哥说蝙蝠是这世界的王,群兽都要对它们朝拜。” 我忍着心颤问:“那超大的蝙蝠有多大?” “是我们头顶上大个蝙蝠的四五倍那么大,一共有两只,拖走了阿悦,尧哥想去救,被另外一只也拖到了空中,然后就......”周通面露极痛,整张脸都揪在了一起。刘悦于他的意义,早已不用说,而盛世尧是我们这群人的头,神一样存在,可以说有他在就是信念。 我很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只是与他在古堡分离了几小时而已,他临走前还让我等他回去,结果现在被告知说他与刘悦一同被黑翼蝙蝠拖着撞上了山,消失不见了。绝不可能会有这样的事,一个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呢?一定是这山有问题,会不会在那山壁上其实有裂缝,蝙蝠这种动物最爱钻洞穴缝隙,很可能它们拖着两人进了巢穴。 虽说如果真进了蝙蝠的巢穴也是凶多吉少,但至少有机会,而不是贸贸然人消失不见这种玄之又玄的事。只怪此地太黑,无法看清山壁上的实际情况,但为稳住周通心神,还是把刚才的想法道于他听。 他听后立即就激动了起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急声问:“你是说阿悦和尧哥可能没死?” 被他抓得很疼,几乎掐紧我肉里去了,但我没面露痛意,只朝他点头说:“我不敢肯定,但绝不相信人会凭空消失掉。山壁上有石缝很平常,而且这群蝙蝠在这里出没,显然此处是它们的老巢,蝙蝠是洞穴群居生物,不可能居住在外面的,此处就这一面山,显然是有山洞。” “对对对!”周通大掌拍地,“一定是这样的。看我这破脑袋,怎么就想不到?有尧哥在,阿悦就一定不会有事!”他说得很大声,像是说给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我知道唯有如此,他才有信念坚持。 周通重振精神后,就不再萎靡哀戚,从我手中接过枪说:“小妹,你先顾看六子的伤,天空那些蝙蝠有我守着,放心,之前老子的子弹打空了,有小蝙蝠下来直接拿枪托敲死,大的下来依旧开枪,那群蝙蝠都是瞎子,它们听到开枪声音,以为是又有子弹击打,所以都会逃窜开。”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发觉看着他刚才人已致昏,但其实还有理性在,只是刘悦与盛世尧相继出事后,他思维混乱,眼睛发花了。人在困境,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本能的求生,这也是周通能坚撑到我来,都还屹立不倒的原因。 我没急着给六子包扎伤口,而是先把杨文浩给扶到这边,又去查探了下陈炳,发觉他已经没了气。周通见我蹲在陈炳跟前,就在旁解释道:“我们追蝙蝠群到此处,就发现他已经在了,你看他脖子,明显已经被蝙蝠吸干了血。” 目光立即扫过陈炳的脖子,果然见那处有几个血洞,定是那蝙蝠吸干了他的血,难怪他的人犹如干瘪了一般,整个人都萎缩了。心中涌起阵阵不舒服,若不是当初我们把他弄昏扔在石室外,也不至于被黑翼蝙蝠给拖到此处吸干血。我知道这种妇人之仁最要不得,可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到底是一条人命。 “小妹,快别看了,头顶上那群妖怪又要准备下一波攻击了,你做好准备,一把枪可能顶不住。”周通在旁急声唤,我抬头一看,果见那几只体积大的蝙蝠已经飞低了位置,而其它小蝙蝠则黑压压的跟在它们身后。 如果群起而下,那我们只有一把枪,还子弹不多了,很可能顾此失彼。周通叫我拣了空枪当棍子,必要时可以抽打,杨文浩已经拿了一把在手上了,我想了想,那空杆子悄悄小蝙蝠还行,这么大个的敲着有什么用?还是从怀中摸出影月,它比较让我放心。 枪的长处在于远程射击,而影月则在短兵相触时最为有用,不管怎样,我们三人都做好了最后的殊死搏斗,等着这一轮蝙蝠的攻击。 似乎那几只大个蝙蝠起了点躁动,它们低吟着,来来回回盘旋扑打翅膀,突然间其中一只直扑而下,周通眼明手快轰的一枪,打在了它翅膀上。之前若对方受伤了都会退离,可这次却是大军压下,我见那黑压一片如蝗虫般席卷而来,本能的扬手在头顶去抵挡,但来得太多,即使接二连三听到难听的蝙蝠惨叫声,但露在外的手还是被利爪划伤了。 有一下特别深,血珠子瞬间就冒了出来,沿着我的掌漫到了影月的刀刃上,突然间觉得影月好似颤动了下,紧接着握住的刀柄温度在上身,我仔细一看,发现刀刃变得通红,而且隐隐发光。那群蝙蝠倏然间全都散开,蛰伏在上方,血红的瞳盯着我们,却没有一只再下来。 感觉腰间也有些发热,我知道那部位是什么,正是影月的刀鞘,心中一动,撩开外套去看,发现那刀鞘也似在颤动,我把它解下来,莫名有股力量牵引我的手抬高,然后将刀鞘套上刀刃,在合拢的霎那,刀鞘的两头发出了绿幽幽的光。 梦境重现!那个噩梦中所经历的,一件一件在现实中历证,即便情形大不相同,也都是一种预警。心底冒出某个惊然的念头:如果那噩梦里所发生的事,即使有偏差也都在预示且应验,那么是否意味着......盛世尧会有一天像那样伤害我?想到这不由打了个颤。 “小妹,你快看!”周通的声音打断我冥思,茫然看向他,见他手指上方,我抬头去看,吃惊地发现蝙蝠群好像在撤离,而且是有秩序地离开,先是最上面一层往远处而飞,接着中间一层,等撤到只剩那几只大个蝙蝠时,只见它们在上方围着我们盘旋了两圈,然后尖啸声起,扑腾了翅膀拔高而飞,竟不与那些小蝙蝠一样飞离此处,而是就像周通所说的,直直撞向那山壁,然后,消失不见了...... 不等我们反应,身旁又传来异动声,回眼而看,只见那百兽也都有秩序地在一点点撤离,这个离奇场面把我们都镇住了,一直等到这片空旷之地静无声息时,耳旁听到周通呐呐而问:“小妹,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没有回答,杨文浩接了口:“你没眼花,我也看到了,它们居然......都走了?”到最后,他似连自己都不信。 我沉默地盯着黑暗的深处,此时手中的影月刀鞘上的幽光已经黯淡了下来,又变成了原来的灰蒙,不管怎么细看,都看不到刀鞘的表面有任何发光的物质。是刀魂吗?隐隐而觉,这群兽和蝙蝠,是因为影月突然发光而离开的,自影月在我手上后,已经不止一次发挥奇效了,我也相信这把刀经过千年淬炼而有了精魂存在,所以刚才的事,很有可能是那些动物惧了影月的精魂而离开的。 不管怎样,至少这群野兽离开了,应暂时不会再回来,也算是抵除了威胁。刚才蝙蝠的群攻威力不小,三人或多或少都又受了伤,正需要缓口气,把伤处理一下。简单处理过后,我就起身走向那山壁,仰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突然啪的一声,身后骤亮,回头去看,原来是杨文浩拿出了探照灯,我真是糊涂了,竟把这灯给忘记了。 之前潜水时,怕灯受潮了点不着,是特意用布包好,然后藏在包的最底层的。而刘悦这次准备的包,都是防水的那种,所以即使在水中潜了那么久,包里面的东西都没有潮湿。 探照灯的射程距离比夜视仪要长很多,而且明亮,我就着光亮眯眼而看,果真见到山壁的几十米开外处,有一条狭长的缝隙。目测那缝隙很大,只是因为它是竖直而下,又在高空,看着就像是山壁的一处深凹。 周通拖着伤腿也走过来,看到了那条缝隙,神色很激动,“小妹,真被你说中了。可是那么高,我们要怎么上去?” 确实这个问题很令我忧虑,山壁虽然不是垂直而下,但也十分陡峭,没有专门的登山工具,是很难爬上去的。而此刻,别说登山工具了,我们就只有一个医用包,里面放了两瓶水和几块压缩饼干。 正文 49.人的表象 困境还没到将人压死的地步,但也相差不远了。--心中明白,我们其实现在最正确的做法是回到那个被黑熊毁掉的屋子,将落下的几个包拿来,里面还有我们赖以生存的物资。可是群兽在此处分走离开,不代表回了镇上后还会不攻击我们。 所以回去拿包的举动非常之危险,更主要的是明知盛世尧与刘悦被蝙蝠拖进了那缝隙中,如何还等的及回去拿包袱,只想立即找到他们。 无奈我只好再次借用影月的锋利,尝试刺进山壁中,想要挖出可供攀岩的踩石,但发现影月刺入一寸后就难再进,挖开那层山石,发现里面的材质赫然就是我们在暗室中发现的那种金石,我不信邪,换了一处同样操作,也是一样。 天哪,难道这座山都是那种金石?这是多么庞大的资源啊。如果说只需一点金石磨粉作为原料,就能让普通的石材变成类似汉白玉这种珍贵石材,那这么大一座山,会是无穷无尽的财富,难怪古时的他国军队要觊觎开战的。 可眼下不是慨叹它珍贵的时候,而是我们要怎么上去?连用影月来割山蹬这条路都断了,高离地面近三十多米,除非我们长了翅膀飞上去。念头刚滚过,就觉头顶劲风来袭,抬眼发现还有一只大个蝙蝠没离开,正扑腾着翅膀对准我俯冲而下。 我本能地去推开周通,他已经全身无处不是伤了,再被这么击打一下会受不住。而刚刚以为所有蝙蝠都飞走了,他走过来时并没有把枪也提上,就在以为那蝙蝠要扑击而来时,却见它在离我头顶一尺距离处,又拔高而上了,然后就忽高忽低地这么飞着。 觉得有些奇怪,它是想干什么? 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奇想,那么高的位置不是说要长了翅膀才能飞上去嘛,现在翅膀不就来了?我扫过地上的周通与那边杨文浩一眼,不管他们明不明白我眼神的意思,心中已经有决定。屏息等待着蝙蝠的下一次落降,眼见到我够得着的高度,纵身而跳抓住它的翼,显然它没防备,很是受惊,立即扑腾而起,就在我双脚离地的同时,杨文浩竟然也飞扑上来想抓住另外一边的翼。 但他因为比我慢了一拍,只够到了蝙蝠翼上中间的爪子,那是蝙蝠的前肢,就像吸盘一样用来爬行和悬挂的,所以十分锋利,几乎瞬间就看到杨文浩满手是血了,可是他仍死揪着不放。闪神间,蝙蝠已把我们拖到了空中,只闻底下周通在凄厉嘶喊:“小妹!”低头下看时,竟已上升到十几米高处,我这边还好,揪住蝙蝠的翼,它也并没在甩动我,杨文浩则就危险了,他的身体被蝙蝠在空中摆荡。 这种情形下,我唯有冒险松开一只手去拉住他,以免他被蝙蝠甩脱而掉下去,那就真的一命呜呼了。凌空而上,阴风扑面而来,我转眼一看,发现竟已到了石缝处,但却离了有两米多,估测着这样纵身而跃能到的位置,充其量是摸到石缝的边就摔落而下。而且还有个杨文浩在,我没法不管他。 就在迟疑间,蝙蝠突然顿住,朝那石缝直撞而去,我大吃一惊,它双翼张开时绝对要比石缝宽度长,如何能挤进石缝中?哪知它在即将触碰到山壁时,双翼竟然往下一折,身体就这么挤进去了。这可苦了抓住它翼的我们,翼尖重重扑打在了我和杨文浩身上,后背疼得倒吸气,手不得不松开,还好人已进了石缝,并没有摔在外面。 蝙蝠没来顾我们,就如箭一般蹿了进去,很快扑腾声起,像是里面有空间伸展翅膀,已经飞走了。我去扶杨文浩,懊恼地问:“你干嘛也要跳上来?” “我......我......”他“我”了半天,也没成言,拼命在那重喘气,却见他从腰后摸出了探照灯,这才想起难怪缝隙中黑暗一片,却能看清眼前,原来是他把探照灯给别在了腰后,当真......有些佩服这书呆子的机智了。 底下周通的喊声还在传来,这里有光线,他应该也看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了,我扒到洞口,扯开嗓子对下面喊:“周通,我们没事!你与六子在下面找个地方躲起来,我进里面找人,等我回来!” 周通停住了呼喊,过了好几秒才听他吼道:“小妹,你小心!” 我勾了勾唇,没再回喊回去,心中默想:一定尽己所能,找到盛世尧和刘悦,把他们带回来。回头看了眼杨文浩,没好气地问:“诶,你还走得动吗?” 他连忙小声回:“走得动,走得动。”说完手撑着地歪歪扭扭站起来,我飘了眼那血肉模糊的手,口袋里摸了摸,发现之前用剩下的纱布还在,就走上前帮他在手上缠了一圈,打上结后道:“走吧。” 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不管他跟不跟得上。事到这里,我若还懵懂就是傻子了,这杨文浩绝不像是表面来着那么没用,光就他最后那一跃以及被蝙蝠在空中抛甩都没掉落而看,他并不弱,很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强。人总会被表面现象所迷惑,眼见不一定为实,用到哪里都是对的。 但我此刻没心思去质问他,之前也亏得他替我挡了下,才免被蝙蝠拍飞出去。于情于理,我都欠了他,而如果他不弱,能够帮到我,多一个人总比我一个人孤身找人要来得强。 须臾之间,我已将形势衡量清楚,所以只当傻乎乎的没发现。 事实证明有探照灯非常之好,我们无需在漆黑茫茫中瞎摸,即便石缝深处黑沉,光线聚不到那里,但至少眼前的路能看清。果然在我们往里走了几十米后,就见石缝变宽,头顶高约三米,俨然已是个山洞。 隐隐知道,这里可能是那些超大个蝙蝠的巢穴,越往里走可能越危险,但既然认准了目标,唯有硬着头皮往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杨文浩走在了我旁边,听着脚步沉重,我不由低头看了眼,见他走路颠簸,心道至少这脚伤是真的。想了想,还是伸手扶住了他胳膊,毕竟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不说同舟共济,但该扶上一把的时候还是要扶。他朝我看了眼,极小声地说:“谢谢。” 我扯了扯唇角,没回话。两人走了大约百米,眼前骤然变得宽广,不,应该说到了一处真正的纯天然洞穴。四周山石凌立,有的横叉在外,凹凸不平,完全没有打磨的痕迹。 “成晓,你看上面!”杨文浩突然凑到我耳边说话。我抬起头,倒吸了口气,上方洞顶处,一只只大个蝙蝠都倒挂着,初略一扫,起码有十多只。但却不见它们发着血光的眼睛,好像都用双翼遮住了,它们这是在休眠吗? 之前果然没猜错,这群大蝙蝠是栖居在此处的。向杨文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尽量轻抬脚再轻放,一步一步从蝙蝠下方位置走过,但路坎坷不平,杨文浩脚有伤,一个不慎就滑了下,发出不小声响,立即熟悉的扑腾声起,只见那群蝙蝠的双翼都张了开来,幽红的眼睛熠熠发光,像恶毒的怨灵。 就在我想拉着杨文浩撒腿而跑时,它们竟又将双翼合拢,恢复成原来的形态。我们面面相觑,不知为何如此,但见机不可失,连忙快步跨过这区域。等离了好些路后,才长吁了口气,一摸额头,冷汗淋漓。 有了刚才的经历,我时不时去瞄头顶位置,发现隔个一段距离就会栖息几只大蝙蝠在洞顶上,体形是越往里面越大,而显然之前出去围攻我们的只是刚才最外面的一批,这些深处的都没有惊动。如果说,这群蝙蝠全军出没的话......后面我不敢再想。 难怪百兽都对它们朝拜的,原来在这个空间世界,蝙蝠真的就是主宰,它们比任何一种生物都要强大。 边凝思边走,突然到了一个混黑的空间,探照灯的光如此强烈,都像是被黑暗给吞吸了般,只能照射到几米以内。突听杨文浩轻声说:“这里有某种介质,扼断了光线的传播。” 我心中一动,多嘴问了句:“你不是学考古的吗?怎么会懂这些?” 他一下沉默了,过了一会才说:“考古学里最难的一课,就是研究各种超自然常规的物质。因为往往在考古过程中,很多东西是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 这话倒是在理,没再去刨根问底,心知肚明就好。凭直觉,我们来到了一个极宽广的空间,因为之前原本山缝中的风钻进来,都还能觉得阴风阵阵,而此处只有轻浮的微风偶尔扑在面上,我们行得都是直路,所以唯有空间超大,才能把风散开。 当探照灯的光照射到某处时,我倏然全身发凉,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正文 50.魔神的力量 从头到脚,从内而外,都有一种叫恐惧的情绪在叫嚣着。…………不是眼前所见到一幕有多恐怖,而是就在探照灯射程范围内,我看到了一张石台,那石台也不恐怖,而是石台上躺了两个人,一个是盛世尧,一个是刘悦,并排而卧。 这与那个梦中场景何其相似?不,不是相似,就是完全相同的。只是应宁换成了刘悦!那应宁本身就是我在梦中虚构出来的人物,所以梦境变成现实,换成了刘悦。噩梦一样样应验了,这个山洞又是蝙蝠的巢穴,那只巨型蝙蝠极可能就在这里。 我轻了轻嗓子,发现能发出声音,梦中的我是被空间力量扼住,不能讲话的。耳旁传来杨文浩的声音:“成晓,你抓得我好疼,胳膊快断了。” 这才惊觉扶住他的手变成了掐,我紧张惊怕到完全忘了他的存在。连忙松开了手,脱口而问:“怎么办?”此时我已没了主意,不知道是该前进还是后退,因为身体各处恐惧的来源不光是对可能存在暗处的巨型蝙蝠,还有噩梦后半段所发生的事。 杨文浩说:“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找他们吗?只几步之遥,走过去看看就是。别怕,我看他胸口有起伏,应该没死。旁边那女的倒像不妙。” 听他这么说,好像真的看到盛世尧胸前有起伏,定了定神,不管如何,有一点与梦里不同的,就是我在梦中是一个人,而现在有两人。存在了偏差,就意味着现实不见得会如梦中所发展。心理陈设铺垫好后,我与杨文浩一步步走向了石台,距离越来越近,我连呼吸都屏住,全身防备,随时应变可能而来的袭击。 但直到我们走到石台前,都没有任何事发生。却发现盛世尧的脸有些青紫,去探呼吸虽有些弱,但还行,翻看他脖子,不见有被蝙蝠咬伤的痕迹,也不知是否别处有伤口。再去查探刘悦,她浑身冰凉,气息竟已全无,面呈淡紫色,脖颈上倒是没伤口,心中升起悲意,却听杨文浩突然道:“她还没死,还有脉搏。” 我低头一看,果见他手搭在刘悦手腕上,连忙搭指过去,确实感觉到有极缓慢的跳动。悲意转化为喜,不管情况再如何糟糕,只要没死就行。 这时突然有个声音在说:“她已经死了,脉搏会动是因为残余的魂气还在。” 我吓得浑身一颤,而杨文浩一个没站稳,栽在了地上,因为刚才那语声来自盛世尧,绝然没想到他是醒着的。但见他双眼依旧紧闭,人一动不动,就好像刚才并未开口一般,我与杨文浩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迟疑着开口:“你到底醒没醒?” 静默无声...... 杨文浩颤声问:“成晓,刚说话的人是他吗?” 被他这么一问,我心底不由发毛了,如果刚才说话的不是盛世尧,那是谁?这里还有第五个人?然后声音与盛世尧很像? “别找了,我在你身体里面。”这时盛世尧的语声又再起,而我直接被吓蒙了,因为那声音来自......我!刚刚我清楚感知到,自己嘴唇没动,声音却从我嘴里溢出,还是盛世尧的嗓音。这时杨文浩看我的眼神,就像看鬼一般,双眼瞪得极大。 别说他,我都无法接受这事实,那个极像盛世尧的声音说在我身体里面? 这时那声音又开口了:“不是极像,我就是盛世尧。” 天哪,他能感应到我脑中在想什么?刚掠过这个念头,果然对方又道:“自然是能感应到了,我的魂附在了你身体里,现在我就是你,你也是我。” 我不懂!心中在呐喊。 “说实话我也无法解释,在你们进来之前,我的魂气都是潜伏在空中,可当你们踏入时,就有一股莫名力量把我推进了你身体里。你看到我身体上并无伤处,人全面目青紫,气息微弱,正是因为我的魂脱离了身体的原因。至于刘悦,她在被蝙蝠拖到此处时,就已停止了呼吸,我没来得及救她,魂与身就脱离开来了。” 这次他解释得算清晰又具体,即使我依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偏偏现实真的发生了。果然是与梦境有偏差,只是没想到会偏差得这么离谱。 “小小,别再去想那个梦,你的梦对你只起到预示作用。这个空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最好立刻离开这里。” 无法形容的力量?黑暗魔神!魔神的力量!这里是魔神的巢穴! 从来不信有什么黑暗魔神,可事实由不得我不信。再不多想,对杨文浩喊道:“我们快离开,你背他,我背刘悦。” “刘悦已经死了。”身体里的盛世尧淡薄开口。我倏然而怒,低吼:“她死了也不能把她留在这里,周通在外面等着我们。”他说那句话的意思我懂,可是我没法像他那样说舍就舍,不管刘悦曾对我怎样,她都是同伴,我绝不会把同伴抛弃在这什么魔神的巢穴。 盛世尧没再出声,杨文浩也听进去了我的话,虽然看我的眼神还有惊恐,但已经上前背起了盛世尧的身体,我则背上刘悦。学之前杨文浩的方法,把探照灯塞在腰间,打算迅速撤离此处。可就在我们往前走了几步,一股劲风就扑面而来,盛世尧警告出声:“趴下!” 身体比他指令还要更快反应,人已经卧倒,什么从我身上拂过,只觉肩背一轻,刘悦被什么带走了。我惊然回头,只见半空中刘悦的身体被抓起悬浮,再仔细看时,发现不是悬浮,而是一只巨型黑翼用爪子勾住了她。顺着那黑翼往上方看,赫然明白,不是光的距离被某种介质扼断,而是这个空间中有一只如我梦中那般巨大的黑翼蝙蝠正张开了翅膀悬浮在上方,是它的黑翼将光线截断了,而此刻那红光凛凛的双眼正俯视着下方的我们。 黑暗魔神——蝙蝠之王终于出现了! 这时杨文浩突然冒出了一句脱线的话:“成晓,侏罗纪里的恐龙都演化成蝙蝠了吗?” 他说了个冷笑话,可这冷笑话我笑不出来,因为我发觉那巨型蝙蝠的右翼扇飞而下,目标则是翻倒在旁的盛世尧的身体。我想也没想就飞身扑了过去,耳旁只听到两声“不要”,身体已如断翼的翅膀一般被拍飞了出去,然后重重落地,疼得我差点晕过去。 身体里的声音在沉怒:“小小,你疯了!” 我想咧一下嘴,但太疼没做到,喘着气说:“我不能丢失了刘悦,再把你也丢失了。”转头对杨文浩厉喝:“快背他跑出去啊,我来挡住它!” 铿的一声,影月被我从怀中拔出,眼都不眨就在自己手上划开了一条,血涌出,我将其抹在了影月的刀刃上。如果要唤醒影月刀魂的是我的血,那么此刻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那群蝙蝠不是怕影月的刀魂吗,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黑暗魔神到底怕不怕千年刀魂。 在血光骤现时,影月颤动了下,紧接着之前的一幕再次在眼前发生,刀鞘与刀刃合二为一,幽幽绿光竟比上一次要更加亮。 杨文浩并不拖泥带水,他背了盛世尧的身体就边往外跑边喊:“成晓,你绝不能死!”我余光里看着他的身影远去,不由嘴角浮起了微笑,心道不管杨文浩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对他心存感激。 突听尖啸声起,凄厉的直劈人心。我面色大变,因为听到了巨大的扑腾声,不好,魔神在召唤歇靠在外的大蝙蝠!只见杨文浩背着盛世尧的身体又疾跑回来了,他大喊:“跑不出去了,蝙蝠压境蜂拥而来。”话声刚落,就有好几只蝙蝠飞过了他头顶。 “小小,快到我身体那边去,必要时我会拼力冲出你体内,回到自己身体中。” 我闻言立即朝杨文浩跑去,边跑边问:“如果你强行离开我身体会怎样?”他却没有回复我,心中隐约有不好的感觉。杨文浩也机警,朝我这处靠过来,等我们聚在一起时,发现头顶已经盘旋了不少蝙蝠,而洞穴处还在源源不断涌进来。 似乎那群飞离这座山的小蝙蝠也在都飞回来,很快空间变得极其躁动。总算洞穴处进来的变得稀少了,就在我们以为差不多所有的蝙蝠都赶来时,突见两只大个蝙蝠飞进,朝空地上扔掷了什么,我定睛一看,全身发凉。 竟是周通与六子,还有陈炳的尸体也被带来了。 它们想要干什么?或者说,这只巨型蝙蝠,也就是黑暗魔神想要干什么? 再大的空间,被数以万计的蝙蝠给占据,也都变得狭小,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离我们最近的只有两米多高。人们常把人类比作是世界上最高等的动物,可是在这里,我发觉人类变得十分渺小,都无需那魔神来对付我们,只需一群小蝙蝠压下来,都能把我们吸成人干。 魔神因为惧怕影月的刀魂而召唤来同伴,那如果我再用血来祭影月会发生什么? “千万不要。”心念刚起,就听盛世尧出声阻止。 正文 51.铁汉伤情 我发现这次盛世尧其实并没有说话,而是那声音自然而然在我脑中响起,原来魂体合一时,仅凭意念就能相互交流。()既然如此,我也无需再开口说话,只在心里转念询问:为什么? 他很快就回话过来了:“影月的精魂毕竟是死物,它不可能跳出来帮你斩杀数以万计的蝙蝠,最多只能起到威慑作用。当威慑失效时,只会激怒这群妖物,后果不堪设想。” 听完这些心中凛然,确实如此,影月再神,也不能幻化成形,它到底只是一把刀,能与主人心意相通已属难得了。一下子我完全没了底,那现在要怎么办?洞穴口已经倒挂满了蝙蝠,形成了一道黑翼屏障,把出路给堵死了。 而头顶蛰伏盘旋的这群,应是没接到巨型蝙蝠的指令。老实说,我到现在都还没看清这头蝙蝠之王到底有多大,因为之前探照灯的射程距离就被它双翼给阻断,现在更是被这群山群海的小蝙蝠给遮挡住。 盛世尧在我脑中下令:“先到周通他们身边去,人集中起来。”我立即喊上杨文浩,背着他的身体一步步靠近周通与六子被扔掷的位置。集到一起后,我才发现周通之所以没吭声,原来是人已迷糊,眼睛半闭着,神志不清了,看来之前我们进山缝后,那大个蝙蝠对他又进行了另一轮攻击,并把他们连同陈炳一起拖进了洞穴。 我只能庆幸蝙蝠们没有吸他们的血,否则眼下看到的就是三具尸体。 突觉身体有异样,就好像什么在被抽离一般,心念电转就想起之前盛世尧的话,我急了起来,在心中翻滚念头询问:“你是不是想要离开我身体回到你自己身体里去?这样做你会有事吗?”但他却没回答我,那种抽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而我却越来越害怕,强烈的不详预感侵袭进我的四肢百骸。 因为自小就有梦境预警的能力,所以我的预感向来很准,怒极攻心,再忍不住吼出声:“盛世尧,你不要乱来!”可等我吼完,就觉一股力量破体而出,整个人犹如被抽空了一般,浑身发软,勉力站住,定睛去看杨文浩背着的盛世尧,只见他脸上青紫逐渐消失,但嘴角却溢出鲜血,不光是嘴角,分别从耳、鼻、眼都流下血痕,看得我触目惊心。 他是七窍流血! 杨文浩见我的神情,也发觉了不对劲,缓缓回头,就见压在他肩膀上的那张脸血迹斑斑,吓得差点栽倒,颤声问我:“成晓,他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了,声音梗在喉间,还有控住不住的酸楚冒起。 “我没事。”沉闭着双眼的盛世尧,突然睁开了眼,这次语声不是从我体内传出,他果真魂回自己身体去了。显然,代价很大。 只听杨文浩“啊”的一声,抚着手腕脸露痛楚,盛世尧已从他肩背上滑了下来,向我这边靠过来,我直觉伸手去扶,他顺势压靠在了我肩膀上,低咕了句:“让我靠一下。” 我很想扶他坐下来,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但他制止了我。我只好抬袖去擦他脸上血痕,还好血像是止住了,不再从他眼鼻流出来,但可感觉他身子很沉,像是完全脱力的一般。 杨文浩吃了盛世尧的亏,也没埋怨,只问我:“成晓,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我沉默不语,能怎么办,听天由命了。 “尧哥?”周通突然清醒了过来,睁眼看到依靠着我的盛世尧,面露惊异,转而环视一圈后问:“阿悦呢?”经他一问,我才想起刘悦还在上面,直觉抬头去寻,却看到令人吃惊的一幕。 原本那蝙蝠之王就如这个庞大空间的顶篷一样遮在最上方,而刘悦被它翼上的爪子悬在空中,后来涌入无数大小不一的蝙蝠,几乎将这空间填满,按理会把刘悦所在的位置遮挡住,可我发现那群蝙蝠都有条一致的将那个位置给空了出来,所以现在看到的就是在密密麻麻的黑翼中间,刘悦的身体悬浮在空中。 周通循着我的视线,看清上方情景时,眼睛陡然瞪大,满目都是不敢置信地颤声问:“那是阿悦吗?”我心生不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很内疚没把刘悦保住,被那蝙蝠之王给抓到了空中,即使......即使刘悦已死,也希望能保住她身体。 “阿悦,我来救你!”周通震吼一声,竟拔地而起,朝着刘悦所在位置的正下方跑。他本已伤重难起,可看到刘悦身陷蝙蝠群后,激发出了他身体里的最后潜能。耳旁传来盛世尧的命令:“六子,拦住他。”一道身影赫然扑了出去,拦抱住了周通,不是六子又是谁? 刚注意力一直都在周通身上,没发现六子也已经醒过来了,杨文浩见情况不妙,也连忙上前去帮忙。周通本身就是强弩之末,如何敌得过两人阻拦,没两下就被拖了回来,他朝着我们嘶吼:“那是阿悦,她在那里,我要去救她。” 盛世尧直起了身,不再靠着我,低眸凝着他一字一句说:“刘悦死了。” 倏然间周通顿住了,手脚都不再挣扎,呆呆地看着盛世尧,“尧哥,你说什么?”盛世尧没有回他,只沉默地看着他。周通又转向我问:“小妹,尧哥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他说......阿悦死了?”看着这样的周通,我很难过。 砰的一声,他整个人瘫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才因看到刘悦置身危险激发的一股蛮力也都抽离了。痛楚一点点爬上他的脸,他抬起右手遮住了眼,两道泪痕从他指缝中流出。自认识他起,他给我的印象从来都是笑呵呵的,有时还逗趣,经常与刘悦拌嘴,与六子聊聊黄段子,没想此刻他会沉痛到如此。 铁汉亦有柔情,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说得就是周通。 我的鼻间也酸涩了,眼眶有了湿意。就在我们沉浸在悲伤氛围中时,突听杨文浩喊:“你们快看!”抬起头,只见两只大个蝙蝠飞到了刘悦身体的下方,双翼铺展而开,蝙蝠王一松爪,刘悦刚好落在它们的翼上,然后底下让开一条路,它们竟飞降到石台边,把刘悦的身体又放回了石台上。 与此同时,那黑压压的蝙蝠好像在调整队形一般,纷纷往四周石壁上吸附悬挂,等蝙蝠王的黑翼下沉后,它们就都钻到了它黑翼之后。渐渐我明白怎么回事了,那蝙蝠王好像是要下来,当真是奇观,短短数分钟,所有的蝙蝠都压到了蝙蝠王身后,而它张开双翼缓缓落地,就站在石台前,翅膀有频率地扇动着。 这一幕正是我在梦中刚发现黑暗中有巨型蝙蝠时的情景。突生奇想,感觉这蝙蝠王的姿姿态像是在护卫刘悦的身体,怎会如此? 众人一个没防,突然一道身影蹿了出去,定睛一看是周通,他直直冲向了放有刘悦的石台。我急喊:“不要过去!”却已是来不及,只见蝙蝠王轻轻一扇翅膀,把扑到跟前的周通拍飞了回来,重重跌在地上,当场就呕出了一口血。 六子连忙上前把人给拖回,急唤好多声,周通都没应,人已经昏厥过去。 看着这一幕,我不由眼眶发红,一咬牙抬腿就想上前,被盛世尧一把拽住,“你想干嘛?”我回过头凝着他的眼道:“不能让刘悦在那里,我去把她带回来。” 他的眼中浮现沉怒,凉声低斥:“你疯了!” “我没疯,你看看周通,不把刘悦救回来,他活不下去了。再看看六子,我们每个人都不愿把刘悦扔在蝙蝠堆里。”六子虽然沉默寡言,但我看出他眼中的沉痛以及......狠意,很可能在下一刻,他就会像周通一样,不顾后果地冲上去。 盛世尧扫过一眼六子,眸光再回我脸上,沉声道:“即便是想把人救回来,也不是你们这样蛮干的。”听他这话像是有了主意,我连忙问:“那该怎么做?快说。” “要有人吸引它的注意,当它的黑翼扇起时,另外两人快速钻过黑翼底下去抢回刘悦。” “好,我去吸引!”这里的人除去我,全都受伤不小,属我身形最敏捷了,所以鱼饵的任务非我莫属。拔出影月,心道必要时拼着割伤蝙蝠王也得为他们谋得机会营救刘悦。 但觉手上一空,影月脱手而出,黑沉的身影先我而蹿了出去,只抛来一句:“你和六子看准时机!”几步间,盛世尧就到了蝙蝠王身前,而他做的不是引诱,是飞身扑到了它的黑翼上,事情发生得太快,根本不容我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盛世尧被那黑翼抬上了空中,应是他揪住了那羽翼上的毛或者是蝙蝠王的爪子,所以并没有被拍飞。 底下的空隙已经露出来,容不得我犹豫,机会稍纵即逝,咬牙大步急冲了过去,六子见状也放下周通紧随我后。 正文 52.不可能跨越的距离 眼见我们即将穿过蝙蝠王翼下,离刘悦只一步之遥时,突然耳后劲风来袭,只听杨文浩惊喊:“小心后面!”他的脚受伤了,没法跑快,并未莽撞地也冲过来救人。-- 我直觉往前扑倒,感觉什么从头顶拂过,扭头一看,并不是蝙蝠王的黑翼击打而来,而是另外两只大个蝙蝠低行而飞掠过我头顶,站在石台上张开双翼,刚好把刘悦拦在了里面。如此情景已是再明显不过,从蝙蝠王到底下这群蝙蝠,都在守护刘悦的身体,这是为什么? “闪开!”头顶传来盛世尧的沉喝声,我反应敏捷地往旁翻滚而开,没忘拽一把六子,与此同时盛世尧从蝙蝠王黑翼上跳了下来,着地点正好在我们刚才位置,他一个箭步冲上石台处,影月翻手而划,本遮拦住的大蝙蝠惊飞了起来,飞得慢的被影月割下半截黑翼,惨烈的嘶鸣声回荡在空中。 余光中黑影铺天盖地而来,我本能地拔地而起,朝石台上的盛世尧飞扑,但还是慢了一步,蝙蝠王的黑翼将盛世尧连同刘悦从石台上翻卷而起,我只来得及抓住黑翼的边缘,身体被腾空吊起,悬挂在了空中。 数秒之间,我已离地数十米,如果这时蝙蝠王将我重重拍在地上的话,那我估计就直接见阎王了。却发现它的黑翼抬起在空中后,没再动,我就像是悬在飞机机翼边上一般,没有着力点可供攀爬。这时间长了,我手臂的力量肯定会支撑不住。 俯视而下,六子与杨文浩都在正下方,因为离得太高也看不清他们脸上神色。就在我手酸软无力即将松脱时,突然一只强劲的大掌拉住了我的右手,抬头只见黑蒙中盛世尧的双眸漆亮凝着我,借着他的力我一点点向上,最后一个踢蹬,总算是翻爬上了蝙蝠王的黑翼。 重喘之余目光扫略,只见刘悦躺在不远处,而影月在她身旁,应是刚才盛世尧为救我而不小心遗落在那的。刚抬步想走上前,黑翼就开始动了,人在上面根本没法站稳,盛世尧示意我趴下贴服在黑翼上,刚依言照做,黑翼突然变成了向上倾斜,刘悦身体在下滑,我飞扑过去想拉住她,却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抓住影月。 眼见刘悦即将滑落到蝙蝠王身体处,心中一发狠,扬手就想用影月去刺它羽翼,就在影月刀刃即将刺入霎那,横向伸过来一只手握住了影月,却因为我刺入的速度太快,只握及我手部下方,还有一半掌握在了刀刃上。 影月何其锋利,岂是血肉之躯能抵挡,血瞬间就漫开了。 我顿时全身发麻,连转头去看的勇气都没,只呆呆凝着那刺目的嫣红。似听到耳边有人在说话:“放手!刺伤了它,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手无意识地松开了,而影月的整个刀面都被那嫣红染满,血滴顺刀而落没进黑翼中。 下一瞬,尖啸划破耳膜,开始天旋地转,眼睛被黑暗覆盖,耳朵也像是被什么堵塞了一般,我听不到也看不到,只能凭身体的知觉感知像是......盛世尧将我覆在了身下。 脑中钝钝地想,发生了什么事?是那蝙蝠王发飙将我们都抛出黑翼了吗?可为什么不感觉到疼,难道是盛世尧用身体为我挡了外力?心往下沉,想要从他身下翻爬而起,可是四肢被他压得死死的,一动都不能动。 不对,好像还在翻腾,人时而颠倒又时而覆趴。我们难道还在蝙蝠王的黑翼上?怎么回事?突觉覆压住我的身体有所松动,我尝试睁眼,因为自己是趴着的,所以无法看到背上,只能用余光去飘四周,只见压住我手的掌在一点点脱离。原来他仅仅是靠五指扣住黑翼,来使我们不被甩脱,这得需要多大的力啊。 耳旁突然一热,熟悉的嗓音穿透而来:“小小,对不起。”还没等我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时,就觉刺痛从脑后袭来,那疼瞬即扩散至我周身,意识一点点抽离,清晰地明白我要昏过去了,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在最终失去意识前轻喃:“盛世尧......” 继而就堕进了黑暗,但不知是盛世尧心软不忍伤我而做得不彻底,还是我本身的身体机能特殊的关系,头脑没了意识,感官却没丧失,依旧能感应到所处空间在发生什么事。 就在我昏沉之后,盛世尧从我身上脱开了,然后再度天旋地转,我的身体呈自由落体,却只落下数米就到底了,也许是我感觉不到疼,就觉得身底下软软的,好像掉进了一个绵软的床。接着那床还在移动,且往高处升,一直向上一直向上,突然什么灌进我耳鼻,有一个挤压的力量在推挤着我的身体,我开始觉得窒息,胸口发痛到不行时,挤压的力突然消失了,而身体又往上抛出一米多,沉沉摔趴而下,那口鼻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呼吸又回来了。 之后好像一切都平息了下来,而这时,剧痛袭进脑中,我的感官意识也在逐步消失,都来不及去揣度盛世尧的情况,神识就湮灭了。 黑暗伴随我很长久,耳边时而听到有人在唤“小小”,无意识的我无法辨别是梦还是现实。当黑暗中恢复一点意识时,就开始频繁出现一些影像,影像当中出现最多的是一个男人身影,他身材颀长,面容俊秀却淡漠,但我却总爱盯着他的眼睛看,那是一双......难懂的眼眸,里面敛藏了无数的事。 我发觉自己的脑子就像是读卡器,读一点知道一些,在有了那些影像之后,慢慢反应出了那个男人,我是认识的,似乎又不止认识那么简单。然后开始做一些与他相关的奇奇怪怪的梦,心里有声音在说,那不是梦,那是你与他共同经历的奇遇。 做到最后一个与他相关的梦时,我开始觉得疼了,因为梦中的他躺在一张石台上,无数只黑翼蝙蝠像涨潮一般向他涌去,重重叠叠堆在一起,一层又一层,将他整个身体都包裹在里面,就像个黑蛹。他的身旁还躺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很面熟,但我梦中思维有限,想不起来她是谁。 在他被蝙蝠完全包裹后,那个女人身上也开始不断被栖靠蝙蝠,不过瞬间,第二个蝙蝠蛹形成了。如果有人问我这世上你最怕什么动物,在这之前我会回答怕蛇怕老鼠,怕很多可怕的动物,但此刻我会回答,最怕蝙蝠。我看到了血,从蝙蝠蛹中流出,流向了我的眼睛,张开嘴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也不知道要喊什么。 我的眼睛蒙上了一层红光,看那黑蛹都变成了很深的血红色,突然黑蛹炸开,像翻飞的浪层一般扑散,又像山峦起伏,朝我席卷而来,我尖喊出声——盛世尧! 犹如一道闪电劈进脑中,意识全部回归,所有都想起来了。我急着翻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阳光条件反射让我又闭上了眼,光?!刚才我看到的真是白光吗? 再次尝试睁眼,一点点划开眼缝,等眼睛适应时,发现自己在黑暗中太久,都快忘了白光的样子,也忘了蓝天白云的美丽。视线慢慢聚焦,感官知觉也在回来,我好像在运动中,引擎声......是在一辆皮卡汽车上。眼珠转动,瞥到依靠在旁的几个身影时顿住。 是杨文浩!再过去是周通与六子,却不见盛世尧。三人中只有杨文浩是醒着的,他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还没发觉我醒来,周通与六子都是闭着眼。 张口想唤,却发现连嘴唇蠕动这个动作都做不起来,杨文浩一低眸,与我视线对上,愣了两秒后脸上露出惊喜,俯身过来,“成晓你醒了?” 我能做的回应也就眨一下眼睛,视线转向另外两人,杨文浩立即了悟地道:“放心,他们俩没事。前几天就醒过来了,你是最晚醒的,来喝点水。”他说着拿了个杯子插了吸管递到我唇边,轻轻吸上一口,水滑过喉咙时,感觉犹如甘泉。 杨文浩发现我开不了口,就拍拍我头说别急,他最早醒来时也是这样,过几小时等气力恢复一点就能说话了。他又说想知道什么,他讲给我听就是。 于是从他口中得知,我竟已昏迷不醒有十天之久,十天前我们几人莫名就从那黑暗空间脱离,然后也不是在原来跌落的流砂坑处,而是在古尔班通古特沙漠的边缘地带。刚好有辆路过的货车经过,救起了我们几个,分别给喂了些水。杨文浩是第一个醒过来的,他探问了情况后,就曾问司机当时他们所在地离金沙古镇有多远。 那司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后,说没听过什么金沙古镇。杨文浩心中发懵,又问最近的镇叫什么名字,司机说叫汉古,但离了有十多天的路程。杨文浩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地图上有这么个地方,陡然记起这片沙漠其实是由4片沙漠组成,西部为索布古尔布格莱沙漠,东部为霍景涅里辛沙漠,中部为德佐索腾艾里松沙漠,其北为阔布北—阿克库姆沙漠。 而之前我们前往的金沙古镇则在这片沙漠的西部,于是再问司机,结果从司机口中得知,我们竟然到了最东边的霍景涅里辛沙漠边界地带。 即便我们在沙漠中奔走十多天,抵达黑石林,也与东部沙漠隔了不知多少公里。也就是说我们从流砂坑掉落黑暗空间,再出来时已经横跨了大半古尔班通古特沙漠。 谁来告诉我,这怎么可能? 正文 53.不想就不疼了 杨文浩又讲了这十来天的经历,说当时这皮卡上并不是这样空的,而是堆满了一箱箱的矿泉水。…………这辆货车是这条路上给休息站补给水的,所以即使离最近的汉古镇只需十天路程,车子停停歇歇,还起码得要三四天才能到镇上。 他又讲这个中国第二大沙漠的风情,说在这片沙漠上,生命与死亡竞争,绿浪与黄沙交织,现代与原始并存,是考古队的理想之地。有寸草不生、一望无际的沙海黄浪,有梭梭成林,红柳盛开的绿岛风光;有千变万化的海市蜃楼幻景,有千奇百怪的风蚀地貌造型;有风和日丽、黄羊漫游、苍鹰低旋的静谧画面,有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昏天黑地的惊险场景。 又说中午的黄沙烫手,可以暖熟鸡蛋;夜晚却寒气逼人像是进入冬天。若是要在沙漠中探险,可从东道海子继续北上,沿古驼道横穿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腹地,直抵阿勒泰。 茫茫大漠绿洲不仅有各种奇观异景,而且保留了大量珍贵的古“丝绸之路”文化遗迹。讲了许多许多与考古有关的事,而我在发觉自己能发出声音时,开口第一句话就问:“盛世尧在哪?” 讲得口沫横飞、滔滔不绝的杨文浩顿然闭了嘴,眼神闪烁不敢看我。看着他这样,我说不出来自己的心情,只觉得麻麻的、钝钝的东西从不知名的地方浮起,然后蔓延而开,席卷至全身各处,当我再开口时,才发现这东西叫......痛。 “告诉我,他在哪?”用一种偏执和坚定的目光逼视着杨文浩,因为不希望他在这件事上闪避或者撒谎骗我。就在此时,突然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在旁响起:“小妹,不用问他了,尧哥没有出来。” 我怔了怔,转过视线,发现周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刚才那句话正是来自他。而他并没看我,直直看着上方,眼神空洞无波澜,我沉默了下来。 之后杨文浩再说什么,我都没听进耳去,仰躺在那,浑浑噩噩的脑中一片空白。到后来他就不再说话了,只时不时地叹声气,到点给我喂水喂食物。这期间六子也醒过来了,探头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后,就坐靠在了车箱边上,垂着眸默不作声。 突然间我的眼眶就湿润了,还记得来时的我们五个人在车里有说有笑,看到刘悦把他们包成阿拉伯人似得,我还在心里偷笑。却没想回时却只剩三人,即使活着醒来,也没了开口的力气,眼中只剩黯淡。 “成晓,到休息站了,你要不要下车进去坐一下?” 我静默没动,连眼珠都没转一下,杨文浩叹了口气又道:“那我下去买些东西,还得帮货车司机搬货,人家救了我们的。”说完他就起身走到皮卡车厢后方,跟谁说了句什么,就见他把一箱箱矿泉水往下递,应该那下面站着人在接。 现在我们躺的是车厢前半边,据杨文浩说之前是满车的货,那这一路已经派送完大半了。转头去看周通与六子,见他们半闭着眼,两耳不闻窗外事,我知道他们其实都没睡着,只是像我一样,没有动一分的念头。 那边杨文浩在车厢后端已经搬开了一个口子,我看到了下面接货的人,相貌普通,身材一般,穿着一件深色夹克衫,应该就是杨文浩所说的司机。突见那司机身体一矮,再冒出头的却是另外一个人,这人要稍微高一些,眼睛半耷拉着,好像睁不开似的。看来是有两个人在下面轮流搬,可能其中一个是休息站里的工作人员,这下我也不知道哪个是司机了。 杨文浩递送完后,回头看了看我们,朝我比了个手势,就小心地翻下车去了。我看他行动不便,知道他的脚伤还没好,其实他受的伤也不轻,但是却最先恢复过来。这一路若没他照应,恐怕我们的待遇不会有这么好,很可能就被司机随便扔在哪个休息站里了。 过没多久,杨文浩就回来了,手上拎了个袋子,还有几瓶水。他翻开袋子拿出两个面包,塞给周通和六子一人一个,他们什么都没说,就拆开塑料包装啃起来。之前他喂我的也都是面包,我看那袋中好像都是这种最便宜的干面包。许是见我目光盯在袋口,杨文浩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咱们的包都落在那里面了,我身上的钱全用去休息站里买药物了,所以这几天都只能靠帮着搬货做劳力来换这些食物和水,再忍两天,等到了镇上就能打电话求救了。” 落魄不外乎如此吧,觉得有些心酸。 我用手撑了撑想要坐起来,杨文浩连忙上前扶我,将我扶靠好后,我沉默地从他手中拿过了面包,安静地啃起来。觉得腰边硌得疼,伸手一摸,僵住了,我放下面包,缓缓拉下外套的拉链,首先入眼的是外婆那个紫金匣子,安安静静躺在我特意缝制的夹袋中。而我要看的不是这,撩开衣服下摆,目光沉定住。 以为随着黑暗洪流一起消失了的影月,竟安然别在我腰间,它没有炎炎光泽,像每一次我拿它时一样,黯淡无奇,却在里面凝注住了千年精魂。那些被特意忽略了的、不愿去想的事,避之不及地袭进我脑中,就像是被雷电生生劈开一般,疼得我浑身发颤。 耳边似听到杨文浩的惊喊,可是我却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只茫然睁着眼看他嘴唇上下浮动。疼,太疼了,我抱住了自己的头,翻滚在车厢里,嘴里似有了血腥味。 也许是我的动静太大,引来了别人的围观,在我痛苦翻滚时,看到车厢外站着也不知是司机还是工作人员,杨文浩在旁急得手足无措,突然一个黑影上前抱住了我,看不到是谁,却感觉他贴在我耳边一直重复说着什么。那怀抱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渐渐紊乱的心平复下来,外界的声音能传进耳中,听到对方在一遍遍地说:“小妹,不要再想了,不想就不疼了。” 是......周通!我安静了下来,靠在他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头部的疼缓了下来。明知不该问,但我还是问出了口:“周通,你疼吗?”刘悦在那黑暗空间里就被证实已死,不用说,她的身体也没从那里面出来,所以我现在这个问题是在挖周通的心,可唯有他与我一样,可以感同身受那其中的滋味。 周通的声音苍白在头顶:“疼!小妹,我老周从没有这么疼过,从身到心的疼,所以我练了项本领,让自己麻木,不去想就不疼了,你该学学我。” 我将脸埋进了他胸口的衣襟中,不让喷涌而出的液体淌落,却将他的衣襟都沾湿了。 之后我那头疼的毛病没再发作过,学会了随遇而安,有水就喝,有面包就啃,在恢复了气力后,就过去帮杨文浩搬货。了解到那矮个的是司机,高个耷拉着眼皮的是伙计,司机比较健谈,但说了一口不标准的普通话,听起来很费力,也真难为杨文浩与他能沟通得起来了。伙计很沉默,几乎没听他开过口,他们两人互换着开车,夜里是不行车,如果刚好开到休息站就在休息站里将就一晚,如果没到就停靠在路边,搭个蓬子也就睡了。 周通与六子偶尔会搭上一句话,大多数时候还是沉默居多。但也不再萎靡不振,像滩烂泥。就这么在沙漠里颠簸了五天,车厢里的货全派送完了,我们也抵达了汉古镇。 这座小镇虽不华丽,但却是完全现代化的,没有古色古香的建筑,以维吾尔族人居多。司机把我们带到镇里就将我们放下了,开了车离开了视线,倒不能怪他人情冷漠,事实上能在沙漠中救起我们,已属好心。 四个人站在原地干瞪眼,都是身无分文,最后杨文浩与周通各自去想办法,我和六子坐在路边等他们。没过一会,他们就先后回来了,面色都不太好,倒不是没联系上人,而是这镇上没银行,钱没法打过来,只能靠邮寄,去邮局问了下,说这是偏远地区,邮寄很慢,起码得四五天才能到。这四五天我们要怎么过? 正在我们犯愁之际,那辆皮卡又颠簸着开了过来,杨文浩想也没想就拦了上去,司机停了车,蹙眉看我们,他身旁依然坐着那个没精神的伙计。 杨文浩把我们情况跟司机一说,周通也上前帮腔,希望能拜托对方给我们找个地安顿几晚,等钱寄到了给他报酬。却听那司机说别相信邮寄,曾经他亲戚给寄个东西回来,隔了整整两月才收到,就连快递公司的人都认不得这里的路。闻言大伙心都凉了,四五天或许还能拜托下司机帮帮忙,两个月要怎么办? 周通问附近有没大一点的城镇,有银行的那种,司机说有是有,但得开车四五天才到。他一看我们脸色,连忙摆手推脱说他还有事,就打算起动车子离开。周通朝六子使了个眼色,两人一人一边看住车门,负责扮黑脸,而杨文浩则扮白脸,跟司机大哥打商量,让再开车送一趟。 司机苦着脸说救我们是顺路,再去那个大镇,来回油费得不少,还耽误他工作。一听这话,杨文浩立即拍了胸脯说油费我们全包,等到那边朋友转账到卡里后,就能立即把钱给司机,还答应给他一份不低的报酬,司机这才勉强同意。 正文 54.巧合背后 当晚我们在司机家中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就上路了,只是与原计划不同。…………并不是乘的那辆拉货的皮卡,而是一辆破面包车,开车的也不是那司机大哥,是他耷拉着眼皮的伙计。 面包车的残破程度真让人觉得早应该报废了,外壳铁锈斑斑不止,里面车座垫子也都破了洞,引擎声大得像拖拉机一般。司机大哥到底没舍得塌下自己的工作,找来这么一辆车派伙计送我们上城,其实我估计他是不太信我们,只是不想多生事端,只当再做一次好事,送佛送上天。 汉古镇是沙漠边界处的小镇,现在行程路线则是往出了开,离开沙漠区域了,所以沿路即使有黄沙飞扬,路也平整了不少。从杨文浩口中得知开车的伙计叫阿汗,是听司机那么唤他来着,途中阿汗从不与我们交谈,只闷头开车。 有时觉得他时间开长了,周通提议要不要换换手,阿汗连头都没回一下,直到天黑把车停下,熄了火,看这架势是今晚要在此处休息了。大家纷纷下车松动筋骨,坐了一天腰酸背疼,手脚都有些难伸展开。之前一路开过来,就知道此处极是荒凉,放眼看过去都是贫瘠之地,杂草稀稀拉拉长着。 在附近随意走了走后,我就回到了车上,他们相继回来,却不见阿汗身影。周通指了指外面,道:“他拿了面包坐外面啃呢,别管他,是个怪人。估计是不会说汉语,与我们语言不通。” 我点点头,吃了点东西就倒头睡下,这是这么多天来养成的习惯。不思不想,该吃时吃,该睡时睡,什么都不做时就放空脑袋,那就没有情绪了。我发现一旦人没了情绪,夜里也就没了那些影像,不会做梦了,当真应了那句老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夜半时分迷迷糊糊醒来,睁开惺忪的眼看了看四周,似看到窗外有火星子闪烁,但困意正浓,我又闭了眼继续睡过去。再醒时天已大亮,车在运行中,他们照顾我是女孩子,所以把整个后座让给我躺,翻身而起时发现他们都已醒了,周通朝我打了声招呼,递过干粮。 我边啃边看着窗外,想起一个在汉古镇上的小插曲。前天下午在与司机大哥商量妥当后,我们一干人就又坐在他车后,往他家的方向开,也是我眼尖,刚好看到街道上似有个熟悉身影,就拉了拉身旁的杨文浩指给他看。 他们三人全都循着我指的方向看过去,是六子最先出声:“是阿里木!”听他这么一说,我们三人都睁大了眼,发现果然是阿里木,他的身旁是个年轻姑娘,相貌与他极像。周通顿然站起了身,就想跳下车去,我拉住他问他要干嘛,他怒沉沉地说要找那阿里木算账。说当初若不是这阿里木联合陈炳与姓黄的算计我们,又如何会栽进那流砂坑里? 我朝他摇头,阿里木只是陈炳的幌子而已,那三人里真正的主谋是陈炳,事实上即使没有阿里木与姓黄的,他也对沙漠熟悉如家。所以不管如何,我们都会中陈炳的计,而他已葬身在那里了。再说找阿里木又能算什么账?失去的能回来吗?他倒是没撒谎,果真是闺女嫁到了沙漠的另一边,往返要横穿沙漠。 最后周通息了声,没再坚持抓阿里木,当晚他辗转反侧很久才睡去。 如此白天赶路夜晚休息地行车了五天,终于抵达了司机大哥口中所说的“大镇”,房屋凋零陈旧不说,倒真有一家银行在镇上,亏得杨文浩与周通都是把证件与卡随身携带在身上的,所以很快就取了钱出来,解了我们落魄之难。还打听到这镇上有个长途车站,这下回程有门了。 周通嚷着说要去找家馆子好好搓一顿,杨文浩连声附和,就连六子都摩拳擦掌,实在是这么多天,天天啃面包啃得闻到面包味就想吐。但我拉了拉周通的衣袖,朝站在面包车旁的阿汗指了指道:“先别顾着咱自己,人家还等着你们给报销油费呢。” 周通扭头看了眼阿汗,车子停在离我们十几米远处,阿汗就靠在车门上,耷拉着眼皮没精打采的像在瞌睡。这五天,周通多次提议要换手开车,但他始终没应,估计是来之前司机大哥对他做了一番交代。没等周通回应,杨文浩先反应过来,丢下一句:“等我一下。”就小跑了过去与阿汗说着什么,看到他塞了一打钱在阿汗手中,车门就被拉开了,似要立即动身。我忍不住走过去劝道:“阿汗师傅,不用这么急赶路,一起坐下吃顿饭吧。” 阿汗没理我,抬脚要跨上驾驶座,我一个箭步拽住了他的胳膊,“你刚才都困得睁不开眼了,这样疲劳驾驶会出事的。”他似没想到我会突然拉住他,侧过脸微抬眼皮看我,不等我看清他眸子,视线就垂落在我拽住他胳膊的手上,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我扭头朝呆傻的杨文浩使眼色,他连忙领悟帮劝:“是啊,阿汗,吃顿便饭再走吧,我们还得感谢你一路送到这里。”周通与六子此时也走了过来,他们虽没开口,但目光都定在阿汗身上。最终自然是把这沉默的汉子给留了下来,一起走进了一家饭馆。 饭菜上桌时,大家的眼睛都如饿狼发着绿光,一通狼吞虎咽,把盘子和碗都吃了个底朝天,周通感慨地说这是他吃得最爽的一次饭了,惹得六子在旁嗤笑。商量着下午去长途车站看看有什么班次的车,有了钱日子也就不愁了。期间我看到阿汗没打招呼起身,见他不是往门口走,而是往后去洗手间,就移开了视线。 但一直等到我们商量完准备动身时,阿汗都没回来。周通让六子去洗手间看看,我心中掠动跑出饭馆门,眯眼过去,发现那辆破面包车已经不在了。很快他们三人出了来,说洗手间里没人,看到车子不在后,杨文浩叹着气说随他吧,真是个怪人。 之后很顺利,长途汽车站有到乌鲁木齐的车,买上车票后上车发现还是卧铺票,相比之前的待遇可谓翻上几个档次了。我们的位置是在双层大巴的上一层,除非必要我都不下车,到后来周通都来劝我了,说我这样一直躺着不行的,要下车去走动走动。 我也不逆他意思,跟着他们一道下车,在底下站没五分钟,就钻上车了。这样辗转了三天,终于抵达了乌鲁木齐,已是夜间,四人找了家好的旅馆住下。刚梳洗了一番,就听门外有人在敲门,开门一看是杨文浩,他已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服,恢复了他原来斯文形象。 把人让进来后就问他找我什么事,他沉吟了下问道:“成晓,你有何打算?” 我愣了下,挑起眉不明他何意。他解释说:“咱们已经回到了大城市,想去哪都方便了,飞机、火车、长途汽车都可以通往各地,你如果......回乡的话,我们可一同做伴。” 原来是说这事,倒是我思维长时间停滞,脑子都钝了,也就没去考虑现实状况。但既然他提起了,我就无法再避免不去想,垂眸深思了一会后抬起眼道:“抱歉,我暂时还不想回乡,要去别的地方,就不与你一道了。你如果明天要走的话,那我先祝你一路顺风。” 杨文浩怔了怔,问:“你不回去要去哪?跟周通他们一道回荆舟吗?” 我不由笑了起来,摇着头说:“杨文浩,我和周通以及六子,从头至尾都没提过荆舟。”他的表情顿时凝注,看我的目光变得惊异。 看他如此,我在心中叹了口气,原本并不打算揭穿他,大伙行了一路,又得亏他屡次三番相救与照应。可在听到他提起荆舟地名时,还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问:“你是梅姨安排来保护我的吧?”虽是疑问句,却早已肯定这事实。 杨文浩眸光闪了又闪,良久他问:“你怎么会发现的?” 我苦涩地牵起唇角,目光流转于窗外。是我太粗神经了,与杨文浩从相识到巧遇,再到一同去沙漠,掉进黑暗空间,太多的巧合就意味着不寻常了。而我却到后来才发现其中端倪,首先让我留意的是,杨文浩对秦教授等人的态度,当时他表现出来的关心很是刻意,而当他们死后,他也没表现得太过伤心,这证明他其实是后加入那个考古队的。 之后他明明看起来脚伤很重,潜水过后更是虚脱无力,却在关键时刻能飞扑而来救我,又在我打算借助蝙蝠黑翼飞上石缝时,他比周通更敏捷地扑上来,这时候我已肯定这人不简单,只是当时情形危急,容不得我多思虑。后来出了那空间后,我看着他对我嘘寒问暖,将整个过程捋了一遍,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就说梅姨为何在我决定再次外出前,一定要我见一见杨文浩,为的就是给后面再遇铺垫。很有可能杨文浩是一路跟着我去到荆舟,又再去堀城,最后估测了我们的路线,先找到秦教授那支考古队加入进去,在金沙古镇外围处与我来了个“巧遇”。 或者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在我身上放了追踪器,立即联想到了那部手机。难怪那人要把手机给扔掉的,他一定是察觉到了,在当时的情形下,很可能对我又存了怀疑,但他却不露声色,只暗中观察我。想到此处,心头熟悉的钝痛又起。 正文 55.秘密核心(1) 杨文浩的聪明在于他不刻意地来找我,就好比一同去沙漠这件事,也是因为他们考古队里有个女的被蛇咬中了才同行。…………这样我很难会将前后的事联系起来,若不是他在黑暗空间遇到险境时为救我做得太明,我始终不能肯定心中的猜测。 梅姨的苦心让我觉得汗颜,也证明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我。杨文浩在被我揭出内情后,面露尴尬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开门而去。等到第二天,我才明白他欲言又止所为何事,周通与六子竟然当夜乘飞机离开了。只让杨文浩带了个口信给我,说以后好好的,别再往外面跑了。 我当场就发飙对着杨文浩大吼,为什么昨晚不告诉我?他惊愣在原地,支吾着说是周通不让他讲。气得我扭头就往旅馆外跑,跑到路边伸手拦车,陡然想起我兜里一毛钱都没有,别说飞机,就连出租车都招不起。 浑身犹如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为什么我总是遭遇这样的困境?杨文浩追了出来,他扬手拦了辆车,车子停靠在我们跟前,他说:“你如果想去追他们,那肯定是来不及了,但你如果要找他们,我陪你一起去吧。” 一路沉默到了机场,杨文浩问我拿身份证买机票,我从内袋中摸出那张临时身份证时,不由怔然。台后的工作人员在询问我们要购买飞往何处的飞机,杨文浩报了荆舟附近的城市,因为荆舟属于小城,还没有直达的飞机,需要在附近城市落降,然后再坐车过去。我突然拉住了他,幽声说:“不去了,我们回乡吧。” 杨文浩没理会我,径自买了两张最快班机的机票,又办理完登机手续后拉了我走开,他说:“你不去看一次,心是回不去的。” 辗转三个多小时飞机,又乘车,抵达荆舟时已是傍晚。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一说,我则是第三次踏上这座城市了,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忐忑有之,不安亦有,当站在和平街18号门前时,我怔怔凝望。 这次没有再店铺变来变去,还是那家服装店,还是那个胖阿姨坐在店内,甚至连她坐着的姿势都没变过。印象中记得周通好像称她为李凤云,我走进门,她本以为有客上门要迎上来,看见我后愣了愣,又朝我身后的杨文浩看了眼,也不知是否认出了我,她又坐了回去。 我开门见山问:“周通和六子回来过吗?”从之前他们谈话中得知,这李凤云是帮他们管理这屋子的,所以她必然认识他们。本以为李凤云又会推托,心里打算她要继续装糊涂,就直接拍案发飙,却没想这飙是没发出来,因为李凤云点了头就道:“回来过,又走了。” “走去哪了?” “没说,只说如果有个叫成晓的女孩来找他们,就安排住后屋楼上。钥匙也没给,说是知道放在哪。”李凤云的神色并不像说假,而且她也并不避忌与周通他们认识这事。 我掏了自己那临时身份证要递过去证实自己是成晓,却见李凤云摆摆手道:“不用看了,我知道你就是,周通给我看过你照片。”她的视线划向杨文浩,“你能住后屋,他不行。” 转头见杨文浩面露尴尬,最后商量了下,他去附近旅馆住,我留在这里。等他离开后,李凤云也没再管我,指了指通往后屋的门,就收拾东西准备打烊了。 我走进院子,并不急着去后屋,一直等到前屋传来关门声,整个安静下来。撩开门朝前看了看,李凤云确实走了。不是我要如此谨慎,而是我就没那防盗门的钥匙,周通如此说是因为知道我找到了那处暗门,想这暗门如此隐蔽,应是最好不让外人发现。 这次不是做贼,所以光明正大的一路开了灯往内,找到楼梯间的暗门进去后,顺着梯子爬到了二楼周通的房间。摆设一如上次来时模样,这情形他们应是拿了什么东西就走了。明知道不会像上次一样,某人藏在其中一个房间观测我动静,我还是将三间房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连衣柜和床底下都没放过。 等找完后就觉自己可笑,那个人怎可能会躲床底下呢?其实过了这么多天,说思绪完全放空是不可能的,但总能在沾着点边时立即回头是岸,渐渐偶尔闪过那人的影像,也不会觉得头疼欲裂了。我静躺下来,目光定在天花板上,心想周通应是猜到我不死心要追过来,所以一早交代好了李凤云,可是他与六子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又为什么不与我一起回来呢? 我意识到了这其中有蹊跷,以我们同生共死的交情,哪怕他们不让我跟着来荆舟,也会直接当面说清,除非这里面有着什么不能被我知道的秘密。到这时,还有什么要瞒着我?脑子不受控制地转到了那个人身上。 再也躺不住,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心绪焦躁。 小小,切忌心浮气躁!突然这句话闪入脑中,我的焦躁慢慢平复下来,尝试从别的角度来想问题。环视屋内一圈,目光定在那暗门上。 当初就觉得奇怪,为何一座二层楼要弄得如此诡秘,还设暗门暗梯之类的,而在我们离开前,刘悦表现得对李凤云很不放心,怕她进到后屋。如果只是有暗门,应不至于会如此在意别人发现,是这后屋还藏着什么吗?首先排除是物件,因为藏个宝贝不需要打通三间房设立暗门暗梯,所以最大的可能是还有暗藏的空间,而那里面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想到此处,我立即行动,开始地毯式搜寻,但凡有任何可能设立机关的位置,找得特别细致。床底下我是直接把床板给掀开了寻,也不顾那灰尘扑面,就趴地上找可循痕迹。不用说,耗费了大量时间,却一无所获,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突然想到这是二楼,房间一共就三个,再怎么开辟也不可能出现第四个房间,往上是顶,那只有往下了。是我傻愣了,地下室最好造也最常被居民派作用场。连忙跑下楼,将楼梯间那个暗房找了个遍,暗房很小,就几平米大,我都敲遍了所有砖墙,都没发觉异样。一发狠,甚至拿影月出来割开地砖,底下都是基石。 颓然而坐,怎么会找不到?明明推理完全合理,究竟是哪一步错了?知道自己的智慧与某人相比,差了不知多少截,这座屋子可以说是他们的大本营,里面布设也都出自他手,如今我就是在与他斗智,要从他的思维角度去想整件事。 不是我偏执,而是躺在没有他气息却满是回忆的屋子,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连想放空都做不到。唯有找到事情分散注意力,才能控制情绪,而心底某处还存着希翼,觉得我像上次那般破解迷局,就有可能再见到他。宁愿认为这是他对我设的另一个局,又是考验我的。 重整士气,退回到院子,一步一步走进屋,进到暗室,爬暗梯,再三个房间来回走。这么不停步地楼上楼下走了十多趟,到第十一趟时,脑中有些清明了。盛世尧懂风水,而懂风水的人首先对房屋构架十分清楚,才能在布局摆设中暗藏玄机。我不懂风水,但有自己的笨办法,以步子来丈量空间距离,从而得到想要的结论。 三个房间两扇暗门,或许有其用意,但更多的是伪装转移,真正的玄妙只在盛世尧的屋中。以他的能力和强势,只可能把要隐藏的秘密设置在自己房间,还记得初认识时我偷偷摸进他房想要偷我的紫金匣子,被他抓了个正着,当时他是坐靠在窗前平台上的。 我测量过楼上所有墙的厚度,人根本不可能挤进去。眼前这个窗前平台,宽约五十公分,与后屋和院子连接的墙面齐平,刚我有意看了下底下这堵墙的厚度,一尺多宽,比起楼上宽了不少,但要容人也不大可能。要将不可能变为可能,唯一的方法就是利用两堵墙的十字交叉点,通常人们装修会将此处造得既牢固又宽阔,俗称是顶梁柱。 之前搜查时屋内墙角都没放过,所以我没再浪费时间在那上面,机关我找不出,但我有影月,找不到窍门就只有蛮干了。平台上的大理石很轻松就被割裂,一块块搬到了地上,然后底下的洞口也露了出来,与楼下同样的暗梯延伸往下,我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梯子不长,只一人高,抵达下方后只有一条路往左。 现在我明白为何后屋的二层楼要比寻常屋子拔高了,是因为在层与层之间还要造一个这么供人行走的空间。走出两米就到头了,我拿手电筒照了照脚下,发现有一个方形木板,揭开来后,又看到了同样的暗梯,只是这个暗梯的长度似乎有些长。这个位置刚好是两堵墙的交界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根本就不会想到这里面是空心的。 敛去杂念,我将手电筒别在腰上,扶着暗梯一阶一阶向下,心跳如雷。因为我知道,每一步往下,离秘密核心就更近一步,底下等着我的会是什么? 正文 56.秘密核心(2) 在没有亲眼看到前,我永远不会相信眼前这一幕会是事实...... 事情回到十分钟前,沿着扶梯往下爬了大约十米深,终于抵达了底部。()就着手电的光我观察到这是一个大约五平方米左右的暗室,墙体漆黑,使得整个空间更加暗沉。摸过墙面,很快我就发现了一扇隐形设计的暗门,从手感判断是扇铁门,与两旁刷了黑漆的墙面形成一体。门上不见手把,应是向内推,但我推了推纹丝不动。 在门框处摸索了一阵,也没发现什么机关类的,于是判断门那边被锁上了。那依照平常,肯定要被这扇铁门给挡在门外无计可施,可我有影月,关键时刻可以蛮干。当我把铁门划开一个可供人钻过的洞口时,发现里面竟然有亮光,心立即提了起来。 也顾不得观望清楚了,就直接钻了进去,是驴子是马等见到了就知道了。进到里面发现是个大约三十平米的空屋,周围都是那种漆黑的墙,唯一的亮光来自于空屋正中间的一张石台上点着的两支蜡烛,蜡烛后面依稀可看到竖着三个牌子。 等我走近些发现其实不止两根蜡烛,在中间还有一根看起来已熄灭却还有一点火星沫子的蜡烛,三块牌子是分别竖在它们后面的。心觉奇怪,绕了这么多弯路找到这里,以为有什么惊天秘密,或者藏了......某人,怎么会就一张石台,点几根蜡烛呢? 走到石台前,观察了下蜡烛,发现个奇怪的事。这三根蜡烛都没有蜡油滴到底部,石台表面非常干净,难道说才刚刚点燃?心中掠动,立即去到四周查找,如果是刚点燃,那么这屋内在我进来之前肯定有人,是听到我强行划开铁门声音躲起来或者从别的暗门离开了。 可翻找了一圈,无论是墙上还是脚下都没找到暗门,我最终将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张石台。如果屋内没有暗门,那么唯一可能藏人的就是那处了,刚才没发觉,此时看这石台的长度以及宽度还有高度,足可以让人躺进去。 走回石台前,正要弯腰寻找,目光掠及蜡烛后方的一块牌子,愣了两秒,不敢置信地伸手去取,拿到眼前就着灯光细看:周通之位! 我睁大了眼将那两字反复细看,匡吉周,神通的通,是周通的名字。眸光略转,移向另外两块竖牌,伸出去的手开始颤抖,我取过的是另外一支点亮蜡烛后的牌子,上面赫然写着:柳青飞之位。向来我们都喊六子,曾听周通开玩笑似的提起过六子姓柳,觉得娘气,就取了六子这个外号。 目光定在中间那块木牌上,因为它前面的蜡烛暗的只剩火星,所以上面的字因光线不足而看不清。而我却没勇气再去取那块牌子,抬起手电将光聚过去,浑身血液都冻凝住。 刘悦之位! 蜡烛、木牌、名字,后面还加“之位”两字,这代表了什么,已经昭然。我不懂,明明他们都还活着,为什么要给自己竖灵牌?即便是刘悦已死,要竖也只会给她一人竖啊。 盯着摇弋的烛光中间的那处火星,按道理从我进来到现在,火星早应该熄灭了,为何它好像完全没有湮灭的迹象?隐隐感觉这三支蜡烛可能有玄机。小心的把牌位放回蜡烛后方,中间烛焰闪动了两下,又恢复了平稳。 敛下刚才的震惊与不安,我用手电光对着石台一点点照过去,照到石台底部时发现了端倪,我蹲下身凝目看了一会就发觉这处其实是一块石材挡板。找到一侧的边缝往另一边推,果然挡板被移开了,细看底下,竟巧妙挖了两个细凹槽,等于这挡板变成了一扇移门。 推动过程中,我怕动作太大把台上的蜡烛给弄灭了,不知为什么,直觉蜡烛不能熄灭,所以我的动作十分小心,推过一些就停一停,发现烛光虽然偶有闪烁,但好像挺强健的,不至于那么脆弱就熄灭。 直到移门再推不动时,我才回到石台正面往内看,这一看吓得我跌坐在地。瞪大了眼死盯着那处,不告而别的周通与六子,竟然躺在其中!两人双目紧闭,胸口不见有起伏,完全不像是睡着了的样子,试想有谁睡觉会睡在这种地方的? 我颤着手伸过去探周通的呼吸,一秒、两秒、三秒......没有气息!又摸向他心口,没有跳动,再摸脉搏......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到有颤动,而他的皮肤冰凉。 赫然想起不久前在九寨沟遇难时做得那个恐怖的梦,梦中我去探刘悦与周通等人的呼吸,也是浑身冰凉,气息全无,后还做到六子死在树前幻化成妖怪。当时以为是答应了黄大仙的合作,心理因素作祟造就的那个梦。如今梦境又一次被历证,心中徒生恐惧,以前总以为拥有这项奇特的能力是福,可以帮我改变命运,现在发觉那更像是诅咒。 不行,我不能让周通和六子就这么窝在里面不明生死,乘着还有脉搏,送到医院或许能救。可当我要去翻动周通时,忽见他手中似握了什么,翻开一看发现是一支录音笔。 迟疑地拿起来打开开关,周通的声音立即从里面传了出来:“小妹,如果是你在听这录音的话,首先你不要移动我和六子。虽然这个密室十分隐秘,根本不可能被发现,但尧哥曾说过你的聪明连他都难以估计,所以你能找到这里的机率很大。现在你一定看到上方的灵位与蜡烛,还有停止呼吸的我们,不要害怕,我和六子都没事。 有件事老哥骗了你,当初曾跟你提过我跟着尧哥有五年,六子跟尧哥三年,而阿悦则比我们更久,事实在这年数前得加上二十。你没听错,我们跟着尧哥都二十多年了,二十五年前我命本该绝,是尧哥救了我,六子与我情况相似,阿悦那边虽没问过她,但我知道她与我们是一样的。看到上面那三支蜡烛了吗?那不是普通的蜡烛,是续命灯,后面的牌位叫长生牌。说出来你可能觉得老哥我又在吹牛了吧,但事实确实如此。 尧哥说我们三人阳寿已尽,阎王那生死簿上都划去了我们的名字,活着的凭借就是续命灯与长生牌,两者只要毁其一样,命就终止了。你一定发现阿悦面前的那支蜡烛只剩一点火星了吧,她虽然没从那里面出来,但只要续命灯不完全湮灭,就代表她魂没散。我和六子是在用自己的那盏续命灯帮她凝聚魂气,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只要灯不灭,就会引火自燃,那样她就能复生了。所以小妹,请帮我们守护,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个密室。” 太过震惊以至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录音重复播放了一遍又一遍,脑中反反复复出现的只有三个字:不可能!周通说他们认识盛世尧是二十多年前,他们本该已死,就靠石台上的蜡烛与牌位续命,这神乎其神的事说出来,要我怎么信? 可明明不信,我却不敢去尝试把蜡烛熄灭来应证,万一是真的呢? 就这么僵坐了半宿,凝着烛光视线迷离,后来当意识到可能天亮了才手撑地要站起来,一个不稳,整个人往前栽倒,眼见不可避免要撞上那石台,我硬是半途扭转,身体重重磕在了石台旁边的地上,疼得我倒吸凉气。我不由怔住,刚才那下意识的行为,代表了我其实已经信了周通的留言? 浑浑噩噩从密室回到楼上,见窗台的大理石被我毁得不成样,左右找了找,从衣柜里搬了被铺等物将其铺好遮掩住,随后再下楼。发现前屋的李凤云已经来开店铺了,她看到我走出来打了声招呼就在摆弄衣服,我去了附近旅馆找杨文浩。 也不编派理由,就直截了当跟他说暂时不想回去了,拜托他回乡后与梅姨打声招呼,说我安好,过段日子再回家。态度很明显,就是对他下逐客令。 杨文浩有些错愕,不明白我昨天还与他好好的,怎么今天就又翻脸了。心中对他说了声抱歉,既然信了选择相信周通,那么接下来我势必是要留下替他们守护续命灯,杨文浩看着呆板其实脑子很活,怕他留下会发现其中蹊跷。 说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总之我不会让周通与六子的现况有任何可能被暴露。就是李凤云,我都不信,决定以后每天白天就守在盛世尧房中,晚上就到下面去守。还记得之前盛世尧曾说过,这座楼内无论前屋还是后屋,各个房间都装有摄像头,那既然有监控装置,就一定有监控的仪器,我得找找的,最好是能移动带走的那种,那就随时能掌握到各个房间的动向了。 杨文浩见劝不动我,只好独自离开了。之后我买够两个月的食物和水,就开始过起足不出户的生活。监控仪我很是找了一番,最后是在周通身上找到的,就是他那台掌上电脑。 正文 57.算错 对李凤云连着观察了十来天,并未发觉有何可疑,她完全就是上午九点开铺,下午六点打烊这种机械式的生活模式,店里生意一般,所以她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那上网打纸牌。||后来我就不再对她全神戒备了。 自宅居生活开始,我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发呆,抱着那掌上电脑,把曾经某人最喜欢的躺椅搬到院子里,靠在上面凝目白芒天空,可以什么都不想一天就过去了。李凤云偶尔上个洗手间什么的,透过前屋的门堂看过来,会面露微讶,但从没上前与我搭讪。 通常等到前屋关铺后我就下到底下暗室,紧紧守着那三盏烛灯,更把被铺什么的搬了下来,晚上就睡在那。并非是我胆子大,敢与两个停止呼吸只有脉搏跳动的人同住一屋,而是他们在我的观念里已是同伴,是亲人,又有谁会害怕自己亲人的呢? 在守到第三十天时,我发现刘悦的那盏烛灯隐隐有了火苗,好似真要燃起来。不由心生希翼,如果真的点燃,是否代表刘悦就能活过来?可是她被留在了那个黑暗空间,即使真能活要怎么出来?是我们再去一趟沙漠救她出来吗? 生活单调无趣,反反复复就那几个问题在脑中盘旋,又没答案。眼见七七四十九天即将结束,我欣喜地发现刘悦那支烛灯果真燃起来了,火苗很小,与周通和六子的比只有三分之一那么大,火光显幽蓝色。 细算着他们俩大约明天醒,周通那录音里也没交代要准备什么,我想着两人这么多天没吃东西,醒来一定会饿,于是白天跑到附近熟菜店买了好些菜。用的钱都是从周通口袋里掏来的,这是我一个多月以来的生活来源,数目不多,但足够我花了。 拎着好几个打包盒回来时,经过李凤云的店,她破天荒地跟我搭腔:“哟,今天丫头怎么买这么多菜,是要请客吗?”我因着明天就能看到周通与六子醒来,心情很是明朗,也就笑应她说:“没呢,是多买一些回来放冰箱,可吃上几天。” 李凤云闻言张了张嘴,又缩回了话,最后还是没忍住迟疑地问:“丫头,你是不是失恋了呢?”我怔了下,失恋?“怎么会这么问?” “你看你自住进这后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每天就躺在院子里发呆,眼神迷茫透着点忧伤,我闺女说这都是失恋的症状。今天是看你神清气爽,面带喜意才跟你说这些的。” 我的笑容变得牵强,刚好有人进门,扭头一看是给李凤云送货的,她这服装店每个礼拜都要进一次货,一般都是周五,这送货的我在监控电脑里看到过,黑黑瘦瘦的中年人。乘着李凤云迎上去,我赶紧闪身进了后院,当真是一个人久不说话,与人应对都变得困难了。 等到傍晚李凤云店铺打烊,我拎了熟菜与一瓶白准备下暗室,平时若不开车,周通与六子都喜欢小咪两口酒。地下暗室门上那个被我挖空的洞口,早前就拿了板子给糊上了,另外为了安全起见,我在门这边装了把老式锁,钥匙随身携带。 可当我到暗室门前时,竟发现那锁被撬开了,当下大惊失色,急忙推门而入,看到三盏烛火还亮着,心中稍缓。突又觉不对,跑过去推开石台下方的移门,整个人犹如被冰水从头淋到脚,通体冰凉。周通与六子不见了! 如果这时拿面镜子来照我的脸,一定是面无血色。守了七七四十九天都没出问题,却在这最后一天把人丢了,究竟是谁进到这暗室把他们给偷走了?明明上面暗门入口我压的被铺没被动过,尤其还留了个心眼,每天从底下上去时就在被铺上洒少量的粉,如果被人挪动过,那粉就会扑散在外。在下地之前我会仔细观察有无异状,这是一个多月来每天养成的习惯。 而且今天除了出去买东西那会,其它时候我都随时留意电脑监控的,并未发觉后屋楼上楼下有人出没过。难道正是那会我出门时被人摸了进来?那我真要把肠子都悔青了。 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没用,要想想怎么把人找回来。之前周通留言说不能搬动他们,现在被人搬走了,会不会对三盏烛火有影响?现在看烛火没有湮灭迹象,那会不会搬动之后对周通和六子有害?万一要是因此而醒不过来怎么办?但周通说烛火是他们的续命灯,只要火不灭,长生牌不损,他们性命就无碍。 等等,这个破门而入带走周通与六子的人,动机何在?普通的毛贼?不大可能,先不想可能与不可能找得到这密室,也没哪个毛贼偷不着值钱东西把人偷走的。如果不是入室盗窃,那对方就是伺机而动已久,很可能知道周通他们的秘密,却没灭了他们的烛火,也没动长生牌,只将人带走,这其中究竟抱有什么目的? 问题走入死结,我百思不得其解。起身到门边,盯着那被损坏的锁,突然间一道灵光劈入脑中,错了,全想错了,根本就不是有人从外面进来,而是里面的人出去。这锁是从里面被撬开的,周通与六子醒了! 赫然想起我数的七七四十九天是从听到周通留言那天起算的,忘了发现这个密室时,周通与六子其实已经在里面呆了一天,所以他们醒来的时间是今天,而不是明天!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竟然是没有什么毛贼和伺机而动的人,他们是自己走出去的。 我又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判断没错后,就坐了下来安静等待。期间将事情一点点在脑中整理,觉得想不透的就放一边,把能理顺的先捋过去,等到最后许多结点也就解开了。这是我思考的一种模式,换位与逻辑相结合。 当周通与六子跨门而入时,我抬起眼看着他们熟悉的眼神,心率一点一点平稳下来。推测始终都是推测,在没有亲眼见到活着的他们前,仍会不安与惶恐。这一刻终于可以把心放下来了。 周通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妹,你真是一根筋拗到底了。”说完他就重叹了口气。 我目光掠过他们身上,发现两人都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本身胡子拉撒的现在也修整干净了,看样子两人是出去梳洗了一番。周通与六子各自沉默着席地而坐到我跟前,在看到我放在一旁的熟菜后问:“你给我们准备的啊?”我点点头,一共十来个打包盒的,总不能说我自己吃吧。 周通二话不说就要去解开,我拦住他,“在外面吃了就不要勉强再吃了。”出去这么久,应是已经吃过再回来的。但他却说:“没事,看着这酒馋,再喝两杯,陪你一块吃。六子,把酒开了。”那边六子已经旋开了酒瓶盖,找出里面的杯子搁地上,连倒了三杯。 周通端起酒咪了一小口,赞道:“爽!还是小妹想得周到,把救给老哥准备好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也没动杯子与菜,就安静地看着他们。两人各咪了口酒后对视一眼,周通说:“你还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吧,我知道的都不瞒你。” 等得就是他这句话!我转头指了指石台上的烛火,问道:“那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是已经留了录音给你解释了嘛,就那回事,我们三人本该二十多年前就命已绝了,尧哥救了我们,又为我们续命。换句话说,那续命灯与长生牌就是我们几个的命。” “能跟我说说当初你们是因为什么而差点没命的吗?还有......他是怎么救下你们的?” 周通一口闷了杯中的酒,眼中流露沧桑,唏嘘而谈:“二十多年了,谁还记得那许多陈年往事啊,至于尧哥怎么救我们的,说出来你也许不信,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只记得闭眼时痛苦万分,再睁眼就是在这个地方,尧哥替我点亮了续命灯,竖长生牌位。” 我微蹙了眉,目光转向六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我跟老周情况差不多。” 心知他们对当年的事有意避讳不谈,不是因为不记得,而是可能遭遇凄然,不想再回忆。往前推算,二十多年前也就是九十年代,那时社会刚刚改革开放了起步。我转了问题继续:“那你们小时候跟着他能做什么啊?也是风水这行吗?”记得九几年,房产业如雨后春笋般争相冒出,若是干风水这行倒也是出路,只是几个半大的孩子去给人看风水,会有人信吗? 却见周通与六子两人都面色怔然,疑惑地问:“什么小时候?” “你不是说二十多年前被救起嘛,现在你们至多三十几岁吧,那往前推算差不多十岁左右,不就是小时候嘛。” 我此话出来后,两人的眼神都变得古怪,最后周通哭笑不得道:“小妹,我看你搞错我意思了,我说的二十多年前被尧哥救,那年我已三十。六子被救时是二十五,至于阿悦年龄,我不太清楚,她比我们都先跟着尧哥,当初我醒来时,这石台上已有她的续命灯与长生牌。所以你看她的这根蜡烛,要比我们俩的略短一点。” 正文 58.虚拟空间 听周通这么一说,我立即去细看蜡烛的长度,发现他所说的略短其实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来,而他与六子的那两根也是,相差了一厘米左右。()也就是说,蜡烛的长短代表着他们被救起的时间先后。 可我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依照周通的说法,他现在其实应该五十多岁,而六子与刘悦也都近五十了?我将两人上下打量,心中那个直觉反应:怎么可能?他们完全没有一点老态。陡然想起那黄兴元秘术,上至周景、陈炳,下至黄大仙,他们的相貌都比实际年龄都要年轻,难道说......他们也都在修炼这门秘术? 他们不同于别人,我没顾忌地把疑惑问出,只见周通摇头道:“哪里会什么秘术啊,起初我们也觉得奇怪,后来问尧哥才知,原来我们在阎王生死簿上被划去了名字,属于阴阳两界都不存在的人,换句话说我们其实在二十多年前已经死了,续命灯续的是魂。所以我们的年龄会永远停止在那一天。” 脑中浮现四个字:借尸还魂! 突然想到一个事,如果周通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二十年前,盛世尧多大?他也跟他们一样常年不老吗?或者说,他也是靠什么续命灯与长生牌活着吗? 张口欲问,却莫名心中有些害怕,周通看了我这脸色就笑道:“你是不是想问尧哥?放心吧,你看这石台上,就我们三的灯,没尧哥的。我们认识尧哥时,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说实话起初对他不太服气,虽说他救了我们的命,可你想要我们成年人对个少年诚服哪可能,但后来一件又一件事证明他的能力超凡,无论智慧、才学以及遇事时的从容,都让我们对他折服。那声尧哥,喊着喊着就喊顺口了。” 暗暗呼了口气,总算那个人的年岁是正常的,如果连他也与周通他们那般,实则是个五十岁以上甚至更年长的老人,我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心念一动,既然说到此处,不如将之前困扰我的也一并问了。 “能告诉我,最早我们认识的时候,他被一群人围殴这事是真还是假?” 周通闻言嘴角抽搐了下,似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小妹,那个事......就不提了吧。”不用说那肯定是假了,答案在预料中,可是......“他身上的伤看起来不像是假的啊。” 只听旁边一直沉默的六子插话:“现在有种职业叫特效化妆师。” 我疑惑地朝他看去,“你会?”他摇摇头,周通在旁叹气,“阿悦会,尧哥身上的伤都是用特殊的技巧化上去的。”好吧,我表示无语。问题是为什么要设局引我进来? 周通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也就听尧哥安排布置,我们照做而已。” “你们就没疑惑过?” “疑惑,”周通如是肯定道:“对尧哥拉你入伙这事,阿悦最反对,你要知道我们三人追随他都二十余年,感情与默契非一朝一夕间培养出来的,突然多了你加入,尧哥也没给我们什么说法,总会觉得别扭,所以起初有事谈都避开了你。后来一桩桩事经历,你别看阿悦面冷,她其实心里也认可了你。只是......”说到此处,他顿住了声,往后靠躺在墙,眼中沉浮了悲伤。 是又想起刘悦了吧,六子放下了酒杯,轻拍他肩膀说:“老周,她会没事的。” 提起这,我始终不解,“你们用七七四十九天为刘悦点灯续魂,接下来要怎么办,再去沙漠找她吗?”主要是那个地方,要把刘悦从蝙蝠王手中夺回,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找?茫茫沙漠,要怎么找?”周通沉痛地开口,“而且就算是被我们找到黑石林,找到那个跌落的流砂坑,也未必就能进到那个空间领域。小妹,那就是个虚拟空间,它根本不存在于世。” 我听了大吃一惊,连忙问:“此话何解?” “我们是从流砂坑掉到那地方的,那个空间不止大,而且高不见顶,试问地表层以下,哪可能深到这种地步?而且里面的动物都超自然常态,什么时候见过那么大的老鼠,又什么时候见过比飞机都还大的蝙蝠?” 确实很多东西不能用自然科学来解释,但我们都亲身经历了那些事,事实俱在,若是虚拟不存在的,岂不成了幻觉? 周通摇头说不是幻觉,那是一种特殊的物理现象,就像人有魂一样,任何物体都有魂。如果具体形态仍在,那魂就会与物成一体,就好像我的影月存有千年精魂而通了灵性。那如果物体的形态消失了,成了一个虚拟的空间,那么它的魂就会散在广野,成为某种特体残存在世界上。但不是人人掉进流砂坑就能进到这特体中,必须得切合它的磁场。 我有些明白他意思了,就像我与影月精魂要达成相通共识,媒介是我的血被它刀刃饮入。那座古城在千年以前就消亡湮灭了,于是它的魂就成为了特体空间飘零不离,黑石林诡异莫名,也许正是古城的遗址,当时我们就进入了魂城的范围,可还构不成磁场切合的条件。 是......陈炳的召唤秘术与盛世尧怀中的青璃珠!秘术与珠子都是从古城中流传出来的,所以当陈炳召唤沙层下动物时,就已启动了魂城的磁场。 难怪周通会觉得绝望的,现在我们既没了青璃珠,又没会秘术的人,即便是跑到沙漠中栽进流砂坑,等待我们的也只会是死亡,而不是进入魂城。更何况那空间早已被蝙蝠称王,我们要想救出刘悦,难于上青天。 至于与那座古城极其相似的金沙古镇,几乎可以肯定是当年黄兴元秘术创始人在去过古城后的复制品,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将古城的原貌重现于世。但毕竟复制只是复制,无法找到魂城中的那些特殊石材,更不可能有莹香寒玉床,甚至连那出神入化的浮雕与壁画雕刻技术也是模仿不来的,所以在金沙古镇的古堡里的那些壁画,相对显得粗糙。石室中的巨型浮雕,也只能以壁画形式展现。 但可见此人无论是财力还是权力都很庞大,否则一个普通人怎可能造这么一座古镇?而且他的智慧也超凡,竟能把那所有的壁画都一一记住。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我们进入那魂城是因为有青璃珠和来自魂城的秘术,从而启动魂城的磁场,可这个人在当时两者都没,他是怎么启动的?另外他是一个人进入那空间还是有一群人?如果是一个人,他要如何抵挡那些猛兽与蝙蝠王?如果是一群人,出来的有几个,还是其他人全死在了里面,唯独剩他? 这些疑惑都很难再找到答案,秘密终是被埋在了时间的洪流中。 一时间三人都沉默了下来,地上食盒里的菜几乎没动,周通与六子两人的酒杯都空了,我的那杯还满着。我端起到唇边,抿了一口,辛辣入喉,一直灼烧到胃,酒劲顿时就上来了。 我说:“周通,六子,咱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今儿就把心事跟你们剖白了。最初认识你们时,觉得啊你们一个是笑面虎,一个是闷葫芦,刘悦则是刀子口。后来慢慢处久了,挺羡慕你们几个的,对彼此信任,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再后来你们看我的眼神有了改变,渐渐把我当成了同伴,当时心中别提有多乐。所以在那最后,我拼了性命都想帮你们把刘悦带回来,只可惜......” 周通拎起了酒瓶子对着口子就猛喝了一口,然后哭着又笑着来拍我说:“小妹,别说了,老哥都明白。”我从他手中抢过酒瓶,给自己杯里又满上,说:“不,你不明白!”说完就把杯中酒又饮进了肚,辣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妹......”“成晓......”两人都来劝我,我一发狠将酒瓶子摔在了地上,玻璃尽碎,酒液四处趟,冲着他们嘶吼出声:“你们如果明白,为什么还要骗我?” 周通茫然而问:“我们骗你什么了?” 我怒瞪着他们,一字一句说:“盛世尧在哪?” 两人神色同时一僵,周通反应快地接话:“小妹,你是不是喝糊涂了?” “哈!”我凄凉而笑,仰头将眼中的湿润逼回眼眶,“我从八岁开始就偷喝外婆自酿的酒,十一岁能喝上半斤不倒,你们说我有没有喝糊涂?他没死,他根本就没死,你们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小妹这......我是说尧哥没出来。” “他没出来能保我们离开那沙漠?他没出来能替你们做法七七四十九天为刘悦续灯?他没出来你刚才的虚拟空间理论又从何而来?周通,你给我一句话,阿汗是不是他?而他是不是一直就在这附近?”逼问到这地步,已是再明朗不过。是我脑子愚笨,直到刚才才想通,早前或有怀疑,但却被悲痛的心情遮了眼,以致于看不清身旁的人和事。 周通与六子脸上表露的震惊,更加肯定了我的推断。盛世尧根本就没落在那空间,他与我们一同出来了,还伪装成司机大哥的伙计阿汗,为我们一路护航。而这个秘密,显然杨文浩知道,周通知道,六子也知道,唯独,我不知道。 如果他就在眼前,我会揪着他的衣襟质问一句:为什么? 正文 59.步步为营 是阿汗的怪异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但当时太过沉痛,我没往别的上面去想,只当此人可能有问题,就对他多加留意与防备。--后来他寻机溜走,我的疑虑就又深了一层。可之后再没见他出现,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疑了。 后来从与杨文浩摊牌,周通与六子不告而别,一直到我发现这个密室,得知三人秘密时,整个人完全就懵了。脑子也混沌不明,根本想不了事。直到刚刚在周通他们回来之前,我将从苏醒过来后的事一点点整理,渐渐发现自己这段时间过得实在浑噩,竟忽略了很多细节。 一些事被从遗忘的记忆中挖起...... 第一桩就是当初在九寨沟我被黄大仙所抓,盛世尧与六子两人来救人时,他们易了容;第二桩是绿湖村庄的石室,我们俩触动机关,在逃出石室时盛世尧展露了一手,缩骨功。光这两样,就构成了为何阿汗的身材、体形与相貌,与他完全不同的理由。 人的记忆很奇怪,它会选择性的记住些什么,又遗忘些什么。而当你如果挖空心思去回忆的话,那些被遗忘了的就会浮现模糊的影子。 在从汉古去往那个大镇的路上,有一晚我从睡梦中迷迷糊糊醒来,看到窗外火星沫子,那其实是两个人在吸烟。一个是周通,一个就是阿汗,这事我再睡着后就给忘记了。之后回想当初我第一次意识到他没回来头疼欲裂时,阿汗就站在旁边看着。 很多事本是模糊的影子,连到一起就逐渐揭开迷雾。在我们乘车去乌鲁木齐的路上,我很少下车,偶尔的几次曾留意到底层卧铺也有个人与我一样,始终蒙头在被窝中没下车。到了乌鲁木齐,周通与六子当夜不告而别,让杨文浩转告那些话。当下我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顺应了他们,回乡而去;另外一种则是紧追而来。 这看似平常的选择,实则藏了很强的心理暗示。我们去时五人,回来只剩三人,少了核心骨与最重要的人,留下来的人除了各奔东西还能作何?事实我心念真的动摇过,想就此归乡,但如杨文浩所说,不来走一趟心难安。这个选择自然也被计算在内,所以留言让李凤云安排我住后屋,到这里就又出现两种可能:一是我住上几天等不到周通与六子,黯然而归;二是我发现后屋的秘密,找到这间暗室,从而找到已经沉睡的周通与六子。 于是又有了周通那个录音留言,嘱咐我为其守护七七四十九天。 这一件件事看起来稀松平常,可全部连到一起就发现对方想人所想,事无巨细到将各种可能都预先想到了位。如此深谋远虑,周通与六子办不到,我也办不到,只有一个人有这心机与智慧,那就是盛世尧。 他不但没留在那虚拟空间,还一直就在我们周围,从伪装的阿汗到后来大巴车上那个不下车的男人,很多种我不知道的面貌在出现。并且周通与六子行那七七四十九天之法去救刘悦的魂,没了他,谁来操作掌控?我是不知道这叫什么玄术,但几个人中,除了刘悦跟他学了点皮毛外,周通与六子根本就不擅长玄术方面的事,事关刘悦的命,他们岂敢胡来? 这个暗室一定有别的出口,我忽略了一个最明显的细节。如果周通两人不是与李凤云合伙,那必然是回来之后当着李凤云的面出去了,所以李凤云才会跟我说他们走了。这所房子没有后门,又夹在中间,院子也是透明玻璃封闭式的,根本就没其它途径能进到这后屋中。所以必然是有个出口能通到外面,他们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后屋的地下密室。 这就解释了为何我在楼上的布置完全没被动过,周通与六子却能离开暗室去到外面。 我甚至怀疑这期间盛世尧有回来过,因为他们行的这个七七四十九天之法实在太玄了,必然不是光两人往石台底下一躺入定沉睡就能了事,一定还有别的什么步骤。既然分作七七四十九天,很有可能每隔七天就要操作一次什么,脑中有什么闪过,快得让我没抓住。至于我安在门上的那把门锁,相信以盛世尧的能力,绝对不在话下。 还有刚才周通那番有关魂城的理论,不是我要质疑周通的智慧,而是那种推论的方式,根本就是盛世尧的模式。这么多的破绽和疑点摆在眼前,我居然直到今天才发现。与他斗智,我真是输了一大截。 深吸两口气,我死死盯住周通的眼睛,“告诉我,他在哪?” 周通眼神闪烁,避开我的视线,“小妹你别问了,尧哥不让我们说。” 眸光转向六子,他也是如此,垂着眸不看我。一屁股跌坐在地,手刚好撑在玻璃渣子上,竟感觉不到疼,那边周通已经过来一把拉起我的手,上面一片血迹模糊,“小妹你......” 我埋了头,呐呐而问:“为什么?” 足足过了半分钟,才听周通说:“尧哥说,他不能再见你。我帮你问过原因,他没有回答,只说让我们回来劝你离开,不要再留在这里了。” 回来?我倏然抬头,揪住他的衣袖急问:“你们刚才见过他?” 周通与六子都点了点头,“其实刚才你也见过,只是你不知道那是他。” 刚才我也见过?“李凤云?”问完又自己否定,“不对,不可能是她。我对她做了整整十多天的观察,如果她是盛世尧不可能逃得过我的眼。那么刚刚见过的是......” 我知道了,是每周五来给李凤云送货的那个人!一周一次,刚好是七天,而今天是他们满四十九天之期,他必然要来做收尾工作。哈,我真想仰天长叹,是谁说过最好的易容不是化得与别人像,而是普通,普通到走在人群中没有人会去注意你,那个送货的人就是普通的完全不会让人留意。 到底还是算错了,李凤云或许不知后屋秘密,但她与盛世尧必然有联系。之所以今天她会找我主动搭讪,不是她表面说得那些理由,而是盛世尧利用某种渠道通知她拖延住我,当时的他一定就在这暗室中正为周通与六子施法。他怕我会突然下来打断,也将他揪住。 一直等到事完成,他堂而皇之从另外一道暗门离开,再从前面假装送货到,意为通知李凤云,与他对面相逢不相识,生生错过了这个机会。真是步步为营,步步都是局,我一介凡人,要如何破得开这迷局? 我幽声问:“你们是与他一同离开的吗?”周通点头,“尧哥把我们唤醒后,又做了些后续,随后才跟他出暗室。”我指了指门上被撬开的锁,“那为什么还要把锁撬开,他不是能够自己开锁吗?”他们都回头瞥了眼那锁,沉吟了下道:“是尧哥让我们这么做的,说从内毁坏门锁,你发现后就能想到我们是醒来自己走出去的,那样你就不会太着急了。” “呵,”我嘲讽而笑,“主要是为了不想暴露他自己吧。” 两人沉默,等于默认了。 我又问:“是不是这密室还有对上面的监控设备?”这虽是疑问,其实已是肯定了,要不然他如何知道我刚巧回来?只见周通朝六子使了个眼色,六子就跑到石台前,俯身在那之前他们躺的空间贴上方摸出一个物件,我仔细一看,发现又是一台掌上电脑。 打开开关,立即屏幕上出现好几幅画面,是整个前屋到后屋,各个位置的监控,包括暗道与这间密室。比我在周通身上找到的那台监控设备,还要齐全。 周通说在他们回来之前,盛世尧就走了,这次是真的离开,不像之前几次那样隐匿在暗处。原因有两,一是刘悦的魂已凝聚,他要想另外的办法。这个办法周通说得很隐晦,但我还是听明白了,意思是刘悦被留在魂城的蝙蝠洞里,那具身体必然消亡了,所以盛世尧要去寻找一个磁场与刘悦吻合的人,将她的魂俯身。心有所然,这才是真正的引魂术。难怪之前桂花事件,他了解那么清楚,原来这门魂术他也会。 另外一个原因是,周通说盛世尧每年一月离开办事的时间到了,这事他没骗我,是真有其事。每年的十一月,盛世尧都不会再接任何生意单子,他会离开荆舟一个月,去哪谁也不知道,他们也从没过问,等一月之期过了,他就回来了。这个习惯沿袭了二十年。 我不信,但周通在说这些时的眼神十分认真,他说他与六子的任务就是守住这个密室,守住三人的续命灯与长生牌,然后等盛世尧回来。因为别看他们俩现在没事,但本身就是靠烛灯凝魂续命的,所以将自己的魂气转移来凝聚刘悦的魂后,他们会因魂气不足而体虚。 他伸出手让我来摸,比人体常温要凉许多,这就是征兆。 条理清晰,头头是道,有理有据,我想不信也没用,因为周通的眼睛告诉我,这些都是真的。包括六子,他虽默不作声,但脸上的表情都在证实这一件件事。 正文 60.奇迹 我没离开荆舟,依旧住在后屋的楼上。…………既然周通说盛世尧每年会离开一月,那么我就等他一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想弄明白他那句“不能见我”是什么意思。 密室的另外一个暗门后来他们有带我看过,是在暗道下来的位置,一面是通道往密室走,一面墙上就有个隐蔽的暗门,通向的是隔壁房子。原来和平街17号也是被他们买下来的,只是将前面的店铺租了出去,后屋则空在那。 当时我将那后屋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找了个遍,在发现某处房间有住人的痕迹后,就不由怔忡。原来我与他只有一墙之隔,他甚至每天都能看到我的动态,而我却完全被蒙在鼓里。 周通与六子也不劝我走,任由我住着,甚至周通还拍着胸脯说:小妹,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啊,尧哥不在,就我做主了,反正之前我们存下来钱,够这辈子花的。 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三个月。在第一个月即将结束时,我控制不住心跳加速,每天起来都变得很焦虑,直到十一月走完,步入十二月,一天两天一周过去,他没有回来。问周通,他也摇头说不知,以往从没有过这样,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焦躁渐渐淡去,时间也一天天过去,两个月走完就步入第三个月,到如今,已是二月,再过三天就是春节。我不得不承认一件事,盛世尧不会回来了。 只要我在这一天,他就不会再出现。 这三月,周通与六子两人白天与晚上轮流守密室的,本来我也想帮忙守,但他们说出现突发状况我处理不了,婉拒了我。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眼底的焦虑越来越多,另外令我担忧的是,他们的体温越来越凉,而且怎么捂都捂不热。 这些症状意味着什么,我们没人揭破,但心中都有底。 小年夜这日,我心里已有所定。起了个早,跑去附近的菜馆定了好几个菜,就走在街道上,兴家巷、韵园、护城河......都曾到过的地方,却给我的感觉变得很陌生,就好像P过的照片,清晰明朗无一丝杂质。若是从最早到达这座城市那天算起,那前后在这里生活了有七八个月了,除去中间两次出行的分别两月,那也有住了四个月之久。 不敢说能记得每条街道的名字,但至少和平街是印象再深不过,可走在这路上,周围的景物却无法给我亲切感,就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遇到了他们四人,经历生死劫难,醒来,无论是人还是事,终成回忆。 中午时分,我去那家菜馆把定的几个菜都打包回来,又顺带买了瓶白酒,进了门先把在楼上睡觉的周通给喊醒,然后两人拎了菜和酒一起下到地下密室。六子看到我们来,有些意外,我扬了扬手上的菜和酒。 如今这地下密室俨然成了一个房间,桌子椅子不说,在墙角还放了一张木板床。三人围坐在一起后,我给斟满了酒,先干为敬,随后开门见山说:“我要走了,今天下午就坐车回去。”周通怔住,“小妹......” 我抬眼冲他们一笑,“什么都别说,今儿咱把这瓶酒喝了,当给我践行如何?” 两人没再多言,当真与我一杯杯碰着,很快酒瓶就见了底,周通大呼不痛快,自告奋勇跑出去又买回了两瓶白酒,高纯度的。我也不推辞,与他们喝着,喝到后来三个人都喝高了,买回来的菜也都一扫而空。 看着他们迷离的眼神,我一边打着酒咯一边说:“周通,今天这顿当是咱们的散伙饭,在临走前,我得喊你一声哥。还有六子,算年龄的话,你也比我年长,我就喊你六子哥。” 周通闻言大笑,开心地道:“诶,这声哥可让俺老周给等到了。” “呵,”我跟着傻笑,然后又道:“你们说尧哥是不是早就回来了?然后躲在哪看我们笑话呢?”六子眯了眯眼,放下空杯摇头道:“不会,尧哥如果回来一定会找我们的。”周通在旁附和:“是啊,我们的情况越来越不好了,尧哥要是回来,他定是找到了法子救我们。” “可你们不是说他只出去一个月吗?这次怎么会三个月都不归?” “不知道啊,所以我跟六子都很着急。” “那要不咱们去找他吧,别万一他真出了事,我们去或许能帮上什么忙。”我提议道。 周通苦笑着说:“我倒是想,可是尧哥在哪我们不知道啊。唉,不说了,小妹,我们再干杯,六子?趴了?真是没用。”旁边六子已经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我学他也趴在桌上,埋在臂弯的脸上有液体滑落,以为他们在骗我,想用最蹩脚的办法从他们口中探来真相,却不知真相就只有三个字:不知道。他们是真不知道盛世尧在哪! 原来一个人离开了,与他相关存在的痕迹就会随之消失,即便是曾经最亲近的人,也无从得知他的去处。 当天下午,我踏上了回乡的归程。在这之前,给周通与六子都喂了醒酒药,等他们酒醒些才独自离开。抵达家门口时,已近深夜,考虑是敲门吵醒梅姨还是就近找个地方先休息一晚,家门钥匙在那魂城时随着背包一起遗失了。 心里对梅姨很抱歉,在荆舟的这三月,本也想与她联系的,可每每拿起电话都怕对面的梅姨要我回来。当时的我执念在心,不等到人誓不罢休,如何肯回?心想反正杨文浩回来也会跟梅姨报平安,就狠狠心一个电话都没打。 最终还是决定等明天早上再回来,可转身间突见有车驶来,定睛一看发现好像是梅姨那辆,车停在了三四十米处,从车内走出来的不是梅姨又是谁?当下惊奇不已,梅姨怎会这么晚才回?她边走边捏着眉心,看起来神色疲惫。 是等走到近前时梅姨才发现了我,愣了两秒后她才迟疑地询问:“阿晓?” 我轻喊了声梅姨就走上前,她将我细看了个遍后,蹙着眉劈头就问:“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早有准备会遭责怪,所以我也默然不作声,等着挨批,但梅姨下一句话却让我惊地震在原地。 “阿晓,你可知道你外婆醒了?” “外婆醒了?什么时候醒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外婆得怪症十四年,期间梅姨寻医无数都无果,而我也流浪在外遍寻黄兴元,最终发生了后来那许多事,嘴上不说,心中其实已经开始绝望了,而现在梅姨却说外婆醒了。 “刚醒没几天,但征兆却在两个月前就有了,先是心率变得稳定,后来脉搏有了微弱跳动,一个月前发现鼻息也有了。医生查不出原因,只说是奇迹。就这几天,突然就醒过来了,只是神智还不清,也认不得人,话也不会说了。” 眼眶发热,我拉着梅姨的手激动不已地说:“我要去看外婆。” 半小时后,我站在了外婆床前。梅姨将我送到后就开车离开了,她明天还要去画廊,下午又有授课,自一月前外婆恢复呼吸以来,她每天下了班就来照顾外婆,一直到夜里才回去,难怪她看起来疲累不堪。 她说既然我回来了,也是该守一下外婆,说不定外婆醒来能认出我,然后神智也能慢慢恢复过来。这话其实也是说说的,外婆出事时我才十一岁,现在过去十四年了,早已不是当年的黄毛丫头,都长成大人了,外婆要能认出是我就奇怪了。 心跳、脉搏、呼吸,三样生命特征我都测过了,确实已经复苏了。路上来的时候,从梅姨口中得知,外婆复苏征兆出现都是在白天,她都在画廊工作,接到疗养院的电话,匆匆赶来看,果真如此。等心情平复后,我暗暗打算天亮后去找一下张娟,也就是外婆的护工,问问具体情况。 可到第二天我去询问时,竟发觉张娟已经辞职了,院长说近几个月外婆的生活起居都是院里的义工在照应。我问义工在哪,院长摇头说义工并不住在院内,是分周期到院内进行义务劳动的,刚巧昨天为期两个月的义务劳动周期满,所以不会再来。 怎会如此巧?刚好两个月,又刚好到昨天? 我想了想,问院长可否把照料外婆的义工简单资料给我看,相信这么一家机构,对外来义工人员一定有过严格的审核,不可能说贸贸然就让人留下工作的。 原本院长不太愿意,说那违反劳务合约,不可把义工隐私外露。但最终念在我是为了解外婆病症具体详情的迫切心情,翻找出了那名义工的资料。说是资料,其实就是一张表格,上面填了姓名年龄等个人情况,还有曾有过什么义工经验,以及这次又受哪个机构推荐而来。 当我放下那张表格时,心中漫了一层疑云。义工资料本身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这名义工竟然是男的,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正文 61.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我不相信这世界有什么奇迹,要有奇迹不会等到今天,过去的十四年,任何一天都可能发生了。()外婆不是说沉睡昏迷不醒这种,她是等同于一个半死人一样躺了十四年,自然苏醒的几率可以说是零。 如果不是自然苏醒,那必然就是人为! 男、两个月、昨天结束短期义务劳动合同,这三个信息分开来看完全没有问题,但放在一起就令人深思了。周通说某人在十一月份外出,一月归,那就该是在两个月前回来,可两月前他没回来,外婆却在两月前出现好的预兆,这其中的巧合也真他妈太巧了一点。 不是我要把任何事都往他身上联想,而是可能有能力救外婆且会救的人,除了他盛世尧,我想不出第二个人。虽然他从未在我跟前表现过玄术之类,但光光能在二十年前为周通三人续命这事,就代表他对此有研究,加上三月前所施展的引魂术,以及之前他能一次次识破且化解黄大仙的秘术,这些都证明他深谙此道。 盛世尧,你从未离开过,却为何不与我相见? 外婆的情况正如梅姨所说,神志不清、不能说话、认不得人,她睁开的眼中眼球是浑浊的,这些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她没有正常人的新陈代谢。等于说她相比之前的怪症,只是多了呼吸、脉搏以及睁眼,身体的机能却仍保持原状。 我知道医学中有一种“假死”状态,那么外婆现在这种就属于“假活”,或者说是还没完全活过来。以此来推断,某人对外婆的施救还没完成,只是碍于我的突然回归而暂时终止。 于是我守在疗养院六天,连除夕都没回去,与梅姨在外婆病房一起过的。从一开始的寸步不离外婆病房,到后来隐在暗处,但始终都没等来“可疑人物”。后又想,他之前能是“义工”,之后就也能是任何一个人。所以但凡靠近外婆病房门口的人,我都一一排查,就连隔壁房间护工都没放过。 但结果依然是徒劳。 到第七天时,我放弃了,垂头丧气地跟院长打了招呼,让她安排人照料下外婆,就心灰意冷地走出了疗养院大门。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初春的阳光很柔,像慈祥的手在抚揉。如此阳光静好,我的心头却如遮了一层阴霾。 没有坐车,徒步而行,走过两个路口,在第三个交叉路口前,我停住。往左是去市中心,往右是......人生的选择就是这样,走在交叉入口,向左又向右。 当门边传来异动时,我屏住了呼吸,耳朵竖起。两秒过后门被轻推开又关上,喀的一声,上了锁。我心头一跳,手上握了握,发觉手心已有汗湿,而心跳也因为紧张极速跳动。 脚步声传来,很快就到了跟前,一双男式鞋出现在我眼前。没错,我此刻正躲在外婆的病床底下,那第三个交叉路口,往左去市里,往右则有一条小道捷径绕回到疗养院的后门。自十一岁起我就奔走这家疗养院,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里的地形,乘的又是中午时分,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去食堂用餐了,留下几个值班的也在闲聊,完全没有留意到我的去而复返,且悄悄钻进了外婆的床底下。 现下只等眼前这双脚的主人开口了。可等了半天,他始终都没说话,也听不到他有任何动作,怎么回事?暗恼自己怎么不偷藏一个摄像头在外婆床上的,这样即便躲在床底下也能窥伺到上面的动静。就在我兀自嘀咕时,那双脚突然转身,快速往门边走,我心中一惊,想也没想从床底下钻出,只看到一个白色背影掩在门后。 急追出门,却发现不过是转瞬的功夫,门外已不见踪影。我正要穿过长廊追到外面,却在跑出十米后陡然止步,眯眼来回看,这条长廊大约有三四十米,外婆的病房是在最后一间,刚才我从床底下钻出时还看到人影跑出门外,待我冲出门时至多三四秒时间,试问谁能在三四秒间跑出四十来米长的走廊? 可为何人会凭空消失呢?我的目光定在了外婆房间隔壁的那扇门上。走到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旋转门把,能转动。在院中,除非家属探望在里面反锁,一般都不会锁门。推开门缝,我侧耳听了听,没有一点声音,左右看了看,见走廊无人就快速闪身入内。 发现房内没有穿白大褂的护工,只有一个卧床老人,双目紧闭,罩着呼吸器,搁放在两旁的手背上有着些许老人斑,就连脸上也是。外婆这个区域,都是一些重症病人,比如植物人这类的,看老人的情况应是这种。没过多把注意定在老人身上,环视房内各处,最后定目在老人床底下。 病房设施一目了然,唯一能藏人的就是床底,因为衣柜都是做成格子状的,不可能把人容下。一步步往前,因为静谧,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设想如果在床下真的抓到了人要怎么办。可当我俯身探望时,浑身倏然无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因为设想是空的,床底下空空如也,根本没藏人。 我判断错误了,那白色身影跑出门后并不是钻进这间房,病房间每隔是五米,那点时间足够他跑到另外一间,而我在此处耽搁了这么久,足够对方气定神闲的从隔壁房里走出,离开疗养院。我又一次失之交臂了! 过了一会从地上翻爬起身往门边走,说不出来的颓废充斥心底,这次错过了就要等下一次机会了,主要是我还能等到吗?对方已经知道我在候着,即便真会再出现,那也是在我绝想不到的时候,而我又不能寸步不离,那样只会让他永不出现。 手握住门把真要拉开门,突然间心中划过异样,某个细节钻入脑中,我一点一点回转过身,凝目良久,才干哑开口:“盛世尧,你还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空间静默无回应,仿佛我是在对空气说话般,但我眸光却定在那张床的老人脸上。我真是大错特错,守在疗养院七天,对每一个护工观察,对每一个工作人员观察,甚至连清洁工都没放过,却唯独没去留意病人,而且还是近在咫尺的病人。 我一步一步走回到床前,一发狠将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全掀开,一件白色的长大褂赫然就在被子底下的靠墙边。目光流转又回到他脸上,清幽而问:“知道我是怎么发现的吗?一个卧床已久的植物人,就算从不下床,也不可能不给他准备鞋。”而他因为时间有限,以及怕鞋脱下引起我的怀疑,故而穿着鞋就藏进了被窝内假装沉睡老人。 终于,紧闭的那双眼缓缓睁开,星眸若璨,深幽不见底。一个人可以改变容貌、身材,却改变不了眼神,这也是为何当初阿汗要半耷拉着眼,始终不正视人的原因。 只见他移开脸上的呼吸器坐起身,骨骼声响传来,原本萎缩的老人身形立即变长,就连手臂都比原先长出了好几公分。当一切静止后,他才微抬眼皮向我看来,他似乎无意揭去脸上的易容,就顶着这么一张脸与我对峙,眸中寒光簌簌,让我有些心颤。 等了好一会,不见他开口,我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躲着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上一回因为我的背叛,他毫不留情将我驱逐,这次又是单单针对我,必然是有什么原因在内,可我想破脑子也没想出自己哪里做错了。 一声轻哼从他嘴里溢出,下一秒他突然起身下地,径自朝门边走。我大吃一惊,冲上前去拉住他胳膊,“你不要走!”他回眸过来,视线落在我手上,其中的寒凉犹如尖针般刺入我皮肤,没看到他怎么动,就感觉手腕处一疼,手已脱开,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想也没想趋步紧跟,见他出得门后就转走外婆病房门前,似乎意要推门而入,却在门把转开的同时,凉凉抛了一句话来:“如果想救活你外婆的话,就呆在门外不要进来,否则后果自负。” 浑身一颤,震在当场,惊意一点一点漫进眼中,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背后。 他的声音......怎么会变得那么苍老与嘶哑?就好像割裂了喉带一般,是为了配合他现在易容成老人的伪装故意的吗?可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又是为何? 基于他留的警告,我没敢进门,心道反正我守在门外,他也不可能从眼皮子底下翻出去。暗暗琢磨等他出来了一定要将事情前龙后脉问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等了半小时之久都不见门开,心底升起焦躁。 突然想到什么,我大惊失色地去推门! 正文 62.魔咒从未消除 全然忘了病房内有窗户,即便这是二楼,那点高度也难不倒盛世尧。||但当我急急推门而入时,发现黑沉的身影凝立窗前,并未如我所想的那般消失不见。 而病床上的外婆闻声转头向我看来,那眼中浮起的幽泽是近日从没见过的,甚至连这转头的动作都不曾有过。每天她是否苏醒就是睁眼与闭眼的过程,睁开眼后连眼珠都不会动。此时却直直看我,嘴唇蠕动似想开口。 我一个箭步冲到跟前,抓住外婆的手喊:“外婆,你醒了?” 靠近后发现那眼中的浑浊消失了,看我的眸光里闪着激动,外婆是真的活过来了!我鼻间一股酸意上涌,直冲眼眶,盼了十四年,终于让我盼来了这一天。 外婆颤着的唇终是闭上了,显然她尝试了好多次都无法开口说话,这很正常,卧榻十四年,无论是谁都会失去语言功能,其实包括手脚与身体,可能一开始都不会动,就如初生婴儿般,但这只需在今后重新学习,慢慢就能恢复过来了。 即便是真的瘫痪了,不能动不能言,至少是人活过来了。外婆凝着我的眼神从激动到感慨万千,最后渐渐转成了忧色,移转向了窗边始终背对我们没开口的人。 我顿时清醒过来,居然把他给忘了,揩去眼角的湿润,对着他的背说:“谢谢你。”意料中的,他没有转身。我给了外婆一个安抚的眼神后就起身想走过去,却被他出声喝住:“别靠近我!”我被吓了一跳,顿住脚疑惑地问:“怎么了?这里没有外人,我已经知道是你,就不用再扮成老人声音了吧。” 发觉他在听完我话后,身体微动了下,好一会他缓缓转身,“你以为我声音是有意伪装成这般苍老的?”刚想点头,却听他又道:“如果说这就是我本来的声音呢?” 我直觉反驳:“怎么可能?”他的声音听了千百次,已是再熟悉不过,不说磁性吧,但那寡淡的调子,轻薄醇厚的嗓音还是印象深刻的。 但见突然走近,在外婆脖颈间轻轻一按,就见外婆闭上了眼。我大惊,急声问:“你对外婆做了什么?”他微抬了眼皮飘了我一眼,“只是按了她的穴位,让她睡一会。刚续上命,不宜情绪太过激动。”我上前探了探外婆的呼吸与脉搏,都是正常,这才放了心。 其实我明白他举动的涵义,是有话想对我说,有意避开外婆。所以无声静等他下文。果然他走回到窗边,侧靠在那开口:“周通一定告诉过你,我每年的十一月份都会离开,你可知道为什么吗?” 我哪里会知道?就连周通和六子都不得而知啊。他似乎也不要我的回答,径自而言:“因为我每年到那月,身体就会发生某种变化,经历周期刚好是一月。” 微微愣住,迈前一步追问:“会有什么变化?” 盛世尧沉眸凝看我,却不作声。脑中晃过刚才他说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地问:“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声音就是那每年一月的变化?”等等,他说的是身体发生某种变化,而不是说嗓音,难道......我的脸刷的一下白了,颤着声问:“你现在这张脸是易容的吗?” 他深幽的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抓不住,可我却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心中那个猜测太震撼,以至于我垂在两侧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一步一步靠近,离了一尺距离时,我盯着他的脸看。 天龙八部中,阿朱有个绝活叫作“易容”。这其实是一种特效化妆,分为两种模式:一种就是利用一些特殊的材料在人脸上做文章,就好像做个抬头纹,会在额头做出相应的纹理,要把鼻子变高,就填充东西在鼻梁上,等等这类;还有一种很简单,制作模版,然后在模版里面涂上胶贴于脸上,就等同于书中所说的人皮面具,这个制作过程的精要在于模仿能力与画工。 无论哪种情况,如果是高超的技师,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用肉眼看不出,甚至连摸都摸不出来。所以即使我盯着看了半响,也没看出眉目。 就在这时,盛世尧突然拉住我的手贴在他脸上,随后下移到颈部,触手都是皮皱在一起的凹凸感。他说:“任何易容都有破绽,人的体温与血液的流动在隔了一层膜或者一些特殊材质后,就会变得异样,你现在感觉到了什么?” 我感觉到了......正常的温度,以及颤动的颈动脉。 “如果你觉得还不信,那么你拉起我的衣袖看看。” 我依言照做,却在他衣袖被上拉到肘部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人至衰老会出现白头发与皱纹,俗称为鹤发鸡皮,而眼前的他虽不是鹤发,却满身皮肤都皱了起来。没有人易容会做全身吧?而这还不是让我最震惊的,更让我吃惊的是,他的手臂与之前看到的手背一般,呈现一个又一个黑色斑点。 最初我将之当成了老年斑,可在看到满手臂都是时,隐隐觉得不是老年斑这么简单。 “觉得吃惊吗?”他凉声问我,遂又道:“还有更让你吃惊的,做好心理准备。”话声落,就见他一颗一颗解开身前的纽扣,我疑惑不已,他这是要做什么? 当他将外衣纽扣全部解开,一点一点将里面的内衬撩起时,我瞪大了眼,休止了呼吸。 盛世尧神色平淡地放下衣服,“现在信了吗?还觉得我是易容的吗?” 良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会这样?你的身上怎么会......”出现黑翼蝙蝠的图腾?一只张开双翼,两眼通红的黑翼蝙蝠,赫然印刻在他身前,而且相比黄大仙与陈炳给我们看到的图腾纹身,他的这个不知要大了多少倍,从胸口到肚腹,占据了整个上身。 他说:“这图腾从那里面出来就有了,起初只是淡淡的有个头部在胸前隐现,接着就出现双翼,等整只蝙蝠齐全后,颜色就开始变深,再后来身体其它部位出现这种黑色斑点。你刚才已经猜到了,我每年一月的身体变化,是前半月人体极速衰老,后半月再变回原来样子,就像是一种蜕化一般。但这次,我的这个蜕化却没完成,停止在了衰老后,时隔三月,都没能变回去。原因应该无需我再解释了,这就是你刨根问底的答案,现在你还敢跟着我吗?” 吃惊?不,是震惊!半月人体衰老,再半月恢复原样,这世间竟有如此诡异的事!直觉是不可能,可是他又生生站在我眼前,他是在告诉我他变成现在这幅模样,都与这突然出现的黑翼蝙蝠图腾有关,而那些黑斑表明情况还在恶化。 再出声已是艰涩:“那你有没有想想别的办法?或者看下......”医生两字我缩在了喉咙口,这种非自然常态的事物,求医根本无用,就好比外婆这症状,十四年里医生都束手无策,甚至连像样的论证都得不出。但他那么厉害,能为周通三人续命,能让明明已经身死的刘悦也魂气重燃,又能让外婆怪症痊愈,为何不能救他自己? 医者不自医!脑中乍现这五个字,虽然他被称之为医并不恰当,可道理却异曲同工。另外就是现在此种情况,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毕竟是人而不是神。 想是我脸上的思虑都被他尽收眼底,在我现出哀沉之色时,他缓缓开口:“你外婆已经续回阳寿了,活上十年八载不成问题,以后你无需再去外面乱闯。就此别过,以后别再找我!” 话毕他越过我身旁,向身后走去。 我心中一急大声喊:“等等!”转身冲过去抱住他腰,“什么叫别再找你?盛世尧,你不可以这样的,每次都以这样冷漠的姿态将我排除在你世界之外。你明知我对你......那么的喜欢,从沙漠回来的路上你也在旁看得分明我是有多痛苦,在荆舟等你的三个月,每一天都在希望与失望中度过,到最后心灰意冷地回来。今天好不容易守到你现身,你却让我别再找你,不,你一定还有事瞒我,这构不成你躲我如躲瘟疫的理由。” 变得苍老,身上出现黑翼蝙蝠图腾与黑色斑点,这些事都与我联系不起来,他完全用不着躲我。除非说这些斑点会传染,可他既然敢混迹人群,又敢揭露给我看,就证明不会传染。 三个月前,周通曾对我说过,盛世尧给他的理由是——不能见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一字之差代表的涵义绝然不同,为什么不能?必然是因为某个与我相关的原因才会如此。 在没见到他前,我百思不得其解,而在看到刚才那个黑衣蝙蝠图腾后,我赫然明白,这个与我相关的原因与那座魂城有关。以为离开了魂城,离开了那片沙漠,也就脱离了蝙蝠王黑暗魔神的魔咒,原来不是,魔咒从未消除。 正文 63.心眼 盛世尧掰开我圈在他腰间的手,头也不回问:“你确定这样的我,你还想跟着?你就不怕?不会觉得我是妖怪?” 我浑身一颤,转步冲到他面前,“盛世尧,你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嘲讽而笑,“你几曾听过我这种变化?又何时见过这般模样的人?说不定不久的将来,我就变成那丑陋的蝙蝠了。()” “不可能!人怎么可能会变成蝙蝠?”我大声截断他,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消极。 却听他说:“小小,你听过‘尸化’吗?人在死后,身体会随着时间推移出现尸斑,我现在身上出现的黑斑就与那尸斑类似,只不过我这种不叫‘尸化’,而叫‘魔化’。蝙蝠是恶灵的化身,它们的邪气与戾气钻入人体,从而改变我身体的磁场,当这些黑斑密集到布满全身时,就有可能是终极之刻。” 我蹙起眉,道出心中疑惑:“可是我不懂,我们是一起进到那魂城,又一起出来的,为什么只有你变成这样,我们都没事呢?” 他淡漠地扫了我一眼,低声说:“还记得最后出来前发生什么事吗?” 自离开那个黑暗世界后,我都、有意控制自己不要去回想有关魂城中所发生的一切,太过恐怖,也太过沉痛。但这时经他一提,不由回忆起来,他给的提示是最后出来前,那我们几人全都在蝙蝠王的洞穴里,只需寻找他与我们有何不同的地方。 脑中突闪过一个念头,吃惊地问:“难道是因为你曾魂离身体?” 他眸光沉定,微点了点头,“没错,人在魂离体时,是身体最薄弱的时候,所在磁场里的邪恶力量会乘机钻入,后来我强行魂回己身,损耗了心力,无法及时驱逐那些邪戾之气,从而被它们侵占身体,导致后果一发不可收拾。” 当时的他,确实在魂回到自己身体时,整个人都显得很虚弱,甚至都站不稳,借靠我来维持平衡。但在当下,我们面临着生死劫难,根本不容他调息,记得我们都上了蝙蝠王的黑翼,然后......是怎样?之后的记忆竟变得模糊,就好像脱节的链条,少去了那么两节,直接跳到了我从沙漠中醒来的环节。 是什么被遗忘了?直觉那很重要,也许就是盛世尧变成这样的关键,可是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突然一股剧痛袭进脑中,就像是被什么生生劈入一般,又是这种疼!在从沙漠回程的车上,因为想起盛世尧也曾突然有过。 疼到后来,我忍不住捧住了头,实在是头疼欲裂。耳旁传来询问:“你怎么了?”我勉强抬眼去看他,想说没事,可是疼得我连连抽气,根本发不了声。突然被抱在了怀中,头顶传来嘶哑的声音:“小小,别想了。” 不能不想,我错失的是一段很关键的记忆,想到了没准就能帮他解开这魔咒。 当某些片段在几乎爆裂的脑中浮现时,我开始慢慢拼凑,犹如做拼图一般,直到拼图有了概貌,那些被遗忘在深底的事也浮了出来,届时我的头似乎没那么疼了。最后的瞬间,他对我说“对不起”,接着就将我弄昏了,之后他脱离开我背,只感觉天旋地转的颠翻,这个过程持续了好久。 这期间他在做什么?我因为看不到而不知,但之后有个奇怪的如梦境般的场景,就是他与刘悦两人的身体,都被无数的蝙蝠包围,变成了蝙蝠蛹,最后白光一闪,轰炸而开。 我揪着他胸口的衣襟问那是不是真的,他的眸色变得幽沉,良久才开口:“你怎么能看到?”这话无疑是肯定了我的疑问,以往的梦境预警,是分先后顺序的,先有梦,才有现实,而这次却是同步,显然那不是我在做梦。可是我不明白,明明我已经闭眼昏沉,只剩淋漓的意识在感觉身遭的一切,那些影像从何而来? “心眼。”他突然说了两个字,我没反应过来,疑惑地问:“你说什么?” 他看我的眼神变得迷离,良久不听他开口,我又追问:“心眼是什么意思?” “当人的眼睛沉闭后,意识与空间磁场发生感应,形成一条回路连接到心脏,从而心上犹如长了眼睛般,能看到外界所发生的事,这就叫心眼相通。” “可是,”我迟疑了下,“可是好像周通他们并没看到啊。”若是周通看到刘悦身体变成了蝙蝠蛹,又被炸开,他焉还能有理智? 盛世尧嗤笑了声,“你当人人都能心眼相通?那就不稀奇了,除去特有的空间磁场外,还必须有与之契合的......”他似想了下措辞,随后道:“姑且用‘力量’来表述吧。” 很玄乎,意思就是我身上有什么特质是与周通他们不同的,于是我猜测道:“是因为我会做梦?”他摇头,我又猜:“是我离那蝙蝠王最近,它将邪气过给了我?”从而磁场相通,这个可能性委实很高。 但盛世尧却道:“别瞎猜了,通常这种情况原因有两种,一是外界物质,二则是你本身。所谓外界物质是指你身上有某种东西感应到了那磁场,这种物质并不来源于蝙蝠王。因为我刚才所说的空间磁场,其实就是指蝙蝠王,它是作为感应磁场存在的,就好像磁铁必须要有两块,才能发生磁效应。另外一种可能,则是你就是那另一块磁铁,至于原因不得而知。” 一番解释与分析,把我听得越加糊涂了,前一种原因还比较能理解点,意思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与蝙蝠王的磁场发生了感应,于是我就在意识迷离时开了心眼。后一种就想不通了,我怎么就成了那另外一块“磁铁”了呢?都说磁石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那我这是与那蝙蝠王还相吸了?想想就觉得恶寒。 等等,怎么变成讨论这问题了,后知后觉发现被他绕开了之前的事。我连忙追问他蝙蝠蛹被炸开后发生的事,因为心眼只通到那就看不到了,对如何从那魂城出来一无所知。盛世尧默了片刻后告诉我说,在那蝙蝠蛹被炸开后,就一股莫名的牵力将几个人卷在一起,犹如龙卷风一般直线往上,到了某个高度时,所有人破出那空间,穿过流沙层,余力将人抛高了数米,最后才落在沙地上。 不用说,所有人都昏迷了过去,盛世尧是第一个醒来的。他在探过我们呼吸后,发觉属我气息最强,接下来是杨文浩,再然后是周通与六子。但偏偏我是最晚醒的那个。其实论起伤势,也是这般排序的,我基本上没受多大的伤,其次杨文浩就是脚伤严重一些,而周通与六子则在那座山前与蝙蝠群恶斗,都属伤势较重的。 至于我为何会最后醒来,估计与那通了心眼有关,可能那也是极耗心神的。 如果说我们进入魂城,是因为外界物质导致磁场切合,两相发生感应所致,那么我们能脱离,就是因为蝙蝠蛹的突然炸开破坏了空间磁场,使得吻合的条件消失了,于是我们就回到了正常自然形态下的空间。但令人奇怪的是,为何我们是在西部掉落,出来会在东部呢? 盛世尧说那是因为魂城本身就早已消亡,不存于世,它其实是虚幻的磁场感应空间,我们在里面走的百米千米的路,在正常来说可能就是百里千里,这是一种空间逻辑效应原理。 见我不懂,他又举了“蝴蝶效应”的例子,蝴蝶拍拍翅膀,形成小的空气流动,小的空气流动影响了大的空气流动,一路牵发连锁反应,最后在太平洋上引起了一场大风暴。按理相隔距离如此远,怎么也不可能会引发这种可能,但这确实科学家提出,有科学理据的。 所以我们不妨这般假设,因为青璃珠与陈炳的召唤秘术导致魂城的出现,我们切合入那个空间磁场,最后因为破坏了平衡,使得空间发生了扭曲,从而导致我们离开魂城时偏离了轨道,在千里之外的东部出现。 总之这所有的只印证一件事,那座魂城诡异的令人心颤。 事情分析得再透彻,也解决不了眼前问题,盛世尧身上的这些黑斑与那身前的图腾,到底要怎么消除,才能让他恢复过来呢? 正要开口,突然门被外面给推开,我回头一看,是梅姨。奇怪,今天梅姨怎么来这么早?平时她都要到傍晚时候才过来啊。 梅姨进门看到我与盛世尧站在门边,面露狐疑问:“阿晓,这位是......” “他是......”我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介绍他,此刻他身上还穿着老人的病号服,但因为他之前是缩骨在其中而刚刚好,后来被我揪住后,他身形就变回了原样,顿时那身衣服就不合身了。从梅姨眼中可看出,她很奇怪我怎么会与个......“老人家”呆在外婆的病房里。 “是我进错房间了。”最后还是盛世尧接过了话头,径直越过梅姨身旁,走出了门。 我心中一急,也顾不得什么借口,边追出去边道:“梅姨,我送他。” 正文 64.梅姨(1) 出门见盛世尧并没进隔壁房,往长廊那端而走,加快步子追上了问:“你要去哪?” 他冷冷丢了一句:“别跟着我。()” 脚下顿了顿,咬牙又跟上,执拗地道:“总之你到哪我就到哪,别想甩下我。” “不管你外婆了?” “外婆已经醒了,有梅姨照顾,我很放心。” 沉默了片刻,眼见走到院门口,他又开口:“信不信我能让你跟不了?别逼我对你动手,让你昏在路上。”这回他的语气很不好,含着警告与威胁。 我心上颤了颤,脚下不由放慢了,转眼他就走离了十多米,完全没有停下或回头的打算,心气上涌,脑袋一热就冲着他的背影吼:“那你动手啊!索性就把我弄昏了,让我想跟也跟不了。”我大步追上拦在他身前,仰视着他,一字一句道:“盛世尧,你根本就是故意的!你要是想走,在刚才救完外婆就能离开了,为什么你不走反而留下来要告诉我那些?算我拜托你了,别让我再猜,我太笨,猜不中你心思的。” 他如果是真不让我找到,那么即便是我花了小心机侯到了他,也能被他在第一时间放倒,一觉醒来,又人去楼空。既然他选择将那些隐秘的事告知于我,必然是有了妥协,那为何现在又要一意孤行离开,而不让我跟着? 问出的问题犹如石沉大海,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从旁边绕开、越过、砰! 我惊然转身,看到盛世尧竟栽倒在了地上,连忙上前扶起他,双目紧闭已是昏过去。怎么会这样?连唤数声都未醒,幸亏离疗养院没多远,我将人往回拖,到门前时就喊来医护人员帮忙,帮我将他一起抬到里面。院长与医生询问我怎么回事,略一踌躇就谎称说看到这位老人突然神志不清地往门外走,不放心跟了上去,没走几步就栽倒在地上了。 院长不疑有他,安排医生去诊治,回头找出那间病房的资料,得知此名老人为孤寡老人,在两月前入住外婆隔壁房间,因为他本身并无病疾,所以只当进院休养,只偶尔护工帮忙照应一下。我忍不住多问了句,外婆病区不是都属于重症嘛,为何没病例的老人也会安排。 院长解释说那是因为刚好之前的病患转院了,房间就空了下来,院里因为发展前景好,房间都没空余,于是就给安排在了那。 说话间,医生已经为盛世尧做完检查走出来,神情懊恼地说碰上了个固执的老人家,本想解开他衣襟为其做全身检查的,可就在他解了两颗口子后,老人就醒了,冷冷呵斥说不用做检查。最后只测了血压与脉搏,都属正常,判断因是老人体虚疲劳所致昏迷。 我知道原因一定不是如此,但明白盛世尧为何不肯让医生做全身检查的原因,若他身前那张布满全身的蝙蝠图腾曝露于人前,不得把医生给吓死? 见护工把人从检查室里推出来,我连忙自告奋勇上前帮忙,接过了护工的活。推着他往外婆病房区走,只见躺在推床里的盛世尧半阖着眼,如今他脸上尽是纹理,也看不出他脸色好坏。周旁人来人往,不好多问,等进了房后再细问原因吧。 转过弯又到长廊一端,远远见梅姨站在外婆病房门前朝这边探望,心道不好,刚谎称去送人,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等下梅姨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梅姨蹙了蹙眉就走上前来,看了眼推床内的盛世尧问:“他怎么了?” “刚他突然神智不清冲出了大门,我怕出事就追了上去,追到外面就见他倒在了路边。这不,费了一番周折嘛。” “你又不是这里的护工,这事怎么让你来干呢。” 我连忙解释:“不是的,是我要求把人推过来的,正好顺路,而且他与外婆也算是邻居,邻里关系要和睦嘛。”梅姨没再多问,与我一起把推床推进去后,有些犯难地说:“要把他移到床位上的吧,还是去叫护工来。”说完扭身走出了门。 我乘机上前询问:“你刚才是怎么了?” 盛世尧侧过头不理我,只好自己寻找答案。撩起他的衣袖察看,发觉黑斑并未扩散,还是与原来一样,又想撩他衣服下摆看那图腾,却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只好作罢。 梅姨领了两名护工来到房间,等他们把盛世尧给搬上床位后,梅姨拉了拉我道:“好了,出去吧,有事跟你说呢。”心知再无借口留下,只能跟着她退了出去。暗自安慰至少这时候的盛世尧一时间是离不开了,等应付完梅姨再去细问详情。 等听完梅姨所说的事后,心生一种无力,恳求地拉着她胳膊道:“梅姨,我不想去,就想在这里陪着外婆。对了,外婆刚才已经正式苏醒了。” “你外婆不是几天前就醒了吗?” “那其实不算醒,就是睁眼有呼吸而已,人还没有意识。我说的苏醒是恢复意识,能够识人有情绪了。” 梅姨惊奇地问:“当真?”我点点头,“她听我喊外婆,神色很是激动。” “那......能说话了吗?”梅姨这回问得小心而急切。我摇头道:“还不能,隔了十几年没说话,语言功能丧失了。不过只要假以时日,应是能好的。” 梅姨感慨地叹息:“唉,青姨总算是熬过来了,我还以为要等上一辈子呢。行了,阿晓,这边由我照顾,你出去透透气吧,妙妙打了好多个电话过来,现在还算春节期间,你也得跟人家聚一下拜年啊。” 听她旧话重提,倍觉无力,不是我不想去见林妙妙,而是这边盛世尧情况如此,又怎放心离开。但梅姨不知我心头纠结,一个劲的催促我走,最后只得当着她的面走出院。依样画葫芦,我在第三个路口处又一次右转,进了羊肠小道,绕回到疗养院后门。 一路摸上楼,想悄悄潜进盛世尧的房间。当走到门前时顿住脚,直觉朝外婆那间房门探看了眼,莫名有股异样的情绪从心底冒出,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门是虚掩着的,只需轻轻一推就能开了,但我没动,凝立在门前踌躇,很震撼自己现在的举动。为何我要偷偷走回外婆房门口呢,我想窥探什么,难道我连梅姨都不信了吗?里面那个人是梅姨啊,抚育我长大成人,我怎么会怀疑她? 是......因为杨文浩!自从回来后,我从未向梅姨询问过杨文浩这件事,梅姨也未提及,无论是有意避开还是无心隐瞒,或者动机与出发点都是为我好,都在我心上蒙上了尘。 深吸了口气,手轻按门板,一点点推开,露出一条门缝,我凑近往里看。 这举动在我小时候也曾做过,就是那次偷听梅姨提到黄兴元的。门缝中看到梅姨正坐在外婆床前,她的身体挡住了外婆的脸,也看不到她在干嘛,就那么一动不动坐着。以往梅姨过来,第一件事都是替外婆按摩胳膊与腿部的肌肉,这次就干坐着委实奇怪。 等了好一会,都没见梅姨动,不由纳闷。因为心虚,呼吸都不敢重一分,心跳如雷,正打算就此撤退,突听一声长叹传来,梅姨的声音幽幽透过门板。 “青姨,你为什么要醒呢?就这么睡着不是很好吗,我会服侍你到终老停止心跳的那一天,可你偏偏要自己醒来。阿晓我已经替你抚养长大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她的人生不是你我能扭转得了的。你一定想不到,自你不惜用阳寿救她而躺下起,她就不可违逆地走进了命运的轮盘。那预知能力,每使用一次,就会往前踏进一步,到如今她是不可能再回归平凡了。” 躲在门外偷听的我,无法抑制身体的轻颤,就是再不相信自己耳朵,也无法否认听到一切。原来不是我多疑,而是梅姨真的有很多事瞒着我,尤其是,她竟不想外婆醒过来。 之后屋内又陷入了沉默,梅姨没再开口,我等了好一会,不见有语声,就轻轻拉上了门。眯眸想了想,往护理台走了一圈,随后快速跑回掩身进盛世尧房间。瞥见盛世尧还安躺在那,闭着眼似睡过去了,心稍稍安定,把耳朵紧贴在门板上,听着门外的动静。 过没多久,就听长廊有脚步声走来,越过这间房,咚咚两声敲门声后,就听护士长在询问:“梅小姐在吗?”很快梅姨的声音也传来了:“什么事?” 护士长十分抱歉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在整理护理单子,发现成老太太的登记单不见了,需要您过去补填下表格,看您方不方便呢。” “没事,这就跟你过去补填吧。” 护士长连声道谢,脚步声终于走离。我长舒了口气,捏了捏手中的纸,那护士长丢失的单子正在我手中呢。回头正对上盛世尧的眼睛,他不知何时已醒过来了,此刻正疑惑地看着我的怪异行为。 正文 65.梅姨(2) 时间紧迫,我对他道:“一会跟你解释。()”说完就走到两间房连着的那堵墙前,拔出影月,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开始挖洞。普通的砖墙,一会功夫就被挖穿了,我透过墙洞看了看,角度刚刚好,从侧方看到外婆整个人,如果梅姨坐在那张椅子上的话,也能看清她的举动。 小人与君子的选择,在事关己身秘密前,我选作小人。因为我敢肯定,如果直接找梅姨问,她必然不会跟我说实话。不信梅姨会害我与外婆,可是却有一种莫名的心慌。 将眼洞用东西塞住,回身就见盛世尧了然的眼神,他低声问:“你怀疑你阿姨?”嘶哑的嗓音里显得无力。我听着外面没动静,就走到他跟前,俯身问:“你没事吧,是因为救我外婆还是你的情况又恶化了?”思虑过后,只有这两种可能导致他突然倒下。 却听他说:“两者都有,无论什么玄术,施展起来都极耗心神,平时的话我自能调息恢复。但身体发生变化的这一个月,是我最弱的时候,所以每年都会离开到某处等这一月过去。而这次蜕化没完成,等于说将我这一个月的时间被无限延长了,这种情况下,我每施一次玄术,就会耗一分心力,从而抵御能力就减弱,黑斑也就恶化。” 这等于是恶性循环啊,想说既然这样为何还要使用什么术数,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他前后施展术数,先是为周通与六子敛聚刘悦的魂,后则是为救外婆,这话我如何还能问得出口?迟疑了好一会,忐忑地问:“你救外婆是......为了我吗?” 盛世尧移转开目光,投到了别处。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我连忙噤声,却听那脚步声停在了这间房门外,心中一急,想也没想要钻入床底,却被盛世尧一拉,指了指床内侧,我也顾不得多想,就翻身上去,挤进他与墙间,被子盖过头顶。 刚好门声传来,隔了四五秒时间,只听梅姨压低声在问:“这位老先生怎么不安排个护工照应的?”院长的声音传来:“梅小姐,你有所不知,最初我本想安排的,但这位老先生坚持不用,后来护工紧张,也就作罢,提醒了护士长那边多加留意。” “嗯,年纪大了性情古怪正常,但这次出了事,最好还是安排个人过来照应的好,护工费我来付。”梅姨说完,只听院长连声应是,两人这才关门离去。 我又多等了会,才从被窝中探出头来,对上盛世尧混黑的眸子。刚才在梅姨与院长进来时,他应该是闭眼装睡了。气氛一时间变得微妙,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这样与他紧密相贴很是暧昧,尴尬地翻身而坐,正要下地,听他在问:“你发现了什么?” 我默了下,老实答:“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其实暂时还没发现,就是心里有些疑窦。”飘了眼之前挖的那个眼洞,“我先悄悄看一会,别出声。”刚才门外已经传来脚步离去的声音,应是院长离开了,房内又只剩梅姨与外婆了。 小心翼翼地将塞住眼洞的木头拿下,凑近了看,发现这个角度暂时没看到梅姨身影,想了想,把耳朵贴在洞口仔细听,还真听到有语声传来。听了一会,脸色微变,好像梅姨是在与妙妙打电话,中间提到了我,心道不好,这下梅姨知道我没去找妙妙了。 很快那边电话就结束了,我也顾不得多想,就重凑到眼洞前,竟发现外婆似缓缓醒来了。她眼中有困惑和茫然,眼珠转了半圈,定在某处,激动之色渐渐爬上了她的脸。我猜测那个位置应该就是梅姨所在的地方,果然梅姨从死角里走了出来,到我的视线中。 看到她嘴唇蠕动,似说了句什么,但声音实在太低了,听不清。暗恼之前怎么没再做个简易耳洞偷听的呢,这样光看见听不到真是急人。 转眼见梅姨已经走到了外婆跟前坐下,没有臆想中的激动神色,主要是外婆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激动转为了惊疑,甚至唇颤抖着,似想说什么,却又苦于开不了口。而梅姨也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好一会才伸手去捋外婆垂落在鬓的头发,嘴动了。 我立即附耳去听,只听梅姨说:“等了十四年,你终究是醒了,也该是履行约定了。”说了这句她顿住,我只好再凑近了看,却见外婆目露惊恐,到底梅姨口中的约定是什么,以至于让外婆如此害怕? 之后梅姨说话都很模糊,其意不明,听得我云里雾里。到后来外婆的眼中一片灰沉,没了光亮,只有着绝望的麻木,她也不再看梅姨,就定定地睁着眼,无波无绪。总算到最后让我听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梅姨提及了我怀中的紫金匣子,询问外婆匣子上的小金锁钥匙放在哪了。但显然没结果,一是外婆不会说话,二是她的情绪在之前就好像被击溃了。 过没一会,外婆又闭上了眼,梅姨也静坐不动,一脸忧心憧憧,不知在想什么。我见再窥看不到什么,把洞口小心封上。脑中一团乱,像毛线球被扯乱了,找不到线头。 回走到盛世尧身旁,见他本是半闭的眸子睁开看过来。按理梅姨与他,我定无条件相信梅姨,可眼下我对梅姨产生了无数疑窦,像蜘蛛盘丝一般将我心围绕。对盛世尧,我早在潜移默化中习惯了依赖他,包括思考疑难问题。所以略一踌躇,就将前后发现梅姨的异状讲给了他听,想听听看他有什么见解。 在我讲述过程中,他都没插嘴,只平静地倾听。等我讲完刚才过程时,却见他脸上露出了深思的表情,过了会他问:“觉得你的梅姨会害你吗?” 我直觉摇头,“不会。”即便看了刚才那幕,依然不认为梅姨会害我。 “你第一感官否决了坏的可能,那么也无需听我分析了。就当没听到也没看到,与她安然无恙地相处。” 要怎么安然无恙啊?我现在满心怀疑和不安,看到梅姨就会想起外婆惊恐的眼神。揪住他的衣袖,低声恳求:“我告诉你,就是想听你为我分析,因为事关梅姨,我的心里很乱,分析不出什么一二来。” 他转眸凝来,“在听我见解前,首先你摆正自己心态,对事不对人,将你与她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暂时搁放一边,只当她是个普通人。这样你才能客观地看清事实。”他的神情很严肃,眼神认真,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随后听他分析:“首先帮你捋一下几个重要讯息:一,你梅姨不想你外婆苏醒;二,她有双面,表面的和蔼孝顺是伪装;三,你外婆阳寿镇阴这件事她是清楚的;四,她与你外婆共知着一个与你有关的秘密;五,你外婆与她或者别人有个约定;六,她在觊觎你的紫金匣子,或者说匣子里面的东西。” 被他这么一整理,脑中豁然开朗了许多,这六条讯息确实是目前梅姨表露给我的疑惑。 接着他又道:“现在再来捋一下问题:一,她为什么不想你外婆苏醒?二,你外婆的怪症是真的因为做了那法的后遗吗?借阳寿一说古来有之,三国诸葛孔明曾想点七星灯续命,虽事败但却有其事。你外婆用的阳寿镇阴之法就是沿袭了那种玄术,但据我所知,她用剩余阳寿为你镇阴气之后必将没命,断不可能再出现仍有心跳的假死症状。第三个问题是,你梅姨口中说的有关你命运的事究竟指何?四,你外婆与人约定了什么,以至于让她在听到你梅姨提起时那般恐惧;五,紫金匣子里究竟有什么?” 说到这,他的目光看向我身上外套,紫金匣子藏在我外套的暗袋中这事,他是知道的。为求方便,我现在几乎都只穿这种宽大的冲锋衣,即使是严冬寒冷,也就里面多添一件羊毛衫。我把紫金匣子拿出来,说实话,在今天之前,我从未对里面的东西有过好奇,也不曾想要打开一窥究竟,只当匣子是外婆留给我的平安符。 只听盛世尧道:“我们先从这匣子分析,你与她生活在一起,过去的这么多年你必定不对她防备,所以她要接触这个匣子有的是机会,但她并没占为己有,原因只有一种:她打不开这个匣子。从你刚才所述,显然匣子的钥匙是被你外婆藏起来了,她一定曾找过,但没有找到,所以才会在你外婆真正醒来时问。” 有道理,当初他曾说这匣子上的锁叫七窍玲珑锁,除非原配钥匙,否则开启时只要错一点,就会导致整个锁损坏。而且锁心与匣子相连,会连带匣子内的藏物也损灭。总之分析了一大堆,主要是指这匣子暗藏了许多机关在内,一步都错不得。 忽然脑中闪过某个念头,我假设地问:“你说会不会外婆那个约定就与这匣子有关?这两件事可能是一件呢?她醒过来要履行的约定,也许就是打开这个匣子,而让她恐惧的不是那约定,说不定是这匣子里的东西。” 盛世尧沉吟了下,“也有可能。” 正文 66.牵线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曾经做过有关外婆假死前的梦,清楚记得外婆要我收好匣子,千万不能丢掉,出远门也得带上。()后来还有一段我偷听的话,她说以余下的寿命,换我一生平平凡凡度日。把祖上紫匣交于我,保我平安渡劫。 如果匣子里的东西令她这般恐惧,又怎会要我时刻带在身边呢?还说能保我平安渡劫,这里说得劫又是什么劫?是否与梅姨口中说我的命运有关? 盛世尧见我面有异色,问我想到了什么,我将那个梦境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推断也讲出,他听后摇着头说:“两件事其实有一种情形是不冲突的,你外婆惧怕的不是匣子里的东西,而是惧怕失去它后造成的后果,而这后果很可能与你有关。” “对!”我一拍大腿,“就是这样。外婆的意思,我拿着这匣子能渡劫,一旦打开了匣子,里面东西必然会被取走,那么我就会应劫。” 匣子这个疑问分析到这里,已是死路,除非能找到钥匙打开,才能知道里面究竟藏了什么,靠猜是猜不出来的。问题回到盛世尧提出的第一点,梅姨为什么不想外婆醒?隐隐觉得她是想保持现状,外婆的苏醒代表着会打破某个平衡,可能就是她说的履行约定。从某种意义上说,梅姨也许也身不由己。 而阳寿镇阴这件事,如果按盛世尧所言外婆本该命绝,却残留了心脉,会不会是梅姨做了什么,保住了外婆的命。至于我的命运,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与那梦境预警有关,但在这次魂城事件后,我越来越觉得那个能力不是福,而是诅咒。 噩梦被一一应验的那种感觉,没人能体会得出来。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失去这项技能,可每每在我以为梦知能力远离时,噩梦就会再次降临,然后逐步应验,无力阻止。很像那种历史穿越剧,看着历史的洪流在眼前流淌,却只能是看着,而没法改变。 盛世尧出声打断了我的沉思:“别想了,答案就在那,逃不了,就看你有没有勇气窥探到底。”我心中一窒,深吸了口气,“我有。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轻笑了下,缓缓道:“有种东西叫微型摄像头。”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用影月挖的那个小洞,角度有限不说,视与听只能满足一样,还不能有太大动静,怕被梅姨发现。如果是微型摄像头,那么这些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心动不如行动,我立即就打算去办这事,但走到门前顿住,迟疑地回头,“你是故意借由这事支开我,然后……” 冷哼声传来,他闭了眼,“放心吧,暂时我不会走的,就如你所说,我如果真要离开,你拦不住,即便是步步紧守也没用。” 心沉了沉,凝了他一眼后道:“那你等我回来。”手握门把正准备拉门,突听外面传来语声,心中大惊,莫不是之前梅姨让院长安排的护工来了,这如何是好?如果是护工,断然不会轻易离去,我急转回身想要再钻进盛世尧被窝,却见他扬手一指,压低声道:“窗户。” 待我翻窗掩住身时,门刚好打开,侧耳倾听,果然是护工,进门就直走到床边,向盛世尧介绍自己。盛世尧冷言拒绝她来照料,但这护工显然脾气很好,不怕他的冷面,兀自边说话边做事。我等了会见她一时间不可能离去,只能另想它法。 这是二楼,因为靠近院后门,所以很少会有人路过。衡量了下,从这边平台到下一层的窗台也就一人高的距离,一般没什么问题,而这高度,即便真不小心摔了,也不会有大碍。 很轻松得翻落在地,我抬头凝了凝那窗口,觉得以后这倒也是条路。回到市里,我并没急着去购置微型摄像头,而是先找了公用电话打给林妙妙。跟着盛世尧久了,手机在我的概念中也变得可有可无,所以回来后一直没再去购置新机。 妙妙在电话那头把我狠狠数落,念得我都觉耳根发红了,才偃旗息鼓问我在哪。我报了地名,她直接丢我一句:“在原地等着。” 十分钟后,妙妙出现在眼前时,我已经够吃惊了,可更让我吃惊的是,她身旁的人,竟是……杨文浩。 时隔三月,再见虽不至于陌生,但这也太意外了,尤其是两人形似亲昵。 妙妙一改刚才电话中的彪悍,笑眯眯地对我道:“刚好在附近,就拉文浩一起过来了。文浩你认识,不用介绍了吧。”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还没失忆到忘记是怎么认识杨文浩的,在几个月前,我们是属于相亲男女。 倒是杨文浩大方开口:“听说你年前回来的,还好吗?” 我微点了头,超旁睨了眼妙妙,见她神色并无不郁,不由觉得奇怪。三人约定去喝茶,期间苦于找不到机会与妙妙单独谈,只能将疑虑存在心底。一直等到杨文浩去洗手间,我才拉了她问怎么回事? 她未语先笑,完了才道:“你以为我跟他是一对?哪能啊,我这是替你把关呢。你还不知道?梅姨拜托我给你们俩牵线,是不是几月前你瞒着我与人家去相亲了?然后还与他去了趟沙漠旅行?来,跟姐说说,对他有感觉吗?” 原来是这样,难怪两人会一起,看来梅姨借口称妙妙找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想撮合我与杨文浩。可妙妙与他又是怎么认识的?也是通过梅姨介绍吗? 不等我细问,杨文浩已经走过来,我只好缩回嘴边的疑问。如果不是心里藏了事,那么这个聚会算是愉快的,有妙妙的妙语如珠,有杨文浩的风趣幽默,他并没有探问我在荆舟的事,聊得都是国外一些稀奇百怪的趣谈。 我微笑面下听得心不在焉,惦记着疗养院那边,外婆的事是纠结,对盛世尧也不放心。虽然他承诺了不会离开,但万一他走了,我能拿他奈何?就算没走,他的情况也令我忧心。 终于熬到妙妙提出要走,我连忙附和,杨文浩绅士地提议送我们,被妙妙婉拒,他也不坚持,深看了我一眼就离去。等他走后,妙妙道:“阿晓,我觉得他不错也。” 我翻了翻白眼,没理她,只问:“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我去梅姨的画廊找你,刚好就碰上他也在,就那么认识啦。你也真是的,相亲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后来还跟人家偷偷去旅行,我说你们都发展成这样了,怎么梅姨还要我帮你们牵线呢?是还没对上眼吗?” “是三个多月前吗?” “嗯,你怎么知道?梅姨告诉你的啊?” 这下我心中有数了,杨文浩从荆舟独自回来后,应该就去画廊跟梅姨汇报这次我们去沙漠所遇的经历了,刚巧被妙妙给碰上了。 忽听妙妙“啊”的一声,我转眸疑看她。 “我忘记你之前说喜欢一个男的了,那人应该不是文浩吧。那怎么办?你有去找他吗?找到了没?这下可好,我还给你拉扯这事。”见她一脸懊恼状,我没好气地道:“亏你还记得,你说这样我能再与别人好吗?杨文浩再好,也始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不想与她多说盛世尧的事,天色已晚,赶紧找了借口与她分别。等回到疗养院时,天已经黑了,这次我也不走什么后门,光明正大从大门进。推开外婆的房门,发现梅姨躺在一旁的家属床上休息,我脚步放轻了靠近,走到床边时,梅姨就悠悠醒转,“回来了啊。” “嗯,梅姨,你回去休息吧,这我来就行了。” 将梅姨送出门后,我有意等了会,才悄悄拿出藏在外套暗袋里的微型摄像头,环视一圈,觉得放哪都不好,最后拟定,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人的视觉盲点通常不会留意最近的位置。床头太近,那就床尾,院里的床都是钢铁框架,两头是铁管,我在床尾靠墙位置的铁管上,抠了个小洞,然后把摄像头藏进去。 一切就绪后,长呼了口气,心情很沉重。既然决定了,就别后悔!我在心里对自己告诫。看外婆还在睡,就转身出门走到盛世尧的房前,迟疑了下,抬手敲门,几秒过后,门从里面被打开,开门的是护工,视线直觉飘向里面,在看到床上熟悉身影时心定了定。 这几天我一直在院里,所以基本上所有护工都认识我,又在隔壁房,随口掰了个理由,谎称过来看看能不能搭把手帮忙的。护工一听,一脸如释负重道:“成小姐,你能来帮忙真是再好不过,这位老先生真的……唉,我这晚饭还没吃呢,您替我一会,吃完我就回来。” “好的,你尽管去吧,不用急,之前也是我扶老先生回来的,他与我熟,不会太排斥。” 护工姑娘高兴地离开了,我这才进门,见盛世尧微睁了睁眼看我,随后又闭上了。心知他是有意的,碍于现在所扮的身份,不方便对护工出手,那只能冷态度对之,希望对方知难而退。再说了,他本身性子就淡,不是那么易相处的人。 正文 67.从属关系 走过到盛世尧身旁,轻声问:“你好一点了吗?” 他自然是没应我,也不在意,径自拉开他的袖子察看了下,见黑斑并未扩散,目前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判断他的好坏。-- 他这事我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久,觉得唯一法子就是再去一趟金沙古镇,揪了那周景审问一番。当初他与陈炳定下那恶计,有意陷我们于死地,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隐瞒住某些秘密,他活了这么久,一定还知道一些事,比如他们身上的这个图腾。 记得盛世尧在与陈炳对质时提及,说这图腾是练过秘术之后自然形成的,且会随着修炼秘术境界上升而自动转移位置,当抵达心脏处时,也就是寿终正寝时。那现在盛世尧的图腾直接就在身前,早已覆盖了心脏,而且面积大了不止多少倍,说明这两种图腾是不同的。 还有一个事,也是令我最忧心的——魔神诅咒。 盛世尧曾说所谓诅咒就是指这图腾会烈火焚烧,从皮层烧到骨头,滚过毛细孔,疼痛灼进神经。他现在等于是受了蝙蝠王的诅咒而变成这样,会否有一天他也受那烈火焚烧之苦,或者说他已受过?想到此就不由凛然。 老实说我对这魔神诅咒是半信半疑,不是说不信会烈火焚烧,而是觉得这与魔神搭上关系有些牵强。这应该就像武侠小说中所指的练功练到某一境界走火入魔,那秘术本身就带着邪气,当修炼过程中出现某些奇怪且不能解释的状况,就被魔化成了魔神诅咒。 包括这图腾的产生,就如盛世尧所言,是魂城中蝙蝠王的邪气侵体造成。万事因果,有因才有果,不可能说贸贸然只有果而没因的。 “你在发什么呆?”一直沉闭了眼的人突然开口,拉回我跑远的思绪。连忙应道:“没什么,我刚才把摄像头按在外婆的床尾了,这个监控调试不太会弄,你帮我一下好吗?” 我将怀中的专用监视器递到他跟前,买的时候店老板跟我解释了半天要如何调试,因为心里惦记着这边,也没细听。他倒也没拒绝,接过去十分钟就搞定了,监视器上已经成像,还挺清晰的。心道这倒是不错,我只需看着监控器,就能看外婆是否有醒,倒是无需一直守在旁了。而这边也能搭手照顾盛世尧,一举两得。 连着几天相安无事,梅姨照常下班过来,晚上过九点回去,可能因为我也在的关系,她并没有表现异常。外婆醒的时候不多,一天里就两三小时,都是在白天,醒来后就一直怔怔看我,其实我很想问那些事,但话到嘴边都咽了回去。 秘密隐藏太久,如果外婆有心告诉我,她哪怕不能开口也会对我提示。既然她保持沉默,那意味着秘密将持续,我贸然问出,反而会令事情变乱。盛世尧这边情形好像稳定了,他无需再卧床,那护工在他与院长的强行沟通下,还是被推辞了。如今整个院里都知道,有这么一位超难说话的老先生,脾气古怪又性情刁钻。 这日梅姨又提前过来了,她说你们年轻女孩子乘着节日就该出去逛逛,转而我才想起今天是2月14情人节。难怪早上见院里的年轻护工们都一脸洋溢笑容,精神面貌比平常来得好多了。我本想推拒,但转念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于是应了下来,声称去找妙妙。 她眉眼舒缓,很是欣慰,叮嘱说不用太急回来,吃过晚饭都可以。我懂她意思,听我说找妙妙,应该待我一走就打电话过去,让妙妙再度帮我与杨文浩牵线了。始终想不透,杨文浩与梅姨属于什么关系,如果只是梅姨中意的普通相亲对象,又怎可能在之后会有那些安排?如果是梅姨找来护卫我的,那怎么又会百般牵线? 我从外面绕了个圈又转回来,自从有了窗户这边的捷径,我都不再冒险偷跑上楼从正门进了,因为走廊长,万一刚好我跑进去时梅姨出来,那就是撞个正着。抬头看了看盛世尧那间房的窗口,窗户是打开的,这个捷径有一点好就是外婆那间房的窗口不是设在这面墙,所以无论我怎么翻爬,都不会被梅姨发现。 很轻松地爬窗而入,坐靠在那的盛世尧挑了挑眉,抛来一句:“你倒是有当贼的潜质。”我摸摸鼻子,尴尬地笑。拿出监视器,将之放在靠墙的桌上,当初店老板曾强调说,这种微型摄像头与接收器的距离在无障碍下是直线距离二十到五十米,如果是有障碍,那传输距离就只能是五到十五米,所以为了清晰,最好是离得近些。 开关开启后,里面就成像了,看到梅姨又如上次一般静坐在外婆床前,神色没了刚刚对我的和蔼,显得沉郁。等了好一会,就在我没耐心地打算扭头回看盛世尧时,突见她伸手到外婆的眉心与太阳穴一按,外婆竟悠悠醒转过来。 这下把我惊得从椅子里跳了出来,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 耳旁传来盛世尧压低了的声音:“先看后面。” 我心神一凛,注目凝看监视器,只听梅姨问:“青姨,你考虑好了吗?”外婆眸光闪了闪,梅姨又道:“时间我有,耐心我也有,可是上面已经瞒不住了,可知现在阿晓与谁在一起吗?”外婆微微动容,疑惑地眼神中流露惊慌。 梅姨轻叹:“我能保阿晓一天两天,保不了她一世。上面已经派了人过来,你如果还执拗到底,难保阿晓会被带走,到时候你就是愿意也来不及了。” 外婆神色顿然变得激动不已,抓住梅姨的手,想表达什么却又可能因为语言功能障碍而无法表述。梅姨淡漠地抽开手,“你好好想想吧。”说完就起身而离,很快门声响,竟是出去了,我猜度可能是去找院长了。是给外婆独自思考的时间,显然刚才几句话对外婆的威慑作用很大,以致于她此刻还是满目惊惧。 盛世尧在旁问:“你怎么看?”我嘴里泛苦,刚才梅姨与外婆的对话虽然简短,却透露了好几个讯息。一是梅姨两次提到“上面”,似乎有这么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在操控着,而她也身不由己;二是证实秘密与我有关;还有一句话很关键,梅姨问了句“可知现在阿晓与谁在一起”,前后一关联,不难猜出这个谁指的是杨文浩,如此梅姨撮合我与杨文浩就越加显得有问题了。 “哦?杨文浩如今还有找你?”盛世尧听完我分析后问道:“此人在沙漠中我就留意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考古学生,不可能表现得那般从容。但基于他并没过激行为,不想节外生枝,也就暂时不予理会。后存了试探之心,有意避离,在乌鲁木齐时又故意让周通与六子离去前被他撞见,就是想看看他会不会与你一起到荆舟。果然他跟了过去,但却出乎我意料的,在你决定留在荆舟不回时,他居然真的就走了。” “你是说,他的目标可能不止是我,还有你们?” 盛世尧眯了眯眼,“不知道,总之这个人看似简单,其实却高深莫测。而就刚才监控中所看到的分析,你梅姨与他的从属关系可能恰恰要反一下。” “什么意思?” “你以为是你梅姨安排杨文浩来追踪你到沙漠,对你进行保护,但事实可能是杨文浩其实是那个‘上面’,一切的行为都是他在安排,而你的梅姨只是遵从者。包括现在你所谓的‘牵线’,以及如果你外婆最后不妥协,带走你的人将会是他。” 我瞠目结舌!杨文浩......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的心机深到我难以想象。骤然想起当初在乌鲁木齐与他对峙时,他只是用沉默来回应。而去荆舟一事,我虽心有牵挂,但已经动摇,最后是听了他的话才决定成行,现在看来这其中不乏有怂恿之意。 但我不懂,如果说他是那个“上面”,对我或许因为外婆这边的秘密而抱有目的,他对盛世尧他们为何要紧迫盯人?动机是什么?后又为什么放弃了? 谜团越来越大了,像滚雪球一样,外婆这边的还没解惑,又多了杨文浩那边。转念间想到之前梅姨之前的举动,心神一震,连忙问盛世尧:“对了,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外婆在眉心与太阳穴两边被按后会醒过来?” 他飘来淡冷的视线,“那是一种按压穴位的醒神方式,她的手法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用这种方式催醒,通常只有醒十分钟到二十分钟时间,之后被催醒者会非常疲累,就像是人体体能的透支。”我吃惊到说不出话来,这意思是其实这么多天来,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很可能梅姨在我走开时就用此法逼问外婆?难怪外婆在白天苏醒的时间那么短,原因都在此。 再看监视器里,果然外婆已经闭眼沉睡过去了。 正文 68.魔音再现 很奇怪,梅姨去了很久都没回,我悄悄出去溜了一圈,躲在转角处偷听到梅姨不知从哪请来一位专家心理辅导师,在院长陪同下给每间房里的疗养者做心理辅导。-- 掩身跑回盛世尧这边,跟他说了这情况,他敛眸想了下后沉声道:“你现在立即回市区找杨文浩,他们可能对你起疑了。” 我大吃一惊,却不太信地道:“不会吧,怀疑我为什么要去给其它房里的疗养者做心理辅导呢?这两件事搭不上边啊。而且动静闹这么大,我听到了还不会跑啊,哪等他们找来?” “你还不明白?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心理辅导名义,实则是为了光明正大进每间房搜查。他们要找的不是你,而是我!必然是你哪里露了破绽,被他们发觉你与我已经碰面,然后你又寸步不离这疗养院,于是就把目标锁定这处。” 被他这么一说,我不由急了,揪着他的衣衫问:“那怎么办?你要不要躲一下?” 却听他说:“躲什么?有谁认识我?” 呃,我被噎住,确实他变成这样子,即便是杨文浩站在他面前,也难认出。反而他如果跑了,倒真成了不打自招。心神定了定,我将桌上的监视器揣进怀中,“那我先离开,等晚点再来找你。”正要往窗台而走,他在身后唤住我:“等等!” 回过头,见他幽深的眸内情绪浮动,注目了好几秒后才道:“今晚不要过来了,我有事。”我奇问:“你有什么事啊?”他沉了沉眸,冷声说:“你不用管,总之你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来,否则我会离开,不再管你这边的事。” 我勉强点了点头,拿离开威胁我,能拿他奈何,只能听从了。 离开疗养院往市区的路上,我就在嘀咕这事,嘀咕到后来猜测与他身体变化有关,他不想让我看到那一幕,所以明令禁止我夜探。心上浮了沉阴霾,很怕他今晚过后,黑斑又加重。 回到市区打妙妙电话时有些迟疑,但还是拨通了,她在电话里嚷嚷,说我真不懂看时机,也不看看今天什么日子,居然打扰她与男朋友约会。然后又念叨我孤伶一人,就勉勉强强带我一起玩吧,让我在天月广场等她。 当杨文浩出现在眼前时,我毫不惊讶,只在心里冒出“果然如此”四字。妙妙粗神经,她根本不会想到自己被人利用,可能还在窃喜为我创造机会呢。 杨文浩自有一番说辞,我也不揭穿,但在接下来会揣摩他每一个行为背后代表的涵义,尤其在他接电话时特为留意,仔细听他应对的话,再去分析对方是什么人,说得是哪方面的事。他总共接了三个电话,时间分别是下午两点、四点和六点,第一个电话我猜测是他阿姨的,因为很简短,只说人在外面,晚上可能不回去吃饭;第二个电话应是同事的,讲得都是考古研究方面的事;第三个电话值得令人深思,全程他都只应声,并没发表自己观点。 我将这个电话判断为梅姨打来的,可能叙述的是疗养院那边的进展。心里其实很烦闷,就像窝了一把火要燃不燃,依我以前的脾气,可能就用武力扣住杨文浩逼问了,但事实证明这种行为是莽夫。先不说我能不能扣得住他,就是真扣住了,逼问出来的也不一定就是事实。真相唯有靠自己的眼睛去观察,靠思维去判断,这是从盛世尧身上学来的。 但我还是失算了,当与杨文浩用完晚餐,将我送到家门口后,他忽然笑着道:“成晓,今天的你很不一样,我还以为你对我存了偏见,并不待见我呢。” 心中一个咯噔,脸上的笑容变得勉强,嘴上连忙应对:“怎么会呢?咱们在沙漠里经历这么多事的,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杨文浩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两秒,转而点头说:“嗯,是我多想了。对你真是无力,回来了也不重买只手机的,害我每次想约你,都得通过林妙妙。” 微微一愣,没想他会直言挑开对我有意这件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他看了我脸色,微笑了下就提出告辞,等人远去后发觉自己手心一片粘腻,都是出得汗。忘了当一个人一直表现得对对方不热衷,突然间变得好说话,处处逢迎,就代表了有问题。如果杨文浩是梅姨的上属,那无疑他是看出了我的异样来,难怪盛世尧说他们对我起疑呢,因为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在暴露某些讯息。 包括我神色间的不再凄然以及精神恢复,都让对方窥知到,我可能找到盛世尧了。 心事重重回到疗养院,见梅姨与院长坐在门口闲聊,看到我起身走来,先是将我瞧了遍,随后含笑问:“今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我嘿嘿干笑了两声,面上假作娇憨,心里却在想:开心吗?全神戒备,不敢有丝毫松懈,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揣摩对方,这样的约会如果能说开心的话,那就真的奇怪了。 梅姨抿唇而笑,不无感慨地叹:“阿晓啊,如今你外婆已经醒了,也是该为你自己的事情打算打算啦,如果觉得对方不错,就好好处一下,嗯?” “我知道了。”乖巧地应下,看她面露欣喜,像是真替我高兴。可我心底却隐隐难过,在发现那些事后,我和梅姨是再回不到从前了,我甚至都不能确定她对着我的这张笑脸有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或者纯善的面容,只为将我引入深坑。 出乎我意料的,梅姨说今晚她不走了,与我一起睡在外婆房里,等明天早上再直接开车去画廊。因为没立场问为什么,只能劝说这样会不会太累,但梅姨说没事,难得一次。心知下午可能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她有此决定。 是查找所有房间,都没找到盛世尧,于是想借由我来找人? 暗暗告诫自己今晚看来是真的不能去找他了,否则很可能会把他给害了。虽然说杨文浩对盛世尧的动机不明,但直觉不会是好的。 在与梅姨相携经过盛世尧那间房时,留意到她朝我看了一眼,心上一颤,目不斜视越过,听到梅姨在旁道:“今天下午院里来了位心理医生,给每个房里做心理辅导,这本是好事吧,哪想这个房的老先生脾气古怪到不可理喻,差一点跟医生扭打起来。唉,想必孤独太久,人的性格都变得扭曲了,阿晓,以后你离这间房远一点,别再去管闲事了,免得惹祸上身。” 心念转动,脸上露出吃惊,“怎么会这样?那老先生平时我看就脾气不太好啊,怎么严重到与人动手的地步?”在有护工在照应的几天,我时常过去串门这事,梅姨一定知道,如果表现得太冷漠,反而会令人怀疑。 有了杨文浩的前车之鉴,我对每一件事该有什么态度都变得谨慎。果然见梅姨不疑有他道:“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不之前念究他可怜无依,还特意找院长给安排了护工的,后听说他身体一好后,就把人给轰走了。怕是心理当真出了问题,院长在联络精神科那边,看看是不是该把人送精神病院。” “啊?应该不会吧。” 之后梅姨没再多谈论此事,我心里很不安,梅姨或许没认出盛世尧,也似乎对他做了特殊处理。不知这里面试探我占了多少比例,而对已成老人的盛世尧怀疑占多少比例。 夜里我与梅姨分睡床两头,很快就听她呼吸均匀,像是睡了过去。我闭眼静躺不动,尽量让呼吸平稳,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有道细声传入耳。仔细听了听,竟找不出方位,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一般,声音越来越尖利刺耳。 想要起身察看,却发觉自己居然动不了,不对,不是动不了,而是脑神经无法控制身体运作。怎么会这样?这声音越听越熟悉,竟像是......黄大仙吹的绿竹管魂音! 难道黄大仙来了?他不是还在监狱吗?而且之前听盛世尧与黄耀庆模糊提及黄大仙已死,当时险恶的事一桩又一桩接踵而来,后来就把这事给忘了。我极力让自己冷静,这种魂音是干扰脑电波,从而破坏人的思维神经,达到控制心神。不管是不是黄大仙,我都不能再中招,否则可能将陷万劫不复。 敛去脑中杂念,默数心跳,让心率的浮动来左右魂音对我的干扰,渐渐我听到的刺耳尖利声又变回了最初的细声,就像是吹哨子没吹出声的那种,而方位来自......脚边!我想过所有可能,都没想会是这样。 梅姨竟然也会吹绿竹魂音! 原来这才是梅姨留下来不走的原因,她对我动了别的心念,想要借用这种邪术来控制我吗?万般悲意涌入心头,梅姨,你究竟瞒了我多少事? 正文 69.六个字 感觉到梅姨在起身下地,接而走到了我身前,目光凝在我脸上,魂音没停。-- 心道不好,会不会因为我没出现受到魂音控制后的反应,而被梅姨发觉我其实已经醒了?就在心念转动间,细声又变成了尖音,我连忙清空思绪,这魂音当真是厉害,只要有一丝松懈起了别的心绪,就又钻入耳膜了,当真是无孔不入。 总算我及时敛神,没有着道,此时也顾不上梅姨会否对我起疑,专心应付魂音。突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嘶哑的惊喝:“小梅,你在作什么?” 我心头一颤,那是......外婆在说话?!外婆怎么能开口了?她不是受语言功能障碍暂时失语吗?绿竹细声一停,床前的目光消失了,继而脚步声往另一边走,听到梅姨在说:“青姨,你果然能开口了。”语声略顿,她又道:“魂音控神,这你又不是不清楚,还需问吗?” 外婆再出口已是颤声:“小梅,那是阿晓,算起来你与她处的时间比我都长,你如何忍心?”梅姨轻笑出声:“你当我要作何?”外婆疑声问:“魂音不是将人泯灭心智吗?” “呵,你当还是你那年代的魂音?青姨,时代不同了,什么都在改变。魂音对阿晓的影响暂且不提,你可知她做了什么吗?看看你床尾的铁管里,她竟然装了微型摄像,我教养她二十多年,如果不是受人唆使,她又怎会如此对我?” 我心沉到谷底,微型摄像头装得如此隐秘,居然被发现了,难怪梅姨要不惜对我动手。外婆似已惊得说不出话了,骤然间房内沉静了下来。 等到梅姨再开口时,却不是对外婆,“盛世尧,你看到这一切了吗?你鼓吹阿晓做这些,是何居心我姑且不管,现下阿晓被我用魂音困住,你如果不出现,明天一早她将会被带走。” 我终于明白梅姨的动机了,她想借我引出盛世尧。整个下午,她与那“心理医生”搜遍院内每个房间,也没找到微型摄像的接收器,但却知道这种机器间隔距离不可能太远,目标就锁定在了疗养院。可是她没想到的是,那接收器如今在我这,而不在盛世尧那。 这套装置是摄像头自带存储卡的,接收器关闭了,也会自动录入。当我这边关闭后,就变成了纯粹的录像设备,而没有传输功能,所以即便想通过传输线路反监察也难。 盛世尧自然不可能出现,梅姨等了好一会后,似有所觉快步走到我身前,揭开盖在我身上的被子翻找。我知道她在找什么,既然她提议说要留下来与我一同陪守外婆,那势必得同睡一床,我又如何会把监视器还放在身旁呢。早在休息前,我就借口出去泡水,将接收器藏在了洗手间天花板的暗格中。 只听一声“咦”,梅姨的手摸上了我的腰间,心道不好,她要拿我的影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影月不离身已成了我的习惯,哪怕是紫金匣子我都只会放在外套的暗袋中,然后外套放在手边。为了方便,我在影月刀鞘上弄了根细链子,围在腰上。如果要取下来,就必须得解开链扣,但梅姨现在的手势竟像是要直接拔刀。 想起之前影月自动伤人的事,不由大惊,梅姨虽然瞒我许多事,现在又算计我,可她毕竟是我的梅姨,断不能让她被影月削去手指。就当我要出手时,突听一旁外婆沉喝:“不要拔!”梅姨手上一顿,“怎么了?这刀好像曾在画中看到的武王刃。” “是不是武王刃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道行太浅,看不出那刀有千年精魂附体吗?不说你拔不拔得出,一旦拔出,它就会因护主而对你攻击,你如果不想要自己的手指,那就拔吧。”外婆的话很具有威慑性,梅姨缩回了手,惊疑地问:“阿晓怎会有此刀的呢?” 届时铃声骤响,是梅姨的手机在叫,过了会就听她语带惊慌地说:“还没有......你现在就要过来带阿晓走?能不能宽容些时间,我一定想办法找到人,成青萍能开口说话了,相信我,只要再给几天时间,我一定完成任务......你要过来?已经要到了?好,我去门口等你。” 通话结束,梅姨对外婆道:“青姨,你听到了吗?事情已经发展到我不可控制的地步了,等下见了他们,你若还......那么今晚阿晓就真被带走了,唉,好自为之吧。”说完她快步走向门边,开门出去了。 直等到听不见脚步声了,我才睁开眼,翻身而起,一个箭步冲到外婆床前,急问:“外婆,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说话了?梅姨她到底想从你这知道什么?”但见外婆眼神惊惧地看着我,却呐呐不成言,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我没受魂音控制吗?突觉外婆的手在我掌心勾画着什么,心中一动,等辨别出意思后,我吃惊地瞪大眼。 下一刻,狠狠凝看了眼外婆,咬牙回身拿起我的外套冲到窗边,翻越而出。 真真是我太过单纯了,绝然没想步步都是陷阱。外婆在我靠近询问时,在我的掌心写了六个字,这六个字分别停顿了两处。 计中计,走,老家。 梅姨用魂音控我心神是真,诱盛世尧是假,那都是做给我看的表面,她早知我没受魂音所扰,于是将计就计,故意说那些话,又假意接了电话离开,为的就是让我与外婆单独说话。她一定在房间内安了录音或监控装置,但凡外婆不设防,对我道出什么秘密,那么必将传到她那边,当真心机深到让我发寒。 之前就奇怪,如果整个院内没找到接收器装置,那么必然会联想到东西在我身上,如何还能靠此来逼出盛世尧呢?心念电转间,人已经翻爬到底下,正要大步跑向后门逃走。 突然想起一事,如果说梅姨已经发现我在床尾按的微型摄像头,那她必然会查出那装置在有阻隔的情况下只能传输五到十五米的距离,这岂不是将搜查范围缩小在了外婆邻近房间区域吗?回想之前梅姨特意在盛世尧房外逗留说的一番话,不好,她已经将他锁定为目标了! 我想也没想绕回到盛世尧那边窗下,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窗,发现他房内竟是空无一人。心不由凉了,他被抓了吗?陡然明白梅姨傍晚故意那番说辞,就是为了杜绝我来找盛世尧,怕我因为他不见而起疑心。这里面当真是步步环扣,她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件事,都存着目的和动机。 突然门处传来声音,我直觉低矮下身,刚好蹲下就听门从外面被推开了。 陌生的男音传来:“就是这间?” “嗯,是的。”是梅姨的声音,“是我们粗心了,没有想到盛世尧会易容成一个垂暮老人,后来是发现了隔壁房的监控摄像头才推断出距离近在咫尺。再过来时,已经被他给跑了。” 闻言我心头一松,原来盛世尧没被抓,立即想到之前我用影月挖的那个小孔,他一定是从那里窥视到外婆房中情形,及时撤离了。只是他这一走,我要上哪去找他啊。 那陌生男音冷哼了声似走出了房,门被轻关上了,我小心地抬头,见两人已经离开,应是去了隔壁房。略一迟疑,还是翻爬进屋,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他们绝然想不到我会在逃走之后又返了回来。没了接收器,我只能一点一点取出塞在小孔里的东西,朝对面看去,视角有限,只看到梅姨发白的脸。 另外一个人的身影不在视角以内,只听他沉怒地质问:“人呢?你不是说一切尽在你掌握中吗?”梅姨颤声开口:“不可能啊,她怎么会离开?”只见她从另一张床垫底下翻出一支录音笔,按开开关,立即我的声音传了出来,正是我在她离开后问外婆的。 但也就那一段录音,之后我再没开口,拿了外套就走了。 男人沉问:“她都知道按监控摄像头的,你为什么不装?” “你有所不知,我早怀疑成青萍能开口说话,她只是伪装成还很虚弱。如果动作太大,被她发觉,这个计划就没法进行下去,所以我只能......” “那现在呢?你的所谓计划还不是一样不成行?还把人给丢了。” 梅姨一脸灰败,呐呐自问:“问题出在哪?”突然她转眸看向闭着眼的外婆,急走上前,“青姨是不是你?你别再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就觉得奇怪,为何录音只有阿晓的声音,你明明能开口却一语不发,定是你给了阿晓暗示,对吗?” 外婆缓缓睁开了眼,却是移转目光到另一处,我猜测她是看那男人,但见外婆的瞳孔收缩,眼中浮现惊惧。 眼前一闪,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视线中,但却是站在床尾,背对着这边,看不到真面目。只听对方说:“成青萍,我们又见面了。” 正文 70.不一样的他 我在心中一颤,他这口吻竟像是与外婆熟稔,可听声音不像是年长的老者,音感很年轻啊。||之前我还暗暗猜测,会不会是杨文浩有意变了嗓音,但从这背影看,绝不是杨文浩。 因为就身材而言,此人的身形要比杨文浩高大不少,主要还是气势,杨文浩虽然城府深沉,但他外露的气息是温文的,而此人黑沉的背影透露着冷硬与威势。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背影有几分熟悉,目光移转而下,定住。 男人垂在身侧的右手中指上,戴了一个黑色的指环,表面有晶状物在闪烁,疑似碎钻。男人戴戒指本也没什么,但我就是抽离不开目光,仿佛那黑色指环有着某种吸力。依稀可见他袖间腕上带了一串黑珠手链。无论什么首饰,当是黑色时,就变得神秘与诡异。 而我对黑色尤为敏感,蓦然就想起了黑翼蝙蝠与盛世尧身上的黑斑。不知是我受那黑指环影响,心神一个不稳,呼吸变重,下一瞬就听冷喝传来:“谁?” 梅姨惊问:“怎么了?” “房里有第四个人的气息。”男人说完倏然转身,目光向我这边掠来,我来不及看他长相,毫不犹豫冲向窗边,刚好翻爬而出时,推门声响起,来不及慢慢攀爬而下,我只有一咬牙,纵身而跳,在脚接触地面时,就地打了个滚,缓和了俯冲之势,但还是脚踝处传来剧痛,扭伤了。头顶窗口传来梅姨的喊声:“阿晓,你回来!” 我顾不得抬头去看,拔腿就往后门处跑,可当我跑到门边时,竟发现那从来不锁的后门,竟用一把厚重的大铁锁给锁上了。想也没想拔出影月,几下用力就将锁给割断了,正要推门而出,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将我往后拖。心中大惊,居然粗心大意到有人欺身靠近都不知道,用力挣扎,举起手中影月就要往后刺,耳旁却传来嘶哑的嗓音:“是我。” 盛世尧?! 心头一松,不再挣扎,任由他拖着我走。拖行大约二三十米,他就松开了手,“跟我来。”率先走在前面。我左右看了看,发现来到了疗养院的仓库区,是专门放医疗器械与药物储存的地方,平日这区域来得人就不多,现在夜深人静自然不会有人。 盛世尧推开了一扇门,朝内指了指道:“进去。”我直觉迈进,却不见他跟进,反而转身欲走,急忙拖住他问:“你去哪?”黑暗中他的眸子似有些不同,但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只听他压低声音道:“我去另一间,你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知道吗?” 门被掩上了,我仔细听脚步声很快就消没了,方位与我这间隔开了一房。想了想,应是怕万一梅姨那边找过来,不至于两人一举被抓获。此处离疗养区不远,也不知会不会被找到,不明白为何刚才不直接从后门离开疗养院呢?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我得知盛世尧在另外一间藏着,自当不会再离开。回转过身来察看所在地方,见一排排罗列了好几个架子,架子上面齐整摆着盒子,上前翻看,见都是药物。心道晚上还能躲在这里,要是天亮了可怎么办?虽然仓库区人流不多,但每天院里供应的药物和医疗器械都得从这里拿,势必白天是不能再留在此处的。 我得看看这个地方有什么藏身之处,能不容易被人发觉。心随念动,往架子后方走去,一直走到最后一排时,突见有扇门,心想难不成这仓库之间都是连通的?尝试拉了下,没花什么力气就拉开了,往里探了探,布局与我这间类似,都是一排排的架子,上面摆放的是医疗器械,比如注射器、针管这些。 盛世尧是再过去一间,我快速走到对面墙,果然见又有一扇门。如此倒好,如果早上有人来取东西,定是分开取,可以在看到有人进来时快速躲到隔壁间避开。 叹了口气,真没想会沦落到此。可能连盛世尧自己都想不到吧,想他平时多威风,这次却栽在这里,是受我连累了。正念想间,忽听隔壁传来一声闷响,好像什么倒了,我不由贴近门板去听,他不小心撞倒东西了吗? 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有听到盛世尧那破嗓嘶哑的声音,不像是在说话,倒像是......呻吟。他怎么了?直觉手握门把要去拉门,却想起他之前特意慎重告诫的话,让我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去。我一点点松开了手,慢慢滑坐在了地上。 心知他如此告诫定有他的道理,隐隐感觉是与他身体变化有关。 一种无力浮上心头,明知他在隔壁很难受,而我却只能默默听着,帮不了他什么忙。等这事一过,必须得好好跟他谈谈,是否要再去趟金沙古镇,实在不行冒险再进魂城。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他是因为魂城变成这般,那么破解之法很可能还在魂城之中。 只是我们现在手头没了青璃珠,也没有会黄兴元秘术的人,即使押了周景去,也是两者少其一,达不成与魂城特有磁场感应的条件。 心念波动,想靠这种方式来转移注意力,可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耳朵去倾听门板后的状况,尤其是当一声重撞,刚好撞到这块门板时,我被吓了一大跳,靠在门板上的我,差一点就被撞开了。很快一声噗通,他似乎跌在了门处,细碎的呻吟声听得更清晰了。 百爪挠心,像无数蚂蚁在心上爬,与他只一门之隔,实在是想看看他究竟怎么了。告诉自己只悄悄看一眼,可当门一点点被拉开,透过窗外的月光,看到盛世尧抱紧了头卧在门前时,全然忘记了告诫,俯身就去扶他,手触及他皮肤时竟发现滚烫。 因为没灯,看不清他脸色,只能在黑暗中询问:“你怎么了?” 他在听到我声音时身体颤了颤,接着嘶哑着声说:“你走,别靠近我。”这时我如何能听,想去掰开他捧住头的手,但使了些力都没掰动,他反常的力气很大。忽然他用力挥开了我的手,背转身趴在地上,像是忍着极大的痛苦说:“小小,走!” 我有些懵了,不晓得他为何这样,隐隐有不好的感觉在心底冒出。就在我错愕间,忽觉眼前一闪,原本趴在地上的他竟突然朝我扑来,我没防备,人往后仰,后背重重摔在了地上,他刚好压住我。 眯眸间我看清了他,却惊怔住,眼前附在我身上的盛世尧,竟然双眼血红,翼翼闪光,像......蝙蝠王的眼睛。陡然想起刚才他带我到仓库前时,觉得他的眸子有些异样,当时没想到,现在想起已晚,那时的他眸色就已是暗红,隐隐发光,但因为深夜,他背朝月光,看不清楚。而此刻,即便是黑沉难辨,也能看清这双散着血光的眸子。 听到自己颤了的音在问:“盛世尧,你的眼睛怎么会这样?” 只听一声啼笑在耳,他俯唇到我耳边轻语:“他让你走,为什么不听呢?现在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用“他”,而不是“我”?呐呐而问:“你在说什么?”突觉不对,声音!他现在与我说话的声音不是之前那嘶哑难听的,就是他原本的声音,怎么回事?难道他恢复过来了? “呵,小丫头,你无需明白我在说什么。只差一点,我就被他压制在体内了,那样我就又要再等半月,但你闯进来了,破了他心神,也放出了我。”他在说话间,手从我脸上划过,又抚过脖颈,停顿在我领口。而我越听越糊涂,感觉盛世尧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他却不等我发问,突然俯身覆住了我的唇。 强烈的气息席卷而来,不费力地挑开了我的齿,唇舌攻占入内。我反应过来,伸手去推他,却被他一手抓握双腕扣在头顶,而他离了我的唇,沿着脖子蜿蜒而下。 我不由害怕起来,这趋势代表了什么,并不是懵懂少女了,颤着声喊:“盛世尧,不要。” 原本落在我锁骨上的唇顿了顿,他抬起了头,幽光闪翼的红眸盯住我,轻笑着说:“真是个笨丫头,居然到现在还当我是盛世尧。天亮之前,他是无法出现了。” 犹如一道惊雷劈进我脑中,他不是盛世尧!是这屋中的另外一个人吗?可之前我明明听到了盛世尧那嘶哑的痛苦呻吟声,就隔着门板,怎么可能会认错?并且他现在的声音与原来完全一模一样啊,这世间哪可能找到如此相似的嗓音? 突然我的思维顿住,眼睛陡然睁大,回想刚才他的话,一个模糊意念在脑中出现——双重人格!一个人具有两种相对独立并相互分开的亚人格,在相同时刻存在两种思维方式,两者互不干扰和影响,完全独立运行。 通常这种情况,常表现于人前的人格占主动,会压制另外一种出现。越想越心凉,盛世尧有双重人格,那不就代表他的精神有异常? 但听他幽声在耳边:“放心,我与他不是双重人格。” 正文 71.解药 “那你说你不是盛世尧,又是谁?为什么会在他身体里?”我迫切想知道原因。() 他却不急着回答,刷的一下,将我领口的拉链拉到了底,然后手摸上腰间,竟把影月拿了起来到我眼前,血红的眸子凝在上面,缓缓道:“如果我说我是这把刀的主人,你信吗?” “怎么可能?这刀都有千年历史,它的主人是契丹王,怎么会是你?”我直觉不信。 却听他嗤笑出声:“呵,契丹王......”语声中似有不屑,但却转了语调说:“既然刀有千年精魂,人自然也会有了。”我瞪大眼睛瞅着他,“你不会想说你是那契丹王的千年孤魂吧。”他居然还真点头道:“可以这么理解。” 我很想捶他一拳,问他脑子是不是秀逗了,可手被他压在头顶动弹不得。不由想会不会是他身体的恶化让他神智变得不清,从而胡言乱语?但他在这时又开口了:“丫头,还不信?那么我提醒你一下吧,还记得在魂城古堡里发生的事吗?” 我防备地道:“自然记得。”条理清晰,话语分明,不像是胡言乱语啊。 “那还记得进入冰室后的事吗?” 微微怔住,“你说什么?什么冰室?”那冰室不是我做的一个噩梦吗? “那不是噩梦,盛世尧骗了你。” 心上一震,骗我?忽然想到什么,吃惊地问:“你能听到我心里的声音?”已经前后有几次我都只在心里转过念头,居然就被他窥知了去。 “丫头,别打岔。这小小的读心玄术我若不会,还在这里跟你说这些?盛世尧以为调整机关造一个假象就能抹去在蝠王巢穴中所发生的事,当真是天真。他不知道,就在那时,我沉睡的魂已在他体内复苏,每逢月半与月底,就是我占据他身体之时。” 月半......情人节后过凌晨,刚好是2月15月半。 如果噩梦是真实,那在黑沉中发生的那些......也都是真的?!血眸、影月、巫师、剧痛......我沉痛的闭上了眼,那一幕深刻到就是此时想也觉尖刺的疼在占据神经,好一会我涩然开口:“你是那壁画中的巫师魂魄?” 一声轻笑传来,“你终于懂了。知道为什么盛世尧说不能见你吗?因为......”他俯下身贴近我,手游走在我身上,唇抵在耳边:“你是他抑制魔化的解药。” 接下来是痛苦与撕心的过程,我明明知道身上的他在伤害我,但却因为他最后一句话而僵止不动,任由他攻城略地侵占到底。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唯一能做的就是直直盯着那双血眸,将意识抽离,当一切结束时,他俯压在我身上喘息,微薄的汗珠滴落在我眉心,滑进眼中,干涩的疼。 听到自己在轻声问:“盛世尧,这样是不是就能抑制你黑斑恶化了?” 感觉到伏着的他,身体震了下,他抬起头,幽红的眸逼视着我,“说了我不是盛世尧,你怎么还这么喊?” 我很想咧一下嘴,哪怕是苦笑,但连这轻微的动作都很困难,最终只能低语在唇间:“是与不是,重要吗?不管你说的拥有巫师之魂是真是假,你都是我认识的盛世尧。”顿了顿后又道:“那次你在蝙蝠王巢穴里对我......时,就知道你身体里有巫师之魂了吧,你身前的图腾在当时是不是就有了?后来你魂离体俯到我身上,又让蝙蝠王的邪气侵体,并损了元气,导致黑斑出现,这就是你所说的魔化。这些是刚才我能想到的一切,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我是抑制你魔化的解药?” 一个人或许人格分裂,或许如之前所说被另一具魂占据身体,但绝不可能流露同一种属于盛世尧的眼神。他始终不离我眼的血眸,敛藏着的情绪如以往一般深沉、难懂,却多了温情。如果他已经被巫师附体,又何来温情? 我闭上眼,心底清晰地明白:从头至尾,他都清醒,刚才那番说辞,不过是他编织的又一个谎言。上一次黑暗中,他骗我是噩梦,这一次,他骗我被巫师魂附体,其实两次他都具有清晰意识。 沉默在我们之前染开,我不睁眼看他,但能感觉那道目光始终没离过我脸,两人间身体无缝隙,能感觉到他灼烫的肌肤在慢慢恢复正常温度,到后来却又体温下降,变得有些凉。好一会才听他开口:“你睁开眼看,就知道为什么你是魔化的解药了。” 心有微动,缓缓睁眼,立即明白他要我看什么了,他的眼睛,竟然在短时间内,没了幽红色,血眸消失了,暗沉中只看到眸内清光在闪。 “看到了吗?这双眼睛的颜色,就代表着是否被魔化。既然你已经猜到,我也不想再瞒你,事情的经过比较复杂,从头讲起吧。” 时间回溯到魂城古堡的生死门外,盛世尧让我在外等,他进了死门。进去后环顾四周不见有异状,只是有种古怪的气味,但他戴了防毒面罩,并没觉异状,也就松了防备。走到了冰墙前,凝目注视了会冰封在里面的应宁,突然看到应宁睁开眼,从冰墙里坐了起来,并朝他微微一笑,然后推开冰墙的一处往里面爬。 盛世尧心中震惊不已,直觉就找到冰墙下方的暗门,也紧随了进去。当置身到伸手不见的漆黑之地,又不见应宁身影时,骤然感觉不对劲,隐隐明白自己是中了幻术,想要立刻回身从原路返回,却发现他进来的洞穴不见了。 此时他已确定,从他走进死门起,就走入了幻术中。那些古怪的气味就是幻术的媒介。 幻术是一种精神攻击的方法,通过精神意念,和一些看来不经意的图像、药物或物件使对方陷入精神恍惚的状态而在意识中产生幻觉。有三种形态,第一种是以沉香错乱脑神经产生幻觉,第二种是用催眠术,第三种是以阴阳术用流镝配合“云松、百目静、藏之介”3个结押产生。盛世尧这处就是中了第一种形态的幻术。 说到底,幻术的本身其实是一种障眼法。他敛神静心,深呼吸到一百下后才睁开眼,漆黑仍旧,幻术还没破,但能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了。气场,所在周围的气场不再是原来的,感知到这个空间十分庞大,既然一时间破不了幻术,后退无门,只有往前走,走过两步顿住,发现前方有不明物体,还是动的。 在他思疑的瞬间,突觉劲风扑面而来,直觉往后躲,却没有躲开,什么东西勾住了他并将他提上了空。他心中虽惊却没慌乱,反手去击打勾住他腰背的东西,触及一片毛腻,而他的击打犹如打在了棉花上,对方似毫无所觉。扭转头搜寻,突见漆黑中有两处红光,不由仔细去看,可只盯看了数秒,就觉头部剧痛袭来,以为是被抓住他的怪物击中了脑。 但渐渐在漆黑中出现了红色的景致,他能看到了! 迷蒙中辨认了半天,震惊到不敢置信,这个抓住他的怪物竟像是我们之前看到的巨型黑翼蝙蝠浮雕,可这个是活的,而且大了不知多少倍。光他悬空距离就有二三十米,从他目测来看,这只蝙蝠起码有四五十米高,宽也得有三十米,再往上的空间是深不见底。 世间怎可能有如此庞大的蝙蝠? 当时他就怀疑还置身幻术中,觉得是之前生死门外看了浮雕后,在脑中留存印象,从而导致出现现在的幻象。可就在他低头间,却又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他看到了应宁,还是移动的应宁!但不同的是,她并非背朝上,而是正面朝上,眼睛闭着。人怎可能会仰面移动呢?定眼细看,这才发现她的身体是悬空的,离地面有近五十公分的距离,而她身体四周露出许多黑色的羽翼,那是......无数只小蝙蝠在托着她移动? 一直移到一张石台上方,看到她的身体在缓缓下降,最后安放在了石台上,扑腾响起,数百只小蝙蝠散飞而开,在空中环绕了一圈后,就朝某处黑暗飞离了。 盛世尧开始隐约觉得,眼前所见不是幻觉了,尽管难以置信。耳旁传来一声怪叫,直觉转头去看,只见那巨型蝙蝠俯下身,他的目光被那闪翼着红光的眼睛吸住,几度想移开视线,都没能做到,仿佛有巨大的牵力控制着他。 一道电光劈入他脑中,闭眼迷沉之际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缓缓下降,最后落到了坚实的物体上,他失去了意识。不知过了多久,沉潜的意识慢慢复苏,脑中开始出现一幕幕场景,当混乱的场景如拼图一样被拼完整时,所有的讯息犹如电脑读数据般,被解读成...... 巫王,尧。 听到此处,我不由惊颤,即便之前猜到,也没从他口中听到来得震撼。尤其是,他说巫师是巫王?叫尧?他的名中也有一个尧字,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正文 72.又一个谎言 念头滚过间,盛世尧又开始叙述后半部分,我只能凝神继续听。|| 听了会觉得不对,他怎么直接从把我当成应宁时开始讲述,跳掉了那段他初醒时对我攻击,咬开我脖上动脉吸血,还有之后影月刀鞘出现绿光等这些情景?忍不住打断他询问,他却听了后语声茫然地回:“还有这事?我怎么没印象?” 感觉他不像作假,既然他已决定对我坦诚布公,没道理会隐下这段。 黑暗中他似沉吟了下,就要求我把之前细节讲清楚,于是我又复述了遍,听完后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道:“看来是我想错了,本以为那蝙蝠王原本可能就是巫师饲养,用幻术把我骗到洞穴,只为唤醒沉伏在我体内巫师的魂,没想它经过千年淬化后已成魔,故而在感知我的同时,把魔性也转给了我。 幸而影月及时用魂气洗涤我的魔性,让我恢复了意识,也在转念间发现你能掌握影月而错将你当成了应宁。之后的事,我虽然意识清明,但却连自己都没法控制,身体发烫到无数意念在叫嚣着要你,当一切结束时,体内的燥热平息了。而属于我的意识也逐渐回笼,凝目间,发觉所看到的红色景致越变越淡,最后漆黑一片,看不见了。 当下我不敢多思虑,蝙蝠王就在身旁虎视眈眈,红光闪烁的眼睛如恶灵般盯着我们。没有犹豫抱起你,拿上手电筒和枪往原路返回,出奇的,那个洞穴入口又一次出现了。在钻进洞前,我回头看了眼,从红光的位置辨析,那蝙蝠王似乎没动分毫,就真如雕像般。 等回到生死门外,就着烛光为你检查,发觉你气息孱弱,心率缓慢,面露黑沉之气。连忙把你抱到寒玉床上,为你施术敛聚魂气,这期间我感觉心口发热到炙痛,等你脸色黑沉散去后,才揭开衣襟去看,竟发现在心口处多了黑翼蝙蝠的图腾,当时只有巴掌那么大。 在等你苏醒期间,我将整件事又重新整理了一遍,脑中巫师的意识依旧停留,就像是遥远的记忆被唤醒。但事实不是如此,我们中了应宁的计,她拥有先知,能预料后世,早有预知有一天我和你会走进生门,所以她将巫师的魂凝在了自己的冰雕中,当冰雕碎裂,魂气就钻入了我体内。如果这时,我不进死门,那么也不会怎样,但她算准了我会进,然后死门幻术启动,将我引入洞穴,经由蝙蝠王将巫师的魂唤醒。她筹谋千年,为的就是让巫师借由我的身体死而复生。” 长长一大段,他几乎是一口气讲出来的,中间没有任何停顿,可我听得越加觉得困惑。想了想问:“那你为什么要破坏机关,将之前发生的事都抹掉呢?”从他所述得知,当他与我发生那件事后,魔性就消失了,他也能自控,那被我知道了或许会难过,但也会理解,为何他要选择隐瞒撒下弥天大谎呢。 他说:“你还没明白吗?当沉睡的魂被唤醒,再借由你的身体洗涤魔性,他已经与我魂合体了。也就是说,我能支配他的意识,他也能支配我,我们就是同一个人。所以拥有巫师意念的我,不想别人再侵入应宁的世界,就让她安静地长眠冰墙内。” “不对啊,你带我出来时,并没有带上她的尸体一起,你怎知她回到冰墙了呢?”但记得后来重回那蝙蝠王洞穴时,应宁确实已经不在了。 他默了会道:“在封掉生死门前,我想重回洞穴把她带出来的,但发现她又回到了冰墙内。之后才将机关装置毁掉的。” 我不由也沉默了,有了巫师意识后的他,对应宁自然不同,会想去将她尸身从蝙蝠王那处带回来,也在常理。但心底深处,微微泛起了一股酸意。 界此,已是明白他欺瞒我那些经历是噩梦的原因了,他不想曝露那段巫师与应宁的过去,从而整改了机关装置,连那两层雕画都被隐藏。等等,雕画? 我似乎忽略了一个重要讯息,第二层雕画中的巫师,戴着一张与契丹王一模一样的银色面具,若说这是巧合,我绝不相信。当时就想不透时代先后顺序,如果契丹王在前,巫师在后,那么影月被契丹王埋在地下,如何又回到巫师手中?如果巫师在前,契丹王是后...... 我想起了一个事,在进入到生门后,墙上隐现出应宁留下的书信,那上面字字句句表达应宁心声与对师傅的感情,最后她说用紫玉造指环驱魔保住巫师之命,既然命保住了,如何还有巫师之魂凝于她冰雕一说?不对,前后都是矛盾的。 “你在想什么?”盛世尧出声打断了我的沉思,我直觉回应:“没什么,你还没说后来为何要避开我,说不能见我呢?” “原因在于后来我魂离体,当时追击蝙蝠想夺回刘悦,不妨被那蝙蝠给拖进山缝中,等到了里面我就发现竟是回到了蝙蝠王的那个洞穴。不等我作出反应,我的魂就从身体里抽离开,悬浮于上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群蝙蝠将我身体抬到石台上,与刘悦并排而放。 直到你们进来,莫名一股牵力将我的魂吸进了你的身体。你性属阴,我自属阳,阴阳相当可中和,但我阳气太盛,会一点点蚕食你的魂气,发觉后我奋力脱体而出回到自己身体,却是元气大损,让蝙蝠王的魔性再次钻入体内。在我仅能控制的范围内,唯有压制魔性在皮肤表层,所以黑斑就此产生了。 从魂城脱出后,你们几人都还昏迷着,我在搬动你时,发觉身体深处有某种渴望,有什么想破体而出,立即意识到那是附了魔性的魂,想借用你的阴气来洗涤。立即撤开身,那种感觉就变淡了,为了不让魂再离体蚕食你魂气,所以我必须与你保持距离。” “可是现在你又对我......就不怕我的魂气被你蚕食吗?”老实说,我到目前为止,并没感觉什么不适,就是身体各处被他碾压的有些疼而已。 他说:“我控制不了,你如果不靠近,熬过这一夜,魔性就会暂时抽离,但你一靠近,我就控制不了。在三个月前,我还能凭借自身的能力压制,但每年一月的身体蜕变,是我的劫,那时是我最虚弱的时候,从而让魔性导致我蜕变不完整,也终究再压制不了魔性蔓延,将发作期定格为半月一次,在没被你撞破前的两个月,我都是忍一下就熬过去了。” 不觉涩然,他轻描淡写说忍一下就熬过去了,其实是非常痛苦吧,要不然在我拉开门之前,他也不会在地上呻吟翻滚了。不知为什么,原本得知被骗、遭遇强取后涩疼的心,慢慢平复了,而那疼转化成了心疼。 该解释的都解释了,该坦诚的也都坦诚了,两相无言,各自坐起身整理衣服后,就靠坐在仓库内。没人开口,沉默变成了唯一的语言。 当天光发白时,隐隐看清一米远处他的身影,首先入目的是他的脸,发现他变得不再苍老,但也没恢复到他年轻的样子,大约四五十岁,眼角与额头仍有皱纹,却是能一眼辨认出是他的脸了。看来我之于他确实有效,至少能淡化他的魔性。 他没有看我,起身走到窗边朝外看了看,此时才五点多,院里还没人流走动。我凝着他的背影,忽然脑中一热,脱口而出:“盛世尧,你其实是巫师转世吧。” 他骤然转身,目光射掠而来。 我幽声说:“应宁的冰雕里根本就没有巫师之魂,她在冰墙上留书说得很清楚,巫师被她用紫玉指环压制魔性保住了性命,早在千年前就死而复生了。所以你说那是应宁的计,想要利用千年之后的我们来让巫师复生,是矛盾的。其实复苏的是你前世巫师的记忆,当你醒来后,发现应宁已死,就将她的尸身放在了冰墙内,当时的你绝不可能就此罢休,加上你本身有巫术,于是凝聚在冰雕中的,其实是应宁的魂对吗?” 暗沉中,我看到他的眸光浮动,良久才听他问:“你怎么想到的?” “因为在进生死门前,你看到巫师手上的指环说看到过,那时你的记忆其实就要复苏了。之后的种种,都导致你记忆慢慢苏醒,尤其是应宁唤的那声师傅,更触动你很深。所以你才会坚持要去死门看一看,你的潜意识中想要近距离接触应宁。” 只是后来发生的超出他控制范围,但也因为蝙蝠王而让他前世的记忆完全苏醒。所以他才会说,巫师与他是同一个人,但是......“既然都到这地步了,你为何还要隐瞒这件事?”这是我刚才百思不解的,他已承认自己是巫师,又何必再编一个谎来瞒我? 他突然向我走来,走到跟前时蹲下身,与我齐平了视线,他说:“如果,我说如果,连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 “什么?” “你说我是巫师转世,那些都是前世记忆,但留存于我脑的感觉,那些曾发生的事都像是我亲身经历的,我清晰地记得醒来后看到应宁尸身时的悲痛,也记得如何把她尘封冰墙,魂注冰雕,发下重誓定要寻得救她之法。之后记忆断层,再无任何关于后事的片段。如果我是巫师转世,那么就会承接他所有的记忆,不会只到那里。并且在冰雕碎裂时,我并没有感觉到空间有第三个人的魂气存在,不要问我怎么能感觉到,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 他意思是应宁的魂不在冰雕里了?怎么会这样? 正文 73.记忆断层 我沉思了下作出假设:“会不会后来发生了什么,导致你失去离开魂城后的记忆?至于你感觉不到应宁的魂,会不会经过千年,她的魂已散?” “你还是不懂,我说的是记忆断层,而不是失忆。--断层的意思是,它跳过了一段空白,直接跳到了另外一个层次,我在与你合身后,不但拥有了巫师的记忆,还有了......契丹王的记忆。而你说应宁的魂经过千年会散去,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清楚记得在当时我用的是捆魂术,将她与冰雕融于一体,除非冰雕碎裂和我亲自解术,才可能魂散。” “啊!契丹王!”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说他还有契丹王的记忆?“巫师与契丹王真有联系?” 却听他说:“有没有联系我不肯定,我脑中存留的影像,并没有两者记忆的交错点。他们是平行的,我拥有契丹王从少年到成年所有的记忆,这期间若说有什么关联的话,就是影月,两段记忆中,我都是影月的主人。说起影月,不得不提一件事......” 接下来我又听他吐露了另外一个秘密,他说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契丹后裔,因为当初在韵园看到那块旧石碑时,第一感官觉得熟悉,而他从没学过契丹文,可是不过瞬间那些文字就刻进了他脑中,随后一点一点自动解读。碑中记载一共有六块石碑,每块石碑都会有提示,只要找到第六块石碑就能横行天下。 当时他对什么横行天下并不感兴趣,也不会去信,从那古碑的陈旧度和契丹历史的湮灭时间推算,古碑至少是千年以上。那时的横行天下,到今天,肯定不受用了。令他感兴趣的是为何会对契丹文字无师自通?按照第一块石碑的提示,他去了城西,果真在护城河旁找到了第二块,这块不仅有文字提示,还有从此处延伸而开的一副古时地图。 虽然上面标注的都是一些不曾听过的地名,但盛世尧研究风水玄术,对方位感尤其敏觉,很快他就判断出石碑中所画的终点是在九寨沟原始森林的位置。另外他判断这是一张行军地图,能够刻下石碑的人应该在军中有些地位,很可能是将军,因为普通的士兵,不可能知道行军路线。 之后就有了九寨沟之行,在那密林深处找到了另外四块石碑,但是他并未找到石碑中所说的“宝物”,而提示也似乎中断了。后来因为我的梦境提示,才知早前他想错了,韵园石碑中所说的六块石碑,并不包括那一块,从护城河旁的算起,加上之前找到的四块一共才五块,第六块恰恰就是我梦到的四角方位中心的那一块,上面对影月有一番记载。 当他拿起影月时,有股异样在心头划过,转而又消瞬不见了。当时他不由觉得好笑,就这一把刀,也能横行无忌?所以转身就把刀送给了我。之后的事实证明,拥有影月或许不能横行天下,但却屡屡危难之中立奇功。 盛世尧又说在绿湖古楼和山庄石室时,他看着那些画,有十分强烈的熟悉感觉,又无法解释那感觉从何而来。尤其是当看到石台下的紫金匣子时,震撼袭心,这震撼不止是因为那匣子与外婆的一模一样,他还有一种那东西属于他的感觉。所以明知会触动机关,他还是冒险取出了紫金匣子,本想用影月割开看看那里面究竟存有什么,但影月却奇迹般的避让开。 当时的我们都困惑于此,此时回想就明白了,因为紫金匣子与影月都属于巫师之物,承载了千年之后,匣子与影月一样,都可能有了精魂,故而影月不会对“同伴”相残。 陈述到此,我脑中突发奇想,会不会当年的契丹王与我们一样,也曾误入过魂城,从而取走了巫师的影月与匣子,而在后来更甚至模仿巫师戴上银色面具。可是这又无法解释盛世尧脑中存储两个人的记忆这件事,难道契丹王其实是巫师的第二世?然后盛世尧是第三世?他在蝙蝠王洞穴中遭遇魔化,让他同时启开了前两世的记忆? 想想这样有点解释通了,正要与他说,却见他朝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心中一沉,与他讨论的投入,都忘了身在何处,而窗外天已大亮,人声在传来了。 其实还有好些疑惑没解,比如他为何设局找上我,比如他怎么会有那每年一月的蜕变,但此时不是时机,只能暂且压在心底。 盛世尧在窗前观望了会,就回身朝我招手,压低声说:“跟我来。” 我手撑地面,起身时感觉骨架都要散了,想起之前发生的事,不由黯然,凝了眼他的身背,难言的情绪涩然在心头。从没想过我与他会发展的......这么快,对他的感情本是懵懂的喜欢,后来当他避我不见时,沉痛灼心,渐渐明白早已不止是喜欢,而是无法割舍的眷恋,所以才会那般执拗地要找到他。 可是我明白了自己的心,他呢?他对我是什么感情?他拥有巫师的记忆,对应宁的死有刻骨的殇,这是他第一次坦诚自己的情绪,却是对另外一个女人。明知不该为此起酸意,应宁都是千年以前的古人,而且早已死去,可就是控制不住介意的心。 “小小?”盛世尧的疑声打断我思绪,茫然抬眼,见他站在门前看着我,“愣着干什么,有人进旁边房了,再不走就被发现了。” 我连忙敛神跟上,压下那些纷扰于心。 两人悄悄出了仓库,有意往仓库背后绕行,沿着院墙走了好一段,又绕回到疗养区底下,我忽然拉住他胳膊,“等等。”他转身看来,“我想看看外婆的情况,昨晚梅姨带来的男人很诡异,我怕他们发现我逃走后,会对外婆不利。” “你就不怕他们守株待兔?你梅姨将你心思摸得这么透,不可能猜不到你会回来找你外婆。如果你想被抓的话,那就去吧。” 最终我沉默地跟着他从院墙的某处翻了出去,这家疗养院是建在山脚下的,他在前领路,走得不是我常走的小道,先是往山上攀爬了一段路,转而才绕行往下。看他熟稔的程度,竟像不是第一次走,等过半小时后,我们抵达山背面的山脚处时,我才问为何不直接走后门,沿着那边的小道出去呢。 他睇了我一眼,凉声说:“昨晚在你逃下来之前,我就观察过前门与后门了,分别各有人留守,你外婆房中的微型摄像头被发现,你梅姨还会不做防备吗?昨晚你只要一出后门,跑不了多远就一定被抓获。” “可是为何夜里他们没有在院里搜寻我们呢?” “因为你把后门的门锁给破坏了,造成你已逃出疗养院的假象,他们将搜索范围放在了院外。” 如此看来,他上前捂住我嘴拖行也是看准了时机的。 那现下疗养院不能呆,家也无法回,还能去哪?住旅馆吗?但盛世尧立刻否决,旅馆是最容易被查的地方,而以之前所窥知的秘密看,梅姨对我存其它念头已不是一天两天,断然不容我在此时脱离他们的掌控范围,所以势必会在本城展开地毯式搜索,杜绝我任何离城的可能。几乎可以肯定,一旦我出现在车站、机场等地,就会立即被拦下。 但其实我真有心逃走的话,也不是没办法,有盛世尧在的,他自然有能力将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这座城市。可我如何能安心走?外婆刚醒,梅姨又那般,那个戴了指环的男人诡异莫测,还有杨文浩,无数个谜团环绕,不解开的话,我寝食难安。 骤然想起昨晚外婆对我作的暗示,对啊,我可以去老家。 老家很偏远,从市区开车要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就是座落在乡野的一个小村庄。后来环境好了,梅姨带我上了城,买了房子,再也没回去过。房子是那种四五十年代的土砖瓦堆砌的,白灰的外墙,黑瓦盖顶。印象中不曾记得梅姨有提过把老房子作何处理,因为地处偏僻,工程很难发展到这边,而这样的老宅即使卖也卖不出价格。 辗转已有十几年没回来过,路都记得不太清楚了。因为报出去村名,连出租车司机都没听过,所以只能把我们送到附近的位置放下,再凭着依稀的印象,绕过弯弯扭扭的路,终于找到了村口。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在繁华城市底下,还有这么一个属于封闭式的小村庄,也难怪别人没听说过,都没有像样的进村的路,还是那种一米多宽的田埂,连石子路都不是,即便有车也开不进来。 本以为这样偏僻又陈旧的村庄,应是没人居住了,却没想还有好几户人家是开着门的。看到我们两个陌生人进村,都投来注目礼。 正文 74.两种可能 依着记忆,找到了自家大门,熟悉的感觉回来了。()脑中闪过自己儿时的许多画面,那每一个画面中都有梅姨与外婆,轻叹在心底,是否这就叫物是人非? 留意到隔壁屋的门是开着的,好像记得这一家姓张。远的记忆不说,近的那次,曾做与外婆有关的梦,里面提过一句让我去隔壁张六爷家看看有没有多余的粽叶,那时应该两家关系很不错,好像后来还帮着梅姨一起操办外婆后事的。 左右四看,见有几户人家都探出头来,眼露犹疑。一直沉默的盛世尧开口:“晚上再来,这样进去别人会以为入室偷窃。”确实如此,我没有老家的门钥匙,要进去只能撬开那老式门锁,村里也没人认识我,贸贸然撬门,还不把我当成贼了。 于是两人往田间走,青草与泥土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微风扑面,很怡人。我走在前,他在后,并非漫无目的,遥远的记忆中记得在老家前方有一处土墩,还有一条长河,据说那河是通往运河的,至于那土墩则是四周村民的公墓坟地。旧社会还沿用土葬,先辈去世后直接就抬到了那土墩安葬。 虽然儿时关于外婆的记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模糊了,但我想既然祖辈都葬在那里,乘着这机会去走一趟,没准能发现点什么。 徒步半小时就到了那土墩,不由讶异,原本竖满墓碑的土墩上,变得空空如也,熙熙攘攘躺着好多块石碑,看情形像是被人推倒的。倒是原先的小树长成了葱郁大树了。 走过一圈,就渐渐明白应是好多村民都迁坟了。与时俱进,大伙都往城里奔,每年再赶回乡下村庄祭祖会很麻烦,而上面也曾有过明文规定,不允许再有此种土葬公墓,于是各自把自家的祖坟迁离了此处。 我与梅姨十几年没回来过,中间也不曾听梅姨提起过迁坟的事,按理外婆这一脉的祖坟应是没人来迁的。于是我仔细去看被推倒在地的石碑,在连看十来块后终于发现了端倪。 有三块石碑是并排倒地的,其中两块上的故者都姓成,而另外一块上故主姓何,却是在立碑人处刻了:成青萍立。显然这块石碑是外婆立的,猜测推断这个可能是外公,另外两块是成家先祖。 我不明白,外婆嫁给了外公,祭拜的祖先不应该是外公的先祖吗?怎么会有成家祖先在这呢?当代社会倒没什么,但外婆那年代是旧社会,嫁过去等同于就成了外公家这边的人,说句难听的,成姓前面都还要挂外公的姓,旧时女人都是没名字的。如何可能在公墓坟地里竖自己先祖的碑?而且我有留意,周旁再没有姓何的故者。这当真是蹊跷。 想起身旁盛世尧一直沉默无言,转身想去问问他见解,却发觉他不在身旁,而是站在河道边,凝目于一棵极粗的大树。那棵树我还有印象,小时候就是一人抱不过来了,如今又粗壮了许多,树上长满了各种藤蔓,还有一些无名小花也长在树干上。 早前传闻这是棵紫薇树,但从没见它开花过,后来村里人就当是野生的树了。我走过去轻唤了他一声,问道:“这树有问题吗?” 他摇摇头,转眸看来,我不自觉地垂下些眸子,经过昨晚的事,我变得不敢与他对视。为转移心念,把刚才的疑虑道了出来,他听后蹙了蹙眉,走到石碑处看了看后道:“有两种可能可以解释。” “哪两种?” “第一种,成家先前本是大户人家,你外公是入赘,那自然供奉的祖先是成家人了。” 此言倒是有理,只不过就我有记忆起,没看出成家像大户人家的样子,不知是否后来没落了,而外公有关的事,在我脑中没有任何印象,不知是外婆从未提过,还是有提过但我不记得了。沉了沉心思,又问:“那第二种呢?” 盛世尧唇角浮起浅弧,淡声道:“第二种,这块刻有你外婆名字的碑中人根本就不是你外公,而成姓很有可能就是你外婆夫家姓氏,诚如你所言,旧社会女人嫁人后,都会隐去自己的姓,冠上夫姓。” 听完他分析,我很是吃惊,两种可能性确实都能解释之前的不合理,但如果是第二种的话,这个姓何的又是谁?为何外婆要为他立碑,并且还与先祖葬在一起? 突然想到什么,我推翻盛世尧的观点,“不对,不可能是第二种,你还记得陈炳吗?当初我与他一同掉进魂城后,他曾说过与外婆早年相识,有没有情缘姑且不说,但他们认识时,外婆就叫成青萍了,那些事应该都是发生在外婆嫁人之前,当时她还没嫁给外公的,所以成姓肯定是外婆的本姓。” “纠结这些没道理,只从这石碑看是看不出的,想要知道就去村里找个老人问一问。” 经他一说,才发觉天色已晚,从这处走回到村里,差不多就天黑了。远远瞭望,从灯火来看,村里只住了十来户人了,大多数房子都成了空屋。 我们走到老屋门前,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老式锁给撬开了,推开门,一股浓厚的积尘味散在空中。因为长期不住人,自然是不可能再通电了,来时我就有准备了手电筒和干电台灯。 老屋分为前后庭,前屋是厨房与门厅,后屋是卧室,分为两间。凭着直觉,我找到了外婆那间,首先入目的是一张陈旧的木床,严格说是古木床,是民代那种的木床。以镂空雕刻为主,门楣有双层,刻有花草鱼虫,床腿是由四根柱子竖立的,这四根柱子又与床的门楣相连。这与我依稀残存的印象和上回做的梦境是相符的。 而我想看的不是这张木床,而是外婆跪拜的那面墙,梦境中我看到墙上有挂画。从外婆自言自语的祷告中听出,这幅挂画应该是祖宗画像之类。另外在盛世尧将我抽离出这层梦境前的最后霎那,曾看到外婆直起身,朝前伸出手想要拿什么。 进到后屋了,我也不怕灯光射到外面,于是就把台灯打开,提在手中往里走。到得墙边时,我不由愣住,墙上光秃秃的,何来画卷?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去看另外一边墙,也是一样,不死心,我都绕到床后面去找,依然无所获。 突听盛世尧在床前开口:“别找了,你说的画已经被人拿走了。” 我快步走回到他跟前,看到他抬了头,用手电聚光在墙上某点,那里有一个细小的孔,脑中一转,立即顿悟那是挂画的墙钉,被人后来起了下来,连带把画也取走了。 会是梅姨吗?如果这是一副成家祖先画像,梅姨为何要把它拿下来带走?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心生沮丧,觉得自己无论什么事都破不开迷。 盛世尧飘了我一眼,凉生声告诫:“小小,摆正好心态是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本应繁事化简,你却是简变成繁,这样谜团只会越滚越大,而你钻进死胡同。” 他说得很对,我现在就犹如走进了死胡同,条条通道都没路。懵懵然问他:“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去分析这件事?” “只看表面,你外婆起身向前伸手,很可能就是去取那副挂画,之后或毁或藏。如果毁掉了,她为什么要毁,如果是藏,那就在屋里找找,会藏在哪里。从之前你外婆暗示你来老家的行径看,即便不是这幅画,也应该有什么秘密藏于这屋内。” 直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过了好一会,他见我没动,蹙了眉问:“一直看着我干嘛?”我这才缓过神来,移开视线,闷闷地想:为嘛事情到他那里一分析就变得清晰了然了呢,我想破脑子也是在原地打转。他确实没说错我,因为受到最近发生事的影响,对梅姨存了戒心,只要有事都联想到她,于是我就走进了死胡同。 既然推断出那些可能,我也不迟疑,放下背上的包,就开始在屋内搜索起来。屋子虽不大,但这搜索工程还是挺浩大的,我不可能一块块的揭开地砖,也不可能把墙拆了,只能目标先锁定外婆房间,床底下、柜子中、墙角边、松动的地砖都仔细翻找了一遍,没有任何收获,反而自己弄了一身灰。 回头去看盛世尧,他倒清闲,就依靠在门廊处看着我一个人忙,眸光幽深如许,也不知在想什么。从昨夜到今晚,折腾了一天一夜,感觉浑身疲乏,但...... 突听他开口:“小小,过来。” 我习惯了对他顺从,没多想就走到他跟前,手腕处一凉,他的指尖搭在了我脉搏上。过了一会,他才松开,从他面色看应是没啥异样,但我还是问出了口:“你不是我与你那个......之后,我的魂气会被你蚕食吗?怎么我一点症状都没有?” 如他所述,我上一回不是气息孱弱,昏迷不醒吗? 正文 75.乌沉檀 盛世尧沉吟了下,才道:“从你脉象来看,平稳有度,没有任何异状,与你前次的情况完全不同。()而我体内的魔性确实减弱了,否则我身体不可能会重新开始后半部分的蜕变。” 我惊异地问:“你是说你又会慢慢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盛世尧轻点了点头,“时间跨度要半月,到月底时才算蜕变完成。” 嘴动了动,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他轻撩了眼我神色,淡问:“想问我为什么每年会有一月身体蜕变?”我点点头,确实这疑问一直存堵在心,想问又怕他不愿回答。 他默了数秒后开口:“这是一种怪病,最早的时候不止一个月,蜕变会长达半年,后来随着我能力的提高,时间就慢慢缩短,最终定在一个月。而每次蜕变结束,我身体里就会有一股潜能被激发出来,就如你看到我会的一些玄术,自然而然就存在了。” “你是说......你并没有学,然后自己就会了?”这叫什么?天赋异禀?我想了想后问:“这蜕变何时开始的啊,是小时候吗?”因为周通说遇到他时还是少年,那个时候他就是每年一月了,既然他说最早要半年,那就是在认识周通前了。 他忽然定看着我,眸光清粼,我被看得有些不安,怎么了?待他转开目光时,寡淡的声音飘来:“我没有小时候。” 我怔愣住,怎么会没有小时候?每个人不是都会有童年吗? “不提这些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别找了,等明天天亮了你有一天时间慢慢搜寻的。”他突然失了耐心,扼断这次揭秘对谈,我只能默点了下头,转而想到这睡觉问题。木床的卧铺积了厚厚一层灰,要想躺人,还必须得整理一番。 统共两个房间,我问道:“你要睡哪间?先帮你整理。” 幽黯的眸光转回我脸上,定了三四秒,他突然把我拉进怀中,手扣在我后脑,让我仰看着他,“小小,既然你非要找出我,又不听警告闯了进去,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别妄想再逃避我。”他说这话时混黑的眸子凝在我脸上,语气与眼神都非常认真。 原来他看出了我对他的抗拒,他本就心思慎密,观察入微,我这点小九九哪逃得出他法眼。可是......可是我真不知道要如何化解心中的压抑与难受,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 最终盛世尧拍案决定就把外婆房间整理下,两人在此将就一晚。因为太晚了,也没怎么收拾,就拿报纸往木床上一铺,两人躺了上去,不由自主想要与他保持距离,可下一刻就被他搂紧在怀中,头压在他胸口,轻盈的声音在头顶:“小小,别怕我。如果你是惧怕昨晚那件事,放心,现在的我有自控能力,不会再伤害你的。” 心有波动,漾起了水痕。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轻颤着,而被他气息包围后,颤动渐渐停息,心也平静了下来。我闭了眼,安心睡去,一夜无梦。 醒来时屋内敞亮,侧头见身旁已无身影,我惊坐而起,盛世尧呢?不会......乘我睡着后就走了吧?急急翻爬下床,就往门前冲,在门框处“砰”的一下,撞在了不明物上,一只手扶住我的腰,头顶低磁的嗓音在问:“大清早的冒冒失失干嘛?” 心中一松,他还在。揉了揉被撞疼的鼻子,抬头问:“你去哪了?” “屋子里走动了一圈,醒了就跟我来。”他松开我,率先走在了前面。心中微动,是有什么发现了吗?赶紧快步追上他。 他领我往屋后走,拉开门就是一个明堂,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院子。这老屋的格局有些与众不同,一般人家如果造明堂,只会在前后屋之间,但我们家的是造在了后面。 明堂里堆了些杂物,还种了几棵树,基本上都枯萎了,只有一棵还有绿叶,竟是十几年都没死。盛世尧就走到了那棵树前,回头问我:“觉得这棵树有什么不同吗?”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有什么不同,不就是它生命力旺盛,天生天养,还没死吗? 他又道:“你再仔细看看,这树皮和上面的叶子,是不是觉得熟悉?” 听他这么说,我不由凑近了去看,甚至还摘下一片叶子来仔细端详,脑中一闪,想起来了,“这树与前面土墩处的那棵大树是同一科类。” “没错,是同一种树,不出意外,这棵树的树种应该就是墓地那棵上取来的。” “哦。”我呆愣而应,不明白他为何对这种树感兴趣,难道外婆还能把东西藏这树上不成?抬头去看,见树高三米,枝叶并不茂盛,一眼就看清树上不可能藏物,连鸟窝都没。 这人思维通常难以常理推断,就像他喜欢研究石碑、壁画类,但事实也证明他因此而发现了许多潜藏表相底下的秘密。想到这,我又耐下心来,等他为我解惑。但等了好半响,也不见他再开口,不由忍不住问:“这树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 “那我们为什么要来看这棵树?” 他给了个让我挺吐血的答案:“早晨起来消磨消磨时间。”说完就转身走进了后屋,剩我一人跟傻子般地瞪着他后背。 就着不多的矿泉水,随意漱了下口,又用湿巾纸擦过脸,当是简单梳洗过了。随后我就去收铺在床上的报纸,打算把底下垫的被铺这些拿到院子里去拍拍灰,再晒晒太阳,要不一股子尘霉味。可当我将铺盖卷起时,忽然想到昨晚房间各处都搜寻过了,唯独这床板没仔细察看,一般人藏东西都是藏在自己最安心的位置,什么地方最安心?睡在身下最安心。 这么一想后,就把被铺暂时翻卷在地,木床的床板展露在眼前。这种古木床不像我们现在睡的硬板床就几块木板平铺,它的做工非常精细,不光床沿与门楣有雕花,就连这床板上也刻了细纹,我敲了敲床板,实心的。 等我将整张床板都敲了个遍,也没发现有何玄机,不由泄气地坐在床沿,看来又是我多疑了。这时盛世尧走了过来,目光从我脸上撩过,转投在旁,我循着他的视线去看,发现定在床柱上,心中一动,对啊,床柱! 连忙边爬进里面边道:“你检查外面两根,我检查里面两根。” 这床柱为求美观,在中间箍了个圆型筒状,但我知道那其实是上下两根床柱的接口,因为记得曾有一次调皮把它旋开过,然后外婆的床就塌了一半。如果记得没错的话,这接口处有一部分是空心的。 想过可能其中一根床柱里藏有东西,却没想四根床柱都有藏物,分别用棉麻布包着。可因为地气的潮湿,那棉麻布都有些烂了,揭开布后,发觉里面还包了一层油纸,不由松了口气,这下不用担心里面的东西会受潮而毁损了。 第一个油纸包打开,我不由惊愣住,是空的。再打开另外三个,同样如此,怎么会是空的呢?是里面的东西被拿走了吗?还是我们想错了,这油纸就只是垫在床柱空心位置,用来保持平衡的?但何以要包两层,弄得如此严实呢? “你看。”盛世尧突然出声,手指着其中一张油纸,我见那上面有几道蓝色线条,很像是现在那种圆珠笔划上去的,但是外婆那年代应该还没有圆珠笔,至多是钢笔,但油纸的表面附有一层油脂,分子结构不同,使得表面光滑,钢笔写出的是墨水,所以很难在上面写字。跟水在油里无法扩散是一个道理。 敛整心神,此时不是分析什么笔的时候,是盛世尧让我看这些线条有何用意?看起来就像是随便涂鸦上去的几条线而已呀。可下一刻,当盛世尧将四张不完整的油纸拼凑到一起时,我赫然明白他的用意,也惊愕于油纸上所展现的。 那是一张简易图,说具体点,是一个房屋的俯瞰图。而这房屋我不陌生,正是现在所处的老屋,几乎一眼就看到了关键处,在某一个点,蓝色油笔可能因为停笔顿住,使得那个点变得特别明显。 我惊疑地叫出声来:“啊!这不是后院那棵树的位置吗?”若不是之前刚与盛世尧在那研究,我还一时间看不出来,这也实在是太巧了。 两人快步走进后院,再次站到那棵树前,我忍不住问:“之前你为何会注意这棵树,是猜到其中的玄机了吗?”但盛世尧却摇头,“并不是,而是我走进一个屋子,习惯了看风水方位,这间老屋整个走势从前门到后门都有巧妙安排,足证明你外婆或者成家祖上有人懂风水,唯独这棵树显得格格不入,像是神来之笔,也像是画蛇添足。不说会阻碍了运势,但确实有着蹊跷,再看这棵树,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 我摇摇头,对树木我是一窍不通,除了知道常规的树外。 “这是乌沉檀,是檀树的一种。它相比紫檀树、黑檀树等要廉价许多,而且它的生长周期也要比它们快,但却沿袭了檀树的一个特点,就是树心会长空,俗称空心树。” 正文 76.手抄本 当真是受教了,我只知檀木散发檀香,原来还会变成空心树。() 盛世尧见我表情迷茫,又再解释:“空心树也不是生来就是,它其实是树生了病造成的,造成的原因有多种,树龄过大,枝叶太过茂密,还有就是土地养分不足。这棵树显然不存在树龄过大与枝叶太过茂密一说,所以显然它的空心是因为后者。早上我也有观察过这里的土壤,除了树下的那片酸性过强外,其它地方都是好的,也就是说这是人为。刚才还想不明白,现在答案不攻自破了。” 听完分析后,我不由兴奋起来,“外婆一定是把东西藏在了这棵树里面,可是......”我挠挠头,“会放在哪个部位呢?” 盛世尧的目光凝向树根,我立即醒神了然,十几年前这棵树还没长这么高,而树因为土质导致空心,必然是树根处先空。急忙俯下身去寻找,可寻了一圈也没找着痕迹。 身旁盛世尧也蹲身下来,他看了会道:“看来有作过特殊处理,你直接用影月划开,有没有藏东西,一看便知。”我点点头,此时也不管毁不毁坏这棵树了,影月轻轻一划,树皮就被割裂开来,立即就发觉里面果然是空心的。 我们对视了一眼,心知有门,等根处半边树皮都被剥开后,树已隐隐有倾倒之势,而里面的藏物一目了然。同样是油纸包着的,一个长筒状的,不用看也猜到应该就是那副失踪了的画卷,另外一个拿到手上就能感觉出里面有东西。 我们先打开了画卷那个,里面的画从纸张看保存得很完好,可当摊开画纸时,不由愣住。臆想中以为的成家祖先的画像,竟然是一副风景画!画中占了一半纸张都是画得海,另外一半是画得海上的一个小岛,小岛上有房屋林立,显然是有人居住。 等等,我的视线定在某处,在岛的最上方,有一座像古城堡一样的房子。它与别的房屋隔了很多距离,属于临海独栋,这些都不奇怪,令我震撼的是那座城堡很像我从小到大重复做的梦中的那座。可因为画的角度问题,只画了城堡的背面,所以无法窥知前门是怎样。 清晰记得,我的梦中也是漂洋过海,才抵达那座城堡的。盛世尧发觉我的异样,问我怎么回事,之前我有把梦境告诉过他,他分析过那是我预知能力的第一层,是虚幻的,而今现在这片海洋,这座城堡真实出现在画上。 这个梦,不管是外婆还是梅姨,我都没说过,也无处讲起,因为在遇见盛世尧之前,我是不记得这梦的。所以不存在别人把我梦境形象成画的可能,这世上也没哪个画家能做到如此吧。再说这幅画的成色,估计年纪都比我大。 盛世尧得知后也面露异色,过了片刻,手指在画中说:“先把你梦境放下,就这幅画来说,它突出了两个点,一个是这片海域,一个就是岛上的那座城堡。海域不用说,它用了半张画纸来描绘,而这座城堡却是有意画在了偏角上方,看似不起眼,却地处整个岛屿的结穴所在。你的梦中印象最深的三样:渡海、城堡、黑衣男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幅画贴合了你的梦境。” “那意思是说,我将会有一天亲身经历那梦境?去到那个岛屿?” 他蹙眉沉吟了下,给出不确定的答案:“我不知道。从现下看来,你所有的梦都存在着一定的意义,并不是虚空幻想。” 唏嘘、惊叹,我只能如此反应。低头凝了片刻画卷,问道:“你说这幅画是外婆挂在墙上的那副吗?”盛世尧翻折画卷的边后,说:“你看这边折都呈黑色,是长期尘染之后形成的。再看挂绳的中间,有铁锈,证明曾被钉子挂过,不出意外,就是你梦中偷看到的那副。” “可是为什么外婆要对着这么一幅画恳请成家列祖列宗,宣那誓言呢?” “这个就得问你外婆了。先看看另外一个包裹里是什么吧,也许玄妙在那边。” 如梦初醒,竟然忘了还有一个包裹没打开,快速翻开,一样物什掉落在地,定睛一看,竟是外婆的那块私藏的锦帕,而我手中隔了油纸还握着一本手抄,除去这两样,再无其它。 锦帕上的黑翼蝙蝠绣得栩栩如生,它的来历当初我已猜度过,所以并没多去在意。而是翻开了那本手抄,大小如同儿时看的那种小人书那般,纸质已经泛黄,上面记录的文字有好多都是繁体,看了一会隐隐能猜出是什么了。 盛世尧在旁轻念:“黄兴元!” 我惊异抬头,“怎么会是黄兴元?我以为就是一本玄术书的。”上面所述内容很难懂,都是一些玄术名词,可这怎么会与黄兴元牵上联系了呢。 “你刚刚翻过的几页,正是黄大仙所学的魂术精要。”他从我手中抽走,往后翻了翻道:“这应该是手抄的黄兴元秘术残本,内容并不齐全,中间有提到阳寿镇阴之法,而最后几页所记录的召唤术是后来记上的。” 凑近去看,果真后几页的墨迹要稍微新一些。难道说在认识陈炳前,外婆手上就有了黄兴元的残本?那他们的相识,会不会是外婆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补全这本秘术? 大抵我已经明白,梅姨向外婆索要的应该就是这手抄本,当年外婆或许曾承诺过会有一天把这秘术拿出来。梅姨追问紫金匣子的钥匙,是否怀疑外婆把秘术藏于了匣子内? 我喏喏而问:“如果学会了这上面的玄术,会很强吗?” “强不强你看黄大仙与陈炳就知道了。” 是啊,那两人都只掌握了其中一门玄术,就已是强悍之极,要是学会这上面的,哪怕只是残本,也会强到不可思议的境界。这么一个小抄本,于我这种不懂玄术的人来说,可能没啥用,对于懂的人,则就如武功秘籍一般珍贵了。 盛世尧脸上露出兴味,“有意思,如此看来金沙古镇里的周景等人手中其实是没有黄兴元秘术的真本了,这才是他们沉寂于沙漠地带的原因吧。” “为何如此说?” “你看这手抄本上的前后字迹。”他作出提示。 我闻言重新翻看,并没觉得异样,前后都是同一个笔迹,应都是外婆所写。他却道:“正是笔迹一致才是问题,如果前后不一,可能这手抄本是你们成家先祖传承下来的,然后你外婆从陈炳那得知了召唤术再补上。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眼睛顿然一亮,已是明白他意思了,“你是说外婆手中有真正的残本,所以她才能誊抄,而这个小册子很可能只是誊抄了一部分。” 盛世尧轻勾唇角,眼中露出赞意,不吝啬地说:“反应还算快。” 很少得他赞赏,本该欣喜,可眼下的事实在令我如置梦中,想了想又有不解:“那为什么外婆要手抄这个小册子呢?真正的残本又在哪?” “两种可能:一是残本丢了,她凭记忆只记下了这些;二是为掩人耳目,万一床柱的秘密被挖掘,至多就找到这手抄本。如果是后者,证明你外婆心思非常慎密。” 我发现盛世尧很喜欢这种例举法,而在他列明举例后,其实他心中已有了定论,基本上能判断哪一种最贴近于现实。显然,就刚才的论断,他更倾向于后者。 又犯难了,残本这般重要,外婆会将之藏于哪呢?转念间又觉得很沮丧,即便是我猜出了外婆的心思,找到黄兴元秘术的残本,又能怎样?终是解不开谜团与困惑,也解不了眼前的困境,总不能拿着这些自动走到梅姨跟前吧。 另外,还有心头希翼窥知的一些事,也无从可寻,毫无头绪。 正沉思间,突听身旁盛世尧在问:“其实你真正想找的是关于自己命运的事吧?” 我微微讶异,“你怎么知道?”茫然间想起好像有过好几次,我只是心念微动,就被他问出来了,之前他以巫师口吻曾说会读心玄术,忍不住问:“你真的会读心术?” 深谙的黑眸凝向我,好一会他才缓缓道:“这其实并不是读心术,自从与你合体后,如果离得近,你心念转动我都能感应到。原因在于,你的魂气有一部分被我吸收进体,磁场达到共存。” 我被噎住,为那“合体”两字,涩然的感觉犹生而出。连忙敛去杂念,岔开话题说:“外婆不惜用阳寿来镇我阴气,试图改变我命运,而梅姨又说我的命运不可逆转,很想知道,我的命运究竟是什么?另外,我还想寻找关于妈妈的事,这是个困扰了我很多年的问题,老屋中没有任何一张妈妈的照片,也没有妈妈的衣物,假设妈妈身故令外婆十分沉痛,将与之有关的东西都烧毁了,但也不可能如此彻底。” “你觉得自己的命运可能与你母亲有关?” 点点头,我是这么认为的。 正文 77.张六爷(1) 虽说在二十五年前,产妇难产的话,死的几率不小,但已经是有医院,何以会外婆帮妈妈接生?难道真是这个地方偏僻落后? 我有梦境预知能力,会不会是遗传自妈妈,或者......我的父亲?人之命运,追溯回本,先有命才会有运,赋予我生命的,除去妈妈还必须有父亲。()妈妈痕迹的抹灭,外婆对父亲的只字不提,这些都可能是关于命运的关键。 先不说父亲,就妈妈这件事,她的难产而死会不会也是命运使然?难不成外婆与梅姨口中说我的命运,就是不能怀孕生子,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直觉不是,如果这么简单的话,不会令外婆如此惶恐,她也不至于要用阳寿替我镇阴。 “也许你母亲不是难产死的。”盛世尧忽然道。 不由愣住,这个可能我怎么没想到?不对,我明明对十一岁以前关于外婆的事记忆模糊,妈妈难产而死这件事怎会记得?难道是我记错了,是后来梅姨告诉我的?不行了,我的思维完全混乱,无法确定哪件事是真,哪件事又是假。 一只大手揽过我的头,将我压进他怀中,“好了,别想了,得不出结论就以后再说。” 我茫然抬头看他,“盛世尧,我觉得自己过得好糊涂,懵懵懂懂二十多年,以为自己在坚定走一条正确的路,却发现我所谓的正确,全都是错的。如果,外婆没有醒来,也许梅姨就不会重提旧事,那些隐藏的秘密也就此埋葬了。” “小小,”盛世尧沉了声,黑眸中隐现怒意,“你开始悲观了吗?想逃避了?你的如果根本就不成立,你梅姨透露黄兴元于你听,同意你孤身寻人,目的是什么?你以为她真的想就此罢手?整件事很显然,你梅姨潜伏在你外婆身旁多年,博得信任,伺机寻找黄兴元秘术,而她没有料到你外婆会突然作下为你阳寿镇阴的决定,等她发现时只来得及给你外婆保住心脉不息。之后发现你有梦境预知能力,于是就将念头动到你身上,想让你去探查黄兴元,寻找这门秘术。从开始到现在,她都处心积虑在筹谋,这些你其实已经想透了,不是吗?” 我的眼角变得湿润,心底满满的悲伤涌出,揪着他的衣襟难过地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揭穿我呢?就让我当缩头乌龟好了。”如果可以,我真的宁愿做缩头乌龟。 整件事已经再明朗不过,梅姨在利用我,一方面让我查黄兴元,一方面也是想让我找到救活外婆的方法。于是,这么多年,她对我的温情,都是笼络我的手段,如果我没恰好碰上她与外婆的对话,那么我永远都不会怀疑她,甚至哪天真得到了黄兴元秘术,直接就双手奉上了。 闭上眼,都是那些曾与梅姨一起相处的温情画面,有液体从眼角慢慢渗出,我把脸埋在盛世尧怀中,头顶传来他低磁的嗓音:“小小,别哭。”顿了顿,他又说了句:“我会心疼。” 心上一颤,这是他第一次说这种话,我抬起眼怔怔地看他,湿润的眼眶还有水珠,却把眸子洗刷得清亮,“盛世尧,你喜欢我吗?” 从来不懂揣摩他心思,也不敢妄自猜测,当初我如孤勇的战士,冲到他面前大声说“我喜欢你”,也不敢多问一句“你喜欢我吗”,现在我仰视他,问出心底深处的渴望。 向来幽深的眸色,波光浮动,流转几度,终于,他说:如果不,焉能在身旁? 我笑着流泪,靠在他胸口,听着平稳的心跳。至此,唯有这个怀抱能让我安然了。 感怀过后,重拾了信心,一扫之前的沮丧。我打算找邻居问问情况,二十五年前关于妈妈的事,只要是住在村里的老人,应该会知道点。想到昨天来时隔壁是开门的,绕远不如取近。走出大门,见隔壁那户的门前放了一张靠椅,但不见其人。 迟疑了下,我走到门前问了声:“有人吗?”并无人应答,回眼看了看盛世尧,略一迟疑就迈步走了进去,往里边走边询问,始终没人回话。一直走到最后面,忽见一老人卧倒在地,我大吃一惊,想也没想冲上去把人给扶起来, 发现老人双眼紧闭,似昏沉状,焦急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盛世尧快步走过来,在老人人中按了下,又让我把人放平在地,在他胸口按压,总算老人幽幽醒转过来。 我们把他扶着坐在了椅子上,等他抚顺了气,我才开口询问:“您是张六爷吗?”其实刚才扶起这老人时,我就依稀觉得有些熟悉,毕竟外婆出事时我有十一岁了,除去关于外婆的事模糊外,其它的事和人,我都是有印象的。 能看到张六爷还在,我是有些欣喜的,两家毗邻,关系又不错,他定能知道不少事。可我问出去后,张六爷似没听到般,呆愣愣地坐那,我又问了一遍,依旧如此。心中一沉,莫不是痴呆了吧? 却听盛世尧道:“他聋了。” 啊?聋了?我凑近到张六爷喊了声,果然不见他有任何反应。据我所知,张六爷要比外婆年纪还大,今年可能有八十多了,人衰老后,耳聋眼瞎属于常态。看他眼光清明,估计视力还好的,盛世尧说试试别的方法沟通吧,看他的情况可能跌了跤,神智不太清楚。 我也不知张六爷可识字,找了纸笔,在纸上写了一行话递到他眼前。等了会,不见有动静,正觉得气馁时,他却突然低下头去看了,足有十几秒,他才抬起头看向我,迟疑地开口:“你是成老婆子的外孙女?” 我心中大喜,是这称呼,当年张六爷总喊外婆为成老婆子,连连点头,在纸上写:嗯嗯,我是阿晓,您还记得吗?小时候还问你要粽叶,吃你家粽子的呢。 张六爷似想了下,转而笑道:“阿晓,记得记得,你都这么大了啊。”他说话很大声,生怕我听不见似的,这是耳聋老人的通病。 看这情形,张六爷似乎还挺清醒的,并不完全神智糊涂,我赶紧步入正题,写在纸上问妈妈的事。只见他看过我写的字后,眉头紧蹙着像在回忆,过了好一会他才说:“好像成老婆子没有女儿啊。不对,有女儿的,叫什么来着?小梅?” 呃,张六爷把梅姨与妈妈混淆了。我连忙在纸上写:小梅不是外婆的女儿,是领养的,领回来时都有十五岁了,您再想想呢。 张六爷果真垂着头认真想起来,在我与他交流期间,盛世尧在屋内走了一圈,从内屋出来就见他神色晦暗不明,我一时间也不好开口询问。 本以为张六爷要想很久,没想不过两分钟他就抬头说:“成老婆子一生未嫁,是没有生过女儿啊。” 什么?外婆一生未嫁?怎么可能?那妈妈是怎么来的?难道是领养的? 张六爷又道:“成老婆子当年长得很漂亮,刚来村里时,好多小伙都钟意她,但她眼光高,谁也瞧不上,后来拖着拖着就成老姑娘了,大伙也都罢了念头。” 我抓住了一个重点,他说外婆刚来村里,意思是外婆本不是这村里的人?连忙写字询问,果然张六爷摇着头说:“不是的,咱这个村子叫张家村,自然是姓张的最多了,只有少数几乎人家姓江和蒋,但是没有姓成的。成可是冷姓啊。” “那有姓何的吗?”我心念一动,想起公墓地里外婆立的那个碑,见张六爷没回应,才想起他听不到,赶紧纸上写出来,他看过后说:“没有,张家村里一个姓何的都没有,也没人叫何运来。” 何运来就是那个墓碑上的名字。话题绕远了,我再次回到妈妈的事,不管外婆有没有嫁人,妈妈从小长到大至少有二十多年,总有迹可循。但显然之后的沟通很困难,张六爷一会说这,一会说那,他把梅姨与妈妈还有我小时候乃至襁褓中时,都混到一起了。 最后见也问不出什么了,萌生了离意,可是往外屋探看了下,居然这么久都没人回来,很是纳闷,这么大年纪的老人,家人怎么也不留心呢?刚才若不是我们过来,这张六爷昏迷在地也没人知道。 却听盛世尧在旁道:“别看了,这屋里就他一个人住,内屋只有他的物件。” 怎么会?张六爷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啊,小时候他们还抱过我。突听门外有人声传来,心中一惊,直觉去看盛世尧,见他挑了挑眉没动,这才心定下来。确实无需太惊慌,旁边是我自个老家,又不是真的贼,何必怕人说事。 没两秒,走进来一四十多岁的妇人,嘴里还在喊着“六爷”,见到我与盛世尧,她愣了愣,疑惑地问:“你们是......” 我刚要开口自我介绍,张六爷忽然起身,激动地对妇人说:“玲子,你回来啦。”妇人也顾不上我们,连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解释:“六爷,你又认错啦,我不是玲子,唉,真是作孽,说再大声你也听不到。好好坐着吧,别起来了。”说完就把张六爷又按坐了下来,径自到里面去拿了条毛毯盖在了他腿上,看这架势好像不是第一回了。 正文 78.张六爷(2) 等安抚好张六爷她才抬头看向我们道:“你们是区里过来下访的吗?我说张六爷这样子,若是有条件最好是能安排进敬老院啊,这我们邻舍也就能偶尔搭把手,不可能一直看着人的。||他这是精神失常了,指不准哪天就一个人走失了,找都找不回来。” “精神失常?”我惊呼,“你说张六爷脑子不好?他刚才还跟我聊了好一会,完全没有一点失常表现。” 妇人唉声叹气又摇头,“你问问他儿子和女儿去哪了?” 我迟疑地去拿笔要写了问,妇人说不用,凑到张六爷耳边扯开嗓门大吼,震得我耳膜发疼,但张六爷眨了眨眼,一脸欣慰地说:“他们办了个厂,忙呢,昨儿还打电话回来说要接我去城里呢。” 妇人似不忍地别转头,神色中流露怜悯,“这屋里除了拉了电,有灯外,连电视机都没,还电话呢。五年前他儿子与女儿在开车回来的路上,与渣土车相撞,直接就......从那之后,六爷就疯疯癫癫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总盼着儿子女儿回来接他过好日子呢。” 听完这番话,我除了震惊,不知该作何反应,而盛世尧也确认了这屋子内的确没有电话,贫瘠的不像人居住之地。最后从妇人叙述中得知,她是队里领导关照了让多照应张六爷这孤寡老人,才会每天过来看一趟的。从她口音听着,不像是本地人,一问之后吃惊地发现原来村里所剩无己的居民,竟大都是外来承租者。 退回到自己老屋后,我问盛世尧:“你怎么看?” “那女人也说了,张六爷疯疯癫癫,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所以他之前说的不一定就是胡言乱语。只不过整个村里的居民变成外地人这件事很蹊跷,即便再封闭落后,也不可能本地居民会一个不剩,必然曾有特殊的事在村里发生过。” “特殊的事?你是指......” “往好的方面说,拆迁安置的可能性很大;往坏的方面说,死人甚至闹鬼,鸡犬不宁,导致整村的人都移居。” 拆迁安置?房子都还在啊,也没写上拆字,而据那妇人所说,她都住村里有十来年了,哪有拆迁拆十年房子未动分毫的? 盛世尧轻勾嘴角,浅声说:“这说法只是名义上的统称,借口可以是整改建造工业园,也可以是保留老旧房屋风貌作为景点区等等,只需某位领导承诺拆迁后有多少套房子给每户人家,而在没拿房期间则能每年拿多少补给钱,基本上住民没有不走的。” 我很是惊愕,他这是在说拆迁流程吗?但看他面带浅讥的样子,有些明白那意思,他是想说有人冒充“领导”诱骗村民们离了村。可是总觉得这个可能性不高,因为不光是工程浩大,光那些手续也很麻烦,加上后期的费用,会十分可观。 “小小,你抓住了关键。”盛世尧面露赞意,“这种拆迁安置有个很大的弊端——麻烦,这里面的程序又繁琐,不敢保证这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懂,但总有那么一两个年轻的知道事,会出来抬杠理论的。而且财力方面还得付出许多,又要圆得了谎,所以不可取。反而是后一种方法最一劳永逸,死人后闹鬼,村子不安宁了,再没人敢住,纷纷搬了出去,又心疼老屋空着,于是就租给了外来者。当然口径一致的,都不会对外说这村里曾死人闹鬼过。” 好吧,他绕了一个大圈,其实就是肯定了后一种情况。我指指隔壁屋,“那张六爷又怎么说?他不是还在这里吗?” “所以他的儿子与女儿才会死。” 我心中一震,睁大眼不可思议地问:“你是说他儿女的死是与这事有关?” 盛世尧冷笑了声后道:“所有村民都乖乖离开了,唯独这个张老头子死赖着不肯走,还就是成家隔壁的邻居,那就只能下狠手了,最后张老头子疯了,也不再成为阻碍,但还是不放心,交代了妇人,每天都要过来一趟。” 听到这我面色变了,“你是说这阴谋与我们成家有关?是......梅姨做的?” “不见得是她,要让全村的人惧怕而离,她还没那手段,而且她是村里的熟面孔,做起事来不方便。你别忘了,她还有‘上面’。” 即使不是梅姨,这事也太令人震撼了,甚至惊骇,死人闹鬼先不说,张六爷三个儿女可是三条人命,居然为求目的,就这般草芥人命。 等等,那妇人名义上来照应,实则是过来监视张六爷的,那......遇见我们这事岂不是已经上报过去了?我惊惶地提起眼,从盛世尧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讯息,就在这时突听屋后传来声响,是从后院传来的,我们拉开后门走出去,那声响就没了,但转而就见从隔壁飞过来一个纸团,狐疑地上前,摊开纸团,只见上面写了个大大的“走”字。 这时隔壁传来妇人的声音:“哎呀,六爷,你怎么一个人跑后院来躺着了?这里不是床,是地上啊。真是的,这样的老头不疯谁疯?”嘀咕声渐没,应是扶了人进屋了。 我捏了捏纸团,转身跑回后屋,背上背包就对盛世尧说:“快,我们赶紧走。”他却不紧不慢地挑了眉问:“你准备去哪?”我理所当然回答:“自然是立即离开村子。” 说话间前屋大门外已经传来车子熄火声,盛世尧一把抓住我手,到后院的院墙边,扶住我腰把我送上墙头,随后他才翻爬而上。院墙不高不低,有两米多,但在他而言,十分轻松。很快两人就翻到了院墙外,但没有慌不择路而逃,反而绕回到前门侧方,发现一辆双塔那轿车停在我家老屋门口,下来两个陌生中年人,本站在张六爷家门口的妇人迎了上去,热络地说着什么,不时指指我的老屋。 那门上的锁在前一晚就被我们给撬开了,所以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推门走了进去。盛世尧拉了拉我,快步往田埂间走,走了好一会,回头看老屋已是很远,而田地里种植了像黄瓜这类的菜,都竖了竹竿支撑的,所以我们的身影被遮挡住。 我这才缓口气问:“为什么要往田里走,而不直接跑出村去呢?而且来的不过是两个人,我们也是两个,应该容易对付吧。” 却听在前头走着的盛世尧轻哼了声:“你确定他们就只来两人?来得如此快,必然是有人留守在镇上,那他们进村时,肯定在村口设了防。你别小看那两个人,他们身上的煞气很浓,都是玄门中人。别说你,我都没把握,而且出了村想要再回来就难了。” “咦?我们为何还要再回来?”我好奇地问。 他顿住脚步,转身看我,“难道你不对张六爷好奇吗?” 呃,刚才时间紧迫没顾及多想,手里的纸团还握着,我再次摊开,写得虽潦草但笔迹有力,大致能猜到张六爷没疯,他很可能是在装疯卖傻。或许他的耳朵其实也不聋,只是在看到我们两个陌生人时,有意装聋的。后来从我写的话句中得知我是隔壁成家的小女孩,他一开始其实仍不信,有意乱指梅姨是外婆的女儿。 后来看我表情真挚,有时会忘了写字脱口而问,才信了我是成家的阿晓。如此推论,那段关于外婆的事,就是真的。原本可能他还要高速我们些什么,却被那妇人走进来打断,只好又装成神智不清状。这么一分析后,倒真如盛世尧所言,我们还得去找一趟张六爷,他必然知道许多事而没来得及讲出来。 当盛世尧领着我抵达目的地时,我惊讶地问:“为什么回来这边?” 他回眸撩看了我一眼,“怎么?你怕?”我环顾四周,树影重重,草长到膝,石碑横七竖八乱放,迟疑地问:“你不会想今晚我们住这里吧?”见他果然点头,额头不由冒出黑线,这里是坟地啊,到了夜里难免让人感觉凉飕飕啊。 没错,我们又回到了那个公墓土墩。 盛世尧说此地隐蔽又安全,没人会想到我们不跑出村,却跑这土坟地来。另外,既然外婆的谜团暂时难解,不妨先放一放,从另一个方向查,比如......那三块墓碑。如张六爷所说,外婆并不是几代传承于这村子,那成家祖先的坟就是迁过来的,张六爷也没说清楚,当时外婆是独身一人来村上,还是与父母一起。 试想七十多年前,单身一姑娘来村里造房的可能性不大,村民们会排挤。但其中究竟,还真得再回去问张六爷。另外,张六爷说整个村子都没有一个叫何运来的人,外婆却在公墓坟地为此人树碑,很纳闷,他会是谁? 当盛世尧说出他的主张时,我惊愣住了,口吃了问:“挖......挖坟?这......好吗?” “有何不可?别家迁坟还不都得挖坟?” 我吞咽了下口水,朝那横摆墓碑的地方看,心中不由慑缩。这呆在坟地就已经够惊悚了,还要掘土挖坟,原谅我胆子没那么大,光想想都汗毛竖了起来。正要劝解,却见盛世尧已经折了一根粗树枝走向了那处,连忙紧步跟上。 他也没理会我,用树枝当铲,就开始掘起土来,首先掘的是何运来的那个坟墩。此处因为靠近大河,所以土质潮湿,很容易就被掘开了。可是奇怪,盛世尧挖下去好几尺,都没发现任何棺木。 正文 79.树上的玄机 因为树枝毕竟不是铲子,掘开的土都是小面积范围的,所以盛世尧换成另一边,将之前挖的坑扩大,突见他蹙起眉,我急声问:“怎么了?” “树枝碰到坚硬物什了。--” 直觉反应是棺材,虽然心里发毛,但还是凑上前去看,很快盛世尧就把坟土掘开到旁,而他说的坚硬物体也呈现在了我们眼前。哪里是什么棺材,就是一个黑木箱子,长两尺宽一尺半,不用想,这么小的箱子里不可能葬人。 相对来说,我没那么害怕了。猜测箱子里可能是衣物等东西,这个何运来的墓是外婆为某个人立的衣冠冢。但当箱子打开时,我一下惊愕住,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里面居然是一具残骸!之所以说是残骸,因为它并不完整,而是一根一根摆放罗列。骷髅放在最左边,接下来是骨架与手脚骨。如此罗列法,显然当初外婆收的就是骨骸。 盛世尧拍了拍我的头,“这有什么好怕的。”他说得轻松,我却是后背一片汗湿,出的全是冷汗。主要是之前看到一个小箱子,就松下心防,以为最多开出来是些衣物,结果反差如此大,被吓着了。 尴尬地从地上站起,湿泥弄在身上也拍不掉。我见盛世尧凑近了箱子在细看,在旁问:“有发现什么吗?里面除去......除去那些骨头,还有别的东西吗?” 他摇头道:“没有,所以很奇怪,一般安葬入土都会放有随葬品,简单的寿衣寿鞋总会有,即便骨骸散落,无法穿备,也会将折叠好放在里面,可这却是一样都没。” 我虽没靠得太近,但其实也能将箱内一目了然,不由问道:“这代表什么?” “代表你外婆与此人交情并不深,而当时的情形也不允许她做更多的事,甚至连棺木都没为其准备,只是拿箱子敛了尸骨就下葬了。” 心中唏嘘,听了之前张六爷所述,我本胡乱揣测这何运来即便不是外公,也是外婆年轻时候的情人,所以才会为其树碑。在没打开箱子前,又想他可能客死他乡,于是外婆就为其设了衣冠冢。 但现下,再无此想,首先我排除了他是外公的可能,如果是外公,外婆断然不会这么草率。如此一来,这个何运来的身份就越加令人深思了。 突听盛世尧发出一声“咦”,转眼见他面露疑色,低眼去看,发现他目光凝在那箱子上。过了会才听他说:“倒是我看走眼了,以为就是一普通箱子,竟是有数百年历史了。” 我怔愣住,“你是说这箱子?有数百年?那不就是古董嘛。” 他点点头,指着箱子的锁扣处说:“这种古铜锁的形状,最近的年代都得是三百年前的清代,而箱木是一种特殊的黑木,难怪这么多年都不见有腐烂。” “那也就是说,外婆其实是重视这个何运来的?我们之前的推测错误了。” “也不见得,等挖开旁边两个看了才能判断。” 我大吃一惊,“还挖?”连连摇头,“不要挖了。”这何运来就不说了,另外两个都是成姓,很明显是成家祖宗,我是成家子孙,掘自己祖坟这种事,天理不容。 盛世尧见我语态坚定,倒也没强求,只说随我,就把树枝给扔了转身走往河边。我看了看他背影,再看看没填土的坑,叹了声气,只好自己拾起树枝,把土往坑内填,等填妥后朝墓碑拜了拜,念叨几句请墓主人不要见怪的话。 这才回身想去找盛世尧,可转身间却不见他身影,我往外走了走,怕被树丛给挡住了,可是在整个土墩绕了一圈,都没找到他人。奇怪,他去哪了?不可能会不告知一下就离开啊。 就在我纳闷着急时,突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回头仍没看到他人,但很确定那声音是他的,览过一圈,目光定在那棵大树上。刚才声音的方位,就是从那,难道他在树后,可是刚才我明明有找过的呀。 正要举步走上前,就见盛世尧果真从树后走了出来,并朝我招手。等我小跑过去后,他就拉了我绕到树后,问:“知道我刚才藏在哪吗?” 我抬头看了看树杈,猜道:“树上?” 他摇摇头,伸手到树桩,也不知他怎么弄的,竟然将树皮给揭开来一米多高,就像是一扇门似的,而里面则是空心的。在这之前,他就说过这种树最易空心,竟没想里面果真都已经是空的了,而相比老屋后院里种的那棵,不知要大了多少倍,于是说,这树洞都可以做树屋了,至少能容下我们两个人。 咦,他这意思不会是想今晚我们两人就住这树洞里吧,那倒是不会太冷,否则初春露宿在这种地方,寒意肯定入骨。 但听盛世尧语带兴味地说:“小小,你一定想不到这棵树还有玄机,跟我来。”说完就矮身钻入了树洞,我弯腰朝内看了看,他在里面向我伸手,只好把手给他,暖融交握,也钻了进去。本身这棵树就是一人抱不过来,两人同时入内后,空间还很宽裕,并不觉得挤,而且头顶空心程度也很严重,足以够我们直起腰。 心道这棵树都空成这样,居然还能存活。晃神间,忽觉身旁空落落的,转头一看,惊在当场,盛世尧呢?他明明在旁边的,怎么转瞬人不见了?因为在我进来后,他顺手把树门关了,所以不可能出去,可是人呢?凭空消失了? “小小?” 心头一震,他还在!树洞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空间里有人没人还是感觉得到,那声音好像来自......脚下,正臆想间,一道光束从底下射了上来,盛世尧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在开什么小差?下来啊。” 就着那光束,才发现在我前方两步距离处,居然有一个坑洞,光正是从那里面射出来的。连忙走上前,见他正在下面向上看来,也顾不得惊异了,毫不犹豫脚伸了下去,他在下面接了我一把,平稳落地。 与其说是吃惊,不如说是震撼,谁能想到这棵老树下面,居然别有洞天。还真的是洞穴,斜坡向下,坡度虽不陡,但因为洞不高,无法直立而走,所以我们只能倒退了往下爬。盛世尧说之前他就是发现了这个洞穴,本想入内,听到我在上面找他,才先出去唤我一起进来。 我们大约爬了有二十米深才到头,盛世尧拿手电筒一照,一扇门赫然在眼前,两人对视了一眼,隐隐感觉又是一个秘密即将要揭晓。 门很普通,并没什么机关,只用力一推,门就开了。钻身入内,顿然眼前宽敞,也能站起了,手电光照过一圈,发现周围堆叠了许多红砖,俨然就像是房屋,只是头顶仍旧是坚硬的土,并没有砌上砖。 屋内有着一些生活起居用品,当然都是旧物。在屋子的最左侧,用两块木板搭了张床,上面还叠了被铺,但一股霉味扑鼻。留意到木板床底下放有一个箱子,拖出来先研究了下箱子的木材与那锁,盛世尧说这就是普通的箱子,最多几十年前的。 箱子是锁好了的,用影月轻轻一挑,就打开了。里面就是一些衣物,看成色和式样,也就几十年前的那种,微微有些吃惊的是,这些衣物都是女款,看着像......外婆的衣服。拎出一件,抖开看了看,尺寸长度确实与外婆的差不多,难道这地方外婆曾呆过? 为求证实,我往箱子底下翻,却发现在最底层居然有婴孩的斗篷,还有几件小衣服。脑中浮现奇怪的想法,会不会当年外婆在此生下了妈妈,然后因为某种原因,她们还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可是这想着也觉得背脊发凉,哪有人住在坟地里的。 不闻盛世尧声息,扭头一看,见他背对着站在墙前,不知在看什么。我放下手中的衣物,走到他旁边,发现他手上拿了一块砖,目光凝在墙洞处。 “咦?”我惊疑出声,那被去掉砖头的墙洞里好像不是土,伸手摸了摸,硬的。只听盛世尧说:“小小,看来我们要把这些砖头都搬下来看看了。” 砖头本身就是拿和好的泥堆砌起来的,并无现在的水泥那么牢固,很轻松就把砖一块一块取了下来,等砖后大致能看到时,我惊得说不出话来。 居然砖墙之后是一面石壁,石壁上刻有字,读过几行,就已了然。也终于明白外婆为何会有那本黄兴元秘术的手抄本,原来“残本”在这里。墙上所刻字迹,正是之前我们在手抄本上看到的秘术。 接着我们将其它几面砖墙都拆了下来,背后同样都是刻有字迹的石壁,只是并非全是黄兴元秘术内容。在最后一块石壁上,刻的是一个人生平,口吻像是自传,描述了他无意中得知此秘术,却因此而引来祸端,最终逃亡于此。 我不由觉得奇怪,这四面都是石壁,如此即便不算工程浩大,仅靠一人之力要搭建出这石屋来也困难吧。 盛世尧突然道:“这本身就是墓穴,并不是那人造的。” 正文 80.共同点 这是墓穴?心中立即冒起一股寒意。()可是我左右看了看,一目了然,只有木床与木桌等物件,并无棺木啊。 但见盛世尧抬头够了下手,并不能够到顶端,他看了看两旁,就拿之前的箱子垫脚,站了上去,朝我伸手道:“把影月给我。”我连忙递给他。 很快,他就用影月刮开了一些黑土,露出里面的石头材质,很是惊愕,竟然这上面也是石壁,只是用黑土在表面糊了一层。那也就是说,这其实是个石室,这下我有些相信盛世尧的话了。他在刮了些黑土,见上面并无刻字后就作罢,从箱子上跳了下来。 我问他怎么会发现砖墙背后另有玄机的,他指了指头顶的角落,说:“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在地下十几米深处,为何里面还会留存空气呢,显然有通气口,就在那四个角。光穿过时,能看到里面的切面并不是泥,也不是红砖。” 手电光往那聚射,果然如此。目光再次移往石壁,我唏嘘地问:“你说这个在墙上刻字的人是谁?他怎么会有黄兴元秘术?” 盛世尧眯了眯眼道:“他是一个盗墓贼,我们下来的那条路就是他挖的盗洞,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可能就是你外婆葬的那具骨骸的主人。” “何运来?”我惊呼出声。 “没错,这就可以解释为何你外婆只敛骨骸了,她无意中发现那个树洞,进到这里,看到一具死去不知多少年的骨骸,并发现石壁上刻的黄兴元秘术。后来出于什么原因,她也要躲藏一阵子,总不能住在这,成日与骨骸为伴,于是就动了葬骨念头,却在拿取的时候不小心把骨架弄散了,只能用此石室中的一个箱子装了带出去葬。” “可是......”我仍有疑惑,不解地问:“你何以肯定这是墓穴?这里面没有棺木或者石椁类的摆设啊。” 盛世尧眯了眯眼,沉声说:“因为这是一座空墓穴,应该严格来说,是个未完成品。原因在于,此地貌似风水上佳,土墩可拟作山,旁边是水,木秀于林,是个敛福聚财的宝地。但却没想,水不是小河,而是一条引入江的长河,湿气过重导致石室还潮,这样的墓穴绝不是上上之选,也谈不上聚敛福气了。” “于是就这么被搁置了?” “也不至于,既然造出来了,若是不放点随葬品会很晦气,所以必然是留了一些物件在里面,当作是镇阴宅用。这个何运来当初定也是看走眼了,以为底下是个大墓穴,必藏不少财物,想方设法挖盗洞进到里面,结果发现是空穴。” 于是这石室就成了他的住所?在外流浪多年,混迹于人群,听得奇闻怪事多了,自然也有关于盗墓贼的事,据说这些人各个都是能手,对风水学玄术之类包括古迹都有研究。如果身正不走这条路,那都可以当考古专家来着。 看来外婆用红砖堆砌,一来是为防潮,二来则是有意遮去墙上字迹,其目的不得而知。如果说是怕被人知晓,那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工具把石壁划花,而不会是搬运四面墙的砖头过来遮掩,想必为了避人耳目,这些砖头也费了外婆很长一段时间搬运吧。 何运来的谜团算是解开了,可是外婆为何要藏身在此又成了谜。我发现一件怪事,但凡想要追查什么,每次都会越查越糊涂,因为那里面就跟剥洋葱一般,剥完一层还有一层,有时候剥到最中间,也未必就能窥知到更多的秘密。 把石室又翻找一遍后,再无所获,盛世尧猜测原本的随葬品,可能被何运来转出去换成了生活所需,最后也就只剩了个空箱子。或许还有别的物什,但因转手过外婆后,就不可能再遗留什么痕迹了。他又说此人必定在此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墙上的这些刻字深深浅浅,并不是一口气刻成的,既然是盗墓者,那么他得到部分黄兴元秘术的方式极大可能就是通过他的老本行。 也就是说,五百年前的黄兴元本人或者他的后代亡故,下葬时可能将秘术真本也一起带入地下了,然后被这个盗墓贼何运来盗取,但为何他没有册本呢?而且墙上记载也只是一部分,是他没有刻完,还是一共就这么多? 之所以不怀疑是外婆将珍本藏起,是因为那个手抄本内容是完全誊抄墙上刻字,一字都不多也不少,足以证明外婆并没发现珍本。 基于这个问题,盛世尧做了个假设,说何运来在盗取藏有黄兴元秘术的那座墓穴时,很可能发生了危险或者其它特殊的事,以至于让他拿不走秘本,但他记忆超人,看过一遍就记住了。于是他利用刻字的方式,一点点将那内容回忆,想到哪一部分,就先刻上,所以三面刻有秘术字迹的墙,很明显开头的笔力与后面大不相同。 他这种记忆方式,叫作信息关联法。所以刻下来并不是为了传承后人,至于第四面墙上所书他生平,字迹浮于表面,明显笔力没原来强了,可以此推断是在他临死前写下的。可能最后弥留之际,他将此石室当成自己墓穴,而那个年代的人为亡者树碑造墓穴,都会像这般刻下墓主生平事迹。但由于盗墓不是光彩之事,他必然不会明晃晃刻在墙上,只隐晦提及到。 盛世尧分析完后就眉头紧蹙在一起,陷入沉思。我见他面色严肃,也不去扰他,又去翻找那箱子里的衣物,看看可有别的发现。当我将一件件衣物齐整在外,发现箱子最底下有本册子,正要拿出来,突听盛世尧在旁唤我:“小小,可还记得周景、陈炳与黄大仙有什么共同点?”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共同点?“他们不就是黄兴元一脉的后裔,然后都学过秘术吗?” 他摇头,让我再想想。虽觉得纳闷,但还是认真想起来,突的一道电光闪入脑中,我穆然间明白了他意思,惊喊:“图腾与长寿!” 果见盛世尧面色沉凝地点头。 从始至终,我都因为是外婆而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练过黄兴元秘术的人身上都会有黑翼蝙蝠图腾出现,而且外貌要比正常年龄来得年轻。在发现这个石室里秘术后,外婆必然也按其练习了,否则她不可能会那阳寿镇阴的玄术。那练到某一程度,她的身上就会出现蝙蝠图腾,也就是说,那块私藏的锦帕上的刺绣,根本不是从陈炳身上看来的,而是来自于她自己。 当下她修炼秘术发觉图案隐现时,一定非常害怕,于是就将其绣在了锦帕上,一定曾试图拿着锦帕询问过一些人,想找到可解之法。也就在这时她无意中发现陈炳身上也有相同的图腾,以陈炳当时的造诣,应该图腾还只到手臂,所以很容易暴露在外。寻找机会靠近陈炳,从他那得知了这门秘术的由来,并暗中偷偷记下了召唤术的内容,将手抄本补上最后几页。 这是图腾这一方面,另外一方面长寿,我有些不敢往深里去想了。现在外婆看起来像是七十来岁,那个周景也是看着像七十岁左右,实则却是百岁以上,那外婆的真实年龄岂不是有可能也百岁多了?那......那我还可能是她外孙女吗? 不对,张六爷说外婆来村里时是个年轻小姑娘,那就不可能是百岁了,与现在实际年龄是相符的。念头刚转过,就听盛世尧说:“还有一种可能,你外婆先发现这个石室,练过黄兴元,之后才进张家村安宅落户,所以张六爷看到的是年轻后的成青萍。” 我惊愕地看着他,想要开口否定,却张了张口没出得了声,莫名的恐惧在告诉我这个可能性很大。如果真是这样,那外婆当时进村很可能就已四五十岁,然后因为练过秘术,而使得容颜年轻,这也是她为何“看不上”村里小伙的原因。 可这样一来,要如何解释她怎么发现这间石室?难道不是在为成家祖先迁坟时无意中发现的吗?乱了,全都乱了,先后次序颠倒,意味着许多事都得翻盘。 先有外婆找到石室在前,然后才进张家村,这期间修炼黄兴元秘术过程肯定不短,起码也得是两三年以上。难道这两三年里,外婆都是生活在这间石室中的?那婴孩的衣物又如何解释呢?显然不可能是妈妈的了。 其实我真正心底惶恐的是,如果这些推论都是真的,那么光从年龄判断,我就不可能是外婆的亲外孙女,除非四五十岁的外婆还能生育,在此产下妈妈。 “别纠结了,你手上拿了什么?”盛世尧向我走来。 我低头一看,这才想起刚才在箱底翻到的册子,还没来得及看。敛整心神,翻开册子第一页,入眼赫然就是外婆的笔迹,等粗略览过几行字,看到最下方时,我的脸色不由变了。 正文 81.册子记载 在册子第一页的最下方,外婆记录了一个年份,那年份刚好就是我出生前一年。--于是说,在妈妈生下我之前,外婆曾在这里生活过,那这些婴孩衣物难道是为我准备的? 接着翻开第二页,看了会觉得有些奇怪,上面记录的是一个孩子从早晨到晚上的情况,比如什么时候喝奶,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睡觉。但在页末处会写上:并无异状。 我接连翻过去好多页,都是如此,外婆似乎在记录婴孩的成长过程,只是每页页末的那四个字,我不明白是何意。尽管每天记录的内容都差不多,我还是仔细地一页一页翻过去,生怕错漏了什么。在翻到册子一半时,差不多有记录了五六十天,忽然发现页末的评语换了,变成是:有转变。 我又把这一页重看了一遍,并没发觉其中记录有什么转变啊。这时盛世尧突然伸纸指到页面上,“你看孩子前后喂奶时间与次数。”经他提醒,发现果然有蹊跷,相比之前喂奶次数少了一倍,而时间间隔也长了。但我对婴孩的饮食一窍不通,不知这改变代表了什么,疑惑地抬头去看盛世尧。 他黑眸飘了我一眼后道:“别看我,我没带过孩子,也不懂。”顿了顿后又道:“但按照常理,喂这么少,孩子应该会饿。” 之后的每一页,我发现孩子的喂奶量都在逐渐减少,而页末的字变成记录孩子的脉搏。越看越觉得心惊,那孩子的脉搏跳动越来越弱了,外婆是在拿这个孩子做实验吗?当看到后半册某页末尾写着“呼吸与脉搏停止”时,我的心顿时凉了。 拿着册子的手都开始轻颤,外婆在我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取代,我没有办法想象那年的外婆怎么会忍心用这样饥饿的办法对婴孩做实验导致它死亡。但听盛世尧在旁道:“底下还有一行字呢。”我愣愣地低头,定了定目光,果真看到在“呼吸与脉搏停止”的下方,有一行小字,刚才我看完上面的就懵了,也没细看,现下一细看,惊在当场。 竟然写的是:心跳仍有。 这......这症状不就是后来外婆的那种吗?我迫不及待往下看,对婴孩的饮食与睡眠记录没有了,变成了记录孩子的面色变化,最后末页处的评语依旧是:呼吸与脉搏停止,心跳持续。翻过五六十页,终于看到记录上写孩子的呼吸回来了,脉搏也跳动了。 我心底松了口气,这个孩子总算是没事。 不觉已是翻到册子最后几页,看到孩子又变成了正常状态,前后时间算起来,近有半年。当翻开最后一页时,见上面铺满了好些字,不像是之前零落地记录。越看越心惊,等看到末尾处时,我震在了当场。 盛世尧取过了册子,快速浏览而过,抬头时看我的眼神流露了深思。 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个记录的孩子,竟然是我! 外婆在最后一页如是写到:我终于完成了这个过程,不知道这样的方法能保护这孩子多久,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的隐藏她魂气,希望能暂时得到安宁。但只怕我成青萍力量浅薄,能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仅希望成家祖传紫金匣子,能镇住邪恶,护她平安。姑把今日定为这孩子的重生之日,现在是清晨拂晓,就为其取名为晓吧,承我成家姓氏,望能得祖先庇佑。 成晓,我的名字竟是这么由来的。 也就是说,实则我应有二十六岁,这册子中记载的半年,并非是外婆在拿我做实验,而是施展某种法术,与那阳寿镇阴异曲同工,目的都是为了保护我。 至此已经不用猜度,我不可能是外婆的亲外孙女了。那我从何而来?外婆又是从哪抱来我的?显然在进到这石室前,定还有一番纠葛,否则一普通孩子何必施这种玄术呢? 想起盛世尧懂这些,正要询问,却听他突然开口:“知道我为什么最初设局要引你到我身边吗?”我愣了下,不明白他为何有此问,这件事也确实困扰了我许久,始终都没得到答案,只能肯定我与他的相遇并不是偶然。 只见盛世尧眯了眯眼后道:“其实那个晚上,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更早一些,在你刚抵达荆舟时,你提着行李箱从我身旁插肩而过,我就对你留意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只要是正常人都有魂气,而你的魂气淡到难以察觉,却又有一股阴气环绕,这种气息普通人是感应不到,但懂术学的人都能发觉。 周通他们的情况你也了解了,依靠续命灯与长生牌敛魂气于身,但他们用的都还是字迹身体,所以不会阴气强过魂气。而你这种情形与借尸还魂很像,但是令我纳闷的是,一般还魂的人气色都会很差,不像你完全看起来是个正常人。于是就起了试探之念,设了那场局,引你到身边,在捏住你手腕切脉时,发觉你脉搏正常,气息平稳,身体与魂的磁场吻合,并非借尸还魂,倒像是魂气被什么压制覆盖。 后来在你的箱子中发现那个紫金匣子,拿在手上能感应很强的玄力,猜测你的怪异情况,正是匣子里的那股力量影响的后果,于是动了把你收在身旁的念头。但发现,匣子只是镇住你魂气不散,不是原因根本,真正的异状来自你自身骨子里。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说你懂玄术还有可能,可是你又对玄术一窍不通。 原来答案在此,成青萍在你还是初生婴儿时,就对你施展了掩魂术,但显然后来你的魂气还是开始外泄,而又不知什么原因导致你的阴气太盛,这样的情况,要不了多久你就会送命。所以最终她只能亡羊补牢,用阳寿来镇阴,又用控制住的阴气来覆盖你的魂气,达到两相牵制作用。这其中真可谓是费劲心机。” 恍然而悟,难怪他要设局引我上钩,之后又强势将我留下,原因都在这里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别扭的,这世上本就没有平白无故的事,我与他萍水相逢,没道理一开始他就对我与众不同,所以这时候的“与众不同”一定存在问题,拿我当抱枕的那个理由太牵强。如此一来,也就全解释通了,难怪他对我一直存着戒心。恐怕这个戒心,是到我后来寻他,对他坦诚布公后,才消去的吧。 回到眼前,问题依然不得而解,外婆为何要隐藏我的魂气?她孜孜以求地想要保护我,让我平安,是否意味着我的魂气一旦外露,就会引来灾难?这个灾难来自于自身还是外界? 假如是自身的话,那么最大的灾难就是死亡吧;但如果是外界,会是梅姨口中的“上面”吗?我偏向于后者,因为如果只是纯粹为救我命,无需躲在此处通过半年时间,将我魂气隐藏,唯有威胁来自外界,才会让她如此小心谨慎。 种种迹象表明,我的出生并不单纯,但我怎么会被外婆抚养呢? “这个疑惑其实很好解。” 我转目看向盛世尧,他飘了眼册子上的字说:“前后关联起来看,就能发觉你是被成青萍偷抱走的,她为了遮掩这件事,花半年时间来作工夫。重生的意义一方面是你有新的人生,另一方面她通过玄术,将你的身体机能定格在了初生时,而之前的半年等于是被抹去了。并且由于术数的原因,初期身体机能转变会很缓慢,它需要一个过程,也就是说你将会保持初生状态长达一年时间,从而造成一个年龄差。” “所以,即便将来有人追查上门,也不会怀疑我就是那个婴孩,对吗?” 盛世尧点头后,想了想又道:“还缺了点。” “缺了什么?” “人证。你的出生必须有人见证,才会将虚假变为真实。你不是说成青萍曾告诉你母亲难产而死吗?看来这个难产的产妇定真有其人,唯有让村民们都看到这么一个过程,才算真的瞒天过海。而就在你们家隔壁的张六爷,必然是其中一个目击者。” “可是张六爷说外婆并没有女儿......”我直觉反驳,却被他截去了话头:“没有女儿不代表你没有母亲,我怀疑成青萍也懂易容,很可能这个大肚孕妇就是她自己假扮的。张六爷说的不能尽信,因为他当时对我们还存了疑,定不会真把成青萍的事都讲出来。” 如此看来,很多疑惑还是要找张六爷问了才能明白。如今天已黑,我想即刻去找张六爷,但被盛世尧阻止,“刚刚才打草惊蛇,你觉得他们会轻易离开?老屋那边定留了人在守株待兔,你现在回去,正好是被逮个正着。”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等啊,也不知道他们几时会走的。就怕张六爷装疯卖傻被瞧出来了,那岂不是害了他?那群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就拿张六爷子女出车祸那事来说,这群人显然是没有人性的。 盛世尧沉吟后道:“等夜色再浓一些,我独自回去探查看看,你留在这,若是有事我一个人脱身要比两个人容易。” 我本想反对,听到他最后那句时闭了嘴,事实如此。 正文 82.祖坟玄机(1) 夜浓需到下半夜,此时才八九点钟,不适宜出动。()盛世尧随意地在木板床上躺了下来,也不顾那上面霉味与积尘,过了片刻唤我,待我走近后就把我拉进怀中。附在耳边低语:“陪我睡一会,要不然到后半夜精神会不足。” 我无语,他又把我当成催眠抱枕了。刚才忘记问他这个特殊情况的缘由了,想必也是与我的特殊体质以及梦境能力有关。 因为事情的冲击太大,以至于躺在床上很久,脑中都还在盘旋着那些事。外婆事件上想不出名堂,又转念到梅姨身上,我在想梅姨是本来就是卧底监视外婆来着,还是后来才变成卧底的。假如是前者,除非她当时没学玄术,否则外婆应该会察觉到;假如是后者,那就是中间梅姨曾被那“上面”抓住过,然后胁迫她加入。 但心中又有个声音在说:梅姨也明显练过,不是要比正常年龄年轻吗?可她现在的样貌与年龄相符,岂不是矛盾了?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十五岁那年的梅姨,已经与真实年龄有了差距了。那样的话,不觉寒栗,梅姨从始至终都是带着预谋而来,而外婆以为的瞒天过海,其实并没有遮住“上面”的眼。 也不对,若是没遮住,那我就不可能长到这么大,会在还是婴孩时期就被梅姨带走。或许,他们其实也不能肯定我究竟是不是那个孩子,然后安排梅姨来查探,至于她为何能躲过外婆的眼,原因有二:一是她自身玄术不高,但有高人在,能够隐藏她的气息;二则是外婆一早就知道梅姨有问题,是故意带她回来,假装不知情。 我觉得第二个可能性的几率会更大一些,因为从之前外婆醒来后与梅姨的相处情形看,她不像是初发现梅姨改变的样子,而且梅姨让外婆履行承诺,那必然是很早之前就有过对峙。 将梅姨的话又一次细想,越想脸色越白,她屡次提到我的命运,意味着她已经知道我就是那孩子了。外婆誓死隐瞒的秘密,还是被她窥知了去,会是哪里露出破绽呢? 纷纷扰扰又错综复杂,想得头都痛了,也没得解,闭上眼想凝神后再分析,但没想疲倦涌来,很快就入睡了。朦胧中似感觉身旁的人起身,浑噩的黑暗却紧紧压着眼皮,睁不开眼,最终又失去了意识。这回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居然梦到了二十六年前外婆与我在这石室中的半年时光。 我就如一个浮在空中的魂一般,看着底下外婆对襁褓中的婴孩做着一项项测验与记录,当婴孩呼吸停止时,我竟也觉得窒息。现实中的半年时光,在梦中如翻书一般快,但随着每一页的翻过,我发现了个奇怪的事,婴孩的相貌似乎变了。脸型的变化可以认为是孩子因为没有营养而导致消瘦,下巴变尖,但眼线变长,眼睛变大,这就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如果把初见时的婴孩与半年后婴孩摆在一起看的话,绝对会以为这是两个不同的孩子。我终于理解外婆说重生的另一层涵义,除去无法改变性别外,她将所有能改变的都做了。 从梦中脱出的瞬间,突然明白梅姨是如何发觉的了,因为我这个梦境预知能力!试问一个平凡人怎可能会具有这种能力呢?而之所以没立即抓我走,也是因为这能力,他们想培养提升我的梦境预警能力,包括之后放出黄兴元的讯息,都是为了磨练我。 这过程中,有一双眼睛始终在观察着我,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梅姨。 所以,我的命运很可能是与这预知有关。陡然想起魂城中的应宁,已被盛世尧证实她是真的,而她因为先知而遭天劫。是否我拥有这能力也会在某一天应劫?所以外婆千方百计要遏止,试图让我平凡。可这又不合逻辑啊,新出生的婴儿怎么能看出她会预知? 理了理混乱的思绪,心底轻叹了声,睁开了眼。侧身而望,见旁边是空的,这才想起盛世尧说夜半去找张六爷的,那朦胧中感觉身旁有动静,应该就是他出去了。那之后就做外婆那个梦,加上梦醒后又闭眼深思了这么久,定过去好长时间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不祥的感觉立即涌上心头,盛世尧身体没复原,身上又有那蝙蝠图腾与黑斑影响,他的能力肯定大打折扣,难保在探查中失手。若是他落在那些人手上,我不敢想象后果。 又等了半小时,我再也等不下去,拉开门就从那盗洞慢慢往上爬,一直爬到树洞时,透过隐射进来的光线判断,外面天已蒙亮。也越加证实盛世尧没回来很可能是出事了。 就在我正要推开树洞的树门时,突听外面传来人声,连忙缩回了手,屏息倾听。 男人的音色立即辨出不是盛世尧的,似乎有好几个人,隔了有些距离,从位置判断,他们是站在坟地那边的。隐约听到有人简短下令:“挖。” 脑中滚过一圈,就猜到挖的是坟,难道是又有人来迁坟了?但很快我就推翻了这想法,因为其中有人扬高了声音在说:“看,这个土有被翻动过!” “他们果然来过此处。成老婆子定是暗示了那丫头,让她回来坟地找东西。” 心中一沉,他们竟是在挖何运来的坟!很快就听他们疑声在问:“奇怪,这骨骸怎么就用箱子装?东西会不会已经被那丫头拿走了?” “再找找看,把旁边那两个成家的祖坟也挖了。”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握紧了拳,即便我不是外婆的亲外孙女,可她一心为护我,让我入成家门下,我就是成家人,如今却只能躲在这听着别人在挖自家祖坟。 惊呼声再起:“啊!怎么会这样?” “挖开另一个看看呢,是不是也如此?” 我不知怎么回事,仅从他们对话无法判断坟墓被挖开后看到了什么,但声音如此惊异,定是有奇怪的事。过了好一会才听那个尚属冷静的声音在说:“看来成老婆子早就有留一手,弄了两个假的祖坟在此掩人耳目。这事必须得向上面汇报,我们立刻回去。” 脚步声杂乱远去,我在树洞中等了足有半小时,确定他们没有去而复返,才小心地推开门,钻出树洞。环顾四周,并无一人,我立即跑到坟地前,那几人自然不像之前我与盛世尧,把坟挖开后,完全没有再填土,于是三座坟坑就暴露在外。 发现何运来那个,居然连箱子带骨骸都被取走了,而另外两个,赫然两具棺材置放于其中,棺材板被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连个衣片都没有。难怪他们要说成家祖坟的墓穴是假的。我上前把棺盖给盖上了,找了树枝正要填土,刚好一下插进深坑底,竟发觉底下是硬的,按理土质往下积水多,只会是烂泥,不可能还坚硬。 想了想,我跳进坑中,用树枝挖开一部分泥,当坚硬物什渐渐隐露眼前时,我被惊愕住了。原来在棺材底下还有一具棺材!大抵能猜到怎么回事,外婆将真正放有先祖遗骸的棺材葬在了最底下,而上面有意放了具空棺材。这其实是最粗劣的掩人耳目法,但人往往会被第一感官所蒙骗,看到棺材里空的,自然而然就想成是外婆造假。 却不知假中有真,真中藏假。 微微有些心理斗争,老实说我很好奇外婆为何要隐藏成家祖先的棺材,但又觉擅自开棺是对祖宗不敬,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决定察看究竟。 在这之前,我对着棺木先拜了三拜,然后犯难了。虽说上面那具是空棺材,但也极其沉重,要开底下棺材,还必须得把上面的那具给搬开,只我一人之力如何搬得动?难不成再次用影月搞破坏,把那棺材给锯开? 直觉否定这个方法,万一那群人真的去而复返,岂不是被他们发现了下面的秘密? 就在我犯难时,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拍在我肩膀上,吓得我魂都没了。要知道当下我可是孤身一人在坟地,还是站在坟坑中,即便是成家的祖坟,也会觉毛骨悚然。而且在这之前,我完全没听到声息,若不是脚站在泥地里没法跳,铁定就往前跳开了。 立即又想青天大白日的,哪可能有那东西出现,那如果不是,身后就一定是人。老实说,人比鬼还可怕,我竟全然没发现对方靠近。不过瞬间,脑中转过无数,最有效的手段是往棺材板上前扑,同时拔出腰间的影月,转身就踢腿过去,但踢出的脚被拦在半空中,等我定睛看清来人时,惊喊:“盛世尧?!” 竟没想,我身后拍肩的人是他!只见他蹲在坑外,脸色黑沉地盯着我,手还抓着我的脚没放,挣动了下,他才松开,我连忙起身询问:“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但他却阴婺盯了我半响后,口气不善地道:“谁让你出来的?警觉低到连我靠近都没发现,刚才挖坟那群人若是回来,你往哪里逃?是想被押解回去吗?” 我被质问的面红耳赤,硬是没敢吭声。 正文 83.祖坟玄机(2) 盛世尧撩了一眼我身后的棺材,直起身轻喝:“出来!”我顿了顿,还是乖乖听话从坑里爬了上去,但指着坑底说:“下面还有一口棺材,我是想看看......” “想看也等夜里再来,”他截断我的话,顿了顿后道:“此处已被盯上了,随时都有可能再来人,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不宜久留。…………” 我被他数落的无话可说,恹恹地随他一起回到树洞石室中后,从他口中得到惊人的消息。 张六爷死了。 他之所以去了这么久,正是因为乘黑摸回村时,发现老屋前灯光敞亮,张六爷家门前已经搭起了遮蓬,有人在进进出出。很显然是出了什么事,他也没靠近,就躲在远处静静观望,过没多久就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但没有躁动激进了去冒险探查真伪,因为他发现忙碌的人中藏了之前身带戾气的几人。不管是真是假,对方显然想利用张六爷的死来引我们现身。 从走动的村民话语中听闻,张六爷昨天下午突然脑中风猝死在家里了,是被那个妇人发现的,发现时人早已闭了气,死去多时。 他本想再多查探一二,却见那几人鬼鬼祟祟拿着工具朝屋前田埂上走,心中转念就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但见那几人竟是直奔土墩坟地来挖坑掘坟,显然对方把念头动到了成家祖坟上,事情变得严峻又棘手。他说恐怕此处树洞也不再安全,若是来个懂风水的,就能寻龙定穴看出端倪,若再看出老树空心,树洞秘密就曝露了。 这可如何是好?万一被人发现这间石室,墙壁上的秘术就曝光了,我一踌躇,拔出影月就走到石壁前,不管如何,既然外婆坚持不愿说出这些秘密,我就有义务为她保守到底。 盛世尧并没有反对我的作法,任由我将墙上的刻字毁掉。石壁虽坚硬,但影月却能很轻松地削去表面一层,只是四面墙壁工程也浩大,等我全部处理完时,手都酸得不行了。转首四顾,原本黑沉的石墙,因为被削去一层,变得灰白。 我指指地上的石头碎屑,问道:“这个要怎么处理啊?” 因为是整片削下来的,每片上面自然都有字,最好是有台研磨机,将它们研成粉末,那就什么事都没了。可眼下上哪去弄研磨机啊,难不成我再用影月去将其粉碎?这得花多长时间呢。还是盛世尧想了办法,用那木箱子把这些石片搬运到外面,直接扔进那条大河。 大河通往运河,平时河水都很湍急,所以倒不担心有人会去捞石片,要没多久就会被冲到不知何处。但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挺难的,因为那盗洞本身就狭窄,角度倾斜得爬上去,再多带一个箱子,就增加了难度。 费了好些周折,我又不放心,将碎片搬到特别远的地方才扔进河中,搬运了两个来回,才总算把碎片都给扔弃了。本来此地不宜久留,但上面成家祖先坟墓还没一探究竟的,一直等到天黑,我们才从树洞中出来。 盛世尧先四周查探了一番,然后才与我一同走到坟前,坟坑还如原样,土堆叠在旁,空棺材曝露于外。两人合力把上一层的空棺材给搬到了一旁,然后将覆盖在底下棺材上的土给掘开,开棺前我深吸了口气,暗暗向祖先祷告,此举乃逼不得已。 棺盖掀开,一股沉朽味扑面而来,虽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白骨森森时,还是不由心颤了下。从表面现象来看,并无异样,就是一具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骨骸,若外婆当真有百岁高龄,那这具尸骨最起码得有一百二十年以上。 手电将棺内览照了个遍,想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物件或痕迹能证明这是成家哪一辈人。因从未听外婆提起过上一辈人,故而墓碑上刻的成姓名字,我也无从得知是谁,而且显然两位成家先祖的墓碑都是从原祖坟地一起迁过来的,并非是后来外婆刻篆。 其实我动念开棺的原因,除去坟坑已被挖开发现棺下棺,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好奇外婆为什么会把祖坟迁徙到此地来。若不是张六爷说外婆本非这张家村的人,是后来进村的,我只当成家世代都在这村里,那祖坟在公墓土墩属于正常。眼下很明显是外婆入驻张家村后,将祖坟迁过来的,一般情况下,除非是改建动土,很少有人会动到祖坟,哪怕是搬家移居别地,也不大会迁坟,更多的是每年回去扫墓一趟。 所以我推断这两座祖坟必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外婆不得不一起迁移过来。 当手电光触及某处时,我愣了愣,又把光聚了回去,募的瞪大眼,惊颤着问:“盛世尧,你快看那是什么?”盛世尧凝眉死盯着那处,没做声,显然他早已发觉。 天哪,在沿着棺材底部的棱角处,竟盘踞了一条黑蟒!因为天黑的关系,棺材颜色又是黑漆的,加上这条黑蟒很长,贴服在棱角里,若不是我手电光刚好照到蛇身上的花纹,恐怕我怎么都不会发现。 那黑蟒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突听盛世尧说:“是活的。” 这一听我不由毛骨悚然,直觉往后退了一步,即使一般的蟒蛇都是无毒的,但看到这么大一条,难免生出恐惧。棺盖封的如此紧,这条蟒蛇是怎么进去的呢?难道是棺材底部被烂穿了洞,它钻进里面,把这棺材当巢穴? 但盛世尧说:“这具棺材不可能腐烂,它的材质是松木,具有抗潮耐腐,并且在棺木的四周都有涂刷过防腐材料,从材料的味道而判断,应该就是你外婆在迁坟时重新涂刷过的。”他的目光转向旁边的坟坑,“把另外一具也打开看看。” 一番周折,打开旁边的棺下棺时,我吓得手一颤,直接脱了手,幸好盛世尧撑住,把盖板推到了旁边。不是我胆细,而是无论是谁看到一条竖起的超大白蟒蛇对着你吐信,都会向我这般本能反应的撒手。不用说,这条白蟒蛇肯定是活的了,而我们的开棺,显然惊动了它。 “果然如此。”盛世尧轻喃出语。 我往他身旁靠近,疑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眯了眯眼,沉声说了四字:“以尸养蛇。”一股寒凉袭上我后背,只听这名称就觉胆寒,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是什么正常的事。强忍害怕,盯着那白蟒问:“你是说这两条蛇是外婆有意养的?可里面并无食物,它们如何能生存?” “这两条蛇是靠吸食尸气存活的,人死后从尸体腐烂到变成白骨,这个过程中尸气最重,足以将尺寸小蛇养成大蛇。同时死者的魂气,也会一点点过渡到蛇身上,这其实是一种以蛇为宿体的寄宿方式。” 宿体!我再次听到这个名词,同样心惊胆颤。当初桂花事件里,桂花的母亲想用我做她女儿的宿体,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得逞。眼下盛世尧竟说这蛇是宿体,那寄住是......成家祖先?这太离谱了吧。直觉摇头:“不可能,有谁会把人的灵魂寄宿在蛇身上啊。” “从古至今,蛇都被称为地龙,属祥瑞之物。相传蛇与人最能通灵,以己身的尸气饲养长大,再同时度以魂气,如此才能两魂合一。此种以尸养蛇是一种很古老的巫术,传自南疆,此处南疆并非指我们曾去过的新疆南部,而是云南与广西一带。相信云南苗疆蛊术你应该听说过,这种巫术比那蛊术还要更早,若要追溯历史的话,那就远了。此刻也不便与你多说,等有机会再详细解释给你听,总之以此看来,成家上代不简单,对巫蛊之术很有研究。” 我想我得慢慢消化这些讯息,太令人震撼了。但我不明白的是,用这以尸养蛇的巫术成功将魂气转度,那又能如何?难道就为凝魂不散? 说与盛世尧听,他直接敲了一下我的头,凉声道:“自己用脑子想。” 捂着被敲疼的地方,心道我要能想得出来还来问你啊。探头朝棺内的白蛇看了看,它在发现我们并无攻击意愿时,已经缩了回去,与旁边那条黑蛇一般盘在棱角处。传闻蛇本身是不会主动攻击的,只有在感应到对方有威胁时才会反击。也不知道这两条凝聚了成家祖先魂气的蛇,会否也通了人的灵性呢。 咦?通灵?我知道了,外婆之所以要把祖坟不远千里移到这边来,为的就是这通灵。她通的自然不是蛇的灵,而是两位先祖的魂灵,必然是有某种方式能够与他们沟通。但两位先祖已死去百年多,又能帮到外婆什么呢?难道外婆之前呼吸与脉搏终止,而心脉仍在,不是因为梅姨为她施法术,而是受成家祖先灵力所护? 我突然想起那个紫金匣子,梦中曾听外婆说那是祖传的,那就是说这两位祖先必然知道。于是我从怀中摸出随身携带的匣子,几乎是瞬间,那条本已躺卧的白蛇冲天竖起,朝我这边飞扑而来,盛世尧眼明手快,将我拉到一旁,避开了白蛇的攻击。 我整个人都被吓懵了,没想到这白蛇对紫金匣子反应如此大。不对,身后传来“嗤嗤”声,正要回头,盛世尧一下把我提起,从旁边的堆土缺口处翻了上去。 凝目一看,那条黑蟒竟也从棺内游了上来! 正文 84.年龄 白蟒与黑蟒聚首后,并没有立即朝我们游来,而是交叠在一起,黑白交错着,不知是在干嘛。()我的脸色在黑暗中已经发白,不懂为何两条蛇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只听盛世尧轻斥:“你太莽撞了,紫金匣子乃成家祖传之物,它们看到在外人手中,又怎会不对你作出攻击呢?” “可我不是外人啊,这匣子是外婆给我的呀。” “你真当它们是人了,还能认出你?别说这两人死时你还没出生,就算是曾见过你,也不可能认识的。他们魂凝于蛇身,就失去人的思维了,与它们沟通必须是特殊的语言与方式才行。相信这世上除了成青萍,再无第二个人能与它们交流,而且恐怕这门巫术的功效远远不止通灵这么简单。” 我揪揪他的衣裳,“别分析了,先解决眼前的事啊。”说话间,两条蛇又竖起半身,面朝我们游来,这要是平常的蛇也就至多打死,可盛世尧说它们身上聚敛了祖先的魂气,那我打死它们不就是打死成家祖先?那跑吧,可是外婆将它们养于棺内定有道理,它们要是追出来了,会不会出事?如果游进了村子,定会被打死吧。 这下真是左右为难,转念间就见两条蛇到了跟前,盛世尧低喝:“把匣子放地上!” 手上一松,匣子就滚落在了泥地里,白蛇先盘绕而上,将匣子整整盘了一圈然后松开,又换黑蛇去盘,之后两条蛇竟是顿在那,也不离去,匣子就在它们的中间。 这算是守护之姿吗?可这是外婆留给我的,其中的重要性我还不得而知,但是绝不能扔弃荒野的。我茫茫然去看盛世尧:“现在怎么办?” 他蹙着眉说:“再看看。”在他声落时有动静了,黑蟒将匣子再次盘起,然后将一边放置于白蟒身上,它则承重另一边,两天蛇齐头并进再次朝我们游来,我条件反射向后退了一步,就见它们越过盛世尧的脚,朝我游进。 在这过程中,匣子就横躺于它们身上,始终都没翻倒在地,就在离我一尺远处,它们停了下来。我不明所以,往后又退了一步,它们也就再进一些。 “它们是要把匣子还给你。”盛世尧在旁道。 我狐疑地看了看他,是这样吗?但看两条蛇不像是攻击状态,壮了壮胆子弯腰伸手去拿匣子,手指触及时我的手颤了颤,快速抓握而起,两蛇果真没攻击我。这下我就不懂了,明明之前看到匣子出现时,还凶狠的要飞扑而来,为何不过一瞬又“温顺”的把匣子还给我了? 拿在手上的匣子,有些土腥味,是蛇身上的味道。 心中一动,难不成是因为它们辨认出了匣子上的气息?外婆把匣子传给我,应是对匣子有某种交接方式,俯了两位祖先魂的黑白双蛇,通过特殊的方式闻出匣子里我于外婆混合的气息,从而辨认出我的身份。 可是它们这般不动是要作何?不打算回那棺中了吗?念头刚转过,两条蛇就分开游走,各自游回了自己所待的棺木中,盘踞在边,像是重新进入休眠。棺盖盖上后,我正要填土移上层棺材过来,却被盛世尧拦住,他说如果坟穴有变动,那几人若回来定要起疑。 我心中一急,那要怎么办?总不能继续让祖坟被刨开曝露于外吧。而且那些人若真的回来,必然是对祖坟起了疑心,难保不会发现棺下棺的秘密,这两条蛇就也会危险。 他环顾一圈,最后视线定在坑的两旁,“直接在这里面朝旁边挖坑,将两具棺材塞进去,等同于将它们另葬它穴。而此下深度足有两米多,没人会想到这底层刨穴之法。” 高明!就是那些人真的起了疑心,挖开底下土层,也绝不会想到我们把底下棺移到了隔壁位置,除非他们启动挖土机来,直接把这土墩给夷平了。 说干就干,没有铁锹,挖起土来不是那么容易,但还好土质潮湿松软,不算太费力。等安顿好两具祖先棺材后,我已是汗流浃背,回去去看盛世尧,他倒是气定神闲地站在坑外,顾名思义说为我望风,实则他就是懒得动。 也怪不得他,谁让我坚持要把祖坟安顿好呢,按他意思就不管不顾。等我从泥坑里爬上来时,已经都快成泥人了,满身的土味。 跑到大河边,找了个低位,就着河水将手脚和脸洗了洗,初春的河水还很冰凉,冷得我直打哆嗦。但总算清爽了些,不至于灰头土脸的。 既然祖坟的事解决完了,我们也就不再多留,在离开前,回头看了眼黑蒙蒙的土墩,莫名心中涌起一股萧瑟感。远远绕到村外围看了眼,果见张六爷家门前灯火通明,哄闹声站得这么远都能听到。对张六爷很是愧疚,直觉认为他的死是因为我们的到访,定是那帮人没在老屋找到我们,就怀疑到张六爷身上去了。 “走吧。”盛世尧淡漠地开口。 我又深看了一眼,朝着那方向鞠了三躬,然后才转身跟着他往深暗处走。 不用说,要离开这张家村,村口定是不能了。盛世尧已说在张六爷的送葬人群里藏了那帮人,那其它地方也定有暗防。只不过这种乡野之地可是四通八达的,绕在田间走,没人能找得到。黑暗中只闻两人的呼吸声,我听着觉得发慌,不由打破沉默:“盛世尧,说说话呢。” 他默了会才道:“说什么?” 额头冒黑线,他这人本来就淡漠寡言,最近与我一起时已经要比平常话多了不少,但他的开口都是论事,鲜少会说无关紧要的话。 “说说你与周通他们认识的过程吧。”虽然周通已经讲过,但也都笼统地说,我很是好奇,当时还是少年的盛世尧,如何会救起周通三人的呢。说起来离开荆舟已经有段时间了,有些想念周通与六子,不知他们现下如何了。 等了半分钟,前头才传来低磁的嗓音:“就那么认识的了,当时他已断了气息,被我恰巧遇上,收住了魂气。等救活后,他就跟着我了。” 呃,他这还真够简洁的。我不死心地追问:“那六子呢?” “情况差不多。” 这回我无语了,有气无力地多问了句:“刘悦呢?你别说也是情况差不多啊。” 却听他说:“刘悦比较特殊,我遇到她时魂气已散开,且有一股很强的邪力在对她施咒术,要使她魂飞魄散。我先将那股邪力驱离,才为她敛魂续命的。但因为施救时间晚了,导致她魂气不足,故而平时她都脸色苍白,手脚冰冷。并且每隔五年,要为她施展敛魂术一次,否则她的魂气会持续扩散。” 难怪总觉得刘悦肤色白的不健康,原来是这样。心中一动,出声问:“今年是为刘悦施法的第几年?”他轻笑了声,说:“小小,你很聪明。今年刚好是第五年,是刘悦魂气最弱的一年,所以她在被毒蛇咬后,会抵抗不住,到最后甚至毒未发,气息已灭。” “可是你后来不是又为她续上魂气了吗?她应该......还没死吧。” “不能算死,但也不能算活。我能做的就是保住她的魂气,而这个代价是周通与六子两人各牺牲十年阳寿换来的,差不多与成青萍为你做的阳寿镇阴异曲同工。她的身体没从那空间出来,如果要复活,还得找到与她魂气相符的身体才行,这也是我此行出来的目的之一。” 原来如此,这倒是解了我之前的困惑,就说把刘悦魂气凝聚起来又有何用,难道重回魂城把她身体带出来吗?过了这么久,应该早已覆灭了吧。得知周通与六子耗十年阳寿换刘悦聚魂,忍不住心内叹息,他们之间的情义当真是深。为了彼此,都愿意牺牲自己,就拿盛世尧来说,他看似淡漠,但对他们三人也是在意的,否则绝不会在自己身受魔化之苦时,还勉力为他们行那七七四十九天凝魂法,以至于魔化加速。 时间,真的是人与人感情维系的重要纽带。他们四人二十多年陪伴,不正如我与梅姨生活二十五年吗?可是他们是情比金坚,我则是活在了阴谋中,步步都是局。 想到这年数,我问了个十分想知道的问题:“盛世尧,你到底多大年龄啦?周通说他遇见你时你还是少年,遇见刘悦要比他更早,那时候你还要更小一些吗?怎么你那么小就懂这些玄术了呢?” 石沉大海!他像是没听到我话般,径自走在前,不由纳闷,我这问题很难回答吗?就是对他的事比较好奇呀。转而想到他会不会因为年龄的事戳中了软肋而生气了?因为周通说他们遇见盛世尧是二十五年前,那时他是少年,那起码应该有个十几岁了吧。 但后来从刘悦的事推算,应该要更早些,也就是说他可能要四十左右了。倒是没觉得这年纪有多老,而且他看起来也年轻,就三十不到的样子,但我不介意,不代表他不介意别人提到年龄。连忙斟酌了一番后说:“我没别的意思啦,就是问问而已,你要不想答也没事。” 自认话说得挺周全的,他却突然转身,我一时没查,一头撞上他胸口。头顶凉薄的声音飘开:“小小,谁允许你对我直呼其名的?” 正文 85.不会有下一次 我有片刻的闪神与惊愕,抬头正好就着月光看进他黑眸,只听他一字一句问:“应该怎么唤?”顿觉无力,他在称呼上有着别扭的偏执,极小声地念出:“阿尧。…………” 黑眸漾过波光,他这才转身重新启步,走得很快,我都要小跑步才能跟上。沉默走了好一段路,突听前面他疑声问:“你很介意?”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介意什么?没等我询问,他又道:“算了。” 前言不搭后语,实在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走了好长一段路,我们又绕到了大河边上,自然此处离那公墓土墩已经很远了。今夜月色明朗,耳旁河水声清然,前头的身形挺拔像座大山般沉稳从容,若不是心头那些烦忧困扰没去,我会觉得此情此景很美妙。 小半夜后,盛世尧停下提议休息,我这才发觉自己双脚很酸,席地而坐疲累立即就涌来了。不能怪我没用,而是从早到晚,干了太多体力活,昨天夜里也没睡好,坐没一会就开始困乏,眼皮打起架来。 我有气无力地问:“还赶路吗?”他侧脸看我,视线定了两秒,伸手揽我进怀,我顺势靠过去,闭上眼迷蒙地说:“我眯一会,要走时你喊我。”于是就安心睡去。 以为自己就只是晃神一会,可睁开眼时竟已天亮,发觉自己仍在盛世尧怀中,头顶是他平稳的呼吸,小心地抬头,见他沉闭了眼靠在树桩上,像是仍在熟睡。几天过去,很明显他的面貌又年轻了些,眼角皱纹没那么深了,长睫如蒲扇覆盖住他的黑眸,下巴处有些胡渣,添了丝成熟的沧桑感,不过无损他的英俊。 原本经过那事,对他起了排斥,那种排斥是身体本能的反应以及心理因素,但显然经过几日,排斥感莫名消失了,靠在他怀中能够安然入睡。 目光移转,定到他胸前,想起那个覆满他整个身体的图腾,不由忧虑。即使他能够变回原来样子,能力恢复,但也只是暂时魔性被压制,始终是个隐患,不除去的话就意味着还会发作。下一次发作......有些不敢去想那情形,心情一下就沉重了,抑不住叹息。 “你在长吁短叹什么?”沙磁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我惊喜抬头,“你醒了?” 幽眸睁开,敛过我一眼后移往它处,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我已经习惯他这种淡漠的神情,想起自己还在他怀中,刚要坐直起来,突然清冽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没来得及反应已被他扣住后脑,唇舌侵占。我心中一紧,手不自觉地抵在他胸口,脑中混乱,难道他魔性又发作了?要怎么办? 但念头电转间,他已经退开了唇,混黑的眸子直直盯进我眼中,发现那里面并没有红色,清澈如许到毫无波澜,倒是我惊惶的脸看得分明。他又再次俯压而来,但却没再覆住我唇,而是从脸庞擦过,抵在我耳畔轻声说:“小小,我向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脑子迟钝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意思,忘记他与我那之后,心中只要念想滚过,他就能感应到。真是不公平,为嘛我不能窥探到他心底事呢?这样一来,在他面前,我岂不是透明的。 不过他这保证,让我觉得......很窝心。他是一个情绪寡淡到不会表达感情的人,想要从他身上寻找世俗那种情浓爱语是不可能的,刚才那般就是他情意表达方式吧。想到这,我心上顿如抹了一层蜜般甜。 再启程前,我们首先观察了下地势,昨夜沿着河畔走了半夜路,如今也不知走到哪去了。四周似乎很贫瘠,田野都荒废在那,长了杂草,放眼也看不到什么村庄,倒是长河还是往前延伸。我提议要不往里面走走,不沿着这河往前了,既然出了张家村的范围地界,总还是要寻大路往外走的。 盛世尧也没反对,顺着田埂往里走了会,就明白为何如此荒瘠了,原来是以前的村庄被推倒了,一片残瓦废砖前,只停了辆无人驾驶的橙色挖土机,也不知是工人还没开工,还是搁置在此很久了。这情形应该是此处被拆迁了,正要抬步绕过,忽见那挖土机后有身影闪过,我与盛世尧对视一眼,向那边走去。 绕到另一边,就看清了那人,是个背对我们弯着腰在拣垃圾的老人。他手中拿了个棒子,在残堆里挑拨着,旁边还有个破布袋子。我拉了拉盛世尧的衣袖,他却没动,一直盯着拾荒老人看,忽然他弯起唇角,开口说了三字:“张六爷。” 我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去看那老人,这是张六爷?他不是已经...... 一个箭步冲上前,对上老人的目光,我震在当场,果然是张六爷,失声而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张六爷见无法再遮,只好扔了手中的棒子直起身来,苦笑着说:“没想躲到这里了,还能被你们找到。” 我被惊得语无伦次:“不是......张六爷,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不对,你能听到我们说话,你不聋?”张六爷没开口,盛世尧走了过来,冷沉了脸道:“看来那场丧事是假的了,你事先逃了出来?” “丧事?”张六爷露出迷茫的神色,转而又了悟了道:“哦,是我偷跑走后,他们给我假办丧事了?这群人可真是心思歹毒啊,幸亏我见机反应快,乘着他们去成老婆子家时,就偷偷从地窖跑了出来。” 真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竟会如此,事实证明张六爷之前果然是装的,那我们在进屋时发现他昏倒在地是真是假?张六爷听了我询问后,叹口气道:“那自然是真的,人老了,坐那一个起身没站稳,脑冲血倒地上就起不来了,要不是你们刚好过来,恐怕老头子我真的就去了。”他的语声苍凉又孤独,神色哀戚,想必是想起以故的儿女了。 我连忙岔开话题问他怎么会躲到这里的,经他解释才知原来这村里他本有个亲戚,前年就说拆迁了,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房子推倒了一直没人来整弄,就停了辆挖土机在这。他就是知道此地已无人烟,离张家村又远,于是动了躲到此处的念头。 倒是挺佩服的,如此八旬老人,居然能走这么远的路。不管如何,张六爷没死,不光是心中的愧疚可以平复,关于外婆的事也能仔细问个清楚了。 听我问起外婆时,张六爷眯眼看了看我,踌躇了好一会才道:“你真的是阿晓?” 我怔住,“老爷子为何有此问?您之前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了嘛。” “你有所不知,在好几年前,小梅曾带了个年轻小姑娘回来,称她是阿晓,也是问有关成老婆子的事。我说了些就觉不对劲,然后装糊涂了,所以你要怎么证明你是成老婆子的外孙女呢?” 呃,这下我犯难了,还从没碰上过要证明自己是成晓这种事。张六爷口中说的小梅就是梅姨吧,为了探寻秘密,她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过她也可能是受那“上面”压迫,逼于无奈。我只能努力在脑中翻找关于儿时的记忆,两家是邻居,走动紧密,自然是有不少印象深刻的事。 总算在听完我叙述后,张六爷敛去了疑色,这才慎重开口:“成老婆子有没有女儿其实我不敢肯定,还记得当初她是以村长的远房亲戚名义到张家村来安家落户的。她家那房子,还是村里人一起帮她盖的,有人谣传说她本是城里千金小姐,因双亲早故,才来投奔村长的。原本村里小伙见她年轻貌美,都很钟意,可是她不知是眼光高还是怎么的,对小伙都很冷漠,渐渐大家也就却步了。大概她在村里住了近十年后,有一天她找我说可能要出远门一趟,让我帮她平时留意门房,这是小事,我自然答应了下来。 她这一趟远行就出去了近半年才回来,后来隔上三五年就出门一趟,每次都让我照应门楣。记得她最后出远门那次时间最长,差不多有一年左右,我当时以为她在外面出了意外,却在某天半夜突然听到隔壁传来婴孩啼哭声,当下大惊失色地跑出门,就见原本昏黑的屋内亮了灯,连忙上前拍门。没过一会成老婆子手抱一孩子出了来,我大松了口气,原来是她回来了。没等我询问,她就让我帮忙,等跟着进到里面,才知她要帮什么忙。 后屋里面竟躺了个刚生产过的年轻女人,而显然气息很弱了。我与成老婆子一起把人抬上山轮车,连夜上镇送医院。路上她跟我解释,其实在来村里前,就已经嫁过人了,而且还生了个女儿,但后来夫家嫌弃她父母早亡,又不会生儿子,就把她给休了。后来每次远行半年,就是去偷偷看女儿的,没想自己女儿长大后步了她的后尘,竟被负心汉弄大了肚子,然后抛弃了,她唯有把女儿带回来,偷偷在家里帮着接生,可是没想竟然难产。 等送进医院后,她就让我先回去,她留下守着。我一个男人也不好多说什么,过了三天,她头戴小白花回来了,神情哀伤,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村里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看不起那孩子,我都会拦在前头帮忙说话,渐渐大伙也都接受了,也认可了那可怜的孩子。阿晓,那孩子是谁,你应该清楚了吧。” 我点点头,孩子自然是我了,基本上张六爷所述与我们之前猜测八九不离十,果然外婆最后造了个我刚出生的假象,有意让张六爷知道,也是为了得一个有力证据。 正文 86.心急如焚 既然在此发现了张六爷,不可能就此不管,而张家村自然是不能再回去了,我问他可还有别的亲戚,他说也就只能去找这已经拆迁走的亲戚了。() 于是我们带了张六爷一同上路,走了差不多半天路程,才进到镇里。据张六爷说,这个镇叫马家桥,离张家镇很远了,他亲戚就是暂时落户在这边,等着上面安排房子。张家镇就是张家村所属的那个小镇,而此处之所以叫马家桥,一是姓马的人比较多,二是有一座古桥就叫这名字。 到了镇上后,我们就与张六爷分道扬镳了,转眸见盛世尧眯着眼一脸深思状,我不由问道:“怎么了?”他拉了我走出一段距离后才边走边说:“你有见过八十岁的老人健步如飞的吗?” 我微微一愣,回想这半天路程,张六爷行动不能算健步如飞,但也确实不像个八旬老人,连个气喘都没的,也许......也许是他身体强健呢。 盛世尧低笑一声,“一个常年不出外走动的老人,之前还脑充血倒地不起的人,能强健到哪去?”我被噎住,是啊,这样的老人行动应该没如此便利吧,刚一路走来,他都没要我扶一下的。此时被盛世尧提出,越想越可疑了。 忽然想到一个事,当那几人来老屋抓我们的前一刻,他还在隔壁院墙里装疯卖傻地丢了纸条过来,提示我们赶紧走。之后也听到那妇人语声,显然当时他又装晕在了地上,这种时候,他怎可能离开?所以张六爷之前在骗我们? 却听盛世尧道:“他不是张六爷!” “啊?他不是?那他是谁?”我吃惊不已。 “他是谁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他一定不是前天上午我们对话的那人。当时那个张六爷耳聋迹象很显然,根本不是装出来的,这是最大的漏洞。另外在我们发现此人的地方,挖土机的驾驶座有明显住人的痕迹,他至少在那个地方住过一夜了。” “可是他的相貌真的与张六爷一模一样啊。”说完我就想到,人的外貌是可以通过特殊方式伪装的,只是真的有那种易容术,可以将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变成一样吗? “小小,你提到了关键。”盛世尧眼露赞意,“易容术,通常情况被用来改头换面,而要易容成一个已成的模子,并不是不可能,但需要极高的技巧。最巧妙的易容,其实是抓住对方的形与声,形似八分,声再酷似,貌只需像五分就可以了,那样只要是对此人不熟悉的人,就能瞒过。” 那显然这个冒充张六爷的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可是我不懂,为何这个人要冒充张六爷来告诉我那些关于外婆的事?难道是有意糊弄我一个假象,想借此来掩盖事情的真相? 原谅我脑子不够用了,如果之前听到的那段都是假的,岂不是就全盘推翻了我们之前的猜测,那事情真相究竟是什么? 却听盛世尧道:“你理解错了我刚才的话,我说貌像五分并非指化妆易容,而是本身容貌相像。这世上两个长得神似的人不是没有,但没有那么巧合,所以此人与张六爷必然有密切关系。刚才一路我在想一个问题,是什么原因让张六爷宁愿装疯卖傻也不离开张家村?原因就在眼前了。”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原因啊?你倒是说清楚呢。” “为了他。”盛世尧扬顿了下,“因为他是张六爷的儿子。” “啊!”我惊呼出声,“不是说他儿子已经死了吗?”骤然想到这是那妇人说的,不一定能作得了真。如果盛世尧判断是真,那么很多事就合理了,张六爷的大儿子我以前称呼张叔,他起码得有五六十岁了。他们是父子,长得本就相像,加上若是长期躲藏的话,想必人也定衰老不已,故而无需什么易容,粗一看就以为是同一人。 那二十五年前,关于外婆的事,张六爷一家定都知情,难怪他要我证明自己是成晓呢。刚才提到丧事时,他神色茫然不像是装的,显然在张六爷出事前就已经逃出来了,似看到悲痛在他眼中一闪而过。我不无感慨地说:“想必他对我们也没恶意吧。” “从气息分辨,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也是我为何不抓下他的原因。至于有没恶意,不能定论,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立刻离开此处。” 闻言我面色一凛,顾不得唏嘘感叹,立即随他往镇上的车站处走,没进站在门口拦了辆小巴车就上去了。这种小巴是乡镇间互通的车辆,我留意了下,是朝张家镇相反方向而驶的。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到了李河镇,这个镇相比张家镇与马家桥要规模大一些,乡镇设施很齐全。 我们入住进了一家小旅馆,也不用什么证件,就给安排了房间。等好好梳洗过一番后,两人出去吃东西,刚落座下来,就闻隔壁桌传来疑声:“成晓?” 心中一咯噔,继续面无表情地洗筷子,暗道没那么衰吧。过了两秒后,那声音又问:“请问你是成晓吗?”我抬眼与盛世尧对视了眼后,才微微扭转头去看,见是个留了波波头的女孩,她旁边还坐了几个面带莫名的年轻人。 眨了眨眼,记忆很快翻找出这个人,小学同学杨小丽。我是到小学毕业了才与梅姨一起上城的,在那之前一直就在乡镇小学里就读,而这个杨小丽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她是班上唯一的一个借读生,只记得她家离得很远,竟没想是在这个镇上。 一番介绍后,得知她旁边几个年轻人都是她同事,一起在附近一家乡镇企业里上班的,临近中午的时候就一同出来吃饭了。介绍到盛世尧时,我略一迟疑,把他称作了男朋友,眼角余光看到他挑了挑眉,唇角微扬。 至于为何来这镇上,随口掐了个理由。心念动间,有了个想法,乘着与杨小丽一同去上洗手间时,拜托她帮个忙。她自然一口应下,虽然觉得奇怪,还是帮我拨了电话出去,但当她说出答案时,我呆愣住了,整个人从头到脚的发凉。 杨小丽喊了我数声才回过神来,之后坐回位置时也是神情恍惚,等她们几人离开去上班后,盛世尧才问怎么了。 我茫茫然转过眼去看他,听到自己语带哭腔地说:“盛世尧,外婆被带走了。” 刚才我拜托杨小丽打电话到外婆在住的那家疗养院,这么几天了,我实在是不放心外婆,可是院方那边得来的讯息是:成青萍女士已经出院。让杨小丽又问了具体时间,赫然就是出事那天,无需再想,定是梅姨与那个人将外婆带走了。 盛世尧眸光一闪,压低声音道:“回去再说。”结完帐,他就拉了我回到宾馆房间,我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来回踱步,脑中全是“怎么办”三字。 “你现在急也没用。”盛世尧在旁清冷了语调说,“他们之所以如此做,正是为了逼你现身。但其实成青萍只要一天不把秘密吐露出来,就绝对不会死,从他们急追到张家村,又去挖成家祖坟的行径来看,很明显成青萍还没有开口。所以她暂时是不会有事的。” 道理我也能想得通,可是就有种不好的直觉,他们在失去我踪迹后,会对外婆做出什么事来。不行,我得立刻回去!心念刚转过,就被盛世尧用力一推抵在门板上,有力的手扣住我后脑,被迫抬眼看他,黑眸中似有沉怒,“小小,我一再告诫你,切勿心浮气躁,你永远都学不会吗?摆明了那是个局,你还偏偏要往里面跳?” “对!学不会,我做不到像你这般冷静,因为那个人是我外婆。”莫名就心火上涌,昂了头与他对峙,他不明白我对外婆的感情,这世间唯有两人是我至亲,一个是梅姨一个就是外婆,梅姨对我已是彻头彻尾的利用,我只剩下外婆了。 “那你去吧,尽管去自动送上门吧,最好是把你背包里的手抄本也一起交出去,那样就能换回你外婆了,你是这么想的吧。” 我被质问的心虚,确实有那想法,梅姨无非要的就是这黄兴元秘术。 盛世尧凉了眸子,冷哼着说:“可怜成青萍抵死都不肯吐露的秘密,你却如此轻易地拱手让人。你确定把手抄本交出去后,他们就会放过成青萍了?可别忘了你如何被成青萍改出生的,他们的目标不光是秘术,还有你。你若是想成青萍付出一生的心血都白费的话,尽管去,我不会拦着你去送死。” 他松开了对我的桎梏,转身坐回床沿,随意调开了电视,翻着频道,真像是不再管我,任由我去闹了。经他这么数落,我若还头脑发昏的话,那就真成猪脑子了,隔了好半响,我才垂头丧气地走过去问:“那现在怎么办?” 他连个眼神都没给我,冷声说:“让开,别挡着电视。” 我回头看了眼,生活频道!他何时爱研究生活了?往旁挪了挪后,蹲下身软了声音说:“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这不是急坏了嘛。你给我出个主意吧,我都听你的。” 论智慧,我与盛世尧差的不是一两个等级,此时唯有找他想办法了。 正文 87.灯光 再找上杨小丽时,她目露惊讶,我把来意一说,她很爽快答应了。…………拿出手机就帮我拨林妙妙的电话,盛世尧说在作出任何决定前,先观察清楚敌情,知己知彼方能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首先确定外婆是否被梅姨带回了家,而这件事我肯定不能出面,那就只有找林妙妙了。平日里也就妙妙与梅姨走得近,偶尔去画廊或者我家找我,所以她去与梅姨周旋不容易引起怀疑。目前是要先联系上她且沟通好,有意找杨小丽帮忙,是为杜绝妙妙身旁有人监视,比如杨文浩。 费了一番周折,才与妙妙正式通上话,她显得有些迷茫,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转了个人与她说话。电话里我也不好多解释,只能简单扼要的把一些大致情形提了下,最后她在电话中显得更迷茫了:“阿晓,你是让我去跟你梅姨打探?这是为什么啊?还有,你外婆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慎重地回:“妙妙,总之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也不好跟你多解释,知道的太多对你不利。记住,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是我在让你查,尤其是杨文浩,否则不光是你有危险,我也会性命攸关。这个电话挂了,立即把通话记录消掉,知道吗?” 如今我已是草木皆兵,任何事都不能大意。妙妙听我口气严肃,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在那头应了,挂电话前问我若有消息要怎么联系,我想了想让她还打这个电话。 通完话后,尝试问杨小丽能不能把这手机卖给我,她愣了下后,面露难色道:“不好意思啊,成晓,我这号码用了好多年了,如果换掉的话,一些朋友和同学会联系不到我。” 如此只好作罢,只能拜托她如果妙妙回电话过来,就到旅馆来找我。心事重重回到旅馆,把这事跟盛世尧说了,他没发表意见。眼下只能等妙妙那边的消息了,希望能有实质有用的讯息过来。接连等了两天,我等得有些心焦,都去找过杨小丽好几回了,都说没接到妙妙的电话,隐隐有不祥的感觉,莫不是妙妙露了行藏,被梅姨发觉了吧。 当天夜里,盛世尧突然拉我起身,从窗口攀了出去。等到了楼底下,我就明白他这举动是为何意,就在宾馆的前门口,来了两辆车。即便无需他提,我都能感觉到车中人的戾气了,尤其是其中两人正是那日去老屋抓我们的那两个。 盛世尧带着我悄悄翻爬过后墙,一路掩身跑到了路口,回头依稀还能看到我们所住的那家宾馆门口似有人影攒动。他转眸环顾,欺近一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我默契地上前用影月割断防盗锁,但车子没钥匙还是不能发动啊,正愁思间,就听一声轰鸣,他竟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已经发动起来,“上来!” 我跳上后座,刷的一下车子飞驰了出去,条件反射从后紧搂住他腰。强风扑面而来,我隐在他后面,也能感觉汩汩的风声在耳畔。而车速......真是惊人!都说六子除去是网络黑客外,飚车一流,我看盛世尧毫不比他逊色,虽然飚得是摩托车。 现在的感觉,有点像是亡命天涯般,他可能这辈子都没逃得如此狼狈,实则也是因为多了一个我,否则他依旧可以从容不迫的,没人能找得到他。 想到这我不由紧了紧圈住他腰的手,把脸贴靠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心道只要有他在,我成晓可永远无惧无怕。 车子停下时,夜色正浓,估摸时间有开了好几小时,而以他的车速,起码有两百公里了。下车时,我手脚都僵硬了,被冻的。在地上跳了好几下,才缓回来。 这时我才疑惑地问:“他们怎么能找来这里?” 盛世尧轻飘了我一眼,丢下一句:“自己想。”就径自走到旁边,不知从哪摸了根烟出来点上。以前从未见他吸过烟,唯一一次就是从沙漠回来时,夜半看到扮成阿汗的他与周通坐在一起吸烟。沉黑的背影线条冷硬,暗示着他在恼火。 我只好自己动脑想,首先想到的是妙妙出事了,她帮我去探梅姨口风,定是被拆穿了,然后逼问出了与我通话这件事,再通过号码查到这个镇。那如此想来,连杨小丽都可能被抓了,所以才会找到我们住的这家宾馆。 跟盛世尧一说,他冷笑了声道:“小小,你不会又想再赶回去救人吧。” “可是......我怕杨小丽出事。” “自身都难保,还想救人?另外,那些人也不是黑社会,不至于对无关紧要的人都下黑手的,在逼问过后发现她确实知道的不多,不会拿她怎样的。至于你说的林妙妙,她不见得就有事,他们能找到这里,只需去查疗养院的通话记录,就能查到杨小丽的手机号码,从而寻到这里来,成青萍被带走了,你梅姨会粗心到不让人留意疗养院的境况吗?” 不得不承认,盛世尧的分析更贴近于现实。天明后我们找到了一家小商店,借用了老板的电话,通过114查到了杨小丽工厂的电话,得闻她如常在上班,心中大石落地。 又尝试拨妙妙电话,发觉已经是关机了。对她越加忧心了,若不是有事发生,她怎会平白无故关机呢。出乎我意料的,这次是盛世尧提议回城,他说与其这般被动,不如就到他们眼皮子底下去吧。但在回城前,他与我做了一番改头换面。 看到那耷拉着眼皮的阿汗再次出现眼前时,我只能抬头无语问苍天。至于我相貌变动并不大,照了镜子后,发现就脸上添了皱纹,比之原来老了二十多岁,另外眼皮紧蹙,眼睛变小了,整个人气质与原来完全不一样了。盛世尧教我看人要用什么眼神,不能五十岁的相貌,却是二十五岁的眼神,而易容最难的地方也就是眼睛。 在回程的路上,我一直在揣摩眼神这回事,但觉得他说的那境界实在太高,最后决定买副眼镜戴上。重踏故土,感觉已是物是人非,熟悉的街景再无法让我觉得安宁,甚至觉得惶恐,感觉无处不是梅姨的眼睛在监看着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是极大的落差造成的。 租了一家小屋,是通过中介所介绍的,手续很简单,连协议书都没要签,付了三个月房租加上押金,房东就高高兴兴把房子租给我们了。地形我特意选了下,离家不近也不远。如此,相比入住宾馆要安全许多。 我本按耐不住要立即去查探,被盛世尧喝止,但见他进屋后就闭眼沉眸坐在那,也不说缘由,空留我在旁干着急。总算捱到天黑,他才从椅子里起身,淡漠地说:“你在屋里别出去,我会带吃的东西回来。” 心中一急,快步上前拉住他,“我也去啊。” 他回眸看我,目光盯视在我脸上数秒后才道:“再好的易容也只能遮普通人的眼,一个与你生活了二十五年的人,只要你一靠近,就能感应到气息,更何况还是懂玄术的。” “可是......” “别可是了,呆在屋里等我回来。”说完他就拉开了门,沉入夜色中。 我无奈只好将门关好,他确实说得很对,改装后的我或许能掩过别人的眼,但绝不可能躲得过梅姨,我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梅姨是最熟悉也是最了解我的人。即便是我自己,在看到梅姨后,也无法平复自己心绪。 相反盛世尧,没人对他熟悉,而且又会缩骨,首先就改变了外在形态。突然想到他并不认识我家和梅姨的画廊啊,还有妙妙家也得去查探下,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出事。 在我焦急的左顾右盼中,终于门上传来敲门声,透过门板缝看清是盛世尧后才拉开门,不等他走进门,就急问:“如何?”他这一趟出去近三个小时,等得我又急又慌,就怕他也出事。 他递了个外卖袋子过来,我微微一愣,才想起他出门前说带吃的回来,而我因为焦虑,早忘了饿肚子这回事。等他坐定下来才道:“画廊与你家中都没有亮灯。” 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他意思,揪住他衣袖问:“你是说梅姨不在画廊也不在家?”天黑时差不多就七点了,他出去三小时,那现在就是近十点,以往这时候梅姨一定是下班回家了,不亮灯代表家中无人,看来梅姨把外婆转移到别处去了。 但我又猜测:“会不会是故意不开灯,造屋中无人的假象?” 盛世尧淡眸扫来,“你觉得我出去这么长时间就只观察灯亮不亮?”他指了指桌上的外卖盒子,“这是画廊对门的一家快餐店买的,那里人流很多,坐下半刻钟就有人在议论对面画廊关门好几天这事,时间刚巧就是我们从疗养院出来的当天。” 我吃惊不已,外婆也是当天被从疗养院里带走,梅姨这边又关了画廊,这不可能是巧合。 “至于你家那边,我有意在四周走过一遍,并无任何可疑的人隐藏暗处。如果布的是局,逃不过我的眼的。” 别人说这话我可能不信,但盛世尧如此说,那必然是肯定了的。也就是说在我逃走后,梅姨带着外婆也离开了,有没有离开这座城不知道,至少不会是在画廊与家中。 正文 88.我这里好疼 那这样算来,妙妙去找梅姨应是没找着人,那就不可能她那边出事了,可为何她的手机打不通呢?忽然想起个事,我疑惑地问:“你怎么认识我家和梅姨的画廊啊?” 盛世尧给了我一个不屑的眼神,“你家地址和画廊是机密?” 呃,机密自然不是,但我就是好奇他从哪里知道的。()他又是扔给我一句“自己想”,发觉跟他在一块后,我就不爱动脑子,因为反正有他在嘛。边吃边琢磨这事,等到吃完也琢磨出来了,还记得那时跟他翻脸后再去荆舟找人,他的话语中就透露了对我动向严密监视,也就是说老早他就把我给调查了个底朝天。那我之前完全就属杞人忧天了。 夜半我是被惊醒的,不是做噩梦,而是有种强烈的感应,但睁眼后又不知那感应从何而来。黑暗中静默了数十秒,我才发觉不对,盛世尧呢?睡前他一如既往地把我当抱枕,手脚相缠着入睡的,此刻他人去哪了? 我刚要下地去寻找,就发觉了异样,在床的最里侧,盛世尧贴着墙背对我,主要是......他在簌簌发抖。我想也没想就凑上前询问:“你怎么了?” 手一触及到他胳膊,就发现他浑身发烫,难道是生病发高烧了?正要探手去他额头,手在空中被他捏住,然后一个翻转他将我压在身下,我惊愕地看到他眸色中有着浅红,心中一沉,魔性又来了吗?即使红色没上次那么幽深,就在恐惧一点点弥漫而来时,盛世尧突然如脱了力般栽倒在我身上,头埋在我脖颈间,呼吸孱弱。 吓得我手忙脚乱要去翻开他察看,却听他以极其压抑的声音在耳旁低语:“别动我小小,就这样让我抱着,我不会伤害你的。” 心中一松,他没昏过去,而且理智还在。我没有再动,任由他俯压在身上,感受着他的呼吸,他身体的灼烫通过衣服传递到我身上,似乎温度在不断升高,我知道定是那图腾在作祟,它在焚烧着他的肌肤。只闻耳边喘息越来越重,似忍着极大的痛苦般,可是他始终都只是紧紧抱着我,什么也没做。 莫名的,我眼角溅出了液体,顺着我的两鬓流入发中,可能有一滴刚好落在耳根处被他发现了,身上沉压的身体震了下,轻语穿过我耳膜:“小小,别哭。” 眼泪夺眶而出,流得越加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悲伤满覆成这样,只觉得心在钝钝的疼,为他疼。他终于撑起身,暗红的幽眸中有着丝丝血丝,俯唇到我眼睛,啄去一颗颗泪珠,只听他暗哑了嗓子说:“我这里好疼。”我见他的手抚在自己心口处,一股血气上涌,我抬身去吻住他的唇,如果真的无路可逃,那么就让我成为他的解药吧。 我再不害怕和逃避了,因为我发现看着他这般隐忍痛苦,自己比他还要觉得疼。 但唇只碰触两秒,就被他避开了,他再次俯身将脸压在我头侧,“不行,你的魂气一旦被冲散,此刻的我都没能力帮你聚回来,这里也不可能有寒玉床。” “但是上回......之后我并没事啊,或许那魂散一说是虚无的呢?” “你不懂,之所以你之前没事是因为你躺过莹香寒玉床,它的香味如一层保护膜般裹绕于你魂气之外,但因上次,这股莹香已经散灭,再来一次,你会如上次一样抵受不住魂散。扼制心魔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意志力战胜它,别担心我,这次与上回不一样,我能控制住。” 这才明白,他之所以紧抱住我,是为了借由我来克制心魔。可是,那真的是心魔吗?分明就是他身前的图腾在起主导作用,否则他身体不会如此烫。曾听他们说魔神诅咒就是这个图腾会自动烈火焚烧,真怕他这么烫下去也烧起来。 但显然是我过滤了,在持续了近一个多小时的炙烫后,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逐渐凉下来,我伸手去摸他额头,发现一片汗湿,察觉不对劲,推了推他,没动,再用力推了下,竟把他给翻开了。我翻身而起,打开床头的壁灯,因为他还易容成阿汗,有意涂黑了些,所以无法看出脸色,但见满头的大汗,双眸沉闭,眉心紧蹙,也知极不好。 这要如何是好?我急得六神无主,大步冲进洗手间,打来温水,略一迟疑就上前解开他胸前衣襟,早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到,原因是那黑翼蝙蝠的眼睛,竟变成了火光,真像是两团火在他胸口燃烧。我颤着手指去触碰,发觉还没靠近就烫意传来,可他身体其它位置却是正常,怎么回事? “别怕。”闭紧眼的盛世尧突然开口,声音嘶哑暗沉,“是我将体内纯阳之火凝于蝙蝠的眼睛,暂时算压制住了,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听他如此说,我才大松了一口气。也顾不得羞涩,绞干毛巾为他擦拭,有意避开了那处闪翼火光的蝙蝠眼睛。擦着擦着我忽然发现那些原本浮起在他手臂上的黑斑好像变淡了,有消失的迹象,心中一喜,这意味着他这次克制魔性成功了吗? 原理一想即通,之前他因为身体没蜕化完成而能力大大减弱,无法与体内魔性抗衡,这一次他能力回来了不少,即便不是最强的时候,但已能控制他说的那什么纯阳之火。 我能做的就是在旁守着他,幸好夜里他没再发作,一直昏昏沉沉睡着,只在一次眯开眼后就紧握住我的手,再没放开。天渐渐亮了起来,我发现他胸前的那两簇火焰,也慢慢熄灭了,他的眼皮颤动了下,就缓缓睁开。 连忙凑上前询问:“你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 他清明的眸子凝于我脸上,轻轻说了个字:“水。”我立即应声:“你等等,我这就去拿。”下地时手上一紧,发现自己的右手还被他握住,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触,他微微松开了指,温度骤失,莫名的异样感觉划过心头。 取来了温开水,喂他喝下半杯,看起来他的气色要好些了。附耳与他说出去买早餐,他没反对,只飘了我一眼后低声道:“小心些,别急着去找林妙妙,等我好了后再说。” 我点点头,替他拉了被子后起身,走到门前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他已经又闭上了眼。这样虚弱的盛世尧,我只在九寨沟那次历险时见过,可即便那样,他还是强撑了把我们几人都带出了山洞。希望他这次也能化险为夷,老实说我真的忧心到害怕,本以为他那症状起码会到月底才发作,可仅仅一周,刚好是七天,他又发作了。 难道又是一个七七循环轮回吗?七真的不是一个吉利数字。 心事重重地走出民宅区,左右观望了下,选了左边走,沿路找着早餐铺子或者早餐车。走了好几个路口,都没看到一家,不由有些气馁。发觉周围街景有些熟悉,竟是到了妙妙家附近了,心中微动,但想盛世尧还独自一人在家,还是罢了去找妙妙的念头。 远远看到一辆早餐车,暗想盛世尧那般无力应是要补充体力的,于是上前各样都买了些。拎了一大袋子食物刚要转身而走,忽听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一袋豆浆,两个茶叶蛋。” 我豁然转身,妙妙! 把她上下打量,无损也无伤,小脸蛋还透着红润,气色可好了。一股恼意上涌,亏我还那么担心她!但同时悬着的心也落地了,没事就好。 受我目光压迫,妙妙转过视线来看我,扫了一眼后转开,接着觉得有些不对,又再扭头看过来,那边早餐车老板递给她袋子,她接过后就迟疑地对我问:“这位阿姨,我们是不是见过?好面熟啊。” 如果这时候我嘴里在喝着茶的话,绝对是要喷出来,她竟称我为阿姨!故作严肃地朝旁指了指,她狐疑地看过去,又再看我,总算理解过来。拎着早餐就跟我走到旁边无人处,我有意粗了嗓子说话:“林妙妙,老实交代,你这么早起来是要去哪?” 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周末,她不用上班的。 “阿晓?”林妙妙错愕地瞪着我,双眼圆睁。我噗哧一声笑,“该叫阿姨啊。”她一听,顿时恼羞成怒,“好你个阿晓,居然化了妆来骗人,气死我了。” 一番笑闹之后,我就走入正题,询问那日通话后的情形,又为何后来关机了。 “唉,别提了,闹心。你不知道啊,跟你通话完没多久,手机就给偷了,你打电话的那号码又没特意记下来。然后买了新的手机,想要把原来的卡给补办,却说我当初没用自己名字登机,补办不了,需要一系列手续才行,这不赶早了就去营业厅办这事呢。对了,你让我找梅姨的事,你家和画廊都没找到人啊,打电话也不通。” 林妙妙噼里啪啦吐槽了一大堆,总算步入了正题,她左右看了看后,就凑近我压低声问:“阿晓,你老实告诉我,你跟梅姨怎么了?闹别扭了吗?为啥要让我去探她口风啊,还有你说的外婆又是怎么回事?我这两天就琢磨这事了,你说你要是怕被梅姨骂,等梅姨回来了,最多我去做个和事佬,替你说几句好话就行了呀。” 我在心中苦笑,与梅姨的结,又哪是和事佬能解开的。 正文 写给大家的一些话(免费) 随着文的进度往后,大家似乎越来越没耐心了,催更催完结的,各种各样的都有。||这些浅浅都可以接受与理解,但是你们仅凭一章内容就在指称我在凑字数,拖沓,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 每天早上打开电脑,总是急着来看大家的评论,今天看到一片吐槽声,一下子心跌倒了谷底,再看你们评论的内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关于林妙妙这个人物,之前有伏笔,现在隔了这么多章拿出来写,也是地之前设的伏笔给一个交代。你们觉得小小不该去找妙妙,可是是她找上妙妙的吗?明明是偶遇,这与她的智商何干?在小小心里,她从未对妙妙怀疑和设防过,你要她是开天眼了去窥测到眼前的妙妙是好是坏?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小小的生活本就很单一,除了外婆和梅姨,也就妙妙这么一个朋友。在外婆病重,梅姨露出真面目时,这时候她只剩妙妙这么一个唯一的朋友了,你们觉得她是要怎样才算表现得睿智?盛世尧只是让她先别找妙妙,但是哪里会想到她们会偶遇?这些都是不可预料的事,本身问题也不是出在这处,事实上他们之后遇到的事就是注定的。 大家对文有质疑有评论,我很高兴,也不是说我只接受好的回复,不接受差评,而是仅希望大家能够理性一点。之前你们也一直骂盛世尧冷血,对小小没感情,全是利用,现在呢?看到他对小小的感情了吗?若是现在你们还坚持盛世尧是个冷血动物,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所有的评论我都能接受,你们每一条回复和评论,我都有一个字一个字在读,然后跟着你们的心情在转,但是你们说我凑字数这一点实在不能忍受,每天按时按点码字更新,有时夜里开夜工码字,然后用“凑字数”三字回报给我。 拖沓吗?谁来教我怎么写好不好?只要是超过一定字数,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就开始用这两个字加固在我身上。有人说既然是作者,写文出来就是给人评论的,这点压力都受不住还不如不写。抱歉,作者也是人,心情波动到全乱了写文思绪是常有的事,如果我是读者,我会安安静静地对着你们每一条评论来回复,但我是作者,我只能坐在电脑屏幕前,一条条看着,然后咀嚼着。不瞒大家,每天晚上睡觉时,我都在想着明天要写什么剧情,要安排一个什么构思,压力之大你们可能无法体会。 悬疑文本身就是用剧情堆砌起来的,而不是言情。在差评之后,有人甚至拿文中的语段来指责我写文的不足,有时又说这两段描写其实不用,那里又拖沓了。我只能很负责任地对你们说,一个故事不是平铺直叙,该有的描写与心理活动都不能缺少,否则就失了文的内涵。 关于文的进度这个问题,也是大家最关心的,总有人问什么时候完结,从刚开问几万字问到现在五十万字了。我在此明确告知大家,目前进度还没走入完结章,起码会到十月份去,若是觉得超过了看文的预算,觉得我是在凑字数拖沓的,想弃文,我也不会拦着。只能说一句有心无力,作为作者,我来写,你来读,我们这样彼此慰藉,共同谱写灵魂的交流乐章,华丽又温馨。 我的文字,能让大家喜欢,我自然高兴,会笑得合不拢嘴。如果让大家不开心了,甚至无法忍受,那还请千万别苦了自己。离开、绕行,或者只求结局的,那就如某位读者所言,等到全文完结后,随意挑上那么一两篇读读吧,感谢这位读者的厚爱了。 磨铁有很多好文与美文,等待大家的欣赏和发掘,总有能让您满意的。等浅浅一字字抠到大伙满意的文了,或许我们再续前缘如何? 我知道这篇公告发出来,定又是不少非议,但至少表述了我现在的心情。另外提个事,十月国庆有个旅行计划,为了按时给大家更新,这段时间不会加更,每天都是按时按点更新两章,所以觉得浅浅凑字数,写得不如之前,不好看的朋友,无需拿投票来约束我。投票加更,本身就是给大家做的活动,这都是自愿性质的,你们觉得喜欢这个故事,支持我就投,而不是互相约束的规章制度。 废话不多说,还要码字,下午三点准时发文。 正文 89.筹码 自己的事也不便与妙妙多说,确实她知道多了反而不好,所以我只能模棱两可地说:“妙妙,这事到此为止,你就别管了,总之我找过你和今天与你碰面这件事,无论是谁都不能说。--你要一口咬定,没与我有过任何联系,知道吗?” 她看我面色严峻,不像在开玩笑,点点头说:“知道了,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杨文浩都找我几回了,问我你去了哪里,我都没说。看你这样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应该是又没戏了。” 听她提到杨文浩,心中一凛,“他有找过你?什么时候?” “好几天前,还有昨天都有打电话给我。” 我沉了沉念,杨文浩这边必须得断了妙妙那当红娘的心思,于是慎重其事道:“我对他一点感觉都没,不想耽误人家,以后他打你电话你也别接了。” 妙妙一脸惋惜道:“真是可惜,他人其实不错的。” “不与你多说了,我走了。”时间磨蹭了好一会,再不回去早餐都凉了。我转身欲走,被妙妙从后拉住,“诶,别说走就走啊,你现在住哪呢?我以后上哪找你去啊?” “现在不方便说,如果有事我会去找你的。” 她这才放开我,无奈地说:“好吧,每次你都是这样,总是神神秘秘,又老往外地跑,这回又要出去好久了吧。”我冲她笑了笑,说:“反正你也习惯了。” 与妙妙分开后,我快速回到小屋,见盛世尧还躺着,放轻了脚步想上前,他突然就开口了:“怎么去了那么久?”我顿了顿,快步走过去,边把早餐拿出来,边解释刚才遇到林妙妙这件事。他没多作评价,淡眸扫过床头柜,蹙了蹙眉。 这一天,我们俩谁都没再出门,就窝在小屋里,由于早餐买得太多,吃剩下的就变成了午餐与晚餐。虽然盛世尧没说什么,但从屋里的低气压可察觉出,他很是不郁。于是在他冷风凛凛的目光中,我灰头土脸地跑出门去买外卖了。 由于早上将附近溜了一圈,所以对何处有饭店店铺了解了,直奔那处,点了几个小菜让打包。等待期间,我寻思琢磨外婆这件事,梅姨这边断了线索,要从何处找起呢?这事白天我也想了很久,始终没个头绪,又不好去打扰盛世尧,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还恹恹的,显然并没恢复过来。 吧台处一声喊,我连忙小跑过去,付完钱就拎了打包好的饭菜往门外走,脚刚迈出门,却听旁边传来一声低喊:“成晓。”我目不斜视往前走,中间连个停顿都没,可唯有自己知道心在下沉,脚都在发软,那声低喊不是别人,正是杨文浩! 低叹声从后传来,像是很惋惜状,“成晓,你至于避我避成这样吗?” 我径自走,但并不是往回去的路,而是胡乱走了个方向。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甚至眼角余光都能看到错开我一个身位的身影。沉默走了一路,到路口时,杨文浩一个跨步拦在了我身前,“我们谈谈吧。” 衡量这时候我假装糊涂不认识他,能糊弄过去的几率有多少,却听他说:“从你走进那家饭店起,我就站在窗口观察了,从你的眼神到神态举止,再到走路的姿势都确认了一遍,所以,我无比肯定,你是成晓。” 到底还是自己太嫩,伪装易容就必须每时每刻都警惕,可我因为在想心事而大意,自然流露了那些属于我成晓标签的形态。面对杨文浩,我连反驳装傻的可能都没。 沉眸盯着他,那双眼睛还如以往一般透着温润,诚如沙漠中他给我的感觉。可是我知道,那不过是他外在的面具,揭下面具,他是个我从没认识过的人。 半响之后,我垂下眸问:“杨文浩,你想怎样?” 目光凝于我脸上,他说:“你不应该逃的。”我蓦然而笑,他倒是也不装了,是要挑明身份吗?不无讥讽地开口:“不逃等着被你们抓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你为何要这么聪明呢?你梅姨费劲心机想要促成我们,想为你谋条生路,可你偏偏不按她计划走,如今形势她已无力再干预了,因为......算了,与你说这些你也听不进去,跟我走吧,有些事逃避是逃不开的,总要面对。” 我冷哼出声:“凭什么?”手已摸上了腰间的影月,单靠自己,我没把握打得过这个扮猪吃老虎的男人,但有影月,我的胜算就翻倍。 “成晓,最好罢了你心中那念头。我手上的筹码多到你不敢听,首先想想你外婆的处境吧,你不想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哼,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外婆的事虽然是我心病,但我也不至于明知对方是在下饵,还一口咬上钩的。 杨文浩轻忽而笑,“那加上盛世尧与林妙妙呢?” “你说什么?”大惊失色就是形容我现在的表情,转而发狠地说:“不可能!”他一定是在诳我,盛世尧和妙妙不可能被他抓住的。 “唉,”他叹了声气后道:“成晓,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我是怎么找到这的。你们之前在镇上与一个叫杨小丽的女人接触,她的手机通话记录一查就查到你曾与林妙妙联络过,你说这种情形下,会不对林妙妙严密监视吗?早上你们在复以街早餐车前相遇,安排在附近的人跟了你一路,基于盛世尧的本事,没有立即打草惊蛇,就在你出来前,你屋子四周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盛世尧就是插翅也难飞。” 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想要告诫自己别信他,可是强烈的不祥预感从四肢百骸蹿出。杨文浩不可能这么巧在这里遇上我的,他说的是事实!我甩起手中的打包盒朝他扔去,拔腿就往回跑,可跑出几十米时忽然想万一杨文浩是在诈我呢?那不就引狼入室吗? 只略一迟疑,身后脚步声就近了,并且听到他在身后喊:“成晓,你想跑回前面拐口进去两条弄堂第四间房的租屋吗?” 我嘎然止步,全身血液凝固住,脸上再无血色。 杨文浩走上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问:“你想去救他?从你出来到现在已经超过半小时,觉得还来得及吗?并且以你的身手,就算你赶上了,也救不了他的。” “为什么?”我怒吼出声,“在沙漠里,在魂城中,他救过你,你们抓我就是,为什么要抓他?”他眯起眼,缓缓道:“成晓,有些事的后果,是你造成的。” 犹如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我脸上,疼得我揪心裂骨。他没说错,如果不是我应邀揪出盛世尧,他也许在救活外婆后就离开了,那么之后种种与他又何干?是我一手将他拖下了水,而他们为了不让盛世尧保我,必然拿他开刀。 若是平常,再多的人去抓他,我都觉得他能应付,想当初黄大仙对付我们时,派了那么多人,还是让盛世尧一一破解,带我们逃出升天,并且反将其一军,将他送进监狱。可如今,我只要一想到盛世尧的虚弱状,就心沉到谷底。 忽然手机铃声响,杨文浩接通后只倾听并没说话,等挂断后,他恢复了之前温和仪态,“跟我走吧,妙妙等着急了。“ 他有句话说得很对,他手上的筹码多到我不敢听。无论是盛世尧,还是妙妙,还有外婆,三者我都不可能放弃,所以我除了跟他走,别无选择。 拦了辆出租车,我坐进后座,他也挨着我坐了进来,往窗边挪了挪,尽量与他保持距离。他也不在意,径自笑了笑后就跟司机报了地址。一听那地址,我就知道那是在郊外,开过去起码得四十五分钟。 司机乐得接了个好生意,油门一踩,车子就划向了轨道,也将我带往未知命运。 路上我一直在想,可能真的是命运使然,该我面对的,逃都逃不了。权衡着等下会面时,要如何与对方谈判,幸亏盛世尧机警,将外婆的那个手抄本藏在了别处,否则如今我连谈判的筹码都没,只能任其宰割。 摸了摸怀中的匣子,恐怕这趟过去,匣子也保不住了。还有什么等着我?会看到那个戴了黑色指环的人吗?总觉得那个人不简单,只是在小孔中看,就给人一种压抑的窒息感。 但想了好多,等到杨文浩推开那扇门时,什么都没发生,屋内只有林妙妙一人。她看到我立即冲过来,像只母老虎般将我挡在身后,怒声道:“杨文浩,你真卑鄙!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还帮你跟阿晓牵线,没想到一说阿晓不喜欢你,就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来逼阿晓就范,告诉你,爱情不是能强迫的。” 一番话听得我哭笑不得,这傻妞居然还以为杨文浩是因为喜欢我,才把她抓来的。 杨文浩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后道:“你们先住这里一晚吧,明早我再过来。别想逃,不说周围有人守着,荒郊野外又是深夜,你们两个女孩子跑出去,会发生什么,我可不能保证。” 明显感觉妙妙的身背慑缩了下,杨文浩转身走了出去,不用说,外面上锁了。 正文 90.疯狂 足足沉默了一分钟,妙妙才转过身来,眼中竟是迷茫与惊慌,拉着我的手问:“阿晓怎么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杨文浩是这种人,这下你要怎么办?” 我苦涩地笑了笑,能怎么办?听天由命了,哦,不对,我的命运还听不了天,是控在别人手上,总之我没自主权就是了。() 妙妙见我这般笑,急得都快哭了,“我的手机在被抓来时就给没收了,要不然就可以报警了。阿晓,你也真傻,他抓我还能把我怎么着啊,你就该走得远远的,让他找不到,到时候他就没办法,也只能放我走了。” 这丫头实在是单纯,她根本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是逼得我不得不来,不过还是单纯些好,像我此刻,心中乱得一团麻。 这屋子是郊外的一座废弃房子,进门前就看到墙上写了大大的“拆”字,杨文浩临走前的威胁,我不至于怕,但他也可能是一语双关,暗示我如果跑了,那么被他们抓住的盛世尧就会遭殃。投鼠忌器,就是我现在的心情。 拉着妙妙随地而坐,问了她来这的详细经过,比较悲催,早晨与我分手后,转身就被杨文浩给逮了,抓来了这里。既然都这样了,我想我应该告诉她一些事情,要不然她还傻傻不明状况,以为这就是个情爱纠纷。 听完我叙述啊,妙妙彻底傻了,说话都不利索:“阿晓,等等,我脑子缓不过来了,你让我理理啊。你说你外婆没死,而是在疗养院躺了十四年,然后梅姨与杨文浩都是一伙的,他们抓了你外婆,又抓了另外一个人,然后抓我,都其实是为了抓你,呃,阿晓,我想不通了,这是为什么啊?” 我踌躇了下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都说是因为我的命运,可是谁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命运让他们这么的......”翻遍脑中,找了个措辞:“疯狂。” 确实可以拿疯狂两字来形容,处心积虑安排梅姨潜伏在我周旁二十五年,只为等外婆醒来,吐出秘密,让我命运的轮盘继续转动。只要是挡在他们前面的绊脚石,都毫不犹豫地一一扫开,因为知道盛世尧于我的意义,所以连他都不放过。 甚至我都怕连累到荆舟的周通与六子,他们既然要对盛世尧动手,那么必然先斩其左右手。而目前周通与六子又因为帮刘悦敛聚魂气而不如从前,甚至都不能离开那间密室,要布网对付他们,恐怕轻而易举。 最主要的是,网已经向我铺天撒来,将我层层困住,而我却不知道撒网人究竟是谁。是杨文浩?不像,他没那么大的魄力与手段。是那个只闻其声的带了黑色指环的男人?或者是深藏在背后,从未谋面过的“上面”? “阿晓?阿晓?” 妙妙连唤两声,才把我从偏离思绪中拉回来,看她一脸忧心忡忡状,不由拍了拍她肩膀说:“没事的,等明天杨文浩来,我会让他把你放了。” “那你呢?” “我?也不会有事的。”只是该面对的去面对而已,看她还是很忧心,我又道:“放心,我手上还有筹码跟他们谈判,在筹码没亮出前,他们不会把我怎样。” “筹码?什么筹码啊?” “是......一样东西,被我藏在一个隐秘地方。” 妙妙这才脸色缓下来,“如果是这样,那还好些。” 我无意多谈,一番折腾后也是累了,还要养足精神迎接明天的一场硬战呢。或许是看我闭上了眼,妙妙也就没再出声,屋内静默,但心情繁复怎可能睡得着。过了好一会突闻旁边妙妙传来压抑的轻咳声,原来她与我一样,也还醒着。 坐起身去轻拍她背,问道:“怎么了?受凉了吗?” “嗯,昨晚就有征兆了,本来想白天去买点药吃的,后来也没买成。” 我想了想,解开自己的外套,将她拉进怀中相互取暖。因为紫金匣子就在外套的暗袋中,所以妙妙立即就看到了,她指了指后问:“这是什么?” “就是一个小匣子。” 她没再追问,就靠在我肩膀上发呆。我敛了眼她神色,说:“既然都睡不着,我们就讲讲读书时的趣事吧。”她听了立即笑了起来,语带埋怨道:“哪里有什么趣事?你这人读书时就是个闷葫芦,成天心事重重,又老成状,到了假期也见不着你的人。” 我也不由莞尔,与妙妙是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的同学。因为本城的大学也算知名,所以我俩谁都没考外地去,高中与大学规定要住宿,又与她成了舍友。讲起当年那些学校里的事,她的精神就回来了,从老师到班上同学逐一点评过去,偶尔我搭上一句话,时间倒是匆匆而过,很快窗外就天光发白了。 脚步声传来时,讲得正起劲的妙妙嘎然止声,眼中惊惧立现,我也是心中微微一沉。在整理好衣物后,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杨文浩走了进来,他的目光从我们身上掠过,最后定在我脸上,眼神复杂。 在他进来前,我就想好了先发制人,所以不等他开口就道:“我们来个交易如何?” 杨文浩愣了下,似没想到我突然这般,蹙了蹙眉疑惑地问:“什么交易?”我往前跨出一步,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淡漠:“你把盛世尧和外婆,还有妙妙都放了,我跟你走,并且还会附带一样你们追查很多年都没结果的秘密。”讲到这我有意顿住,果见他面色变了。跟聪明人讲话就这点好处,都不用说得太明,只需提点一二,对方就明白我意思了。 “你怎么知道那秘密的?” 轻哼出声,眼中尽是浅讥,“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总之秘密就在我手上,看你愿不愿意与我做这个交易了。” 杨文浩沉定目光看我良久,才婉言道:“交易可以做,但内容得改一改,首先你外婆的事我无权控制,所以不能承诺你放人。至于盛世尧……如果你真能拿出你说的秘密的话,交易可以成行,毕竟他对我而言,更多的是隐患,而不是良机。”他目光一转,扫过站在我身后的林妙妙,“只要你不逃,自然就会放她了。” 事情并不如我理想,但听他所言,外婆的事似乎更棘手,我试探地问:“我外婆究竟被你们带去哪了?她现在可还好?” 杨文浩没立即回答,沉吟了下才道:“关于成青萍的事我不能与你多说,只能告诉你,她不会有生命危险。” 如此,多问也没结果,我只好转移视线谈判:“我要求先看到盛世尧。” “不行!”杨文浩脱口否决,“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你手上到底有没有?成晓,既然是交易,你至少得拿出点诚意来吧。” 我假意失笑着道:“你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会带在身上吗?”笑意尽收,狠狠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要见盛世尧。” 目光在空中交锋,气氛一时变得极其压抑,妙妙在身后拉我衣角,我握住她的手,暗示她稍安勿躁。此时与杨文浩拼得是气势,就如一场棋局,哪怕我只剩一个小卒子,也要气如手执将军般威武。 最终杨文浩眯了眯眼道:“你等一下。”说完他转身走出门,离开门边二三十米后,拿了手机出来拨号码,很快就与对方接通了。 他是在安排吗?我心中忐忑暗想。即使紧盯着他的侧面,也读不懂他的唇语,不知道他与对方在交流什么。过没一会,他就走了回来,审视着我道:“成晓,我满足你的要求,希望你也不要令我失望。” 十分钟后,开来一辆车,杨文浩率先走上前坐了进去,我拉了林妙妙坐进后座。飘过一眼开车司机,那人面上有一条极深的刀疤,很是慑人。转开视线看窗外,不让失落浮于言表,事实上我心中仍存着希翼,即使杨文浩之前说布下天罗地网,始终觉得盛世尧没那么容易被抓,他的敏锐性比我不知强了多少倍。 甚至还幻想,他会像之前一般易容成另外一个人,突然出现来救我。可是他说过,最好的易容就是普通,像这种脸上有极明显伤痕的,是最难易容的,因为特征太令人印象深刻了。而在这之前,我虽然口中提着交易,实则也是在试探杨文浩,试图从他眼中看到一丝迟疑或者惊慌,可惜没有,他甚至真的同意我的要求。 这一切都在表明着,我幻想破灭。 当车子停下时,心头抑制不住地轻颤了下,转目窗外,微觉讶异,竟是开到了码头边。杨文浩在前头说:“下车吧。”他推开车门,走下了车。 妙妙被留在了车上,就我一人跟着他往里走。本来我还在纳闷,但当站在码头上,杨文浩扬手指向离开岸边三四十米远的轮船说盛世尧在那时,我顿然明白了原委。 眯眼看了看,我冷笑着说:“这么远,恕我视力没那么好。杨文浩,你需要防我防到如此地步吗?” 他也不恼,反而笑道:“也不是对你防备,只是不希望节外生枝,免得你为救他不顾一切,那样我们的合作就泡汤了。看不清?放心,我的手机上有一款模拟望远镜的软件。”说完他就拿出智能手机按了几下,屏幕上显示出了望远镜设备。 我迟疑地拿起手机,朝那轮船对准,果然看到图像中轮船变近了。 正文 91.筹码 “在船尾。()”杨文浩在旁轻声提醒。 我把手机调向了船尾,定睛去看,一秒、两秒、三秒……扬手狠狠把手机砸在了地上,然后一拳打在杨文浩脸上,他没防备我会突然出手,躲都没来得及躲。 气到浑身发抖,“你们竟然……敢!” 他用手背轻碰了碰被我打成乌青的半边脸,面无表情道:“盛世尧的能耐在沙漠中和那个黑暗空间有目共睹,不对他如此防着,难以安心。” “畜生!”我破口大骂,“你狼心狗肺,别忘了,他救过你的命!没有他,你根本就出不来那地方。现在你竟然用那种方式对他?”我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在船尾弄了个铁笼子,而盛世尧就被关在里面,他沉闭着眼靠在铁栏上,那张脸不可能认错,真的是他!是他本来面目,在被他们抓住后,阿汗的易容也卸掉了。 杨文浩面色很沉,死死瞪着我,再出声时已是酷寒:“少说废话,人你是见了,该是你履行承诺了。你也看到了,船尾守着的人不止一两个,凭你一己之力想要救他,根本不可能。” 真的是咬碎牙齿和血吞,心间某处疼得钻心,那是我的盛世尧啊,竟被这帮禽兽如此对待!疯了,不是他们疯了,而是我要疯了。 坐在去李河镇的车上,我始终都沉闭着眼。妙妙还是跟我一同走了,杨文浩在确切拿到东西前,断然不可能放下任何一个能威胁我的砝码。而他也笃定我不敢再逃,只派了另外两人随我一道去取东西,一个就是那开车的刀疤脸,另外一个我见过,从老屋追我们到镇上的那两人中的一个。 从盛世尧的口中得知,此人是高手,有很浓的戾气。 我与杨文浩说把东西藏在李河镇了,他本想叫我说出地址,派人来取。我一口咬定:要亲自过来拿,否则什么都免谈。他沉定了目光看了我半响,最终点了头。 抵达李河镇时,已是下午,车子直接停在了我们之前住的宾馆门前。那两人一前一后,把我与妙妙夹在中间,到吧台处从容开了两间房,其中一间就是前几天我们住的。 走近电梯,我默数着心跳声,在数到第十下时,电梯门开了,刀疤男人率先走了出去,我与妙妙紧随其后,就在后面那人也要走出来时,我扬起影月向后劈去,对方直觉往里一躲避开我的攻击,要的就是他这一避,刀疤男人发现情况返身而来,顺手被我擒拿手揪住胳膊往电梯内一送,电梯门刚好关上。 一秒钟都没迟疑,拉起妙妙就往走廊尽头跑。当身后电梯门开时,我们刚好跑进安全通道,一共就两层楼,转眼就到了楼下,但并没冲出大门,而是拉了她躲到了楼梯道里的一个小房间,那是宾馆里堆放换洗被套的仓库。 坚持回来这里,不为别的,而是这个宾馆的地形我比那两人熟悉。楼道里奔踏声很重,我暗示妙妙屏住呼吸,因为那个戾气很重的人很可能懂玄术,气息略重就被发现了。 砰砰两下,是安全通道的门被打开又关上了,心知不能久留,因为那两人一旦发觉不对回去问吧台,就能得知我和妙妙并没有跑出大门。立即来到窗前,推开沉重的玻璃窗,探头往外看了看,两人悄悄翻出到外面。此处是宾馆的侧墙,后墙太高,我或许能翻过,但妙妙肯定不行,所以只能冒险躲在旁观望。 在看到那两个男人复返回来,脸色阴沉着冲进宾馆时,我们抓住时机拔腿往外跑,又拐进巷子弄堂里,上回这路就绕过,所以我知道该怎么走。 足足跑了二十分钟,妙妙拉住我气喘不停地说:“阿晓,别跑了,我跑不动了。” 我看她脸涨得通红,双脚发颤,确实不能再跑。只好拉着她尽量往田地里钻,虽然离宾馆已经很远了,可还是没安全,难保那俩人会再追来。感觉差不多时才停下,妙妙立即瘫坐在地,我也靠在树上喘气,心头狂跳。 在决定逃前,一点把握都没,也考虑过万一逃不了,后果会是怎样。但我还是坚持要逃,因为唯有逃出来了才有生机,否则即便我真的拿了手抄本,也换不回盛世尧,甚至可能在我拿出来的那一刻,就被那个满身戾气的男人给制住抢走了。 那样我就真的是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阿晓,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啊?”妙妙缓过气来后问我。 我想了想,道:“一会我们继续走,绕到大路上,你坐车去别的城市躲上一阵子,至于钱……”我掏了掏口袋,把整的票子都塞给了她,“就这么多了。”提到钱就觉惭愧,连自己都说不下去,这几百块钱哪够她用? 妙妙吃惊地问:“你不走吗?” 我摇摇头,眯眼看着苍茫的天空,走能去哪?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茫然惶恐过。茫然不知前路在何方,惶恐自己能否把人救出来。 妙妙没再追问,只重重叹了口气。休息差不多,就起身继续走了,我们决定徒步绕过李河镇,到附近的乡镇找车坐。这次妙妙走在前,我在后,不快也不慢地走着。 凝神间目光定在前方身影上,怔忡着喃念:“三儿。” 走出十几米,妙妙停下来回头问:“阿晓,刚你说什么了?”我定目在她脸上,微摇了摇头,“我没说话,你听错了吧。”她习惯性地偏头想了想,“看来我也神经质了。” 两人继续前行,走了一刻钟,远眺前方,已是能看到马路,偶尔有车辆过往。妙妙在前面突然问:“阿晓,你为什么不肯把东西交给他们?是因为对你很重要吗?” 我脚下顿了顿,垂眸轻声回:“嗯,很重要,不能给。” “那你不担心那个叫盛世尧的人吗?现在我们跑了,杨文浩会不会对他……” “妙妙,”我提高了音打断她,“不提这好吗?”妙妙停了下来,转过身忧虑地看着我,她说:“我是怕你难过。”我苦涩地笑了笑,仰头看天,“如果说,我根本就没那东西呢。” “啊?”妙妙惊呼,“你不是说你有筹码吗?” 缓缓将视线凝于她脸上,而我嘴角的笑一点一点敛去,我想是我的眼神太过凌厉,以至于眼前的那张脸上一闪而逝惊慌,我说:“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当发现梅姨从始至终都在利用我时,心口犹如被撕裂般的疼,而此刻,这种疼又泛开了。” “阿晓,你怎么了?”妙妙不安地问。 “林妙妙,”我轻念她的名字,“我们同窗十载,几乎可以说没有秘密,初一那年我们相识,初二时就好的如同双胞胎,你曾告诉过我小学时,因为你妈妈是二婚,所以班上同学就嘲笑你,给你取了‘三儿’这么难听的外号,你与我分享你的秘密,现在连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妙妙面色微变,别转头不看我,“是吗?那么多年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 “嗯,不好的事不记得也正常,可是你忘了我与你交换秘密,将外婆的事告诉过你吗?” “你有说过?”她面露惊疑,眼中来不及掩饰慌乱,“可能是……” 我用一声轻笑打断了她,看着她脸色一点点刷白,满满的讥讽充斥我眼,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你知道吗?妙妙从来就没‘三儿’这个外号,而我也从没与她提过外婆的事。一个饵扔进水里,鱼儿毫不犹豫就啃了。” 空气陷入压抑窒息的静默,她用力瞪着我,脸上犹如开了染色坊,良久她才艰涩地问:“你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我垂下眸,嘴角划开孤凉的角度,“杨文浩带我去找你的路上。” 倒吸凉气声传来,只听她吃惊地问:“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发现?” “巧合。”我钝钝地吐出两字,忽略心间的抽痛,“在没撕破脸前,无论是梅姨还是杨文浩,都不知道盛世尧与我已碰面,唯独与你含糊提过,转身梅姨就在疗养院挨个房间搜查他,这是第一个巧合;借用杨小丽的手机给你打电话,没等来你的消息,却等来了那帮人,后来你说关机是因为手机刚好被偷,这是第二个巧合;第三个巧合是我与你一见面,当天晚上杨文浩就来了,而你‘被抓’。” 我抬起头眯了眼,视线穿过她身后,定在不知名的地方,“还有,追溯前事,我曾有一趟九寨沟之行,看到一个酷似你的身影,虽不是因为那而身陷囹圄,但多少也是起因。这么多‘巧合’连起来,你要我怎么不怀疑?” 天真,用来形容我并不恰当,该用愚蠢。蠢到身旁之人一个个都怀有异心,而自己却毫无所察,究竟,我过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生啊? 正文 92.梦话 一番话后,她也冷静了下来,直直盯着我问:“之前你与我回忆学生时代趣事,是为了试探我?” 我收回远眺的视线,定在她脸上,“在你说出那些往事时,我一面高兴又一面心慌,高兴的是那些都属于我和妙妙共同的回忆,一个人可以伪装,但绝不可能伪装出那种快乐;心慌的是,假如这些事的参与人都是你,那么你为了扮演这个角色,潜伏在我身旁又是多少年?” “你为什么要说我是在扮演角色,而不认为我就是林妙妙呢?” “你述说的事情中只有高中与大学的,跳开了初中三年,因为那三年你还不是妙妙。()” 她慨然失笑,摇了摇头道:“真没想到那一番话暴露了这么多讯息。阿晓,你变了,变得......”她的手在空中比划着,似在寻找形容词,最终她道:“原谅我词穷,想说你变得睿智,但其实你一直都很聪明,只是不会对身边的人设防而已。要真说改变的话,你变得理智且深沉了,让人看不透,也或许,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你,就比如你从未与我说过内心的秘密。” 知道她在意指外婆那件事,我无意与她在这上面周旋,沉了沉心问:“真正的林妙妙在哪?”没想她却笑了,她说:“阿晓,何为真正的林妙妙?在我当林妙妙当了七年后,我就已经是林妙妙了,这七年里我不光为你代入这个角色,还已经代入了她所有的关系链。至于你要问我原本的那个小女孩在哪,我只能无奈告诉你不知道。” 我蹙了蹙眉,没有打断她,听她顿了顿后又道:“其实初中那三年你与她并未真正走近吧,刚才也是我心虚了才被你给揭了底。在去年以前,伴你同校的那七年我都只需做一件事,你一定想不到,我成为林妙妙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记录你的梦话。” “什么?我的梦话?”我终于动容。 她点点头,道:“所以说以前的你不对人设防,我们从高中到大学,同班又同一个宿舍,而且还都是两人宿舍,诚如你所言,哪里来这许多巧合。也是你那时一心只念着救外婆,根本没留意过身遭事。这么些年,关于你的梦话,我记录了有整整好几本,在做这些记录时,我觉得好奇怪,怎么你会做梦如此频繁,后来发现了更令我惊奇的事,你的梦竟好像能预言,就比如有一次你说梦话在念题,然后明天过来的考试,那些题全都赫然在纸上。” 即使早知自己拥有梦境预知能力,也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清楚明白在早前有很多梦都是记不住的,而妙妙也常说我会说梦话。哪里会想到,我的这些梦话都被她记录下来了。但梦话毕竟不是梦境的全部,那只是在梦中某个场景不自觉地开口说话。 果听她说:“不过更多的时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只能牵强的把你梦话记录下来,只有一个梦,我发现你做了很多遍。” 心中一动,直觉问:“什么梦?” “我不知道,只听你在梦中重复念叨:又是海,又是这个地方,又是他。” 我一下就明白她在说哪个梦了,正是我自十一岁起重复在做的那个梦,漂洋过海到小岛,推开城堡大门,一个酷似盛世尧的黑衣男人躺在那。敛了敛心神,问道:“那你把记录的梦话本子交给谁了?” 她沉默了下来,定视着我不答。脑中一转,就反应出她这神色的意思,“梅姨?”见她别扭地移转了视线,我有种仰天长笑的冲动,是了,除了梅姨还能是谁?难怪她与梅姨关系如此亲密,不是因为我,而是她们暗中交流了许多年。而那些梦话加上我讲给梅姨听的那些能记住的梦,就是我梦境的全部了。 “那毕业后呢,你的任务又变成了什么?” “本以为到大学毕业,任务就算完成了,却在去年梅姨打电话让我去九寨沟一趟,与一个叫黄大仙的人联系,让我听他安排。之后的事你也应该清楚了。” 也就是说,梅姨与黄大仙合谋引我上钩?这是为什么呢?黄大仙想借我练他那邪术,梅姨按道理不会纵容这样的事发生,倒不是她对我不忍下手,而是我的“重要性”,不允许她对我动手。 转念间我就明白了,梅姨指引我去找黄兴元,目标就是秘术,显然黄大仙行事并不低调,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所以与之假意合作,借由我去摸黄大仙的底,看看他的魂术是否真起源于黄兴元。杨文浩的金沙古镇之行,看来并非完全是因为我,更多的是他们也查到那方向了。估计那支考古队,恐怕不止杨文浩一人混在其中。 “阿晓。” 我抬起头,目光与她交汇,她说:“不是我要劝你什么,你现在已无路可走。” “所以呢?”我挑起眉,语带讥讽道:“想劝我乖乖就范,还是交出你们苦苦寻求的黄兴元秘术?” 她凝看我半响,摇头说:“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肯听了,也罢,当我偿还你多年友谊。”在我惊异的目光中,她从兜里摸出一个很小的金属装置,用力摔在地上,拿脚去踩,起初我不明她举动何意,电光火闪间想到什么,脸色突变,追踪器! “阿晓,你还有一刻钟时间逃跑,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后时间。” “林妙妙你!”我气怒不已,冲过去扣住她手大步跑,她在我身后喊:“别带着我了,于梅姨和杨文浩而言,我的作用已结束,威胁不了他们的。跟我们一起来的其中一人,十分厉害,你一个人对付不了。” 我不理她,继续狂奔,也不顾她能不能跟上。她见我心意已决,就闭了嘴,转眼我们就跑到了大路上,可来往车辆飞驰,没有那种随叫随停的巴士。正在我焦心不已时,远远看到有辆的士往这边开来,心中一喜,刚伸手去拦,耳旁就传来惊呼:“不好,他们追来了!” 回转视线,果真看到数百米外两辆摩托车狂飙而来,以那种速度,要不了一分钟就能追上来。的士停在我们面前,拉开车门就要往里钻,不防备身后手一缩,被挣脱开了去,我回身想去抓,她却往旁躲开一大步,一脸悲色地说:“阿晓,你快走。”说完竟毫不犹豫拔腿往摩托车驶来方向跑。 如此我已失去追上她的机会,只能咬咬牙坐进车里,车子迅速启动,回头透过后窗向外看,只见单薄的身影站在路中间,摩托车已停了下来,他们在说着什么。我看了会,正要转回头,忽见其中一辆摩托车作势要启动,下一秒,什么飞到了空中,继而坠落...... 我停了呼吸,脑中的弦崩断了!回忆中的喜、发现真相时的怒、不久前的怨,全都化成了那两个字:妙妙!那飞起而又坠落的,像空中败柳般残忍的压迫我视觉神经的,是......妙妙。翻遍脑中所有称呼,依然只有这两个字,因为在我的生命中,她就是妙妙。 视线里,变成了黑白的电影,什么都不再看到。混沌的脑子是在很久以后才清醒过来的,瞬间排山倒海的痛苦从心底深处渗出,我沉闭上眼,慢慢的咽下一口空气,抬手到唇边,死死咬住,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呜咽。 等睁开眼时,心已变得沉冷,而手背的牙印,深可见骨。 当车子停在码头附近时,已是两小时后,我把身上剩余的钱全都给了司机。凝着浓如墨的黑暗,两小时,足够一条生命牺牲湮灭,也足够对方联络把人转移走,然后设一个局等着我跳,但我还是不得不来。 明知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我依然如孤勇侠客般赴死,只为孤注一掷赌杨文浩的笃定,他笃定我会来,笃定能抓住我。 寻目四顾,凝了凝某处,十五分钟后,火警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我悄悄从离码头很远的地方摸下了水,手上抱了一只黑轮胎,从我下水的地方离之前那艘船的位置足有数百米,即使我会游泳,也没那么多体力。这只轮胎是码头边上用作浮层的,乘着夜黑深浓,偷走一个,完全无人发现。 火警不是我报的,我只是在一家仓库背后点燃了略带潮湿的草,这种草不比干草一点就着,而是只出火星沫子,然后浓烟滚滚。如此安排,多少能转移杨文浩等人的视线。 意料中的,当我游回到白天看到船停的位置,并没发现那艘船。三月不到的天,即使我在下水前跑了很长一段路,将手脚运动开了,游了这么一大段路,还是被冻得知觉麻木了。只是本能地扑腾着脚,而上半身趴在轮胎上。 忽然耳边传来汽艇开过的声音,我急忙闭气沉进水中,只用手指紧紧抠住轮胎的底盘。等恢复安静后,我才悄悄冒出水,黑暗中朝着刚才汽艇开往的方向凝了凝目,正是火警消防员抵达处。深吸一口气,甩动手臂踢开脚,朝反方向而游。 终于被我找到那艘船了,不是我目力好,而是一片黑沉中,唯有这艘船亮了灯,停泊处比原来的位置远了不少,还是埋在众多船只中。 正文 93.赌徒 我没有急着去救人,掩身在一艘小船后面伺机而动。|| 世事的历练,现实的压迫,终于让我明白那句话:切忌心浮气躁。妙妙那件事,自认处理得小心又小心,一点点求证、试探、再下饵,可最后的结局是那般。换成以前的我,早就不顾一切地喊司机停车,冲回去了,而那样的后果是,现在我被压着站在杨文浩面前。 痛,已经无法形容内心的感觉,除了让自己麻木,我无法抽离开来。而在营救盛世尧这件事上,我要做的不止是小心,而是万无一失。 观察到那艘船的船尾一直都会有一人看守在那,而船舱里亮灯处,显然还有两到三人没睡,杨文浩在不在上面不得而知。过没多久,汽艇声传来,就停靠在了轮船边上。 我心中微动,把轮胎送上了小船,然后深吸一口气潜进水中往那处游。暗恼自己还是不够沉住气,早知道有这一遭,就该准备好一副潜水装备,至少要有潜水镜。在肺部痛得不行时,我浮出水面,离那艘汽艇已经只有一米远,无声划水抵靠上前。 攀住汽艇的一边,目光快速往内览过,斟酌着如果等下救到人了,能启动这辆汽艇的几率有多大。因为只有这个速度够快,才能拉开与追击者的距离,此刻的形势,从岸上脱逃的几率很低,唯有水上才可能谋求机会。 但这艘船周边,停了不止一辆汽艇,所以,在这之前,我必须先做一件事。在悄声用影月损毁另外几艘汽艇后,我又游回了之前躲避的小木船旁,解开了它的缰绳,慢慢推动着前行,不敢靠得太近,停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绑在一艘稍小些的轮船栏杆上。这是做两手准备,万一汽艇开不了,而又没惊动对方情况下救到人了,那还可以借由这条小船划往别处靠岸。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时间了,我在心中谋定的最佳时机并不是夜最深时,而是天亮后。因为杨文浩绝对是算准了我要乘夜来,船上能看到的和看不到的人,都会严谨以待,等着我入瓮。但我偏偏就要在白天,首先能看清楚被关着的究竟是不是盛世尧,夜里很容易被伪装蒙骗,别费劲心血救来的人还不是他;其次人在谨守一夜后,天明时分最容易松懈。 等候期间,我也没必要一直沉在水中,爬上了小船,仰躺于内。夜里海边的寒气,冻得我簌簌发抖,紧紧抱住自己也难抵这寒意。但我不能动静太大,除了咬牙忍受外,别无它法。在眼见天光发白时,我事先活动手脚,再下到水中,凉意一下从中枢神经泛滥而开。 绕过船头眯眼看过去,目光不自觉地凝向了轮船后方,铁栏的笼子依旧在,靠坐在内的不是盛世尧又是谁?他闭着眼,不知是否昏迷。我用力咬了咬唇,痛意传进脑中,才勉强移转开视线,发现舱外看守的人靠在一旁打着瞌睡,而原本人头攒动的船舱,如今已悄无声。 潜水到船下,隐在汽艇与轮船中间夹缝,侧耳倾听着上面的动静,听了有十多分钟,都没人声传来。由于是早上五点半刚过,四周都很静谧,界此,我等的时机到了,面临的是两种可能:一是那群人松懈下来,都打起了瞌睡甚至已经睡着;二是这一切都只是诱我入局的表面现象,只要我一出现,立即就被抓。 我就如一夜豪赌的赌徒,到了不得不揭底牌的时候了,无论前路如何,都有进无退。因为诚如妙妙所言,我早已无路可走。 咬咬牙,借汽艇撑力翻爬上轮船的船沿,由于力量的骤失,汽艇下方传来沉浮的水声,我屏住呼吸蹲在原处,等了片刻不见有动静才一点点翻过栏杆。我这位置刚好是在船舱中间部位,距离船尾有十几米,需沿着栏杆与船舱的通道走过去,势必要经过昨晚留人的船舱口。 成败在此一举,再过半小时,天就会敞亮,早起的渔民也会陆续赶来码头。所以我不能再迟疑,尽量放轻脚步,猫着腰往船尾走,在经过船舱口时尤其慢,每一步都如走在心尖。终于越过,我直起身贴靠船舱移步,视线惊鸿一瞥,看到舱内横七竖八倒着呼呼大睡的几人。 即将接近船尾,那个看守的人就靠在舱门旁,我的位置可看到他横跨在外的脚。当只剩一米远时,我都能听到对方略重的呼吸声了,这才是真正考验我的时候,要一击即中让对方无声卧倒,过程中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脑中演练着擒拿搏击的每一个步骤,以至于当真正实施时一招将人放倒,连自己都还不太相信。探了下对方呼吸,确定是真的昏迷,这才把视线移转向铁栏后,怔愣住。 就在我攻击看守人时,盛世尧竟然醒了过来,此刻他正盯着我。看来他并没昏迷,我暗暗呼了口气,以他的敏锐,确实能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身旁的异状。 连忙向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将铁栏浏览了下,立即找到铁门的位置,那上面是一把沉重的大铁锁。抽出腰间的影月,对着刀刃轻吹了口气,心中暗道: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 可是当我去割那把大锁时,吃惊地发现竟不像往常那般容易,一刀划过,能出现痕迹,割开的口子却很小,是使的力太小的缘故吗?可是如果用力太猛,势必会发出金属响声,只能用上下磨的方式,可锁太大,割断很耗时。我心念动间,想直接蛮干,把铁栏给割断算了。 突听盛世尧以低到不能低的声音说:“那是裹了铁层的乌金锁,铁栏也是乌金制的。” 难怪如此,乌金是高级炼器材料,有乌金钢之称,其坚硬程度可想而知。杨文浩见识过我影月的威力,所以投鼠忌器,一早就对我做下了防备。我恨怒不已,又无可奈何,现在要如何是好?影月不是削不断乌金,只是需要费时间,而我偏偏缺的就是时间。 我纵观整个铁笼,高约两米,宽两米,即使我费九牛二虎之力能推动,也无法把它连同盛世尧悄无声息搬到底下的汽艇上。要怎么办? 脑中翻飞着各种办法,没有一种能成行,就在我要咬牙不顾一切用力削铁栏时,盛世尧轻吐两字:“接口。”我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他意思,对啊,这么大的铁笼子,不可能一根乌金铁条圈成,竖杆与横杆之间的接口必定是焊接的。那焊接金属就不可能有乌金那么坚硬! 一试之后,轻而易举就把底框上的接口处给断开了,我心中大喜,如法炮制将每根铁栏的接口都削断,然后把铁笼往上一抬,与底部就脱离开来了。盛世尧乘势钻出,我小心放下铁笼后,上前扶住他胳膊,察觉到他身子微微一僵,也顾不上多想,拉着他往船舱中部走。 一切都很顺利,避过船舱口,翻过栏杆下到汽艇上。我去整弄发动机,但试了好几下都没发得起来,不由急的满头大汗。 “让我来。”耳旁传来低语。 咦?他会开?连忙让开身,他有模有样地坐上位置后,一声轰响,发动机启动起来,但伴随而来的是轮船上传来动静,我眼明手快割断绑缚的缰绳。汽艇一下飞窜了出去,回头间看到有人冲出船舱,看清是我们逃走后,立即大喊着,有人跳下轮船旁停的其它几辆汽艇,但不见启动,我抿唇而笑,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汽艇一下开出去老远,把轮船抛在了身后,可我脸上的笑没保持几秒就消失了,因为从左后方与右后方一下飞驰出好几辆汽艇,方向正是朝我们驶来,眯眸间,似看到其中一辆上杨文浩坐在船头。原来还是我自作聪明了,轮船旁边的汽艇损毁了,不代表整个码头的汽艇都损毁,而杨文浩之所以不在轮船上,是藏在暗处守候呢。 如此一来,我们根本找不到机会靠岸了,只能往深处行驶。幸亏盛世尧会开,要不然就真成了瓮中捉鳖。既然逃出来了,就没打算再被抓回去,对方一共有五辆汽艇,呈包抄之势向我们的船围拢而来。我能做的就是及时向盛世尧报告各个方位船只的间距,但见他面色越来越严峻,视线微转间看到油表上的指针,立即白了脸色,油快见底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汩汩的海风垂在脸上生疼,盛世尧已把船开得快到不能再快了。我凑到他耳边喊:“必须想办法回程,否则油尽了没法回去。”就是现在这点油我都怕回不了岸。他转眸看了眼我,轻点了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莫名划过异样,快得抓不住。而下一秒,我就转移了注意惊呼出声,因为盛世尧竟然一个急转,漂亮的一个甩尾,船头与船尾调了方向。他这飚船技术,可真是不比飚车逊色,迎面就朝正前方开过来的一辆汽艇冲上去。 正文 94.幽灵礁 我定睛一看,那艘船刚好就是杨文浩所乘的那辆。()本以为盛世尧会在冲到跟前时急转避让开,可眼见间距越缩越短,他都始终凝目前方,手上控杆不动。这下我不由急了,他这是要真撞上去? 三十米、二十米、十米......我深吸一口气,做好两船相撞的心理准备,就在只剩五米的瞬间,杨文浩的船突然拉转船头,斜插着我们的船身而飞驶出去,两船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赫然明白为何盛世尧要这么做了,心理震慑!杨文浩或许想抓我们,但绝不想与我们拼命,在盛世尧这种不要命的开法下,距离的缩短造成极大的心理反差。拼的就是谁能在最后沉住气,显然我身旁的这个男人赢了! 可情势依然没好转,那几艘汽艇都同时调转船头,继续追击我们,而且他们是以逼围的方式,横冲直撞间,我发现偏离了原来的水道。放眼一片茫茫水域,心在下沉,了悟过来杨文浩的目的,他要迫使我们的汽艇因为油耗尽而熄火。 不用说,这艘船上定有监控装置,刚才我与盛世尧的对话,被对方听了去。我没有去打扰盛世尧,在船厢里翻找,找出两件橙色救生马甲。毫不犹豫穿在身上,拿起另外一件到他旁边,用眼神示意,黑眸瞥了眼我手上的救生衣后,单手接过自行穿上。 突听船上某处传来语声,我目光搜寻,竟被我从抽屉里翻找出来一只对讲机,说话的声音正是从那里面发来的。但因为海风以及海浪声太大,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我拿起凑到耳边,就听到杨文浩的声音在里面吼:“成晓,停下来!前面是黑礁石群。” 我面色大变,因为目之所及已经能看到黑黝黝的礁石群从海水中冒出,一旦触礁的话,那定是船毁人亡。盛世尧自然也已经看到了,他目光一厉,想要急转船头,可方向盘转过一圈,船仍直线行驶。 该死的,方向盘竟在关键时刻失灵了!不过是念头翻转间,汽艇已经驶进了那区域,船底立即被没在海水中的礁石磕碰,可因为船速太快,一阵颠簸后,船头仍笔直往大礁石撞去。 盛世尧一声沉令:“跳船!”就纵身跳了出去,我瞪眼看那橙色翻进海水中,脑子有瞬间空白,等反应过来时,巨大的声响在耳边隆隆震动,而我的人也天翻地覆地被抛向了空中,但下一刻就坠落,刺骨的寒冷还没来得及传达,肩背处就因撞到坚硬物而疼得我两眼发花,仿佛有什麽发出碎裂的声响。 不等我翻覆,耳旁又传来砰砰好几声巨响,仰着的视角中,看到汽艇四分五裂的碎片在四溅,迎面有一块铁皮朝我飞来,我本能地侧翻过身,那铁皮重重撞在我右肩上,也把我从礁石上撞进了水中,瞬间灭顶,连灌了几口冷水。我开始剧烈咳嗽,嘴里一股腥甜味泛开,勉强挣动了下,发现自己身体被卡在礁石与礁石之间,动弹不得。 随着窒息感越来越强,灭顶的绝望也纷涌而来,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提住了我胳膊,将我往水面拽,破出水面的霎那,入眼显目的橙色,再看清那张熟悉的脸时,我欣喜若狂。就知道他不会不管我的,刚才他喊跳船,定是以为我随时做好准备所以才没拉我一起跳。 盛世尧黑眸刷过我脸后,面色极沉冷,隐隐带着怒意。他一手提着我,一手往旁游动,我吃惊地发现杨文浩他们的那几艘汽艇竟然也都飞撞上了礁石,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在对讲机里还提醒我的啊。 两人游到一块大礁石前,盛世尧先爬了上去,然后把我从水中拉到上面。因为肩背受伤,我只能趴在那,目光览过四周,都是汽艇残骸,没有一片是完整的,而杨文浩等人也不知所踪,都沉下去了?不可能啊,难道是像我之前那样,被卡在了礁石之间? 随着海水激浪的翻滚,隐隐可见那些藏在海平面下的细礁有很多。转头去看盛世尧,见他黑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想起刚才他身手敏捷的样子,问道:“你的身体恢复过来了吗?” 他怔愣了下,看我的眸光似有疑色,我解释道:“就是之前你因为魔性发作而变得虚弱,现在应该复原了吧。”他凝了我两秒,轻点了点头,目光随即移转了开。 不等我再发问,发觉他眸光有异,顺着视线去看,见三四十米处似趴伏着一个人,那衣装很像是杨文浩。但见他趴在那一动不动,不知是昏迷了还是......死了。虽然远远看着是海平面,但既然海浪扑打他都不沉,那他身体也定是顶在了礁石上。 “去看一看吧。”我建议。 盛世尧回眸看向我,“他带人抓你,你还救他?” 我默了下,凝目那远处的身影,“不管如何,也与他曾同经历险难,后来在沙漠回程中,也是他照应。虽然是抱了目的接近,但我们与他的恩怨没严重到生死,还能救就救一下吧。” 杨文浩虽可恶,但严格说来,他对我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所以我没办法见死不救。 盛世尧冷冷盯了我数秒,就在我以为他要拒绝时,他却突然翻下了石块,下到水中,朝那处游去。我知道在他的世界,遇到这种事,绝对不会像我一般妇人之仁去救敌人的,但最终他还是听了我的建议,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感觉肩背疼得已经麻木了,我勉力用手撑坐起,看到盛世尧游到杨文浩身前,把他翻转过来探了探呼吸,不知是否还有气息,他并没有立即带杨文浩下水,而是在那片区域游了一圈,似在查询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见他回身将杨文浩拖下水,把人带着往这边游。 等到游近时,竟发觉杨文浩并没有完全昏迷,他的眼睛是半眯开的,嘴角有血迹。费了一番周折把人拉到大石礁上,转身要去拉盛世尧,他瞥了眼我伸出的手,“不用。”往旁一撑,人紧随着也上来了。 杨文浩张口想说什么,却不停猛咳起来,最后吐出一大口血,才总算止住,脸白得吓人。他气息沉重地问:“你们是不是最后也方向盘失灵了?” 我一怔,他用了个“也”,意思是他们也同样方向盘失灵了?本以为是我们汽艇出了故障,怎么会所有的船都出故障呢?瞬时反应过来,这不是普通的汽艇出故障事故。 杨文浩苦笑:“看来我们是碰上幽灵礁了。” “什么是幽灵礁?” “意为这片黑礁石群曾有船只也触礁过,然后船毁人亡,那些死去的人幽魂不散。” 我有些明白他意思了,“你是说是那些幽魂在搞鬼?”这未免有些玄乎,老实说我不太信。但听杨文浩说:“你别不信,海上不比陆地,忌讳很多,由于对海域的未知,许多不可能的事都不仅仅是传闻,而是一些人死里逃生的亲生经历。” 我看向盛世尧,询问他的意见:“你怎么看?” 他说:“在方向失控的最后,确实有一股无形外力。” “没错,”杨文浩接过话,“我们的船在当时也是如此,想要熄火停船也不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船头笔直冲撞上去。” 诡异!若真是幽魂索命,那现下我们都还在这片区域,是否代表着危险并没远离? 果听杨文浩急切地说:“我们最好想办法先离开这片黑礁群,怕等下还有事发生。”说得容易,要如何离开?即使能游出这段水域,我们也游不出这片海啊。 就在当下,忽然吹起一股阴风,卷得海浪扑腾,一浪接过一浪,浪层似越来越高。我们即使在大石上,也难幸免被浪头冲击,礁石本身就光滑,三人都得死死扒住才不被冲下水。这样不行,随着浪潮一浪盖过一浪,冲击力也越来越大,我们势必都要被卷进浪中。 噗通一声,杨文浩翻滚了下去,没等我去拉他,巨浪袭来,直接将我们三人从石块上卷起抛向了空中。坠落的瞬间,瞥过前方,竟发现只有我们这片区域浪头这般猛烈,到这时由不得我不信之前杨文浩的说法了。 唯一能做的自我防护,就是用手抱住头,落水、沉入,不等我庆幸自己没有摔在礁石上,又一个浪头卷飞了身体,这一浪竟拔高到数十米。脑子变得一片空白,知道自己这一次坠落凶多吉少,即使不摔在礁石上,就是海平面,也难抵挡那股受力。 扭转了头去寻找那抹鲜艳的橙色,发现盛世尧已被浪卷到了十几米外,万般懊悔涌入心头,如果我早一些束手就缚,那么就不会把他连累至死。会死吧,我们都要死在这片幽灵礁处了,终究,还是我害了他...... 坠落的那几秒,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每个画面中都是他的身影,巨大的悲伤染满我整个胸腔,然后扩散到四肢百骸。 这一次我没那么幸运,被浪头重重拍在了礁石上,只觉五脏六腑都如被撞散开了般,疼痛以千百倍的强度排山倒海扑来,将我神智湮灭,阖上眼的最后,橙色成了我眼中唯一的色彩。 正文 95.你们认识吗 “咚咚”两声轻敲,移门被拉开,女人噙着温和的笑走进,放下手中的东西后,就开口问:“今天你醒的很早,想喝点粥吗?” 我眨了两下眼,她点点头,从旁盛了一碗粥,拿了枕头将我垫高,然后一口一口喂。||很快碗见底,她高兴地说:“胃口不错,我先去安排博士们用餐,一会再过来。” 移门被拉开又关上,空间恢复静默,我闭上眼,慢慢的慢慢的咽下一口空气,眼皮的阖盖使得我眼前变暗。从没想过有一天,这暗色,会是痛苦凝成的。 没错,我没有死,还苟延残喘着呼吸空气。当我睁开眼时,就是看到这个女人,起初她嘴唇蠕动了说话,我一个音都听不见,至于自己,别说开口了,连弯动手指这简单的动作都做不起来。是过了很久,耳朵才恢复听觉的,听到这个漂亮的女人自我介绍叫简宁一。 她说是船员把我从水中救起来的,捞上来时,我已经快没气息了。也是我命不该绝,多国医学博士齐集东海蒙特尔岛召开学术交流会,中国派出载有医学专家的轮船,从黄海横跨穿渡到东海,刚巧经过那片黑礁群区域。所以我被救起后,自然不用担心伤势问题,有医生又有医疗设备,最终诊断鉴定,我身上多处骨裂,肩背处尤其严重,但已经都处理过了。 另外因为溺水时间过长,造成头部缺氧,从而导致五官的暂时失去功效。海水灌入肺腔,又引发声带撕裂,无法开口说话。反正初醒过来时,就被这个叫简宁一的姑娘告知了我目前所有的症状,并且她告诉我,那已是我被救起后昏迷的第十天。 而她的身份是这艘船上医学博士的生活助理,专门安排几位博士日常生活所需。 在我迟钝的脑子一点点录入这些讯息的同时,也渐渐开始有了自己的思维,转而就想起最后生死前的一幕。口不能开,手不能动,在完全没法表达的情况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从这个简宁一的言语中来获取我想要的讯息。 但......一天天过去,我的心也绝望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及在救我的同时,还救起过别人。这意味了什么,答案再明确不过。 如行尸走肉般躺了近一个月,终于这天,简宁一提议扶我去船舱外透透气。早在一周前,我其实就已经能够坐起来,行动不至于自如,但该复原的骨头也都复原了。 拉开船舱移门,扑面而来一股海风,带着海水的腥味。这是我自醒来后第一次走出舱门,双脚是发软的,几乎整个身体重量都倚在了她身上。入目茫茫无边际的大海,简宁一说这次航海从起点到终点为期两月,要抵达那个蒙特尔岛至少还需半个月。 走出了船舱才发现所处的这艘轮船分上下三层,而我们正站在二层栏杆处。规模不至于奢华,但也是不小。简宁一解释说上层是几位博士工作与休息的场所,第二层是餐厅与博士随行人员休息区,底层则是船员们的场地。 这段时日习惯了她说我听,即使后来发觉声带已能发音,也没开口的欲望。她也不介意我的沉默,问我想不想去底下甲板上走走,我点点头。顺着扶梯走下,风平浪静,船一点起伏都没,平稳缓行着。 仿佛那翻飞的浪涛噩梦已经远去,却唯有我自己知道,心的某处......死了,它再不会有起伏波动,连带着喜怒哀乐这些情绪也消失了。 “阿汗,过来这边帮忙。”男人粗嗓高喊着。 我因那个称呼而顿住脚,再钝钝地扭头去看,时间在我身上停住,我如被风化了般站在原地,目光定在那个奔跑而来的身影上。 很快,到了近前,然后,跃过...... 擦身而过的霎那,都能感觉到耳畔的那股徐风。似有什么从心间晃过,麻木的知觉一点点在回来,当所有细小的点凝聚到一起时,变成了三个字:盛世尧! 他没死,他也在这船上! 甩脱简宁一的手臂,踉跄着冲上前,离那背影只一米距离,我轻喊:“盛世尧。” 背影没动,而是他身旁的船员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推了推他示意。他扭转过头,黑眸中带着困惑,“你叫我?” 迟钝的脑子转动不过来,他这反应是...... “你们认识吗?”简宁一匆匆赶上来,惊奇地问。她这反应令我觉得越加困惑了,不是应该救起我的同时也救起他吗?很快她就给出了答案:“他叫阿汗,是在救起你之后的第三天,在浅滩区发现的,他的头部因为受到撞击导致醒来后不记事,只记得自己名字叫阿汗。由于他受的都是轻伤,没过两天就痊愈了,于是就留在甲板上当船员。” 难怪简宁一从未提起过他,原因是盛世尧要比我晚两天救起,而且还是在不同区域,她就没把我和他联系到一起。 怔怔凝看,眼前的这个男人,竟忘了所有的事,却记得自己的一个化名。也正因为他记住“阿汗”这个名字,所以无比坚定的肯定,他是盛世尧。否则我会以为站在眼前的是个绝然陌生的人,因为他那混黑的眸子波澜无绪,茫茫如黑洞。 在得知盛世尧没死后,心底的死灰复燃了,我不再萎靡不振。在接连两天尝试与变成“阿汗”的他交流后,终于打破了僵局,他看到我不再反感地蹙眉,会询问我以前的事,试图勾起他的记忆复苏。但没用,他的失忆就像是顽疾般,始终都没能想起。 由于我常在底舱走动,与一些船员也渐渐都混熟了,他们看到我来,有时候就开玩笑称“阿汗媳妇来了”,我也不反驳,悄悄去看他脸色。他通常不喜也不怒,面色一贯沉冷。 说起船员,一大群的人聚集在这艘船上,总有几个是不合群的。偶尔与那几人碰上面,我微笑着打招呼,人家连个眼神都没给我就走开了,旁边人劝着说老赵他们几个就是那脾气,做事认真刻苦,但不爱说话。 我无所谓地笑笑,没往心里去。老实说现在的生活,还是挺平静的,远离了那些所谓的命运与秘密,每天吹着海风,看夕阳西下,等盛世尧空闲下来后,就与他细数过往,帮助他寻找记忆。但其实我对他想不想得起来,也没最初那般纠结了,无论有没过去的记忆,他都还是我的盛世尧。 这日,宁一安排完事务与我一同走在甲板上散步。这个美丽的女子,即使时常把微笑挂在脸上,我也总觉得她眉宇间藏了淡淡的忧伤。 走至船尾时,发觉那处哄闹,船员们都围在一起。拉了其中一人询问怎么回事,说是刚刚有条大鱼撞上船舱,几名船员就合力把那大鱼给捕了上来,足有一人那么长。 从人缝中往甲板上看,果然见渔网中躺了一条超大的黑鱼。目光搜掠一圈,发现盛世尧站在人群之外,俯瞰着下方观察水流动向。我正有些纳闷,想要走上前去,突闻一声沉闷的响,船身震颤起来。 惊呼声此起彼伏,我只来得及抓住栏杆控制身体平衡,却听身后简宁一惊喊,回头一看大吃一惊,她摔在甲板上,随着船身的剧烈摇摆往低位处滑。我顾不得抓栏杆了,扑过去拉住她的手,但同一时间船身又被什么猛撞,惯力一下就把我与简宁一给甩到船沿边,也脱开了我与她紧拉着的手。 我冲她大喊:“抓住栏杆!”她反应很快,立即双手掰住铁栏。 又一波撞击袭来,不知是谁在震吼:“快把那黑鱼放了!”几名船员跌跌撞撞要去搬动那条鱼,却因为船身倾斜而摔滚开。一道黑影冲了过去,是盛世尧!紧接着又有几个身影冲上前,他们合力抬起黑鱼,艰难地往船沿边移步,一个颠簸,鱼脱手而出,却是撞断了我死拽住的栏杆,再滚落海中。 眼见我也要随了那鱼一同落水,千钧一发之际,徒手掰住船沿,仅靠十指支撑全身的重量。告诉自己只要多争一秒,盛世尧就会来救我,可眼前一闪,熟悉的身影竟越过了我的位置,冲向简宁一那边,我勉力侧头,发觉她半个身体荡在外,抓着栏杆的手指都已发白。 盛世尧伸手将她往上一提,垂落的半个身体被拖上了甲板。 这边我已撑到极限,手指一根根地脱落,目测距离,盛世尧再赶过来已经来不及,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海水淹没。就在我彻底松手的瞬间,突觉手腕一紧,吃惊地睁眼,看到一张老沉的黑脸。很快旁边也有人伸手来拉我,合力将我拖上了甲板。 在那条黑鱼被放下后,撞击力明显变小了,颠簸了几次就不再有动静。有人出声惊叹:原来都是捕捉了那条大黑鱼惹得祸。确实如此,刚才我还在船沿边时,就看到船身两旁有好多条那种超大黑鱼,每条都足有一米五长。它们就是一个群体,一旦捕捉了其中一条,就群起而攻之。 船员们需要立即对各装置做检查,损坏了的要维修,还要安排人下水查看船身与船底。于是纷纷四散开来忙碌,没人再来顾及我和简宁一两个女的。 正文 96.以假乱真 简宁一的面色惨白,是刚才惊吓的缘故。||她不像我,经历了各种生死关头,反而刚刚那种情形都属小状况了。但也明白如果不是那个老船员救了我一把,此刻我也没法坐在这想这些风凉话了。 首先那么多黑鱼,也不知会不会吃人,就是被它们扑打几下,也让我够呛;其次船底有螺旋桨,我要是被卷进那里面,后果不堪设想。 我拍了拍简宁一的肩膀,轻问:“没事吧。”她茫然摇头,从甲板上撑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回头向我解释:“我得去楼上看看博士他们,刚才那般动静大,怕是也惊扰到他们了。” 点头表示了解,却在她要转身时喊住:“宁一,阿汗被船员救起来后,也是你照顾的吗?” “怎么忽然问起这?他受伤不重,并没怎么照顾。我先上去了。” 独自坐在甲板上,目送着纤丽的身影走远,感觉太阳穴处汩汩发疼。 一场惊险,虽没人员受伤,但船多少有损伤,需要停船修整。到了晚上用餐时间,一群人聚在二楼餐厅,讨论的都是那黑鱼的事。盛世尧并未参与他们的讨论,只沉默地听着,宁一出现在餐厅门口时,我朝她招了招手。 她立即向这边走来,刚好有一桌船员起身,没防备她走到身后,一下冲撞在了一起。宁一被撞歪倒过去,连带着撞翻了隔壁桌,一下动静闹得很大,餐厅内纷纷停下来注目,我连忙跑上前去扶起她,撞人的船员连连道歉。都同在一艘船上,抬头不见低头见,全是熟人。 宁一摆摆手说没事,我扶着她来到我坐的的那桌,发现她的手背通红,想起刚才她倒地时一杯开水刚好翻在手上。我要拉她去冲凉水,她摇头说不用,怪自己白天受了惊吓精神恍惚。最后我让她等等,拿了杯子去装凉水,等我回来时,刚好看到盛世尧起身离去。 我把凉水递给宁一,她却怔愣着抓起杯子就往嘴边送,被我拦住,她回过神懊恼不已。吃完晚饭后,我让她早点休息,睡一觉就好了。 送她到舱前,我就转身走下了甲板,在老位置找到了盛世尧。连着这许多日,他总喜欢坐在船头的角落,靠在绑满缰绳的柱子上。我无声坐下,侧首凝目在他脸上。 情绪其实不用酝酿,是添堵在心头的,清幽开口:“阿汗,你喜欢简宁一吗?”在他的坚持下,我一直都唤的“阿汗”这个名字。 黑眸终于侧转,无波无绪,“你在胡说什么?” 我笑得惨然又牵强,从这个角度微仰视角凝着他眸说:“当我与宁一同时遇险,你选择救她而不顾我;当宁一与人相撞摔出去时,你脸上一闪而过担忧,若不是我跑得快,可能你先跑出去了吧;而当看到宁一手上发红时,你更是目光凝滞不离。” 说到这,我深吸了口气,偏转目光定在某处,“在来找你前,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你只是感恩宁一在你初醒时对你的照顾,可是你现在惊慌的表情却在告诉我太天真了。总以为失忆后的你,变成了一张白纸,却没想到,这张白纸印上了别人的名字。” “你想太多了,很晚了,早点休息吧。”他说完起身,就要大步而离。 我哪里肯让他就此离去,愤然上前抓住他胳膊,一字一句问:“盛世尧,告诉我,你是不是变心了?”没想他蓦然回头,凛冽的目光扫过我脸,转而变成平静,“既然过去我都不记得了,又何来变心?” 犹如一盆冰水兜头而下,从外到内透心凉,意思是他忘记了过去,也忘记了对我的喜欢,那现在喜欢简宁一,根本称不上所谓的变心。 脑中一热,大步冲到他身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愤然而喊:“是你强拖我进你的生活,把我留在你身边,凭什么你说陌路就陌路,你说失忆就失忆,凭什么啊?我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话声未落,我就如发疯的猫般撕扯他衣襟,“嘶啦”一声响,他的领口处被我撕扯开,露出半边胸膛。 我惊怒地瞪着那处,恨不得灼穿它一个洞,沉冷如冰的声音在耳畔:“疯够了吗?”手腕被他用力一捏,我的手指骤然而松,衣片划出指尖,他疾速越过我,脚步沉重带着怒意。 等那脚步声远去到再听不见声响时,我一点点瘫软在甲板上,仰面而躺,闭上眼,让黑暗笼罩我。唯有这样才能抑住心尖收缩带来的抽痛,贴放在两侧的手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连握紧拳头都没用,因为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如巨雷般狠狠劈在了我身上。 他不是盛世尧! 失忆是用来伪装,让我把察觉到的不合理变成合理,盛世尧从内到外的气息是淡漠,而这人却是冷。他最大的破绽是简宁一,不光是白天先救她这件事,宁一与人相撞时,他的眸中一闪而过怒意,脚也移动了一小步。看到宁一手被烫伤时,他那狠盯的目光透着沉冷。至于之后我去装凉水,他们之间有否交谈我不知道,却看到宁一怔忡发愣。 这种种迹象表明,他与简宁一的关系,绝不只是被救之后受到一方照顾然后感恩那么简单。但这还构不成全部疑点,还有另外一种可能:盛世尧与简宁一本身就认识,他并未失忆,因为某种原因而隐瞒我。 所以我有意挑开简宁一这件事,假装吃醋伤心,问他是否变心了。他的回答间接承认了对简宁一有意,那一刻我赫然醒悟,这个人很可能不是盛世尧,而唯一能证明的是......在我假意撒泼撕开他胸前衣襟后,光洁的胸膛暴露了一切事实。 此人绝然没想到,盛世尧的身前会有一只巨大的黑翼蝙蝠图腾,而这个秘密唯有我知道。 是我藏了小心思,之前盛世尧说半月为期发作一次,但见他来到这艘船后,如平常人般,并没有过发作的迹象,不由想会不会将那些噩梦般的遭遇忘记后,也就不会再魔化。所以在他从我口中刺探“失去”的记忆时,我有意略开了那段魂城的经历,以及后事。 只要留心,就能发现他问得最多的是如何与我相处的过程,从认识初起的细节到后来深交后的各种经历。然后从我的述说中揣摩盛世尧的性格,从而让伪装越发神似。 而最神似的还是那张脸,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在想这个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伪装盛世尧的。是被救上船后,还是根本就没捞到盛世尧,安排这个人假装失忆来接近我?或者...... 思绪重新捋,采用反证法。首先排除被救后掉包的可能,因为他身上的擦伤与后脑的伤口我都有看过,确实是受坚硬物撞击导致的。至于第二种可能,直觉不太可能,要假装失忆的话可以说成是被海水浸泡窒息时间过长。于是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是真的受伤了,往前推断,与我一起在黑礁群遇险的也是他。 恍然想过之前的几个细节,一下就对上了。那时心头划过几次异样,其实都是在提醒我,但都被我忽略了,而最大的破绽就是在汽艇撞上礁石前那一刻,他喊跳船,如果是真的盛世尧,他绝对是拉着我一起跳,而不是单独跳下水。那时的他还没“失忆”,不可能对我置之不顾,而他若非必要,几乎都不开口。 那就是说,杨文浩一早就布下了这个局,等着我往里跳,可他们绝然没想到会发生触礁的意外。我倏然睁眼,这艘船有问题!假的盛世尧与简宁一本身认识,意味着这艘船很可能是来特意搜救我们的,而不是无意中经过。那简宁一说在浅滩发现他的事就不攻自破了,我不由心颤起来,能够让所有船员都口径一致,唯有一种可能:这上面的船员都受某个人管制。 是简宁一吗?她是整件事的策划者,梅姨口中的“上面”吗? 想说直觉不是,可是我还能相信自己的直觉吗?从梅姨到妙妙,有哪一个是我看得准的?忽略想起妙妙时心间泛起的痛意,转移思绪去想这艘船究竟要开往哪里?在海上航行了近两月,绝不可能说是为了转移我的视线如此做,他们必然抱着某种目的。 杨文浩布的这个以假乱真的局,有两种可能性:一是盛世尧被他们关在别处,想利用假的来接近我,从而从我口中套出他们所想知道的事或者想得到的秘术;二是......他们根本就没抓到盛世尧!只是凭借杨文浩对盛世尧的初步了解与观察,让人易容了来迷惑我的眼,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现在的“失忆”。 两种可能各自比例占多少,我心里没定数,希望是后者,那样至少可以安心些。但不能排除前一种可能性,假如真是这般,他们会把盛世尧关在哪?有没有可能也在这艘船上? 突然脑中闪入什么,抬头目光凝向第三层楼。从我走出舱门起,只偶尔看到一两个穿了白大褂的人走动,他们从不会来二楼餐厅,也很少露面,一切用餐都是简宁一在负责安排。原本也没留意,现在想来很是诡异。 正文 97.尧哥也在 我左右看了看,黑夜深浓,船上只留了几盏灯,除了一些留守的船员外,其余的都已经入睡。()四周安静无声,估计时间应是夜里十二点多了,倒不担心他们对我起疑,之前我就像是吃醋的妒妇,之后黯然神伤则是失恋的表现。 从甲板上爬起来,埋着头失魂落魄地走回二楼船舱,等了两个多小时,我悄悄移开舱门,从内钻出,先往底下察看了下,发觉船员们都靠坐在那打瞌睡。无声摸上三楼,记得简宁一说过,这三楼分为休息区与工作研讨区,还有医学器械堆放处。 目测判断了下,头几间应该都是休息区,最后较大的空间才是工作区。一整排过去,基本都是漆黑的,唯独第二个舱口,有昏黄的灯光亮着。 当语声飘进耳朵时,我整个人都变得僵硬,是杨文浩!他也没有死,竟然就一直藏在三楼,越发肯定这艘船有问题了。他说话声很低,隔了舱门,只模糊飘出一些字,而且很奇怪,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在说,没有人应和。 过了一会我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应该在与人通电话,所以每次说话都有停顿。会是与谁联络呢?那个假的盛世尧?斟酌着要不要冒险探头看一眼。其实到这里就可以了,已经能肯定这三楼的所谓医学博士都只是幌子,如果理智点的话,就该立即撤退。 但是脑中有着某种偏执,假如盛世尧真的被抓,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关在这间舱房。以杨文浩谨慎的心性,他绝对会亲自看守。虽没明文规定三楼船舱不能来,但似乎所有人都有条一致的不会踏足这个区域。 没有冒进,而是往后退开一步再慢慢起身,从杨文浩声音的方位辨别,他应该是在舱内左半边位置,那我现在想通过斜视的角度察看舱内右半边情形。 可当我微微侧眼去看时,立即凝固住,盛世尧!?他真的在里面?有心理准备是一回事,可当真的看到时又是另一种心情。但是不对,他好像没有受制,就是闭着眼靠坐在舱板上,转目而下时,立即醒悟他不是盛世尧,是之前与我起纠纷的那个假冒者。 虽然他脱去了船员衣服,但是里面白衬衫的领口是被我撕裂的,此时还穿在他身上。 没等我寻思他为何在这里,突然那沉闭着的眼睁开,一道冷芒直射而来,我一个惊颤,连忙掩身。心跳如雷,不知对方有否看见我,但只过两秒就觉不对劲了,因为杨文浩的语声中断了。即使听不到任何声息,但也能感觉到危险在临近。 脑中疾速翻转,这是第二道舱门,距离楼梯口有十多米远,就是不顾脚步沉重快跑过去也来不及。不过转念间,移动舱门声传来,我惊惧地看着光线从内射出,却在同时,我的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捂住我口鼻往后拖,眼前光亮迅速湮灭。 脑子变成一片空白,只听到脚步声在耳畔,接着是杨文浩的声音飘来:“哪里有人?是你看错了吧。”对方回道:“不知道,以后当心些,我先下去了。” 等移动舱门声再次传来后,四周又恢复了静默,只闻我和......身后人的呼吸声。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手法,我不可抑制激动的心情在想这个人的身份。当钳制松开时,我缓缓回身,透过舱口处微弱的月光凝目细看,对方露齿而笑,轻吐两字:“小妹。” 我蓦地睁大眼,周通?! 怎么会是他?想过无数可能也没想到会是周通救的我,不对,他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他来了,是不是六子也来了?发觉自己思维凌乱了。 周通指了指隔壁,暗示杨文浩在那边,不宜解释太多。我们现在所处位置正是三楼的第一间船舱,在刚才杨文浩那边拉开舱门的同时,这边舱门也移开足供人挤入的距离,而我刚巧就站在门前,所以一下就被拖拽进来,再关上。前后时间不足两秒,但其中的惊险想想都觉得冒汗。 我如果被他们抓个正着,可以解释成是在底舱没找到盛世尧,见这处有灯光跑上来找人的。理由虽牵强,但还能应付,就算看到杨文浩也在,假装吃惊茫然不知。但如果刚才周通慢上一秒的话,就会两人同时暴露,那什么理由都是空话了。 发现他身上穿的是船员的衣服,而面貌显然也不是原来的,是张陌生的脸,除了声音和看我的眼神是周通的。显然他是隐匿在船员中的,想起那几个不合群的人,确实我对他们是陌生的。 疑问太多了,都等待着解答。可看周通并不想离开的样子,而是站在舱门前,透过舱口观察着外面。等了足有十分钟,突听舱门外传来极轻的三声敲击,我吓得屏住呼吸,却见周通在门上用手指轻弹三下,接着就不再有声响。 过了一会,他从兜里摸出布条,塞入移门底部,然后一点点推动移门,竟毫无声息。他回头示意我跟上,出到船舱外,他又如法炮制把移门给关上,且把布条抽走。这才与我放轻脚步下楼,下到二层楼梯口,他压低声说:“小妹,你赶紧回船舱,以后别再去三楼。” 我揪住他的手不肯放,“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船上?” 他略一迟疑,附耳到我跟前轻语了句,然后快速下楼。我机械地转身,抬步,走到自己舱门前,移开舱门迈入,再关好。这才一点点消化刚才得到的讯息,周通说:尧哥也在。 我怕自己误解错了他意思,于是仔细琢磨这四个字。尧哥也在,是指盛世尧在这船上,然后周通既然会到三楼且隐藏行踪,那就应该也看破那个假扮盛世尧的人了,所以他说的尧哥,一定不是指那人。 显然刚才他不是一个人,留在第一间船舱是为望风,后来那几下细声应是外面的人作出暗示,那个人很可能是六子。假如他们也像我之前那般想法,觉得盛世尧被关在其中一间的话,那刚才周通临走时就会对我说:我们来救尧哥。 所以他说“尧哥也在”的意思是为让我安心,告诉我盛世尧也在船上,以不同的面貌。 是这样吗?我将此论证反复推敲,最后终于肯定,掩不住的狂喜从心底层层泛起。他没有被抓!他在,他一直都在我身边! 那会是谁?船上最多也最容易混淆视线的就是船员,他一定是其中一个。心念一动,难道白天救我的那个老船员是他?可是我记得有别的船员提起过老船员叫老赵,还说他的性情一直都这么孤僻,如此熟稔的口吻,不可能是刚刚加入的船员呀。 在焦躁不安中等来天明,我迫不及待地下到底舱甲板,一边走着一边对经过的每一位船员观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每个人都觉异样。远远看到周通的身影,正在忙碌着,我留意他周遭的人,发觉无论是老赵还是其余几个不合群的人,都没在他身旁,反而是相熟的船员倒有一两个。 他们看到我就调侃今天这么早就来找阿汗啊,我一下怔住,接而后背发凉,猛然醒神过来如果我一改往常对盛世尧的态度,别说杨文浩等人了,就连这些不知情的船员都会觉得奇怪。而经过昨晚的“争吵”,我现在应该如何表现呢,幽怨?委屈? 提曹操曹操就到,那处“盛世尧”正迎面朝我这边走来,我顿住脚步,他很快也看到了我,眸光掠转开,就在他与我擦身而过时,我轻唤:“阿汗,你是不想再理我了吗?” 他停下来侧首看我,“你头脑清醒了吗?我不希望你再像昨晚那样发疯。” 我埋头不语,手紧拽着衣角。 他又说:“成晓,无论过去你与我怎样,我都不记得了,你要给我时间。” 我抬起头,让眼中的忧伤流露,“那你要什么时候才能记起呢?” “我不知道,晚点等空了时,你再与我说多点过去的事吧,尤其是印象极其深刻的,你想想是否有遗漏没说的。” 在我点头后,他快步离去,加入忙碌的船员行列。平静的表情下,我心中满是讽意,他终于沉不住气想从我口中打探秘密了吗?庆幸当时存那念想,没对他讲述魂城后事,否则若以我之前不设防的心态,周通三人的秘密,外婆苦苦藏匿的秘术手抄本,以及他自身魔化这件事都将从我口中揭露。一想到这,就觉后怕。 我如常闲散在甲板上走动,与相熟的船员唠嗑,在别人眼中,我是在等阿汗空闲下来。唯有我自己清楚,我在一个个辨认,究竟谁是盛世尧。 最终我还是把目标锁定在了那几个不合群的船员上,他们一共有五人,其中一个我已经肯定是周通了。另外从身材判断出六子是哪一个,就是盛世尧我不好判断。首先他会缩骨,不能从身材来判断,其次他易容后几乎没有哪次我能看得出来的。 而剩余三人中,有一个就是那位叫老赵的老船员。说他老,是因为不仅头发花白,就连胡子都夹杂了白色。 正文 98.爱情 说是不合群,其实也就是私下里大伙闲聊时,他们几人不会加入,但工作时他们还是与众多船员一起忙碌的。() 我揪准了个时机,在他们合力扬帆时,跑到近处假装好奇仰头看,不防备有人突然后退把我往外撞开了去,而我身后就是船沿的护栏。之前护栏被黑鱼撞断了,现在是用粗重的麻绳拦了两条,高度只到人腿部,这一后仰而倒,势必要翻出船沿落水下去。 惊呼声刚起,一只有力的手就拽住了我胳膊,阻住了翻倒之势,再一用力将我人推到了甲板中间。惊魂未定时,发现意外情况的船员纷纷询问我没事吧,我目含惊惧面色发白地摇头,直直看着那黑沉的脸转身继续整弄帆布。有人劝我别靠太近,还是站远一些看安全。 我默默走到了旁处,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收起脸上的惊惧,唇角一点点弯起。是他!老赵就是盛世尧!几人中,虽然我最怀疑的是他,但不能肯定,所以刚才有意制造那个小意外,站的位置刚好就在他附近。船员推撞的力其实并不至于把我给撞翻过去,是我借势往后仰,一般人的反应绝没那么快,唯有盛世尧才可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判断救我。 另外他用力把我推往甲板的瞬间,狠盯了我一眼,这种眼神错不了,就是他那种特殊的看人方式。不是我百般纠结一定要找出他,而是不确定他是谁,我颤动的心无法平静。 接下来我也安份了,中午在餐厅还是端了饭菜坐到“盛世尧”身旁,中途他问我之前扬帆时是不是差点落水,我点头与他说了经过。当时他在别处,所以并没有看到那一幕,定是后来有人告诉了他。之后他就没再开口,只在起身时道:“午休时间你要方便的话,就来老地方找我。” 我心中一动,尽量表现得惊喜莫名的样子,“好,我等下就去找你。” 目送着他离开,心中盘算等下要怎么应付,刚从餐厅走出就遇上简宁一,她看到我就笑问:“吃完了吗?”我点点头,她就上前拉了我的手边走边道:“帮我个忙,好吗?” 我没理由拒绝,默应了。一直拉我进到她舱内,见一地都是散乱的纸张,她语带懊恼地道:“这是几位博士三点钟要研讨的资料,我放在桌上忘记拿东西押了,午餐时间匆匆跑去给博士们准备用餐,忘记关上舱门,等回来时就散乱成这样了。帮我一起整理好吗?我一个人肯定来不及赶在三点钟前弄好。” 想说刚才应了阿汗的约,但转念一想,反正也没想好要怎么应付,不如就以此为借口。于是欣然应下,俯身帮简宁一拣纸张,一边拣一边留意上面的字,发现果真是有关医学方面的事。不过做戏做全套,既然简宁一自称是医学博士的生活助理,那么自然是要造个假象给我看。 等等,既然根本就没什么博士,又何来三点钟的医学研讨会议?那没有会议,这些资料就是废纸,而简宁一却叫我来“帮忙”,她的用意何在? 很快我就明白了她用意,在我埋头拣了好多张纸后,忽听她问:“听说昨晚你跟阿汗吵架了。”我手上顿了顿,略带苦涩地说:“传得可真快。” “是因为......我吗?” 我别转过头,闷闷地说:“不是,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 她默了两秒后道:“你是介意他昨天先救我没去救你这件事吧,其实......当时可能是他没看到你,而我半个身子露在上边,所以才会这样的。起初你问我是否阿汗被救起的前几天有照顾过他,我没往心里去,以为你就是问问而已,可今早听说这件事后,一联系就想到定是你误会了去。” 转眸看向她,若不是昨夜我已经发现了事实真相,可能真的要被她眼中的真挚打动。我轻声说:“可能是我多想了吧,但如果他对你真的......” “绝然不会!”简宁一斩钉截铁道,“他不可能会对我有意的,成晓,你放心,我对他也不会多起别的念头。” “为什么?他应该还算是长得好看的男人。” “好看?”她的眼中浮起浅讥,“这世间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更何况我的心早已遗落。”她抬手摸在心口处,淡淡的神色惨然的,“这已经空了。” 我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假装,忍不住问:“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她怔了怔,竟席地而坐下来,仰起视角定在某处,忧伤又一次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说:“那不是喜欢,是爱,我爱了那个人十几年,从小时候起就追在他身后跑,一直追到成年,终于如愿把他追到手。若说好看,他在我眼里是最好看的人,可是又能如何呢?注定了我与他终成陌路,往相反方向而走。”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追到他了吗?”我不解地问。 她苍凉而笑,“成晓,你还没真正尝过爱情的滋味,等尝过就会知道其中不光是有甜,还有苦和痛。当两个人生活在一起,发觉心不但没靠近,反而越走越远时,你就明白爱一个人不是你坚持就能走到最后的。” 我也沉默了下来,爱情?我与盛世尧的感情算是爱情吗?关于喜欢他这件事,我已经无比肯定,可是爱这个字,从没去想过。宁一说,爱情的滋味是有甜有苦还有痛,我不是已经尝到了吗?发现盛世尧就在身旁时欣喜若狂,看到他发作百般隐忍时有觉心疼,以及看到那个假冒的盛世尧被关在笼子时,我出离愤怒到发狂。 这许多的情绪,都是源自于他,也因为他。原来,这就是爱,我爱上了盛世尧。 简宁一的话不仅触动了我,也让我相信了她,这样的眼神,这样哀莫大于心死的忧伤不是能伪装得出来的。她不可能是这些事的策划者,但无疑她与那“盛世尧”认识,那她在这个局中究竟是什么角色? 我想了想,问道:“你与他分开后,是如何走出来的?”其实我看她的样子,到现在都还没走出来,浓浓的悲伤满覆她眼。 “旅行,我一个人从这座城市辗转到下一座城市,让伤口慢慢平复下来。”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我意料,却给了我机会询问:“那你现在这份工作是后来做的吗?” “嗯,是一位朋友介绍给我的,不说这些了,真是糟糕,竟然跟你聊着聊着忘记资料这事了。”显然她不欲在这话题上多谈,我也没再追问,帮她一起拣拾纸张,等全捡起后又再一一分类,弄到完已经是两点五十了。她急急忙忙冲出船舱,边走边抛下一句:“成晓,谢啦,晚点再找你。” 从简宁一舱内出来,我就下到底舱甲板上,绕了一圈没找到“盛世尧”,好心的船员告诉我说他回舱里拿东西去了。刚好在舱前与他遇上,解释说刚才简宁一找我有事,所以才没能赴约。他蹙了蹙眉,丢了句:“没什么,我去做事。” 等他走开后,我眯了眯眼,暗呼了口气,现在打的都是心理战,每走一步包括每说一句话都得格外小心。但即使我如此谨慎,还是没逃得开。 事情发生在傍晚,底下甲板上突然传来骚动,我闻声走出船舱去察看,就见所有人都往一处跑。心想难道又遇上黑鱼了?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次不再去多管闲事了,可即将转身时发现不对,那边聚集一团的众船员好像在拿救生工具。 有人落水了?眼皮忽然颤动了两下,有些心神不宁。略一迟疑,还是下楼跑了过去,等到了那处,已经是轰乱成一团,拉住其中一个船员询问出了什么事,他说有人从帆顶上摔下水了,我问人怎么爬到帆顶上去了?说是帆布有一处裂了缝,因为正要乘着顺风扬帆而行,所以就没等落帆后再修整,直接爬人上去修补了。 我本也就这么听着,但突然听到旁人在说“好像是老赵”,一下子脑子轰炸而开,揪住那人胳膊急问:“真的是老赵吗?”那船员有些莫名,但还是如实回答:“不确定,但一般这活都是老赵在干。” 茫然四看,在一张张船员的脸中寻找那张黑沉的脸,可是没有,他不在这群人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即使他为掩饰身份而不合群,也不会在突发事故的时候还不过来帮忙。 想告诉自己冷静,可是我根本没法控制那早已偏飞的理智,恨不得抢过救生工具自己跳下海去救人。不对,周通与六子呢?他们为什么也不在? 不知谁在大喊:“上来了,上来了!”人群全部朝前压进,我怎么挤都挤不进去,只能弯腰从人缝中看到几个穿着救生装备的人,但没有盛世尧易容成的老赵。定睛一看,发现面朝这边的正是易容后的周通与六子,原来他们下水去救人了。 但看周通的脸色,沉的都能凝出水来,心中就浮起不祥的感觉。 正文 99.与虎谋皮 都无需我挤进人群去问,只从旁人的议论声中,就得到了答案。--一共下去了六个人,沿着船绕两圈都没找到人,往旁边区域也搜索了,不见其踪,现在换另一批人下水搜救。 “你是在担心我吗?”一道嗓音在头顶响起。 我缓缓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惊喜交加地一把扯住他的手问:“你没事?”他摇摇头,“我下去救人而已,怎么会有事。” 脸上的笑凝固住,赫然想起这个拥有盛世尧脸的人是假的,而真正的盛世尧则是老赵。原来刚才他也下水去了,却因为人墙挡住而没看到,我极艰难地转换表情,露出担忧的神色:“海里有那种巨型黑鱼,我怕你下水会出意外。” 他沉默地看了我好一会,才道:“我先去换衣服了。” 看着他转身而走,衣服上的水滴答滴答掉在地上,而我的后颈也出现一股凉意,刚才他看我的眼神......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些异样。是我情绪表达太过了? “老赵不会有事的。”突然身后传来响亮的语声,我回过头去看,见正是周通在说,而他的目光朝我这边飘了一眼。立即了悟,他这是在对我暗示,让我不要自乱阵脚。转眸看向海面,浪涛不算汹涌,盛世尧没那么容易出事的,既然他落水到海中,没被救上来,定是有他的用意在。 这么一想,心中沉定了下来。立即快步去追“盛世尧”,现在我应该关心的是他。在底舱的舱门前赶上了他,气喘着说:“你曾溺过水又受伤了,刚才下水没有心理障碍吧。” 他转首莞尔了唇角,“你忘了我失忆了吗?那溺水的情节我不记得了,何来心理障碍?” 我顿被噎住,尴尬地说:“一时忘记了。”想了想又补了句:“阿汗,我总把那件事当成噩梦,觉得你和我还像从前那般。” 弯起的唇角抿住,低声道:“成晓,那不是噩梦,你要学着接受这事实。”他伸手移开舱门,前脚刚迈进,又回过头来笑问:“你要一起进来吗?” 不等我反应,他突然拉住了我手,将我拽进舱内,然后一个翻转把我抵靠在舱门上,气息迫近,我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推,耳畔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你那么喜欢我,为何要拒绝?” 我一下僵住,如果这个人真的是盛世尧,对他的亲近不会排斥,可是他不是啊。眼见对方的脸又在靠近,只余一寸距离时,我心里挣扎着,但在他即将触及我唇时,还是用尽了力气将他推开,然后对着他低吼:“阿汗,你不能这样,一边对宁一有意,一边又与我暧昧。在你没理清自己的心前,请不要这样对我!” 吼完我就拔腿而跑,没办法,我只能再一次拿宁一这个借口去拒绝他,我不可能为了敷衍一个骗子,而违背自己的心智。 一口气跑回了舱中,冷静下来将刚才的情形仔细想了一遍,从表情到语言都没有问题,这才转了思绪到“老赵”那边。也不知道他落水后遇到了什么事,让他没有上来,上回三楼的探行必有他在,或许是他发现了什么,故而假意落水,借此来进行某件事。 想虽如此想,但还是会忧心,决定找机会接近周通去探问情况。可当我走出船舱时,天已经黑了,走到楼梯口就见简宁一急匆匆从三楼跑下来,我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看到是我,止住步子说:“出大事了,老赵落水,第二次搜救时被发现卡在了螺旋桨里,现在博士们正在对他急救,我要赶去拿东西,不与你多说了。” 啪啪脚步声远去,只剩我一人定在原地,浑身血液冰凉。茫然抬头看向三楼船舱,他在那?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回自己舱内的,然后细数着心跳声,从激越到平复。连自己都觉得惊叹,居然可以这么理智地等着夜色深浓。 当夜深人静时,我悄声摸上了三楼,经过杨文浩那间舱时,直接弯腰猫身而过,此时没有心情去观察他的动向。来到那间医用办公区,从舱口往内侧看,看到简宁一趴睡在桌案上,往前走了一步,角度转换,立即看到一张类似手术台的床上躺了个人,他的头部被绷带包裹的面目全非,身体各处也是,就像个木乃伊般。 那是盛世尧吗?心里有个声音在疑问。脑中突然闪过某个画面,心中一凛,曾经盛世尧为试探我,让六子假扮黄大仙,也是包得如此“紧实”,直觉不对劲,转身就想撤离。 却只迈出一步就顿住,心沉到谷底。在我前方十米开外处,站了两个人,我都认识。 一个是杨文浩,一个是盛世尧,假的。 只听“盛世尧”轻慢开口:“如何?我判断得对吗?”杨文浩的面色很沉,蹙紧了眉头盯着我不语。 明知这是个局,而我已深陷局中,但还是要临死挣扎下,我吃惊地问:“杨文浩,你没死?你也在这艘船上?”见他依旧沉默不语,我又转眸看向“盛世尧”,“阿汗,你怎么这么晚会上来,是来看老赵的吗?” 一声轻笑传来,“盛世尧”缓步走向我,狭长的双眼中噙着的笑意让我心寒,他说:“成晓,我也想问呢,如此深夜,你与老赵非亲非故,为何你会在这?” “我......”脑中飞速转动,“我是来找宁一的,看她这么晚都没回去,担心她。” “哦?之前你不是还因为她吃醋,与我争吵的吗?” “那不一样,我与她还是朋友,毕竟是她照顾了我那么多天。” “啪啪啪”三声掌后,“盛世尧”笑道:“理由很牵强却能解释得过去,只不过你从楼梯口遇到简宁一起,就一直呆在舱内到刚才,这中间没有去察看她的船舱是否有人,你是怎么判断她在这三楼舱内的呢?” 我无话可说了,从简宁一故作慌张告诉我说找到老赵,身受重伤起,我已经被设定为监视对象,我的一言一行都被他们掌握。或者说,“老赵落水”这件事本身就不存在,而是引我入瓮的饵,那么摔下水的人究竟是谁?为何会没找到人? 还有,真正的“老赵”去了哪里? 杨文浩也走了过来,他的腿看起来还有些颠簸,应是之前黑礁石群受的伤没痊愈。他细看了看我,沉声道:“成晓,假如你能沉住气,那么这一关你过了,我们也就不会再怀疑你,可是你偏偏什么地方有腥味就往什么地方钻。说吧,老赵是谁?他为何屡次三番救你,你又为何对他这般关心?”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诚如你所言,老赵救过我两次,那我对他表达关切也是常理。”装傻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 一声嗤笑从旁传来,“盛世尧”轻蔑开口:“文浩,你这么问是问不出来的,你该直接了当问老赵是不是盛世尧?而他现在人在哪里?” 到如此地步,我也没理由再装,冷了声道:“盛世尧不是被你们抓了藏起来了吗?然后找个冒牌的易容成他来骗我。哼,老赵是盛世尧?你们还想骗我?若他是盛世尧,如今就不会躺在里面身受重伤了,你们居然还有脸来问我他去哪了。” “你当里面的真是老赵?” 我故作狐疑地看他,只见他扬声唤:“宁一,带他出来吧。”话声落,我身后的舱门被移开,缓缓扭过头,就见简宁一面带忧色地从内走出,而她身后跟着的是底舱船员中的一个,还是与我交好常常闲聊的。他的身上还缠有一些绷带,只是头部的已经被取下来了。 无疑,刚才躺在里面的人就是他,但我还是退后一步往内飘了一眼,见里面已无人。 撇开目光,无意去看简宁一苍白的脸色,在这之前,她确实辜负了我对她的信任,即使现在她眼中满是对我的忧虑,也只让我觉得猫哭耗子假慈悲,她与我到底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转首过去,我假意疑惑地问:“他不是老赵,那之前老赵落水是怎么回事?难道......难道到现在都没搜救到人?” 始终沉默的杨文浩终于开口:“没有老赵落水,在决定以他为饵前,他就失踪不见了。当时从帆顶上摔落水的是他。”他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男人。 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不太信地问:“怎么可能?他当时不是下水去救人的吗?” 却听“盛世尧”说:“落水的是我,救人的也能是我。当时场面混乱,谁会留意到下水救人的是五个人,而上岸的却是六人呢?” “可是你上岸时穿了救生装备啊,你假装老赵落水时不可能自带救生衣吧。” “这个问题很容易,只要其中一人在下水时多带一套装备,我在水下悄悄穿上,再混入搜救人员中上岸就行了。”其中情形,他说得轻描淡写,转而眯了眼冷盯着我,“好了,现在你的疑惑都一一为你解答了,现在来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我不是盛世尧的?” 问完他顿了顿,视线飘向我身后,“是在你跑来提出简宁一的事,与我争吵时怀疑的吧,我想不透哪里露了破绽引起你的怀疑了。” 正文 100.同一张脸 我的心中升起阵阵寒意,此人当真是敏锐,居然立刻就想到是那晚我对他生疑的。()脑中转过一圈后,轻声说:“是性情,你易容成盛世尧,面貌像了九成,声音像了八成,唯独性情你还是没琢磨透。他是一个性情淡漠到不会对任何人轻易动念的人,所以你对简宁一不经意间流露的关切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身后传来简宁一焦虑的声音:“成晓,他对我并不是......” “宁一!”我轻喝,止住了她的话,并没回头,淡了语声道:“解释改变不了本质,他对你是情也好,是利用也好,都与我无关,我只凭眼睛看到的来判断事情的真伪。” 简宁一再没开口,而眼前的男人眸光快速掠过我身后之后,换了一种语调清冷开口:“原来如此。倒还是我估计错了你的心智,把你当成普通的为爱而痴的女人了。” 忽然间,我感觉这个人的气息变了,从原本特意伪装的盛世尧式的淡漠,变成了冷冽,只见他伸出手,不是对我,而是对身后的人说:“宁一,过来。” 我微僵着侧过身去看,见简宁一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似惊惧、似忧伤、又似挣扎,最终全变成了漠然,垂着眸一步步走向他。男人的手环上了她的肩膀,我留意到他的眉眼变得深炯,幽光熠熠,眸色幽深如墨,像是黑洞般。 顿然如雷击身,全身发麻且僵硬,这......这怎么可能?漩涡似的黑眸,盛世尧的脸,不就是我从小到大一直做的那个梦中的黑衣男人吗?可是,怎么会是他?他明明是易容的啊,表皮的背后不可能是盛世尧的容貌。 只听他缓缓开口,还是对简宁一:“指环带身上了吗?替我戴上吧。”他把手送到了简宁一跟前,而她只默了一秒,就从裤带中摸出了一枚黑色指环。 我全身血液都凝固住,是他!那个在外婆房间里的男人!那枚指环,我不会忘记,像黑色的玉石,在表面却镶了一圈晶亮的碎钻,显得格外夺目。另外他的袖中手腕还戴有黑玉手链,果然见简宁一在替他戴上指环后,又拿出了手链,却听他说:“那个留给你吧。” 简宁一手上顿了顿,没有作声就戴在了自己右手腕上,莹白肌肤与黑玉手链搭配在一起,怎么看都不称,尤其是手链粗了,等同于挂在她手腕上,宽宽的欲坠未坠。 男人眸光掠过后,显然也看出来了,沉声道:“晚些拿下两粒珠子吧。”简宁一点了点头,眉眼乖巧,轻轻依靠在他身旁。这般场景,看来之前那个什么青梅竹马的爱恋,也是编来骗我的吧,真是人心难以琢磨。 我很纳闷,这人为何要在我面前表现一副对简宁一亲昵的样子,而他又究竟是谁?原本只当是杨文浩找来的一个下属易容成盛世尧,可眼下情形显然不可能了,首先他对杨文浩直接称“文浩”两字,其次只看这黑玉指环就觉此人身份不凡,加上之前梅姨对他的尊敬,以及外婆看清是他后的惊恐表情,还有他的口吻似与外婆早就相识。 我当真是想不通其中的原委了。难怪当时看到他的背影觉得熟悉,原来是他的身背与盛世尧十分相似,所以他假扮了那么多天,我一直毫无所察。 心思翻转,决定开门见山问:“事已至此,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了吧。” 男人轻笑出声,“宁一,由你来介绍我吧,告诉她,我是谁?” 简宁一缓缓抬头,看着我的眼神波澜不惊,只听她如机械般地开口:“他叫庄聿,是......这艘船的主人。” 庄聿?从没听说过,无论是梅姨还是外婆都没提起过这个名字。简宁一说他是这艘船的主人,无疑是证实了我之前推翻医学博士的猜测,只是没想到他会是真正的幕后人。 心中念转几番后,我问:“那是你安排梅姨和妙妙,还有杨文浩来接近我的吗?” 一旁的杨文浩听我提及他名字时,不自觉地动了动,但却没开口。显然即便是庄聿称他名字隐其姓,在庄聿面前,他还是低了一等。或许他于庄聿,就像周通和六子于盛世尧那般的关系吧。 庄聿并没回答,只是诡异莫测地看着我,自从他戴上黑玉指环后,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森寒。好一会他才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想知道的答案,等到了目的地自然就解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来三楼逛,从今天起就搬来三楼吧。文浩,你安排。” 说完就搂过简宁一的肩膀欲转身而离,却见简宁一顿住身子,仰头看他请求:“能让我与成晓说说话吗?”四目相对,黑眸中漫溢凌光,但简宁一没有退却,直直看进他眼中,终于他莞尔而笑,“既然你想,就去吧。” 我被送进了三楼其中一个船舱内,论起居住环境来,这里要比二楼好,可以算是豪华舱。简宁一把舱门关上后就凝立在当前,竟看着我发呆。 我也不理她,径自躺进软铺内,一番周折已是凌晨,即使没动手,也是打了一场心理战,虽然看起来我节节败退,且身陷囹圄,但也没将盛世尧和周通两人给暴露出来,即使那庄聿对老赵起疑心,但也不能肯定他就是盛世尧。想必之后还有心理战要打,我必须养足精神来应付,这个庄聿,不简单。 “成晓。”沉默半响的简宁一终于开口,“无论你还信不信我,我都还是要说,庄聿你惹不起,他比你想象得要厉害百倍,如果你有想保护的人,那就最好不要再做任何冲动的事,后果可能是你无法承担的。” 我转过头侧目看她,凝了半响,坐起身来道:“跟我说说你与庄聿如何认识的吧。” 她吃了一惊,似没想到我会突然提此要求,我浅笑着问:“不能说?那算了。”作势要再躺下,却听她急喊:“等等,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会信。” 接下来她坐进椅子里缓缓陈述那段往事,听得我却心惊不已,她的遭遇竟与我奇迹般的相似,也是在旅行途中遇到受伤的庄聿,将他救起后受他控制,胁迫了跟在身边,再无自由。只是她不像我四处漂泊,有在一座城市定居几月,然后巧遇昏迷的庄聿,一时心软给救回了租屋。于是一步错就步步错,深陷泥潭,再难拔身。 也曾试图摆脱过他,但其结果可想而知,没能摆脱得了,直到现在认命跟在他身旁。 我总想从简宁一的神色中找出破绽,想成她是从庄聿那听过我与盛世尧相遇的经历后胡乱编造了这段,但她陈述时嘴角的苦涩,眼中的茫然,还有哀漠心伤都不是能装出来的。可是这样神似的经历,真的是巧合吗?我对巧合两个字是深恶痛绝,因为一遇到巧合,就意味着事情不简单。 简宁一说到最后,面上露出苍凉的感慨,“说起来,我对他的了解,真只能算是九牛一毛,他从何而来,做着什么样的事,他的过去,这些我都毫无所知。唯一可以算是经验的话,就是与他相处了将近一年,多少了解他性情,懂得知进退。” 我不由对她生出了同情,她与我其实不一样的,在我遇见盛世尧之前,我一心扑在寻找黄兴元上,根本无暇顾及爱情这些。而简宁一却是经历了爱情的甜与苦再到痛,最后被禁锢在庄聿身旁,是她最大的劫难吧。 沉吟了下,假设性地问:“假如你没遇见庄聿,你会和你喜欢的那个人在一起吗?” 她闻言浑身一震,眼中闪过震惊,连连摇头:“不,没这种可能。”她就像是被惊起的鸟般,整个人都变得无主。我不由心中叹气,她是不敢去想这种可能吧,因为一旦想了,就会无法控制自己情绪,也再不能冷静地安于现状。 说到底,她其实是个可怜人。只是,她对庄聿,真的就毫无感觉吗?我在心中存了疑,过去的不能重来,会不会她也像我这般,在与盛世尧的相处中对他生了情,只是她不敢去想而已,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庄聿对她无意。 今夜是不眠之夜了,我让简宁一也躺进了软铺,两人并没挨靠着,中间留了缝隙,就如我们之间心与心的距离。即使她坦诚对我,也改变不了我与她相对的事实。 天明时,舱外传来敲门声,简宁一下地走去开门,舱外站的赫然是庄聿。他已换了一身衣物,不再是船员装束了,脸上的胡渣也被清理干净,看起来神清气爽,眼神凌厉,气质大不同。只是...... 我寒凉讥讽出声:“既然已经都揭开了,何必还要顶着一张别人的脸呢?” 庄聿顿了顿,转目去看简宁一,“你没告诉她,这就是我本来面目?” “你说什么?”我一个箭步冲到门前,不敢置信地目光搜掠他脸部,不放过任何一寸。 他弯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地说:“你以为我是易容成盛世尧?呵,问问宁一看,她见我时是不是就现在这幅样子。” 僵硬地侧头去看简宁一,只见她点了头道:“成晓,他没易容。至少,我认识他的这一年,一直看得是这张脸。” 正文 101.你怎么会在那里面 我目瞪口呆!怎么可能世间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人?而且不只是想象,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眼神。()盛世尧的眼中除了淡漠还是淡漠,很少会有情绪,而庄聿的则是萧冷,还有那如噩梦般存在的黑漩涡,幽深不见底。 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有这种感觉,看着庄聿的眼睛,就感觉遁入噩梦之中,像要被吸进去一般。本来曾设想过,那个人是某个时期的盛世尧,从小到大一直梦到,证明我与他的缘份乃是天定。可如此已能肯定,他才是梦中的那个黑衣人。 我只能凭着直觉问:“你与盛世尧是什么关系?” 却见庄聿诡异而笑,弯起的唇角让我心生寒意,他说:“这个答案,等盛世尧出现后再来解答。” 庄聿带着简宁一离开后,我坐在舱内心绪难平。他临走前那句话的意思是已经掌握盛世尧行踪了,还是暗示他与盛世尧之间关系不简单?这世界不是没有长得神似的人,电视剧里常有一些特殊演员演已故领导的,都是全国各地征召的神似演员,再经过后期化妆,基本就一模一样了。 还有另一种可能...... 双生。 这是我唯一想到的最能解释两个人长得一样的原因,世间也唯有双生子才会很难让人分辨。只是盛世尧从未提及过他的过去,我无从得知他是否知道有庄聿这么一个人存在。 突然想到一个事,假如盛世尧因为某个原因暂时不能出现,而我被困于三层船舱这事必然会被有心人传扬出去,那么还在船上的周通与六子会不会冒险来救我?以我对他们的了解,绝不会就此冷眼旁观,可如果他们贸然前来,那就真成了瓮中捉鳖,来个一锅端了。 他们并没有完全禁锢我,允许我在三楼船舱范围内走动,只不过当我走出舱门时,杨文浩就靠站在旁。相对无言,沉默维持了足有半分多钟,我罢了出去透气的想法,既然庄聿敢让我在三层自行走动,那就意味着能被我看到的并不重要,所以查探不查探也无所谓。 转过身又坐了回去,闭目沉眸,眼不见为净。 胶着在脸上的目光并没有转移,也没听见门处有任何动静,显然他没走。本以为他看我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会自觉没趣了离开,没想过了几分钟后,他竟是走了进来,然后就坐在我对面,继续盯着我看。 顿时我沉不住气了,睁开眼怒瞪他,“有你这般当牢头的么?” 杨文浩失笑,“牢头?成晓,我要是牢头,也就不坐在这了,而是直接把你舱门给上锁。” “哈!”我尖声讽笑,“那你还不如上锁了呢,免得我一个不小心溜出去发现你们的秘密,又要心塞纠结。” “既然能给你看,那就不是秘密。” 我闭嘴了,别过头不理他。这人是来找茬的吗?却听他又道:“还有几天就抵达目的地了,你也做好心理准备吧。” “什么心理准备?” 他眸光闪了下,说:“接受命运的准备。” 又是命运!我快被这两个字搞疯了,“到底我的命运是什么?” 杨文浩的面色变得冷峻,突然他站起身来抬步而走,却不是走向舱外,而是走到舱与舱之间连着的舱板前,不知他在哪按了下,居然舱板整面移动,缓缓往两旁拉开。 这间舱房居然与隔壁那间是连通的!而当我看清对面舱房里摆放的物件时,募得瞪大了眼,两具棺材!莫名的心上抽了下,不自觉起身跟着杨文浩走过去。 首先第一感官就想这里面是谁,他让我看肯定是与我有关的,所以不由心颤。但靠近了之后细看,发现那棺材黑漆陈旧,并不是新的,且棺身隐有干泥结在上面。暂时松了口气,至少如果是我关心的人若出事,不至于拿两具旧棺材安置吧。 忽然脑中电光闪过,顿时想到一个可能,失声而问:“这两具棺材从何而来?” 杨文浩侧头看我,“你不是想到了?就是你家祖坟内的那两具。” 后背发凉,强作镇定地质问:“你为何要把我们成家祖先的棺木给挖出来?”不敢去想这两具究竟是压在上面的空棺,还是被我和盛世尧移到旁边位置的藏有黑白双蛇的那两具。 但杨文浩下一句话却让我全身血液凝冻住,“你其实想问这里面是空的还是有别的......蛇之类的动物吧。”我僵立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脑中意识到,被发现了! 他轻笑了下后又道:“其实原本你们的做法真的很隐秘,一般人绝不会想到会有人把真正的棺木葬在旁穴且两米地深以下。但是,聿也过去了,你可能不知道他的能力,我只能说,他与盛世尧相当,所以遮掩法逃不出他的眼。成青萍以尸气养蛇,妄图延续成家祖先魂气不散,承继巫术能力,难怪她能在为你阳寿镇阴后,心脉不断。” 竟果真如此?在当初发现黑白双蛇时,我也曾怀疑过外婆的怪症是因为此,如今在杨文浩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但我不由纳闷,他如何会对成家事这般熟悉?普通人即便发觉棺中有蛇,也不会联想到那什么以尸养蛇上面吧。 或者说,是那庄聿对成家事了解。我没忘记当初庄聿在外婆病房内说的那句话,他说:成青萍,我们又见面了。庄聿如果与盛世尧是双生子,那么他至多也就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外婆躺下十四年,也就是说在他二十岁不到时曾与外婆有过会晤。会是什么样的事,让外婆看到他这般惊恐呢? 突见杨文浩上前推移棺盖,沉木加上湿气很沉,他费了些力。我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目光飘进里面,首先入目是惨白的骨架,心中微沉,果然是被他们给挖掘出来了。但溜过一圈,竟是没发现白蛇或黑蛇,记得它们是贴伏在底部棱角边上的,难道是视角问题? 因为杨文浩只把棺盖推开一半,所以光线并未完全抵达另半边,眯起眼往内细看,耳旁传来杨文浩的声音:“别看了,蛇不在了,昨天白天就发现两条蛇消失不见了。” 我怔住,不见了?“这棺材盖得如此严实,它们怎么会不见?” 杨文浩似笑非笑地看我,“这也是我想问的。” 脑中一转,指了自己鼻子问:“你怀疑是我放走了?”他还果真点头,“在带你进来前,确实如此想的,现在没这想法了。” 这下明白他带我进来的目的了,原来是试探我。以为是我发现了这两具棺材,从而偷偷放走了黑白双蛇。转而就想到前晚遇见周通的事,心道难不成是被盛世尧给带走了蛇?所以他在昨天会消失不见,是为安妥双蛇去了? 突闻身后传来轻敲声,我们同时回头,舱门外有人道:“杨监理,3号舱找您。” “聿找我?”杨文浩微敛了眉,转身对我道:“成晓,你安心留在舱里吧。”说完就大步而去,徒留我一人傻站在两具棺木前。 也是,棺中只剩两具骨架,他也不怕我能再出什么花样。我轻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对着祖先骨架拜了拜,就将棺盖给推上了。览了眼四周,转身走回自己舱中把舱门给关上,又侧头看了看,无论是谁对着两具棺材总是会不舒服吧,哪怕那里面是成家祖先。走到舱板移门位置,想要寻找看看哪里有暗开关,把这移门关上才是。 正在我上下寻找时,忽然耳边传来奇怪的声音,我循声去看,然后......眼睛越睁越大,惊恐充斥于心。是十多年的流浪各座城市,见多识广才练就了我胆子壮大,所以在目睹遗骸白骨时即使心惧但也不至于吓破胆,而我在认识盛世尧前本是无鬼神论者,不信世上有邪道。但此刻,我抵不住心中的恐惧泛滥周身,因为,就在我正前方,那具刚才未开的棺材盖板竟自动缓缓移开。 明明刚才杨文浩说棺中已没蛇,只剩两具骨架,即使有蛇,它也不可能会移动沉重的棺板啊,难道......难道是那骨架在作祟?这下我更害怕了,禁不住双腿发软,用力扶住舱板才不至于软倒。 棺盖自动移到一半时,它停住了,我屏住呼吸,眼睛不敢眨一下。 当一道身影从棺内坐起时,我惊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诈......诈尸!不对,棺材里怎么有尸体?是他们把谁的尸体放进去了?动......动了!又动了!我目光四处搜掠,想找什么工具防身,最后想到身上的影月,摸向腰间,正要抽出时,那具“尸体”转过身来,我惊魂未定又被震赫住,整个人直接傻了。 “老赵?”我刚要惊呼出声,意识到什么立即把声音压在嗓间。绝难以相信,他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我眼前。即使已经推断出老赵是盛世尧,但在没面对面之前,始终只是猜测,不能完全肯定。 但看那黑沉脸后寡淡的眼神,就知道不会有错了,就是他! 正文 102.他是我 我穷尽脑子只能想到这么个问题:“你怎么会在那里面?” 他没有回我话,而是一个翻越从棺内出了来,转而快步闪身到舱门前,透过舱口朝外看。…………顿时我也意识到事态的严峻,连忙从地上爬起身,从侧向舱口往外看,能见到有一个身穿白衣大褂的男人身背,隔了六七米的距离,大致就是站在3号舱门外。庆幸刚才自己敏觉没有吃惊到发出声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悄悄往盛世尧位置移动,实在是当空间里有他存在时,没法不靠近他。刚移步到他身旁时,就被他长手一拉,人翻转了个身,背贴在舱门旁的舱板上,而他欺身而近掩在我身侧。我侧头从舱口目测了下,这个角度,外面是看不到他的。 没待我再分析,就觉他从旁抱住了我,浓烈的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是了,就是这熟悉的气息,才能让我安心。之前庄聿哪怕顶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他靠近时,我依然从身到心的排斥。 只觉他的唇抵在耳畔,轻细的语声钻入耳膜:“小小,你侧头留意窗外,若有人来立即告诉我。”我立即听令从舱口斜视,盯着那方,不敢有任何鞋带。一声轻叹在耳边,“你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的呢?” 知道他是在指我接二连三遇险,现在又被困于三层船舱内,不无委屈地小声道:“我不是担心你嘛。”轻哼声传来:“跟我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能力?我是这么容易被抓的吗?” 我被堵得哑口无言,虽然说他虚弱的样子曾在我眼前呈现,可是还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将他抓住的,他总能洞察先机,先算到对方布局。可这次......谁能想到会出现一个庄聿呢?疑问太多了,我还是挑了之前那个先问:“你怎么会在那棺中呢?”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庄聿想抓我,我就藏到他眼皮子底下来。在黑白双蟒失踪后,那两具棺木除了两幅骨架外,等同于废,谁能想到我会躲在这里呢? “可是刚才若是杨文浩进来先推开你躺的那具棺材,岂不是就要被发现了?”想想都觉得后怕,实在是太危险了。却听他道:“不管杨文浩开的哪具棺,他都发现不了我的。” 我怔住,“为什么?” “你去看看骨架下面的棺板就明白了。” 这时舱外那原本站着的人也已经离开了,似乎没人来管我在干嘛。好奇心促使我走向了刚才他出来的那具棺材前,还是第一感官入目的是那惨白有些狰狞的骨架,忽略心中的惧意,仔细去看,仍不觉有异样。 “伸手摸一下中间部位。”他在身后提示。 我开始后悔了,干嘛要好奇心呢,直接问他不就可以了嘛,让我对着一具白骨已经很为难了,还让我伸手去摸......可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头皮探手下去,当手指触及底部棺板时,立即感觉到异样了,松动的!很快我明白了他意思,他在棺材底部开了洞。 目光移转到外部,两具棺材是搁在舱内地上的,倒吸凉气,他本身并不在棺内,而是在底舱?他是从二层舱内爬上来的? 果听他说:“你没留意到吗?这间船舱的底舱正是你之前住的那间,现在空置下来了。” 我回走到他身旁,很不可思议地问:“你就不怕有人会去底舱吗?这也太冒险了。” “你以为我愿意?谁让你们成家祖先不能离开自己骸骨的呢?那晚被我查到这里时,就想将它们转移,可是只要离开骨骸远了,它们就明显精力不足,只能再把它们送回来” 我吃惊地问:“你是说它们还在此处?在哪里?” “就在我们所踩的舱板夹层中间,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把上下两层打出通道来。在你们进来前,我本是在底舱的,而由于留了气孔,所以你们的说话声都能传到下面。” 听得直接傻愣了,竟然还能如此!发觉只要到他面前,我的脑子就不够用,永远摸不着门路。细细品嚼了下他的话,傻傻问了句:“那你是因为我在这里才上来的吗?” 他眉眼上挑,轻哼了问:“要不然呢?” 好吧,我问了个白痴问题。转而听他又道:“我怕再不露面,有个笨蛋听到点风吹草动又要胡来。”呃,那个笨蛋自然指我。 我尴尬地转移话题:“那个......庄聿你早见过了吧,他是你的谁?” 问题出来,盛世尧原本还算缓和的脸就沉了下来,他眯了眯眼,说了三个字:“他是我!” 什么?我没明白,“他是你兄弟?” “不是,我是说庄聿现在的身体是我的。” 我完全愣住,喃喃自语:“怎么可能?简宁一说她认识庄聿时就那副样子了啊。” 他瞥了我一眼,“你信她还是信我?” 无言以对,简宁一能骗我一次,自然就能骗我第二次,而且在当下那情况,庄聿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实则却是眸带压迫,简宁一哪敢违逆他。 盛世尧在旁陈述:“那晚你出去后,我立即感觉到四周有异样的气息在浮动,可前一夜耗心神太多,心知自己无力抵抗外敌。只能强行使用破魂术脱离自己身体,几乎是同时,屋门被踢开,一干人冲了进来,而最后走进的黑衣男人身上沉浮了极强的煞气。此人即便是我痊愈时,也很难对付。当时我不知道他是谁,后来才知他叫庄聿。” “然后呢?”我急声追问。 “庄聿把我的身体带走了,而我因为魂不能离身体太远,只能紧随而去,且悄悄依附于其中一人身上。” “等等,我打断下,庄聿那么厉害,他怎会感应不到你的魂气?” 盛世尧沉了沉眸,解释道:“在拥有巫师记忆后,自然也承继了他一些能力,即使身体虚乏,但简单玄术还是能施展的,就比如之前说的破魂术,我魂离身体后自然用了隐魂术压住自己魂气了,而且当时因强行魂离体,导致元气受损,魂气较弱,所以即使被依附的那个人,自身也感觉不到我,何况是别人。小小,你到底要不要听?要听就别打断我。” 我立即闭嘴,听他下文。 “一路跟着他们,本想乘机悄悄回到自己身体,却发觉庄聿在接了一个电话后,突然走进放有我身体的房内,右手按于我身体的眉心印堂,黑气逐渐从他头顶冒出。立即意识到他想魂入我体内夺舍,无奈我力量薄弱,只能看着他如此做。” 听到此处,顿然想到那个早晨我与杨文浩谈判说要见盛世尧,而他打了个电话,显然那电话是打给了庄聿,从而促成了这件事的发生!万般懊悔,原来是我害了他。 “没你什么事,庄聿本就有此心,所以才会把我身体带回去。”盛世尧淡声说,显然他又窥觑了我心中想法。我抑住难过后问:“那后来我冒险去救笼中的庄聿时,你在哪?是不是也在那艘轮船上?” 他突然哼了声气,冷声道:“我就在你身旁。” “啊!你是那个看守的人?不对,你依附在那看守的人身上?”那当时我把那个人还给敲晕了......呃,有些不敢看他了。 “不然你以为就凭你那一下,能把人给打晕?” 我额头冒出了黑线,也不顾他数落,扒住他衣袖问:“那后来你是不是跟随我们的汽艇一起出海了?也到了那礁石群?你附在谁身上了?”不可能是庄聿,也不是我,如果是在我身上,他能与我心灵相通提示我的。 “杨文浩。” 是他?那在礁石群杨文浩差点致命,他岂不是也......幸好我让庄聿去救杨文浩了,呐呐而道:“你怎么不依附在我身上?那样我也能早一点知道了。” “小小,我不能。”他沉暗了眸子道:“在与你合体后,我的魂若进驻到你身体,会蚕食你魂气,它会自动利用你魂气来洗涤我的魔性。” 心间泛起一股疼意,他究竟要受这魔性荼毒多久呢?敛转思绪,问他后事。 原来在我彻底昏迷后,这艘大船就开过来了,及时救下了三人。其中属庄聿受伤最轻,而我和杨文浩都伤重昏迷,盛世尧因此也不能长居杨文浩体内,撤离出来后就附在了老赵身上。并且他说这魂寄他体并不能长久,除去会淡化那个被俯身之人的魂气外,还会让那人因魂体不能完全合一而衰弱。这也是他为何不再故技重施附魂在杨文浩,或者庄聿身边人身上的原因,因为以庄聿的修为,只要时日一长就能发现端倪。 界此也解了我之前的疑惑,难怪那群船员对老赵都熟识,缘由就在此,老赵本身就是船上的人。而这艘船在救下我们三人后,还回转到岸边,将简宁一与那些“医学博士”带上了船,其中还有庄聿本身的身体以及这两具棺木。周通与六子就是在那时悄悄混进来的,他们早前就被盛世尧通知了赶过来。 如今庄聿的身体就被放在之前杨文浩的那个船舱内,目前已是庄聿自己的,也就是3号舱。不对,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庄聿,不,是你身体的身前并没有黑翼蝙蝠的图腾啊。”之前我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判断他不是盛世尧的。 正文 103.为什么怕我 看盛世尧神色并没有吃惊,显然他早已知道。()果听他说:“这件事我早就发现了,起初也觉得奇怪,后来就想通了。图腾的出现是由于巫师记忆的复苏和蝙蝠王魔性入体导致的,而真正魔化的其实是我的魂,当我魂离体时,那犹如印章般的图腾自然就消失了,或者说,它其实没消失,而是隐在了皮肤层底下,肉眼无法看出。” 原来是这样,那我还真是阴差阳错蒙对了。 “那现在你的能力恢复了吗?还不能把身体夺回来吗?”在听到庄聿本身是盛世尧的身体后,越发不能容忍了。但显然事情没我想象得简单,盛世尧说庄聿的能力他估计不出来,事实上在黑礁群遇险时,我们三人能逃出升天,正是因为庄聿。不知他使用了什么玄术,让那受幽魂控制的千层浪平息下来,当时还俯身在杨文浩身上的盛世尧就十分吃惊。 所以,在庄聿还强霸他身体,而他又还没完全恢复的前提下,不可能将自己的身体夺舍成功。同时,他怀疑庄聿已经察觉到了端倪,不光是救我的那两次,还有这棺中黑白双蛇失踪一事,于是在对方作出行动前,预先隐藏了行踪。 事实证明盛世尧是敏锐的,庄聿确实怀疑他了,所以才有“老赵落水”这个局。 如此,我对庄聿越加心惧了,尤其想到那个从小到大重复做的梦。我算是明白为何那个梦会在遇见盛世尧之前是一片空白,永远都记不住,却在遇见他后能记起来了,原因在于我梦到的那个黑衣男人,拥有的是盛世尧的身体,庄聿的灵魂。 也就是说,我自小就在预警着这一天,如果早一点能解析梦境的话,可能就会变得不同吧。感觉自己就像穿越到过去某个年代的人,能洞悉历史的发展,却永远改变不了历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事一个个成真,好的,与坏的...... 这就是我的宿命吗? 突然手上一紧,打断我飘走的思绪,抬眼一看,见盛世尧神色沉冷,向我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下一秒他已跃进了棺中,拉上棺盖前用口型对我无声道:“我就在下面。” 盖子阖上的瞬间,我的眼眶发热,为他临走前的那句话。他这个人性情寡淡,冷静又理智,温情这种东西与他可以说是绝缘,可他就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让我心安。 在身后舱门被移开的瞬间,我跪倒在地,假作虔诚叩拜。 射来的视线凝在我背上如芒在刺,不用回头也知来人是谁。顿了数秒后,讥诮声起:“觉得成家祖先棺木被掘出很愧疚?” 我头也不回地反讥:“那要不要试下你家祖坟被挖呢?”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身后,我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盛世尧是否下到底舱了,若是没来得及的话,以庄聿的能力定能感应到这空间有第三个人的气息。 但等了会,没见他有何异动,暗暗呼了口气,却被他突然开口的问话给惊愕住:“你在紧张什么?”我若不是埋着头,定要被眼中的情绪出卖,不容多想就脱口而出:“看到你能不紧张吗?” 低笑声自头顶传来,庄聿似心情很好地道:“是还把我当成是他么?成晓,其实我倒是不介意你继续与之前那样和我相处。” 起初我没意会过来,仔细一琢磨明白他话意思,顿时一股火气上涌,抬头怒道:“庄聿,既然对简宁一有意,就对她好一点,而不是在这里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庄聿居高临下俯视我,黑眸闪过妖异的光,“你真觉得我对简宁一有意?” “哼!”我重重哼声,从地上起了身,不想视角上太过吃亏,虽然即使我站起来,与他高度也差了许多,但总比仰着头说话要好些。 庄聿眸光流转,视线落在我脸上也不说话。我被看得莫名其妙,他这眼神是何意?带着点审视,又带着点深思,老实说我不太敢与他对视,那双黑眸让我畏惧。 可能是我眼中一闪而过的惧意被他捕捉到了,他立即问:“为什么怕我?” 对这个人,我总忍不住心火上冒,牵起唇角,让嘲讽再明显不过,“一个处心积虑算计我,害我的人,你说我会不怕吗?”将视线定在他鼻梁处,没正视他眼。 无声沉默渲染开,气氛凝滞。 就在我觉逼厇的氛围压迫得快窒息时,庄聿突然越过我,大步而离,却在脚步声到舱门前时顿住,只听身后他用难得不带讥讽的声音说:“成晓,我不希望你怕我。” 待我回转身时,舱门前已经不见了人影。将刚才庄聿的反常举动想了又想,都没想明白他是何意,此人心思难测,尤其听过盛世尧对他的评价后,我对他越加忌惮。 十多分钟后,简宁一来找我,说陪我去底下甲板上走走,透透气。我微觉讶异,问了句:“庄聿准了?”她侧转过头朝我微微一笑后道:“自然是他同意了。走吧,你已经窝在舱里一整天了。” 我能说我就只想留在舱内吗?在知道盛世尧就在底下舱内后,我是哪都不想去了。可若我坚持不出去,必定遭人怀疑,所以往舱内看了眼,只能郁结地跟简宁一走出了舱。途径3号舱时,我忍不住侧目去看,刚好对上庄聿看过来的视线,立即撇转头。 匆匆一瞥,只看到杨文浩坐在旁边,两人似在谈着什么。视角有限,不能全观整个舱内,也不知庄聿会把自己的身体放在何处。也难怪这三层船舱要变为禁区的,藏了这许多秘密。 直接下到底舱,走在甲板,海风吹拂在脸上,如一双温柔的手在轻抚。我与简宁一走到船中间时,趴在栏杆上,眯眼眺望海岸线。我主动打破沉默:“杨文浩说,还有几天就要靠岸了,能告诉我目的地是哪吗?” 如石沉大海般,身旁的人沉默如许,就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却听她轻声开口:“其实之前我并没有完全骗你,确实是要去一座岛屿,但不是叫蒙特利岛,而叫滇岛。它不存在于任何世界版图上,是未被记载的岛屿。” 我脑中突然闪过老屋里的那副图,漂洋过海、岛屿、城堡......难道此行就是去那?心生强烈的不安,似乎有什么要呼之欲出。可是我仅凭那个重复做的梦,只能预感到踏上那座岛屿会很危险,也对那个城堡和庄聿有着深层次的心理阴影。 “你去过那个岛吗?”我问简宁一。 她略一迟疑,答道:“去过一次,但对岛上记忆很模糊。”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她摇摇头,“我不知道,离开岛后去回想,几乎想不出关于岛上的影像,应该是被庄聿施术抹去记忆了吧。” 如此听来,那座岛是越加神秘而诡异了。 我的视线微转间瞥到她手腕上的那串黑玉珠子手链,心中一动,假作好奇地问:“这手链是什么材质的珠子?”简宁一低头去看,手指摩挲在上,“应该是玉吧,我也不懂。” “能让我摸一下吗?” 她大方的伸出手到我跟前,可当我手指触及那黑色珠子时,突的一麻,感觉好像针刺进皮肤一般,手指不禁弯曲了下,麻意消失了,再去碰时,已无任何感觉,是我刚才产生幻觉了吗?它表面极其光滑,质地纯黑,看不到一点杂质,这种全黑的应是被称为墨玉。 从古至今,对玉的传说是各说纷纭,但玉器一向是被视为吉祥物,具有驱邪避凶的魔力,很多人都会把它当成家传之宝,传延后代。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这黑玉珠子,就觉得有一股邪气在里面,是因为它的主人关系吗? 咦?怎么珠子突然变暖了?我微觉奇怪地问简宁一,她也有些讶异,因为她的腕部已经感觉到了暖意,我问她以前可曾有过此种情况,她说并没有。 我不便一直在那研究,缩回了手后,欲言又止。因为看到庄聿朝这边走来,简宁一从我神色中发现端倪,回过头略一迟疑就上了前,庄聿环住她肩膀走向我。 “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我和简宁一面面相觑,不明他为何对我们聊天感了兴趣,我懒得理会他,别转了头去看海面。听到简宁一在向他小声解释说就是闲聊而已,但庄聿却将话题转到黑玉珠子手链上。我心中微动,他是特意下来询问这件事的,难道这手链当真是有什么蹊跷不成? 只听庄聿问:“那解下的两颗珠子呢?” 简宁一答:“我给收起来了,你如果要,我去拿。” 他似沉吟了下,点点头道:“去拿一下吧,用根绳子串一下。”简宁一朝我看了一眼,就快步离开了。我无心与这人同处,扭头就往船尾方向走,却听脚步声紧随。 迎面遇上先前常聊天的船员,对方笑着问:“阿汗,跟你家媳妇出来溜达啊。”身后庄聿竟朗声应:“嗯,陈哥见笑了。”我愤然转身怒瞪他,碍于旁人在,不好呵斥,等那船员走开后,庄聿笑道:“他们并不知我身份,只当我是阿汗,目前我是被调到三层船舱做事。” 我蹙了蹙眉,他这是在向我解释吗? 正文 104.编好的剧本 沿路遇上不少在忙碌的船员,庄聿竟都以“和蔼”之态与人打招呼。…………我在旁是又别扭又想讽刺他几句,但都忍在喉间。没过一会,简宁一就气喘吁吁跑了来,想是她在甲板上找了我们一圈。 她将手中的两颗珠子递给庄聿,上面穿了一根黑色丝线,却见庄聿并没有接,而是转眸看向我道:“既然你们关系这般好,不如把这两颗珠子送给成晓吧。” 简宁一愣住,我也愣住,庄聿却是一脸理所当然状,还催促道:“宁一,帮她戴上吧。” “等等,”我低喝出声,“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珠子?” “这东西给了宁一,就是她的了,并不再是我的。”庄聿顿了顿,又加了句:“如果你介意这点的话。刚在楼上看你对此物甚是喜爱,既然有两颗珠子用不着,就不妨当你们友谊的赠品好了。” 我本想再拒绝,但转而想到刚才抚摸珠子时的怪异现象,沉默了下来。简宁一走到了我身后,替我将绳子系上,垂眸凝着那黑,这次并没有产生奇怪的感觉。就是觉得别扭,属于庄聿的物件,一部分戴在简宁一手上,一部分却给我,这叫什么事呢。 决定等回舱后立即把它给摘下来,好好研究下这珠子的成份。若不是怀着这想法,我才不愿意接受别人的东西呢。正自思询,突听简宁一在旁问庄聿:“二楼层船舱全面清理消毒,是你下令的吗?全是消毒水的异味。” 脑中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直觉抬头去看,果然见有好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员在二层各个舱间走动,身上都背着那种消毒箱。 一道目光射在了我脸上,不用去看也知是庄聿,只听他说:“船上难免有蛇虫鼠蚁,定期消毒是必要的,成晓,你说对吗?”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要杀的不是毒,而是蛇!而且是在对船上来一次地毯式搜索,搜的是谁,不言自明。 “我累了,先回三层船舱。”不想与他多交锋,怕再留多一分钟,都能被他看出我沉敛眼中的焦急。大步而行时,有意细听身后,并未听到脚步声,只感觉目光没离开过我身背,直到转过弯爬上楼梯,那如芒在刺的感觉才消失。 我顿然跨下了挺直的肩,快速朝楼上奔,赶到三层时,恰逢杨文浩走出来,他微觉奇怪地问:“你跑那么急干嘛?”脑中一转,冷着脸道:“人有三急行不行?” 他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侧开身子让我跑过。既然如此说了,我也用不着顾及形象,百米冲刺般冲进自己的船舱,然后刷的一下把门给关上了。正要去察看隔壁舱,却见那堵舱板移门已被关上了。我跑过去找了半天也没找着机关,之前杨文浩也不知摸了哪处,将这移门给打开的。 寻了半响都无果,只能对着那堵舱板干瞪眼。如果再去找杨文浩来开门,那必然要引起他的怀疑,哪有人喜欢整天对着棺材的,即便是祖先的。对盛世尧我有信心,他不可能那么容易被发现,但是那两条蛇怎么办?刚从底舱跑上来,经过二楼船舱楼梯口时,都能闻到刺鼻的消毒水气味,中间似乎还夹杂着雄黄味。 蛇怕雄黄是常识,庄聿是想用这方法把蛇给逼出来。明知如此,我却无可奈何,只能祈祷那对黑白双蛇在舱板夹层中能对雄黄味不闻所动,或者直接钻进棺中,应能抵御一些吧。 枯坐于舱内,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直到天黑,都不曾听到太大的动静。中途有人过来送餐,我也就开了门接过餐盘就闭门不出。伙食相比以前是好了,但我却食不知味,随意吃了几口,把餐盘放在一边,就倒头在软铺内想着心事。 不知道怎么着,眼皮开始打起架来,倍觉困意,很快就睡了过去。当我置身熟悉的场景时,知道自己又进入那个梦中了,脚下雾蒙蒙的水汽,人悬浮在空中,漂泊在海面上。这些前景从没变过,很快就踏上了那座岛,然后到了城堡门前,我试图控制自己不推开城堡的门,想改变梦境,可根本身不由己。就像已经编好的剧本一般,无法更改。 又一次凝立在黑衣男人身前,在他黑眸睁开前,忽觉心口发热,低头间看到了那两颗黑玉珠子,一道白芒射进我眼里,等我能再看清时发现已经转换了场景。是座古城?景致有些熟悉,街上行走的人群都穿着古装,他们竟没人在看我,全都冷漠地从身旁走过。 我走到了一座房屋前,门是关着的,可脚下却没停止,就在以为要撞上那门时,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穿过了门。是了,我是在做梦,又如何可能有实体,不过是意识形态而已。一路直走到一间古朴飘香的厢房前,又一次穿过门庭进到里面,看到了一个背朝自己的长发少女跪在窗前,双手合十似在祷告般。心中微动,绕到了她前方,想要看清她的容貌。 当我走向侧方看清她侧脸时,如坠冰窖,是应宁! 赫然想起这古城就是那魂城,只是一个是在白昼,一个则是在黑暗中,房屋也并不残缺。梦境是引我回到了千年以前吗?只见应宁突然起身,朝厢房内室走,我急忙跟上,不知她在哪处触动了机关,墙面就开启了一道暗门,随后她就走了进去,隐隐觉得有什么秘密即将解开,毫不犹豫随她走了进去。 却闻身后一声响,那暗门自动关闭了,心下一急,这可如何是好?转而又想到自己能够穿墙而出,又定了心。暗门内是往下的台阶,伸手不见五指,但却很奇怪,应宁身上似能发出淡绿的光芒,所以总能看清她的身影。走了有一会,又遇到一扇门,门被打开的瞬间,忽然整个空间陷入浓黑,原本应宁身上那点微末的绿光,就好像被门后的黑暗吞吃了一般。 在经过魂城一事后,我对黑暗有着无边的恐惧,再不敢往前一步。只能听着应宁的脚步一下一下,如踏在心尖,朦胧中似听到她哀戚的哭声传来,哭得我亦觉悲痛,眼泪夺眶而出。 突然眉心传来剧痛,意识迅速抽离,场景如机器倒带般在倒退。这情形我已经有经验,是现实里谁在把我从梦境中拉出去,而最大的可能只有是盛世尧,但当我睁开眼的时候,模糊中看到并不是盛世尧的脸,条件反射身体往后缩,惊声问:“你是谁?” 对方似愣了下,蹙起眉头沉问:“你梦到什么了?” 我脑子有片刻空白,转而看清那张脸的样子,迟钝地想到盛世尧已经变成老赵了。觉得自己都快要精分了,直觉上认准的是盛世尧那张脸,可现在那又不是他,而是庄聿,真正的盛世尧又变成了老赵,刚从梦中回到现实的我,迷迷糊糊哪里能立刻分辨得出来。 抹了把额头的虚汗,忽然又想到什么,一个直挺起身,快速下地跑到舱门前拉开帘布看了看,外面沉浓夜黑,也不知几点了,并无看到有人,这才长呼了口气。转身走向他,压低声问:“你怎么这时来了?庄聿在大肆搜查你啊。” “他没那么容易找到我的。”盛世尧淡声说,眸光扫过某处,突然一沉,问道:“你脖子里挂了什么?”我低头去看,是庄聿的两颗珠子,将它们从脖颈间拉出来,当目光触及那黑沉时,骤然想起这次梦境并不是被吸入庄聿的黑眸,而是这两颗珠子射出白芒让我沉进那个空间,看到了千年以前的应宁。 但事关应宁的事,我有些迟疑了,要不要告诉盛世尧?忽觉脖颈间一松,那绳子脱落断开了,黑玉珠子转眼就到了他手中,只见他细看了之后抬眼问:“你因为这看到了应宁?” 我顿时被噎住,忘了他能读我心思这件事了。小心地看他神色,并无异样,眼神也无变化,这才小声的把刚才那个梦讲给他听。 盛世尧听完后露出深思的神色,好一会才道:“我就是因为听到你在哭才过来察看的,发现你的印堂发黑,又遁入梦中梦了。小小,这珠子别再戴了,虽然我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但能感觉到透着一股邪气。” 我点点头,就是他不说,也是不敢再戴了。 盛世尧把珠子扔在一旁后指着桌上的剩饭剩菜问:“那是你吃的?”我莫名点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却见他走过去,拿起筷子竟吃了起来,虽不至于狼吞虎咽,但也看起来挺饿的。我迟疑地问:“你没吃东西吗?”转而就想到他躲在舱间,哪里能吃到东西。 这是最现实的生存问题,脱去那些外衣,他也是个普通人,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很快他把餐盘里的饭菜全都一扫而空,放下筷子见我神色怔忡,浅声道:“本来是想出来寻些食物的,刚好听到你这边有动静,你跟我来。”他起身走到了舱板前,等我走近了就说:“把手给我。”接着他就握住我手抵在舱板上用力按压,然后惊奇地看到移门往两边自动打开了。 耳畔传来他的轻语:“笨蛋,这门是空气挤压触动式的,就没什么机关,你在那乱摸半天,也不知道动动脑子的。” 我耳根一红,脸也不禁红了,为那“笨蛋”两字。 正文 105.釜底抽薪 盛世尧还在耳边说了什么,我一时恍神没听清,手掌被他捏了捏,微蹙了眉低斥:“心思走哪去了?”心神一荡,他这口气又有些像早前训斥我时。() 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这地方我也不能久留,你以后自己小心,并不是每次我都能及时救你的。”我心中一急,拉着他手问:“你要去哪?” “白天庄聿让人清理二层,已是起了疑,若非我及时将双蛇带离,恐怕它们已经被雄黄逼出现行,也曝露了夹层秘密。但它们不能久离此间舱房,只能再送回来。这是弊端,迟早还是要被庄聿找出来的,权衡利弊,我必须另找它地藏身。” 我点头表示理解,虽说黑白双蛇很重要,但也不能为了它们而让盛世尧被抓,眼见即将天亮,他没再耽搁,用力抱了抱我后就跃进了棺内,消失不见。我沉了沉心,忽略他离开后升起的黯然,将棺盖阖上,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遗漏后走回自己舱内,把移门关上。 忽然想到还有个事没告诉盛世尧,此船即将抵岸,而目的地叫滇岛的地方,很可能就是我梦中去的那座岛屿,也就是外婆画中的那个。 砰! 我惊站起身,那是什么声音?跑到舱门边听,动静似乎不是这层楼传来的,忽然心中划过异样,盛世尧刚从暗道下到二层去,会不会是他出事? 再无法冷静,移开舱门就冲了出去,刚好看到庄聿与杨文浩也从舱内出来,他们视线同时线射向我。“文浩,你下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庄聿冷声吩咐,他却朝我走来。 我不想理他,探出头到栏杆外,立即发现底下一层有疑似火光,并闻到了味道。轰乱的脚步声在响,不停有人在喊“着火了”,而底舱里的船员也都纷纷起来,拿了灭火器冲上二层。若不是庄聿在身旁,真想也跑下去察看到底是因为什么起火的,主要是我怕盛世尧有事。 脑中转过一圈,想到了一个理由,侧目看向庄聿问道:“宁一呢?她是不是在下面?” 他却用审视的目光看我,从脸到身,不知在看什么,好像根本没听到我的问题。我不由怒从心起,有故作的成份,也有真实的情绪,“你还是不是人?那么大的火,你就不怕简宁一出事?庄聿,你是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骂完就越过他身旁,想要冲下楼去,却被他在身后一把拽住手腕,问了句让我头皮发麻的话。 “盛世尧来过?” 我故作镇定装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庄聿也不多说,只用力将我拽回船舱,冷眸扫过四下,最后定在舱板上。看得我心惊不已,是我哪里露出了马脚,被他发觉了?他抬步走过,我的手腕被他牢牢控在掌中,只能跟着他一起过去。 移门被打开,两具黑漆棺木再次呈露眼前,庄聿边走边说:“成晓,知道我为什么能发现异状吗?因为那两颗黑玉珠子凝了我气息在内,你戴上后,眉心会染有黑气,而现在你却净洁无恙,除了盛世尧谁能帮去驱除?” 我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在胡说,我不会信你的。”可心中却早已没了底,梦中回来时确实感觉眉心疼痛,难道就是那时盛世尧为我驱除了庄聿所说的黑气? “信不信随你,倒是我疏忽了,竟没想到问题出在这两具棺材上。”说完他甩开了我的手,大步走到棺前,没给我阻止的机会,就将棺盖掀开,厉目扫过后,沉步走到舱门前,对外低吼:“来人。”很快跑来了好几人,庄聿寒声下令:“给我把这间舱房拆了。” 之后,我只能发白着脸看他们拆解舱板,自然盛世尧打得那个暗道也被曝光在外,而在舱板被撬开后,黑白双蟒立即就被发现了,它们正盘缩在一起。整个过程中,庄聿都噙着抹冷笑凉眼旁观,而我看着这样的他,心中莫名升起寒意。 正在我彷徨着不知庄聿会如何对待双蛇时,忽见简宁一白着脸跑来。将她上下打量,见并无受伤,也算是松了口气,到底与她还可算是朋友,不希望她出事。 只见她凑到庄聿耳边说了句什么,就见庄聿面色大变,顾不上这边大步而走,竟是步履匆匆。出什么事了?我心里嘀咕。老实说,自从认识盛世尧后,还没从他脸上看到过如此失态的神色,他向来波澜不惊的,暗想这庄聿到底不如他。 双蛇最终的下场是被人用铁笼关了起来,即使想反对,也没人会听我的。而我的舱门外也站了两个人看守,正式被限制了自由。外面一直都是轰乱乱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从早到天黑,没人再来管我,也自然不会有人送餐给我,不至于饿的发昏,但也挺难受的。 如果这是庄聿对我的惩罚的话,那我也只能默默忍受了。 等到夜间,舱门被外移开,一身黑沉煞气的庄聿站在门前,阴婺地盯着我。微微慑缩了下,我往后退了些。他走进门,拉了张椅子坐下,以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开口:“知道盛世尧做了什么吗?他在二层舱弄爆了一个氧气瓶,造成一场火灾,引我的人下去救火。然后又有意将你曝露,引我去找那两条蛇,他却悄悄摸进了3号舱,给我来了个釜底抽薪。呵,成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一番话,接连抛了几个炸弹出来,把我轰得脑子都糊了。他说刚才二层的火是盛世尧故意引爆的?然后之前那什么眉心黑气这事也是有意曝露给庄聿看的,等等,庄聿说盛世尧摸进了3号舱,釜底抽薪?电光火石间,什么闪入脑中,然后我震在当地。 天哪,庄聿的意思是盛世尧把他的真身给带走了? 联想之前他大惊失色,与现在这幅阴沉模样,以及刚才那话,越想越觉得可能。而这种计中计的局,确实是盛世尧一贯的手笔。 庄聿的眸光始终没离开过我的脸,所以也不指望自己能不露声色到瞒过他的眼,他这幅架势也是准备摊牌了吧。我默不作声任他审视,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开口:“你倒是镇定,就不怕我拿你开刀?”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要真拿我开刀,我又能如何?”我淡淡地嘲讽他。 庄聿目光一厉,一字一句地质问:“他在哪?”我侧头想了想后道:“这个问题我也很想知道,若你有消息了,不妨通知一下我。” 那方男人脸上怒色立现,可却一闪即逝,转而他冷哼出声:“盛世尧不惜利用你和牺牲双蛇来引我入局,你于他也不过是颗棋子而已。这样的人,值得你为他维护?” 不得不承认,这个庄聿很懂得如何击中对方软肋,确实在想通其中过程后,心底就微微有些别扭。但我不会让这别扭呈露给他看,淡笑而回:“值不值得在于我,当他在我心中价值超过自己时,那么即使被利用,我也甘愿。” 几乎瞬间,我就感觉到了庄聿身上的沉怒,因为他并没有掩饰,眸中闪着怒光。突然舱外传来杨文浩的声音:“聿,人带来了。”庄聿立即敛去了怒意,朝我诡异而笑,“带进来。” 我不自觉转眸向舱门处,首先进来的是面容严峻的杨文浩,他瞥过我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随后有两人拖了个人跟在他身后也进了来,直觉去看被他们拖动的人,那人垂着头四肢无力,像是昏迷了一般。可当他的头被抬起时,我全身血液凝固。 庄聿从椅内起身,似笑非笑地问我:“怎么,认识他吗?” 想要强令自己摇头,可仅这个细微的动作,我都做不起来,只僵硬地瞪着那处。 庄聿说:“他叫老赵,是底舱的老船员,之前救过你两次,你怎么就那么健忘呢?在之前,我将整艘船来了个底朝天大搜查,终于在底舱甲板层中找到了他。本来他还想抵抗,我只好亲自出手将他擒下,成晓,我们打个赌怎样?” “什么赌?”听到自己愣愣地问。 “赌一下,我若把手按他天灵盖,看能不能把他的魂打散?咦?你怎么在发抖?冷吗?文浩,把你的外套解下来为她披上吧。” 我低下头,果然发觉自己全身在发抖,是内心的恐惧再无法压抑了吗?肩背上一沉,一件外套果真披在了我身上,抬起头对上杨文浩的视线,目露哀求。可是他只沉了沉目,就转身而走,而那方庄聿已在轻笑着说:“成晓,你该求的人不是文浩。” 其意显明,可是求他?能有用吗? 都没等我开口,庄聿的手掌已经狠拍而下,一声惨呼从“老赵”口中溢出。我怒极攻心,冲上去抬脚踢向庄聿,他往后退了一大步避让开,“老赵”重重摔在了地上。 顾不得去伤人,俯身扶起人,竟发现他已经气息全无。 不可能!盛世尧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我不信,从鼻息到心脏再到脉搏,竟全没有了,还有哪里能证明他有生命特征? “不用看了,他已经死了。”庄聿冷冷地说。 正文 106.好人与坏人 排山倒海的痛犹如针扎一般在心底泛开,似痛还酸,逼得我双眼发红。||盛世尧本就是一缕孤魂寄俯在老赵身上的,如今魂再被庄聿打散,他还能活吗? 悲愤使我理智全飞,一点点将人放倒于地,我的心中只剩一个念头:庄聿杀了盛世尧。起身时我的人就冲了出去,在欺近庄聿身前时,影月被我从腰间拔出,横刀砍向他胸口。 嘶啦一声,庄聿的衣襟被影月划开,血涌了出来,手中影月顿然变热。我僵住了,全然忘记庄聿现在这具身体是盛世尧的,而影月认他的血!一瞬间,我如泄了气的皮球,浑身血液冰凉。难怪庄聿不躲,不是他的身体,他又何必在意? “武王刃?”庄聿轻慢开口,“倒没想这把刀果真在你这。” 之前就曾听梅姨说影月是武王刃,现在从他口中再次听到,也不觉得惊奇。而此刻我心冷成殇,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只垂着眸,直愣愣地盯着躺在地上的人。 但庄聿又怎会放过我,他讥诮着问:“为什么不刺了?我都站在这任你动手了。”顿了顿后,他又道:“怎么,怕了?是因为你早就知道这幅身体是他的了吧。还当真是我大意了,就在我眼皮子底下你们碰了面,你说如果在这身体上留下点印记的话,会不会很有意思呢?” 我倒吸凉气,怒瞪着他问:“你想干什么?” 他面色一沉,寒声道:“成晓,我没多大耐心。”我狐疑地看着他,脑中转过一圈,顿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而理智也尽数回笼。庄聿这般作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找到自己的身体,等等,盛世尧既然可以俯魂在老赵身上,也定可以附魂到别人身上,而他花费这么多心思要带走庄聿的身体,最终目的是为了...... 心中豁然敞开,是了,盛世尧绝不可能那么容易被抓,而庄聿如此沉不住气也正是害怕这个可能,所以在找到老赵后有意在我眼前动手,为的就是想从我这逼出盛世尧的藏身之地。 我眯起眼,缓缓道:“庄聿,你输了,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看到庄聿的脸色变了变,立即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刚才说的赌其实是赌我到底知不知道盛世尧在哪藏身。 凉眸盯了我半刻,他说:“那我们加砝码。” 我不懂他意思,却见杨文浩走了出去,很快又回来了,连带着把关了双蛇的笼子也带了来。庄聿走到笼前,冷酷地说:“它们的由来不用我说,想必你早已知道了。我都不用对它们施术,只需毁了隔壁那两具骨骸,它们就立即魂飞魄散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沉怒于心,但我只能深吸了气压住,“庄聿,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庄聿笑了,却笑得令我发毛,他说:“是与不是,试过才知道。” 杨文浩抬步走向了两间舱房连通的舱板,按下手掌启开移门后,两具棺木立现于眼前,而其实,那早已不是完整的棺木,在这之前,它们已经被拆解成一块块木板,是勉强拼合在一起的。杨文浩轻轻一拍,棺木立即四散而开,我惊怒呵斥:“杨文浩你!” 而他只是回头轻飘了我一眼,目光就转向庄聿,显然他只听命于那人。 庄聿朝我逼近一步,“如何?考虑好了吗?” 我怒得冷笑出声,对着庄聿脚边狠狠淬了一口,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个阴险小人,跑来拿两幅死了上百年的枯骨威胁逼迫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你要毁尽管去毁,他们本就死了,魂飞魄散又如何?我连自己都管不了,还管得了别人的前生后世?” 静默无声!庄聿死死盯着我,一句话都不说,眸中的怒焰似要将我焚烧。良久之后,杨文浩在另一边试探地轻唤:“聿?她好像......真不知道。”庄聿厉目扫过,“文浩,你真把心丢她身上了,现在来为她说话?哼,给我严加看守,再不准她离舱半步。” 待庄聿沉步离开后,杨文浩就安排人过来把装有双蟒的笼子和老赵给拖走了,又把那扇移门给拆解下来,换上了无缝舱板。他在临走前对我轻叹了口气,低声说:“你好自为之。” 舱门刷的一声,被关上了,舱内只剩我一人。强自镇定死撑的一口气立即散了,全身顿失了力气,软坐在地。只有我自己清楚,是有多心虚,不是怕庄聿真会毁掉那两具骨架,而是我无法肯定盛世尧是否真的没事。 简宁一拉开舱门走进来时,我还僵坐在地,闻声抬眼看清是她时,嘴角划过讽意,轻声问:“他让你来监视?”她的眼神缩了缩,无疑被我说中了,目光穿过她,看到舱外站了数人,不由暗嘲:这下我这间舱是固若金汤,插翅都难飞了,庄聿倒还真给我面子。 夜深人静时,我沉闭着眼,听到身旁简宁一的呼吸始终微沉,无意去理会她,背转过身去。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身后铺位动了下,好一会听到她问:“你饿?” “换成是你,一天都没吃东西,饿不饿?”我没好气的低声嘀咕。 她离得近,自然被听了去,很快就听她下地,拉了舱门出去了。回来时拿了一些饼干类的干粮,她解释道:“时间太晚了,不好把厨师喊起来做,你先将就垫垫肚子吧。” 我也没客气,拿过饼干袋子就撕开了吃起来,过了这么久,情绪已渐渐平复。在无能为力又无可奈何下,只能学会随遇而安。另外对盛世尧,我告诉自己要相信他的能力,都能设局晃过庄聿,他不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至于利用我的那点小别扭,也被自己抚平了,那黑气必然对我不好,他不可能在发现后就此放任,那为我驱除后势必会被庄聿察觉,不如将计就计。 经久磨砺,我学会了从不同角度考虑事情。 简宁一为我倒了杯开水在手边,静坐在旁。我瞥了她一眼,假作无意地问:“你对庄聿是怎么看的?”她似没想到我会突然开口,怔愣着反问:“什么?” “就比如,你觉得他这个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她默声想了好一会,才迟疑着开口:“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他做的事诡异离奇,都是我闻所未闻的,要看坏人的标准在哪。若以道德尺度衡量,他可能算是坏人,可他也并没做实质性的坏事。” “草芥人命,还不叫坏事?” 她看了看我,轻声说:“你说的是老赵吧,他并没有死,只是暂时闭气了,在我来之前,他已经缓过气来了。” 这答案倒令我有些吃惊,不过简宁一没必要在这上面来骗我。 只听她又道:“其实这世界是不可能将好人与坏人泾渭分明的,凡事都是相对的。就好比我之前的那个他,当伤害造成无法抹去的深印时,我曾在心里骂过他是混蛋,可岁月长久后,那些再深的印记也会淡去,偶尔想起只觉得淡淡的疼,没了当初的刻骨铭心。至于庄聿,我只能说他是特立独行的,这样的人不会很多,他的行为有着某种特殊的原因,而且游离于现实之外。所以无法用常规的好与坏来权衡这么一个人。” 一席话,让我陷入了沉思之中。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让我无从反驳。因为盛世尧其实也是这么一种特殊的人群,会为了某个目的,利用所能利用的一切资源,布局谋划,只对身旁的人付诸关心,其他人全然漠视。 我凝看着简宁一的眼,沉声问:“所以,你爱上他了吗?” 她的眼神有瞬间的慌乱和不安,最后垂眸于桌面,定定地发呆。我轻叹,无需再答了,简宁一早已爱上了庄聿,所以此刻她会想要试图让我转变对庄聿的看法,以迂回的方式表述他的行为有着自身特殊的原因。诚如她所说,那段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恋,随着岁月流转,已经渐渐淡去,而她的心在慢慢偏离。这才是她愿意为庄聿撒了一个又一个谎的真正原因。 其实不是时间的关系,论时间,她爱那个青梅竹马的男人爱了十几年,庄聿与她相处不过一年多,必然是这一年多里庄聿的某些行为打动了她。就像我与盛世尧,我们认识的时间真不能算长,可我对他却是从反弹到品嚼失落,到喜欢,再到体味失去的沉痛,到现在情深。这个过程快得让人难以置信,而他却是那么深的印刻在了我心上。 这一夜,我与简宁一都没睡,各自想着心事。 之后几天,我再没机会走出船舱,而无论是庄聿还是杨文浩,都没再出现,只有简宁一始终陪着。终于这天,简宁一告诉我到滇岛了,我才有机会走出船舱。 凭栏而瞰,底舱甲板上船员们在纷走忙碌着准备靠岸,而前方百米之外处,赫然一座孤岛屹立。我眯起眼看了半响,也没法分辨这座岛究竟是不是梦中的那座,因为外婆的那副图是俯瞰图,描绘了整座岛的全景,而我做的梦就漂洋过海直接跳跃到了城堡前,所以仅凭岛的一角是无法分辨出来的。 隐隐而感,当我踏上这座岛后,一些掩藏极深的秘密将开启。 正文 107.如何认主 我与简宁一下到了底舱,很快就来到船头,发现庄聿与杨文浩已经在了,而他们身旁站了数十人。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两人都回转过来。 多日未见,初一看,庄聿的神态竟酷似以前的盛世尧,面无表情而眼神寡淡。他目光扫掠而过,最后定在简宁一脸上,不等他开口,简宁一走上了前,他伸手环住她肩膀转过了身,没有将多余的目光停驻于我身上。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们的背影,我竟微微有些怔忡。 等船靠岸时,发现岸边竟等了不少人,杨文浩率先走上前,在其中一个稍年长的人耳边说着什么,就见那人眼神疑惑地看过来,但很快庄聿就松开了简宁一,领头走上了岸。众人齐唤:“岛主!”声势如虹。 简宁一退回到我身旁,拉了拉我,轻声说:“走吧。”我们就跟在队伍后面,等穿过小道后,就看到有车辆停靠在路边。等大家各自上车后,我们前后看了看,准备走到最末的一辆车去,却见杨文浩向我们走来,“聿让你们坐他那辆车。” 我与简宁一对视了一眼后,就跟着杨文浩走到了最前面,那里停靠了一辆房车。沿路过来,可以感觉到好多道目光射在我们身上,等钻进房车内才终止。里面沙发上庄聿与那名年长者坐着,两人同时看过来,长者目光落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番后问:“岛主,这位是......?” “回去了再说。”庄聿飘了我一眼,淡声说。转而又对我们吩咐:“你们去里面。” 简宁一点点头,沉默地拉着我走进了车内厢,将移门拉上,与他们隔开来。里面是张沙发床,我们刚坐定,汽车就启动了。算是沾了简宁一的光吧,能坐上这种豪华房车,还能透过窗口观赏岛屿美景。 外面时有传来语声,侧耳听了听,发觉不是用的普通话在交流。我看向简宁一,压低声问:“你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吗?”她摇摇头,“这是他们滇岛上特有的一种语言,不是本岛的人听不懂。” 车子开了有一个多小时缓速下来,透过车窗,我看到了那座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城堡,顿时心上如被压了一块大石,沉重到透不转气。是命运的轮回,还是无法避免的诅咒? 简宁一细心,发现我呼吸急促,脸色很不好,就问我怎么了。我目光始终没离那座城堡,幽声开口:“如果我说,这个地方我无数次梦到过,你信吗?” 抽气声在耳旁,“你也梦到过?” 我怔住,如慢动作般转回头,凝目于她脸上,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用“也”? 等听完简宁一的陈述后,我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难以置信。这世上居然还有一个人像我一样,一直重复做着同一个梦,而她的梦境与我的有些出路,只到站在城堡前就结束,她从没有一次打开过城堡的门,也没看到过那个黑衣男人。 我想到什么,问她是否一直都记得梦境,她摇了头说是在遇见庄聿后才记起的,以前的梦境都很模糊,醒来大部分都忘记了,只有依稀的轮廓。 怎么会这样?她为何与我经历这般神似?难道她与我一样,也拥有梦境预知的能力?我换了个方式询问:“那你可曾有梦到什么,然后现实中果真发生那件事的经历吗?” 简宁一失笑了摇头道:“哪里可能有这种事啊,你是看电影看多了吧,我其实很少会做梦,就是做了也都不记得。” 我知道她说的那部电影,还真的曾特意去看过,虽然觉得有些玄乎,但却让我相信了梦确实有层次与境界。所以在盛世尧分析我梦境有多层时,并不觉得难以接受。 眯眸凝看城堡大门,幽声说:“宁一,你说不可能有这种事,那关于城堡的这个梦,你又怎么解释?它不是真实发生了吗?” 她沉默了下来,好一会才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对庄聿有了不同的感官,觉得像是冥冥中注定了般。” 微微怔住,没想会得到这么一个感性的答案。 隔门上传来敲声,杨文浩在外说:“到了,下车吧。”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了下来,我和简宁一收整情绪起身,拉开移门时,见庄聿和那个长者已经不在了,杨文浩站在车门前在等我们。下车后发现原本紧随的那么多辆车都不见了,只剩我们这辆房车停在当下。 绕过车尾,就见城堡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两排人齐整地从外到内而站,有男有女,服装一致。说这城堡是欧式建筑并不恰当,更多的像古城堡,但与在金沙古镇看到的古堡残骸与魂城的那个古堡又不一样,这一座要更豪华更大,外观上加入了许多现代的元素。 走进城堡,我第一直觉就是目光扫略四周,在没看到那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睡榻后,稍稍松了口气。暗自安慰,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空间大到难以想象,都感觉走在里面能听到脚步的回声。并没看到庄聿,只是杨文浩在安排事务,并让人带我们去房间,他很像是城堡的大管家一般。并没有把我与简宁一再安排在同一间房,那个带路的人领我到门边就离开了。 房屋内的陈设,也是古色中夹杂了现代元素,倒不会显得不伦不类,因为很显然设计师在装潢上狠花了一番心思。准时准点会有人送餐食过来,服务周到又客气,给人感觉就如住五星级酒店一般。只是我知道,一般犯人待遇越好,代表着对方越想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 一直到晚餐用过后,才有人来说岛主要见我。那人在屋檐下,我想不低头也不可能,只能跟了那人七绕八弯的往城堡深处走。到后来,我都辨不清方向感了,敢说如果让我一个人走回去的话,绝对找不到刚才出来的那间房。而我发现,越往里走,越加古朴,可以说后面的房屋构造完全就沿袭了古代装设。 走了足有十分钟,才在一扇雕纹黑檀木门前停下。 “岛主,人带到了。”领路人恭敬回报。 庄聿的声音从内传来:“你下去吧。”那人应了声后就退开了,徒留我一人站在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我焦躁不耐时,门从里面被拉开了,而当我看清里面开门的人时,惊愕在原地,失声而喊:“梅姨?” 我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梅姨! 她把我上下看了看后,淡声道:“进来吧。”说完就转身先入了内,我不自觉地就跟着她走了进去,这是自那晚从疗养院里逃走后,首次再见到她。而她对我的态度,也是从未有过的淡漠,凝着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竟觉得陌生起来。 很快我就看到了庄聿,他背朝着这边,不知在看什么。当我走近后,庄聿转过身来的同时,我再度惊愕住,在他面前跪了个人,而那个人竟是......外婆? 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心中钝钝地想:外婆好了?只听庄聿凉声开口:“成青萍,不敢抬头看是谁来了吗?”我看到外婆全身震了震,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时,没有惊惧,只有万念俱灰的绝望,她似涩哑了般开口:“阿晓。” 我一个箭步冲到跟前蹲下去扶她,“外婆,你为什么要跪他?起来啊。”可是外婆纹丝不动,牢牢地跪在地上,甚至趴伏到底,颤声哀求:“主人,求你饶过阿晓吧。” 主人?她唤庄聿是主人?这是怎么回事? 只闻庄聿轻哼了声道:“有句话叫天意不可违,成青萍,你妄图改她命运,结果呢?若不是我及早发现,她都将魂飞魄散。” “怎么可能?”外婆惊然抬头,“明明有......”她倏然止口。 “你想说明明有你们成家的紫金匣子护她魂气吗?但你知道她遇上了谁?” “谁?” 庄聿低了眉眼,一字一句道:“武王刃再现,你难道还想不出那个人是谁?” 两人的对话听得我云里雾里的,只看到外婆神色变得惊惶莫名,一把抓住我的手问:“阿晓,你的武王刃是怎么来的?” 我从腰间摸出影月,不安地问:“你们说的武王刃是它吗?可是它叫影月,原名叫饮血刀啊。”不明白他们为何都称这刀为武王刃。 外婆伸手想要去拿影月,我连忙缩回手说:“别!这刀认主,它会自动伤人的。”外婆缩回了手,再次问我这刀是如何来的。我不想在庄聿面前多讲,只说这刀本是契丹王的,后无意中被挖出来,到了我手上。 外婆又问:“那你是怎么让它认可的?” “它喝过我的血后,就认定我是主人了。” 没想外婆顿时瘫坐在地,惊瞪着影月,簌簌发抖。怎么了?她为何对影月如此惧怕? 却听庄聿在旁道:“成青萍,现在你信了吗?无论哪个空间,能够让武王刃认主的唯一可能,就是闻到他的血,而唯有他的血融入了成晓体内,才可能让武王刃苏醒。” 他们口中的“他”是指......盛世尧?意思是影月闻到了他的血才认可我为主人?可哪里有他的血融到我体内这回事啊,等等,在发现影月之前,盛世尧曾为解黄大仙在我身上下的药引,滴了几滴血喂我的,难道就在那时? 正文 108.两个故事 我本还在寻思,突见庄聿不知从拿取出了刀片,往指尖轻轻一划,血立即冒了出来,不等我反应,他就把血抹上了我手中影月的刀刃,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变化。刀刃变红变热,我知道这是影月精魂苏醒的征兆。 我对庄聿怒吼:“你干什么?不是你自己身体就毫无顾忌是吗?” 外婆在旁惊声疑问:“怎么回事?主人你这具身体......” 只听庄聿说:“本我只是怀疑,现在看来是可以确定了,他果真就是武王。” 外婆面露惊恐地看着他,转而再次匍匐于地,哀求出声:“主人,求你放过阿晓,她不能再次苏醒了,否则将是万劫不复啊。” 我连忙上前去扶,“外婆,你求他干嘛?什么叫我不能再次苏醒?你们总说命运,到底我的命运是什么?”却听旁边一直沉默的梅姨突然开口,但不是对我与外婆,而是对庄聿:“岛主,阿晓预知能力已经成型,何不保持现状......” “呵,韩小梅,你对成晓也起了恻隐之心了吗?” 梅姨一下缩回了话,低头不敢再语。而庄聿转目看向我,“也不知你到底有何魔力,竟能让身边的人都心向你,成青萍与韩小梅与你相处多年不说,而文浩与宁一认识你不过数月,居然也都帮你说话。难道当真是......” 当真是什么?他话说一半止住,眼神复杂莫测。隔了会儿低声命令:“韩小梅,你带成青萍出去。”只见外婆与梅姨同时色变,齐声而喊:“主人!”“岛主!” 却被庄聿厉眸一扫,寒声呵斥:“出去!”两人都不敢再说话,梅姨低着头上前扶起外婆,外婆似要对我说什么,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最后绝望地耷拉下了眼皮,与梅姨一同走了出去,看她步伐蹒跚,应是还没完全好。 屋内只剩了我和庄聿两人,一下子就静默下来,气氛变得比先前更凝滞。庄聿瞥了我一眼后道:“跟我来。”说完就抬步往后走,我站在原地不动,狐疑地看着他后背。 他走了几步发现我没跟上,停下回头看着我说:“不是想知道你的命运是什么吗?答案就在后面,怎么,害怕了?” 明知他在激将,我却无法控制自己脚步向前移动,因为“命运”这个论题就像是一块奶酪般诱引着我,不见得就想吃下去,但我迫切想弄清楚这块奶酪究竟是什么成份。 庄聿勾了勾唇角,转身继续往里走,随着他进到后室,环看四周,除了光秃秃的四面白墙外,并没见有何奇特。也没见庄聿动了哪处,忽然头顶灯光骤亮,四面白墙的顶端缓缓下降巨幅画卷,一共四幅,将整面墙都遮盖。 基于绿湖古楼和后来魂城中经历,我对画卷变得尤为敏感。而眼前这几幅只粗略一看,就能发现描绘的是古时,四幅画分别为不同场景不同人物,但都不是我曾见过的场面。尤其是其中一幅,上面画的好像是仙女,描绘的色彩也都铺垫了极浓的神话气息,腾云驾雾,鹤鸟环绕。其余几幅倒数正常,像是讲述一个国家的兴衰过程。 庄聿指了指椅子道:“坐吧,给你讲两个故事。” 我觉得莫名其妙,他怎么突然讲起故事来了?耐着性子坐下后,就听他缓缓讲述起来。 第一个故事是神话故事,讲得九天玄女。 九天玄女,又称玄女,原是上古神话中的战争女神,她深谙军事韬略,法术神通。因除暴安民有功,玉皇大帝敕封她为九天玄女、九天圣母。 古时对玄女有多种说法,一是传说她本身是一只玄鸟,曾有“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一说,意思是说天帝命令玄鸟生下商的始祖契。而在隋朝之前,有一部叫《黄帝问玄女兵法》的著作。书中详细记载了九天玄女以人首鸟身之像现身助黄帝战胜蚩尤的故事。这是对九天玄女最早的记载。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九天玄女由“天女魃”衍化而来。还是黄帝与蚩尤战争的故事,相传黄帝请来天女魃,专门对付蚩尤所请的风伯、雨师。最终天女帮助黄帝取得了胜利,而使得后代成为炎黄子孙。第三种说法则是“九天玄女”应为“九天壬女”,壬女,即炎帝生母任姒,感神龙首而生炎帝,有蟜氏之女,任姓。 总之关于九天玄女的传说是各说纷纭,从玄鸟初始,到造“天书”助黄帝,又到春秋时助越亡吴,战国时期的孙膑从鬼谷子那里得天书三卷,八门遁法,六甲灵文,这就是我们后世所说的奇门遁甲。还有很多沿袭着历史相传下来的故事,都被人们铺上了极浓的神秘色彩。 庄聿在讲这个故事的时候,目光落在墙上那副仙女图上,大致明白,那画中人物应该就是他所说的九天玄女。这些神话故事我虽没多大研究,但也曾听到过一些,不明白他讲这些的用意。本以为他在陈述完后会向我解释,可他在停顿了片刻后竟直接讲起了第二个故事。 这第二个故事就不是刚才那种玄乎的神话了,而是讲的两千多年前,云南抚仙湖畔有一个古国,司马迁在《史记》中称之为“滇国”。 大约在公元前339年,楚国欲将势力范围扩展到西南,派楚将庄蹻入滇。不久,秦国灭了巴国和蜀国,庄蹻失去了与楚国本土的联系,于是,“以其众王滇,变服从其俗以长之。”公元前109年,汉武帝兵临滇国,滇王举国投降,并请置吏入朝。于是汉武帝赐给了滇王王印,令其复长其民。此后不下百年,这个古国就销声匿迹了。 听完这个故事,我觉得这古滇国与契丹民族有异曲同工之处,同样都是在历史上忽然失去了踪迹。等等,滇国,滇岛......都有一个滇字,不会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吧。骤然想到最早那任滇王也姓庄,一下子懵懂住了,别告诉我这庄聿是古滇王国的后裔啊,要不然他跟我讲这滇国历史是要作何?而这两个故事又与我的命运有何关系? 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蹙了眉催促:“你能不能讲重点?” 庄聿轻轻一笑,“故事还没讲完呢,急什么。在滇国政权被汉朝吞没后,必然举国分裂,群王各据一方城池固守,而其中尤以武王最为强大,虽他占据的是一座小城,却固若金汤,原因在于他的巫术很高,且传闻他有神兵利器也就是武王刃助他通灵天界,请得九天玄女相助。成晓,你知道这个武王叫什么吗?” 听到这里,我即使再懵懂也明白庄聿想表达什么意思了,而他其实也无需我回答,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在他口中滚过。 尧。 我难以相信,庄聿口中的这个武王,显然是在臆指魂城壁画上所描绘的巫师,而之前盛世尧也说过他拥有巫师的记忆,也就是说这武王很可能就是他的前世。若按此推断,那座古城并不是千年之前,而是两千多年前了,时间整整差了一千年。然后千年之后到契丹族灭亡时,他又转世成为契丹王吗?可是既然隔了千年,这把影月刀又怎会再次回到他手上呢? 难道是巫师也像契丹王一样将影月埋在了某地,然后当契丹王开启前世记忆后,将其取出?想想应该也只有这种可能了。 但后面那个传说我有些不信,说影月能通天,还因此请到神话中的九天玄女来相助,哪可能真有这种事?神话之所以是神话,是因为一些在当时人们无法解释的现象,被冠上神秘色彩,加入夸张元素,从而造就神话。 忽然想到什么,我心中一惊,莫不会庄聿所说的九天玄女是那应宁?她拥有先知能力,后来确实是她帮助巫师打赢了那场战争,至于她是否凭借先知赢取胜利的我无从得知,但完全符合庄聿说的情形。 我脸上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过庄聿的眼,他似笑非笑地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没什么,你还没讲到主题,这些与我又何干?”直觉不能曝露那段巫师和应宁的事,我绝不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反被他给套了话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不一件一件理下来,你是没法明白的。” “你不说又怎知我不会明白呢?”在猜到他说的玄女是应宁后,我没耐心再多听他讲后事,只想知道他带我进这里面,讲的这些与我有什么关系。 庄聿倒也没坚持,手摸向某处,将那四幅画给收起,然后一幕奇怪的事发生了。以为自己算是见多识广,再不会有什么让我吃惊到目瞪口呆,可是当正前方的那面墙竟慢慢变得透明时,我还是不由张大了嘴,呆若木鸡。 当透明到可视时,我逐渐明白了其原理,这不是普通的墙,而是某种特殊材质,靠的是光线原理,强光照射时就看起来像是一堵白墙,光弱后就显了原来面貌。 正文 109.怪力逻辑(感谢shizi软妹子的钻石) 透明墙后是白雾腾腾,不知是什么气体。只见庄聿走到墙边,按下墙上的某处,以为他是要把这面墙给打开,却发觉并没有动静,反而是墙内的白雾渐渐消散。 等我看清里面情景时,不由浑身发寒,那里面居然放了一具冰棺,而冰棺中躺了个女尸。这情景不由让我再次想起了应宁...... 眼前这个女人并不是古尸,身上的穿着就是比较老式的现代衣物。面容姣好,双手交握于身前,我明明觉得害怕,却移不开目光。 就在这时,庄聿突然在我耳旁说了句话,让我脑子轰然而炸。 “她是你的母亲。” 我缓缓转头,瞪大了眼问:“你说什么?” 他又重复了一遍:“你没听错,她是你的母亲。成青萍一定没告诉过你,你是怎么出生的吧。你生于二十六年前,至于你现在为何是二十五岁,我不想多解释,等以后你去问成青萍吧,总之就是她将你偷抱走,试图扭转你的人生。” “你意思是,她并不是我外婆?” “错,里面那个女人虽不是她女儿,但你却是她外孙女。” 我怔住,这是什么逻辑? 庄聿看出我的困惑,却不解释,而是转了话题问:“是否有人说你身上阴气很重?”我点点头,这说法已不止一次听到了,虽然我自己感觉不到。庄聿眯眸凝于玻璃墙内,缓缓道:“你的阴气来自于她,也就是这个被称为你母亲的人。” “什么意思?” “你其实本该是个死胎,她在怀孕五个月时就闭气了,之后的时间都是靠外界的玄术让你在她体内成熟,所以她身上的阴气自然也就过渡到了你身上。” 这......太难以令人相信了,我的生命力竟强到这般?不对,他说是用玄术让我存活,那个施术的人是谁?庄聿听我疑问后,说了三字:成青萍。他说正是因为把这件事交给成青萍来负责,才让她有了可乘之机,在我未足月时,就被她剖腹取出,并偷抱离开。 听到这里我又不明白了,外婆在六七十年前到张家村安家落户,怎会在二十六年前听命于庄聿去办这件事?尤其是刚才外婆竟还喊他是主人。是二十六年前的那段时间,曾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吗? 正自疑惑间,突然外间传来杨文浩的声音:“聿,你在里面吗?”庄聿蹙了蹙眉,扬声问:“何事?”杨文浩似迟疑了下道:“成青萍不见了,韩小梅昏倒在房内。” 我大吃一惊,也不顾庄聿是否同意就疾跑出内室,看到杨文浩就站在门前,一把揪住他胳膊问:“怎么回事?我外婆怎么会不见?梅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杨文浩看我从里面跑出来,眼中闪过讶异,转而目光就投向了我身后,正是庄聿也走了出来。他直接就下令了:“文浩,先派人送她回房。” “我不走!”我断然拒绝,转过身直视庄聿的眼睛,“我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盯我看了数秒,凉声道:“你想跟就跟来吧。”说完越过我朝门前走,我连忙紧跟而上,杨文浩走在身侧,边走边汇报具体情形。大致就是一个工作人员在刚才发现梅姨一人躺在屋内地上,外婆已不知所踪,然后立即向杨文浩报告这事。 等我们赶到时,梅姨已经醒来,脸色很不好,旁边有两人守着。我率先冲了上去,将她上下打量,并没见有受伤,暗暗松了口气。尽管梅姨那般对我,但与她的感情在那,我没法冷漠待之。 庄聿走上前阴沉着脸问她成青萍呢,我看到梅姨眼中闪过惊恐,白着脸说之前她扶着外婆回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昏倒了,一点感觉都没,醒来就被告知说外婆不在了。 我心中暗想,是外婆对她施展术数逃跑了吗? “你在撒谎!”庄聿突然阴恻恻地开口,“你根本就没昏厥,韩小梅,还不说实话!” 梅姨被吓得从床上滚了下来,趴在地上簌簌发抖,颤着声说:“岛主,我错了。”庄聿抬脚欲踢,我想也没想伸脚去挡,一下被他踢到,疼得我倒抽冷气。梅姨在旁惊呼:“阿晓你......”庄聿眸光一厉,狠盯了我一眼后,对梅姨寒声呵斥:“还不说?” 梅姨激颤了下,畏畏缩缩地讲出了真实的事情经过。原来在她扶着外婆回房没多久后,就看到“庄聿”走进门来,当时她十分疑惑,奇怪明明刚才庄聿还是另外一副面貌,怎么就变回原来样子了。因为梅姨并未见过盛世尧真实模样,而庄聿附魂盛世尧身体时,她已经带着外婆先回滇岛,所以对后事一概不知,只当庄聿是为了某个目的这般易容。 故而在看到庄聿真身后,俱于平日的威慑,不敢多问,暗自理解为是无需再易容就变回原来样子了,当时她还把这个“目的”联系到了我身上,认为可能是庄聿不想让我见他真面容才如此做的。 “庄聿”进来后只对成青萍下令跟他走,让梅姨不用跟,之后就带了人离开。在等了近一个小时也没见成青萍回来时,她心中不由有些焦急,就想去打探一下情况。结果一打探,从旁人口中得知说庄聿与我还在那间屋里,就没出来过。当时她就懵了,快步跑回房后就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错将他人当成了庄聿,因害怕被惩罚,一念之差就想假借昏迷蒙混。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有奇怪的感觉,梅姨还是没有说实话。庄聿是什么人,梅姨有没有真的昏迷,他一眼就能看出,如何还会用这般蹩脚的方式来蒙混? 果然,只听庄聿冷笑出声:“韩小梅,很好,你也学会了对我阳奉阴违吗?成青萍是你有心放走的吧,怎么,是感念她对你的栽培之恩,还是看到成晓后觉得心中有愧了?既然要背叛我,你就该也跟着一起逃啊,何必还等在这里?” 梅姨顿时面如灰白,沉暗地低下头,苦涩地说:“岛主,我没骗你,确实成青萍是那么被带走的,只是不过几分钟我就发觉不对劲了,出去一问立即知道自己上当。当时我想立刻去向您报告,那样成青萍和那个易容成您的人也应该跑不远。但是......我迟疑了,青姨那边我可以狠下心,但是对阿晓我真的做不到,她是我一手带大的,就像我的女儿般。不管下的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我都想赌一次。但我的这条命是岛主您救的,所以我不会逃的。” 我不觉动容,为梅姨的这番肺腑之言,为最后那句话。梅姨说她的命是庄聿救的,是发生在我出生前吗?心中微沉,她故意装昏,又一再欺瞒,庄聿会对她作何惩罚? “文浩,带成晓离开。”没想庄聿突然下令,我急声抗议:“我不走,你要对梅姨做什么?”阴厉的眸子扫向我,其中不见盛怒,却让我生出寒栗。 底下梅姨出声劝:“阿晓,你先回去。” “我......”争辩声缩在了喉间,不是因为庄聿,而是梅姨的眼中尽是哀戚和祈求。杨文浩从旁拉住我手腕,使了力将我拖拽而出,到了外间他才松开手,我不肯离开,滞留在门口,他轻瞥我一眼,淡淡道:“你要是想韩小梅死的话,就留着吧。” 我浑身一震,惊惶地看着他,之后再无抗议地任由他拉着走回了房,在他转身要走时,我拖住他胳膊,担忧地问:“庄聿会对梅姨做什么?” “不会做什么,最多关上几天而已。” 这么简单?我狐疑地看着他,很是不信。 他轻叹口气道:“你当聿是暴君还是杀人魔?他没你想象中那么坏的。”我轻哼出声,表示嗤之以鼻,“你不会想说他是好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吧。” “这件事我没立场发表意见,因为其中原委我也不是太清楚。行了,不与你多说,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杨文浩说完就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应是还要赶去处理相关事宜。 留我一人在屋内浑身不是滋味,焦躁难耐。不光是担忧梅姨,还为外婆被“庄聿”带走这事,到这时无疑是证实了我之前的猜测,界此也终是放下了心,盛世尧果真如我所想,将庄聿的真身偷走,而魂俯其内了。这下倒是扯平了,他和庄聿谁也没沾光,变成了相互制约。 在这之后,庄聿若想做什么,必然是投鼠忌器,会三思而后行。 站在门前胡思乱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什么名堂,关上门后往内走。这里屋子的格局都分内外两室,卧室自然是在里面了,刚走进里面我就顿住,一种强烈的直觉,屋内有人! 心跳骤然加速,会不会是...... 目光一点点搜寻,最终落在仅可能藏人的衣柜处。 正文 110.同生 我没他们那么大本事,能听到空间里有几个人的气息,刚才的直觉也就是感觉到走进内室时有目光停驻在我身上。但现实经历已磨练我不能再毛躁冲动,所以在未确定情况下,我一步一步谨慎地靠近衣柜,手已不自觉地握上了腰间的影月。 等走到衣柜前时,就听到呼吸声了,不由纳闷,盛世尧怎会如此呼吸沉重?当衣柜门被我轻轻拉开时,不由惊怔,失声而唤:“外婆?” 衣柜里确实有人,却没想就只有外婆一人。她的气色看起来萎靡不振之极,难怪呼吸会那么沉,暂时也顾不上问话,先把她给扶了出来。忍不住往衣柜里又看了看,确实已经没人了,抵不住心中的微微失落。 给外婆顺了顺气后,才问她怎会在此。外婆并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凝看着我,眼中满是沧桑的感慨,我有些懂她的心情。她沉睡了十四年,醒来未与我有多交集,连句正常感慰的话都没说上,就发生了那些事,让她如何不感怀呢。 我也不催促,任由她看着,心里却是满满疑惑。庄聿说透明墙内躺在冰棺里的女人是我的母亲,她不是外婆的女儿,却说我是外婆的外孙女,这前后矛盾的说法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原本庄聿可能要讲,又被外婆失踪这事给打断。 好一会,外婆才收了目光,拉住我的手道:“是我坚持要来这等你的,阿晓,那个人是谁?他怎会魂俯在主人的身上?而主人现在这具身体又是谁的?” 我微微吃惊,“外婆,你能看出他是魂俯身的?” 外婆涩然而笑,“老婆子虽然没什么用了,但那点眼力和辨别能力还是有的。” 我窒了下,连忙解释:“外婆,我不是那意思。”她拍拍我肩,“我知道,外婆没怪你的意思。我施术沉眠十几年,再醒时已物是人非了。不提这了,你还没说那人是谁?” “他应该就是庄聿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 “什么?你是说......” 我点点头道:“没错,他们灵魂互换了,原本是庄聿夺走了他的身体,后来他反将了庄聿一军。外婆,像这种情况,你看要怎样才能让他们回归各自身体呢?” “夺舍。”外婆轻念了两字,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了,之前盛世尧说时也没仔细问,现下问出疑惑:“外婆,夺舍是什么意思?” “就如你现在所说的,躯体被他人魂魄夺取控制。但此人怎可能入驻主人的身体?要知道主人可是......” 可是什么?我正等着外婆说下去,她却止住了口,陷入沉思中。我很是焦急,这事关盛世尧没法冷静,急声问:“外婆你说清楚啊,为何他不能入驻庄聿身体?” 外婆沉吟了下抬起眼看我,“这么说吧,主人身上凝聚了一股黑气,一般人是不可能承受得住的。但此人在刚才我并无察觉他的异样,想必也是有些本事。只是夺舍这种情形,如非必要不得不而为之,还是尽早回自己身体的好,因为人的魂与身都有相应的磁场,时间久了魂与不同的身体就会产生排斥,从而导致自身元气损毁。” 我顿时慌了,“那怎么办?外婆,你有办法能让他们归位吗?” 外婆摇头道:“别说我现在没这能力,就是以前也难办到。而且还必须是他们两人同在当场才行的。”闻言我一下子心沉了,这如何可能?盛世尧只要一出现,庄聿定就抓他了。外婆看我神色不对,再次问道:“阿晓,跟外婆说实话,他究竟是谁?” 我迟疑了下,还是讲了出来:“他是之前救醒你的那个人,也是你们说的武王刃的主人。” “你说什么?”外婆惊呼出声,瞪大了眼看我,“他是武王?” “我不知道什么武王,只知道他的名字叫盛世尧。” 外婆的表情顿时凝固住,嘴里喃喃:“武王......尧。”这之前从庄聿那已经知晓了,所以听到外婆这般说,也不觉得惊讶。我只是奇怪为何外婆会是这般惊恐状,她似乎对那个两千年前的武王有着深沉的恐惧。 闪神间听到外婆一人在那自语:“冤孽,真是冤孽,我耗尽一生术学想要扭转一切,却终究是敌不过命运。”又是命运!我对这两字都听烦了,拉着外婆的手恳切地要求:“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吧,如果与我有关的话。” 外婆怔忡着眯眼看我,好半响才娓娓道来:“事情要从很多年前讲起。我年轻时自诩祖上术数了得,敢孤身走南闯北,却在无意中觅得一门术学,发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成家祖上流传下来的巫术与之相比,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于是我潜心研究这门学术,但练没多久发觉起了异样,竟会随着学术的增长,身上自动显出某种印记,且那印记会移动。 当下我即知此术学带有魔性,于是外出游历,遍寻解除之法。游走数年都无果,就在我绝望时却遇上了一个同门中人,而他的手背也有那种印记。我与之交涉后,渐渐了解到这门玄术的由来,也知此人只是初学了皮毛,所以印记还在手背,不像我已经延伸到了肩膀处。可即使了解到玄术的由来,也无济于事,因为从对方口中根本无法探寻到相关解决办法,反而得知这印记会在某种时刻自燃焚烧,承受百般痛苦而死。” 听到这里,我已经明白外婆说的是谁了,插嘴而问:“你遇上的那个人是叫陈炳吧,这么玄术是黄兴元对吗?” 外婆惊异地问:“你怎么会知道?” 我简单将如何遇上陈炳和关于黄兴元的事说了下,见外婆眼中似有沉痛,暗想也许她对陈炳其实也是有些感情的。但很快外婆情绪回转,继续讲述后事。 原来外婆也曾有过念头去金沙古镇查探,但从陈炳口中始终没探出古镇所在,且被她发现陈炳的异状,只得及时逃离开。之后她没再敢继续练那黄兴元秘术,蝙蝠图腾也就一直留在她肩膀处,本以为这般就能避免祸端,却没想是祸躲不过。当她感觉到浑身灼痛难忍时,立即意识到是那图腾印记起效应了,可她穷极数十年都没找到破解的方式,只能闭眼等死。 灼痛致使她昏迷,再睁眼时她看到了庄聿,是庄聿救了她。如何救的她并不知,只感觉那股灼痛不见了,私下里发现连肩膀上的图腾也消失了。之后庄聿带她来到了滇岛,并开启了她的前世记忆...... 接下来我听到的陈述,直接颠覆了我所有的观感,绝难想象,外婆说她的前世竟也是古滇国人,那一世庄聿就是她的主人,另外,她是......应宁的外婆! 从外婆口中听到应宁这个名字时,我心里的某根弦断了,一些其实早已压制在心底不敢去深想的念头,纷纷冒了出来,而这还没有亲耳听到外婆说出时来得震撼。 外婆说:“阿晓,你是我的外孙女,宁。” “不可能!”我直觉否定,“应宁明明已经死了,我还看到过她的尸身。” “你说什么?你有看过宁的尸身?在哪?”外婆截然色变,急迫地追问我。到这时,我已不想对她有隐瞒,将魂城的经历一一陈述,最后我迟疑地说:“外婆,你是不是把我给弄错了,应宁还留在那堵冰墙里,怎么可能是我?” 转而又想起盛世尧的两世记忆,以及外婆说的前世,还有自己的梦境预警能力,又不由怀疑,难道自己真的是应宁转世?想到一个事,我又问外婆:“如果一个人的魂没有灭,一直以某种形态保存,她还能转世投胎吗?” “不能。”外婆很肯定地回答,“人在死后转世,并不是生命延续,当魂魄如果不遁入无常道而滞留人间时,就成为了孤魂,想要再投胎已不可能了。” 听她这么说,我肯定地道:“那我一定不是应宁转世,她的魂被封在魂城的冰雕中必然有段时间,已经错过了转世投胎的机会。” 哪知外婆涩然摇头,看着我感慨万千地说:“阿晓,我没有说你是宁的转世,我说的是,你就是宁。因为,那具在冰雕中消失了的孤魂,与你同生了。” 什么?冰雕中消失了的应宁的魂,在我身上? 外婆说:“我不知道主人是怎么得到你的魂的,他开启我前世的记忆,为的就是让我寻找合适的人,让你的魂能寄宿重生。之后每年我都花大量时间在外找寻,刚我也与你说过了,人的魂与身是有相互感应的某种磁场在的。所以我们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你寄俯在任何一个人身上,要达到磁场共存的另外一种可能就是同生,从在母体内起,两者慢慢交融。 但我们寻找的母体承受不住你的千年魂气,在怀孕五个月时,她就闭气了。这时胎已成型,你的魂也成功融入,不可能重新去找另外一个母体来融合,只能借用巫术保母体生理机能不灭,以供你充足的养分存活。当时主人很信任我,将这件事全权交由我负责,但他不知我看着你在母体里一天天变大,脑中就想的全是两千年以前的你,是如何在烈火中焚身。” 烈火焚身......是壁画上画的那场大火吗?但应宁不是没有死吗?她最后还被巫师给救活了,并跟随巫师修炼术数,返老还童,再巫师成魔,至于后来她是如何为救巫师而死的,就完全没有记载了。 正文 111.最后一任(感谢吻过得痕的钻石) 但看外婆的神色,似乎并不知那些后事,好像就只当应宁在那场大火中焚烧而死了,所以她对我在魂城中还看到应宁的尸身觉得非常震惊。 很快我就解惑了,原来外婆的前世是一位巫婆,她在应宁应天劫之前,曾妄图使用巫术力挽狂澜,但终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外孙女身受烈火焚烧之痛,而女儿与女婿虽是普通人,却撞死在了祭祀台前。面临如此悲恸,体内巫术反噬,一口血箭喷出,瞬间就毙命。 也就是说,那场大火之后,应宁虽得重生,却失去了所有至亲的人。 尽管从外婆口中证实了这一切,我依然还是无法把自己当成是应宁。另外我想不透的是,被巫师封在冰雕中的应宁的魂,就连盛世尧都不知道去了哪,怎么会在庄聿那呢?会不会这其实是庄聿的阴谋,欺骗外婆说那是应宁的魂,实则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 可是我梦境预知的能力又如何解释?在得知魂城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后,心中就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慌乱。应宁会先知,而我会梦境预警,在那黑暗中被巫师记忆主宰的盛世尧把我当成了应宁,这难道是巧合吗?但那时我绝然想不到真相会是这般,只当自己可能某些方面与应宁契合,才导致巫师将我认错。 外婆听我对这件事仍有存疑后,轻抚了下我的头说:“傻孩子,外婆前世就研习巫术,到这世,成家先祖起源南疆,世代以巫术见长。又怎会识别不出你的魂气呢?至于主人是如何得到你魂这一事,我也无从得知,主人并未说,但他不光承继前世记忆,还延承了上一世的能力与容貌,想必其中定有关联吧。” “庄聿长得与前世一样?他在前世也会巫术?”这个讯息令我有些讶异,紧接着又问:“难道两千年以前人人都会巫术?” “不至于人人都会,但在那时,滇国人民很信奉巫蛊,巫师与巫婆的地位非常崇高。与主人相比,我的能力就属下乘了。当时汉武帝攻占滇国,表面上是为扩展疆土,真正的原因是窥知到滇国有一种秘术,能够起死回生,长生不老,甚至返老还童。但即使滇国向汉朝投降,此秘术也并没流传出去,原因在于真正会这门秘术的人失踪了,他就是武王尧。” 事情峰回路转,竟又绕回到了盛世尧身上。相传汉武帝晚年确实昏庸,信任炼丹师,与秦皇一般寻求长生不老之术,难道就是从那时开始,起了这些念头? 起死回生与返老还童这两样,已在应宁留下的雕画中得到了证实,但长生不老显然是夸张了,可这却是历代君王都在统辖朝政下汲汲追求的。再说,若一个人真的能长生不老,那这个人到后来定是悲哀的,他不仅体味人间孤独,还要看尽身边的人生老病死。 如果是我,我想我一定会疯的。 到这里,基本上该解的疑惑都解了,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外婆,是否我会像应宁那样,因为窥知天机太多而应天劫?而这是不是就是我的命运?” 外婆点头,目露悲伤了说:“我本以为将你偷抱离开,利用巫术将你年轮重改后,就能扭转这命运趋势。却在你八岁之后,就发现你偶尔冒出的童语中已有对后事的预知,我与先祖通灵商量解决之道,强行施术抹你童年记忆,借此来淡化你的先知能力。可一事未平,一事又起,你从母体带来的阴气越来越控制不住了外泄,长此下去,势必要被主人发觉。而且阴气太强,于你身体会是重创,必然你之后会越来越虚弱,所以在你十一岁那年,我不得不用阳寿镇阴之法为你续命,想借此保你之后平安。但最终......” 说到此处,外婆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声音哽咽起来。我知道她后面话的意思,最终还是没逃过那劫,就在她躺下之后,我的命运轮盘正式开启,该来的、该发生的,一样都没少的在我身上发生,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我强作笑颜,宽慰外婆说:“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哪里有什么劫呢,或许只是杞人忧天,上一世的事未必就会在这一世延续的。” “不,阿晓你不懂,”外婆神色除了凝重还有悲痛,“就算现在看似你的人生有了偏转,可其实你依旧踏着历史的足迹在走,就像是个轮回。以前我天真的以为主人是为救你,现在我开始怀疑了,他明明知道你命运不可更改的,却还是要将你带回试图开启你遗忘的记忆。” 心中一颤,外婆说这是轮回,难道那些在应宁身上发生的事都会在我身上历史重演?那不光是烈火焚烧,还有之后发生的那些,是否盛世尧也会像巫师那般为救我而成魔?可他现在已经开始魔化了啊,这不是提前了吗? 等等,应宁受天劫而烈火焚烧,黄兴元秘术练到某个程度时也是烈火焚烧,包括盛世尧发作时身体也是极烫,这里面会有什么联系吗? 很强烈的直觉,只要解开了这些谜团,或许就能有突破。 外婆说庄聿将我带回是想开启关于应宁的那部分记忆,他一手策划这一切究竟是为何?而且他还将我母亲的尸身保留,又有何用意?忽然想到一直都没问庄聿前世到底是何人,他怎么会是外婆的主人。 我刚问出,外婆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屋外传来凉薄的声线:“这个问题不妨直接问我。”大惊失色地站起,是庄聿!他何时到了门外,我竟毫无所知。 但见外婆却是一脸平静,她吃力地起身将我拉在身后,等庄聿推门而入时,往前跨了一步低头道:“成青萍自知罪孽深重,不敢逃离,只是心念与外孙女十多年未曾谋面,在此滞留了片刻,还请主人恕罪。” “外婆你......”我当真是粗心,竟没深想外婆在我房内出现的用意,她其实是故意等在这里的,就是想告知我那些事。想必盛世尧也看出了她的动机,才没有坚持带她离开。 庄聿阴沉地扫过我们,最终目光定在我脸上,“也罢,倒是省了我口舌,现在你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是谁了吧。应宁,承天之应许,保天下安宁,这就是你名字的由来。” 闻言我心中略动,疑惑地问:“你意思是应宁本不是她原来的名字?” “子承父姓,是秦汉王朝延续下来的,但在古滇国,根本就没这习俗。名字只是一种称号,而多用一字或两字代称,并不会沿袭上辈姓氏,可以问问成青萍你原本叫什么,自然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我转首去看外婆,果见她点头轻声说:“是这样的,你生在拂晓时分,所以你母亲就为你取名为晓。到了现世,我为你接生也是在拂晓,还是用了那个字。应宁这个名字,是在你利用先知开天眼观后世闻名后,滇国百姓都将你奉为‘天女’,主人才为你赐的名。” 庄聿起的?注意到外婆用了个“赐”字,古时赐名者都是地位崇高之人,我越加好奇眼前这男人的身份了。他见我狐疑的目光,也不再吊人胃口,缓缓道:“历史的记载只到滇国被西汉征服就终止,滇王墓在后世相继出土,考古学家以此来推断最后一任滇王叫尝羌,却不知尝羌之后其实还有一任滇王,他的名字叫——聿。” 我惊怔住,隔了数秒才瞪着他失声问:“你是说你的前世才是最后一任滇王?” 黑眸中有什么一闪而逝,他沉声答:“可以这么说。” “那武王尧呢?他与你是什么关系?”一个是滇王,一个是武王,都同属滇国,别告诉我是父子啊,那我真的要凌乱了。还好庄聿的回答是:“他与我属同宗,可以算是兄弟,他是尝羌第七子,并非出生在王族,我见到他时,他就已经有八岁了。” 我看他口吻冷漠,一点都不像把对方当成兄弟的样子,而且他多次直呼尝羌名字,不由问道:“你不是尝羌的儿子吗?” “不是。严格说来,我是滇国先祖庄蹻这一脉的后枝。” 难怪他叫庄聿了,虽说滇国没那子承父姓的习俗,但庄蹻毕竟是楚人,他自立为王后,还是或多或少把楚国的风俗带进了滇国,所以庄聿前世叫聿,到这一世还是沿袭了祖辈姓氏。 其实我很想知道更多关于盛世尧前世的事,但在得知庄聿前世是滇王后,我已隐隐感觉到当时的他们应该是敌对的,至少关系不会好到哪去。否则这一世,又何必斗成如此? 乘着这个机会,我想借机劝一下:“庄聿,如今你与他都没沾光,既然你们前世有渊源,同属一脉滇国王族,何不就此打住,握手言和,各自归位呢?” 庄聿闻言笑了起来,“我也正有此意,但尧不出面,我就是有这想法,一人也难办啊。” 莫名觉得他这笑容有些诡异,防备地问:“你想做什么?” 他说:“无论什么时候的尧,似乎都逃不出‘天女’魔障,两千年前是,两千年后亦是。所以,这件事还得劳烦你来帮忙了。” 正文 112.生机 真觉得自己是乌鸦嘴,没事乱建议什么,结果遭殃的是我。 我被关进了之前那个冰室,与冰棺中的母亲一起。在外面看了没觉得,进到里面才发现是有多冷,而空气中的那些白雾,也不知是什么气体,在我周身环绕。 庄聿说,之所以保留我母亲的尸体至今,是因为我出自她体,她身上的阴气对我会有一种感染力,当阴气强盛到一定程度时,应宁的魂才会真正苏醒。我很想指着他鼻子骂恶毒,但外婆与梅姨都在他手上,只能忍了。 可忍了脾气,忍不了这冷气啊,我只穿了一件外套,在这零下不知道多少度的空间,冷得牙齿直打颤。旁边那个冰棺,我只敢远远看几眼,虽然他们说她是我母亲,可是我很难找出那种情怀来,尤其严格意义上,我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她的孩子。若应宁的魂不入她肚内,那个孩子必然会在成型后拥有自己的魂,我这算不算是鸠占鹊巢? 忽然发觉自己在潜意识中,已经认可了这件事,不由心中一片晒然。 一个激灵,全身又打了个颤,拉回我思绪。这样不行,我得跑动起来,否则等不了天明,就要冻僵了。庄聿在把我扔进这鬼地方后就离开了,只说天明后会来验收成果。而这堵看似透明的墙,我也研究过了,尝试用影月去划开,但无效。 不是材质太过坚硬,而是太光滑,几乎就没有摩擦力,影月刺上去直接就打滑了,试了多次都不行。想来庄聿敢这般放心让我一人呆在里面,也正是这个原因。 一圈两圈跑了没事,十圈二十圈也没事,但不知跑到多少圈时,我整个人麻木了,疲惫加上极冻,最终栽倒在了地上,竟是再爬不起来。即使明知庄聿不会要我死,可是心中也徒生出一种悲凉感,什么应宁,什么前世,这些与我何干?我就只想好好过好这一世。 外面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庄聿的用意就好比司马昭之心,他想用我来引盛世尧出现。可只要他来,就是走进庄聿的龙门阵里,我想见他,但却不希望他为救我而涉险。 脑子开始发昏了,模模糊糊的影像也开始出现,但却不是古代的情景,而是我小时候的往事,那些曾在记忆之河中被遗忘了的。 其中有一个画面是我和一个小女孩坐在一起玩,两人大约都只有六七岁的样子,我凑在小女孩耳边讲了个秘密,就是那个我从小到大一直做的梦。小女孩听了很是羡慕,说我可以梦到那么美的地方。我歪着脑袋想了想,就说把梦分一半给她吧,小女孩十分高兴。我用手掌按在她眉心,然后乐滋滋地说完成了。 这看起来就像是两个小孩在那玩家家酒,却让我很是触动。外婆说我到八岁时才隐现先知能力,而刚才的影像中我才六七岁,已经开始做起那个梦了,是否能力早已开启,而外婆没发现?那个小女孩,让我想起了简宁一,她说她也曾不止一次梦到过庄聿的这座城堡,会否她就是那个小女孩,然后因为我把梦分给了她一半才导致的? 可是,我怎会与小时候的简宁一玩在一起呢? 咚! 什么声音?我扭过僵硬的脖子去看透明墙外,并没有人,但那像是闷击的声响却还在一下一下持续,证明不是我的幻觉。仔细听了听,心神不由微颤,那声音好像不是来自外面,而是......地底? 被冻得人麻木了,以至于辨别不出具体方位,只能目光在地上搜寻,但那声音却突然消失了。这地面我也用影月试过,与那透明墙是同一种材质,只是其中加入了特殊元素在内,所以不是透明状的。隐有所觉刚才的敲击声,可能是有人想从地下凿穿上来,会是盛世尧吗? 正思量间,耳边传来一声闷响,感觉地面震颤了下,随即我看到那具冰棺底部有水淌出来,它好像是在......融化?怎么回事?这里面温度有零下十几度啊,怎么可能会有融化现象?而更诡异的是,冰棺竟然动起来,诈尸?! 我惊恐地瞪着那处,越加觉得这个被称为是我母亲的女人脸色白的吓人,自动脑补各种恐怖镜头。想伸手去拍打玻璃墙唤人进来,这时候我再不觉得庄聿可怕了,毕竟他是人。可是全身被冻到没知觉,哪里能抬得起手,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却见那冰棺在向我靠近。 在我惊惧到几乎心都要跳出来时,冰棺停止不动了,我直愣愣地瞪着,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仿似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可明明看到棺中的女人没动,突然棺盖上出现了一只手,我再也忍不住害怕而惊叫起来,可声音滚在喉间,犹如猫叫一般,外面即便是有人在守着,又哪里能听见? 心道完了,这回我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就在我万念俱灰时,竟发现冰棺后面慢慢冒出了个人,而刚才那只手正来自于他!我瞪大了眼,不敢置信,是周通!他朝我咧嘴而笑,翻过冰棺就到我跟前,俯身看了看,同情地对我道:“小妹,老哥再来晚点,你就要冻成冰棍了。” “你......你怎么会从那里冒出来?” 周通也没解释,弯腰把我从地上抱起,等走到冰棺前,我就看到被遮挡住的那一面地上,竟有一个黑洞,扑面都是热气从内冒出。这是......被炸开的? 他把我先递送到那边,然后再自己翻身过来,才压低声音道:“这地面也不知道用什么做的,那尖锤都凿不穿,幸亏你老哥有准备,带了点料过来。看吧,我的坚持是对的,无论去什么地方,装备都必须充足。好了,小妹,咱们赶紧走吧,一会这冰室都融化了就会被发现的。” 听他一番解释,我已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洞口的热源也让我身体回暖,不再是麻木没知觉。想必周通也是存了这个念,让我缓和一下,可以看到冰棺底部的水越来越多,有的流进了洞内,有的往外淌,冰层表面也有液体往下滴淌。 我指了指冰棺道:“能不能把她也带上?”周通瞪眼:“带她干嘛?”我轻声说:“她是我母亲。”周通只好转身,却看了半响也没动,这时我也发觉这冰棺根本就没棺盖,它竟是完整的冰盒。这回真的是无奈了,不可能把这么大一具冰棺一起带走吧,就是我想,那个洞穴也放不下。 最终我凝看了一眼,钻进了黑洞中,鼻间立即闻到硫磺味,正是刚才被周通爆破后的气味。洞穴不大,呈斜向下,刚好可供一个人爬行,从两旁泥土的湿度看,好像是新土,难道这个洞不是本来就有,而是新挖的? 果然周通在下到洞内,把冰棺又移过盖住洞口后,就在身后说:“小妹啊,老哥这回可是为你挖了一回盗洞,别人是盗墓贼,我则是盗人贼。你别看洞口不美观,可是很讲究的,是不是你在上面几乎没听到爆炸声?” 我边爬边轻嗯,确实声音不大,只是感觉到地面有震颤。 周通语带得意道:“这可都是技术活,必须要控制好炸药的量,还得在上面裹一层外衣,又得做好引线,我还得退到安全距离才能引爆。否则小妹你没救成,老哥我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你对炸药有研究?” “嘿嘿,研究不敢当,就是跟着尧哥混,总得要学点一技之长吧。” 知道周通就是苦中作乐的性格,听他如此调侃倍觉怀念,但听他提起“尧哥”两字,忍不住问:“盛世尧呢?你们有与他碰面吗?” 一声低笑传来,“傻丫头,要是没尧哥坐镇,你觉得我能独掌大权来救你嘛。” 心中一紧,顾不得往前爬,停下来扭头问:“你是说盛世尧也在这洞中?他在哪?”洞内黑沉,一点光线都没,所以我一停下来,周通就撞在了我身上,他懊恼地道:“我说小妹啊,能不能别一听到尧哥的事就魂都丢了一般啊,这洞里面吃紧,赶紧先爬到头再说也不迟。” 被他这么说,顿觉面上发热,不好意思再多问,继续往前爬。大约爬了有十几分钟,发觉前头似有了亮光,且有个黑影等在那,心跳骤然加速,是他吗?但等我爬到跟前时,立即辨认出是六子,光亮则是他头顶的洞口处射下来的。 周通在身后开口询问:“六子,有情况不?” “没有,快上去吧,要天亮了。”六子率先爬了上去,然后朝我伸手,就着他的手我也钻出了洞,环看四周,发现到了一处林地,竟是出了那城堡范围了。 回头不见周通上来,往洞内探看,六子在旁解释:“不用着急,老周还有点后续事处理。”足足过了五分钟左右,周通才爬上来,手上还牵了根线。他让我们退远一点,只闻嗤嗤声传来,就转身拉了我们说快走。走没几步,听到好几声闷响,然后地面震动。 立即明白怎么回事了,我扭头问:“你把那洞给炸了?” “没错,庄聿很快就会发现你不见,我把这盗洞给炸塌了,让他即便是发现了冰棺下的玄机,也没处可找。” 正要再询问他如何肯定刚才的引爆能让洞穴塌陷,却惊鸿一瞥间见到正前方的林子深处站了个黑沉的身影,嘎然止了声。 那身影我清楚记得,曾在疗养院细小的洞口里窥见过,因为背影神似某人而觉得有熟悉感。我疾冲过去,到他身后一米处停住,心有不安地试探着轻唤:“盛世尧?” 正文 113.地宫 未待我反应,只觉一道凝沉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刻,我被拉拽进了对方怀中,一声轻叹溢在耳边:“小小。” 我忍不住牵起了唇角,双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终于,是他了。 两声轻咳从旁传来,我身体微僵,这才想到周通与六子还在旁边的。只听周通嬉笑着说:“尧哥啊,你跟小妹要腻乎也看场合呀,这天都大亮了,一会万一庄聿带了人寻来,那就不好看了哦。”六子也在旁闷笑出声。 我面上一红,连忙想从他怀中出来,可控在腰间的手牢牢的,不由抬头去看他,却怔住。这......就是庄聿原来的模样?怎么与盛世尧长得这般像?几乎轮廓像了有七八成,只是眉眼稍有不同,难怪上岛时,众人看到庄聿换了一身皮囊都没发觉。骤然想起外婆说庄聿这一世承袭了前世的样子,而在前世,滇王与武王尧算是兄弟,长得像亦有可能,可是盛世尧传延了两世,难道他的容貌也没改变吗? “跟我来。”盛世尧眸色一沉,改拉住我手往一棵大树后走。 我心中微动,有过前车之鉴后,如今看到特别粗壮的树都会想里面会不会是空的。但事实我们走到树后,并不是如我所想的又有什么树洞,而是那里躺了个人。 简宁一。 她双眼吹闭,似已昏厥,我微微吃惊地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盛世尧没答我,只朝身后看了眼,沉声说:“周通,把人带上了一起走。” “啊?为什么不让六子扛?”周通口中虽叫嚷,却仍是走上前将简宁一扛起在肩头。六子低声嘀咕:“让你扛就扛,哪那么多废话呢。” 之后我们就快步而行,我也大致了解了整个经过。原来盛世尧冒充庄聿带走外婆,是有意露破绽给梅姨察觉的,当时他不知庄聿留我一人在内室要作何,怕我有危险,只能勉强使下这一计,想引庄聿过来。却没想到梅姨会隐而不告,幸而外婆说庄聿暂时不会对我不利,否则他就又要另想它法了。 将外婆送进我房中后,他就与周通两人会合了。之前他已命周通从城堡外围挖洞进底下,原本打算把洞一路挖进我房内的,但我却被庄聿关进了冰室,只能改道而挖。这期间,盛世尧为防庄聿回到冰室,冒险再次潜进城堡内,将简宁一给劫走,不管她在庄聿心中份量如何,或多或少都能造成一定的影响。 而显然,简宁一于庄聿而言,份量不轻。他带了人整夜都在宅内搜寻。 心道难怪他没亲自来救我,与挖洞救人相比,他这趟更是危险。因为之前他已经以庄聿的面目示人过了,而简宁一也是知道内底详情的,想想都不觉为他抹一把汗。 寻思间,他的身形顿住,我这才留意四周,竟发现城堡形影就在前方,我们好似又回过去了。怎么回事?迷路了?不可能吧。 但见盛世尧朝后使了个眼色,周通咧嘴:“我这扛着个人,不好动啊,叫六子吧。”这次六子没嘀咕,走到树丛边,拿手拨开了密密麻麻的丛草,竟见那后面也有个洞口。 我吃惊地问:“你们到底挖了几个洞啊?” “小妹,这个洞可不是我们挖的,是本来就在那的,我们只是将顶上的土给掀开了。” 盛世尧沉令:“先进去再说。”他一马当先走在了前,跳进那洞中。我见状自然是跟着跳了进去,等到里面后,发觉除了洞口稍小外,后面竟很宽敞,比之原先爬的那个洞大了好多,而两旁的土都已干裂,显然这个洞挖了有很长时间了。 盛世尧正要拉我往前爬,却听身后传来周通哀怨的声音:“尧哥,你想办法把这女人给弄醒吧,这外面还能扛着走,在洞里要怎么扛啊。”六子不客气地闷笑起来,“老周,你把她背身上不就行了。” “你来背怎样?”周通没好气地回。 我心中微动,开口道:“要不我来背吧。” 但听盛世尧独断下令:“行了,六子背一段路,等到了地宫再把人弄醒,这里醒了难免会发出声音。别多废话,此地不宜久留。” 周通立即高兴地应:“好嘞,六子赶紧,我垫后就好了。” 盛世尧开了口,六子自然不敢再出声,沉默地把简宁一给背在身上,紧跟在我后面,我只能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在洞口被遮盖后,里面就陷入了黑暗,但盛世尧手上拿了个手电筒在前照路。这次只爬了三四十米就停下来了,我发现前方的黑土墙上有一个洞口,而右手边是条狭窄的通道,看那通道前还堆了些新土,应是之前周通他们挖的。 盛世尧毫不犹豫钻进了前方那洞口,却在瞬间没了踪影。 我吓了一大跳,扑到洞口前正要唤,却发现他站在洞口正下方。微微吃惊,里面空间竟如此大?他在底下朝我伸手,低声说:“小小,下来。”我目测了下距离,不敢像他那般头钻进去翻身而下,先把脚伸到里面,打算一点点往下,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直接给拖拽了下去,稳稳地落在他怀中。 他把我搁到一旁,又去助六子把简宁一给移下来,我就着微弱的手电光将四周察看了下。发觉所处地方好像是一个转角平台,有两条路呈直角岔开,一条是平行而走,一条则是台阶往下。整个空间的高度足有两米多,两旁的墙壁再不是泥土,而是石壁,这无疑是个建造多年的暗道。 刚听盛世尧提及“地宫”两字,指的就是这处吗? 周通下来后拍了拍我肩膀说:“小妹,吃惊吧。这可是老哥我发现的,想挖洞去救你,没想竟挖出了岔路口,还不巧就在这洞口处,上面那个洞口本用石砖给虚堵住,被我手一撑,发现是松动的,把石砖移开发现了这里面别有洞天。怎么样,厉害不?” 我捧场地点头,大声赞:“厉害。”周通顿时眉开眼笑,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长久以来情绪压抑,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惶惶不安,如今再听周通妙语如珠,真是倍觉亲切。只可惜我们中间少了刘悦,否则五人组又齐全了。关于刘悦的事,之前盛世尧说需要找合适的身体为其附魂,当时是他说什么我也就信了,现下已知定没那么简单。 首先虽然刘悦的续命灯再燃,敛聚了魂气不散,可她的魂在哪?连盛世尧本事这般强,他都魂不能离身体太远,所以刘悦的魂必然是还在魂城之中,即便是真找到这么一具符合的身体,也不可能办到。这事也不知周通了解内情不,据我估计盛世尧应该没告诉他,否则他绝不会是现在这般笑语连连。 另外我想起周通与六子在为刘悦敛魂后体温下降这回事,都不用问,只从周通搭在我肩膀上的手传递过来的温度就能了解,他们并未有好转。 所以,看似周通与六子还如原先那般互相埋汰斗嘴,但其实他们只是把不好的事埋在了心底。想到这,我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头变得沉重。 “庄聿?”简宁一的惊呼声拉回了我的思绪,转眸看地下,原来盛世尧已把她弄醒过来了。转而又见她满目惊惶地瞪着盛世尧道:“不,你不是庄聿!” 没想她如此警觉,很快就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庄聿了,盛世尧也不理她,直起身后就站那淡然而视。这就是他与庄聿的不同,他除了对自己关心的人会有情绪外露外,其余的人他都如视而不见般。 简宁一转眸就看到了我,失声而问:“成晓?你也被抓来了?” 迟疑了下,我弯腰去扶她,“宁一,能起得来吗?”狐疑的目光在我脸上搜寻,数秒之后她就发现了端倪:“你们是一起的?”转而又去看盛世尧,“他是......” “你没想错,就是他。”我肯定了她的猜测。 简宁一是敏觉的,又知道个中事情,所以她很快就猜到眼前的庄聿是盛世尧。她倒也还算冷静,从我这得到证实后,就苦笑着说:“你们想用我来牵制他,恐怕行不通。” 周通在旁冷笑了道:“行不行得通,还得试了才知道。” 这时走到一旁的盛世尧淡漠开口:“别在这耽搁了,下去吧。”他眸光划过我,没再坚持拉我的手,转身往台阶下方走。我扶住简宁一,跟在身后,起初她还有些腿软,走了一段路后发觉她就能自行走了,我也松开了她。 谁都没再开口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沉闷。台阶大约下去数十米后,就是平地了,弯弯绕绕转过好几个拐角,最后走到一扇石门前。盛世尧在石门上转动了什么,门就缓缓而移起来,立即发现里面隐隐有光亮射来。 等石门完全打开后,我吃惊地说不出话来,想过石门后会是什么石室之类的,却没想竟是足有几百平米的空间,而布局与装设则是古代宫殿状。难怪他们要称这里是地宫了,真难以想象,在城堡的底下,会有这么一座声势浩大的宫殿。 正文 114.石墙玄机 等真的走进后,才感知到这个空间不但庞大,而且气势宏伟。整个头顶拔高有五六米,全是浮雕刻画,一层叠一层往上,两旁灯盏排列整齐,底座都是雕工精细的灯奴。光亮正是从灯盏中射出来的,与魂城古堡中一般,它们都燃着火光。 脚下踩的地砖虽是黑黝黝的,但光可鉴人,一看就是价值不菲。而在正前方几十米处,是白色石阶,从那润泽温厚的色度看,很可能是汉白玉。光这些,这座宫殿就给人奢华的感觉。再往上,我顿住视线,慢慢眼睛越睁越大,白玉台阶的最上方,不是什么王座龙椅之类,而是......一张黑石塌。 情景重现,梦中黑衣男人躺的石塌没在城堡大厅,而是在这里。似乎,那个做了无数次的梦,在以各种方式一点点地印证。海洋,城堡,俯入庄聿灵魂的盛世尧身体,还有眼前这张黑石塌,这些都似乎在预示着那个梦境会真实发生。 可是那个梦在遇见盛世尧后,是逐层递进的,有了更多的变化。现实中怎可能会被吸进如黑洞般的眼中?很显然,这是在预示着我会因为庄聿而堕入到某个无法掌控的境界。 骤然想起最近的那个梦,我有些混乱了,以往所有的梦都是在预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可是那个梦因为与之前的有出路,没有被吸进黑洞,而是被庄聿的那两颗珠子射出的白光带回到了应宁的时代,也就是两千年前,滇国。 梦知未来是我长久以来的能力,已经习惯了,可是梦回过去,还是第一次。尤其是我不知道那个梦的意义何在,为何要让我回到那个年代,去看应宁走入那间密室,然后听她在黑暗中哭泣。我甚至都无法分辨,那是她重生之前还是重生之后,她又是为何而哭。只是听着那哀戚的哭声,我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悲意,是因为同一个灵魂而感同身受吧。 “小小?” 耳旁似传来谁的唤声,但我意识迷盹竟回不了神,等到手腕处传来刺痛,那痛觉刺激了神经,愣愣地转头,看到盛世尧沉眸盯着我。而他旁边三人都吃惊地看着我,不自觉地问:“怎么了?” 周通指指我身后,“小妹你看看,你到哪里了?” 回转过身一看,愣在原地,我怎么走到黑石塌前来了?耳旁周通语带疑虑地说:“刚才进到地宫后,我们一个没留意,你就大步往石台阶上走,中途无论谁喊你,你都好像听不见一般,只看你直愣愣地盯着这张石塌。小妹,你刚才是中邪了吗?” “我也不知道,刚才就是脑中想起一些事,在那沉思分析,没想后来陷入进思绪中缓不过神来了。”完全毫无意识自己有在走动,而且还走到了这张石塌前,是什么原因造成我如此的?脑中有什么一闪而逝,但没有抓住。 “你刚才在想什么?”盛世尧蹙着眉问。 我略一迟疑,轻声说:“就是之前关于那两颗黑珠子的梦。”盛世尧眸光微敛,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他是知道那个梦的。以前我对他前世巫师与应宁的关系还有些在意,现在得知应宁的魂与我同生,那些在意都变成了复杂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将这些告诉他,若是他知道我等同于应宁,不知道他是何反应。 突觉手上一疼,是盛世尧握着我的手骤然变紧,他沉黑的眸子盯着我,倏然想起我心中思过什么,他只要靠得近都能读到。那刚才所想,是被他都窥知去了吗? “周通,你们三人先到旁边去,我有话和小小说。”他直接就下令。 本还在那研究黑石塌的周通愣了下,“这里就这么大,你让我们到哪个旁边啊?”盛世尧阴婺的眼神扫过去,“站墙角去会不会?”一下就把周通给噎住了,表情滑稽。简宁一率先往回走,六子紧步跟上,最后周通嘀咕着也跟了过去。 平台到之前下来的地方隔了有几十米远,压低声说话那边是听不见了,我知道盛世尧遣开他们要问什么。果听他问:“你刚才心中所想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应宁的魂与你同生?” 我深吸了口气,微仰视线凝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那个被你尘封在她冰雕中,后来又莫名消失的魂,在我身上。”他的眼中闪过震惊,捏住我掌沉声道:“说清楚过程。” “具体过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庄聿找上了外婆,开启她前世记忆,而外婆在这一世虽不是我的亲生外婆,但在两千年前,却是应宁的亲外婆。他们寻找到了一个刚怀孕的女人,将应宁的魂注入,让魂身合一,那个孩子就是我。至于庄聿是怎么得到应宁的魂的,就连外婆也不清楚。”我顿了顿后,又道:“你应该知道庄聿在前世是滇王这件事了吧。” 他已经复苏了巫师的记忆,那就应该与滇王聿是相识的,而庄聿又承袭了前世容貌,所以想必看到庄聿真身后,就已经了解其中原委了。 只见盛世尧眯起眼,嘴里轻喃一个字:“聿。” 他在咬这个字时看似神色淡漠,但我感觉到了一股凝窒的戾气。 “尧哥!”远远听到周通在唤,我侧过头去,见周通往前走近了些,但惧于盛世尧的威慑,又不敢到近前,只听他说:“尧哥,你跟小妹‘沟通’完没?我们在那边有发现。” 盛世尧顿时神色一整,拉了我大步走过去,掠过周通身旁时问:“发现什么了?” “刚我们无意中不知触碰了什么机关,墙上就突然冒出了好多砖石。” 说话间我们已经走到了那处,果然看到原本无缝隙的石墙上,竟是凸起了好多石砖,咋一看凌乱无序,但仔细看又好像有层次一般。 “不是让你们不要随便动这里的东西吗?”盛世尧冷声质问。 周通立即消了声,不敢再多言。却听简宁一突然道:“是我触碰了这灯柱引发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她,见她抬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盛世尧松开我手走过去,将那灯柱细看了好一会,再凝目都墙上,只听他说:“你们退后。” 我们几人互看了下,都乖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只见盛世尧走到了石壁前,伸手将其中一块石砖一点点往里推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眼睛不敢眨动,机关巧簧之术古人特为擅长,常常会在其后隐藏危险不可知的攻击性武器。 在盛世尧将那块石砖推入到底后,顿了顿,四周一片静寂,没有任何机刮启动的声音,我们同时暗呼了口气。接着盛世尧往旁移动了一步,又推入了第二块砖,大家的心又提了起来,想也知道盛世尧定是在解这个机关。一直到推进第七块石砖后,清晰的摩擦声回旋在空中,心弦一断,暗道不好,触动机关了。 忍不住唤出声:“盛世尧,小心。” 但他身形没动,只是扭转头定眸于那灯柱,等了片刻,未见有任何异状。周通在旁抹起汗来,“尧哥,你快跟我们说说怎么回事吧,要不我们在这后面看着实在是心惊胆颤啊。” 盛世尧向我们横过一眼,淡漠地说:“自己看墙上被推入的那七块砖是什么位置。” 经他提点,我们全都转目去看石墙,那被推入的七块砖如今看起来就是七个小黑洞,这之间有何联系?周通拿肩膀顶了顶我,压低声地问:“小妹,你看出名堂来了吗?”我茫然摇头,听他又去问六子,六子也是摇头说没看出。 却听简宁一开口:“是北斗七星图。”我们同时转头看她,疑问出声:“你怎么知道?”她冲我微微一笑后道:“平时喜欢研究星座,网上看到过这种图。”虽然我上网不多,但北斗七星图还是有大概印象的,再仔细去看时,那七个黑洞确实好像连成那个曲折线。 盛世尧在我们说话间走回到了灯柱跟前,伸手在上面也按了七次,机刮声再起,我们这次都听清了,那声音正是来自这根灯柱。惊奇地看到,灯柱表层竟缓缓向下移动,收入进了地砖中。看到这里,大致明白墙上的石砖与灯柱里的机关是相互辉映的,但到此也没看出设计这机关的用意是何,只能肯定如此精妙绝不会就是这般简单地让灯柱脱去一层外皮。 怕打扰了盛世尧的思绪,我们都不再出声,静默地看他在原地蹙眉研究。过了会,他又走回石墙前,将中间一块石砖推入。我们本以为会像前次那样,也是毫无动静,结果这次整个墙的石砖都开始浮动起来,并且每块砖似乎都由不同的小块组成。 接下来我看到情景,是至生都难忘的。只见盛世尧在墙前舞动双臂,挥出直拳,身形矫健如盘龙,游走在各处,到得后来,动作快得都只看到形不见其影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盛世尧用武,他的每一拳击出都浑厚有力,等他停止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石墙上。 绝难想象,在盛世尧的一番击打之间,墙上留下了一副九宫图。 正文 115.双层地宫 九宫格起源于河图洛书,河图与洛书是中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两幅神秘图案,河图上,排列成数阵的黑点和白点,蕴藏着无穷的奥秘;洛书上的图案正好对应着从1到9九个数字,并且无论是纵向、横向、斜向、三条线上的三个数字其和皆等于15。-- 而这面石墙,则是以每块石砖不同的小块来定义数字,同样如河图一般,以黑白颜色来区分数阵。光只看大概,就觉这术学十分难,而刚才盛世尧还在运动中击打填数,不能有丝毫错误,我们看他的目光都含了崇拜。 他的眸光掠过我们后,淡淡说了句:“没你们想象中的难,只需记住口诀就行。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有肩,八六为足,五居中央。” 所有人头顶都冒出了黑线,周通干咳两声后说:“尧哥,你不用给我们解释了,因为解释了我们也听不懂。”简宁一不客气地噗哧而笑,拉了拉我的手。当着盛世尧的面,我哪好意思笑,只能强行忍住。 幸而盛世尧也不来管我们,再次走回到灯柱前,抬手轻轻一按,轰隆声立即传来。却不是眼前,而是在我们身后...... 条件反射地转身,发现那张黑石塌在渐渐下沉,而轰隆声正是从它那里传来的。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而此机关如此巧妙一层又一层,必然是内有玄机。 我们同时看向了盛世尧,谁都不敢莽撞前去探看。当黑石塌下沉到看不见时,声音还持续了好一会才停止,接着就是悄无声息。周通掂起脚探头看了看,但我们站在台阶底下,又隔了这么远,哪里能看到上面石台。他迟疑地说:“尧哥,要不要让这女人先去探一下?” 简宁一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白了,我想也没想摇头拒绝:“不行,她手无缚鸡之力,就是个普通女人,万一有什么危险的话,根本躲不了。” “小妹,她是庄聿的女人啊,你怎么帮着她说话呢?” 我窒了窒,咬唇道:“她是我朋友。”或许简宁一曾因为庄聿骗过我,但还是在心中将她认作了朋友。周通没再说话了,只是看我的眼神有着不赞同。简宁一在我身后拉住我的手,转头与她对视,水眸中有着温暖的感怀。 最后还是盛世尧开口:“不用谁去探路,暂时不会有别的机关了,一起过去看看吧。”周通为打破僵凝气氛,有意扬高了声道:“尧哥你早说啊,既然如此,就我老周打头阵吧。”说完也不等盛世尧同意,就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六子无声紧跟在后。 盛世尧横了眼我们,淡声说:“你们走中间,我垫后。”我和简宁一没再耽搁,连忙走在了前,听着身后脚步紧随,简宁一突然凑到我耳边轻语:“他对你不错。”我忍不住勾起唇角莞尔,心道:确实不错的,他可能不擅言辞表达,但却常以行动来证明。只要有他在,我沉浮惶惑的心就能安定。 等我们再次走上平台时,立时看到那黑石塌的位置变成了一个深坑,但坑壁只有一米多高,底下就是两米左右高的空间,火光从内射出来。周通在旁跃跃欲试着想跳下去,被盛世尧给轻声喝止了,只见他弯腰在坑壁上摸过一圈,轻压某处,突然一条铁链状的简易梯子从顶端垂下,距离刚好就在黑石塌上方一尺左右位置。 设计之巧妙,当真是叹为观止。 还是周通打头阵,由他先下去探路。在我维护简宁一之后,没人再提议让她作试验,但我知道这无疑是把危险转移到了周通和六子身上,每次都是他们俩人冲锋在前,心中不免生出歉疚。其实很想提议由我来探路的,但知道就是我提出了,也没人会接受,盛世尧更不会允许。 我们相继下到底层后,竟发现底下的空间毫不输上面,等同于这地宫分为了两层。但下面这一层,相对要比上面粗糙了些许,没有雕镂玉砌的细工,四周就是普通的石墙,灯台也不是设在墙中,而是分成前后四个平台上摆设的。 相比上层,此处灯光要暗了许多。这是粗略观感,等我们往里走进后细看时,不由大吃一惊。这四周的石墙上竟密密麻麻刻着文字,还配有人物图,但那文字却不是古汉字,也不像是之前我所接触到的契丹文。从庄聿的这个滇岛以及他前世推断,很可能这些文字是两千年以前属于古滇国自己的文字。 我悄悄走近盛世尧,在他耳旁轻声问:“你识得这些字吗?”果见他略一迟疑,微点了点头,“上面记录的是古滇国的历史,以及历代滇王与王侯的人物传记。” 心中一动,立即去寻找滇国历史尾端部分,大致可以看出排列次序是从左向右的,那滇国最末的历史应该在右边尾部。待我转身回看时,发现简宁一的目光也紧凝在上面,而她盯看的是其中一副人物画,那人身穿黑袍头戴羽冠,一眼就看出有庄聿的轮廓在。尤其是他手上同样戴着黑色指环与黑玉手链,只见她不自觉地去摩挲腕间的珠子。 我在上面目光停留片刻,就去搜寻旁处,最后视线凝于最尾端的那副壁画上,它与之前所有的画都不同,里面并没有人物,只画了一副面具,以及一把刀。这两者我都不陌生,面具是巫师和契丹王同戴的那副,刀则是我腰间的影月,也就是他们说的武王刃。 察觉到身旁气息靠近,我微侧了目光,见盛世尧也盯在那处看,不由问:“那上面是怎么形容你的?”无疑这幅画中虽然没有他,但定是代指武王尧。他轻摇了摇头:“没有记录,是空白的。” “画的底下和旁边不是也刻了文字吗?”我奇怪地问,他怎么说是空白呢? “那是记录面具与影月的由来。面具是用千年精铁制成,薄如蝉翼,戴上之后能聚敛天地之气。影月的材质与它相同,拥有此刃,上可通天,下可达地。” 我将滇王前后的人物图又看了看,疑惑地问:“那里面有你吗?” “没有,我不在其列。” 耳尖的周通一脸困惑地问:“小妹,你与尧哥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我在迟疑要怎么跟他解释,却听盛世尧沉声呵斥:“休得多问!进里面看看去。” “哪个里面?”周通环顾四周愣愣地问。 盛世尧率步先行,走到正前方的石墙前,抬手一按,一道石门刷的一下向上收缩,现出了门型。我们面面相觑,这地宫当真是内有玄机无数啊。 见他们先后进入石门内,我正要跟上,被简宁一在旁轻拉了下,她悄声问:“成晓,你老实跟我说,为何庄聿会与那墙上壁画中的人这么像?”我微作沉吟,没有瞒她:“那画中人是两千年前古滇王国最后一任滇王,他是庄聿的前世。” 简宁一怔愣在原地,我拍拍她肩膀,事实上我第一次听到时,也像她这般。 “小妹,你们在磨蹭什么,快来啊。”周通在门前喊我们,我连忙拉了简宁一小跑过去,到得跟前,听周通语带深意地说:“小妹,自己留点心啊。” 知他是好意提醒,我笑了笑没有反驳。待走进里面后,顿被惊怔住,耳旁传来简宁一的惊呼声,不怪她反应如此强烈了,事实上任谁看了一整排的石椁排列在那,都会震惊害怕。 石椁,是石制的外棺,古人将遗体放进木质棺材里,再将棺材放到石质棺椁中,主要是避免木材日久腐烂,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也就是说这间里层,其实是个墓穴! 初略点了下,一共有十樽,而此刻盛世尧正站在其中一樽前察看。那一樽体积相对要比其它的大一些,见他朝周通与六子使了个眼色,三人各自戴了手套就上前一同使力往一边推。我也顾不得脸发白的简宁一,走上前去探看,见石盖沉重异常,三人齐推都很费力。而留意到石盖上似刻有字,一般这类文字都是记录墓主的生平事迹。 同样还是刚才那种特殊文字符号,我也看不懂。乘着他们推动石椁期间,我环视四周,目光微瞥间,发现最边上那具石椁前要比别地高出一些,像是一块石板磕在上面。走近些看,又见那石板似乎与地面之间有细缝,很像是从原来平整的地上升起的。 站到跟前,见上面同样也刻了字,而且非常小,因为光线太暗,我只能凑近了眯眼细看,第一感官就是这些文字并不是刚才所看到滇国文字,而是还算可以辨认的古汉字。但等看过一段文字后,我如雷电击般凝在原地。 那竟是刻写的黄兴元秘术!而且正是外婆在树洞石室里抄写的其中一段。我忍不住想去触碰那块石板,手还没触及,就听盛世尧沉喝:“别碰!” 由于注意力集中在石板上,被他这么一声呵斥,吓得我连忙缩回了手,心跳剧烈。 正文 116.青铜文化 盛世尧大步走向我,将我往后拽过,眸光在我身上掠过见无异样后,低斥了句:“不要轻易触碰任何物件,随时都可能触发机关。()”这才转视底下,立即眉宇紧蹙起来。 我知他也是看出了那石板上刻的是黄兴元秘术,手电光聚照在上,流连在细缝处,眼中闪过深思。听他低声道:“先别管这里,等下再说,跟在我身旁,别再一个人擅自行动。”边说边拉了我走回到周通那处,发现那樽石椁已被他们完全推开了,而里面是一樽极华丽的棺椁。 棺椁,即棺材和套棺,表示死者身份尊贵。木棺是出现于中国新石器时代的仰韶文化时期,至龙山文化已出现木椁,用于氏族中之头领。 眼前这具,红木雕龙刻角,上面花纹也极其精细,可见墓主身份之高贵了。在棺椁边垂挂了一块金牌,是用金丝线串进木椁里的。别的字我或许不太识得,但那个“庄”字却是辨认出来了,再观其后字的形来猜测,不由震惊,这块金牌上雕刻的竟是古滇国始祖庄蹻之名。 我目光凌询地盯着那棺椁,难不成这里面是庄蹻?可是......可是古滇王的陵墓不是都已经出土了吗?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即使庄聿的前世是滇国最后一任滇王,他也不可能神通广大到把已经列为国家文物的古墓遗骸搬移到这里啊。 直觉去看盛世尧,见他目光也紧凝在那块金牌上,他拥有了巫师记忆,也就是这庄蹻后人,他会开启可能是自己祖先的棺椁吗?就在我思疑间,他已经上前掀开了椁盖,露出里面的黑檀棺木。从石椁到木椁,再到真正棺材,古人的墓葬可谓复杂又隆重,但转念想如果这是第一任滇王,也当有此殊荣才是。 盛世尧没有过多犹豫就伸手欲去推棺盖,周通突然喊:“等等!尧哥,要不要做个什么准备啊,万一这里面来个千年僵尸之类的,那可不好玩啊。咱手边也没武器,炸药也在之前给用光了,传说这种古尸很多都是尸煞之类的,非常厉害......” 说到后来他越来越小声,原因在于盛世尧看他的眼神阴婺加阴沉,还带了点沉怒。我有抹汗的冲动,周通还不知道他口中说的“千年僵尸”或“尸煞”很可能就是盛世尧的先祖。只不过他说得未尝没有道理,十具石椁排排列,灯火昏暗难辨,这氛围就够阴森恐怖了。若是开启黑檀木棺,里面果真冒个可怕的东西出来,那还真不好对付。 但盛世尧似乎一反常态的一意孤行,并没理会周通的劝解,径自去推棺盖。我们全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处,等到棺盖完全推到旁时,臆想中的恐怖情景并未发生,但由于室内昏暗,棺内漆黑,所以无法看清里面。只看到盛世尧用手电照在其中,然后似凝固住,一动不动地僵立在那。 我们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周通试探地唤:“尧哥?”他仍是没动,我也不由轻唤:“盛世尧?”等了数秒不见有回应,忍不住往前迈过一大步,走到了他身旁,就着手电光去看,然后...... “啊!”我惊呼出声,一个趔趄往后,从旁伸出一只大手牢牢将我揽住,才免我摔倒在地上。抚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口,带了颤音问:“盛世尧,那是......” “人俑。”他轻吐两字。 是假的?我刚之所以惊怕到如此,是因为看到一具完整的青黑尸体躺在里面,本在心里设想即便这真的是庄蹻灵柩,那也至多是一具白骨骨架,哪里会想是个青面整尸。但听盛世尧说是人俑,不由胆子壮了点,再度把目光移向棺内,这时周通和六子也凑上前来看,简宁一因为害怕只敢站在后面。 本已略松了口气,但周通突然冒了句:“尧哥,这个不会是活人俑吧。” 直接把我给再次震赫住! 俑,本是指埋在坟墓里的偶像。在古代却有人将活人烧制成陶俑,给皇帝殉葬,故而称为活人俑。这是一种极残酷的殉葬仪式。 幸而盛世尧答道:“不是,棺内并无尸气。” “那为何是青面,看起来如此恐怖?”刚才我过来探视时,刚好他的手电光聚集在人俑头部,青面虽不至于獠牙,但看到如此形象的“尸体”,条件反射就惊叫起来了。 “因为这是青铜人俑,随着时间长久,这地方又不密封,空间里有空气回流,青铜发生氧化,所以看起来青黑状。” 原来如此,突然我又觉不对,疑惑地问:“不会这青铜人俑是两千年以前的吧?” 盛世尧没出声,但从他脸上神情辨析是默认了。之前我对古滇国文化没有过多研究,但却是听说过从新石器时代进入青铜时代,云南比世界上其它古老文明晚了1000多年,之后云南人却将青铜文化发展到了极致,青铜器上的工艺是栩栩如生,令后世叹为观止。虽然古滇国具体在哪没太多资料记载,但据考古学家考证,应就是在云南一带。 只是我想不通,两千多年前的青铜人俑,如何会在庄聿手上?难道是他转世拥有了前世记忆后,找到自己祖先殉葬坟墓,将其挖出来的?那如此说来,那些已经出土的滇王墓,很可能是假的啊。 敛转思绪,我嘴里嘀咕着说:“奇怪,外面挂的是庄蹻的金牌,怎么如此豪华的棺椁里放的却是殉葬用的青铜人俑呢?” “这不是殉葬的人俑。”盛世尧沉沉开口,“这是庄蹻的青铜人像。” 我微微一愣,立即意识到他对庄蹻应是面目识得的,难怪刚才他僵立在此不动,是也觉得震撼吗?那就是说,此人俑代表了庄蹻躺在这具大棺椁内。转目看向旁,其余这些呢?难道是历代滇王的青铜人俑? “阖上吧。”盛世尧淡声道。 周通与六子齐声“啊”,周通动了动嘴没开口,拿肩膀顶了顶六子,于是六子开口:“尧哥,这可是两千年前的大墓,不找找看棺内还有什么东西吗?也许......” “六子!”我轻唤着打断他,“这里面就一具青铜人俑,一目了然,有什么好看的,盖上吧。”周通插嘴:“不是,没准这人俑底下有藏物呢,而且光这具青铜人俑,做得如此惟妙惟肖,应也是价值连城吧。” 我听这话觉得不对啊,为何他们两人如此在意棺内东西,想起之前周通挖洞来冰室救我一事,再联系他说的话,不由心生狐疑起来。 迟疑间听盛世尧冷了声道:“让你们阖上就阖上。”语气似已动怒,但他向来怒形不于色,面上看着还是那般寡淡之极,只不过周通和六子跟他这么多年了,要还不了解情况也白活了,两人乍舌之后,默不作声赶紧去推棺盖,在三人合力下,石椁也被盖上。 突闻周通“啊呀”一声,我们全都转眸看他,只见他笑得极勉强地说:“尧哥,我好像踩到机关了,脚跟那明显陷下去了。” 几道目光刷地落在他脚下,但因为被石椁挡着,无法看清。盛世尧下令:“别动!”他就走上前蹲下身,对着手电光仔细察看,只见他伸手用手指夹住周通鞋后跟两边,低声道:“我数到三,你抬脚,其余人退后两米,别杵在这。” 在我们退到一定距离后,盛世尧还没数声前,每个人都呼吸紧促,不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倒是周通故作哀怜状对我道:“小妹,明年的今天,记得多给老哥我多烧些纸钱啊。” 我闻言不由惊怒:“休得胡说!” 他被我呵斥地愣了愣,转而笑道:“小妹你也太经不起开玩笑了,有尧哥在呢,放心吧,这种是小case,安啦。”话虽这么说,但我注意到他额间有汗冒出,立即了悟其实他也很紧张,只是气氛太凝滞,有意开玩笑缓解。 低蔼的空间,只闻盛世尧清晰的数数声:“一,二,三......” 周通一个鲤鱼打滚朝我们这处扑来,而我们也都条件反射地抱头蹲下身,但等了一秒、两秒、三秒......毫无动静?!抬眼细看,见盛世尧的手按在那处没动,凉眼看着我们,轻忽飘来一句话:“叫你抬脚而已,需要如此大动静吗?” 我们齐刷刷目光都看向周通,事实上刚才本能反应也是因为他这飞扑翻滚之势,以为机关被启动,有什么疾射而出。他被我们看得尴尬,嘴上不甘心地强辩:“我怕万一触动的是弓弩类机关,这不是先做抵御准备嘛。哪知道尧哥你还压在那位置,没让机关启动呢。” 却见盛世尧在这时突然收手,根本没给我们应变时间,大伙只能怔愣着定在原地,而石板摩擦的轰隆声响了起来,来源则是那石椁前的空地处,一块石板在缓缓升起。 正文 117.面具 石板升出两寸左右时就停住,我远远眺望,见大小与厚度和最末处的那块差不多,但转眸去看时,竟发现那处的石板已经不见了。百度搜索紫幽阁 “盛世尧,你看后面!”我惊声提醒,他在转头看过一眼后就浅声解释:“是连轴机关,这处升起后,最后那块就会自动降下了。”我听他语气寻常,并无紧张之意,就走了上去,见原本平滑的石板在升起之后,也出现了细小的刻字,显然这是黄兴元秘术的另外一段。 凑近了看,终于明白这些刻字怎么来的了,是石板面凹陷成字,原理等同与活字印刷术,石板表面就是一块模版,字往里凹,但它与活字印刷术不同的是能自动凹凸,显然这又有精妙的机刮在内。 接下来的情形更令人叹为观止了,只见盛世尧在下一个石椁前平地的某处一按,眼前这块石板凹陷的字就全回平,然后整块石板缓缓下降,而另一块石板又再升起。这次我因为站得近,清晰看到平滑石板上凹陷成字,这当真是一种奇观。 周通在旁惊叹:“妙,太妙了!”一语道出我心声,如果这都是庄聿设计的,那他的智慧当真是令人感到寒畏。一共十具石椁,每一具前都有这么一块刻字石板,每次都是一块升起,旁边那块就会沉入,都是在同时完成。而我惊诧的是,这十段黄兴元秘术的内容,不少是与外婆那本手抄本重叠的,但也有一部分是有差异的,文字语意上也有出路,假如两者相结合,应是更加补足了。 这就是庄聿命杨文浩追查外婆黄兴元秘术下落的原因吗?原来他手上也有部分残本。当真是奇怪,为何有这许多的秘术残本流落在外?不对,黄兴元秘术的起源是巫师,也就是盛世尧前世武王尧,那庄聿这边的秘术应该是最原始的形态。是否可以理解成,庄聿其实一直窥视武王尧的秘术,通过各种渠道想要得到全部,但显然他得到的都是零散的段落。 如此想来,盛世尧的那些能力,其实也是黄兴元,只是不知拥有了巫师记忆的他,是否也将这门秘术全都记起了?场合不对,我不好去问,只能暂且隐忍在心里。 周通与六子不喜研究这些术数,在看了几块石板后就无聊地站在旁边私语去了。我在辨认出是黄兴元秘术后,也觉得兴趣缺缺,这东西说不上是好还是坏,总之挺邪乎的。盛世尧直起身后掠了眼其余石椁,略作踌躇就唤周通与六子分别开启出来查探,两人立时来了精神。 等哼哧着推开沉重石椁后,盛世尧却让他们不开棺椁,继续推开下一个,而他则定目于棺椁前的那块金牌。知他是想研究这几具石椁中的人身份,但看棺椁华丽,大致都能猜到应是历代滇王了,只不过滇国也就五百多年历史,按理不可能有十位滇王才是。 在周通与六子合力推开到第九具石椁时,一直沉默的简宁一再次惊呼起来,因为第九具石椁垂挂于前的金牌成色崭新,明显不是旧物,最主要的是上面刻字清晰且是纯正的现代汉字,一眼就辨认出了那个字:聿。 简宁一刚从我这得知庄聿前世是滇王这回事,看到这块牌子后,忍不住来拉我的手问:“成晓,这会不会是......” 这问题我答不上来,按理写了庄聿的名字,应该就是那一任滇王了。这时盛世尧也走了过来,飘过金牌上的字后,目光却是转向最后一具。周通与六子立即领会了去推那石椁盖,等里面的棺椁呈现眼前时,这回轮到我愣神了,这具棺椁前垂挂的牌子与前一具相同,也是一块成色崭新的金牌,上面只刻了一个字:尧。 站在石椁后的周通瞧了瞧我们脸色,不明所以地问:“都怎么了?”他绕到正前方,凑近了一看,“咦,尧哥,这块金牌上刻的字好像是你名字里的尧啊。” 没人出声,他这才察觉气氛不对,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揪了揪盛世尧的衣服,轻声问:“要开了看吗?”其实我还想问:假如开棺椁的话,要先开哪具?庄聿的还是这个武王尧的?直觉这里面不再是青铜人俑了,因为庄聿说他是历史上消失了的最后一任滇王,包括武王尧也都无史可查证,他们的陵墓建在哪定是无人知晓。但庄聿拥有前世记忆,他必然知道自己墓葬位置,很可能他会把前世滇王聿的棺柩启出来运到这滇岛上,与祖先青铜人俑排列一起。所以这最后两具棺椁里,或许就是他们前世真身。 最终盛世尧抬手指向写有“聿”字的那具,棺椁一点点被推开,本以为里面会像之前那般有黑檀棺木,却发现竟是空的。似乎闻到一丝异香飘来,可看其余几人都无异色,我仔细闻时又没有了,只道是自己的错觉。 感觉简宁一手心已是一片汗湿,知她紧张至极,看到空棺后才长舒了口气。此心情很快我就感同身受,看着他们三人去推最后一具棺椁时,心跳剧烈。 若我真如应宁般能预知后事,那么此刻我定然大声喝止他们。可是我拥有应宁的魂,却没有应宁的记忆,也没她的能力,只有半调子的梦境预警能力,而且那能力时而反复,犹如天龙八部中段誉的六脉神剑般,有时失灵有时又有效,所以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事态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却无能为力。 当挂有金牌“尧”的棺椁被推开后,它不同于之前滇王聿的那个,里面并非空无一物,但也不是棺材,而是一个红檀木箱子放在棺椁的中间。我也微松了口气,如此大小的箱子怎么也不可能放进一具古尸。老实说,我对巫师是有着恐惧的。 但我好奇,箱子中会放有什么?显然周通与六子也对那箱子之物感兴趣,只见周通跃跃欲试地问盛世尧:“尧哥,开不开?”在等盛世尧伸指摸过一圈,点了头后,周通走到箱子正中间,从兜里摸出一根细丝,往那锁孔内插入,极轻的机刮声一响,那锁就弹开了。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周通露这么一手开锁技巧,不免惊讶,他感应到我目光,抬头冲我一笑了说:“小妹,别太崇拜我啊。”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溺了,六子忍不住吐槽:“行了,老周,就别卖弄了,快开箱子吧。” 周通先抹了把虚汗,才边开箱子边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道理你没听过啊。”我直接对他们无语,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在那斗嘴。 箱盖掀开时我们齐齐凑前探看,随即愣住,我直觉抬头去看盛世尧,那箱子里放的竟是曾两次在画中看到的银色面具。是不是原来那副我不清楚,但却条件反射去看他的反应。 只见他表情瞬间凝固住,直愣愣地盯着那面具,暗道他莫不是想起了从前?周通与六子并未察觉异状,附在那研究了会,周通探手进去想拿起来,却觉眼前一闪,面具已到了盛世尧手中,他凝眸在上,目光沉郁。 下一秒,我吃惊地看到他竟将那面具戴上了脸! 空间犹如静止了下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盛世尧,而我心中却震惊不已。这幅面具不管是不是原来那副,但也都应该是前世武王尧脸型的尺寸,而附魂于庄聿身体的盛世尧却也是贴合无缝刚刚好。难道说庄聿的脸型刚好与那银色面具尺寸相符吗?看着这样的盛世尧,莫名我有种感觉,像是巫师重生站在跟前。 而刚刚以为是错觉的那股异香再次被闻到,我的眼前开始出现幻影,全是一张张银色面具的脸。只听耳旁传来噗通声,我迟缓地转过头,见简宁一跌在了地上,下一瞬周通与六子也先后软倒在地,周通惊喊:“尧哥,不对劲。” 但盛世尧却一动不动,仿佛没听到一般低蔼着脸。周通转目看我,疑声问:“小妹,你怎么没事?”这正是我心中纳疑的事,为何他们都一一倒下,我却还能站立,迟疑地问:“你们是不是闻到一股怪香了?”周通脸上浮现困惑,“有吗?”他又嗅了嗅,“没有味道啊。”旁边六子也摇着头说:“我什么味都没闻到。” 怎会如此?那香味这么浓郁,都飘散于整个空间了,再不是之前那种淡淡的,他们怎么会闻不到?而且奇怪,我转头看向了周通后,那幻影就没了,再转眸回看盛世尧时,目光一触及那面具,幻影又起。问题在哪?是......那银色面具? 意识到这点后,我连忙急喊:“盛世尧,快把那面具拿下来!” 本僵立在原地不动的人,终于缓缓抬头,可我却震赫在原地,他的眼睛! 盛世尧的眼睛竟又变成了幽红色......我脑中只想到两字:魔化!这个潜藏的危机一直都存在,但总以为他如今不是自己的身体,就可避免这件事的发生,哪里想到他会在戴上那个面具之后,突然就魔化了。 正文 118.你一样逃不过 我眼前又出现幻影了,那银色面具就如魔咒般,层层影影向我包围而来。…………当感觉到他伸手控在我后脑时,这才意识到他已经走到了面前,幽红的眸子盯着我眼,下一秒,银面压下,唇被冰凉覆盖。 耳旁似乎听到简宁一的低语:“不,庄聿!” 我浑身一震,现在的盛世尧是庄聿的身体啊,立即就想挣扎,可我刚一动,他控在后脑的手就一紧,另一只大掌将我揽进怀中,唇上一痛,被他挑开,但却没攻城略地侵占进来,而是定在当下。我看到幽红的眸中多了挣扎,用力往后退避开些,刚想唤醒他意识,却发觉自己如被抽离了什么般,连启唇开口的力气都没了。 我再是支撑不住,直往地上瘫软,盛世尧控在我后脑的掌改为扶住我肩,另一手圈住腰,可我已经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身体如一滩烂泥般,最后盛世尧抱着我坐在了地上。这完全是在片刻之间骤然发生的,就好像身体内所有的精气都被吸走了般。 “小小......”压抑的克制的声音从盛世尧口中溢出,他的红眸中多了惊痛。我想牵起唇角笑下,庆幸他没唤我应宁,无论之前还是现在,我始终不愿意他被巫师的记忆主宰,把我当成是应宁。总觉得那是别人的人生,不是我成晓的,而那样的他,也不是我的盛世尧,而是应宁的武王尧。 心思很有些纠结,但就是这么别扭。 突然看到他的嘴角溢出红色液体,沿着银面往下淌,我惊愕地瞪着那抹红,几度尝试张口,连唇瓣都没蠕动一下。忽然想到自己心念转动,他是能读到的,连忙在心中急问:你怎么了?却见他银面后的眸中浮现极痛,以一种悲凉荒漠的声音低喃:“小小,我害了你。” 说完他竟拿手盖住了我眼睛,只觉他将我平放在地,然后一股沁凉注入我眉心,似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进来,沉重的眼皮立即舒缓了,但耳旁却传来周通与六子的齐呼:“尧哥!” 发生什么事了?因为视线被遮挡,不知盛世尧在做什么,可听周通他们惊惶的声音,心颤了下,冒出不祥的感觉。忽的什么滴在了我脸上,一滴、两滴......当液体滚落,很快气味就钻入了我鼻子,是血!下一瞬,只听“噗”的一声,面上顿时感觉如雨洒,带着温热。 “盛世尧!”我惊喊,出了声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开口了,这时覆盖在我眼睛上的手也松开滑落,霎那只见那道身影如慢放的镜头般缓缓倾倒而下,却避开了我身前,而是侧倒于我身旁,而我转首,只看到那刺目的红,以及幽红眸中倒映的自己。 是他眸色染红了我的脸,还是我脸本就被红色染满?心底深处密密麻麻的疼开始泛滥,传遍四肢百骸,及至血液,疼得我倒吸着凉气。 一声低嘎的轻笑突然回响在空中,我惊恐地目转四方,是庄聿! 隆隆声传来,僵硬地扭转脖子,瞪着第九具被启开的石椁处,声音竟是从那里面传来的。只见那石椁缓缓向前移动,等静止时,脚步声传来,转瞬就见庄聿从被移开的位置走了上来,那里竟然有条密道! 一身黑衣的庄聿,嘴角勾挂了弧度,似笑非笑地扫过七歪八倒的我们,目光在简宁一处定了两秒后,转向我与盛世尧,款步走到跟前,居高临下俯视。 “尧,知道你失败在哪吗?两千年前你逃不了情关,两千年后,”他的目光略过我,轻轻一笑,“你一样逃不过。” 盛世尧似没听到般,目光流连在我脸上。 我看着那张属于盛世尧的脸,没法漠视,沉声质问:“这些都是你一早设计好的?” 庄聿答我四字:“显而易见。” 气得我要呕血,可即使能开口了,身子都还绵软不能动弹,这回当真是要全军覆没了。无需庄聿多言,已是明白那最后两具棺椁就是他为我们设的陷阱,刻有聿和尧的金牌是最佳诱饵,无论是出于好奇心还是某些考量,他笃定了我们会开棺。 我问:“你在两具棺中放了什么?” “无色无味的引魂香。” 又是引魂香?但......“我明明有闻到气味的,怎么是无色无味?”而且,周通他们闻不出还情有可原,盛世尧怎么会闻不出?这不合常理啊。 庄聿笑着道:“这种引魂香不同于常,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天珠香,是为你而设的,只有你的天女之魂在浮动,才能驱使尧的魔性被勾起。” “你怎么知道他有魔性?” 庄聿眼中闪过兴味,“怎么?他以前已经发作过了?那当真是天意,难怪他对银面如此不可抗拒呢,原来魔魂早已复苏了。” “你处心积虑引他魔性复发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你们前世同属古滇国,在两千年前都可算是兄弟,你现在要如此害他?” “我有在害他吗?唤醒的本来就是他该有的魔魂而已。” “你!”我怒不可竭,刚想开口骂,却听旁边传来简宁一的幽声:“庄聿,你是故意让他们抓我的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庄聿终于转眸正视她,眸色一下就变沉了。 简宁一苍凉而笑,“为求目的,你连我都设计吗?你就不怕他们对我动手?” “有成晓在,他们不会。”庄聿笃定开口。 不由苦笑,他倒是算准我这婆婆妈妈的心性了。看来之前盛世尧在布局,他也将计就计,任由简宁一被盛世尧抓了来,然后假作在意在整座城堡里搜查。那关我进冰室也是局吧,以我为饵,钓出盛世尧和周通两人,但他按兵不动,是因为早发现他们曾探过地宫吗?如此想来,这地宫必然有暗藏的玄妙在内,能让外面察觉。 不可能是监控探头,此种东西若存在,盛世尧定能察觉。 我在思疑间,那边简宁一与庄聿已经起了争执,只见简宁一脸上悲意浮沉,一字一句地问:“庄聿,你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棋子吗?” “如果是棋子,今天你就不会在这里。” “呵,”简宁一轻吟一声笑,“是否我能在这里,还要觉得荣幸呢?”庄聿身上顿时散出一股阴沉之气,他的眸中显了怒意。简宁一垂了眸,清幽而道:“从你一开始认识我起就不简单吧,是因为......我与成晓一般也做过来滇岛的梦吗?你将我当成了她?” 我心中一震,直觉去看庄聿的神情,见他一脸幽深莫测,目光沉婺,若真是这样,那简宁一何其无辜?我想起冰室中回忆起的那些影像,又见他们僵窒在那,就插嘴进去问:“宁一,你小时候去过梧桐小镇吗?”梧桐小镇正是张家村所在的那个乡镇。 简宁一转头看向我,摇了头说:“没有,我从小到大都一直在H市。” “一次都没去过?”我再次确认了问,见她点头,心想难道是我去了H市,然后自己不记得了?很有可能,我儿时的记忆因为被外婆刻意抹去,很多都是模糊的。想了想又问:“那你七八岁左右的时候,有没遇到过一个女孩,然后你们玩得很好,还互换秘密?” 简宁一脸上浮出困惑,似在回想深思,突然她眼睛蓦然睁大,失声而道:“我想起来了!” 还没等我问,庄聿迈前一步到她跟前,俯首而问:“你想起什么了?”但简宁一却不去看她,而是惊异地看着我说:“成晓,我想起你说的那个小女孩了,但她不是现实遇见,而是在梦中。那个来滇岛的梦......是她说分一半给我的!难道,你就是梦中的那个女孩?” 我惊愣住,她说那是梦中?可我之前的感官为何如此清晰,像真实发生的一般?而且,我的梦除了能预知未来,难道还能将梦转移?若那是个梦,那么我与她分享的关于来滇岛的梦,不就是梦中梦了吗?一直认为从小到大重复做的梦是第一层梦境,被吸进黑衣男人眼中出现的影像是第二层梦境,但如果简宁一说的是真的,岂不是与她一同玩耍才是真正的第一层梦境,而我长久以来都是堕入梦中梦? 乱了,我一下子思维全部混乱,分不清哪些是现实,哪些又是梦。 这时庄聿突然开口,但不是对我,而是对简宁一:“想知道梦起的原因吗?是因为你自身磁场与成晓产生了感应,在不同的平行空间中交汇。倒是我低估了天女的能力,她竟在儿时就能预知将来,及早布防,用你来迷惑我。” 简宁一冷笑:“庄聿,你不要再妄自揣测了,即使那个小女孩真的是成晓,那也是在梦中,她根本没你说得那么有心机。” 庄聿回头扫了我一眼,嘴角牵起讥诮地弧度,“潜意识懂吗?她有天女之魂在身,即使不是她本意,但潜意识会驱使她为后事谋划。在当时即使我派韩小梅潜伏到成青萍身旁,但因成青萍利用术数将成晓命理改变,以为她是故意从外面抱来个孩子冒充天女,故而一直不能肯定成晓身份,即便后来她隐现梦境预知能力,也无法排除她是冒牌者,因为以成青萍的能力,完全能够制造一个假象来引诱我入局。” 他说得这些,简宁一或许听不太懂,但我却立即了悟,难怪梅姨迟迟不对我下手,原因就在此。他们以为是外婆在闭气之前,走了最后一步棋。 正文 119.谁比谁心计 这叫什么?阴差阳错?不恰当,该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外婆在那最后已无力安排更多,也不知道后事会如何发展,哪知这庄聿生性多疑,反而认为太过明显的痕迹是藏了玄机在内。--于是我才能过二十五年还算安稳平静的生活。 简宁一沉默了下来,垂眸不再询问,脸上神色惨然。我看她如此,不由生出同情,她对庄聿早生感情,如今却得知庄聿是抱了这种目的才接近她的,这叫她情何以堪? 就在片刻怔忡间,忽听周通一声吼传来,我惊惶地转目去看,就见他不知哪生出了一股气力,扑向了庄聿。顿时庄聿身上戾气尽发,朝周通迎面拍去一掌,就在我心快跳出来的瞬间,本已扑到前的周通突然往旁打滚避开了那一掌。 而另一边的六子却在同时到了简宁一处,用利刃横在了她脖子上。这突变全是在眨眼之间发生的,我惊异地瞪着他们,不是刚才都已经全身无力瘫倒在地了吗? 庄聿显然也吃了一惊,沉声而问:“你们怎么没中引魂香?” 周通从地上爬起来冷冷而笑了回:“狗屁引魂香,老子什么都没闻到,就是那么诈你一下,你还当真了?”六子难能可贵的也笑了起来:“老周,有女人在呢,注意形象,别爆粗。” 周通侧头看了眼,故意笑骂:“好你个六子,看上这妞了?”他有意把简宁一给端详了下,点着头道:“恩,脸蛋确实长得不错,行,等这里事情了了,这事哥给你做主,反正这丫头也被个混蛋利用抛弃了。” 一番话,简宁一倒是无动于衷眼皮都没眨一下,却把庄聿说得脸色黑沉,眸中怒意泛滥。我心中微动,或许庄聿对简宁一早时是利用与有意接近,但凭他的本事应是能发觉简宁一就是个普通人,并没有应宁的魂气,但他却依旧将她带在身边,未尝不见得就毫无感情。 想起之前我之所以能看穿他不是盛世尧,也是因为他无意中流露的对简宁一的在意。那现在周通与六子走的这步棋子,倒是走对了。只是想不通,为何庄聿如此笃定引魂香能放倒我们所有人,但周通与六子却只是假装,两人并没有事呢? 脑中突然划过什么,立即了悟,是了,引魂香勾的是人的魂气,但周通与六子是靠续命灯和长生牌而活的,他们的魂气必然与常人有异,就连阎王那的生死簿上都没他们的名字了,等同于说,他们是消失在这空间的人,如何会再中那引魂香之毒呢? 只是周通与六子怎会想到假装倒地来引庄聿现身呢?我不自觉地就转眸回来,看向了始终侧躺在我身旁无声的人。是你吗?我在心中暗问。但盛世尧半眯着眸子,彷如人已意识迷盹般。 忽觉眼前一闪,庄聿的身影已到了跟前,他俯身掌贴于我天灵盖,阴狠地说:“尧,你若不让你两个手下束手就擒的话,我就将她打得魂飞魄散。” “你不会。”低哑的嗓音从盛世尧嘴里溢出,他依旧半阖着眼,也不看庄聿,就目光迷离放空了说:“你做这一切,为的就是想利用她与我魔魂共有的磁场来颠覆时空,所以,你不会将她魂打散的,那是你费尽心机才得来的。” 庄聿浑身一震,吃惊地瞪着他问:“你全想起来了?” 盛世尧说:“该想起来的,差不多都想起来了。聿,我们斗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 庄聿刚要说什么,忽然手疾速收回,一脸震惊地问:“怎么回事?我的手为什么会这么烫?”我扭转头去看,发现他的手掌竟变成了黑色,魔化? 一声轻笑,清晰地从盛世尧嘴里传来,原本软卧无力的他突然手撑地坐了起来,漠看着庄聿说:“聿,你这具身体本是我的,即使我魂不归体,魔性也潜伏在体内,加上刚才我的魔性差一点侵蚀她魂,在你的手贴上她天灵盖时,那魔气就灌注你身了,拉开你胸口衣襟看看吧。” 庄聿迟疑地低头扯开身前纽扣,露出半截胸膛,立即可见那隐于皮肤内的黑翼蝙蝠再次出现了,他面色大变,惊呼:“魔神?” “有没有觉得你浑身都开始发烫?魔神秘术最终极——烈火焚身!你如果想尝尝这滋味,那就继续霸占那具身体吧,要不了半刻,当魔神的眼睛变成血红时,它将会燃尽你魂气,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盛世尧在说这些时,语声平静且吃力,但眼神却阴厉无比。 庄聿再也镇定不了,他的眼中划过惊恐,而原本垂眸无声的简宁一也是忍不住开口唤:“庄聿......”她到底还是放不下对这男人的关切。庄聿扭转头去看她,眼神复杂流转,再回头时他抬指点入自己眉心,一股黑气莹莹散开,突听他一声震喝:“破!”就见一道白光从那具身体脱出,在空中回旋半圈,横冲而下。 与此同时,我身旁的盛世尧也闭目沉眸,嘴里似轻念了句什么,人就垂倒而下了。 即便我隐隐明白他们两人是在灵魂互换,各归各位,但也无法控制揪住的心剧烈跳动,眸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徘徊。等过半响,心不由往下沉,他们二人竟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那方周通与六子再是忍不住,松开了简宁一跑过来,却都不知该去察看那具身体才是盛世尧,周通走到我处扶我坐起来了问:“小妹,你看现在哪个是尧哥啊?” 我咧嘴苦笑,摇了头说:“我哪里知道呢。”按理看到庄聿魂气钻出了盛世尧身体,他们应该是归位了,可难保归位没成功,导致两人元气受损。若不是看他们胸口还有起伏,我是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冷静的。 周通流转了一圈后道:“你不是那什么天女吗?用你的天眼开了看看呢。”刚说完那边六子就沉了脸道:“老周,到这时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管哪个是尧哥,他们的气息都很弱。现在我们到底该救谁?” “救?你救得了吗?”周通反问,六子一下没声了。确实,他们并非普通的受伤,我们几人也不懂术数,根本无从救起。最后周通和六子分别把两人都移到了一起,想想觉得不对,周通拿肩膀顶了顶六子:“去,把那女人给抱过来放中间,万一是庄聿先醒过来,还可借用她挡一下。” 六子莫名而问:“为什么是我去?你干嘛不去?” 周通摸了摸下巴,笑得有些贼,“谁让你对人家有意思的呢,这不是老哥给你创造机会吗?”六子瞪眼。只听简宁一在那头突然道:“不用,我自己过去。”见她手撑在地上艰难地想要起身,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看得我心生不忍,蹙了眉道:“你们就去扶她一下吧。” 倒不是我与他们一般想法,而是心知简宁一对庄聿的在意,她应是早已焦急不已,想要过来探看情形了。最终还是六子脸色不好地走了过去,说是扶等同于拖,将人拉到盛世尧与庄聿中间位置后就撒了手。 周通故意啧啧摇头:“六子,你怎么特麽不温柔的。” 六子脸很臭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埋着头不再理会他。其实我明白大家都很焦虑,周通想籍由调侃来缓和气氛,但谁都心里揪着,眼睛紧盯着那两人。 是庄聿的那具身体先苏醒过来的,他睁开眼的霎那,我立即发觉红眸不见了,就知很可能他已不是盛世尧。果然见他拔身而坐时,眸中闪过独属于他的阴郁,但在划过视线看到简宁一时又怔了怔,张口想说什么,却一张嘴就吐出一条血箭。他意识到什么,连忙伸手一摸将银色面具取了下来,露出面具背后苍白无色的脸。 简宁一盯他看了半响迟疑地问:“庄聿?” “不是我,你想是谁?”这话无疑是肯定了他的身份,只见他揩去嘴角的血丝,阴沉地盯着盛世尧。这时周通与六子全都起身,随时准备与他奋力一搏。 我焦急地看向盛世尧,庄聿都苏醒过来了,他为何还不醒?难道是受了那魔化的影响?就在我念转间,沉闭着的眼终于睁开了,我心上一颤,血眸!比之刚才还要红的眸子,几乎就要滴出血来一般,是魔性加重了吗? 他缓缓坐起身,眸光掠过一圈,没有看我,而是凝在庄聿脸上,突然他的嘴角扬起弧度,讥诮地说:“聿,你中计了。” 庄聿黑眸闪了闪,凉声回:“我知道。” 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两人的话意,而这时的盛世尧显然与往常不同,他身上多了股邪气。他垂眸视线落在丢弃在地的银色面具上,又一次似笑非笑了下,伸手拿起了那面具,缓缓道:“这是在教你,什么叫作茧自缚!” 正文 120.因为他的尧哥 庄聿面色变了变,不怒反笑了道:“尧,你也比我好不到哪去,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完全被魔神主宰,从身到魂,都已魔化。--你那身前的魔神图腾早就有了吧,刚刚是你借由侵注在成晓体内的魂气唤醒你身体内的魔性,引图腾现身,再利用我对魔神的惧意逼我与你换魂归位。”他讲到这处,转眸看向了我,轻忽着语调说:“看来,时隔两千年,你对应宁的爱贬值了,竟不惜损她魂气来诱我。” 明知他是在挑拨离间,可我心中难免揪起一股刺疼,不想将脆弱表现于人前,冷了脸说:“我是成晓,不是应宁。”庄聿假意失笑着摇头,“你还在自欺欺人呢,无论是成晓还是应宁,你们共有一具魂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我顿时语塞,呐呐不能成言。转眸去看盛世尧,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宽慰,但血眸通红,竟对庄聿的话无一丝情绪波动。就连旁边的周通都忍不住出声:“尧哥,你不会那么对小妹的吧,刚才你是......”话声终止于盛世尧的扫视间,只听他淡声道:“我是有意的,不这么做如何能骗过庄聿的眼。” 乒!有什么在心间砸碎了。 当一切行为冠名为“利用”两字时,就变质了,我即使再安慰自己说那是逼于无奈,也无法自欺欺人地说不在意,而我更在意的是现在盛世尧的态度,他对我似乎......变得漠然了。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前一刻他还用极痛的眼神看着我,不相信他对我尽是利用,没有一点真实的情绪。 庄聿的一声轻哼拉转我视线,只听他冷笑着说了另一个让我震惊的真相。 “尧,其实你一直都在利用成晓吧,你与我一样,本是同一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不过你不知道自己过去,辨别不出她那股能与你感应的魂气究竟从何而起。后来记忆复苏,你就越加沉定了心思,想借由她抽丝剥茧找出我,所以,之前那次你根本就是有意离魂让出自己躯体的,我说得对吗?”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浑浑噩噩地想:怎么可能? 期待盛世尧反驳他,但只听那低沉的声线轻描淡写地说:“何以见得?” 庄聿讥笑了下,才道:“你身上的图腾就是最好的历证,在你魂离体之前,必然是用了玄术将它克制隐在皮肤层内,否则我绝对能够发觉。” “胡说!”我再忍不住打断他,“那蝙蝠图腾出现后就从未消失,而他身体也因为魔化变得孱弱,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种玄术能将其克制?要是有,他何需......何需那么辛苦?” 庄聿转眼看我,“成晓,你当真是天真呢,就是被他卖了还在为他数钱。”我被数落的正要怒,却听他突兀地冒了一句:“你与他合体过了吧。”顿时我如梗卡在喉间般,再吐不出话来,而庄聿却是笑了,他从我脸色观出了端倪,低笑着说:“你可知尧只要用你压制一次魔性,他的能力就助长一次?” 我如坠冰窖般,全身从头凉到脚,依稀记得盛世尧自己都说过他蜕化完成一次,能力就会加倍,而那次他虽因自身克制魔性而变得孱弱,但他确实是熬过来了,身上黑斑也都失去痕迹。我根本无法确定在那休躺的一天里,他身前的图腾可有隐没。 耳旁仍然传来庄聿的推断与分析,但不是对我说的,而是对盛世尧。 “你必然对成晓进行过深度调查了吧,得知她多年流浪在外探查黄兴元一事,在接触过黄永辉的魂术后,发觉他的那门魂术与你的几乎相同,于是你使了些手段从黄永辉口中得知黄兴元的来源与金沙古镇这个地方。之后你们的遭遇,文浩跟我说过了,我虽没在现场,但大致清楚那个空间就是两千年前被你用魔神秘术隐藏了的宁城。 在当时你就对成晓的身份起了疑心,所以你跑去救活成青萍,想从她口中探知成晓的事,但恰逢你刚被魔化,元气最损之时,只得隐在背后悄悄进行。后来文浩与韩小梅都败露形迹被你发现,想必你们在成青萍的老家也有所发现,这时你就动了借用成晓引我现身的心思。 你一方面把她送于我手,一方面则暗中布置将你两个手下都叫来,安排在船上。当你在船上发现我真身时,你就已猜到了我的身份,于是你就设了这个套给我。从带走成青萍起,你不停地转移我的视线,让我以为你们都尽在掌握中,乃至刚才你假意被银面控制,化魔吸食成晓魂气,遂又假装理智回来,懊悔不已,用注魂术为其洗涤魔气。 这一切其实都是做给我看的,为的是在之后逼我魂回身后,再无力对抗,因为你那强行注魂术已经让我的身体损耗到只剩两分心力。你两个手下假作软倒以及后来挟持宁一,都是你用腹语对他们下令安排的吧,你其实早就察觉到那天珠香了。尧,你这心智谋略,当真是步步为营,妄我托大,最终还是着了你的道。” 我完全呆住了,这就是......前因后果?想大声否定庄聿的猜测,但这是猜测吗?他一番长谈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从最初我与盛世尧的相识,推论到此刻,我竟找不出可以反驳的地方。怔忡着将目光凝在盛世尧脸上,他向来寡淡,但此刻红眸映照下的神色比之往常更淡,对庄聿所说完全无动于衷。 当他终于抬起眼向我看来时,平静无波的声音在说:“周通,你们带她先去外面。” 我心头一颤,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要!我不要出去,你们有话就当我面说。”周通在旁不知所措,迟疑地对盛世尧开口:“尧哥,你看小妹这......” “你听我的还是听她的?”盛世尧凉凉丢了一句。 周通顿时不敢再说话,俯身就要来抱我,我使出全身力气往旁狼狈地翻滚,低吼出声:“盛世尧,无论我是成晓还是应宁,我都有权知道今天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是利用也好,是布局也好,我都不想再糊里糊涂地活下去了。 但盛世尧根本不听我的,沉了声轻喝:“周通!” 当被周通抱起时,我绝望了,这个男人绝情起来,根本就不留余地,这滋味在那次被他驱逐时,我就尝过,揪心裂肺地疼。只能睁大了眼,穿过周通的臂膀,悲凉地看着他,直到走出那扇门,再看不见他任何身影。 周通将我放在靠墙边地上坐着后,低叹了口气说:“小妹,你要相信尧哥,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的。”我怔怔看着他,低声问:“你们为什么总是对他那么信赖?” “因为他是尧哥。”这句话是刚从内走出来的六子说的。 我苦笑了下,不理解男人之间的情谊,他们对盛世尧的任何安排都不会质疑,哪怕有利用,有牺牲......我自问做不到,当意识到对盛世尧的感情越来越浓烈后,再次面对他的绝情,比起第一次还要来的痛。那时我或许对他仅仅只是喜欢,但现在,是爱。 简宁一在随后也走了出来,虽然看起来脸色还苍白,但应是被庄聿解了那引魂香,所以才有力气能自己走。那扇石门在她走出后,就自动关上了,于是,外面与里面隔开了空间,即使我想到门边去偷听,也没了机会。 简宁一向这边看了看,略作迟疑就走向了我,这时周通与六子自然也不会再对她怎样,他们抵靠在墙边,无声看着简宁一坐在我身旁,就扭开了头。 手上一凉,她拉住了我的手,握得很紧,我却感觉不到疼。轻语在耳边:“成晓,如果觉得痛,就想想曾经美好的回忆吧,那样你就不痛了。”她顿了顿,又说:“我就是常常这么治愈伤口的。”心里顿然发酸,为她的“常常”,为那无法抑制的难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般,当石门轰隆开启时,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身前站了一道黑影。视线缓缓从下而上,注目到那张脸上时,全身一震,血眸消失了,只剩沉黑如墨的色泽,犹如万般漩涡尽敛于内。 身旁的人无声而离,简宁一也松开了我的手,走进了那道门,室内只剩我与他。 听到自己在问:“庄聿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他眸光波澜不动,蹲下身轻语:“你不是已经都认定了。”我摇头,“不,只要你说不是真的,我就信。”可他却平缓直言:“事实如此,我无需再骗你。走到这一步,非我所想,但也与本意相去不远。” 绷着的那根心弦,断了...... 而我仍不死心,咬着唇再问:“那你对我的感情呢?是真还是假?”可以有利用,可以有欺骗,只要感情是真的,那我仍无可畏惧。 “感情?”他轻忽而笑,“我的感情,早在两千年前就泯灭了。” 终于忍不住,眼泪落了满目。 正文 121.千年承诺 接下来,我心如死灰地任由他抱起我缓步而走,模糊的视线,再看不清他的脸。到了某处他停住,将我放下,肩背碰到坚硬时我垂眸而看,似隐隐看到黑色,这是......那张黑石塌?他随后也躺了上来,不知按了哪处机关,黑石塌开始缓缓升起,而上方洞口处本垂落在两旁的铁链梯子也自动收起。 等我们从底层缓升到地宫中时,石塌不再动,而躺在我身侧的男人也不动。我抬手抹了把泪,忍不住狐疑地抬眸再次凝看他,却跌进那深幽的黑眸中,倏然而寒栗。黑石塌、黑衣男人、黑洞般的眸子...... “是否觉得熟悉?”盛世尧盯着我轻声开口,“没错,我才是你梦中的那个人。之前你当庄聿魂入我身体,从而成就你梦起之源,但你不知庄聿或许有我形,但无我的神,他黑眸里的黑气只是千年练就的术数,而不是像我拥有魔瞳。你与我纠葛两千年,即使你没了她的记忆,但魂却从未忘记我,所以你会一遍遍做着与我相关的梦,预知着今天将发生的事。” 他说到这轻叹:“只可惜你空有她的魂,却无她的身,即使能预知未来,也无法改变历史。来吧,进入我魔瞳中吧,我带你成魔。” 低吟到最后,那句话犹如咒语般,我直直盯着他的眼,意识沉离,堕入黑暗。脑中如炸开了锅一样,各种各样的影像从四面八方涌入,有古装的应宁,有现在的我,有祭祀的火台,有我与他的初识,有无数个未知与已知的画面,然后那些画面渐渐变淡,又如洪水般向外流。 忽然我意识到什么,隐隐而觉当这些影像从脑中消失时,那么我将会失去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我拼命想要挽留,但虚无的影像又如何能挽留的住,突然想起脱出魂城时的那一幕,我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气息,窜遍体内四肢百骸,下一刻,我即使还在黑暗中,却能看到盛世尧,也能听到声音了。 我知道,我再次开启了心眼。 只见他已经戴上了那银色面具,坐于我身侧,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我眉心处,源源不断的黑气从我头顶冒出。他在作什么?大约半刻钟后,他收起了指,沉重地喘息着倒卧在我身旁,紧紧圈住我腰,看着我的眸中流露沉痛,只听他说:“小小,睡吧,一觉醒来,你就什么都忘记了,所有的事都与你无关,我让你回归平凡。我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的,所有的一切,都让我来背吧。” 他一点一点把唇贴在我耳畔,闭上眼如喃语:“宁,这是师傅仅能为你做的。” 我的脑中霎那闪过一道奇异的白光,仿佛像是一支腾空而来的长箭,震得我大脑当机。随后是如万箭穿心般的疼从心口泛开,似有什么呼之欲出,我想到刚才他的话,拼劲全力用意识与那股力量对抗。我不要忘记,盛世尧,我不要忘记你! 疼痛以千百倍的强度涌进我四肢百骸,似痛还酸,似冷还热,逼得我直欲发狂。仿佛听到他在耳边惊唤:“小小,你怎么了?”我在心眼中看到自己脸色通红,脖颈上血管似要爆裂开来一般,他立即坐起,再次双指抵在我眉心,但只过两秒,他就彷如力竭而倒,不敢置信地喃语:“怎么会这样?” 我心中一急,想要挣脱这黑暗桎梏,从意识混沌中苏醒过来,但却觉眼前白光闪过,再看不到他,更觉自己意识如被一条牵线迅速往后拉,堕入无尽空间。等再恢复视力时,我愣住了,竟再次魂回到两千年前。循着记忆中的那条路线,我畅通无阻地再次来到应宁的房间。 那扇暗门已经开启,身不由己地飘魂入内,只走了一会,就听到应宁哀戚的哭声了。这次没人再阻拦我,循着那声音一步一步缓缓走近,当哭声近在耳畔时,明明黑暗无光的空间,我又一次看到了应宁身上散出来的浅浅绿光。 她似伏在一张石台上痛哭,当沉暗嘶哑的轻叹传来时,我连魂都惊颤了,那是...... 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抚在了应宁的头上,我顺着那手往上看,隐隐可见一片漆黑中的石台上,似躺了个身影。我直觉往前迈近,想要看清楚是不是他,但没想只前进了一步,就被一堵无形的墙给挡住了,这才意识到我只是一缕魂回千年,并没有真正走入这个空间。所以只能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一幕重现眼前。 应宁抬起头,脸上泪痕斑斑,眼睛中全是哀戚,她说:“师傅,你现在这般都是因为我,如果可以,我不要复活,只想换你洗涤魔性得重生。” 我心中浮动,大抵明白这是应宁被巫师起死回生后,显然黑暗中的巫师已经应劫成魔。只闻如撕裂般的嗓音在半空回旋:“宁,别哭,这是天命。” 应宁抹干泪,仰首而道:“是天命吗?那就让本该属于我的劫由我来度吧。”说完她就抬手拂袖而过,只听黑暗中传来惊惶的声音:“宁,不要!”随后就静默无声了。 我看到应宁缓缓起身,将一道身影从石台上扶起,然后背在了身上。这时,我看得再清晰不过,是他!戴着银面的巫师,也就是武王尧,盛世尧的前世。 这时他耷拉着头靠在应宁的肩膀上,似已昏沉。而应宁手按某处,再次启动机关,石台后方露出了一条通道,她背着他走进了里面。我又能向前迈进了,似乎他们与我必须得保有一个距离,走了将近一刻钟前方出现向上的台阶。 台阶尽头是一扇石门,应宁启动开关,使得石门开启,我顿觉眼前豁然而亮,再仔细看时竟吃惊地发现到了那古堡之中,正是放有莹香寒玉床的后室,那一整面墙的黑翼蝙蝠浮雕骇然而在!应宁没有停步,直接背着人走到浮雕前,从衣襟中摸出了什么放进蝙蝠眼中,这才恍然明白她身上幽绿的光从何而来,原来她将两颗青璃珠带在身上。 浮雕翅膀掀开,同时出现生门与死门。她推开了死门那扇门,里面白气森森,知道那等同于一间冰室。随后将人放在了中间的石台上,只见她俯身在巫师耳边轻语:“师傅,等我。” 骤然间白光乍现,场景在眼前翻飞,如快进的录像带一般,等缓速静止时,场景又回到眼前,还是应宁站在石台前,巫师躺在石台上。但我留意到场景其实变了,先是应宁原本一身湖蓝纱衣变成了白衣,而躺在石台上的巫师胸口没了起伏,似已闭息。 只见应宁从袖中摸出一个锦盒,轻启而开,紫光乍现,一枚紫玉指环静躺其中。她将紫环取出,执起巫师的手,边将指环套进他中指边道:“师傅,我从未忘记你许我为妻的承诺,但师与徒乃有违常伦,只能将此诺存于梦中。我知道,我永远都等不到你了,但,我重启天眼观后世,知道终有一天你会再来,故我在冰雕中留了一句话于你,以偿这千年相思之苦,也算是我一直在等你,直到......黄土枯骨,千年轮回。” 她将螓首轻靠在巫师胸口,眼角划下一滴泪,声声如泣:“尧,我从未想过要永生,若千年的回首能换来一世长相守,那我愿是你身旁的一株花树,年年季季的花开花落,只为你回首一顾。但,这个愿望,永远都不能实现了。” 话声湮灭间,一道白光从应宁身体里冲出,在他们上方回旋半圈,然后化成一道白箭直射进巫师心口。我几欲惊呼出声,但只一缕魂,哪里能发出声来。在见过庄聿与盛世尧互换灵魂那一幕后,我已了悟应宁是将自己的魂脱离躯体,冲入了巫师体内。 彷如听到空中有回旋她的声音:“这是我唯一能想到救你的法子了,以我天女之魂洗涤你魔气,净化魔魂,惟愿再生后的你可以将前尘尽忘,一切从头来过,生生平安。” 酸意从鼻腔涌出,但我无泪,魂又何来泪呢?只觉满心悲戚难以,最后那句话我知道并非是真的听到应宁在说,那是留存在我脑中的记忆,是应宁在临死前最后一刻所想。 在这一刻,我与应宁的记忆重叠,清晰地感知她心间悲苦与不舍,但又不得不为之。 意识轮回抽离,魂回之旅终止,我又回到了自己身体内,全身如针扎般疼。依稀听到有人声在耳边说话,辨析了一会,发觉还是庄聿。 “尧,你这样滥用玄术是行不通的,她定是产生什么变化才会如此。你再强撑下去,刚我耗尽最后心力为你压制的魔性将又起来了,那后面的事你......” “聿,你闭嘴!她若有事,你别想有后面的事!” 庄聿一下消了声。而我心在下沉,盛世尧到底在做什么? 只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但在临近我脸时,似被什么扫过,只余下一两滴落在我唇角,顺着唇线滑入,我尝到了血的味道。一股血气冲体而出,倏然间我睁开了眼,没忍住喉咙口的痒意,一口血喷在了眼前的人手上,竟呈黑红色。 正文 122.你个大骗子 一点点抬起视线,就在我目光即将触及那张脸时,眼前身形一闪,竟突然下地大步而走。 “盛世尧。”我轻唤,尽管嗓音暗哑,但足以让对方听到,他顿住了脚步。庄聿在旁疑问:“你没有忘记?”我凝着那黑沉的背影,一字一句地说:“承载千年,情恩未断,要,如何忘记?”这是应宁的心声,也是我的心声。 即使我仍未复苏所有关于应宁的记忆,但那趟魂回千年之旅,我与她感同身受,魂已相通。至此,我再不排斥,应宁是成晓,成晓是应宁。 那个身背似已僵凝,迟迟不肯回身来看我。心念翻飞,一阕词涌入脑中,我轻念出声:“成歌千年炽烈,空分付,有情眉睫。金沙迷离心成铁。血染黑眸,羞忍堪情孽。古城不与小城叠,轩窗孤影星明灭。湖拥明月风似卿,卿泪如火,寸寸心上灼。” 见他仍旧屹立不动,我移转视线,定视在上方,幽声道:“盛世尧,无论是应宁,还是成晓,与你相知的点点滴滴都刻进血骨里,你要我怎么忘?” 脚步声踏着沉重的足迹近到身旁,那张银面出现在我视线中,黑眸如墨无星光流转,只剩死死的沉寂。“小小,你可知你强行敛留意识的后果是什么吗?” 我轻轻一笑,抬起手在半空,虚描他轮廓,“不就是以魂净化你魔性吗?大不了这次你再将我魂凝于一处,然后重新找适合的身体,为了你,我愿意永世这般轮回。” 他眸光一闪,“你怎知魂洗魔气一事?难道......你有了宁的记忆?” “没有,只是刚才你对我施术时,我的魂离体回到了两千年前的滇国古城,看到了最后那一幕,知道她是用什么方式来救你的了。”我如实回答。 一旁沉默的庄聿忍不住插嘴:“尧,听到了吗?这是天意,她是天女,潜意识会帮她规避可能发生的事,只要不是她本意,你根本扭转不了她的命运。” “不行,我不会允许的。”盛世尧斩钉截铁地开口,竟见他再次抬手,指尖一道黑色光晕浮起。庄聿惊喊:“你疯了,这样你会耗尽元气的!你现在这般不顾性命为她而死,不也正是在推动历史轮回吗?你觉得若是这次还不成功,她会眼睁睁看着你魂飞魄散吗?” 盛世尧浑身一震,顿住了手,我立即抓住他的掌祈求道:“不要再来一次了,我不要忘了你。”只见沉暗的黑眸,一点点隐现悲恸,他说:“你可知这一次与上回不一样?宁还有秘术可保魂不灭,在我醒来后焉能来得及封住她魂气不散,可你却对秘术一无所知,最终后果是灰飞烟灭!” 我怔愣住,手上一松,从他掌间滑落。灰飞烟灭......意思是我会在这世间消失? 盛世尧俯身将我抱起,紧锁在怀中,下巴抵在头顶低声说:“小小,不要再抵抗了好吗?在我还有能力控制局面的时候,让我帮你变成普通人,从此安稳度日。” “你要怎么做?拿走我的记忆吗?可那样,我不是还有应宁的魂?” 他没回话,只沉默地叹惜。忽然我想到了什么,惊惶地抬头,“你是想抽走应宁的魂?”他沉郁的眸子给了我答案,但我不懂,“可是她的魂从我未出生起就注入了,早已魂身合一,若抽离了她的魂,我不就成了无魂主,行尸走肉?” 盛世尧摇头,手抚着我头说:“小小,知道为何我迟迟不能肯定你就是宁吗?原因在于,你早已自成魂气,而她的魂成了寄体,只成你魂气中的极小一部分。这也是你为何只有片段关于她记忆的原因,所以把她的魂抽离,于你不会有影响。” 竟会如此?我不太信他,转目去看庄聿,他接触到我目光后,沉着脸说:“别看我,他说的是事实,这也是我迟迟不能肯定你是天女的真正原因。因为成青萍自小就将你的命理改变,从而也紊乱了魂气的走向。成青萍在洞开前世记忆后,她的巫术不比我与尧差多少,而她又拼尽毕生修为来改你命数,加上还有一股未知外力对你形成保护膜,否则不止是我会找到你,就是早已遇上你的尧,也会更早被你魂气所感应,复苏千年记忆。” 这回我就是想不信也不行了,因为树洞石室中的那本笔记,清楚记载了外婆对我施术的过程,整整半年,到后来还是婴孩的我,连相貌都有了改变,也是在那时魂气有了转变吧。 脑中理过一圈,我凝定在盛世尧脸上,心里微动,抬起手欲抚上他银面,本以为他会避开,但却没动,任由我抚了上去。手掌触及冰凉,但质感却柔滑,而且似乎很薄,犹如蚕翼般贴服于他脸上,我不由轻问:“这是原来那副面具吗?”他点了点头,我的另一只手忍不住去摸向腰间,“那它与影月是同一种材质吗?”说话间,我抽出了影月,几乎立即感应到它的热度,而手抚的银面也有了微热。 迟疑了下,问道:“我能取下来吗?” 他没反对,我就当他默认了,沿着银面摸索到他耳后,竟是没找到可取下的契口,也没任何绑缚的丝带,这面具他是怎么戴上去的? 旁边庄聿嗤笑出声,语带嘲讽道:“当真是个傻丫头,银面是靠秘术贴服于脸的,你当那是随随便便就能戴上的?一般人戴,根本就抵御不了银面的千年精魂之气。” 我本就心中抑郁,被庄聿这般损了后,顿时怒从心起,转眸瞪他呵斥:“关你什么事?这里不用你杵着,去找你简宁一去。” 庄聿面色顿时变黑,眸间显现怒意,但没等他开口,盛世尧就侧头看向他,淡漠地说:“聿,你先上去吧。”这回庄聿的脸色我都不忍直视了,虽然幸灾乐祸不合时宜,但不得不说看他如此,有些大快人心。 只听庄聿冷笑两声,语调寒凉:“尧,你莫要忘了之前与我的约定,否则即便我现在暂无能力制住你,但你们几人也休想离开滇岛。所以,在成晓这件事上,你还是量力而为吧,哼!”他转身大步而走,满身戾气尽显,若在古时,估计刚才要拂袖而走来彰显王威了吧。 我观望着他背影,直到消失在地宫门后才蹙着眉转回目光,刚好对上盛世尧的视线,只听他说:“以聿的心高气傲,你断可以放心他不会是在旁偷听之人。” 我默了下,别转头轻语:“我对庄聿没那想法,只是想知道你和他之间立了什么约定?”之前两人剑拔弩张,各藏心机布局,很是一番心智较量,最终貌似盛世尧略胜一筹,但他也没落得好,引得魔性突发。想必这个约定就是在他们关闭石室之内单独谈话后立的,盛世尧心性淡漠深沉,我是看不出来端倪,但见庄聿的态度,不说一百八十度转弯,但与之前也大有改变。而且听庄聿话意,并不像是受制于盛世尧,而是要他做什么,所以对他为救我而大耗元气,十分震怒。 问题出来,如一粒石子抛进大海,有去无回,连个波纹都没现。显然盛世尧不愿意回答,自我安慰说,比起编谎话来骗我,这样沉默着算是好的了。心思滚过前事,不由一痛,怯懦地问:“你说你的感情早已在千年之前泯灭,为何还要这般费心思救我?让历史重演,用我魂洗涤你魔性,这样不是最好不过吗?” “你又知我抽离出应宁之魂,不是为助我洗魔性?至于你,跟了我这么久,感情没有情义在,当是对你的抵偿吧,只不过是顺手而已。”抿紧的唇说着凉薄无情的话,这人当真是撒谎都不眨下眼的。 我顿然就怒了,指着他的鼻子就骂:“你个大骗子!还来骗我,你把我神智覆灭后,我根本就没失去意识,而且心眼再次开启,你所做我看得一清二楚,你所说我也听得明明白白,包括你心中的悲恸,我都清晰地感受到。别用这种吃惊的眼神看我,若你不信,我就背几句给你听听。你说所有事都与我无关,你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所有一切,都让你来背;你还说:宁,这是师傅唯一能为你做的。若是这般,你还敢说对我无情,那我今天就不姓成了!” 一番话连珠炮一般,说得我气喘吁吁,这还是第一次敢这么横眉冷对他,如果他敢说是我听错了这种话,那我......那我暴打他一顿?怕是还没动手,就被他给修理了,别看他现在看着像病猫,就那神神叨叨的什么秘术,随便使个一样出来,我估计也够呛。 于是乎,我对他其实是无可奈何的,一想到这,我不由就泄气了。 而盛世尧在眸中闪过微惊后,很快就恢复了淡然,他横了眼我仍指在他鼻梁上的手指,立即我忍不住手颤起来,不等他开口,就慢慢缩回了手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我就是这种却情形,把心中郁气一口气全吐了出来,紧接着胆儿就小了。 注:【成歌千年炽烈,空分付,有情眉睫。金沙迷离心成铁。血染黑眸,羞忍堪情孽。古城不与小城叠,轩窗孤影星明灭。湖拥明月风似卿,卿泪如火,寸寸心上灼。】这首词是由小伙伴【如果每天】所写。 正文 123.不是情话的情话 空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气氛变得尴尬,我脑中拼命找着词想打破沉寂,最终找了个蹩脚的:“你能不戴这面具吗?看着怪不舒服的。”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面具后的黑眸变得幽深复杂。 最终盛世尧凉声道:“此面具与我有魂气感应,戴上之后可助我恢复,暂时还不能取。” 原来是这样,心念一转,我把影月拔了出来,“那这刀与它不是身属同宗吗?且影月对你也有强烈感应,要不把刀也放你那?会否对你的帮助加倍一些?” 他淡扫了一眼后说:“刀你留着吧,它已经认你为主人了,关键时刻可召我去护你。” 我点点头,默默把影月插回腰间,突然把他话一琢磨不对,惊慌抬头,“什么意思?你还要坚持到底?盛世尧,我再说一次,我不要,不接受。应宁的魂扎根在我身上了,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哪怕只是极小一部分,那也是属于我的,你没权利把她抽离走。” 说完连我自己都觉得这番话别扭了,感觉就像是在维护领土产权一样,实则却是讲得虚无飘渺的、所谓的魂……若不是真正见识到了,而身边遇到的所有人都与这些相关,我会觉得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盛世尧复杂地盯了我半响后才道:“我目前没有能力再为你施一次术了,而且……算了,这事暂时放一下,等我好好想一想再说。过两天,庄聿应该就会安排你们离开滇岛。” “那你呢?”我注意到他最后说是安排“我们”,显然把他摒弃在外。 他略一踌躇后道:“我还有事要办。” 我溜了他一眼,酸酸地问了句:“又是不能说的?”果然得到的答案是沉默,不由心生闷气。可这人,你跟他生气是最划不来的,他就像木头人一般,然后转个身他有事时又理所当然对你下令了。所以我憋了会,还是转移话题问别的:“庄聿是不是伤得挺重,暂时不能把我们怎样了?” “嗯,他短期之内不能再用术数,只不过这里是他的地盘,我们还是小心些。” “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赶紧与周通和六子会合啊,别他们再被庄聿给算计了。”边说我边要从黑石塌上下地,早就发觉了,被他施术过后醒来,我的体力就在逐渐恢复,到这时自己站立应没什么问题。 但却被盛世尧给按回了塌上,“别动,你就在这上面呆着。这块黑石塌虽不比莹香寒玉床,但也是千年古物,带了精气在内,能为你修补被我魔性蚕食的魂气。” 咦?还有此功效?我低头注目在黑石上,伸手摸了摸,触手并不光滑,带着点磨砂,“这也是千年古物?难道是原来古滇国遗留下来的?” “并非!它的年纪虽没古滇国长,但也起码有千年左右了。” 反正在他们嘴里,一件事物只要上到千年,就总能带点什么灵气之类的。我想了想又问:“那这地宫的模式,是不是就是按照当年滇国王宫来建造的啊?”盛世尧点头:“颠岛是按照聿当初的一个别院小城所建,地下这座宫殿,则是王宫构图,从顶端的雕刻到每一根廊柱,都是完全一样的。” 我闻言不由啧啧道:“这人看来是对古滇国念念不忘呢,定是想起前世后,念怀当初的辉煌,就找了这么一座孤岛来模拟古滇生活。可见庄聿对王权之看重,估计他在前世作滇王时,也是个霸权执政的人。所以再活一世,步步谋略,心机如此重。” 其实我心中最疑虑的是,庄聿从我出生起就布谋,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基本已能肯定,与盛世尧有关。悄悄飘了一眼他,由于面具遮脸,无法窥见面色,但从那沉鹜的眸光看也知他那边得不到答案。不想妄自猜测,因为事情发展已经脱离了我能猜测的范畴,就好比……庄聿说那座魂城是被巫师用魔神秘术隐藏的原古滇国城这件事,不止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更觉惊骇。 那秘术能力能隐掉当时的一座城?这得强大到什么程度啊,而我所见的黄兴元秘术本属魔神秘术同宗,或许也厉害,可怎么看也不可能有如此作为。难道……难道庄聿的最终目的是这?他不但要唤醒盛世尧前世的记忆,还要强化他的魔性,然后达到关于古滇国的目的? 越想越离题了,却隐隐有种预感,与真正的答案越来越接近。敛整思绪,发现已经静默了好一会,两人似都在各自想着事。由于他刚才说了暂时不能再对我施术,所以也松了气卸下了心防,而且他对我刚才的怒斥并没反驳,就只当他是默认了对我的感情。 脑中又不由回想之前开启心眼时,看到他既悲且痛的眼神,那些情深意切的话,虽觉心疼却又欢喜。暗暗慨叹:总算,这条感情的路,不是我一人在唱独角戏。 脑门突然被他食指一弹,疼得我倒抽冷气,怒瞪他,“你干什么?” “少在那胡思乱想,闭上眼凝神静气休息一会,对你有益。” 我捂住额头,一定是红了,他下手还真是够重的,嘴里嘀咕:“谁让你乱窥人心思的,又没让你去听。”下一秒,被他直接按倒在塌,而他则俯身在我上,直直盯着我的眼,害怕倒不至于,就是觉得不知所措,他是要干嘛? 只见他眸光下移,落在我唇上,顿时心中一颤,他不会是想……魔性又发了?可他的眸色并没变红啊。还在闪念间,就见他低下头,在即将唇相触时却顿住,一声喟叹从他嘴里溢出,沉沉的呼吸喷在我嘴角,转而他翻身而下侧躺我身旁,大掌牢牢锁住我腰,咬语在我耳畔:“小小,陪我睡一会,好久没熟睡过了。” 突然我心底深处冒出一股酸意,最初的最初,他就是以这借口把我紧锁在身边的,或许带了某种目的,可在这件事上,他至少没骗过我。是吗,盛世尧? 因为知道他能听到我的心声,所以直接就在心里问了。隔了一会见他没动静,以为不再理会我,正要闭了眼去,却听他突然低语:“其实,我从初见你起,就有一种莫名的心安感觉,所以即使你阴气浓重,透着古怪,也能在拽着你手时闭目真正入眠。或许时间太长久吧,我已经疲倦到不行,当发觉你能让我安心后,就动了收你在身边之念。可那时你莽撞的如蛮牛,又一根筋拗到底,屡屡警告你都当耳旁风。” 越听越别扭了,怎么变成对我的批判大会了,侧转脸反驳:“我哪有?” 他盯了我一眼,凉凉问:“你到底还要不要听我说?”立马我就闭嘴,当然要听他说了,难得他肯开金口,这些话,不是情话,却胜过情话,让我很暖心。 “我承认庄聿所说的,有绝大部分是事实,但利用你这事,你用脑子想想觉得成立吗?还敢直寥寥地来质问我。在魂城复苏巫师记忆后,我就隐有所感你身体里的魂气大不同,否则若是普通女子,与我合体是绝难承受,会在当场就闭气,连莹香寒玉床都救不回。也曾怀疑是否宁的魂因为某种原因从冰雕破出,被吸进了你身体里,但无论从脉搏还是心率诊断,你身上没有第二具魂依附。 当时我很迷惑,记忆复苏,自然知道了那所谓的黄兴元秘术就是自己身上的能力,并且这能力在逐渐增强,于是动了去找成青萍的念。但刚好恰逢我每年一期身体蜕变之时,也没料到会因为魔性而阻碍了我的蜕变,到这时,已逼得我不得不去找成青萍了,当时认为唯有解开这个谜团,才能破解这魔化。 常说计划赶不上变化,事情全都脱离了我原来设定,到后来我与你几乎被逼到走投无路。至此,我才下决心破釜沉舟,这个布局里不能没有你,因为所有的事都在指示着你是关键,对方以你为目标。此后我每走一步都深思熟虑,趋利避害,怕你心浮气躁沉不住气,又特意现身与你道明相关事宜。与庄聿斗的不是智慧,而是谁比谁心思更重,谁又比谁更沉得住气。到了滇岛后,他以为尽在掌握,自然松了心防,也给我可乘之机,总算是扭转了局面。” 明明他跟庄聿说得是同一个版本的事,但听他讲完后,我那点堵心的气都烟消云散了。不由惭愧,明知庄聿居心叵测,却还是着了他的道,去怀疑盛世尧对我的用心。比起周通和六子对他的绝对信任,实在是汗颜。 我壮了胆去抱住他,紧紧的,将脸埋在他胸口,满满都是他的气息萦绕于鼻。深吸一口气,心跳数到十,厚着脸皮问:“盛世尧,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臂膀间的身体僵了僵,瞬即扣在我腰上的手收紧,将我压在他怀中。像这种情绪强烈波动,还是首次,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给的答案。就在我自觉转换解读他肢体语言的同时,他却在我耳边轻喃了一句话...... 正文 124.光影成像 我不懂什么叫喜欢,只尽我所能守你百岁无忧,一世安宁。 这是盛世尧贴在我耳畔轻喃的一句话,霎那我滚落了泪。谁说他不懂情话的,从他嘴里吐出的每一字每一句,于我而言,都是情话。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抱得紧紧的,闷声说:“盛世尧,你以后休想再撇开我。” 怀抱,无论是我的,还是他的,都紧得密不透风。 头顶的呼吸渐渐均匀,我仍没有睡,悄悄地从他怀中抬头,看着那张银面,恍如走入壁画,又恍如身处梦中。他应是真的疲惫了,闭阖的眼睑下,有着青影,不敢抬手去轻抚,知道他即使熟睡也很敏锐,难得有个好眠,就让他安心睡吧。 脑中浮响起当初在魂城古堡的生门中,冰雕碎裂时应宁的那句话:师傅,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在想,是否当时她就已预知到今日,换一种方式实现她那句“一直在等你,直到黄土枯骨,千年轮回”的誓言。 相比于她,虽然我们共有一个魂,但我的能力却大不及她,她能预知两千年后我与盛世尧同进生门,我连眼下即将会发生什么都无法感知,不由觉得有些挫败。 一道思绪划过,心中微起波澜,紧紧凝着泛着银光的面具,无声而问:你在前世许下要娶她为妻的誓言,这一世,你会许给我吗? 引颈而抵近,唇轻轻印在他薄唇上,温软的触觉,却因为银面的关系,温与凉同启感官。顿了顿后,见他没反应,我壮了胆子轻轻吸了下,心满意足地准备退回,哪知脑后突然被大掌按住,气息瞬间铺天盖地淹没我,辗转吸吮,比之我刚才那轻触是天壤之别,待我呼吸不整时,他方才罢休,抵在唇边磨着唇线说:“扰我睡眠,该罚!” 我一下子就弯了唇角,属于盛世尧式的强势与温情,又回来了。发现自己,是那么那么的喜欢这个样子的他。两眸相对,见他眸底泛着血丝,不由又心疼起来,连忙道:“你睡吧,我再也不扰你了。”转而我突然想到,对着他眸子,我怎么不会再陷进漩涡黑洞了?而且虽然仍是眸色如墨,但没了那股邪气,也不至于将我沉定吸入了。 “魔瞳需我意念控制才会出现。”盛世尧淡淡解释。 原来是这样,不由心中一紧,揪住他胸前衣襟认真地说:“那你不要再对我使用魔瞳了,我害怕堕入那背后的世界。”其实我都要混乱了,在梦中以为吸入黑眸是进到二层梦境空间,那在现实中被吸入,是进入哪个空间? 他不置可否,只将脸埋在我肩窝,等了良久都没给我一句肯定的答复,倒是呼吸再次清浅了,我唯有无奈苦笑。这一觉,他睡得很长,我本没觉得困,但长久静默的空间使得我眼皮也沉重,迷迷顿顿地晃过一个神,惊醒一下再朦胧,就这么反复着。 等到他醒时,只略一动,我就从迷蒙意识中醒转了。他将我看了看,没有多言就翻坐而起,只见他在脸上轻轻一抹,那银面就被他取了下来,露出了本来面容。 除了脸色稍显苍白外,气色还不错,我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忐忑地问:“是可以离开这张黑石塌了吗?”他敛转眸看我,又在我腕间搭脉,隔了好一会才道:“走吧,去与周通六子会合。” 我们沿着原路返回,到得那个洞口前,就见周通与六子蹲在那处,原来他们没走远,一直守在盗洞与地宫通道连接口。听到动静,同时转头看来,脸上浮现喜色,周通快步走向我们,“尧哥,小妹,你们可算出来了啊。” 盛世尧眸光轻扫过他,淡声说:“先上去再说。” 本以为会再进那盗洞攀爬,但他却领头在前,向长廊的另一边而走。我抬头朝上方那个黑幽洞口看了眼,紧走两步到盛世尧身旁,拽了拽他衣角轻声问:“你说那个盗洞会是谁挖的呢?”居然能在庄聿眼皮子底下挖这么个洞通到底下地宫来。 “成青萍。” 我愣住,“外婆?怎么会?” “她早年在树洞得到了何运来的部分秘术,必然还获得此人的风水探穴记录以及挖盗墓穴的整套工具,在被聿启开前世记忆后,她在岛上生活过一段时间,就是这期间她利用寻龙探穴之法,找到地宫所在,但她对机关玄学不懂,故而最多只到地宫一层。那盗洞无论是从挖掘的痕迹还是手法,都与何运来在树洞下挖的盗洞极其相似,墙土软硬程度也就几十年而已,以此推断,除了成青萍,不作她人。” 不由唏嘘,感叹外婆此生当可谓之过得精彩,只是最后却为了我耗尽一生所学术数。 长廊的尽头亦是台阶,步数不多,大约二十来阶,最上方是一扇黑金属的门。待我们走到门前时,那扇金属门就自动开启了,强光引入昏黑,刺得眼睛都睁不开,好一会才适应过来,就见庄聿似笑非笑着站在门前,一副恭候多时的样子。 盛世尧面不改色地拉我迈入,直觉环看四下,见这是一处空敞的天然洞穴,光源是人工安设的射灯,使得洞内敞亮如白昼。抬头间见洞顶竟是斑斓彩色的,以红色偏多,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洞穴。视线被最中间一块平面吸引,我松开盛世尧的手,走到跟前,惊奇地发现地宫赫然在眼前,就好像是一个液晶显示屏一般,难怪庄聿能看到我们在里面的所有动向,还说没安装监控探头的,这终端监控器不就在此处么。 却听盛世尧在旁道:“不是监控,是光线原理。” 我茫然地看他,什么意思?只见庄聿笑着走过来,“倒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眼,没错,地宫吊顶的每一片铺设都是用一种润透的原石打磨而成,它们被光照射后就会集中折射到这块巨型原石上,从而成像,所以地宫中的灯盏是常年不灭的。” 光影成像!我脑中反应出这四个字。 曾看过一个文字记录,说光影成像第一人乃是墨子,他在《墨经》中提出了针孔成像的原理,是世界上最早的文明记载。墨子着重对光学有过研究,包括影子的形成,光与影的关系、光的反射性能、光源与影子大小的关系以及球面镜成像的原理、物像关系等等,到后世人们通过智慧研究出了摄影摄像等先流产物。 但在此却看到了最原始的光影成像,我感叹的不是庄聿的智慧,而是感叹这一系列的工程得多浩大,而这块巨型原石又是如何被找到的?要知道这种能折返聚光的原石,价值等同于宝石,别说这么大一块了,就是拳头那么大小的,也价值连城了,会是宝石工匠最喜爱的。 这个问题被研究了好一会仍吃惊不已的周通问了出来,庄聿倒是没有面露得意,而是沉声道:“你们眼前这块是纯天然的,至于地宫中的石片......想知道从哪来,就跟我走一趟吧。刚好也是要带你们过去的。” 庄聿说完就一马当先走在前,我们全都注目于盛世尧,见他眸光流转没有迟疑就跟走了上去,只好都沉默着跟上。此洞穴每隔二三十米都会放一个射灯,使得洞内光亮能保持恒定,而洞顶与两旁的洞壁,也都是像之前那种浅红与酒红交汇的色泽,等同于一个大型的万花筒了。大约走了十多分钟,就见前方似站了两人,定睛一看,是杨文浩与岛上的那位长者。 他们脚边有两个箱子,待我们走近后,就打开箱子。我往前探看,发现箱子里放的是防毒面具,不由奇问:“这些要用来做什么?” 庄聿已从中拿出了一副,冷声道:“你们也各自挑一副吧,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前面一段路会有瘴气,轻者致人昏迷,重者窒息。” 这下大家都再没异议,俯身去拿面具,发现这面具还真是沉,光面罩上过滤网就用了好几层,戴上之后都觉呼吸沉重,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幸而杨文浩在旁说只需五分钟,让大家忍耐一下,原本准备埋怨的周通也就暗自嘀咕,没发出牢骚来。 但这五分钟委实有些艰难,透不过气就不说了,主要是那瘴气弥漫了整个洞穴,以至于都快不能视物了。还好在察觉到视线受阻的同时,盛世尧就紧拽着我的手,始终牢牢牵引着我,倒不至于太过不安。 其实瘴气地段只有几十米左右,但它扩散面积却长达五六十米,总算穿过浓雾地段后,气体越来越淡,到最后视觉清晰了,见庄聿把防毒面具给摘了下来,我们就也立即摘下,狠狠地深吸了口气,发觉空气中似乎有硫磺的味道。 无需多问,我就看到正前方的奇景,那是......比之刚才更大的原石,竖立而起犹如一面镜墙,最令人吃惊的是那镜后成像的似乎是一条河,这本不稀奇,可那条河的颜色各种斑斓。 光我目之所及能数出来的,就有白色、粉红色、豆绿色,但更大面积的却是酒红色,有的地方还呈现咖啡色。这世间怎可能有这样一种河水呢? 正文 125.死亡之川 曾见过五彩斑斓的被污染的河水,但没有一种是像眼前这般鲜艳夺目,无疑那是美丽的。可总觉得那红,有种说不出的邪气,目光流转,忽然留意到原石镜面的底部,有好些动物形状的化石,光看一种觉得惟妙惟肖,可密密麻麻全是,顿觉头皮发麻,感觉就像个幽灵冢。 耳旁传来庄聿的声音:“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吗?死亡之川。这片看似静止不动的水域,隐藏了一个致命秘密,看到河底那些动物化石了吗?这些全是触碰到水域的活生生动物,在瞬间被这条死亡之川石化,然后沉入河底。” 我惊呆在原地,那些......都是真实的动物?然后碰到这条河,就变成了化石?这是什么河啊,哪可能会这样?这根本不符合自然常理啊。 “不信?”庄聿扫略了我们一眼,淡淡对杨文浩吩咐:“文浩,你演示一遍真实情景给他们看吧。”还能演示?我惊愕地看向杨文浩,见他走向角落,再回来时手上竟拿了一条青竹蛇!那蛇还吐着信,显然是活的。 他走到了靠近镜面原石的山石壁前,启开了一块小石,露出一个细洞,将那小青蛇送进了洞中,并且把洞口给堵住。很快,我们就在镜面上看到那条蛇在往前爬行,奇怪的是,它的身体与那河水似乎还有些距离。原理只转念一想,就知应是与地宫光影成像是类似的, 奇观就在眼前发生,当那条青蛇越游越前,与水面接触的霎那,它似顿了顿,随后又接着游,进到了水域中,但没过多久,我们就看到这条青蛇行动越来越缓慢,身体开始渐渐石化,最后竟变成了石雕。随后缓缓而落,沉进了河底,成为那万千化石中的一员。 我们每个人都惊瞪了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听盛世尧忽然轻语:“石化湖。”我惊疑转头,他知道?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那河水为何能把蛇瞬间石化?” “因为它的水质中有一种名为‘泡碱”的天然化合物,是由碳酸钠和微量小苏打组成,而水的pH值高达9到10.5,比之海水都还要高,等同于是强碱了,加上水温有50-60度左右,对于动物来说显然是致命的。” 盛世尧的见多识广已经毋庸置疑,我也不去问他从何得知的,但还是有疑惑,“可是既然知道这水会致命,为何还有这许多动物被沉在河底呢?它们不知道规避吗?” “因为若是白天,在强光照射下,整个水面会显得异常宁静,动物们则会被水面的反射出来的美丽光芒而迷惑,以为水面是‘蓝天’,于是就会一头冲下来,但却不知水面被浓烈的碱气笼罩,动物在靠近时就会被灼伤眼睛,而一旦进入到水中,受不住腐蚀而渐渐死亡,最后钙化成石雕。但是......”盛世尧蹙起了眉,眼中划过一道疑惑。 一直静观我们分析的庄聿这时开口:“尧,你是不是困惑为何这个石化湖会在这里出现,你的那些分析都是从新闻资料里看到的吧,上面说这种湖在非洲坦桑尼亚,叫纳特龙湖,被称为地球上的冥河。此处离非洲有十万八千里,当然不可能是那条河了。”他在镜墙前踱了两步后,回头问盛世尧:“你可知这河形成于哪吗?” 盛世尧挑了挑眉,没接他话,静等他下文。 “是在一座山体的裂缝之间,坦桑尼亚的那个是湖,而这却是条川河,且不引流入海。犹如是在山顶开了一个巨型天洞,然后直入百米,汇聚成这条死亡之川。更神奇的是,那环绕于河面上方的山体,在被它的强碱气腐化后,不知融入进了什么元素,转而形成了你们眼前所看到的这种原石。而其它地方的山体,也因为腐蚀的关系,变得色彩斑斓。” 我与周通几人面面相觑,庄聿意思是那整座山都变成了犹如宝石般的原石?那是一种什么概念?我们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而盛世尧却面无表情地道:“别绕这许多弯子,说重点。” “重点就是我发觉这些原石中,有着一种特定的磁场,与我们所属的空间磁场极其接近,如果把这巧以利用,很可能就能达到平行空间所需的磁力,那么实现虚度感应也就不远了。而对磁场的掌控与感应,非你武王莫属,你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些玄术妙理。” 我听得一头雾水,好多个不理解的名词在庄聿话中出现,但见盛世尧略带浅讥地说:“你在痴人做梦。”庄聿不怒反笑:“尧,是不是痴人做梦,那也得试了才知道。” 盛世尧眸中尽是不赞同,“你可知这河的由来?与非洲的纳特龙湖一样,是由于火山喷发,形成火山灰融入水中,经过千百年后的洗练,最终成为那种特质的水源。仅看这同属性的冥河,就能猜测出你这座岛在很多年前也是活火山岛,经过一次次的喷发后,形成了现在的地质水域概貌。你觉得这样的磁场可能与两千年前感应吗?” “可能。”庄聿斩钉截铁地回答,“不管你信不信,我对这座岛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现在也无需在这上面与我争辩,我对这原石研究了很多年,始终参不透它磁场所属分子,这处是磁场最强之地,你试试看,可会有感应。” 盛世尧没再反驳他,沉声下令:“你们都退后。” 我心中一紧,拽了他的手忐忑地问:“会不会有危险?”他回眸朝我摇头道:“放心,不会有事。”我虽担忧,但见他神色坚定,只得松开手,退后到周通身旁。 许是周通看我一脸忧色,他凑近到我耳旁悄语:“小妹,别担心,尧哥能应付的。” 我冲他苦笑了下,心里依旧忐忑不安。但等了会,不见盛世尧有任何动静,就是直立在镜墙前。我想了想,悄悄绕到侧面,发现他双目紧闭,垂放于身前的手隐现黑斑,心中顿时一个咯噔,他在启动魔性?正要不顾一切上前阻止,但被庄聿从旁扣住胳膊,我想也没想就对他出拳,却在被他避开后,听他阴婺地说:“你若想害他被魔性侵蚀,就尽管上去吧。” 原本要赶过来帮忙的周通与六子顿住了身形,而我愣在原地,怔怔看着盛世尧。还说没事,他这样一次次催动魔性,终有一天他会像那蝙蝠王一样,完全成魔的。 时间仿若静止,没有人再开口说话,直到看见那手上黑斑隐没,盛世尧才睁开眼,眸光有一瞬间闪烁妖异的红,但很快就转成了黑色,恢复平静。 庄聿立即上前提问:“如何?那磁场能否与你产生共鸣?” “是有感应,但无法确定是否能与滇国磁场共振,必须要与原磁场相比对才行。以我现在仅余的能力,暂时无法驱动媒介再入魂城。” “不用回那座魂城。”庄聿面露深沉道:“灵仙湖水下有一座现成的城,尧,这不用我说你也知道那座城是什么城吧,又是如何会到湖底去的。” 盛世尧顿时目露厉光,眯眼盯了庄聿好一会,寒凉而道:“聿,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庄聿轻哼之后道:“你为保天女之魂不灭,不惜强启魔神秘术将宁城隐于平行空间之外,可你知道吗?在你施术的同时,滇国的王城乃至整个滇国都因为这而消失,什么是消失?就是在这尘世间再无任何痕迹,滇国从整个历史洪流中湮灭。若说这世上还残留遗迹的话,那就是灵仙湖水下的古城,它是我们古滇国唯一仅存的。尧,该是到你为滇国做些事的时候了。” 盛世尧满身沉婺,不言不语,却让我感觉周身都寒栗,忍不住问:“那灵仙湖在哪?”但无论是盛世尧还是庄聿,都没理会我,两人视线交汇对峙着沉定不动。 周通在旁拉了拉我,轻声说:“小妹,你也是在外走动这么多年的人了,怎么还傻愣愣的呢,灵仙湖又叫抚仙湖,地处云南地界,目前可是个风景游览胜地。” 额头冒黑线,抚仙湖自然是有听过,什么时候它又叫灵仙湖了? 就在刚才庄聿的冷语中,似乎吐露了一个两千年前的真相,那古滇国突然消失,竟是因为巫师为救应宁而导致的。但我不明白庄聿究竟要盛世尧做什么?即使那抚仙湖下的古城真是滇国城池的遗迹,那又怎样? 闪神间,只听庄聿再次开口:“我曾多次下水去抚仙湖底,王城保留的很完整,原因在于它的周围有个隐形的磁场空间,像一层保护膜一般,使得它与水域隔阂开。但同时,由于水底的压力和隐形磁场的原因,想要往更深处进入就难。所以即便是考古学家探秘,也只是窥到这座城的外观而已,并未有更深的进展。” “行了,不用说了,什么时候要去,你准备好了再来找我。”盛世尧截断他的话,转身而走,经过我身旁时,我还处于错愕中,他竟答应了庄聿的要求?就是不用脑子想,也都知道庄聿不怀好意啊。 正文 126.磁场契合 手上一紧,盛世尧拽住了我的右手腕,大步往前。我直觉回头去看,见周通与六子没有犹豫就跟了上来,而庄聿与杨文浩等人还站定在原处看着我们。 扭转回头时,略有疑惑地去看身旁男人,突见他脸色比之刚才差了不少,刚要开口询问,却觉手腕处被他指腹捏了捏,随后不见他唇动,却听他声音在耳间:“小小,别多问,跟着我走。” 是腹语?我立即闭紧了嘴,到了瘴气区域前,把一直拎在左手的防毒面具戴上。很快就到了瘴气浓雾里,目不能视,突然感觉盛世尧朝我靠过来,竟大半身体的重量压在了我肩上。 你怎么了?我在心中惊问,但这次他没用腹语回我,而是脚步都蹒跚起来,如此我也知他定是出事了,扶着他想回头找周通与六子帮忙,但白茫茫一片,却不见他们行踪。怎么回事?明明他们刚才紧跟在后的。 渐渐我发觉不对了,这不是原来我们走的那条路啊,之前不过五分钟我们就走出了瘴气区域,怎么现在都快走十分钟了,还是一片浓雾不散?而且光似乎越来越黯淡了,几乎就变成了黑沉,是我们在瘴气中迷路了吗? 防毒面具内,我已是汗如雨下,又热又闷,都快憋得呼吸不稳了,总算雾气渐渐消散,也慢慢可以视物了,却是一片漆黑。而盛世尧的身体越加沉重,我心情沉重,闷不作声扶着他往前,并从他口袋中翻找出来手电筒照射,一直等到雾气完全消散又走过了好几十米,才把防毒面罩取下。 扶他到石壁墙角坐下,替他把防毒面罩拿下,手电一照,我大吃一惊,他面如白纸,额前墨发汗湿搭在眼角,焦急不已地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他还是那语调和那句话,“只是元气没完全恢复,就启动秘术,被魔气反噬了。之所以拉你赶快离开是不能让庄聿发现,他虽然身体被我有意重创,且损耗了心力,暂时不敢对我如何,但若被他发现我伤如此重,势必会用极致手段。” 此番话他说得是轻描淡写,但我听着却胆颤心惊,咬着唇问:“你刚才是有意在他面前使用秘术的?”见他点头,心中沉痛不已,他的情形是坏到何种程度了?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还要在庄聿面前伪装,以达到震慑作用。之前在黑石塌上休息过后,他把说能助他恢复元气的银面摘下,看起来气色不错,也是为了迷惑庄聿的吧。难怪他不能再对我施术,实则是因为他早已伤及肺腑,无力再来一次。 “那现在要怎么办?”隔了良久,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还有,我们好像迷路了,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周通和六子也不见了。” “别怕,这地方是我用仅存的余力撕开的一个裂口,等同于我们是在山壁之中。刚才也不枉我强行启动秘术,确实感应到这山体里有一种磁场与我身体磁场契合,现在深入到山体内,这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且等我凝神片刻,或许这种磁力可扼制魔性,助我恢复元气。” 我不觉晃动手中的手电筒去照四周洞壁,但见石壁平面凹凸不平,盛世尧说这是被他撕开的裂口,其实是在山壁里,这......怎么可能?就是石头缝,也不会有这么宽敞的空间啊。转眸去看他,想要再细问,却见他已闭目沉息,似已入定,一时间我也不好再扰他。虽然他说的令人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暗暗祈祷这所谓的山体内磁场能够帮到他。 心里焦虑万分,所以也坐不住,起身在附近走动了察看,怎么看都不觉得像是在石缝中啊,我拿手电筒柄敲击了下石壁,声音沉闷,里面是实心的。目测两边距离有近一米左右宽,不由纳疑,这真的是被撕开的裂口还是本身就存在的? 至于磁场契合理论,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之前对魂城的诠释也是与这类似。再往前追溯,清晰记得我第一次进入蝙蝠王洞穴时,被空间特殊力量给扼制了声音,后来是因为被苏醒过来的盛世尧压住,才破了那神奇的力量,从而能够发声。两相联系,这应该就是他对磁场的感应。 但理论是一件事,实际又是另外一种情形了,若不是怕留盛世尧一人在此有意外,我真想戴上防毒面罩走回去看看,那瘴气的尽头可有出口。 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见盛世尧陡然睁开双眼,我连忙凑近了问:“怎么样?好些了吗?”他敛转视线看向我,发现在昏暗的手电光中,黑眸比之刚才熠亮了不少,只听他说:“磁力被引进体内与魔气抗衡了,暂时不会魔化加剧,目前而言我至少恢复了三成能力。” 这么神奇?“那你赶紧再闭目养神,等完全恢复了再出去。” “傻女,玄术修为三分靠外力,七分靠自己,不可能说全部借由外界的,否则还需要修炼什么玄术,只要觅得一块两地吸食天地精华就可了。走吧,以我现在之力,足可以应付聿了,即使再催动秘术,也不会再被魔气反噬。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说话间,他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扫之前的无力状,我将他看了又看,迟疑地问:“你确定真的可以了吗?要是不行别勉强。”真怕他又像刚才那般虚弱到要凭借我支撑才能勉强站住。他默了两秒后执起我的手,轻声说:“小小,别怕。” 心中浮动波澜,极力隐藏的情绪还是被他察觉了,确实此刻我很害怕,这等候的一个小时,我是咬紧了牙根尽量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上面才熬过来的。我轻轻环住他的腰,把头靠在他胸口,一字一句地说:“盛世尧,你不能有事。” 他的大掌抚过我头发,轻叹着应:“嗯,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顿了顿后又道:“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太久,否则聿定会察觉。” “可是周通与六子在外面,他们找不到我们肯定会回头来找啊,还不被庄聿瞧出端倪?” “在走入瘴气区时,我有传腹语于周通,让他们二人径自往前,声称过了瘴气区域我们突然不知所踪,然后朝庄聿要人,至少拖延一个小时。”盛世尧边拉着我走边解释,眼见前方瘴气浮动时,提醒我戴上防毒面具。 我在戴之前问:“既然你说这是在山壁之中,为何这里也会有瘴气呢?” “瘴气的来源是植物或动物腐烂后所散发出来的毒气,此处虽离石化水域有些距离,但一些生存在山壁之内的虫蚁以及植物都会因为承受不住强碱而死亡,故而山壁之内的瘴气反而更多更浓。” 我们又进入了重瘴气区域,一步一脚都犹如踏在心上般,与盛世尧拉在一起的手都不免汗湿了,总算这般迷雾重重走了几分钟,渐渐能看到前方有光了,知道大抵快到洞壁前。我不由在防具面罩内睁大了眼,准备细看洞口处情景,但当真的走到跟前时却又惊怔住。 这就是......裂口?!那明明是一道不足五公分的细缝,竖里也就大约一尺来长,别说能挤入人了,就是连拳头都塞不过去。我严重怀疑盛世尧刚才是在诳我,可是左右又不见别的路,难道是在浓雾区域有支岔口,我们走过头了? 却听盛世尧凑近我耳旁,隔着防毒面具道:“把眼睛闭上。” 我闭上眼后又听他说:“跟我走。”然后手就被他拖动了往前,我一把拽住他,急声道:“会撞上去的。”但他没应我,直接环住我腰用力一推,我的人就迈了出去,明显感觉有股推挤的压力,但只一瞬就消失了。耳旁再次传来他语声:“行了,睁眼吧。” 我依言睁眼,惊奇地环看四周,尽管浓雾依旧,但白光明显敞亮了,我们竟已经回到了原来的瘴气区域,回头看那山壁,连那五公分不到的裂缝都不见了。这回我真是被惊到了,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我们现在所处位置是原来瘴气区域最浓地段,但只走过几分钟就见雾气散去,那色彩斑斓的石壁再次呈现眼前。远远听见周通的大嗓门,走近了发现他正在与庄聿“交涉”,只见他与杨文浩互扯着对方衣襟,怒目相对,而另一边六子则揪住那个长者老人,庄聿黑沉着脸阴婺之极地说:“再说一遍,我没有抓他们两人。事实我比你们还好奇,怎么两个人就‘凭空’消失了呢?” 他在“凭空”两字上,尤其加了重音。 周通冷笑:“在你的底盘,什么话都是你说的,你在地宫中能设计那么复杂的机关,在这洞穴未尝不会。是与不是,也就你心里清楚!我只知道尧哥与小妹明明走在前面的,忽然到了这里人就消失了,定是你心有不甘,对他们又下套。” “老周,你跟他废话什么,尧哥也不知道怎样了,不如我们动手吧。”六子发着狠说。 动手?庄聿有三人,他们才两人,明显吃亏啊,我急着要上前,却被盛世尧拖住。 正文 127.鬼打墙 再看了会,我明白了盛世尧为何阻止我上前了,因为显然周通与六子在互唱双簧,与庄聿在胡搅蛮缠呢,看那庄聿的脸色黑的犹如包公了,可见气的不小。不过也是他伤重未愈,又对盛世尧有顾忌,才没直接对周通他们下手。 那边对峙终止于盛世尧的一声轻咳,所有人都转过头来,周通惊呼出声:“尧哥?小妹?”他与六子同时松开了对方,大步奔向我们,到了近前,试探地问:“你们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因为不知道盛世尧要如何解释,所以此时保持沉默为好。而庄聿也走了过来,目光从我们身上刮过,定在盛世尧脸上,阴沉地问:“你们去哪了?” 只听盛世尧淡漠平静地说:“你这地方有鬼。” 一下子所有人的表情都怔住,庄聿问:“什么意思?” “刚才我们在走到这个位置时,突然场景又变回了镜墙前,而四周却空无一人。我们来回走了十几次,每一次都是从镜墙为起点,到这里是终点,始终走不完。你看我们的头发全都汗湿了,就是因为一直戴防毒面具的缘故。聿,你这洞穴是不是曾死过人?” 庄聿闻言回头去问那长者:“普罗族长,此处施工安装射灯时,可有发生过意外?” 那叫普罗的长者面色一整,毕恭毕敬走到他身旁道:“岛主,确实有过,这件事我一直在迟疑要不要向您汇报,因为当时情况比较离奇。也正是在那面镜墙前,我们分派了几名工作人员分别安装镜墙与石壁顶角处的灯,但等收工时发现少了一人,大家询问了半天,发现少掉的那个人是贴在镜墙前装灯的。我们在整个洞内找了好几圈,都没找到他人,又派人回村里寻找,也没找着。” “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报上来?后来你怎么处理的?”庄聿眼中已显怒意。 普罗倒还算镇定,沉稳地回:“我按照程序,每个月贴补费用给他家中妻儿,当他出海发任务去了。”庄聿没再多追究,显然是认同了普罗的做法,看他的态度对这普罗很是不同。 这时盛世尧突然道:“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吗?” 我心中一动,这口吻像是他知道?但那应是好久之前发生的事吧,他怎么会知道呢? 庄聿眉眼上挑了问:“去了哪?” 盛世尧低声说了四字:“镜墙后面。”起初我们都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意思,不由吃惊,镜墙后面不就是那石化河吗?那个人进到里面,岂不是变成了石雕? “你可以派个人过去看一下,在最左边往里将近十米左右的镜面反射位置,是否有一具人体石雕隐在苍鹰和狼的化石中间,四周是被一些鱼鸟石包围着的。” 听到这里不由惊异,他竟将那石化河底密密麻麻的石雕位置记得如此清楚,我看过去就是一片石骨遗骸,透着阴森与恐怖。 庄聿朝杨文浩使了个眼色,杨文浩就立即拿了防毒面具朝那边走去了。等候期间,庄聿问:“假如你说的是真的,镜墙上并没裂缝,那人是怎么进去的?” “怎么进去我不敢肯定,必然是有一种外力将他推挤进去了,缘由可能是他贴在镜墙上时间过长,你所说的那种磁力将他吸了进去。但人与动物是不同的,人有思维,临死前的怨气会穿透而出,散在洞穴空间之内。” 庄聿沉思了片刻后道:“你意思是你们刚才消失的一个多小时,遇上了鬼打墙?” “我能想到的解释,只有这种,怨气达到某种程度时,就犹如之前你们碰上的幽灵礁,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力量来改变你周身的磁场。” “不对!”庄聿两声否决,“你的两个手下明明说你们是在此地突然消失的,也就是说你们其实有到过这里,鬼打墙的原理是怨灵利用某些标志物混淆,造成假象,但它不可能主宰你进入分层,而且你说你们俩人来回走了有十几遍,但我们一直站在这里,从没有一次看到你们出现过,这你又作何解释?” 我的后背不由发凉,这庄聿当真不是省油的灯,他的思维逻辑不比盛世尧差,很快就找出了漏洞。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人,不知道他要如何应对。 盛世尧倒是不见心虚,从容不迫地回:“聿,你当这是常见的鬼打墙?这座山,这个空间里的磁场,你不是比我还要清楚?它会产生什么不可预知的幻境都有可能,也或许,那就是你汲汲追求的磁场平行。至于你们为何后来都看不到我们,就好比走入虚度空间的范围本身有两米长,而我们只走了一米,就再遇鬼打墙了,那在虚拟的磁场空间里,我们就会走回头路,你们也自然就看不到我们了。” 我觉得我快要抓狂了,他越说越玄,也越来越听不懂。而同时抓狂的不光是我,还有周通与六子,两人都挠着后脑勺,一脸困惑地互相看看,又再来看我。冲他们咧了咧嘴,心道别问我,和他们一样,也是云里雾里呢。 但我们听不懂,不代表庄聿不明白,他眸光明明灭灭,沉吟了好一会才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何只有你们两人遇见,而我们这么多人都不曾遇到?” 盛世尧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淡淡的讥讽说:“聿,你那么聪明,又怎会想不透其中原理呢。”庄聿眼神微缩,“是因为你之前动用秘术感应了空间磁场?” “显而易见。” 就在这时,杨文浩去而复返,快步走到庄聿跟前,“果真如此,那具人体石雕被动物的裹在中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听他如此说,我在心中暗暗吃惊,老实说,在刚才我以为是盛世尧胡乱讲讲的,也知道即使杨文浩去看了没发现,他也有套说辞应付过去。却没想竟是真的,那就是说他在镜墙前看到那具人体石雕时,就已经设想好了后面的情形。他的心智谋略,我只能是叹为观止。 至此,不管庄聿是否还有疑窦,他都没再对盛世尧质疑,只是沉了脸说暂时先出去。并没有重下地宫走原路,而是启开左手边的石门,这在我们上来时就留意到了,里面虽然也同样亮如白昼,但可以发现这是人工挖掘的洞,绵延不长,一眼就能看到洞口在二三十米之外。 同样的,洞口也是竖立一扇沉重的石门,待杨文浩启开后,外面的光线顿时射了进来。但因为本身洞内有灯,倒不会觉得刺眼,只是惊异时间过去竟这么久。周通来冰室救我时已接近天亮,也就是说我们在地宫洞穴里滞留了一天一夜之多。 洞穴外是浓郁树林,而这洞口是在一面几乎是垂直的山壁上,目测山高,起码有一百多米,从地理角度来观察,应该那条石化河是在山的另外一面。 树林走出五十米左右,就见稀疏了,很快我们看到了庄聿的城堡,原来那山洞离他城堡距离很近。且看外围设立了一些两人多高的铁网,应该是杜绝岛上居民擅闯进这里。 在穿过铁网门时,杨文浩在旁提醒:“小心别碰到两边的网,都是带电的。” 周通闻言淬了口唾沫在地,嘟囔着说:“不早说,是想电死你周爷爷呢。”自杨文浩出现后,他就没给过人家好脸色,时不时骂骂咧咧损上两句,就刚才假意揪胸脯拉扯,也是针对的杨文浩。反观杨文浩,他面色不动,只当耳旁风没听到。 其实从客观角度而言,他也不至于罪大恶极,从他与庄聿的相处看就知他的身份与周通和六子相似,是庄聿的左右手。谈不上各为其主,但他帮庄聿是无可厚非的。可从主观角度来看,杨文浩与我们同走了一趟魂城,可算是生死与共,之后脱出魂城,是他一路照料,不光是我,周通和六子在心中定也把他当成了朋友。 因为是朋友,所以才不能容忍对方的“出卖”和算计。 胡思乱想间我们已经走回到了城堡前,庄聿停步转身对盛世尧道:“等船只与潜水用具准备好后,我会通知你们,大致就这一两天。” “这么急?就不能多休息两天吗?”我忍不住开口,但觉后半句容易引起怀疑,在庄聿目光转向我时,转移话题:“刚渡海渡了那么久,闻那海水味道都快吐了,马上又要出海,谁吃得消。” 庄聿笑了笑,提议:“要不你留在我岛上做客?” 一句话就把我给噎住了,心中微沉,不知他是真有此意还是威吓我。盛世尧环住我肩膀,淡淡道:“你准备好了再说。”说完就越过他,带着我径自走入了城堡内,彷如走进自家大门一般随意。很快有人在旁带路引我们去房间,在我要求下回了之前我呆的那间,周通与六子则安排在隔壁。 等四下无人时,我不安地拉着他的手问:“那庄聿会是说真的吗?不会真把我一人留在岛上啊。”他轻捏了捏我的掌道:“放心,他就是想,我也不会同意的。” 有他这句话,我才安下心来。 正文 128.遗世独立 只是,我没想到庄聿口中的“一两天”竟然只到下午,他就推门而入声称一切准备就绪。 盛世尧是没动声色,我直接就从椅子里跳了出来,“现在走?你有没有搞错?”庄聿睨了我一眼,嘴角划过浅弧,“成青萍已经被送上船,你要不要去,就随便你了。” 外婆!我怒极攻心,大步冲到他身前质问:“你为何要把我外婆也带上?怎么说她也唤你一声主人,在前世她还是你的属下,即便你不念旧情,那她年纪这么大,如何还能下水?” “谁说要让她下水了?”庄聿轻挑了眉问。 “不是你说......” “小小。”盛世尧在身后轻斥,我回头看了看他,知道自己又急进了,事到临头,我总是没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他的那句“切忌心浮气躁”铭记于心,可实践起来却很难。闷闷地走回到他身旁,压住心口涌起的烦躁和焦虑。 盛世尧默了两秒后对庄聿开口:“成青萍祖籍是南疆,她对云南地带的地形和风土人情定了如指掌,你带上她是为以防万变吧。另外成青萍与成家魂蛇通灵,也是你想借用的。” 庄聿眸光敛转,带着笑意道:“倒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知你可曾听说过云南境内巫蛊之术秘传盛行这一事?” 盛世尧蹙了眉问:“你想做什么?” “都说南疆,也就是云南先驱是我们滇国,巫蛊之术是沿袭了我们那时的秘术,我倒想看看是否真有此事。这趟过去,去抚仙湖底探查王宫是首要之事,顺带也将这件事一并查了。” 盛世尧面色一沉,眯了眼道:“聿,你早有此意吧。成青萍之所以会被你注意,就是因为她所学巫术,从而发现她乃前世巫婆。于是你就对南疆巫蛊之术上了心,是不是在这之前,你去抚仙湖探查古城的同时,还试图探秘这门玄术?这也是你不惜花那许多心思在成青萍身上的另一个原因吧,你发觉她所学能助你黑濯术提升?” 庄聿本身还一副成竹在胸的神情,立时变得冷峻,盯着盛世尧的眼神尽是阴霾,显然是被说中了心思。我在心中暗暗吃惊,原来庄聿对外婆还存了这般念头,那个黑濯术又是什么? 盛世尧侧头看我,轻声道:“黑濯术是秘术的一种,在古滇,在位当权者,除去身旁有位巫婆或巫师相助外,自身也会修习一门秘术。” 我瞄了眼庄聿,见他沉定而站,也不反驳,应是真的了,想起之前他给我的两颗带着邪气的珠子,以及他施术时黑气浮沉,应该就是盛世尧说的这种黑濯术。想了想后问:“那这黑濯术,与你所学的秘术,哪个比较厉害?” 盛世尧说:“黑翼蝙蝠,是滇国王族象征图腾,魔神秘术自然是所有秘术中最长。” 我把庄聿看了看,再回看盛世尧,张口欲言,又缩回了喉间。盛世尧让我有话直说,我踮起脚尖到他耳旁轻语:“在前世,庄聿是滇王,你只是武王,按理他比你王权要大,那个魔神秘术为何不是他练,反而给你练呢?” 盛世尧看了眼庄聿,淡声道:“魔神秘术,并非人人都能修习,需得魔神认可才行。” 我微微一怔,“魔神不就是蝙蝠王吗?它要怎么认可啊?”却不见盛世尧再答,而庄聿在此时寒凉讥讽道:“尧,为何不告诉她?怕她知道了害怕?呵,成晓,你这个问题我来替他回答吧,之所以我没修习魔神秘术,正是因为我是滇王接班人。而除我之外,将会选出十名王室子弟,送进魔神秘洞,谁能活着走出来的,就是被魔神认可了,从而能在魔神秘洞中窥到这门秘术,而修习者将成为整个滇国的巫王,捍卫王国。知道尧在里面呆了多久才出来的吗?” 看着庄聿似笑非笑的神色,我不敢妄自瞎猜。 庄聿说:“一年。当所有人以为送进去的人都死了后,他时隔一年后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一年,他八岁。从那以后他与魔神同居,也被赐予了象征巫王的银面与巫王刃。等他成年后,赐封为武王,才从那洞穴回到人间。这就是认可。” 心底某处开始钝钝的疼,像有人用锤子在那一下一下的砸。我紧紧看着盛世尧,拥有巫师记忆的他,必然也记起了那些经历,难以想象一个八岁的孩子要在蝙蝠洞里生存,甚至今后的日子都与蝙蝠为伍。那是什么鬼秘术啊! 盛世尧的眸中一片漠然,却让我有一种遗世孤立的感觉,终于明白他的淡漠从何而来了,是上一世的他流传到这一世的。我艰难地找到自己的声音:“不是滇王尝羌的儿子吗?尝羌怎忍心让自己的孩子与蝙蝠为伍?” 我话声一落,盛世尧的眸光一沉,一把扣住我手腕,沉声问:“谁告诉你我是尝羌的儿子的?”我无措地看着他,明显他身上多了一层戾气。庄聿在旁笑道:“尧,你又何必如此呢,尝羌虽然起初并不认你,但自从你被魔神认可后,他不还是让你认祖归宗,承认了你是他第七子,并为你母亲修坟建宗祠。” “够了,庄聿!”我沉喝出声,真相总是那么的残忍,就说怎么会真的把王子送进洞中,想必那被送进去的十个王室子弟,都是用别的孩子借代,唯独尧是真正的王子,因为他母亲早逝,尝羌又不认。之前就曾听庄聿说尧并非出生于王族,那个年代对地位比生命还看重。 我反手紧握住盛世尧的掌,转开目光不去看他,这时候的他经过转世轮回,或许童年的刻骨铭心,但他已不需要怜悯了。任何一个同情的目光,都是对他伤害。 冷冷地看着庄聿,真想问他一句,揭开别人的伤疤,居心何在?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是滇国始祖庄蹻一脉的后人嘛,身份地位就与人截然不同。 却见庄聿敛起嘴角的笑弧,直视着我说:“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认为我不过是仗着得天独厚的身份?我告诉你,在两千年前的滇国,根本就没什么得天独厚一说,要登上那个王位,就要心比别人更冷更狠。或许我没有尧那种经历,但我的登王之路也并非偶然。” 于是,我沉默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的庄聿,给我感觉与盛世尧很像,同样的遗世独立,从内而发的、生在骨子里的——孤寂。我不爱看历史剧,但也明白历朝历代,成王败寇,登上那个位置,需得踏着多少人的肩膀,流多少血,其中有很多都是至亲兄弟的。确实如庄聿所说,为王不是偶然,即便滇国在那时只是一个小国,但王权制度与平衡规律是不变的。 气氛变得沉凝,谁都没再开口。直到杨文浩在门前轻敲,引我们都转目看去,他视线扫了下定在庄聿处说:“聿,可以出发了。” 一行人走出城堡,车子已经停候在那,还是那辆房车。杨文浩要安排周通与六子坐另外一辆车,他们死活不同意,而盛世尧不置可否也不发话,显然任由两人去闹。最终庄聿开口,全部上了房车,其实倒也不太拥挤。 我将里外两层都览了一遍,回头对上庄聿的视线,他问:“找宁一?她已经先上船了。”在地宫之后,就没再见过简宁一,虽然明知庄聿不会对她怎样,但还是难免会忧心,但我不想被庄聿看得这么透,虎着脸说:“谁找她了,我是想看看我外婆在哪。” 城堡外一共就停了两辆车,一辆现在的房车,还有一辆小车,刚我特为留意了下,小车内并没有外婆。从庄聿口中得知,外婆与简宁一在两小时前,坐了同一辆车,先去码头了。 从此处到码头大致要一个多小时,路上庄聿与盛世尧旧话重提,又一次谈起了南疆巫蛊。他说在云南境内有一处白姓苗寨,对蛊术非常有研究,曾一度“子母蛊”流传于外,也有过“蛊王”的传说,利用蛊术不但可以控制人心神,还能扩展种蛊之人的能力。但等庄聿深入去调查,找到这个苗寨时,发现白姓族长已故,而且整个族内寄养于身的蛊虫都离奇死亡,问其原因,无人知晓。再探访其它苗寨,蛊术鲜少有,即使有也都是些小儿科的“情人蛊”一类,再无可探查性。 我在旁听得暗暗乍舌,蛊不就是虫子吗?把虫子寄养在人体的血管内......想想都觉得胆寒啊,巫蛊之术当属这蛊术最邪门了吧。又听庄聿话题转到了外婆身上,称试图从外婆那探查蛊术由来,但外婆所学巫术与那蛊术并不同宗,所以对其也并不了解。可见世间术学都各有派别,即便巫蛊相连,但也分了门类,在各自领域内都属翘者。 整个过程盛世尧话并不多,只偶尔接上一两句,周通与六子听着觉得无聊,就进了里面车厢,躺沙发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他们也是真的累了,从地宫到秘洞,我与盛世尧还在黑石塌上歇了好一会,他们却是一直守在地宫外,回到城堡后,只隔了几小时就被通知要启程。我悄悄把门给掩上,转身时刚好对上杨文浩看过来的视线,怔了怔,移开了目光。 正文 129.如人饮水 抵达码头时,我发现停了一长排的车子,暗道庄聿出入每次都这么大排场吗?当真是王权作风,改不了。但等登上轮船后,发觉自己想错了,杨文浩在齐点了人员后,竟全都上了船,我疑惑地问:“这么多人都要去云南?” 杨文浩点头,“潜水装备多,会很沉,只靠我们几个是很难运输过去的。” “那抚仙湖已经是旅游景区,声势这般浩大,不会惊动地方上吗?” 杨文浩沉吟了下道:“这个聿自有安排。”我顿时闭了嘴,话到如此,也是暗示我不要再多问。心里嘀咕潜水装备能有多沉,不就是潜水衣这些吗?可等真的看到安放潜水装备的船舱时,我立即推翻了先前的想法,确实沉......因为还有那许多氧气罐的。就光那一个氧气罐,背在身上都沉吧。 登上船后,庄聿就没来管我们,他在底舱与杨文浩一同安排起航事宜。可我遍寻三层船舱,都没找着外婆,在三楼庄聿那间船舱内,看到了简宁一。她一脸沉静,无波无澜,那些曾黯然又澎湃的情绪,仿佛离她远去,但我只看一眼,就知她依然介怀。从内而外散发的忧郁,比之原来更浓烈了,心中轻叹,只要她对庄聿动心,就不可能不在意。 因为盛世尧在身旁,我也不便多与她说什么,只岔开话题询问外婆在哪。但见简宁一犹豫了下后道:“在你们来之前,有一艘船先行了,你外婆被送上了那一艘。” 转身就往舱门外冲,被盛世尧一把拉住了问:“你要干什么?去质问他?”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愤怒,气到浑身发抖,怎么有人能阴险到这种程度! “事已至此,船都开远了,你就是去质问又有何用。” 事实如此,茫茫大海,连船影都不见了,可见那船一早就开走了,这都是庄聿设定好了的,他是绝然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我与外婆聚首。 “成晓,”身后传来简宁一的轻唤,“这事我有看到,并非是他强令,是你外婆要求跟着那艘船先行的。这件事,我无需为他撒谎骗你。” 我回头迟疑地看她,外婆自愿的?“那两条蛇呢?外婆可有带上?” 她点了点头,“带上了,似乎正是因为那两条蛇渐呈萎靡之态,她才决定先行一步。”这个理由,我比较能接受一点。黑白双蛇被从祖坟挖起,辗转运送到滇岛,庄聿出于什么目的,我无处可循,但从他对巫蛊之术的重视看,应该除去用以威胁外,更多的是想从外婆口中探知魂蛇通灵巫术吧。 只闻一声鸣笛,船正式起航了。滇岛之旅算是终结,但在我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差一点,我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座带着奇幻的孤岛,渐渐在眼前变远,正要转开视线,忽然瞥见山的正上方云层,心中一震,那是什么? 耳旁传来简宁一的倒吸凉气以及震惊的声音:“成晓,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木木地回:“我也觉得自己眼花了。”推了推身旁沉默的男人,“盛世尧,你看到了吗?那云层中的是......城吗?” 就在滇岛最后方的连绵山群之巅,似乎长了一棵冲天大树,直达云霄,而在层层叠叠的云海中,有一座城,天空之城。 这场景不是用震惊能来形容的,而是震撼。 “那是虚无的。”盛世尧淡淡地说。我勉强拉回视线,茫然问:“你说什么?虚无的?”再转回去看时,心中划过某个想法:“难道那是海市蜃楼?” 盛世尧没立刻答我,而是凝目看了片刻后说:“知道海市蜃楼形成的原理吗?” 我想了想,“不就是大气或者光线折射而形成的吗?” “并非。”他摇了摇头,“在我们的空间,人所能看到的光是在可见光范围之内,看到的物质是因为我们的眼睛可以接受其反射的可见光,有时候即使是在可见光范畴内,因为光太强或者太弱,也会看不见。这就叫视觉反差。海市蜃楼其实是一种另外空间的真实体现,在物质运动下,由不可见光反射到我们这个空间来。 有两个地方会出现这种情景,一个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海上,因为空气湿度较大,大面积的水蒸气在运动下形成透镜系统,于是就把微观世界的另外景象反映到我们空间来了。这种情形还会出现在沙漠,也是同样的原理,物质的大面积运动形成一个微观观测系统,于是就看到另外一个空间的事物了。” 我与简宁一互相看看,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茫然,他解释了这么多,我们一句都没听懂。隐隐觉得他在表述另一层理念给我听,勉强以他的思维角度来思考,我试探性地问:“你的意思是,这座天空之城并非光线折射,而是在另一个空间真实存在的,因为海上水汽大的缘故,从而折射到了我们所在空间的云层中来?” 但见他又一次摇头,微眯了眼说:“那不是海市蜃楼,那是聿自己塑造的虚无的滇国王城。那群山底部就是石化河,聿必然在石化河的上方安置了某种特殊的滤镜,并且将自制而成类似沙盘的王城放置在刚好的的角度,从而达到了海市蜃楼形成的条件,成为透镜系统,这种滤镜等同于放大镜,将其反射到远距离外,成为屹立在云层的天空之城。” 啪啪啪三声鼓掌,从我们身后传来,同时扭头,见庄聿噙着笑走向我们。 “尧,你真是懂我,可知我为何要这么做吗?” 盛世尧掠过目光,淡淡道:“往往有时候,即使理论存在,但要实现也难如登天。” “难如登天吗?我现在不就是把王城登上了天?很多事你不去做,那么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既然你也说了另一个空间是真实存在的,它们游离在外,又其实离我们很近。只需达到磁场共振,那么就能达成所愿,我要那云层中的天空之城不是幻景,成为现实。” 我心中一震,似乎明白庄聿的目的了,他是想为古滇复国吗?也不对,他想借用盛世尧的能力,在他们那所谓的磁场平行空间复辟王城,并且把它移到滇岛上空,成为真正的天空之城。这个想法......太疯狂了! 盛世尧在转身拉我离开前,丢了一句话:“就算真的实现了,也再不是原来的滇国,而你也不是滇王,你就只是庄聿而已。” 我们走下楼层,到了甲板上,抬头间只见庄聿似怔在当下,简宁一在旁说了句什么,庄聿猛然转头狠瞪她,下一刻就把她给拽进了船舱。我心中微沉,直觉要往回走,但被盛世尧拉住,他朝我轻摇了摇头,说:“别人的事,少管。” “可是......”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道理你懂不懂?” 我一下被问住了,转而低叹,是啊,简宁一与庄聿之间的纠葛并非一朝一夕间,他们共同经历过什么,我也从未向简宁一打探过,但能让她渐渐忘却旧伤,重新接受新感情,必然庄聿对她不一样。否则这个玲珑的女子,又岂会再往火坑里跳呢。 这么一想后也坦然了,正如盛世尧所言,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简宁一对庄聿深情,庄聿对她也未尝就是无意,否则何苦去哪都带着。 回看甲板上,船员们正在四处奔走忙碌,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周通与六子,他们倒是与船员打成了一片。那几个船员正是来滇岛时船上同行的,我也与之比较熟,留意到回航的船员好多都是生面孔。我们走到跟前时,其中有位船员看过来,立即笑着问:“阿汗,和媳妇在岛上玩得愉快吗?” 我微微一僵,之前庄聿冒充阿汗时,常被众船员调侃,都习惯了。可是盛世尧不习惯啊,他那么聪明,立即就会想到是怎么回事,而我等于是被当成了庄聿的......“媳妇”,他会不会生气呢?念想间,目光落在我脸上,只听他说:“嗯,挺不错的。” 船员显得很高兴,指手画脚地说:“那是,我们岛上风光极美,不知你们是住在哪个区域段的,定感受到了我们岛民的热情了吧。” 呃,越说越没边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我朝周通使了个眼色,他立即会意,与六子拉了那船员岔开话题,船员也都是实诚的汉子,并不在意盛世尧此时的沉默,很快就移转了目光。我乘机拖了盛世尧离开他们身旁,往船尾而行。一直走到头,凭栏而靠后,忐忑地解释:“那船员并不知内情,只当你是原来的阿汗了。” 盛世尧抽开了手,撑在围栏上,淡声说:“你不用向我解释太多的。” 我见他这幅样子就心里咯噔了下,想也知道他那怪脾气发作了。扯了他一片衣角,放软声音:“盛世尧,我们不为这些小事生气好吗?” 他敛转黑眸,凝了我片刻,“你叫我什么?” 黑线在额角划过,这个称呼他总是坚持,而我又总喜欢连名带姓地唤他,因为觉得那三个字咀嚼在嘴里,会觉得安心。 迟疑再三,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总是坚持要我唤你阿尧?” 是因为,在前世,应宁除去唤你师傅外,还唤你尧的缘故吗? 后面这句话,我问在了心里。亲耳听到应宁在最后弥留之际,在他耳旁轻唤......尧。 正文 130.小温情 不是。 盛世尧给我果断的两字。 “小小,你无需在这上面纠结,称呼只就是一个称呼而已,听着顺耳,就让你这么唤了,没有那许多的原因。少在那胡思乱想!”到得最后,他面色微沉了低斥。 我暗暗吐了舌,眼角微微抽搐,在心底压了那么久的在意,到他那原来不过就是顺耳而已,还真是我多想了去。他的态度很明确,从没把我当成应宁,我就是我,就是那个在他嘴里的傻女。莫名的,觉得那天他突然称我为傻女,口吻里带了亲昵与眷宠。 想到这,脸色不由暗红了,偷瞄了他一眼,脸刷的红到了耳根。他那混黑的眸子正凝着我,把我心里的那点想法又窥了去。懊恼地小声埋怨:“以后能不能在未经本人同意时,不窥看我的心思呢。” 他敛转开眸子,静静地遥望海面,隔了好一会,他说:“控制不了。” “啊?”我愣是没反应过来,他难得耐着性子解释:“你的心思不是我有意要窥看,是只要离得近,你心念划过,在我脑中就自动反应了。” “没办法阻止?” “有。” 我心中一喜,连忙问:“什么法子?”实在是在他面前如透明人一般,令我很困扰,小念头一点都不能有,偶尔的心中嘀咕都会被抓包。 但他却给了我个吐血的答案:“你没那么多的想法,我自然就窥看不到了。” 一只、两只乌鸦从眼前飞过,我不死心地又问:“除了这法子,还有别的吗?” 他默盯我两秒,答:“抽走应宁的魂,那么我的魂气就再感应不到你。”我顿时僵住,激越的心一点点抽冷,扭转头悻悻地说:“当我没问。”他没再开口,气氛一下子凝滞了,我也没了搭话的心情,愣愣地眺望海岸线发呆。 本身登船起航已近黄昏,所以很快天就黑了下来。还是周通打破了我们的僵局,他跑来唤我们去用餐,盛世尧回转过身就率步先行,竟是没管我。瞪着他的身背,委屈从心底浮起,明明是我该恼的,凭什么他又甩脸色给人看?周通走近我,把我神色探了探后问:“小妹,你跟尧哥吵架了?” 我闷闷地回:“没有。” “那......”他抬手比了比盛世尧离去的身影,“气压怎么这么低?” 我很恨地说:“他更年期到了。”说完大步而走,没一会就追上了他,也不走上前,就在离他十米开外的距离处跟着,心道这么远你总窥不到我心思了吧。一路碎碎念到楼梯前时,他已经转上了二楼,不见了人影,顿时间泄了气,杵在楼梯口,闷闷不乐。 这时周通走上来,将我上下打量,欲言又止状。我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说:“有话只说就好了。”周通点点头,“这可是小妹你说的啊,那老哥我就直言了。刚才我跟了你一路,听你来来去去就是说尧哥莫名其妙,这状态怎么看着小妹像到了更年期呢。” 我那火蹭蹭蹭就上来了,横眉竖眼了瞪着他低吼:“我哪里更年期了?明明就是他莫名其妙的发脾气,不理人,明明就是!” 周通拔腿就往楼上走,边走边说:“你跟尧哥的事,我以后再不管了,你们小两口自己处理啊。”很快转过楼梯层,也消失在了眼前,气得我想暴走。 算是明白了,无论是周通还是六子,盛世尧在他们心里的地位神圣不可侵犯,容不得别人说他不好,转个身就把我给损了,还说我更年期,我看周通是不认识更年期这三个字,我才二十五岁,能是更年期?都是像盛世尧那种大叔的年龄才会有。 气呼呼地踩着台阶往上,沿路都是砰砰声,我只能以这种方式来宣泄怒气了。到了转梯处,因气势“凶猛”,竟一头撞进了谁的怀中,当真是一事不顺事事不顺,我恼的看也没看就开火:“有没有看路呢?” “成晓,好像是你撞上我的。” 蓦然抬头,对上杨文浩的视线,呃,这回尴尬了,勉强找着自己声音:“怎么是你啊?”他笑了下后道:“刚好要去底舱,就见你火急寥寥地冲上来,想避开都来不及。” “啊?你要去底舱办事吗?那快去吧,不耽误你了。”我赶紧自己找了台阶下,错开身体,想从他身旁越过,却被他一把拉住胳膊,突然凑近了到脸旁问:“成晓,你刚才算是对我投怀送抱吗?”音量不高不低,足以短距离范围内听到。 我瞬间石化了,不光是因为他这算是暧昧的话,更因为就在上方台阶口处,站着一脸黑沉的盛世尧,他那阴婺的目光盯得不光是杨文浩,还有我。 杨文浩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的,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松开了我胳膊,转过转梯下楼而去,徒留我一人僵立在原地,承受那上面层层涌来的低气压。硬着头皮爬楼梯到他跟前,手在空中随意比划了下,“刚才那......”一开口我顿然想,为啥要和他解释?又没真的与杨文浩怎样,我还在生气中呢,连忙闭了嘴,垂着眸,视线落在他脚边。 腕上一紧,被他扣在了掌中,拖拽着往上,直接离开了二楼。我回头看了看餐厅位置,正是用餐时间,大可用门庭若市来形容,好生热闹,可我却离那热闹越来越远,转眼就看不见了。被他一路拉上三楼,迎面看到简宁一向这边走来,只听他沉声开口问我们住哪间船舱,在简宁一指了第五个舱门位置后,就大步往那处走。 这情形我慌了,他不会真的更年期到了,把我拖进房里......打一顿?不至于,就怕他现在恢复了三分能力,又要对我行那抽魂一事,那是我最最恐惧的。在即将进舱前,我另一只手牢牢扒住舱门,咬着唇发狠了说:“我不进去。”明知此时用求救的目光看简宁一没用,可是在看到一脸忧色的她跟了上来,我还是忍不住向她示弱。 简宁一忍不住开口:“那个......成晓似乎不想进去,能不能别这么强硬?” 她应是不知道要怎么称呼盛世尧,人在憋气时听到有人声援,那立即就壮了胆,我扬高声音说:“对,我不要进去!还没吃饭呢,我要跟简宁一一起去二楼吃饭。” “小小!” 我不由颤了下,怎么听着他这声唤像是从齿缝中咬出来一般,心一下就虚了。那头庄聿突然从某间船舱走出来,朝我们看了看,拉了简宁一的手就走,远远听到他在说:“尧,悠着点,这一路还长着呢。”简宁一给了我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就随着庄聿离开了。 这回我歇菜了,再无依仗,而本拉拽着我手腕的掌也在这时松开了,脚步声渐离,我悄悄往内看,见他走到卧铺前,倒头就往那上面躺,竟是再不管我。这一招出的,让我很是不知所措,到底是走呢还是留呢? 正在烦恼思疑间,盛世尧缓缓道:“要去楼下就赶紧,不去就关上舱门过来。” 我踌躇再三,到底是没迈出那步,因为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得把他那心思给杜绝了,否则这日子我没法过,整天都提心吊胆的。最终我别别扭扭地把舱门关上,龟速踱步到了他跟前,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述。 只听一声轻叹从他嘴里溢出,本倒卧的身影突然翻坐而起,将我往他身前一拽,我没防备,整个人跌进他怀中,被他牢牢锁住,低吟在头顶:“小小,你无需那么敏感,刚才是你打破沙锅问到底我才那么回你的,别动,听我说完!”我的妄动,在他轻斥中歇止,任由他抱我在怀中。 “你也不用风声鹤唳,之前的情形你应该有知道点,如果你不肯合作,即使我强行对你施术,也难成功。而若不成功,不光是我损耗元气,于你也损伤极大。所以,我不会在没经你同意之下做那件事的。” 我抬眸看进他眼底,“你说得是真的?” 听他轻应,霎那之前的郁气都一扫而空,可就在我嘴角要上扬时,他却秋后算账来了:“你和杨文浩是怎么回事?老眉来眼去不说,刚才给他半抱在怀中吃豆腐,这样你都不恼?” “我们哪有眉来眼去?你想到哪去了,刚才明明是不小心撞上了,他扶了我一下,怎么就变成抱我吃豆腐了呢?” 他黑眸定了定,一语定乾坤:“总之以后你离他远点。” 我觉磨了下他这话,笑意浮上脸,凑近到他脸庞戏问:“你是不是吃他的醋呢?”他的回答是,直接唇压近,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我的呼吸瞬间被吞没在他唇间。 辗转反侧之际,舱门口突然传来声响,盛世尧倏然抽身,眸中怒意一闪而过,我转首去看,见是六子拉开了移门,手上端着餐盘,面露惊愕。想起刚才的情形都被看了去,脸上发烧,连忙背转过身做起了鸵鸟。只听身后传来盛世尧的冷斥:“怎么不敲门?” “是老周说......” “进门前敲门,是最基本的礼节,这也需要周通教你吗?出去!” 听到这,我悄悄回头,见六子正苦着脸在那关门,对他表示同情,撞他尧哥枪火上去了。 正文 131.粗糙云 盛世尧手托餐盘走回到桌边放下,朝我飘了眼道:“不是说饿了吗,还不过来吃?” 反正就只剩了他,我也不忸怩,走过去坐下,掰开筷子就吃起来。Www./class-9-1.html不知是否心情的缘故,就连普通菜色吃起来也觉得香,而他就坐在我对面,慢条斯理地吃着。这情景让我很是浮现连篇,感觉两人就像是最平凡的......夫妻,想到这不由心里裹了蜜。 而之后的每天我都是在这种滋美的心情中度过的,与来时真的是决然不同。之前是与虎谋皮,步步为营又步步惊心,回时则风平浪静,与庄聿即使碰面了也没再剑拔弩张,似乎大家都无意识达成了一个协定,楚河汉界,暂不交锋。 我闲时就与简宁一凑在一起,或者就看船员们扬帆航海,若不去想那些事的话,会恍惚觉得这像是一趟海上旅行。但我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不安定因素,就是海上气象。 一般人在航海前都会做足准备,将未来十几天的气象都观测,确定没有大风浪袭击才会决定出海。可我们是飘在这海上两个来月,再怎么规避,还是无可避免。 其实在前几天就有预兆了。海平面上格外的风平浪静,连一点起伏都没有,一片汪洋碧海蓝天,甚是壮观。船上的人时常会走出舱外,眺望美景,当时也想若是我手能执笔绘画,那就把这幅美图画下来了。转而想到外婆的那张图画,一直也没寻着机会细问,很是好奇当年画那副图的人是谁?会是外婆吗?是她来过滇岛后,把场景画下来了,可是又为何她要对着画叩拜,还向祖先祷告祈福呢? 决定等这次与外婆碰面后,一定要找个机会好好问问。 当第一声惊叹从某个人嘴里溢出时,大家的目光都再离不开头顶的天空。因为那里飘来了一朵火烧云,几乎染红了整片天空,它变化极多,一会儿金彤彤的,一会儿半紫半黄,而且云层似在扩散开来,面积增大,也出现了各种形状,有时候像一朵一尘不染的白莲,有时候又像一座巨大建筑物的圆顶,上面全是精雕细刻的飞禽走兽,应有尽有。不过片刻,它又改变了,变成了层峦叠嶂酷似破浪起伏的海面。 所有人纷纷拿出了手机拍下那奇观,这可能是百年难能遇见的吧。周通滕腾腾跑过来,拉了我就走,到了甲板处,他塞了一只手机给我,“来,给老哥照张相。” 我对此大跌眼镜,问他:“你哪来的手机啊?”不是不用的嘛,就是用也是那种老式的,这么潮的一款是哪弄来的啊。 周通大咧咧地回:“小妹你就别管了,赶紧拍吧,看到我头顶那个位置没?是不是看起来像一个王冠,你得摄影到位啊,要把那顶王冠刚好戴在我头上,让老哥也当回王。” 六子在旁嘲讽:“就你这还当王,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吧。” “程咬金怎么了?他不也真的当过皇帝?” 眼看两人又要瞪眼了,我连忙喊停:“行了行了,要拍了,你姿势摆正啊。”周通立即挺胸,还面带威严状,看得我实在忍俊不禁,勉强按下键,连拍了两张。他跑过来喜滋滋地看,摸着下巴笑眯了眼,他说:“要是阿悦站在旁边,定有王后威仪,她比我要上照。” 微微一怔,这是我首次听他主动提起刘悦,没有悲色,眼神平静。关于刘悦,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可曾也相透了其中的原委,刘悦的魂即使凝聚不散,那也是留在魂城里了。想要再相见,应是遥遥无期。 周通抬起眼,看到我怔忡的神色,伸手把我头发乱抚一通,随后道:“小妹,别用这眼神看我,放心吧,阿悦的事我也想通了。还是那句话,我相信尧哥,他既然对我承诺,就一定能办到,阿悦会回来的,我会一直等她。” “行了老周,你酸不酸呢。”六子走过来埋汰,却是在周通肩膀上拍了两下。 情义两个字,属于他们之间,信任两个字,是他们对盛世尧。 我莫名就觉得感动了,提议:“要不我们一起拍合照吧。”周通立即兴起,六子虽然神色悻悻却也没反对,就是这拍的人...... “诶,你过来一下。”周通朝着我身后吆喝了声。 我扭头去看,发现是杨文浩,他略一迟疑走了过来。周通把手机塞进他手里,半拉着脸让他给拍照,他还果真没拒绝。杨文浩这人,我有时候真琢磨不透他,不像庄聿那般极端又难懂,但温润的性情也只是他的表面。 我们三人靠在扶栏上,周通半环着我的肩,另一边六子却与他隔开了一人距离,我纳闷地问:“干嘛不靠过来?”六子笑了笑说:“中间位置是留给刘悦的。”周通接了话过去:“还是你小子了解我。” 两声模拟照相机的咔嚓声,照片定格。周通兴匆匆地跑过去从杨文浩手中夺走手机,翻了两下问:“照片呢?”我踮起脚尖,发现手机屏幕已经退出照相功能。 杨文浩一脸平静地说:“在文件图片档案里,有自动保存功能的。” 我有些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在那?”他转眸看了我一眼,“手机是我的。” “......” 原来周通拿的是他手机啊,真搞不懂他们了,每次碰头都没好脸色,可却偏偏还老碰在一起。耳旁传来杨文浩的轻语:“成晓,我们能不能......也拍张照?” “啊?”我回头间发现他离得这么近,顿然想到盛世尧的警告,往旁退开了一步,又直觉视线飘向三楼船舱处,不见有人影才安了心。正要找个委婉的借口拒绝,周通刚好走过来,把我推了推说:“小妹,去把尧哥也叫来一起拍一张吧,我们来个五人组合大合照。” “盛世尧?他会同意?” “所以才让你出马啊,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去吧,别让老哥和你六子哥失望。” 我被推着往前走了几步后,唯有苦笑着往楼梯口走。盛世尧拍照?这个画面只要想想都觉得冒汗啊,几乎敢肯定,我向他提议后,得到的是睥睨的眼神。心中不免哀嚎:周通,你这任务也太为难人了吧。 磨磨蹭蹭到船舱门前,他这人也真是能闷得住,可以一个人呆在船舱里一天都不出来,吃饭什么的也都是我给端进来,若我陪着时还偶尔搭上两句话,若我不在他就整日闭目养神。 待我把目的给他讲了后,期盼的眼神不必说,黑眸在我脸上定了两秒,就转向洞开的船舱外,只一瞬,就见他神色一整,大步走了出去。我心中一喜,这么容易就办到了?可等我紧跟了出去时,发觉他凝立在围栏前,微仰视角盯着天空上不断变化的云层,这时阳光已被遮住了,但也没黑蒙蒙。 很快就觉气氛不对了,因为盛世尧的脸色变得沉凝,好一会听他低喃:“粗糙云。” 什么云?粗糙云?有这种名称的云吗?我纳闷地暗想。 他敛转黑眸,看也没看我,快步走到三号船舱处,用力拍门。那是庄聿的船舱啊,他是要做什么?很快舱门被启开,露出庄聿的身影,他与盛世尧差不多,也是大多数时间呆在舱里,很少能见到他。所以我曾猜测他们俩是各自为恢复自身能力,在船舱里修习呢。 “什么事这么急?” 盛世尧眸光略沉,让开身体,淡淡说:“你出来看了就知道了。” 庄聿迟疑地走出来,却也与盛世尧一般,目光定在天空漂浮不定的云层上,他们的表情一点都不像是为美景而震撼。两人沉默半刻后,盛世尧道:“聿,别说你看不出这是什么云。” 庄聿面色叵变,眸中情绪几番沉定,嘴里分辨:“未必就是......” “那要是呢?”盛世尧不等他话说完,就反驳。庄聿转身而走,抛下一句:“我去安排。” 我被他们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但隐隐有预感,似乎不好的事要来临。忐忑地问身旁男人:“怎么了?这云有什么问题吗?” 盛世尧说:“你有听过波状粗糙云吗?2005年在新西兰上空也出现了这种变化万千的云层,之后爆发了一场极地大风暴。在海平面上,一切奇特的景象都有可能是预兆着未来,你看这海面平静到一点浪层都没有,就是不祥的预兆。” “你意思是......风暴要来了?” 他微点了头,“很可能。不管如何,都必须得做好一切可能的准备,否则当真的来临时,海上风暴犹如沙漠风暴一般,是一场灾难。” 盛世尧拉了我走进船长室,见庄聿正与船长站在一处商量着什么,所有人脸色都很严峻。看到我们进来,他们停止了交谈,盛世尧问:“如何?观测仪能检测出未来气象吗?” 庄聿面色黑沉,眉宇紧蹙着说:“目前还监测不到,但以船长多年航海经验判断,也觉得此云不祥,可能会有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风暴来临。” “那你做了什么安排?” “晚些会召集船员开会,将此事宣布下去,密切注意四周动向,加快码表全速前进,希望能够避开这个风暴区。” 正文 132.船下船 “荒唐!”盛世尧低斥,“船开得再快也没风暴袭击的快,你能在短时间内抵达吗?你能确定风暴的面积范围吗?你不能,你这个决定是拿全船人员的生命在做堵住。言情小说无弹窗无广告阅读” “那你说怎么办?”庄聿阴婺地问。 盛世尧走到航海地图前,眯眼看了会,沉声说:“立即检测离得最近的岛屿,全体人员上岸。”庄聿怀疑地问:“有这个必要?或许只不过是我们杞人忧天。” 我听到这忍不住插嘴:“不管是不是杞人忧天,未雨绸缪是必须的。很多事出不得一个‘万一’。”海上风暴我没经历过,但却看过很多海啸纪实片,那场景不是用恐怖来形容,而是,毁灭。海浪拔天而冲,所到之处,无不毁灭,再大的船只也成了最渺小的。 庄聿最终还是对船长下令,尽快监测最近岛屿,向那处全速航行。在一小时后,监测有了结果,但情况不容乐观,最近的岛屿也离我们这甚远,至少需要两天时间。界此再不能耽搁,两天之内必须让全船人员做好心理准备和防备工作。 接下来,整艘船上的人开始忙碌起来,我与简宁一负责派发救生衣,务必要派到每一个人手上。尽管天空的云彩依旧美丽,但大伙都没了欣赏感叹的兴致,更别说拍照了。 最严峻的其实是晚上,以往夜里航海速度缓慢,有时若风浪大点,就停船休整。因为夜间视线受阻,再好的导航仪也都有监测不到的时候,最容易触礁。大型游轮沉没的事故屡屡报道,所以庄聿在夜间航海上尤为谨慎。但此时显然不行了,为求尽快抵达那座孤岛,夜间也需全速航行,整个船长室内的气氛十分紧张,因为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夜里我一人在船舱,盛世尧与庄聿还在紧密关注风暴动向,这次的事件,两人意见总算达成了一致,幸而第一晚风平无波度过。但老天爷明显是放脸色了,再不是昨天那种奇观美景,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云层越来越厚。 但仍没起风,海平面平静的像一面静止的蓝色水镜。当第二天也平安无事度过后,我稍稍松了口气,盛世尧说只要再过七八个小时,就能抵达最近的小岛了。但很多事越想避免,越逃不开,就在夜深时,突然船身一震,本就浅眠的我睁开了眼,只见眼前一闪,身旁已无盛世尧身影,那边舱门已被他移开了。 我想也没想拉了外套披上,就追了上去,一路跑到船长室,却发现里面的工作人员都乱了,纷纷在问发生什么事了,犹如炸开了锅。盛世尧站在航海仪表前,沉眸凝视,我不懂那仪表,可也看出似乎仪表在慢慢停止,不光如此,我们的船好像也停了下来。 庄聿刚进来,盛世尧就对他沉声道:“立刻安排人下水查探。” 船长在旁抹着汗,紧张不已地说:“明明仪器上探测此处没有礁石的啊,怎么会卡住呢?刚才的声音,很像是触礁。” 就在这时,突然天空闪过一道强光,直直劈进了海平面,所有人脸色都发白,酝酿了两天一夜的风暴,终于降临了...... 从第一道闪电起,不过须臾之间,海面就刮起了风,我们站在甲板上等了好久都没见下水的船员上来。又一批船员下水,可是半小时过去,风浪越加大了,却始终没有人上来,顿然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究竟船底下触碰了什么,让他们下水后都没了踪影? 这时杨文浩走过来对庄聿说:“要不我下去看看吧。”其实谁都知道,在风浪已起的时候再下海,是十分危险的事,但事到临头,总有人要探查船为何会停。 庄聿沉着面点了点头,就见杨文浩立刻穿戴潜水服,突然周通走到人前,“尧哥,我也下去。”我顿时惊喊:“周通你......”杨文浩下水无可厚非,船是庄聿那边的,他作为副手,理应下水,可周通何必同下呢? 但见盛世尧略一蹙眉就点了头,只吩咐:“小心些。”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通也穿戴了潜水衣,站到了杨文浩身旁,准备就绪后,只听周通笑道:“今天咱比比谁先上来。”接着两声“噗通”分别跳进了海中。 蓦然间,我觉得周通其实是把杨文浩当朋友的,尽管立场不同,角度不同,但似乎他们都明白“各为其主”的道理,男人的友谊当真很难去理解。 等待,因为有了在意的人,变得煎熬。我几次临近甲板边缘往海面查探,但都只看到黑沉的海水翻滚着大浪,始终不见他们上来。再也忍不住,跑回盛世尧身旁,焦虑万分地说:“怎么办?去了那么久都没上来,会不会有事?” 就是六子也沉不住气了,直接请命:“尧哥,让我下去找老周吧。” 盛世尧眉宇紧蹙,面色凝沉,他没理会六子,而是转首看向庄聿,“你怎么看?”他刚要说什么,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上来了!”所有人都涌上了前,只看到一个人十分吃力地扯住缰绳,被大伙从水里面给吊了上来,虽然潜水衣颜色都为黑色,但看这身形,我立即就知道是周通。 他比之杨文浩,要略胖,身形魁梧些。而在他之后,却再无人上岸,盛世尧迈前一步,扶住他把氧气瓶卸下后问:“下面发生了什么事?” 周通把呼吸器给摘掉,大喘着气说:“下面根本不是礁石,是一艘船,有一种特殊的外力把他们都困在了船上,是杨文浩踢了我一脚,我才好不容易脱困出来的。” “是什么样的船?其他人怎么样了?”庄聿在旁沉婺地问。 “船很大,应该有沉了不少年了,腐蚀很严重,但它竟是完整而且摆正了的沉没在海底,是船顶勾住了我们的船,迫使不能再航行。” 这现象很奇怪,一般船沉必然也是因为遭遇风暴或者触礁船底漏了,沉到海底时必然都是侧翻甚至兜底翻的,怎么会还是摆正了的呢? 周通在重呼了几口气后又道:“其他人情形我不能肯定,在我上来前,除去杨文浩,其余几人有明显昏厥症状。” “小小,你扶着他。”盛世尧对我下令,在我接手后,他起身站到了甲板前凝了片刻奔涌的海浪,这时已经开始下起雨来,风也比起原来大了不少,远处雷鸣闪电一层接一层。 庄聿走过去,漠然而问:“尧,有没有胆量与我下水一探?” 我心中一震,直觉去看盛世尧,却见他眸色未动,面无表情地回:“你无需用激将法,此处离岛还有两百多米,下了水记住,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把阻住船前进的障碍给驱除。你让人准备好切割工具,可能会用着。另外上面立即安排检查底舱是否有进水。” 十分钟后,两人齐装待发,我明知此行凶险,可却无法开口要他不去。因为这关系到全船人的命,也关系到之前下水的船员和杨文浩等人的命。简宁一与我一般,眉皱得很紧,却只站在外围紧紧看着庄聿,在他们穿戴上潜水衣,罩上呼吸器临下水前,两人分别回头看了一眼,潜水镜后的那双眼睛,是在看我。 这次他们没有直接跳下去,而是在腰上拴紧了缰绳,一点点往下,无声潜进了水底。缰绳准备了足够长,一圈圈被拉着往下,代表他们潜入得有多深。这个方法是我提出来的,起码得让岸上的人知道他们的动向,否则若又是一去不复返,又不知海底情形,船上的人会急疯了的。 可眼看缰绳的圈数越来越少,心中就越来越担忧,下到海底是毋庸置疑了,他们定是进入了那艘船的范围,主要是船到底是有多大,以至于缰绳去了大半还在被他们拖动着下水。船长已经命令船员们把船上所有缰绳都搬过来,打算到最后接上,可偏偏在这时,缰绳不动了。以为是他们暂时停留,却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有动静。 脑中划过什么,我惊站起来,扬声喊:“拉一下绳子看看。”几名船员立即去拖拽缰绳,发现只一开始略觉沉重外,后面拉起来很顺畅,我连忙喝止:“不要拉了!”脸已发白,很明显,他们解开了缰绳,是遇见了什么不得不解开?还是缰绳从中被什么利器割断了? 希望刚才的拉拽缰绳没有坏他们的事,安慰自己说盛世尧那么厉害,还有一个庄聿,他们这次行动可算双剑合璧,若是连他们都解决不来,那就没人可以了。可这安慰终止在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中,暴风雨已经席卷而来,冰凉的雨滴打在身上都觉得疼,所有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船也被风吹得摇弋不定,船长只能尽己所能地做着紧急措施,在船头与船尾都放下千金铁,试图稳固轮船。 一咬牙,冲到船长身边,要求给我发配一套潜水装备。船长愣了下,周通从后面拉住我,因为暴雨的声音太大,所以他只能大声喊:“小妹,你疯了!你从没下过水,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水压的,潜水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心中一沉,这知识之前盛世尧就给我普及过,他是为之后去抚仙湖做准备。当时还打算回航到岸上后,好好学习一下这潜水的。 正文 133.温柔 我一把抓住周通的手,逼视进他眼中,“你教我怎么做!” “小妹......” “我有影月,能与他产生感应,下到水中可以更快地找到他。最新书籍更新-无弹窗那些卡住船底的物件或许坚硬到让他们切割很难,所以才会有现在的情况。而影月的锋利你是知道的,这时候唯有靠它了。即使找不到他们,这些也都刻不容缓要去解决,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全船人的生命,不能就全部压在他们两人肩膀上,我不想坐以待毙地等待。周通眼神沉了沉,将我拉拽到旁,用手围拢了凑在我耳旁说:“小妹,沉在海底的那艘船,我怀疑是幽灵作祟,之所以我能上来,并不是因为杨文浩踢了我一脚,而是我的魂是靠续命灯与长生牌,幽灵的怨气无法感染到我。这件事你扛不了,唯有尧哥和那庄聿才有那能力。” 我呆愣住了,又是幽灵?!之前我与冒充盛世尧的庄聿在汽艇上遇上黑石礁,差一点就送命,正是被那礁石群里的幽灵怨气所困。怒从心起,我一把揪住周通的胸脯,“你为什么不早说?他们下去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庄聿知不知道我不管,但尧哥肯定心里有数了,他在我上岸后就用腹语问我是否感觉到有魂灵怨气,显然他已有了底。”周通并不介意我的态度,耐着性子跟我解释,但雨滴太大,打在两人的脸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怔怔地转头看海面,原来他下水前就已经猜度海底情形了,却依然坚持下水。听了周通的,我不能再冒进了,怨灵的力量已经接触过一次,非我所能抵挡,下到海底,只会增加他的负担,成为拖累。可万一那幽灵怨气强大到连他与庄聿联手都难抵御呢?否则为何他们下到海底,缰绳却脱开了? 就在我快被自己的想法逼疯时,突然一声清晰的“嘎嘣”传来,接着就是众人惊呼。条件反射抬头循声而望,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那高十来米的桅杆竟是向我们这边倾倒而来。 桅杆被风刮断了! 我能做的及时反应,就是与周通一起往旁避让,可狂风席卷,竟让那桅杆在摔砸在三楼顶舱后偏离了方向,直直朝我们砸过来,周通一个重扑,将我沉沉压在身下。没待我惊起翻身,就听耳旁传来砰的巨响,桅杆已经重重砸在了甲板上。 惊骇到失声,慢动作般侧转头,那粗壮的桅杆离我脸颊只有一尺距离,再看周通,瞪着桅杆的眼中尽是惊恐。只差了那么一点,就被砸到了!凝着这张熟悉的脸,满面都是雨水在滴淌,无法矫情地去问为何要这样替我挡,刚才一霎那,他几乎连犹豫一下都没有。 六子这时冲过来,扶起周通大声问:“你们没事吧?刚才实在太惊险了,若不是我拿氧气罐发了狠地去甩桅杆,你们俩就都得被压在下面。” 惊愕地转头去看六子,原来不是我们侥幸,是他在紧要关头救了我们一命。 那头船长扯着嗓门喊“全体人员暂避底舱”,所有人都往底舱涌进,可我们三人却看着那被遗落在甲板上的缰绳,万一这时盛世尧和庄聿在底下有动静,谁来拉他们上来?三人互看对方,眼中都坚定了信念,即使不下去,但也绝不会在这时为保命而离弃。 想要找个避风点躲藏起来,可放眼去看,原本竖立在那的氧气罐等都被风刮得七倒八落,船舷的围栏也被桅杆倒下给砸开了,船随着风浪时高时低。我们已经站不稳,蹲下身一点点往缰绳铁栓处移动,等到了那处后,由周通抱住铁栓,我与六子死死抱住他两边胳膊,三个人犹如绞在一起的蚂蚱,抵死都不松手。 是我先发现缰绳在动的,本来视线受阻,无法看清了,但因为我一脚把缰绳踩在脚底,所以一着力就感觉到了。我顿然激动地去拉他们两人,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只能用手势比划,他们很快明白我意思,面露惊喜,但问题是风浪太大,不断有浪层扑打到我们身上来,只要一脱手,三个人就可能会被风浪冲散,甚至滚进海中,要如何再去拖拽缰绳,将底下的人拉上来? 最后想了个办法,学之前盛世尧与庄聿的做法,将缰绳逐一绑在我们腰上,人与人之间相隔一米,一人依旧抱紧铁栓,其余两人借用身体重量一点点围着铁栓转圈,将缰绳往上拖拽。由于我是女人,体力上面肯定不如男,于是我被派为抱铁栓固定。中间几度周通和六子被风刮得重重跌在甲板上,又都坚韧地爬了起来,哪怕咬着牙往前挪一步也坚持。 这样艰难不知维持了多久,终于在底舱注目这一切的人看不过去,胆子大的人冲了出来,一人之后,就是两人,很快十几个人手拉着手一步步移动到我们身边。有了众人的帮助,脚下底盘也稳了,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击倒,齐心协力一起拉缰绳,终于看到甲板前露出了黑色人影,正是穿着潜水服的。 心中一紧,迫切想冲上去看是不是盛世尧,可我是需要固定支点最关键的人,只要我一动,那整个纽带就断了。只能拼命眨去打在眼睛上的雨雾,想要看清那个上来的人脸,揭开潜水镜和呼吸器,发现不是盛世尧,而是之前下海的船员。紧接着又上来一个,同样也是船员,他们与我们一样,也是用缰绳一个绑一个,而上来的船员明显已不省人事。 上来的第三人是杨文浩,他还算清醒,但脸色苍白,眼神涣散。再下来则是庄聿,紧跟于他后的才是盛世尧,几乎在他脱下潜水衣的瞬间,他的视线就凝向了我,然后疾闪到我身前。这时无需再拉拽缰绳,原本组成的队伍变成了人墙,挡住风浪,只为被救上岸的伙伴争取时间。 我还趴卧在那,仰着头凝看他,不知是雨还是泪,使得视线模糊,眨去了又有,眼睛很疼。模糊中,看到他伸出手来掰我扣紧铁栓的手指,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早已全身僵硬,坚持是因为信念在,坚持是因为他在下面,我绝不能松手。 盛世尧沉默地将我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然后一手搂起我肩膀,一手穿过我脚弯将我从甲板上抱起,动作可算温柔,他眼中划过的情绪疑似怜惜。走在人墙边,他一步沉稳过一步,黑眸始终没离开过我的脸。想说我其实没那么脆弱,虽然通体湿了,也冷得麻木僵硬,但那不算什么,可看着这样的他,我只将脸轻靠在他胸前。 这样被他温柔而深情地对待,再不是寸寸心上灼,而是心化成水无悔。 他一直把我抱到船舱最里面的角落,不知谁拿来了毛毯,他也不顾自己身上湿透,将我紧紧包裹住,然后隔着毛毯把我抱在怀中,紧的不能再紧。因为船板遮挡了狂风,加上船舱里挤满了人,即使船仍在摇弋,寒凉渐渐远去,只剩暖融。 清浅的呼吸在头顶,我悄悄从毛毯里伸出了手,环绕在他腰间。这个怀抱,是我此生依恋,永远都不想离开或者割舍。是隔了好一会,才发现船似乎在动,不是那种风中摇弋的动,而是在起航。 起航?我倏然坐起,真的是在航行!惊愕地抬头问:“船能开了?” “嗯,舱底破了洞,必须立即前行到岛边靠岸,否则我们的船会成为第二艘沉没于海底的船。”盛世尧低声说。 这意思是,他与庄聿下水,不但把人救了上来,还解决了困境。只是......我问:“其它的那些船员呢?”他默了两秒,淡淡回:“死了,我们下到海底船内,有几人已经没了呼吸,等处理完时,就只剩三人还活着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极轻松一般,可他们去了那么久,周通又说那底下有怨气幽灵,想都知道此行凶险万分。我朝两旁看了看,压低声音问:“真的是艘幽灵船吗?” 他挑了眉,面色微沉了反问:“周通告诉你的?他何时变得如此碎嘴了?” 我连忙解释:“不关他的事,是......是我在上面待不住想要下去找你,被他给强拖住,这才告诉我这件事的。你们在下面,是不是遇上那些怨灵了?那些停止呼吸的人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别问了,现在我出来了就代表没事了。”他似不欲多谈,将我头压在胸口,不给我再问的机会。但他却在数秒之后,似呢喃般对我轻语:“小小,你知道吗?在看到你趴伏在那,浑身狼狈的样子时,这里,好疼。” 他没有特指哪里,我却心头颤动,知道他在表达什么。 此刻,可以算是盛世尧最流露温柔的时候吧,不知是否前世的他太过......艰辛,以至于哪怕轮回转世,他也敛去了所有情感,变成一个淡寡无绪的人。也或者,在亲眼见证应宁为他而死后,他就再也没有温柔地看待过这世界。 正文 134.庄聿的情感 两百多米的距离,从起航到缓下只不过几分钟,但问题来了。Www.ziYouge.com/class-4-1.html漆黑深夜中的那座孤岛,完全没有可停靠的地方,船绕着孤岛行驶了一圈,都因为岛边上的礁石无法靠岸。 但终究是找了一处避开风口的地方,狂风没那么猛烈,人能勉强站住了。透过舱口,我看到庄聿站在甲板上指挥调度众人,不由问盛世尧:“你不需要去帮忙吗?” 他看也没看道:“船又不是我的,自然是谁该司其职谁站在前面了。” “那你刚才还冒险下海?” “那不一样。”他默默地回,却再没下文。我脑中一转就明白了他意思,之前是关系到全船人的性命,而我们也在其中,他因此才愿意下水冒险。盛世尧这个人,你不要指望他会有多崇高或者大义,他只对在意的人关切,这或许是与他生存环境有关吧。不知这一世的他,曾经历了什么,造就了他如此淡薄的性情。 目光再次凝聚与舱口外时,发现船已经停下稳固住,似乎有人下到水里,把甲板桥与岛搭起来了。忽然想到什么,我惊惶四看,简宁一呢? 之前庄聿和盛世尧下水时,还看到她的,之后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满脑子都是对盛世尧的担心,后来又发生桅杆断裂的危险,到后来我与周通和六子死死抱住铁栓,根本就无暇顾及其它。到此时才想起,好像一直都没看到简宁一,就是庄聿回来了,也没见她迎上前。 不祥的预感纷涌而来,我再也坐不住了,想起身出去,被盛世尧按住,蹙着眉问:“怎么了?”我焦急地说:“我得出去找找简宁一,她可能出事了。” 盛世尧默了下,没再多问,直立而起拉我走出舱外。这件事可大可小,我宁愿是自己瞎想,但必须得让庄聿安排人去找一找。到了庄聿身旁时,他回眸看过来,暴雨将他淋得也浑身是水,不能说狼狈,但也与他平日形象有出入,但这时不是计较什么形象的时候,我把简宁一的事跟他一说,就见他眸光一厉,一把揪住我的胳膊怒问:“她没在船舱?” 扣在我胳膊上的手很紧,甚至有些疼,但不过一瞬,他就松开了,摸着虎口看向盛世尧。我知道,是刚才霎那盛世尧拂手而过,让其松开紧锢的。庄聿没心思多理会这些,转身就对身旁的人下令,让他们搜查整搜船舱。而他在站了几分钟后,朝我们看了一眼,快步走向搜寻队伍。 周通与六子这时跑过来,让我们赶紧从船上撤离,说从船长那打听到,更大的暴风雨还在后头,无疑船上已经不安全了。可没简宁一的消息,我始终不安定,转眼就见庄聿一身煞气冲向我,盛世尧把我挡在身后,他在一米处止住,狠狠盯着我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失踪的?”心中一沉,他这表情显然是没找到人。 我将从他们下水后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基本上从险情程度来看,如果出事,应该就是桅杆断裂倾倒下来那会,当时船上是乱成一片,而我自顾不暇。若真的是那会出事,我不敢去想后果,因为最大的可能是桅杆砸断船舷的栏杆,而船身倾斜,人从船上掉进海里。 从那时发生到现在,起码有两个多小时,那简宁一...... 庄聿一声暴吼,但不是对我,“给我潜水衣!准备皮艇!”立即有人送了潜水衣过来,而皮艇一时间还需要充气,在他穿戴好后,又点了两人随行。如此大的风浪,我不敢想象他还要再回两百米外去寻人,几乎只一瞬,就见皮艇在黑暗中失去了踪影,那速度还当真是快,应该是改良过马达的。 自从遇上庄聿后,我的人生几乎是翻天覆地的改变,在这之前,我对他不说恨之入骨,但也绝无好感,可看他为了简宁一不顾危险重回海浪,那点不好似乎都能抹平了。这个人,或许偏激,或许孤傲,但对简宁一,到底是流露了真情。 我实在不看好那橡皮艇,此行比之原先更危险,希望庄聿能够化险为夷吧。只是......简宁一要怎么办?她还活着吗?茫茫黑暗,犹如张开巨口的兽,吞噬着一切。 周通在催促我们登岸,六子已经先行过去与众人寻找避风港,我茫然回头而望,见原本豪华壮丽的轮船如今已经满目苍夷,那根差点要了我和周通性命的桅杆,还横在甲板上,等等!那是什么? 我眯起眼透过雨茫看仔细,那根桅杆的头部是直接延伸到船舷外好几米的,而在桅杆倾倒轧砸的船舷栏杆交汇处,似乎有个很大破洞。心念划过,会不会......手上一紧,盛世尧拉了我快步朝那处冲去,他感应到我心中的念头了。 周通在身后急的大喊,不知我们为何又跑回去,他无奈只好也跟了来。等跑到那个偏角处,发现果然甲板被桅杆砸了个很大的洞,而那洞口足以容下人。我扑过去趴在洞口往里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尝试了唤:“简宁一,你在不在里面?” 雨声太大,根本听不见里面是否有声音传来。盛世尧把我往旁推了推,沉声道:“我下去看看。”我连忙让开位置,他的身形本来比那洞口要大,却见他一缩骨就钻进了洞内,在他落地时似乎听到了水声,立即想起之前说船底破了已经漏水这件事,忍不住对着洞口内大声嘱咐:“你小心啊。” 由于船舷和甲板都是金属的,所以声音在其中会有回音。等了片刻,就听到盛世尧在底下说话:“果然在这里。”我顿觉大喜,掉进这坑洞总比掉进海里要好,连忙问:“她怎么样了?”沉默了数秒,盛世尧回:“人已经昏迷了,你让周通去拿绳子过来。” 周通就站在我边上,自然能听到底下的声音,他闻言苦着脸说:“为嘛粗活总是找我。”但说归说,他还是转身快跑了去把缰绳给拖了过来,在把绳子扔进里面后,隔了有一会才听盛世尧吩咐:“拉吧。”自然又是周通帮我了,两人合力往上拉,很快就看到了简宁一的身体,缰绳是缠在她腰部的,可我们这么个拉法不行啊,她的人犹如虾子般蜷曲在一起,洞口就那点,必须得让她头部先上来才是。 我让周通拉紧了,俯身去抱她的身体,可没有支撑点,只能两手扶在她腋下,这样一来她胳膊被横开,宽度又增多了,依旧拉不出洞了。不由对底下的盛世尧喊:“你能不能在下面托一把呢?”他却凉凉回我:“不能,她又不是我的谁。”我直接气结,这时候他那怪脾气怎么又犯了,人都是他救的。 隔了两秒,他又道:“你不会用影月把甲板洞口割大一点吗?这也要我教你?” 我愣了下,对啊,怎么就没想到。连忙松开简宁一,拔出腰间影月,不费力地就把甲板割了很大,并且把尖角处割平整了,这回我与周通合力很轻松的就把人给拉了出来。第一时间去探她呼吸,发现虽然微弱但仍有,大松了口气。 转身准备要与周通把盛世尧给拉上来,却见他已经从洞口冒出,一个手撑人就上来了,而下半身的裤子滴滴答答在淌污水。不由吃惊,底下水已经渗漏到大腿处的高度了吗?那简宁一岂不是整个人都泡在那水里面? “放心,她跌进洞内时应该还没昏迷,那时可能已经有漏水了,她爬到了一处高位并且整个人趴抱住固定物,水才漫过她脚踝而已。比起你,她可聪明多了。” 我悻悻地假装没听到他后一句话,简宁一的聪慧我早已领教过了,她不像我这么冲动。现在人已经找到,也无需再在船上磨蹭,弯腰想去扶起她背了走,但被盛世尧阻止,安排周通来抱。本以为周通又要发牢骚了,没想他这次倒很爽快,把人背在肩上后就走。 我们紧随其后,小心走过甲板桥,终于是登上了岸。突然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了半边天,接着轰隆隆的雷声震耳传来,预告着下一轮的风暴即将开始。其实算算时间,此时应已天亮,但整个天都被乌云密布,完全还如夜晚一般。我忧心地看了眼苍茫大海,也不知庄聿那边是什么情况,简宁一已经获救,希望他也能平安归来吧。 在某处船长已经组织人员利用岩石和帐篷,搭建起了临时避风港,所有的人都聚在里面,但在一角设了个医护处,之前被他们救上来的两名船员和杨文浩都躺在那,正由船医诊治中。现在又多了个简宁一,船医自然是认识她的,也知道她与庄聿关系不浅,立即就对她展开了急救,点滴给挂上了。 我留了下来照看,盛世尧与周通走开到一旁。大约过了半小时,简宁一就幽幽醒转过来,她眯开眼时,眼中又片刻迷茫,等看清我时,突然想到什么,抓住我的手嘶哑地问:“他们回来了吗?” 她问的是他们,显然她的思绪停留在昏迷前,我没瞒她,将经过讲了一遍,她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全无。因为,庄聿还没回来。 正文 135.断龙石 几乎是立即,简宁一就挣扎着要起来,我按住她身体,让她冷静。Www.ziyouGe.com/class-2-1.html她回了我一句话:“如果是他呢,你能冷静吗?”我倏然止声,将心比心,如果是盛世尧出海去迟迟不归,我绝对冷静不了,之前就恨不得立即下水去找人了。 最终让医生拔去了针头,我扶着她往外走,经过盛世尧处,他横了我们一眼,面色微沉了问:“你们去哪?”我看了看简宁一,对他道:“陪她去外面看一下。” “看什么?听听外面的风声吧,你觉得你们俩能站在风雨中多久?别等会又谁刮没了,让人再四处寻,安稳呆在这吧。”盛世尧话说得毫不客气,意有所指极明显,简宁一脸色白了又白,但最终她默默地抽开被我扶着的手,转身走回了医务处,任由医生为她重新扎上针。 我看着她孤独的身影,不由心生同情,但没再过去,这时候她需要的是一个人吧。周通自觉往旁移了移,空开位置给我,等我落座后忧心地对盛世尧说:“这么久了,人还没回来,会不会真出事了?” 却见他浅笑了下,环住我肩膀缓缓道:“放心吧,这点危险要不了他的命的。”我微侧了头去看他,不晓得他为何如此肯定,是对庄聿能力的信任? 事实证明,盛世尧是对的,在风暴刮到最大,耳旁只闻咆哮的风雨声时,庄聿回来了。去时三人,回来时只剩了他一人,他是......游回来的,橡皮艇已不知所踪。而他走路也显得蹒跚,神情阴婺肃沉,但在简宁一冲到他跟前时,原本那满身的戾气一点点散了开,黑眸紧紧凝着眼前那张脸。 看着这一幕,莫名的我感觉眼睛酸涩了,假想如果是我失踪,盛世尧也一定会像他那样不顾一切回去救我吧。手突然被身旁的男人捏在了掌间,我用力回握。 庄聿受伤不轻,之所以走路蹒跚是因为他左小腿上有裂开一条很长的口子,血已经不再留了,就是口子被海水浸泡成了白色。在医生的处理后,敷药绑上了纱布,整个过程中他的目光都没移开过简宁一,是一种失而复得的目光。 当风声渐渐停止,暴雨渐渐止息时,昏黑的天也开始掀开乌云,露出了白昼的光。鼻间闻到的都是海水腥味,放眼四看都是劫后重生喜悦的眼睛。庄聿作为领导者,不可能一直就坐在避风港内,他在风雨渐停时就起了身,但是先走到了我们跟前,低头对盛世尧说:“这次,算我欠你个人情。”又侧眼看我,“成晓,帮忙照看一下她,她刚睡着。” 我循着视线看过去,果然见简宁一歪倒在那,沉沉入睡了。再回首时发现庄聿已经走了出去,行动上仍有不便,但他似尽量撑着不步履蹒跚。这个人,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坚韧的,而他事到临头走在最前面的行为,很有王者之气。 避风港内的人陆续走了出去,很快就只剩了我们几人,以及留守的医护人员。不由觉得怪异,拿肩膀顶了顶盛世尧问:“我们要不要出去帮忙呢?” 不听有回应,扭回头对上他沉婺审视的眸光,甚觉莫名,“怎么了?” 盛世尧没说话,旁边的周通却是对六子开口了:“某个人真是后知后觉啊,盯着人家背影看那么久,都没顾及旁边的。”六子沉笑了两声当回答。 然后凉了语调的低斥从旁传来:“你们俩是不是很闲?给我探风去!” 周通也不恼,拉了六子起身,边走边说:“小妹,好好解释啊。” 解释什么呀?有时候真被他们两人弄得哭笑不得,总有那么多怪想法。再去看盛世尧,手在空中扬了扬,“你不会真的......”不对,情绪不对,盛世尧并不是那种像对杨文浩的在意,而是用审读的眼光看我,转而换了种方式询问:“你在想什么,能告诉我吗?” “你与他其实有过交集。” 他没来由的突然冒了这么一句,我怔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这里的“他”指的是庄聿,但这话又是从何说起?是指我还没成型,只是一缕孤魂的时候有交集吗? “不是,是指两千年以前,你们因为巫婆的原因,曾在你幼年时与他有过交集,但那时你因为太小,偶现的先知能力也不被众人当真。到后来你一战成名,被封为天女,聿曾下聘于你,想迎娶你做王妃,但天劫神降,此事最后不告而终。” 原来中间还有这层渊源,莫非这就是偶尔庄聿对我有些不同的原因?等等,盛世尧这番话似乎要表达的并不是这层涵义,脑中飞闪过某个念头,惊愕地瞪圆了眼。 只见他风轻云淡地点头,“你没想错,就是那样,那场天劫本是我蓄意安排的,为的是不让聿得享所成。” “那意思是当初我其实并没有应劫而死,那不过是骗滇王的一场戏?” 盛世尧摇头,“那不是戏,你是真的应劫而死了。唯有真的死去,你才能涅槃重生,当时的你因为窥知太多天机,其实身体已显颓败,多则三年,少则一年寿命,我在聿下聘后将计就计,让你的‘应劫’提前,使用秘术把你的魂重组,从而使得你重生。这件事后来不用说,必然是被聿知道了,所以他对你的态度,很值得深思。” “你觉得他会不甘?” 盛世尧沉吟了下,浅声道:“很可能,他是个王权至上的人。且看那个女人能不能改变他了,希望他会因为动了真情而悬崖勒马。” 我往那边仍在沉睡中的简宁一看了眼,轻声问:“你觉得庄聿对她真的动了感情?” “我希望是,否则他会没有弱点。” 这时盛世尧的回答。一个人如果没有弱点的话,那么那个人会很恐怖,他可以无所顾忌。不由想,我算不算成为了盛世尧的弱点? 转念间忽听身旁传来他的询问:“出了什么事?”扭头一看,发现不是对我说,而是不知何时跑来的六子,看六子气喘的样子,似乎跑得很匆忙。 他朝留守医护人员看了眼,压低声音对我们道:“尧哥,有发现!快跟我来,老周还在那守着呢。”说完就在前头领路,我略一迟疑,刚还答应庄聿在这照看简宁一的,盛世尧睇了眼我淡言:“她一时间也醒不了,即使醒了还有那些医生看着呢。” 想想也是,就点头与他一道跟了六子出去。转过岩壁远远可见那停泊轮船处,大家都在忙碌着,应是在修整船,该补的地方要补,舱底漏了水,也得把水放掉。庄聿站在高处指挥若定,船长则与众人忙在前线。 我们看了一会后,六子就在旁提醒:“走这边。”他带我们走的是反方向的路,很快就走到被岩壁挡住的地方去了,大约走了有五分钟,看到周通在那朝这边张望。加紧了脚步,很快到了跟前,只听他说:“尧哥,我和六子刚放风时,发现这边有个山洞,你快过来看。” 跟着他绕到一块巨石后面,竟看到有一扇明显人工痕迹的石门出现在岩壁上,洞口的大小有一人多高,一米半左右宽。周通说:“这石门看着不像是天然的,但我摸索半天也没找着机关。刚我在附近转了下,并无人迹,不知这个洞穴何时建在这的,尧哥,你快看看,能不能打开。” 盛世尧只看了片刻就道:“这不是石门,而是断龙石。” “啊!”周通惊呼,“那岂不是关得死死的,再进不去了?” 我在旁奇问:“什么是断龙石?” “断龙石就是......”周通本要解释,但转而看了看我,把话给缩回了喉间,令我越发觉得奇怪了,转目去看盛世尧,向他求教。他神情寡淡地说:“断龙石是一种墓穴的护壁,重达千斤之多,一旦落下,就意味着墓穴被封,从此阴阳两隔。” 我凑上前对着那石门敲了敲,这个有千斤?不用说这种墓葬肯定是古时候了吧,暗道古代人也实在是费力,搞个墓穴要葬到这海中央的孤岛不说,还要整这么大一块石头,当真是耗费人力与财力啊。 “一般这种断龙石多为帝王陵寝或者高士墓穴所用,普通人家是不会有的。” 盛世尧刚陈述完,周通就忍不住叫了起来:“帝王?尧哥,你说这个洞穴可能是帝王墓?”我再次奇怪地看他,是帝王墓怎么了,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不由想起之前在滇岛的一些事,不由狐疑地看着他们三人,“老实跟我说,你们是不是......干过盗墓这行当?” 这问题出去,并没有立即被否决,盛世尧是一脸无绪,而周通和六子都怔愣着互看,隔了好一会,周通才咕哝着埋怨:“尧哥,都怪你,害我在小妹面前形象大跌了。” 这话无疑是承认了,换我处于惊愕中。难怪周通对挖洞那么娴熟,又难怪他与六子在地宫二层看到那石椁时,神情中带了兴奋,原因在此。好一会才找着自己的声音:“你们怎么会干这行?” 只见盛世尧挑了挑眉,浅笑了问:“你以为我们干哪行?” “不是替人看风水什么的吗?” 周通插话进来:“小妹,我们是有合适的单子就接,如果客户委托,衡量过利润可观后,就会做上那么一单。但是你放心啊,我们不是职业盗墓贼。” 正文 136.先后不同 看着周通急于撇清的神情,我就忍俊不禁。Www.ziyougE.com/class-3-1.html也终于明白,他们几人为何能这般对彼此信任,必然是曾共同经历生死无数回,而盛世尧总能带着他们走出险境。 晃神间听到盛世尧说:“但这处,未必就是帝王或贵族墓穴,因为此岛地形从风水学角度来看,根本不适合结穴,它虽有海环绕,但却是败水。你们看四周寸草不生,一般岛屿都会有天然植物生长,这座却光秃秃的只剩岩石,定是这附近的水质有问题。” 环视四周,果如他所言,放眼不见绿色,都是黑幽幽的岩石与岩壁。那这个洞穴里会是什么呢?用这种断龙石拦住,应该也是重要的吧,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是人为,而这座岛曾有人上来过。 周通看看我又看看盛世尧,“那现在我们是不管这洞了吗?我还想着乘他们在那边捣鼓船的时候,我们悄悄进里面探个虚实,现在看来就是想进也进不了了。” 但听盛世尧说:“你要进也并不难。”他下了这个结论后就看向了我,心中一动,立即明白了他意思。低头从腰间拔出影月刀,周通在旁叫好,说怎么把这宝贝给忘了。 影月固然锋利,但这块断龙石却也坚韧,很是费了番周折,才在上面挖了个小洞,透过洞口往里看,光可照距离内,不见到头,盛世尧从旁拣了颗石子往里一掷,竟是没了声音。显然掷出去好远,而洞穴十分之深。 周通在旁催促:“小妹,你赶紧把洞口挖大点,让老哥进去探查一番。我敢打赌,这肯定不是个普通洞穴,没准就被我们给发现了什么古文明也说不定。” 我依言用力去割石块,足足费了十几分钟,才总算弄出一个可供人钻入的洞口。但周通欲要入内时,被我给拉住了劝道:“你别急啊,里面究竟有什么我们一无所知,万一有危险的机关那些呢,而且你连个照明工具都没带,就是胆大也不像你这种啊。” 周通却不以为意地说:“小妹,这你就不懂了,机关巧设是门很难的学问,不说人人都会,在造价上就很可观。而且尧哥都说这里未必就是墓穴了,不是墓穴一般谁设立机关呢。” 我见劝不动他,转头对盛世尧急道:“你出个声啊。”却听他凉凉回我:“不同意干嘛还挖这洞口?既然洞口挖出来了,反正闲着也无事,就进去看看吧。”周通顿时笑了,“嘿,小妹,这可是尧哥同意了的啊,我就当先锋部队探路,等我口哨声啊,至于照明工具,你就别担心了。” 说完他从兜内摸出一个看起来像药丸的东西,但药丸要比普通的那种大了数十倍,只见他轻轻一拔,药丸的一边被拔下,而另一边立即弹出了一个装置,仔细一看,竟发现是简易手电筒。他略带得意地说:“这是我在市场上淘来的,是不是很有创意?” 本在旁一直沉默的六子,此时忍不住埋汰:“老周,行了吧你,赶紧进去,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周通赶苍鹰似得摆了摆手说:“去去去,你到那边望风去,可别关键时刻我们找到东西时,被那姓庄的给劫糊了。” 六子被他损了,还真屁颠屁颠跑去了路口守着了。我对此表示无言,等周通费力挤进洞口内后,我才问盛世尧:“你为啥不阻止他们啊?万一里面有什么危险呢?” 他却往岩壁上一靠,漫不经心地说:“从地形和环境分析,没人会把墓穴建立在这种湿气太重之地的。而断龙石被你割开洞口后,里面浮出来的气息都是霉气,并没有尸气,所以之前推断已是可以肯定了。而里面有藏物的可能性也为零,因为空气中的湿气会使得藏物容易腐蚀。最大的可能,这个地方曾成为一些人的避难所,在离开前把洞口给封了。” “所以你让周通进去是......” “磨炼。”他顿了顿后,瞥过我一眼道:“总有我不在的时候,他们也要学着独当一面。” 这话我听着怎么觉得不是滋味呢,什么叫他不在的时候?正要细问,却听里面传来哨声,两长一短,隔了两秒,又是这般。盛世尧面色一变,丢下一句:“我进去看看。”话完他就灵活地钻了进去,很快消失在了洞口。 我回想刚才那两长一短的哨声,再联合盛世尧微变的神色,猛然意识到周通的哨声意思是SOS求救?出事了!没有犹豫也钻身进里面,但因为我耽搁了一会,已听不见盛世尧的脚步声,只能就着洞口射进来的光,一点点向里面迈进。 大约走到三十多米开外时,就已经黑得不能看见了,我一手扶着墙,一手小心走。刚进来时有观察过,这个石洞好像是天然的,并没有人工雕凿的痕迹。所以盛世尧的猜测基本成立,这里不可能是一座墓穴,是人为后期发现的。其实我不太同意他最后的观点,若只是个避难所,又何必在离开前把洞口用断龙石封死了? 至少那犹如石门的断龙石,是人工刻意安置在那的。 刚才周通以哨声示警,难道说这洞里有什么凶猛的动物,断龙石其实是为关那猛兽?脑中自动浮想曾经在绿湖时遇到的猿人与后来的水怪,顿有个惊恐的念头:不会这里关着个海怪吧?越想越觉得胆寒了,脚下都觉没了底。 但走着走着,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从这处到洞口应该有五六十米远了,周通即使吹得哨声再清亮,也很难传到洞口处啊?除非他扯开大嗓门喊,可借由山洞的回音,让我们在洞外能听到。而且若真遇到危险,他为何不喊,还要吹什么口哨?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盛世尧比我要敏觉百倍,他在进来后定也能察觉端倪,而他选择继续入内,必然是有所发现。想到这一点,我不由心安定了些,只要想着他就在前方,那么即使黑不隆冬,也没那么害怕了。忽然腰间一阵热,我低下头,发现隐在衣服底下的影月竟突然发起光来,不由揭开外套下边,将它拔了出来,想要察看下它为何突然会起感应。 可在拔刀的瞬间,心念间忽然感应到盛世尧的呼唤:“小小,回来。”我顿住步伐,回头看了看,又侧耳听了下,一点动静都没啊,那刚才似响在耳边的声音怎么回事?就在晃神间,只觉影月刀柄上绿光一闪,盛世尧的互换又一次传来:“小小,立刻回来!”这次他的声音显得着急了。 我没再迟疑,转身就往回走,隐隐感觉盛世尧可能用了什么秘术,通过影月向我传达讯息。不管如何,先回到洞口边看了再说,虽然心中仍有疑虑,明明我是追着盛世尧进来的,始终都没看到他折返,他怎可能回去呢?可又想可能因为洞穴漆黑,墙的另一边没准有岔道,他可能从岔道回去,与我给错开了。 本设想的极好,无论如何先回到洞口,若他没回再做打算。对于影月的感应能力,我还是比较相信的,可走了好一会,我意识到不对劲了。以我刚才那种速度,走进来至多百米,而且后面都是扶着墙沿直线走的,按理回走个五六十米,就能看到有亮光的洞口,可我走了这么一会,一点光亮处都看不到。 我停了下来,不知是该继续前进还是回头,耳旁安静的除了自己的呼吸外,一点声息都没。似乎,这个空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影月从刚才起就始终握在我手上,此时更是横在身前,全身戒备,随时随刻准备迎接任何可能性的外在攻击。 这时盛世尧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小小。”我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地想要开口,却想即便开口他也听不到啊,但只念头划过,脑子自动反应他的话:“你只需在心中想,我就能感应到了。”听了他这话,我立即把所处情形在心中默想了一遍,很快他那边就给出了回应:“你听着,这个洞很邪。似乎有空间裂层存在,你与我们错开了裂层,所以你现在必须靠你自己。首先,你先用血祭影月,让它能够饮血精魂苏醒,否则我无法与你心灵感应太久,而且距离还不能长。” 我立即照办,咬破食指,将血滴在了影月上,倏忽之间,它刀身泛红,在一片黑暗中有了浅淡的红光。这时盛世尧向我下了第二道指令,让我不要再扶墙,选择一个方向走,随时留意影月动向,看它是否有特殊感应。我需要找的是裂层缺口,而影月的千年精魂会对这种磁场有敏锐的感应。 深吸了一口气,将刀平托于手掌上,心中默念:影月,再次启动你千年精魂,为我指明方向吧。就在念转结束时,影月果真刀刃动了,但是调了个方向,又指向了我先前前进的那一边。“跟着影月所指方位走!”盛世尧在那头下令。 尽管觉得不合理,我还是依令调头而行。 正文 137.石器 因为我们习惯了用眼睛去观察事物,习惯了以所见到的来衡量判断,所以当身处黑暗中时,视线受到了制约,无法把握到周遭的情况,加上人的幻想能力无时无刻不存在,于是,黑暗使得我们恐惧。WwW.zIyOUge.com <紫/幽*阁#>在这时候,哪怕有一点点光簇,都会让你觉得犹如看见了光明。 所以影月周身的光极淡,不足以照明,但给了我安定的感觉。会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身处这空间,而且脑中时而会听到盛世尧的声音。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每走一步都非常小心,静窒的空间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就是脚步声,偶尔踩到细碎的石子,声音会变得格外清晰。渐渐我摸到一个规律,当脑中反射的盛世尧声音变淡乃至听不清时,意味着与他的位置隔得远了,而这时影月也会对方向作出调整。 可影月即使有千年精魂,毕竟是死物,它的微调整往往指向的是石壁,也就是说它感应盛世尧存在的是直线距离。可我没盛世尧那撕开裂层的能力,也不是穿山甲,自然不可能直直走进石墙里,所以,如盛世尧所言,还是得靠自己。 折腾了有半小时之久,我不由额头冒汗,因为发现越走越听不见盛世尧声音了,意味着离开了他的感应范围,影月的浅红光也变得黯淡。靠在墙上喘气,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莫名的就想到盛世尧之前那句话:他总有不在的时候。没想只隔几分钟,就应验了,不由对盛世尧暗恼,还真是乌鸦嘴呢。 不是我要在这瞎想磨蹭,是在毫无头绪又毫无方向时,心里已经很没底了,不知道是否再往下走,影月刀身的淡光就此消失了,所以只能借由别的来转移心神。而周遭空间太静,会觉得透不过气,但是若突然有声音出现,那才叫真正的惊恐。 这时我的耳旁确确实实听到了某种声音,不远不近,但在我侧耳仔细听时,那声音又消失了。心里不由开始发毛,是......是海怪吗?紧紧凝着黑暗中,呼吸屏住,握着影月的手紧得不能再紧,明知这空间若真有怪物出现,靠我与这把刀很难抵挡,但我还是不想坐以待毙。声音再起时,我下了个决定,与其等着危险临近,还不如上前先作攻击。 辨别方向,声音来源是左边,循声而进,一步步如踏在心尖。那声音很有规律,出现一阵,就会停下一会,然后再传来,等离得近时我有些纳闷,好像听着不像是动物发出的音。而且我脚步放得再轻,也有细微的声响,那东西却没靠近我,只在我缩短范围内。 这次出去了,一定要问周通讨要点那种类似药丸实则是手电筒的小东西,在这种关键时刻实在是太管用了。在与那发生物体间隔数米时,我停了下来,鼻尖闻不到海腥味,基本可以排除是海怪的可能,听了好一会,怎么觉得那像是......石头打磨的声音? 难道,那里有个人? 我没那么好的耳力,也没他们的那种辨析空间气息的能力,眼睛眯成一条缝,耳朵竖起,都没看清和听出什么来。暗暗深呼吸了好几次,再次抬步,却在脚落下时感觉踩到了什么,我缓缓蹲下,把影月拉低,借由它的淡光去照,等看清刚被我踩的物件时,不由怔住,这难道我是在阿拉丁神灯里吗,想什么愿望就实现? 眼前物件从形状到装置,怎么看都像是那种最老式的手电筒啊。外壳还是铜制的,但与我小时候所见的那种老款式微微有些不同,它的头部没那么大,中间一小截是光面,后面靠近尾部都是竖条模棱,但奇怪的是它没有开关。我不由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手电筒了。 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拿起来看一下,耳旁的石磨声还时不时传来,但听久了这种单一的音调,又不觉有戾气袭来,暂时安了心。那东西拿在手上份量不重,等我就着微弱的光看清头部装置后,不由泄气,并没有灯泡的,只是一个做成锥形状的光面,有些像镜子,但确定那是金属。 我把影月放在地上,尝试去拔这铜状物的尾部,一般手电筒都有个阖盖,然后电池装在里面。可这个拔了几下都没拔动,不知道是锈住了,还是本身就没阖盖,那细小圆弧只是它的外形。最后我尝试旋转,结果发现这次被我给蒙对了,居然果真能够转动,但转动之后却不觉有滑动的齿轮,似乎就是在那空转。 接连转了好多圈,终于被我发现点端倪了,头部的金属隐隐有光出来,随着转动次数增多,那光就变强。界此,再确定不过,这确实是照明工具,但不是我所想的手电筒,它的原理是通过摩擦产生热,从而导致那灯头的金属发光。不得不对人类的智慧感到敬佩。 当光聚到某种可视程度时,我停止了转动,手腕顿觉酸麻。拾起地上的影月,直起了身,一点点把光聚到前方声音来源处,不由惊愕,那是一个巨大的石器! 足有一米半左右高,而直径却有三米,我似乎来到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除了我身后这条路外,四周不再见有任何出口。整个空间似乎都被那石器给占满,确实不是我耳误,它竟然会自行转动,可虽然是圆形,却不像是石磨。 光逐渐变暗了,我连忙再次旋转,接连转了好几十圈后,光聚稳定。这种简易照明工具,姑且也称之为手电筒吧,它的射照时间不长,射程也短,但有一个好处是不需要用电,只需人力旋转摩擦就可,否则一个电池手电筒即使能被我碰巧发现,也等同于无,因为里面的电池不可能会保持那么长久。 打算围绕着石器走一圈看看,毕竟三米多宽的直径,那背后有什么都被遮挡住了。可当我往旁移动时,忽然目光一瞥间,惊吓住,白骨!还不是一具,一、二、三......一共有五具!他们就颓倒在石器旁边。这下我不敢再挪动了,不知石器的背后还有什么,是否有更多的白骨,还是藏着危险的物什。 再看那自动运转的石器,不由心生怯意,隐隐觉得那东西透着邪气。 刚好在石器停止运作时,耳边传来尖利的声音,这声音我再熟悉不过,黄大仙和梅姨都曾对我使用过,是魂音。手中的影月顿时有了感应,灼热异常,是盛世尧! 黄大仙的魂术与梅姨所学,都源起黄兴元秘术,而这门秘术最初修炼者就是巫师尧,所以盛世尧此时定也会那魂音。但我不知道要如何去找他,是从原路退回去吗?可影月这次感应极强烈,直指凹凸不平的石壁,甚至牵引着我往那处石壁走,当走到跟前时,影月脱手而出,直直刺入石壁,然后从上而下割出一条裂缝。 就在霎那间,裂缝犹如被无形的手给掰开,到有一尺宽度时,突然从内钻出个人影,把我吓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而这时影月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等看清来人时,我惊喜地飞扑过去,“怎么是你!”从裂缝中出来的竟是盛世尧! 他稳稳接住我身体,黑眸将我扫了遍后略带薄怒地说:“我之前让你停在原地别动,你为什么不听?”我怔住,“你不是让我跟着影月所指方向走吗?到后来你的声音就消失了啊。” 他闻言蹙眉,想了想后道:“你把进洞后的所有经过讲于我听一遍。”我依言陈述,等听完我所讲,他把目光凝在了那石器与地上几具白骨上,好一会,喃喃自语:“竟是这样。” 我不由莫名,问他:“竟是哪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周通的哨声是真还是假,他有没有事呢?”盛世尧回道:“哨声是真,他在进洞几十米处掉进了一个深坑,想要开口唤我们,可是却被无形磁场扼制了他的声带发声,只能以哨声来传递消息。我救他出来时,就察觉到空间磁场不对了,后来回到洞口,发现你不见了,在确认你没离开洞口而走后,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洞内有裂层,我们与你走了不同的空间层次。” “可是我明明紧跟在你后面进去的啊,时间上相隔了也就一两分钟。” “正是那一两分钟,因为我的走入,改变了空间介质,使得你再进时就走进了不同的裂层。而这磁场很邪,居然能扭曲我通过影月传递你的讯息,本来你走得并不深,离洞口肯定没多少距离,只需留在原地,我就能找到你。可无形中的一股磁感力改变了你的脑电波,使得你脑中反应的讯息发生了扭转,等于说这股邪力有意牵引你到这里。” 听到这,我把目光定在那巨大的石器上,怔怔问:“会是它吗?可它不就是个石头吗?” “就是它。”盛世尧沉淡地说,“这不是普通的石器,而是,一个祭台。” 正文 138.羊皮囊 祭台?不用说,眼前这个石器肯定存在于古时,脑中立即浮想那种用鲜活生命祭祀的活动,不觉心里生出一股寒意。Www.ziyougE.com/class-3-1.html 却听盛世尧道:“没你想的那些,这个祭台并未用以祭祀,它上面并无怨灵魂气。它是一个天祭台,每隔数分钟转动一次,产生某种磁感应,使得空气中介质发生改变。至于它存在的效用,以及为何会在这洞穴,我一时还想不透。” 听他这么说,噎在喉间的一口气终于是顺了,可别告诉我说那石器自行转动是什么怨魂在运作,那当真是令人胆寒了。盛世尧突然往石器而走,吓得我连忙从后拉住他,刚好他回眸看我时,我手上的铜状手电筒照到了他脸上,他的视线落在上面。 “这是什么?你从哪弄来的?” 我将东西递给了他,回答道:“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应该是手电筒一类的物件吧,只是造得很精妙,发光不是靠的电,而是旋转摩擦产生热能,导致头部金属发光的。” 他接过去后,用带来的药丸手电筒对着照看了好一会,最后结论:“这是个古物,外表的铜属于青铜,但灯头金属从未见过,不知是什么材质。一般金属靠热发光,温度都会达到十分之高,可这种金属仅靠旋转摩擦生出的热能就发光了,而金属表面也不烫,当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难得听他如此夸赞一件东西,我不免有些兴奋地问:“那等于说我拣了个宝了?” 可他却泼我凉水:“是不是宝还有待确认,目前你暂时先收着,用手电筒先照明,等电池耗光了再用那。”我只好默默把那物件收进了口袋。 盛世尧又要再次往石器走去,刚要阻止,就听他说:“不研究它,我们出不去。” 心中一沉,吃惊地问:“为什么出不去?你刚才不是还能进来吗?”之前领略过他在滇岛洞穴内瘴气区的撕开裂层能力,所以在刚才看到他从墙缝里出现时,除了震惊外也没问详情,应该是他循着魂音找到这里,然后同样使用秘术撕开了裂口。他的魂音,使用的对象也不是我,是影月吧。 “我能进来,是因为你与影月在这个裂层空间,可以与我产生感应,如今我也身处这里,另一层谁与我感应?” 道理是如此简单,也就是说他为了救我,也陷入到这困境里了。 盛世尧捏了捏我的掌,淡淡地说:“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也是我大意了,以为这洞穴没什么特别,才让周通进来磨练一番,没想到里面暗藏了乾坤。而且既然这个祭台能够紊乱人的思维,那么即便你留在洞口没跟进,也会被它缔造的某种磁感力而吸引走入。” 他在说话间已经走近了石器,但没有考得太接近,而是站在外围用手电光照着观察它的动向。我站在他旁边,发觉石器的盘上有一些花纹,不由问:“那是什么?” “祭文符号。各个朝代的天祭台都有特殊的符号,代表着与要供奉的天神沟通的语言。” 我想起他前世也是巫师,定主持过祭祀活动,所以对这些文化比较熟悉。不知他对这种符号可能辨读,却听他低沉否认:“我辨读不出来,因为每一个巫师都有自己特有的方式,除非是一个族群的人,才可能沿袭前人的祭文符号。” “那会不会这个石器转动与那祭文有关呢?” 凡事有因才有果,一件事物不可能平白无故会自己运行,即便是再玄的磁场理论,也一定遵循了某个规律。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每隔几分钟转动,又不是怨灵驱动,那么一定是出于某种原因才会如此。 盛世尧深思了片刻,“且等我观察仔细了再作判断,你切记要跟在我身旁,半步都不要离开。”我用力点头,为求保险,紧紧拽住了他的手。他带着我缓缓围绕石器旋转走动,在看到地下几具白骨时,顿了顿,但没停留多久,又继续起步。直到绕行一周后,回到原来的点上,都没再见其他白骨。 我因为是站在外围的,所以看石器周边也不太清楚,只能盯着底盘位置,却被我发现了些端倪。似乎在原型石器的最底部,分别在对立面的四角,刻有拳头大小同样是圆状的图案。但光太暗,我看不出那图案是什么。 等盛世尧停下后,我就把发现讲给了他听,他的视线集中于底部,自然光也聚向那,这时我看清了图案,竟然是个小八卦。只闻盛世尧略带惊疑的声音:“五行八卦?” 我直觉开口反驳:“哪里有五行?这底部不就四个八卦图案吗?” 却见他扬手将手电光照上实盘最中央,“第五个在那。”我踮起脚尖,探头一看,果然如此,而那个八卦要比底下四个大许多,但因为光线与角度问题,不容易被人一目了然发现。 “小小,听说过五行八卦吗?” 我侧头看他,见他一脸深沉,又要考我吗?想了想后,如实回答:“只知道五行乃金木水火土,而八卦就记不清了,只记得乾、坎和坤三卦。”我对这些学术从未研究过,只是出于常识知道一些罢了。 他轻声讲述:“五行确实是金木水火土这五样,但这不同于我们所平常认识的物质,这个行代表的‘动能’,而表现动能的形态则为这五种。至于八卦,其实是五行与阴阳的延续,乃乾、坎、艮、震、巽、离、坤和兑,也或将万物分作为八卦。 八卦的最初是无极,无极是指混沌之地。传说盘古开天,劈开无极,轻的上升,重的下降,然后有了两仪,两仪又指阴阳两股气,阴化成水,阳为火,于是水火乃两气之精华。再下来是四方,四方两两成象就是四象,而四方加上四象就成了八卦,这就是五行八卦的由来。” 听完我不免唏嘘,呐呐而叹:“你懂得真多。” 低沉的轻笑声传来,他眉梢微扬了道:“《易经》是风水学最基本的一门课,而五行八卦对方位与侧卦以及风水,非常有用,自然是了解了。”很快他又语锋一转,蹙了眉说:“看来这个天祭台很有玄机,且看这摆卦的方式就很蹊跷。主卦在上,副卦在下,是为借用主卦控制副卦,难道说它的自行转动,是因为这五行八卦?” 对于这些,我只能表示爱莫能助,乘着他在那纠结冥想时际,目光流转了看看还有没别的发现,不可避免地又注意到底下那几具白骨。咦?那是什么? 我拉了拉盛世尧,示意他看,在白骨后面的角落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光聚过去,离得有些远,只看到一团黑,但确实是有个实体在那,走近几步,即可辨认了,好像是个羊皮囊。可能因为放久了,落灰不说,成了黑黑的一团。 从理论上推测,这个羊皮囊应是这五个人其中一个的,也亏得是皮囊,若是布包之类的,还不得全都腐化了。就看尸身腐化彻底成白骨,连衣物都不留,应是有不少年头了。 盛世尧本欲蹲身在原处解开羊皮囊查看,可我看着旁边白骨森森,实在觉得不舒服,提议他拿到一旁再看。他看了看我,倒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拎起皮囊到旁处,才解开口子,把里面物件倒了出来。 发现里面都是些零散的物件,有形状疑似刻刀的,有羊皮册子,还有几支炭笔,剩余的都是小物件,而其中有一个圆形的铜制物很夺人注目,几乎立即被盛世尧拿了起来察看。我忍不住在旁问:“这是什么?”可以看到那上面似乎有个指针向下,而圆的外围被划成了一小格一小格,每格都刻有文字。这些文字我倒是能看得懂,只有几个字混杂了繁体而已,连蒙带猜应该是天干地支这些字。 “是罗盘。” 罗盘?我有见过他拿罗盘测风水啊,他的那个是四四方方的,在中间有个圆,而圆上则是密密麻麻分布的小字,而在最中间是一个小型的像指南针一般的东西,哪像这么简易? 他在顿了顿后又低声解释:“从文字和造型来看,这应该是明朝的铜制罗盘,上面刻的字是二十四方位。”目光搜掠地上,定在皮囊口处,那里还滚落一个圆形木盒。略一旋转,盒盖就打开了,我探头一看,发觉这似乎也是个罗盘啊。 木盒的中心是直筒式圆形深槽,内中盛水,放置水浮针,盘面周围也像那铜制罗盘一般刻了二十四位。盛世尧仔细览过后,点了头肯定地说:“没错了,这是明代航海水罗盘,这地上的小物件,都是一些航海必需品。之所以用羊皮囊装物,也是因为海上湿气重,不能让东西受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几个人应该是船员,甚至有可能其中一个是船长,这个羊皮囊就属于他。” 不由略转目光去看那几具白骨,早前就觉得应是经过很多年,没想到会追溯到明朝,那岂不是五六百年前了。 正文 139.八卦配九宫 脑中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忍不住拿出来问盛世尧:“你说这五个人会不会与之前沉入海底的那艘船有关?他们或许就是那沉船唯一的生还者,然后当时指不准也遇上了风暴,他们游到这岛上后,找了这个洞穴当避难所,却被天祭台的磁感力引进这个裂层中,从而再也走不出去。WwW.zIyOUge.com <紫/幽*阁#>” 这是承前启后的奇妙想法,毫无依据,只是从这些物件判断他们是船员,甚至是船长,从而判断两百米外的那艘沉船可能与他们有关联。 盛世尧肯定了我的猜测,他说那艘沉船的模式,确实是明代那种结构,而且还是官用的封舟,意为专供使臣出使外国时乘坐的官船。那艘沉船长约60米,宽15米,深约4米。有二十几个舱室,都是密闭的,舱外有4尺高的遮浪板。船体钉捻后用铁条数十根从底龙骨沿舷板箍到两沿。属具一应俱全,有桅3-5根;橹36支;铁力木舵1具,备用舵2-3具;锚4具,共重五六千斤。还有40个水柜,以保障远航的用水。 这些都是之前他与庄聿下水时,特为清点过,用以确定船只的性质。由此可见,明朝的造船业已经很是发达,比较盛名的事迹就有郑和七次下西洋。 于是,朝代上就与羊皮囊里的航海水罗盘能对上号了。那我的推论基本可成立,盛世尧在断龙石被划开后,没有估错,这个洞穴确实是被当成了避难所,但他没有意料到空间会有裂层,更有这许多玄机。 对罗盘没研究,我也不感兴趣,捡起地上那个羊皮册子看,发现那只是在外封面用羊皮包裹,而里面却是纸张,这种包裹法,使得纸张不但不受潮腐蚀,还保全完整。翻开册子,看了几页,就了解到这是个航海记录册,从陈述角度来看,确实应该是船长的册子。一连翻过去好多页,到最后记录时我发现了端倪,连忙唤盛世尧:“你快看!” 那上面记录的竟是他们几人到这洞穴后的生活。第一天,他们在这洞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十趟,但最终结果全是回到这里;第二天,他们分层递进了走,第一个人站在原处,其余几人往前,隔上二十米,就再留一个,等到最后一人时他就笔直而走,最后结果一样,那个人在一小时后又绕了回来,看到了最外层蹲守的人;第三天,他们没再走了,而是在这个地方搜寻出路,把石器翻查了又翻查,甚至试图用石块把祭台转动的石盘卡住,但依旧无效。 这时候他们几人的心态有了巨大转变,屡屡求生无门,似乎所有的可能都试验过了。所以在第四第五天,他们起了烦躁情绪,开始争吵,互相怪责对方为何要进这个洞穴来避难。到了第六天,记录说食物不多了,只够......等等,我直直盯着那个字眼,然后惊异地抬头看盛世尧,“这上面写得是六个人?” 他微扫了我一眼,轻声说:“你才发现?之前第二天记录上,列举的人名就有六个了。”我一听,往前翻了几页,第二天他们使用分层递进法时,记录的都是谁谁站在哪,我并没留意到是几人,也想当然以为是五人在试验,如今一数,果然是六人。 可这里只有五个人的白骨,那第六个人去了哪里?直觉这个很关键,关系到我们如何出这洞穴,连忙往后翻,但之后的记录很杂乱,并未提到那第六人,最后一页上只留了四个字:我很遗憾。字形歪扭,是因为无力的原因吗?能够记录这么多天,足以证明他们最后是饿死的,而不是因为这怪祭台和磁感力。 记录者写“我很遗憾”四字,他遗憾什么?生命即将结束?任务未完成?或者说,还有未了的愿望没实现? 显然从这四字上去推断是不通的,只能换个角度重新想。如果进到这洞穴并且受困的人有六个,而死在这里的却只有五人,大胆假设这个没在的第六人离开了洞穴,而洞口的那个断龙石就有极大的可能是这个人给关上的。他的本意是想杜绝旁人再入这洞,但仅凭一个人之力怎可能弄那千斤重的断龙石?似乎此路又不通啊。 “不,你这想法可以成立。”盛世尧突然出声打断我的沉思,“假如这第六人在无意中触发了什么而离开洞穴,他根本无需搬动断龙石,因为那断龙石本身就存在的。你看这祭台与断龙石的材质,与岩石不同,色偏白,精度和密度都很强,而在磨刻的手法上也一致。所以可以肯定,它不是第六人所设,而是与在此设立天祭台的是同一人。” “那也就是说,这个人在出去后触碰了洞口的机关,然后导致断龙石压下?” 盛世尧仍然摇头否决:“也不是,洞口那个断龙石完全就没有机关,若有机关设置,我不可能看不出来。故而它的机关只可能是在这里,你不要忘了记录上,他们曾在这处仔细搜查,又对这祭台几番研究,甚至拿石头卡住它运转,故而断龙石很可能就是在那时沉落的。” 这倒是很有道理,可问题是我们在这研究半天那断龙石怎么下来的有什么意义?我只想知道那第六人到底有没有出去,如果出去了又是怎么出去的? 盛世尧目光移转,缓缓道:“如果这个人真的出去了,那必然是通过这祭台。” 我也循着他目光去看,等于说一切回到原点,现在的线索都不是线索,还得研究透这个会转动的石器,才能破解出答案。而我心中却有隐忧,现在根本无法证明第六人有出去,就连那断龙石降落也被证实是布置祭台的人所设立的巧关,很有可能那个人死在了某个我们没走过的角落也说不定。 盛世尧见羊皮囊里再无可搜寻的的物件,起身再次走向了祭台,之前我们都是站在外围看,这次他从旁找了块尖石去触碰,发现并无特别的现象,他又蹲下身去研究那个小八卦。突然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而这时刚好上面石盘在转动,他边观测上方,又边留意八卦。等这一轮转动停止后,我发现他的黑眸发亮,不由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他说:“我知道这祭台转动的原理了。它是通过上面的主八卦带动副八卦来运转的,每转动一次,八卦中心部位就会随着转动,而等到停止时,相对应的方位就有所不同。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代表风,震代表雷,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代表山,兑代表泽。当这些对应方位不同时,图形就不一样,而代表的意义也就不同。” 我听得一头雾水,苦笑着说:“你能不能讲简单点?” “简单点就是这五组八卦每次转动形成的卦位,相当于一副九宫图,八卦配九宫,可谓精妙。这个设立祭台的人是个高人,他想通过这八卦九宫之法,敛聚阴阳之气,改变空间磁场,从而达到磁场平衡与空间平衡共存。” “所以呢?这个人是要做什么?” 盛世尧眯起眼,轻吐几字:“得道成仙!” 闻言我不由失笑,“得道成仙?荒谬!若是人类靠这种石器就能成仙,那还不都上天去了啊,那样我们头顶的天宫会很挤吧。”怎么老有人这么天真的呢,而且得道成仙当真就好吗?古有秦皇汉武,后有明朝天宫,都对长生成仙之术汲汲以求,最终的结果呢?不过是贻笑大方而已,还在他们帝王路的晚年添上一副败笔。 发觉盛世尧没有回应我,而是怔忡地盯着石器,似在沉思又似在发呆,他这种神情,我还是第一次见。等了片刻,见他仍没回神,不由去推他询问:“怎么了?” 他侧转头看向我,黑眸沉浮复杂情绪,“小小,这个天祭台很可能来自那个年代。” 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后眼睛睁大,吃惊地问:“你是说两千年前?”这也未免太巧了吧,等等,他曾是巫师,别告诉我这个东西曾是他用过的啊,那真的不是巧合来形容了。 幸而他摇头说:“我没见过这东西,但它的形状而祭文符号模式很像那时的器具,滇国对五行八卦文化没怎么研究,但对九宫却研究甚深,你看到聿的地宫内机关巧设就是用九宫图,这是当初滇国始祖带入的楚文化。而后期滇国向汉朝投降后,汉武帝第一件事就是搜掠滇国的巫术与九宫玄学,故而汉朝对八卦配九宫深有领悟。” “你不会想说这个祭台是汉武帝弄的吧。” “他贵为帝王,自然不会亲自动手,只需请得道高人安设,八卦也正是道家象征。” 汉武帝晚年沉迷炼丹术,求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之药,是为载入史册。可我不懂,弄这么个石器在这座孤岛上,又有何用?难道祭台敛聚的阴阳之气还能让万里之外的汉武帝吸收? 却听盛世尧道:“他是效法秦朝始皇帝,曾有嬴政派徐福寻长生不老药,觅得蓬莱仙岛,汉武帝刘彻也想让得道高人替他找一处仙岛,而仙岛就得用这天祭台来吸天地精华,敛阴阳之气。没发现吗?刘彻很多行为都是在沿袭秦皇的痕迹,他将超越秦皇当成最崇高的目标。” 古来都把秦皇汉武并列而谈,可见两代帝王同样不凡,又何来超越一说呢? 正文 140.秦云丹 按理汉朝可算是灭古滇国的元首,但我见盛世尧言语之间平淡,倒也没对汉武帝有太多的仇怨,不由微微奇怪。百度搜索紫幽阁 心念倏忽之间,就被他抓了去,“滇国不算被汉朝所灭,本就是滇国自身在统治上就存了很多弊端,举国皆信奉巫术神明,有超前的青铜文化却从不思进取,国之必亡。但汉朝将滇国纳入旗下后,也没得到好处。” “哦?此话何讲?”因为是他前世那个年代的事,本身汉武大帝也形象深刻,所以听他讲那些历史背后的故事,很有兴趣。 盛世尧唇角露了一丝讥讽,却语声平淡:“本身刘彻向道求仙已是痴迷,为招致神仙,四处巡幸,建造宫观,耗费大量钱财。之后,不断出现天地馈赠的“祥瑞”,天降麒麟,地出宝鼎,于是方士引导他与天人沟通。传说黄帝在泰山封禅之后,乘龙而去,到达了成仙、不死的境界。他在做了长期准备之后,也开始登上封禅的路程,试图模仿黄帝,化仙而去。 这些事在我们现在听来十分之荒谬,但在那时却都是轰动一时。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汉朝窥中滇国的巫术与财富,殊不知将巫术引回后,引得宫斗频频不说,还差点颠覆政权。几大巫蛊案,更是牵动朝廷重臣,从另一种意义上可以说,汉朝将滇国纳入旗下,点燃了一把烧进朝中的火。” 也就是说汉武帝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算是引火上身吗?不过这也与他自身有关,若不信道求仙,又何来窥觑他人的巫术呢。所以,凡事有因必有果。 事情回到眼前,这个八卦配九宫到底该何解呢?盛世尧说最关键的是解九宫,只要把每次对应的九宫位格能摸出规律来,就可破这天祭台之秘。我不由想,其实汉武帝刘彻身旁也并不全是无能行骗的方士,还是有高手的,就比如设这天祭台的人,他对玄术必然精通。 由于八卦配九宫不光是解九宫图,还要对应八卦方位,而八卦又随时改变,所以运算极难。我不懂其奥理,只能在旁看着盛世尧忙碌来回走动了察看演算,看着他行走沉稳从容,眉宇时而轻蹙又时而展开的样子,当真是觉得酷帅。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当最中间的八卦突然向四周散开时,盛世尧的嘴角牵起了弧度。我立时一振奋,跑上去细看,见那原本八卦的位置露出了一个凹槽,顿然间整个洞穴内开始变亮了,因为凹槽的最中间有一个石托,而石托上方安放了一个很小的石盒,在盒中有一颗褐红色珠子,大约一块钱币那么大小,在石托的底盘四周,却是盘了一条金龙,然后从金龙的嘴里吐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这当真是一副奇景! 在古时,龙象征皇帝,这果然是为汉皇所设的天祭台,但从外观看,并未发觉机关巧簧,不知石盘转动的原理是什么。视线不由凝在那颗褐红色珠子上,微微有着浅淡的光泽,从摆设的涵义来看,金龙吐珠在下,那珠子在上,显然有供奉之意,难道那颗褐红珠子意指神明? “不是,那是秦云丹。” 什么丹?我茫然转头看他。 “秦皇是最早求长生不老药的人,徐福带千名童男童女出海寻蓬莱仙岛,但一去不复返,后始皇又找到一个叫卢生的燕人,他是专门从事修仙养道的方士,这次派卢生入海求仙与徐福有所不同,徐福是去寻找长生不老药,而这次卢生入海是寻找两位古仙人,一个叫"高誓"一个叫"羡门"。相传这两位仙人曾为始皇炼成丹药,并以秦为丹药取名,即为秦云丹。” 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怎么,指着褐红色的珠子问:“你意思是这颗就是那长生不老药?” 他睨了眼我,给了我个吐血的答案:“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我顿被噎住了,真想埋汰他一句:猜测还说得头头是道。而且什么长生不老药呢,要真炼成了,秦始皇怎么还是死了?别跟我说死了就是化羽成仙啊。 这时盛世尧又道:“虽然是猜测,也是有些依据的。因汉武帝崇尚丹药,故而对秦云丹的探秘从未止息过,到后期就有谣言相传秦云丹乃褐红色,比弹珠略大,但还分为几等,上中下三品,从丹珠的色泽与通透来判断。而真正的仙品,则是必须有着淡淡的光晕,仙气缭绕。眼前这颗,如果是真的秦云丹的话,那就属仙品。它经过两千年的洗练和吸食天地精华,即使不能使人长生不老,也定可延年益寿。” 我以怀疑的目光看那丹珠,不太同意他的观点,无论什么药丸都有保质期,这颗丹药放了两千年了,还能在保质期内?别没长生不老,反而吃死人吧。 盛世尧对我轻嗤:“你怎么总能有这些谬想呢?凡事不能想当然的,而很多事本身就游离在自然常规之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这颗秦云丹有效无效,先收着。”说完他从兜里摸出一块白色手帕,一个纵身爬上了石台,小心翼翼靠近最中间的石托,隔着手帕将那丹珠连同石盒给取了出来。 我看他神色肃穆严谨,也不敢再多吐槽,等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小心地把石盒盖上,又再用手帕包好放入口袋后,正要转身回来,却发生了异变。先是他所站的石盘突然下沉,而本是停息转动的石盘开始快速转动起来。幸而他反应灵敏,疾速纵跳而下,拉了我往后退过好多步。 凹槽内的金龙也随着石盘快速转动,夜明珠竟因此而越发透亮,直将洞穴照得犹如白昼一般。盛世尧紧蹙了眉,沉声道:“奇怪,明明没有机刮声响,怎会如此?” 而与此同时,忽然听到唯一的通道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盛世尧眸光一闪,拉我隐进祭台后面,掩身在下。很快脚步声就进到了里面,而当来人开口时,我吓了一跳,居然是杨文浩。 “聿,我们听到的石磨声音好像是这!” 心中一沉,庄聿也来了?是外面周通和六子被发现了吗?而庄聿没出声,却听到一声惊叫,是简宁一。几人脚步移动,听声辩位应该是到了几具白骨的外围,若他们再往内走一些,就有可能看到我们。引简宁一惊叫的也应该就是那白骨,他们不像我之前来时漆黑,现在洞内敞亮,要发现地上的骨架很容易。 就在这时,始终沉默的庄聿终于出声了,却是沉喝:“出来!” 盛世尧弯了弯唇角,拉了我起身,看到祭台对面站立三人,正是庄聿、杨文浩以及简宁一,他们看到我们现身,目中都流露惊异。庄聿面色黑沉,“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听他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不是应该已经从周通那边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吗?为何还一副惊奇状?盛世尧眸光略转一圈,不答反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庄聿略一沉吟,还是道了出来。原来他在轮船停泊处指挥众人作善后工作,却发觉潜水入船底修补的人迟迟未上来,让人下去探查,竟说船底没有一人。船长清点人数,确实少了那五六个下水修补底部船洞的人。于是庄聿下令让大家把轮船齐力推向一旁,露出船底的空位,发现那下面竟有个漩涡,而漩涡的由来就是因为浅滩区的岩石上有个洞口,产生一种很强的吸力,以此推测那几人可能下到水中时被吸进了洞内。 他决定一人进内探查,但进入漩涡洞口后就身不由己了。进到里面发现空间很大,可走出去好一段距离,都没发现失踪的几人,当时他就觉不对劲,立即调头回转,却发现之前他进来的洞口消失了。 听到这我心里头敞亮,他与我一般,也遇上了空间裂层。只是听他所述是一个人下来的,怎么杨文浩与简宁一也会在此呢?很快就解了惑,原来是简宁一苏醒后赶去轮船那边,发现庄聿进洞后没了讯息,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出来,就决定入漩涡洞内寻找,杨文浩一来不放心她一人下去,二来对庄聿迟迟不归也很是焦急,于是他就和简宁一一同下了来。 结果遇上同样的遭遇,但幸而他们与庄聿会合了,只是始终走不出那犹如迷宫一般的裂层。一直到刚才,原本安静的氛围,突然传来了石磨声,从而引导他们走到这里。 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他们之前所处的是另外一个裂层,并不与我们同属空间的,但可能因为盛世尧破解了八卦九宫之迷,后又因取走秦云丹而导致石盘的全力运转,从而让他们三人从那个裂层进入这层空间了。 不由想,起先他们所在的裂层会是之前盛世尧和周通进的那个吗?还是这个空间其实不止一个裂层,由这种磁场能够缔造出三层或者多层,那就不好玩了,迷宫都比这好走啊。 正文 141.祸起 庄聿在陈述完后问我们是从何处进的这地方,盛世尧也没瞒他,说在避风港后方有个岩洞,我们是从那里进来的。百度搜索紫幽阁 他只字未提裂层事件,但显然庄聿也并不迟钝,眸光明灭疑虑地看着我们,最终却没细问,而是转目看向了仍在运转的天祭台。 只看了片刻,他就目显惊疑,双眉蹙紧。看他如此神色,我估计他也看出石器的端倪了,与盛世尧一般,他同样有前世记忆,又是滇王,必然对汉朝天祭台有所认知。 果听他问:“是不是在我们来之前,这祭台本不是如此的?” 盛世尧眉色未动一分,面无表情道:“没错,原本运转迟缓,而且时有间隔,内含八卦配九宫,我破解了九宫位算,中间的主八卦就自动移开了,露出了现在的金龙戏珠。” 庄聿围着石器走了一圈,才道:“你倒是对这些有研究,如此难解的运转九宫位算都能被你破解,也可算是第一人了。” 盛世尧嗤笑,“聿,你何时变得如此谦虚了,对九宫的研究,你比我还要胜一筹。” 庄聿闻言也没推诿,而是指了最中间问:“那个石托是何意?”盛世尧眸光一闪,浅声道:“你别说你没看出来这祭台是用来作何的,金龙盘柱自然是要把夜明珠送到石托上去了,石托代表天界,底下则为凡尘,金龙代表谁,应该不用我向你解释吧。” “汉朝刘彻!”庄聿狠狠咬了这四字出来,转而他面露讥嘲,“当真是可笑,刘彻的封禅天祭台居然会在这里,他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得道成仙?哼,痴人做梦!” 我悄悄拉了盛世尧的手,他未动声色,却轻轻捏了捏我的掌,立即心领神会。明白他有意误导庄聿,不让他知道那颗秦云丹的事。从庄聿的言语间的轻蔑来看,他对汉武帝有着很深的缔结,不过这个也能理解,毕竟他与盛世尧所属身份不同,看事角度也不同。 一时间气氛陷入沉凝,庄聿脸色阴沉地盯着祭台没再开口,还是杨文浩打破了沉默,问起地上几具白骨的事。我看了看盛世尧,见他没有反对,就将之前了解到的关于五具白骨的讯息和推断讲述了一遍,杨文浩和简宁一都面露惊讶,齐声问:“第六个人去了哪里?” 我耸耸肩,表示无解。却听庄聿突然道:“第六个人离开了。” 所有人目光都转向他,简宁一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进来的漩涡洞口,就是那第六个人挖的。漩涡的产生是因为气流,只有从洞口往内近两米左右有人工打磨的痕迹,之后都是天然岩石,而你们发现没有,也只有那两米是略微潮湿的,是因为空间里有一种气流在动,形成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屏障,将外面灌入的海水遮挡住了。” 杨文浩提出疑问:“但这仍不能证明漩涡洞口就是这处离开的第六人所挖啊,很可能是外面的人为某种目的凿的洞。” 庄聿却摇头,转目看向盛世尧,“你已经推断出这几个人是我们两百米外遇到的海底沉船逃生者了吧。”见盛世尧不予置否,他又道:“那时航海的官船都有自己的旗号,等同于是自身的标志。就在漩涡洞口下到两米处,刚好是气流隔层间的岩壁上,刻有那艘沉船的船标,后面我还发现过三处,应都是这个人做的标记。” 简宁一困惑地问:“可我们下来时,怎么没有看到?”她还侧头问杨文浩:“你有留意过吗?”杨文浩也是摇头,“在下到洞内时,我特意仔细查找过,并没有你说的标记。”作为考古者,搜寻细节是他的专项,连他都说没有,那就一定是没有了。 原理我已经知晓了,但选择保持沉默。看他们困惑的脸色,有那么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情。但庄聿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反应过来,看向盛世尧问:“是因为这天祭台改变磁场感应,产生了裂层?”转而他面露惊喜,眸中闪烁兴奋的光,“那是不是意味着平行空间真的存在,而这种磁感力就能创造出这样的平衡?” 盛世尧直接泼了他一脸凉水:“这小小的一个祭台能够制造的磁感力有多少?最多也就这洞穴内缔造平行空间罢了,你觉得能承载一座城乃至一个王国?聿,不得不说,你与刘彻很像,常会做这种痴心妄想又不切实际的梦。” 庄聿一下就沉了脸,怒声道:“别拿我与刘彻相比!”倏然间戾气顿生,他侧转头盯向那祭台,“既然磁场无效,那要它何用,且让我毁了所谓的金龙真身。” 话声一落,就见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细丝铁钩般的工具,探手间就将那颗在龙嘴中的夜明珠给抓了出来,前后动作完全是快、狠、准,一条流线。等珠子取出后,他塞给了简宁一,再出手就是对准那仍在旋转的金龙了,也不知他的铁钩是何材质,牢牢扒住金龙后,就见他掌间黑气浮沉,下一秒,那金龙裂散而开,变得四分五裂。 期间盛世尧都是冷眼旁观,也没去阻止,但当金龙碎裂之际,他面色突然一变,将我用力往后一拉,隐于他身后,而视线遮挡的我,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无数飞石四溅。心中一沉,盛世尧挡在我身前,岂不是...... 而念头电转间,就听杨文浩大喊:“聿,不好,快退后!” 我从盛世尧的身侧去探看他们那边境况,见庄聿以身遮挡简宁一,与杨文浩倒退着进入通道内,不见了身影。从两人脸上神色看,面露惊恐,而碎石飞溅使得他们满身狼狈,庄聿还好一些,杨文浩整个就灰头土脸的,脸上隐有血痕。 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很显然那碎石是从祭台飞射出来的,是整个石器裂开了吗?可为何他们要面露惊恐?不祥的感觉,十分强烈。而这时盛世尧也在将我往后推,低声嘱咐:“你呆在原地别动,我引开它,看准时机冲进通道内,知道吗?” 我没听懂他意思,他也没给我机会去领悟,就身形疾闪而开。等我看清眼前情景时,惊愕地连连倒退,靠在了石壁上,双脚发软。 天哪,是条巨蟒!通体土灰,头部有黑色花纹,比人的大腿还粗,伸长了脖子,作出攻击状。看它盘绕的形状,终于明白那天祭台运转的原理了,竟是内藏这么一条巨蟒,由它的游动来盘旋运作。此时容不得多分析那蛇的由来,只听盛世尧一声震喝:“快跑!”他的人竟是已经到巨蟒身下。 只见那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就要朝他咬去,我惊吓地哪里还移动得了半分,拔出影月就要冲上前,却见他身体一矮,险险躲过了巨蟒的一击。这时我已冲到跟前,扬刀而刺中间部位,哪知蟒蛇扬头朝我肩膀撞来,暗道不好,若被它这一撞,我定要骨碎。 千钧一发之际,盛世尧将我提起往通道口处一松,而他的背部被蟒蛇的头擦过,往前踉跄了两步,却不容他停顿,巨蟒的身体已经打开,它的尾部也扫了过来,只见他往角落而滚,可也意味着被巨蟒逼入了死角。 我把牙一咬,提了影月要再上去,却被人从身后拉住,转眼就见杨文浩面带焦色地说:“不要上去,危险!”我略转视线,看到通道内五六米处,庄聿与简宁一正站在那,不由怒从心起,大声质问:“祸是你们闯的,就这么冷眼旁观?庄聿,你要还是男人就出来,跟女人一样躲在里面算什么!” 就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祭台破碎巨蟒出现与他们拿走夜明珠,毁掉金龙有关,而他们因为一直站在通道口处,所以一发现异端就退了回去,倒是避开了巨蟒的攻击。我与盛世尧本就站在最里面,无路可逃,反而成了巨蟒的第一攻击对象。 见庄聿只是脸色阴沉,却仍未动,我一把挥开杨文浩的手,发了狠地怒骂:“都给我滚开,难怪滇国要亡,就因为全是一群孬种!”再也没心思置理他们,求人还不如求己,我飞冲到巨蟒尾部,引刀狠狠下刺,这次巨蟒因为全副精力在盛世尧身上,不防我后面偷袭,被我刺了个正着,瞬间刀末进蛇身内,再奋力拔起,一道血箭喷出,可同时巨蟒因痛而疯狂了,一个摆尾就把我给扫向了角落,重重撞在岩壁上,疼得我连呼吸都不顺了。 突然一个身影跑向了我,定睛一看,竟是简宁一,她边跑边喊:“庄聿,任何事你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在她身后,庄聿追了出来,却在霎那止步,转身冲向了巨蟒,以铁钩为武器,扔掷蛇身,杨文浩见状从旁协助。 简宁一到了近前扶起我询问:“你没事吧。”我勉强摇了摇头,目光紧凝盛世尧身影,他虽然身手矫健,可苦于无武器在手,只能灵活地左闪右躲,却屡屡出现险况。 我找准时机,大喊一声:“盛世尧,接住影月。”因怕刀刃刺伤他,故而我把刀鞘给解了下来套上才抛掷过去,不敢说是我与他的默契,只能说他的反应总是极其敏锐,只见他一个旋身,影月就被稳稳抓住。 抽刀间,他的第一个动作是拉开衣袖,横刀在自己胳膊上划下长条血痕,把我看得震在原地。他要干什么?血将影月刀刃浸透,瞬间就起了反应,再扬起时已成火红,本凶猛攻击的巨蟒顿了顿,竟是往后撤离开来,它似乎也意识到不对劲了。而盛世尧哪给它机会,凌空划下,一道火红气流击中巨蟒的身体,立即蛇皮开裂。 当真是影月在我手,与在他手的威力,完全不同。 正文 142.第六人是谁?(1) 可巨蟒实在太大,即使身体上被割裂了皮,于它的损伤也只是一丁点,反而使得它更加疯狂与凶猛。言情小说无弹窗无广告阅读只听盛世尧一声震喝:“聿,还等什么?你还看不出这条蛇俯了千年魂气吗?若不齐力将它魂气打散,我们所有人都逃不过。” 庄聿闻言眉色顿变,看向盛世尧的目光略有迟疑,但在见他臂上血痕后,脸变得肃穆,抬手间掌中已有黑气环绕,尤其是他的那枚黑玉指环更是熠熠而闪白光。细丝铁钩再出,扎进蛇身内,几乎立即看到巨蟒身体剧烈颤动,盛世尧乘机将影月刺进巨蟒颈部。 三人中属杨文浩最弱,他没学秘术,凭借的就是身手灵敏,只能觅得空隙上前踹脚。但他却是喊了句关键的话:“蛇打七寸!” 盛世尧与庄聿对视一眼,两人联合出手,分别从背部和底部击打向蟒蛇的七寸部位。可由于盛世尧是与蛇正对的,所以在他刺入蛇身时,蛇头刚好回旋作最后抵死挣扎,我惊急万分地抓起什么朝蛇头扔去,等扔出去才发现是之前被我放在兜里的那个简易手电筒。 而不偏不齐,刚好落进了巨蟒的口中,就在那一瞬间,奇异的事发生了,巨蟒竟然全身痉挛起来,也放弃了对人的攻击,样子十分恐怖。盛世尧突然疾速后退,口中沉喝:“快闪开。”声落的同时,他还拉了一把在旁的杨文浩,至于庄聿则不用费心,他早已敏捷地避闪到旁。就在这时,巨蟒从头到身,黑雾散开,只不过数秒,就砰的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 面面相觑,实在是被急转直下的情况给震赫住了,看那巨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忐忑地问:“它死了?”盛世尧轻声答:“离死不远。” 那就是还没死!我忧心刚才蛇身散出来的黑雾会不会有毒,现下那些雾气都消散在空气中了。却听盛世尧道:“那不是黑雾,是魂气,就在刚才那一霎,这条巨蟒的千年魂气尽散。” “怎么回事?是因为被你们割断了七寸吗?” “不是。”他转眸看向我,“是因为你。” 啊?因为我?怎么会?我顿觉莫名,却见他目光掠向某处,庄聿走过去低头疑问:“这是什么?”探头一看,发现是之前被我用来扔掷巨蟒的铜制手电筒,不知何时滚落了出来,如今表层颜色发黑,迟疑了下还是道出那是之前被我发现的一个摩擦生热式的手电筒。 庄聿转眸看过来,对着盛世尧问:“你也这么认为?” “原本是,现在看来不是了。”盛世尧淡淡地回。 庄聿勾了勾嘴角,讥讽了道:“你其实早看出这是一个法器了吧,只是没想到这法器竟能破巨蟒之魂。倒是这条蛇的由来很是蹊跷,怎么可能有蛇活过两千年?” “有一种方法可以。” “什么方法?” 盛世尧没再回话,只沉眸看着他,很快庄聿反应过来,面露惊异,“你是说魂蛇?那巨蟒里其实俯的是人魂?” 这个答案把我给震住了,原因在于成家祖先的魂就是被外婆寄生在蛇内的,难道说这门巫术在千年之前就存在了?那又会是谁的灵魂俯在了这头巨蟒里呢?等等,在两千年前的汉朝,这条巨蟒肯定还是小蛇,然后随着日积月累的时间流逝,它长成了巨蟒,从某种意义上,不就达到了永生的目的?天哪,别告诉我说那巨蟒身体内俯的魂是...... “是制作这天祭台的方士。”盛世尧淡淡开口,遏止了我偏离而且离奇的思绪,至少这个答案还能接受点,我见庄聿三人都不语,就自己问出了疑惑:“为什么那个方士要把魂俯在蛇身内?是与黑白双蛇一样,百年枯骨,以蛇寄魂吗?” 盛世尧轻摇了头,“恐怕没那么简单,从天祭台到八卦配九宫,再到这魂蛇驱动石盘运转,这一系列都是有意而为,且环环相扣,缺了哪一个环节都不行。要完成这个恒久不变的天祭仪式,必须要个永远的驱动轮在运作,而死物不及活物有灵气,蛇乃有地龙之称,属于祥物,正好与那盘游天柱的金龙相对,以地龙之气补真龙之身。” “意思是这方士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促成这天祭台运行,辅佐汉武帝得道成仙?”我不禁唏嘘,这也太死忠了吧,“尽心尽力”到如此地步...... 盛世尧略带浅讥了说:“并非死忠,这方士为皇帝也是为自己,修道之人追求的最高境界就是羽化成仙,故而对生死倒是看得淡,在现下我们觉得荒谬,但在当时盛行这种思想,但也知修仙之路极难,这时候就要借助真龙之气了。在他的意念中,若天祭台成型,助皇登天,那么他就是登天的第二人。”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庄聿冷笑了声,道:“只可惜最终他魂散于自己的法器,也算是助他早登极乐了。”由于巨蟒已经完全不会动了,简宁一也壮了胆子走过去,略微好奇地看着脚边的筒状物件,“既然是他自己的东西,怎么还会打散他的魂?” 这个问题出来,我们都怔住了,确实是个很浅白的道理。所有情况都证明这个方士很厉害,道术极深,甚至精通玄学,又怎会被自己的法器打到魂飞魄散?杨文浩在旁假设性地猜测:“会不会是因为他魂俯巨蟒后能力变小了,然后对自己的法器也抵御不了?” “不是,”庄聿眯着眼,一脸深沉状,“尧,看来这个第六人很不简单哦。” 盛世尧问:“你怀疑是那第六人的东西?” 庄聿点头,“要不然我想不出还有谁,或许这就是第六人能够离开的关键。” 我听他们又把话题转到了第六个人的身上,忍不住打岔,“你们意思是船员中有一个人不但拥有法器,还可能会玄术,然后他凭借这些离开了此地?那既然他有这能力,为何一开始不这么做,他完全可以带着那五个人离开啊。” “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他不想带他们走。”庄聿沉声答。但盛世尧却有不同意见:“也未必,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件法器是他无意中所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用,到了最后关头,才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 庄聿嗤笑出声,语带嘲讽地道:“尧,你变了,变得心慈了,这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坏事?” 我蹙了眉,考虑要拿什么话去喷他,却听简宁一突然道:“庄聿,你能不能说话不这么阴阳怪气的?”庄聿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僵在那瞪着她,我见状暗暗闷笑,还是简宁一有法子,一句话就让他给闭嘴了。老实说,我也烦透了庄聿这种怪腔调,而且刚才若不是简宁一冲出来丢了那句话,他明显就是想要袖手旁观,冷眼看盛世尧一人与巨蟒对阵。 他与盛世尧之间,看似歇兵停战,但时不时还要斗一番,无论是斗智还是斗勇。 气氛一时间变僵,杨文浩假意轻咳了两声,试图打破僵局地对我道:“成晓,你之前说的羊皮册子呢?看看上面可还有别的线索。” 几乎是瞬即的,盛世尧那带着冷茫的视线扫掠过去,杨文浩眼神微缩了下,但还是直直盯着我,不为所动。这情形非但没缓和气氛啊,反而加剧了矛盾,虽然刚才盛世尧关键时拉了杨文浩一把,但是对他似乎从没有过好感。 我赶紧指了指丢弃在角落里的皮囊,之前盛世尧在研究八卦配九宫时,我将地上物件都收了收,还是放回了皮囊内,毕竟是别人的遗物。杨文浩走过去将皮囊捡起,打开来将东西重新倒在地上,找到了皮册子又拿了支炭笔就走过来道:“我们来分析下这第六人是谁吧。” 见没人有异议,他就在册子上撕下一张纸,然后翻找到我说的船员避难记录处,是第二天有对人名提及的。杨文浩把人名抄下来,列在了空白纸上,由于册子是其中一个船员的自白记录,所以人名只能搜集到五个,而他自己都是用“我”代称的,于是杨文浩在记录完五个人名后,最后一行写了“记录者”三字。 之前我看时,只是粗略扫过,现在被他列出来,倒确实清晰不少。第二天的递进实验,其实这六名船员做了不止一遍,每一次各人所站的位置都有改变,而最后一个探路者也都不同,当轮到记录者去探路时,他陈述的尤为详细,把沿路的观察都写了下来,他描述自己一直都是笔直往前,从没转弯,可走到后来却发现了自己的同伴在前方,又绕回到了这里。 第二天的记录看了几遍后,觉得没有发现了,就去翻开第三天的。我直觉这一天很关键,因为他们试图去破坏这个祭台,也就是说他们也想到了困境的造成是因为祭台的原因。这会是那个第六人提出来的吗? 正文 143.第六人是谁?(2) 但是细读第三天记录,始终都不能肯定这个提议是谁提出来的,因为记录者基本都用的是“我们”,证明他们是齐心协力一起干一件事,洞壁上的摸索他们只花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全副精神集中在天祭台上。Www.Ziyouge.com/class-0-1.html最早他们也没破坏,只是拿石块在各处敲击试探,其中有提到过一个人名多次,叫唐石曾。 有两次是记录者在敲击底下小八卦时,让唐石在旁帮忙察看祭台动向,然后唐石曾告诉他石盘持续运转,后面紧随一句是“他们几人在另一边试也是如此情况”,可见这个唐石曾是与记录者站在同一边配合的。从这些记录来看,似乎记录者为主导,唐石曾为副。 后面他们用石块试图去卡住石盘运转,可整个祭台连成一体,主八卦在中间,与外围石盘隔了一尺左右距离,这一尺的地方是向下凹陷的,但无论是与八卦还是石盘之间,都是贴合无缝的,在没有工具的情况下,他们根本不可能卡住石盘。所以最终这个计划是失败的,而且我想即使有缝隙给他们插入尖石,也无济于事,那么大一条巨蟒,由它带动石盘,估计连石头都碾得碎。 第三天,他们无疑又作了无用功,之后的两天士气大减,情绪不稳开始争吵,但到第六天时,却冒了个人出来,他叫诸三。他提出不能坐以待毙,好不容易从沉船死里逃生,不甘心就此送命在这,但没有人应他,最后他一人离开去找出路。 看到这,我心中一紧,难不成第六人是这诸三?可是并未写到他用那什么法器啊,他怎么就能找到出路了呢? 杨文浩也是在边看边分析,并且还讲解出来,与我观念一致,但很快就听他叫了起来:“你们看,这个诸三在离开两天后回来了。” 我低头去看,果然是这样,记录者这么写道:很无奈,本以为诸三找到了出路,在我们心中希望燃起时,他颓丧的回来了。至此,我们求生无望。 “如此看来,诸三是第六人的可能是零了。”杨文浩摇头叹息。 “未必!”庄聿突然道,“这个诸三很有问题,他离开的那两天去了哪?极有可能就是他在漩涡洞口处作下了记号,他必然要比留在原地的人多探到了一些东西,也或者正是他此趟出去,找到了那件法器。” 简宁一也加入了讨论:“可不是已经肯定法器不是方士的吗?怎么还会在洞里其它地方找到呢?”我想了下,兀自猜测:“会不会是这个洞里本来就有法器掩埋,而方士不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盛世尧淡淡否定,我们都转眸看向他,面露疑惑。他目光定在庄聿脸上,“你觉得一个修为至高的人,会犯这种错误吗?”庄聿语塞,沉面不作声。盛世尧浅笑了下又道:“既然此岛和这个天然岩洞,被方士选作天祭台供放,他必然是对整个山洞都仔细探查过了,以他的修为,一个能克自己魂气的法器岂会发现不了?所以法器必然是那几人的其中一个带来的。” 有道理!“那会是诸三吗?” 盛世尧摇头,“不可能是诸三。他虽然不甘等死,但却脱离队伍一人行动,证明此人心性急躁,而两天后他求生无门,颓丧而回,这时他已完全失去了斗志。能够出去的人,一定是从未放弃过,而且够理智,这个人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哪里明显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庄聿问:“你认为是谁?”盛世尧指了指羊皮册子,“这本子的主人。” 记录者!?庄聿挑眉再问:“何以见得?” “因为从头至尾,只有他是清醒且理智的,能够一天一天的记录情况,他记录时言辞不激烈,平铺直叙,可见情绪没太大起伏,对于现状或许焦虑,却也安然接受。这样的人,才可能是留到最后的人。” 庄聿反驳:“留到最后也未必就是离开的,你说此人理智,可最后的记录却很紊乱,甚至都放弃了记录,显然诸三回来后,剩下的时间都是在等死了,中间是否还有人离开,我看这个记录者都糊涂了。” 我知道庄聿要表达什么,这本册子最后确实写得很乱,字迹也模糊,而且还有几页是空白的,然后到了最后一页才写上“我很遗憾”四个字。 但听盛世尧道:“不,他没有糊涂,记录紊乱是因为饥饿导致意识不清,无法再像之前那般陈列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他仍在坚持写,而记录的最后一页看似他已到弥留之际,留了‘我很遗憾’四字,但小小你还记得我们看到羊皮囊子时是什么样子吗?” 本来我听得正认真,突然被他点到名,愣了两秒连忙道:“放在角落里啊。” “是散乱的,还是收好的?” 我心觉莫名,但还是老实回答:“是收好的,羊皮囊的口子不还是你解开的吗?”答完我就明白他意思了,如果记录者在最后已经无力写任何字,那何以还能将物件都收好,而且还把羊皮囊放到角落边?所以他在完成全部记录后,必然还清醒有意识。那记录本上都没有再提及有人离开,也就是说真正离开的时间,是在这记录之后,这时候很可能其他人都已死。 “我打断一下,”简宁一突然出声,“有一点觉得不合理,就是他们如果是从海底沉船逃亡出来的,应该是没有时间带太多的粮食,这个羊皮囊子也不大,供他们六人吃的食物,至多三天,到诸三回来,就已经是第十天了,应该到了他们的极限,可册子记录了二十天都不止,他们靠什么生存?” 我听了立即去翻册子,这个记录者有个很好的习惯,叙事条理清楚,每一天都详细记录在一页以内,头几天写得密密麻麻,后面几人的活动变少,他也写得少了,可依旧是一天一页这样,基本上从记录的描述中,可观察到,那些人是在近二十天时相继死去的。可我从诸三回来那天往后翻,若加上空白页的话,不由乍舌,竟是前后算起来有三十天左右。就是除去中间的空白页,那也有二十五天,也就是说这个记录员不但比其他人活得长,而且长了有五到十天。 脑中顿时反应出三个字,简宁一帮我说了出来:“是‘猪坚强’吗?生命力这么强?” 虽然这场合不太适合开玩笑,可我还是忍禁不俊起来,偷偷飘了眼身旁男人神色,不见有不郁,于是一本正经道:“恐怕是比‘小强’还厉害。”简宁一噗哧而笑,两句笑话倒是打破了沉滞的氛围,庄聿与盛世尧两人是声色不动依旧,杨文浩却是眼中浮了笑意。 回到事情本身,这个记录者就很有问题了,比其他人多活一两天可能还会,但五到十天是什么概念?尤其我们还忽略了一点,这里是海岛,他们的水源从何而来?如果没水,这意味着他们生存的时间会更短了。 我提出观点后,盛世尧立即就给了我答案:“水源在岩壁上,因为海岛空气潮湿的原因,水会从洞外渗透进来,经过岩石的层层过滤,将海水蒸气的盐分排在了外,而岩壁上滚落的则就是淡水了。” 我跑到岩壁边去伸手一摸,果然有潮意,再看四周,有的地方确实有水滴在淌落。不由异想天开地说:“你们说会不会特别潮湿的地方,就代表着岩层比较薄,然后水蒸气就比较能渗透呢?” 静默无声!我奇怪地回转头,见他们几人全都瞪视着我,莫名地问:“怎么了?”难道我又碰了不该碰的东西,还是说错话了? 突见庄聿直身而起,大步走向了另一边的岩壁,而盛世尧也目光移转上洞顶,不知在搜掠什么。杨文浩面露兴奋地对我道:“成晓,你可能说中了关键。” 什么意思?我仍一头雾水,但见庄聿的唇角弯起了弧度,回转身来对盛世尧道:“尧,看来我们都被误导了,那第六人离开此处并不是因为法器,而是他找对了方法。祭台运转能改变空间磁场,却无法改变空间存在,所以洞还是原来的那个洞。” 盛世尧比较冷静,轻蹙了眉道:“如今说这些还早,先出去找找看,试过才知真伪。” “找什么?”我仍然懵懂,隐有电光在脑中闪过,却快得抓不住。等盛世尧向我简单说明后,立即明白了过来,我之前提出的水蒸气渗透的原理是成立的,虽然这空间因为磁场改变而有不同的裂层,以至于我们始终走不出洞,但有一点却没变,空间还是原来的空间,始终都在这座岛,这个岩洞中。 只要找到岩壁潮湿最多的地方,用最原始的方法,开山凿洞,就能打破裂层困境。 道理一想就通,因为从庄聿那处所得讯息来看,第六人很可能也是用的这个办法,凿洞脱出的。那所谓的法器,恐怕连带来的人都不知道究竟派何用场,然后遗落在了此处。 当下就决定立即去通道里探查,临走前觉得羊皮囊子里的器具可能有用,就把散乱在地的物件一一捡起,从杨文浩手中接过羊皮册子时,手一滑,册子掉在了地上,把外包的羊皮封面和册子散开了,连忙俯身去捡,却在捡起时如雷击中,整个人僵在原处。 正文 144.冲击(票满888加更) “小小?”盛世尧在旁循声而问。WwW.zIyOUge.com <紫/幽*阁#> 我面色变了变,起身时尽量不让异色显露,口中应答:“好了。”手上快速将册子装进封皮,塞在了羊皮囊里。那边庄聿俯身将那铜制法器拣了起来,本想开口让他给我一起放在羊皮囊里,但他却放入了自己口袋,转过身就拉了简宁一往通道内走,界此,我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那物件本不是我的。 通道中,我与盛世尧走在最后面。我的心神不宁很快就被他发觉了,黑眸询问地看过来,我朝前面三人看了看,略一踌躇,在心里默想:刚才羊皮册子的封皮与册子脱开时,我看到册子的本封面的角落写了一个名字,很可能就是那个记录者。 他眸光微闪了下,我的脑中反应出了他的意识询问:什么名字? 身体僵了下,他确实敏锐,立即就捕捉到是那个名字让我这般心神不宁的。 我在心中划过那两个字:黄尧。 当时看到册子角上这两字,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惊震,因为这两个字对我来说太深刻了。 黄兴元的黄,盛世尧的尧...... 而黄兴元是一种秘术,这种秘术偏偏就是巫师的魔神秘术,也就是说,冥冥中黄兴元与盛世尧牵上了联系。现在却见这两字连在了一起,是巧合吗? 而且,我没有忘记,之所以命名秘术为黄兴元,是因为最初的那个人姓黄,刚好就是五百多年前,现在这几个人也很可能是五六百年前的,那么这个黄尧会不会就是黄兴元本人?如果这些成立的话,那么不用再推测了,离开的一定是黄尧。 因为基本可以肯定,这时候的他还不会秘术,可能只是个懂罗盘操作的船员,将来的某一天他发生奇遇,进入到魂城,得到了巫师尧遗留在古堡内的秘术,之后开启黄兴元之路,一直传承到现世。虽然秘术衰退,但根还在,这都是黄兴元存在过的痕迹。 咦?自己思考了这么多,盛世尧怎么一点反应都没?侧目去看他,却见他如入了定般,黑眸眼珠暗沉,一动都不动,但脚底下却依旧与我并排而走着。我正要去推他,见前面三人停了下来,仰头看着岩壁上方,就在庄聿出声时,盛世尧瞬即眸光掠动,人已回神。 “这处的岩壁似乎特别湿,尧,你觉得呢?” 我也留意到了,此处岩壁上的水滴特别多,就连脚底的石块都浸湿了。盛世尧略蹙了眉,淡声道:“试一下看看吧。”于是两人分开一些距离,一人用铁钩一人用影月在岩壁上凿。 影月的威力我自然了解,但庄聿那铁钩还真令人惊叹,居然一下就入岩壁内,然后扬手一拉,就是一块岩石被钩下。恐怕他这武器加工具不比影月差啊,不会也是什么神兵利器吧。虽说两件神器都很锋利,但毕竟是坚硬的岩石,所以挖凿的速度并不快,但庆幸还能有进度,若是换了魂城中那种白玉矿石的话,那就真的歇菜了。 当很明显地看到里层岩石内水越渗越多时,我们每个人都不由燃起了希望,可是持续挖进去两米多深,都不见挖通,两个人都已经钻进洞内去了。盛世尧停了下来,庄聿则不信邪,继续向里挖进,但却发现一个奇怪的事,似乎之后挖凿比之前要更加困难了,而且往深里去反而岩层都干燥了。 我趴在洞口手伸长了用夜明珠给他们照亮,本来这工作杨文浩来的,但我实在是不敢闲下来,脑中纷乱着全是关于那黄尧的事,怕若多想下去会更离谱,所以就由我接手了过来。看到两人都僵滞在那,尝试提议:“要不要试试别的方位啊?上边或者底下?” 我也就那么一说,但盛世尧与庄聿对视了一眼,立即分工:“你往下挖,我挖上面。”如此分配是因为庄聿在进到挖凿洞内后,细丝铁钩无法伸展开了,只能抓住铁钩的一端去敲击岩层,相对要没影月好使了,所以往底层敲击挖凿要比较没那么费力。 这回只凿出去一尺,两人神色均一变,没等我询问,就见盛世尧向我急声示警:“小小,退出去!”紧接着一声轰隆,顶端和底部岩层同时裂开冒出一股水柱,那力道直接把两人给冲向了洞口,我被身后杨文浩用力一拉,险险避让开,但见他们无法控制被从凿洞内冲出,紧随在后的是水汹涌地扑面而来,犹如破开了水闸。 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就被水冲出了好一段距离,摔跌在地上,抬头间,只看到盛世尧冲向我,将我从地上提起,而同时水已冲过来,无法控制地被冲力带着走。在惊急中回头,看到其余三人被冲往了另一头,简宁一由于在外,她是被冲得最远的一个。但看庄聿试图紧追上去,这时候自顾不暇,也就不去管了。 几次被水冲倒,又在盛世尧提拔下艰难爬起,但总是没水涌得快,几番折腾,水已经冲到我们前面去了,只能顺着它的势头而淌,在眼见要撞岩壁时用力挡一下。由于夜明珠在水冲出来霎那,也脱了手,所以此时一片漆黑。而整个过程中,盛世尧始终紧拽着我的手,紧到使我的手都生疼,也从未放过。 形势没有随着不断往前而变缓,反而我发现越来越不对了,因为水位在不断上升,似乎无穷无尽的水要灌进这个洞中来,当离洞顶距离越来越近时,我的脚渐渐不能点到地,整个人除了头部都沉在了水中。这样下去不行,即使水性再好,也会有被淹没的时候。 我刚要对盛世尧喊,却一股冲力从后面用来,然后一口水直接灌进了口腔,呛得我连连咳嗽。盛世尧沉声下令:“别开口,保存体力,有什么话在心里对我说。” 连忙在心中喊:水位在上升!我们必须找到办法脱离困境,否则会被淹死在这里。 其实我能想到的他又何尝会想不到,可心内的恐惧只能以这种方式来释放,不过须臾之间,水位又升了半尺,我已完全度不到底了,原本拉着我的手改为扶住我腰,使我大半重量倾靠在他身上。可即使这般,仍摆脱不了绝境,就在我开始绝望时,忽然发现前方似有光亮,不由心中再燃希望。 等被水冲近一些时,惊喜地发现光亮的来源好像是从岩壁里射出的,会是一个通往外界的裂口吗?就在这时,盛世尧突然朝旁边的岩壁用力一蹬,加快了我们往前的速度,就在接近光源处时,我看清了那是岩壁上的一个洞,洞口并不齐整。但奇怪的是,水似乎没有灌入到那洞里去,难道在口上有阻碍? 眼见要从洞口飘过,我心中大急,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但见盛世尧连抓两下,都没抠住岩壁,最后他眸色一沉,举掌间眸光泛红。未等我心沉,就惊愕地看到他徒手在无形的洞口空气层上划开了一条黑色的口子,然后手指紧抠住。当下阻住了我们的身形,但能感觉到那股冲力在不断撞击而来,他一个旋身挡在了我身前,为我阻住一些冲力,然后道:“小小,从我腰间摸出影月来,你用它刺在旁边的岩层里,借力爬上去。” 此时容不得我犹豫,立即探手进他身前,在腰后位置摸到了影月。刚才如此紧急,他还能收起影月,若是我肯定就遗失掉了,老实说那夜明珠丢了我是不心疼,但如果影月丢了可不行,都已经把它当成同伴了。影月插进岩壁后,我可用手吊住,虽然因为其锋利会往下划,但横向而下割岩壁没那么容易,乘着这股力,盛世尧在我身后托了一把,就在我头部触碰到那洞口的空气层时,明显感觉到了一股阻力。 但那股阻力在盛世尧掰住的黑色口子扩大时,逐渐消失,我一下就冲过了阻力,人进到洞中,回头间发现盛世尧依法炮制,一手仍抠住空气层口子,一手则握住了影月的刀柄,一个引身向上,人就钻进洞内来了,并随手将影月拔了出来。 我长呼一口气,刚才好险,差一点就没进得了这洞口,估计往后就是要冲回天祭台的地方去了,那真是求生再无门。盛世尧凑近我询问:“还能爬得动吗?”我想点头,可是自己手脚根本毫无力气,形同于瘫软在那,不光是惊吓过度,之前被水不断冲着走,已经快耗尽我所有的力气了,刚才若不是他在后托我一把,根本无力爬进来。 最终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并未责备,只轻声道:“那先歇一会,我们已经脱出裂层空间了,这里应该就是庄聿他们下来的地方。”闻言我扭头看向另一边洞口,也正是光源处,果真看到水漩涡在口处,而此刻身下所在位置也一片潮湿,但水却不涌进来。 “是因为气流造成的。”盛世尧在我耳边解释。 原来是这样,那后面洞口是怎么回事?回头打算去问他,没想他会靠我如此近,一转头唇刚好擦过他的脸,并划过他的唇,瞬间我的脸涨红了。 正文 145.水压所致 原本这个洞内空间就小,但之前盛世尧离了我有些距离,哪想他会凑近了跟我说话呢。||抬眼间就与他眸子正对,看到他眼中的红光已经隐去,刚才他定是又用秘术且催动魔性了,但看来被他控制了下来。 觉得被他这么看着很别扭,也不知哪生出一股脑的冲动,贴近他唇用力压了下,然后不着调地说了句:“我不是有意的。”说完连我自己都想找地洞钻了,埋了头不敢去看他。只听低笑声从他嘴里溢出:“那是故意的了?”语调轻缓,听在我耳里觉得甚是暧昧。 刚刚死里逃生,就发生了这么个“小摩擦”,虽然不合时宜,地点也不对,但我还是心里小鹿乱撞。晃神间感觉到他的大手抚上了我的腰,立时一个惊醒,不会因为我一时冲动,就......就引他魔性重起吧? 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盛世尧的掌扶住我腰后,将我提起了开始往前匍匐前进,其实刚休息了一会,力气已经恢复了些,但与他紧贴着,被他气息包围,我就不想他松开手。 因为距离短,就两米多,很快就到了漩涡洞口,我拿手指戳了戳,是能穿过去的。仍是让我先出,他在我身后推动,当我的脸破出水面时,立即感受到一种再无遮挡的巨大空间感,也同时看到那艘轮船,以及岸边和船上的众人,全都惊愣地看着我。 我顾不得他们,转身回去拉盛世尧,等他也钻出漩涡洞口后,已经有人跑过来了,定目一看,发现是船长,他开口急问:“怎么是你们出来了?岛主他们呢?” 不知道,我在心中默回。当时情况只能各看天命,他们与我们被水冲去了相反方向,这一边有漩涡洞口,那一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无法预料,而以水位上升的速度,估计已经要没顶了。盛世尧拉我起身,看也没看船长一眼,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我大步而离。 本以为他拉我回避风港,但他却在绕过弯后,就朝之前断龙石的那洞口而走。远远就听到了周通的嘶吼声:“尧哥,小妹!”举目而望,就见到周通与六子两人的身影,因为是背对着,看不到他们的脸,但可看到那断龙石的洞口有汹涌的水往外涌,心下一沉,居然水漫到这处了! 而周通与六子站在洞口旁,声嘶力竭地嘶喊着我们的名字,几乎可以想象出两人的脸色了,他们以为我们还在里面。 到了近些时,我发现地上居然还躺了四五个人,一看装束就知是我们的船员,想起之前庄聿说下洞来寻人的事,就立即了然了。但看那几人全都双目紧闭,有的胸口微微起伏,有的竟似没了气息,而能看到的头和脸上都各有伤,只是血迹被水冲得看不出了,只剩狰狞的伤口。应该是那几人被水冲出了洞口,沿路很可能就已经撞晕过去,再到断龙石门前时,更是狠狠撞击在上,把几人撞得重伤的重伤,死的死,然后才从洞口冲出,而周通与六子两人即使把他们给拉出来,看到不是我们,自然不会去关心。 我扬起声喊他们,但不知是没留意,还是洞口处水声冲出声音太大,两人都没回头过来。正准备再提高声音喊,却见周通往后瞥了一眼,然后直直扭转头了去,但隔了两秒,他再次回头,眼睛愈瞪愈大,旁边六子还在扯着嗓门喊,被他拿肩膀顶了顶,缓缓回了头。 这时我与盛世尧已经走到只离他们二三十米远了,只见两人对视一眼,表情极其一致的从震惊和不敢置信转变为惊喜。还是周通反应快一步,他疾冲到跟前,惊愕地问:“你们怎么......”指指我们身后,又再回头看看,显然很不理解我们怎么从另一边走过来了。一时间我也难解释,刚要询问这边洞口出水的情况,就觉身旁劲风掠过,盛世尧已经越了过去。 侧目一看,竟发现洞口处又有个人滚了出来,我面色一变,顾不上周通,也拔腿跑上去。到了跟前,发现滚出来的是简宁一。连忙上前扶住她,倒是没昏厥,而是趴在地上猛烈咳嗽,吐出好多水,搜掠一遍她身上与头脸,发现除了手上有擦破点皮外,并无大的伤口。 抬头再去看向洞前,见盛世尧把庄聿和杨文浩分别从洞中拉了出来,两人似都受了点轻伤,尤其是庄聿,他一手缠绕着细丝铁钩,另一手的手背全是被岩石划伤的痕迹,再在水中浸泡,皮都翻开来了。可见在洞中时,他定是为了护住简宁一,像盛世尧一般在岩洞转角口用尽各种办法避免身体碰撞。 相比我们,他们这边环境更恶劣了,因为断龙石的洞口是被我挖在下方的,所以这个位置一定是水位以下,估计他们与那几人一样被水冲到了断龙石的反面,可因为洞口小,水会涌出得特别急,憋气进水中折腾好久才终于出来,所以简宁一喝了不少水,一出来就狂吐。 一问之后,果然大致情形与我所想差不多,而水位就在刚才简宁一出来的同时,已经完全抵达了顶部,但因为断龙石有千斤重,底部又有洞口,所以水压不至于把石头冲开。 不管如何艰难,到底我们五人算是毫发无伤地出来了,也算不幸中的大幸。原本还准备带出来的羊皮囊子,如今也不知道被冲到哪去了,也罢,毕竟是人家的东西,肖想不得。 杨文浩探过几名船员的呼吸后,对庄聿摇了摇头,显然这短时间内,就是本还有气息的人也因受伤太重死了。这里除去我们,一共就四个船员,应该还有一个永远留在了洞里。一时间,大家都很心情沉重,庄聿沉着脸让杨文浩去通知船长等人,再叫人过来为这几人收尸。 等候期间,问起为何会有如此激猛的水突然涌出,而且不光是激猛啊,还多,把整个洞都给淹没了,这些水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盛世尧凝眉沉吟半刻,指了指海面,“从那里来。” 转头看了看,是海水我也知道,那股海腥味一闻就出,主要是怎么会从被他和庄聿凿开的洞顶与底部喷涌而出?且冲击力是那么的大,好像是把那挖了两米多深的洞全都给冲垮了,否则他们俩人不至于会直接就被冲出到洞外。 “是水压。”盛世尧浅声解释,“因为看似洞口在此处,实则整个洞穴犹如蜿蜒而下的楼层楼梯,每一层向下就代表一个裂层,那个天祭台所在的位置,已经是到了地表以下。我们所看到的岩壁上的潮湿并非水蒸气渗透,而是巨大的水压在挤压外层岩壁,然后有部分钻透到里层。我们得庆幸是走进通道很长一段距离才动手挖凿,当时的地理位置已经向上了不少,否则最大水压冲出来的水,会瞬间吞没我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 我听得瞠目结舌,这简直是与死神擦肩而过啊,可转念回想,我们后来的处境也与之相差不远了。当时还以为找到了出洞的好方法,结果差一点就把几人的命都送在那了。但疑惑的是,我们在那通道里行走,并未感觉到有爬坡和下坡啊,完全就跟走在平地一般。 “是因为空间磁场改变了,所以人的感官知觉也会发生偏差。” 又是空间磁场!到这时我不得不对这“磁场”两字畏惧,它存在于非自然法则之外,却是那么的诡异而可怕。也就是说我们即使把天祭台给毁了,也没把这磁场破坏掉,它依旧在主导和控制着我们。盛世尧却摇头说:“也并非全是,至少破除了裂层与裂层之间的隔阂,原本的我们是无法进到别的层次去的,而现在整个洞穴内的裂层互通了。” 这个比较好理解,如果不通的话,我们分别被冲往两边,最终都只会在天祭台的那个地方汇聚,而不会分从两个洞口出来。我想了想,问盛世尧要来了影月,蹲在地上划了个横过来的“M”,指着顶端的点道:“假设这里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洞口,第一次周通走的应该是最上面那条斜线,而我进到洞内时就因磁场错开的原因,到了这个支点处。”抬起头看向庄聿他们,“你们会是从哪个点进入的呢?” “第三层。”庄聿面无表情地回。 我不由好奇他为何如此肯定,“你怎么知道?”庄聿却不理我,脸色沉婺。 盛世尧指了第三层的某个位置,“因为地表层应该就是在第三层的某处,那个漩涡洞口的气流,是由地表层下的水压导致的,所以它能阻挡漩涡外的水涌入,又能在岩层口处形成气压屏障。” 我点点头,有道理,那就是说天祭台是在最下面那个支点了,所以我们无意中也是走到了第三裂层,然后被水压冲破岩石,分别冲往两边。而之前在洞内绕圈看来也是磁场影响了人的判断,以为走得是直线,实则在某个岩角往回走了。 正文 146.血封 如此一来,大多数事就都理顺了,只是还有一些细节没有答案。|| 就比如,那个叫黄尧的人到底是怎么出去的?裂层互通是因为我们把天祭台毁了,且把那魂蛇杀死后,才使得磁场改变的,可当时的他是裂层封闭情况下,他要怎么从最底层到第三裂层去呢?另外,盛世尧和庄聿他们所挖的地方也是第三裂层,却是在地表以下,那黄尧所挖的却刚好在地表以上,这是巧合还是他找出了端倪,作了更准确的判断? 这么一想后,觉得这个黄尧更加神秘了。 转眸间看到杨文浩领着一些人正往这边赶,庄聿起身让我们先回避风港,似警告又似告诫地提醒我们不要再“走丢了”。周通咧了咧嘴,嘿嘿干笑两声,算作回应。 等回到避风港后,周通立即拉了我询问,为什么庄聿他们几个也进了洞?之前他听我们在那分析,听得云里雾里的,随后进来的六子,也是一脸困色。正要与他们详细道来,却被盛世尧给喝住:“没看现在身上都湿着吗?去船上找些干的衣服过来。” 他不说还不觉得,这一说,顿觉凉意。周通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过没一会跑回来时手上拿的是船员工装,但还有一套是女装,说是已经回到船上的简宁一让拿给我换的。左右瞧了瞧,见医护人员都不在,但器具却还放在那,应是去船那边了,于是我掩身在医务处的布后,快速把湿衣服给换下,出来时捋了捋湿掉的头发,已觉清爽许多。 几道目光同时射向我,把我看得浑身不自在,我与简宁一的身材差不多,她的衣服刚刚好。只是我一向喜欢穿冲锋衣外套,宽宽大大的,觉得舒服,里面放匣子也不会觉得鼓囊在那,现在则换上简宁一的这套简约女装,觉得很是别扭。 周通则啧啧声道:“小妹啊,看来还真是人要衣装啊,你这一打扮,顿时女人味多了。” 我有意瞪了眼,“你意思是我以前没女人味,是男人婆?” 他耸耸肩,“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气得我往外暴走,他连忙拉了我,“诶诶,别走啊,跟你开玩笑呢,看这脸蛋,谁敢说你没女人味?要不然我也不喊你小妹了,直接唤小弟得了,你说是吧。”我拿手肘一顶,把他顶退两步,嗤之以鼻了道:“不与你计较,我去晾衣服。” 这海岛上的天气还真是怪,昨天狂风暴雨大作,今天就太阳当头了。也没法讲究,把湿了的衣服晾在岩石上,匣子拿在手上,一时间也没地方放。这就是简约女装的缺憾了,口袋那么一点点,全是装饰用的,估计钱兜在里面都能掉。 等回走到避风港内时,发现盛世尧不见了踪影,连忙问及,周通笑得特暧昧地说:“人有三急,尧哥也是正常人那,小妹你可不能把他管得太紧了。”六子在旁闷笑,我尴尬地别转了头,暗恼这两人还真是神经够粗的,刚刚声嘶力竭地嘶喊,担忧的要命,转个身见我们安全了,立即又原形毕露了。 乘此期间,我把进洞后的遭遇,以及关于庄聿三人如何进来的事讲了一遍,听得两人唏嘘不已,周通懊恼自责:“要怪我,若是我不贪那个新鲜坚持进洞,也就不会出后面的事了,只差一点,你和尧哥......” “安啦,现在我们没事出来了。”我边安慰他边探头看外面,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们尧哥怎么去了那么久?”这都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什么急都解决了吧。周通与六子两人都面上一怔,也回头去探看,嘴里嘀咕着说:“是啊,怎么还没回来?” 我们硬是又等了半个小时,才见盛世尧一脸肃色走回来,看此情形周通与六子也不敢再嬉笑,上前询问发生了何事。盛世尧看了我们一眼,淡漠地说无事,就坐进避风港内,闭目休整起来。我留意到他刚换上的船员服,裤脚有点湿,他这是去哪了?迟疑了下,走至他身旁坐下,周通与六子朝了我比了个手势,就退了出去。 等他们走远后,我才问:“你刚才出去怎么那么久?”直觉认定,他必然是出于什么原因一人出去的,只见他眼皮未抬,却是伸手将我揽进怀中,下巴压在我额头处低叹:“小小。”我抬起头,目光端详在他脸上,此时他的眼睛半阖半睁着,给我一种他身处困惑中的感觉,不由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我又有那种感觉了,那种以前常常滋生出来的熟悉感,在绿湖看到古楼时,在魂城看到雕画中的巫师时,这次是听你说那个名字——黄尧。” 我大吃一惊,“你觉得黄尧这名字熟悉?” 他微点了头向后靠,眼睛微睁了说:“在洞内听你提到那两字时,就觉心神一震,似有什么在脑中闪过,但快得抓不住。一种很强烈的直觉认定这个黄尧就是黄兴元,当时我想是否因为此人学了我的秘术,所以对他有熟悉感。但你在心中的猜测与分析,我都听到了,从册子记录看,他在当下还没学会秘术,所以不可能因此而与我互通,那么我对他的熟悉感又从何而来?刚才我去岛的四周走了一圈,尤其是到船边的漩涡洞口看了很久,那种熟悉感越加强烈了,似乎......似乎我曾来过一般。” “怎么会呢?”我直觉否定,“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对黄姓和你的尧字敏感了,从而误导了我们的思维,把这些想当然的与黄兴元和你联系上了?” “是吗?”盛世尧略带迷茫地问,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神情,向来他都是淡薄从容,再大的难题能让他眉头蹙紧,却不能让他失去冷静。只听他用一种似无飘渺的声音道:“小小,你知道吗?两千年前武王巫师的名字叫尧,千年以前契丹王的名字叫耶律尧,五百年前,这个学了秘术的黄兴元叫黄尧,而我,叫盛世尧,这其中真的一点关联都没有吗?” 闻言我不由惊叹,难道......难道这个黄尧是他的第三世转世,现在的他是第四世?这太难以置信了,若这个假设成立,那为何他轮回四世,都用“尧”作名字呢?想到这,问他道:“那你知道你名字的由来吗?你父母有没告诉过你为什么要取这名字没?” 他的神色变得很古怪,隔了好一会似准备开口,却在这时听到周通由远而近地大喊着跑回来,我们同时移转了目光,只见周通一连惊色地冲进来道:“尧哥,快,庄聿在水底下吊出了一具很大的石椁,他让我来喊你快过去。” “一具石椁你需要如此大惊小怪吗?”盛世尧凉声呵斥。 周通苦着脸回道:“不是我没见过市面,是那石椁,算了,等下你们去看了就知道了。” 当我们匆匆赶到轮船边,立时明白为何周通那般惊色了,因为那具石椁不光是很大来形容,应该说是超大,长与宽都有两米左右,但这还是其次,主要是那石椁通体暗红,带着一股邪沉之气。此时只有庄聿与杨文浩站在当前,其余人都被遣到了船上远远看着,我一眼看到简宁一站在船头顾盼。 庄聿看到我们过来后,目光立即凝向盛世尧,“你来看看,这是血棺吗?” 血棺?那石椁上的暗红难道是血?天哪,那得要用多少血才能将这么巨大的石椁给染成这种颜色,千万别跟我说是人血啊。 但见盛世尧在四周走过一圈后,点头,“是血棺,而且是最具煞气的血封方式。” 周通在旁多嘴插了句:“什么血封方式?” 盛世尧轻扫了他一眼,淡漠地说:“用七七四十九个童男童女的血,分七次一遍遍在石椁外部刷染,直至整个棺椁都被血凝固住,从而达到血封效果。” 我一下脸就刷白了,四十九个童男童女!这太残忍了吧。 “那......那这血封有啥效果啊?”周通再问时语带了颤音,显然他也被吓到了。盛世尧却没回他,而是冷眸盯着石椁,庄聿走到他身旁沉声道:“一定是那汉朝方士的真身,就说那巨蟒怎可能仅凭魂气藏伏千年,原来他用血封方式将自己真身藏于水底,魂身虽分离,却通过磁场相互感应,以达到互通,与成青萍的以尸养蛇是同一道理。” “没这么简单。”盛世尧语带警告地说:“聿,我劝你最好别开这石椁,这个血封带了太多煞气,很可能里面的尸体已经变成尸煞。很邪门,以尸养蛇与血封都属于巫术,而不是道术,一个方士怎会这许多巫术?” 正文 147.不要回头 尸煞!光听听这名字,就感觉毛骨悚然,而旁边周通与六子两人的脸色都大变,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ziyougecom更是增添了我心上的惊恐,看他们这情形是以前曾遇到过? 但见庄聿冷笑了声,道:“我倒是要见识下这汉朝的尸煞有多厉害。文浩,找几个人来开石椁!”杨文浩立即跑向船边,很快点了几个人过来。 盛世尧也不阻止,只拉了我往后退开好些距离,我担忧地问:“就这么任他们开石椁吗?万一有那个什么尸煞,要怎么办?”他沉目低语:“且看聿怎么做吧,我已经提醒过了,他不是一个急功近利而冲动的人,坚持开石椁,必然有他理由。凭他的黑濯术修为,按理是能对付的。” 果然见庄聿并没冒进,在开石椁前,前后他都印了一掌在上,原本暗红的石椁立即多了两个黑手印。然后才让那几人去推动石椁,而他手上的细丝铁钩缠绕于臂,没脱手过。乘着那些人费力开石椁时,我悄声问盛世尧那细丝铁钩是什么武器,他说是用混玄黑金所制,与影月一般,承载了两千年的天地精华,带了灵气。 只听一声很沉的轰隆,那石椁的盖子被推开了,一股很浓的腐朽气冲了出来,等到盖子被掀翻在地时,开石椁的几人全都惊退开好,面露恐惧。我站的位置有些远,只看到石椁里面露出一具考究的木质巨型棺椁,但不知他们为何如此害怕。 周通撺掇六子去看,六子老实地上前,结果惊吓地倒退回来,颤着声对我们说:“尧......尧哥,那里面有四个小孩。”周通不理解他为何这幅样子,追问:“是有小孩的骸骨吗?” 却见六子白着脸说:“不是骸骨,是完整的,就坐在棺椁的四个角。” “怎么可能?”周通不信,亲自过去看,回来时也白了脸,扶着六子指责:“你就不会说完整吗?尧哥,那好像是被蜜蜡给封起来的四个童子,全身涂得血红,样子十分恐怖。” “血童镇棺?”盛世尧面色一变,丢下一句:“你们呆在这别过去。”他人就闪了出去,到得棺椁前察看了一圈,对黑沉了脸的庄聿道:“这是滇国的血巫之术!此人怎么会?” 庄聿阴沉地回:“我也想知道。尧,现在你还反对开棺吗?正是这血巫之术使得周围几公里内都有阴魂煞气,那艘海底的沉船正是被这股煞气围绕才会如此,我们下海遇到幽灵怨气并非是船上死掉的人,而是被用来血祭的这群人的。如果不把这血巫之术破除的话,那么我们的船永远都离不了这座岛,现在船上所有的仪表都已经停止了。” 竟会这样?怪不得他要坚持销毁那方士的尸身,看来盛世尧对他深有了解。 这次连盛世尧都不再反对了,但却凝眉说:“要破血巫之术,需得先破小鬼,再杀大鬼。而这四个被蜜蜡封在里面的小鬼,经过千年洗炼,已成凶煞,绝不能让它们从蜜蜡中出来,否则你我两人很难对付四个凶煞,还会因为它们觉醒,唤醒棺椁里的尸煞。” 庄聿横起手臂,将铁钩的细丝从臂上一点一点绕下来,眯眸轻问:“尧,你准备好了吗?”我见状连忙抽出影月跑了过去,之前我用影月在地上划字分析后,盛世尧就连刀带鞘又都给了我,看这架势他们两人要动手,庄聿有铁钩,他又怎能没有影月呢? 却不想盛世尧回身冲我震喝:“别过来!”我被吓得脚一颤,顿在了原地,他看了眼我手中的影月,沉声道:“把影月扔过来。”只好依言,取下刀鞘插好后扔给了他,稳稳被他借住后,口气稍缓了对我下令:“你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靠近。” 棺椁旁的庄聿低笑了声,“你怕凶煞的血气会冲她的魂气?” 我心中一动,原来是因为这般,他才那么凶的呵斥,因为走近了些,隐隐已能看到棺椁四角坐立在那的童子的头,浑身打了个颤。周通大步走过来把我拉了回去,安抚了说:“尧哥是为你好。”我点点头,表示了解,其实现在对于他的任何举动,都不会再存疑,知道事情的背后必然有他的考量在。 盛世尧缓步走回后,与庄聿对站在棺椁两头,两人对看了一眼,突然再次用影月划开手臂上的口子,血立时冒了出来。而另一头的庄聿也与他一般,用铁钩割开自己手臂,使得血渗透进铁钩内。知道他们此举是用自己的血唤醒手中武器的精魂,盛世尧背对着我,看不到他的变化,但可见他握着刀柄的手隐隐发黑,就知道他又催动魔性了。 甚是担忧,尽管他说已经暂时压制住了魔性,可这样屡屡催动,又岂能无事? 就在眨眼间两人同时动了,盛世尧划刀在空中形成一个半弧,随后一道白光横劈而下,只听砰砰两声,那两具血童竟然炸裂开来,他疾闪着退开,以免被炸飞出来的东西弹到。而另一边庄聿也不落于他后,铁钩凝着黑气扫过两名血童的头顶,黑气没入,也同样炸裂而开。 不过倏忽之间,四名血童就化成了碎末。但没等松一口气,就见那原本静滞的巨型棺椁开始剧烈震颤起来,不断有咚咚声在敲击着棺盖,似有什么要脱出。 庄聿大喝:“不好,尸煞被激醒了!” 盛世尧头也不回地就吼:“周通,带小小走!”而他却与庄聿冲了上去,同时举掌拍向棺椁顶盖。周通与六子来拉我,这种危急情况若是原来,我绝不会同意离开,可当前形势就是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比任何一次都严峻,否则盛世尧不会语带惊急,没有犹豫就与他们二人拔腿而奔。 但听身后一声巨响,三人直觉停下来去回头,就见盛世尧与庄聿被震飞在地,而一具同样通体暗红的......姑且称之为“古尸”的东西直直竖了起来。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那古尸竟高有两米多,体形是正常人的两倍,而他身上不知是什么东西在融化一般往下滴,还有一股恶臭冲天飘过来。与其称为“古尸”,不如说是妖怪,比之我们在绿湖山洞里遇到的猿人妖怪还要恐怖。 只听庄聿惊喊:“居然是覃方!” “别管他是谁了,乘着他蜜蜡脱落时还没行动能力,必须立即灭了他,否则尸煞成血尸,我们这里的人要死一大片。”盛世尧翻身而起,已经朝“古尸”飞扑了上去,竟是要以影月单刀近身而刺。庄聿闻言也起身扑上前,口中却对旁边的杨文浩喊:“开船离岸!” 杨文浩没有迟疑,拔腿就朝船那边跑,边跑边喊:“起锚开船!” 六子看了那边情形,不由问:“我们要不要也跑回船上去啊?”周通探头而望,摇着头回:“尧哥没吩咐,船上也不见得就安全吧。我们隔了这么远了,先看看再说。” 他们与我一样,眼见那古尸如此厉害,都对盛世尧十分担心。从这边到那处,距离约有四五十米了,应该任何突发情况都能作出反应。不过是片刻之间,看到盛世尧的影月与庄聿的铁钩同时刺入了古尸体内,但那古尸完全毫无所动,却也没像之前血童一般炸裂而开。 两人同时举掌,对准古尸头部而拍,并未触及,但掌间的黑气却都直入古尸脑门。突然,那直立不动的古尸动了,双臂同时挥舞,力量大到竟把他们直直震开很远。我眯眸一看,发现原来是它身上的蜜蜡都流光了,只剩狰狞的皮肉。想必一定是与这阳光有关,在太阳底下,会加速那蜜蜡的脱落。 古尸从棺椁内跳了出来,不知是它刚苏醒还是什么原因,看起来行动十分迟钝。这时盛世尧与庄聿又再次起身对它展开攻击,可是似乎影月划破或者铁钩扎住它身体,对它一点损害都没,完全不为所动。却见它用一种扭曲了的方式对他们作出反击,眼见它那似手非手的爪抓向盛世尧脖颈,我骇得惊呼出声。 还好他一矮身,躲过了一击,却不得不被逼着退开,同一边庄聿的情况也不见得就好。两人原本都有一米八左右的身高,身形可算不小,但在古尸面前却成了矮子,而且我发现他们似乎在避让开古尸的触碰,定是那暗红的血有什么损害,这样一来就越加吃亏了。 当两人被古尸都逼退到旁时,忽见那本是背对着我们这边的古尸,突然扭转了头一百八十度朝向我们。六子见状颤声问:“它不会是在看我们吧?” 周通也面色全无,嘴里喃喃:“再看看,再看看。”但古尸猛然一个转身,竟飞速朝我们奔来,周通大骇,一把拉了我急喊:“快跑!”我不敢怠慢,全速往前冲,但仍然感觉那股腥臭味在接近,到后来甚至听到了砸在地面的咚咚声。 突听六子一声吼:“老周,你带她跑,我拦一下。” 心往下一沉,周通头也没回地继续拉着我飞奔,嘴里喊着:“小妹,不要回头,看到路就跑!”话声落,他就用力推了我一把,脚步声啪嗒而去...... 正文 148.这里的人 眼眶一下就红了,无数个声音在喊我停下来,不能让他们为我牺牲,可脚下却奔跑不停。||怕死吗?怕死,但我更怕自己害死他们,害死盛世尧。 六子与周通的闷哼声传来时,刺得我耳膜发疼,视线顿时模糊,却始终没停下来。只闻身后传来盛世尧的震吼:“扑倒!”不管是不是对我发令,都身随令动,身体第一时间作出了本能的前扑动作,重重磕在岩石上,而一股腥风从我的身体正上方扫过。就地打滚,翻身到旁回头,见古尸已到身后数米之外,刚才那股腥风应是它挥臂扫过来的,不知被打中会怎样,但听盛世尧那般急令,应该损害极大。 一件什么东西从空中飞矢而来,对准古尸头部,狠狠砸了下它的脑袋,使得它迈向我的步伐顿住。那东西咕咚滚在了地上,发现竟是被庄聿收起来的那件铜制法器,居然在洞穴中逃生时一直没遗失。看到这法器,顿时想起天祭台那被我扔进蛇嘴内,使得它魂散而死,不由祈祷这次对这个古尸也能有用。 但见古尸并未如魂蛇一般抽搐,只是顿在原地,僵硬地扭转着身,像是在寻找谁攻击它的。这一停顿,盛世尧与庄聿追赶了上来,庄聿眸现厉色了道:“尧,你还不出手吗?连法器都对这尸煞无效,但很明显它感应出天女应宁的魂气了,若被它抓住成晓,不光魂散,连身体都会中血尸毒,到时你我就回天乏术了。” 这种情形下,庄聿的话不可能是危言耸听,在他们后方,周通与六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可他让盛世尧动手,是要他强启魔性来与这古尸对抗吗?不过是思疑的瞬间,就见盛世尧翻掌而上,掌心发红,再看他双眸,红光隐现,我急声大喊:“盛世尧,不要!” 可他如何会听我的,眼见那熟悉的幽红即将在他眸中呈现,心中无数的声音都在喊:不能让盛世尧魔性复燃!我情急之下从腰后抓起什么就朝那古尸扔掷,想以此引它过来,等视线划过那物才发现竟将外婆的紫金匣子给扔了出去,原因在于换上简宁一的衣服后,匣子我一时间没处放,就把它给绑在了后腰处。 古尸似有所察,回头扬臂一抓,紫金匣子就被它抓住了,但就在那一霎,诡异而恐怖的事发生了,古尸如被剥皮一般,身上暗红皮肉开始往下掉,它犹如发了狂般扭动着身体,渐渐我闻到了一股焦味,就在我愣怔中,突然眼前一黑,一道身影扑了过来,将我压在身下,然后耳旁传来砰的巨响,无数碎末爆闪而开。 我整个人被压得死死的,不知发生了何事,直等到焦味散开,压着我的身体才拱起,抬眼而看,见盛世尧隐现红光的眸子沉浮不定,似魔性又要主宰他。我一把将他抱住,低哑了嗓音说:“盛世尧,你快把魔性平息下来。” 眸光明明灭灭,终于在隔了数秒后,红光隐灭,恢复成了黑眸。 我松了口气,从他身底钻出,就见古尸的位置成了一片废墟,它竟自燃而炸碎了。突然想到什么,回头一看,只见盛世尧的背部好几处粘了红色的碎渣,那东西竟像是会腐蚀一般,把他外层衣服都洞穿,贴在了他肉上。想起刚才他们说的尸毒,连忙想去拂开,但被他躲过,“别碰!这尸毒对我没用。” 我看他神色不像有假,半信半疑地转头,“啊!我的匣子!”这下完蛋了,那古尸连同我的紫金匣子一起炸了!四下而寻,竟然连碎片都没找到。 “匣子在这里。”突听旁边传来庄聿的声音,扭头而看,发现他刚从地上爬起,手上的铁钩上紧扣的不正是我的紫金匣子么?他居然在古尸炸开的最后,把匣子给抓钩了过去。他的情形与盛世尧差不多,身上也被飞溅了不少古尸碎屑,但见他只是抖落了,并不太在意,不由想,尸毒对他也没事吗?可之前他们为什么不敢与古尸触碰? “那是因为,”盛世尧低语在耳旁解释,“尸煞活着时,它的煞气会与血巫术融合,若被触及,立即就被煞气所染,尸毒渗进皮下层乃至血液。时间久了,会与它一样变成尸煞。” 这么严重?那现在...... “现在则因为尸煞死了,那股煞气也就灭了,即使有尸毒,也是残余的,对我们会玄术之人,无太大的损害。”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手撑在地上站起来,见庄聿垂眸仔细看着我那紫金匣子,心上一紧,他不会想要占为己有吧?早前他安排梅姨在外婆身边,应该是很早就知道这个匣子的存在,却从未让梅姨取走,曾经我怀疑过梅姨逼迫外婆说出的秘密可能与匣子有关,所以庄聿对匣子应该一直都有企图,现下......对了,刚才那古尸怎么会突然炸裂而死?是因为我的紫金匣子吗? 这时庄聿抬起头来,审视地看向我,“成晓,你老实说,匣子里面到底有什么?” 如实回答:“我不知道。”事实上我也很好奇,匣子带在身上这么多年,也没有过奇怪的事发生,盛世尧说那上面的锁是七巧玲珑锁,必须原配钥匙才能开,否则很可能会触及匣子内的机关。可这原配钥匙在哪,始终都没见过,与外婆谈话时间又少,没问到这事上去,所以外婆到底有没有钥匙也不知。 盛世尧走过我身旁,到得庄聿跟前伸手,凉声说:“拿来。” 庄聿顿了顿,转而笑道:“尧,你对她的事,没有一件不紧张的。算了,匣子于我也没多大用处。”一扬手就把匣子扔给了盛世尧,在半空中被他接住,转身走回递给了我。默默绑回腰间,凝目于远处倒在地上的周通与六子,胆怯地不敢上前察看。 “他们没死,只是被煞气冲昏过去了。” 我惊转头去看进他黑眸,确认地问:“当真?”见他微点了点头,这才撒开脚丫子冲了过去,周通要离得近些,但看他面色发黑,手指一探鼻尖,进气少出气多,气息十分微弱。盛世尧走过来,抬掌按于他眉心,清晰看到那脸上的黑气散开。 盛世尧起身走向六子,我连忙半扶起周通,见他幽幽醒转,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完蛋了,没法对尧哥交代了。”甚觉莫名,没等我开口,见他苍凉地笑了笑后又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实诚的,让你往前跑别回头的,一定是你又回过头来了,唉,也罢,命啊。” 脑中一转,就明白了他意思,哭笑不得地说:“你以为你在哪?阎罗地府?放心吧,你还没死呢。”周通眨了眨眼,眼珠又骨碌碌转了一圈后,迟疑地问:“没死?”我用力点头,大声说:“没死,你是我老哥嘛,命长着呢。还有六子,他也没死。” 周通顺着我的目光,侧过脸去看,那处在盛世尧的施救下,六子已经吃力地撑坐起来,也正朝这边看来。突听周通大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哈哈,承小妹吉言,我老周命长着呢。” 我忍不住弯了唇角,死里逃生,确实该笑的,能够活着,谁想死呢,还是被那什么尸煞害死,也实在是太冤了。但在当时,他与六子为救我不顾性命,想了就觉酸楚涩在心头。周通粗神经,并未发觉我的心情转变,接着我的手,撑站起来,向那边歪歪扭扭走来的六子走去,只听周通嘴上调侃:“六子,命硬啊,这都没死。” 六子这次却没反唇相讥,而是涩笑了下,道:“有你老周在前面顶着呢,哪那么容易死。” “哎哟,行了行了,什么时候你也这么酸不拉唧的,酸死我了。”话是那么说,周通却是一手搭在了六子肩膀上,两人就这么一歪一扭地同时往前走。看着他们的背影,莫名的我徒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动。谁说周通粗神经呢,他其实看出了我的内疚,故意假装不知,又用这种方式与六子调侃。 牺牲,在他与六子来说,会有这次,就会有下次,他们愿意为了同伴而死,任何时刻。 能交到他们这样的朋友,是我成晓的幸。 走至盛世尧身边,见他目光也凝在两人的背影上,轻问了句:“在你心中,他们是什么地位?”黑眸侧转过来,定看了我数秒,轻吐两字:“同伴。” 是了,难怪周通与六子因为他一个命令可不顾生死,因为,是同伴,不是手下。我嫣然而笑,调皮又问了句:“那我呢?”却在问出后,又忐忑他的答案,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所以直直地看着他。 他的回答,我永远铭刻于心。 指指自己的心口,盛世尧说:“这里的人。” 正文 149.鬼谷诡秘 回到避风港换回了自己衣服,紫金匣子又可安妥地放回我外套的夹袋里了。ziyougecom不管庄聿出于什么动机,他在千钧一发之际把匣子给抢了回来,还是感激他的。不过,也不知道最后那古尸炸裂的威力能不能使匣子也炸碎。 走出避风港,见盛世尧一人独站在岩石上,眺望着海面,神色平静淡薄。他身上衣服也换回了原来的黑装,我走近他身边,看了片刻,海风柔和,海面平静,是美景,但久看也无趣,问道:“周通和六子呢?”刚回来就没见着他们,两人受伤都不轻,这是去了哪? “他们回船上了,我们也过去吧。” 两人走回到临时码头前,看到杨文浩迎面而来,到了近处听他说:“聿找你们有事商量。”我心中有数是关于那石椁古尸的,因为在古尸脱开棺椁盖子出来时,庄聿曾喊了句话,似乎是认识那具古尸的。 船上人员仍在忙碌收整,我们一路到了三楼船舱,途中向杨文浩问及周通与六子二人,说安排了医护人员在为他们包裹外伤,底下船舱损及严重,医护室都搬来了三楼,就在最后一间舱。我想去探看下,但杨文浩神色怪异地让我别过去,不由心里起了疑,坚持快步往里舱走,走到医护室外就听到了周通的嚎声,然后六子笑话他:“老周,你这是不是叫屁股开花啊。” “去你的,你比我好不到哪去,我说你还敢称自己是读书人,讲话都不知道修饰的,这不叫屁股开花,要叫腚开花。” “噗哧”一声,旁边的杨文浩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忍不下去了,难怪他不让我看他们的,原来是伤的......不是位置。这两个真是活宝! “是谁?谁在外面?”周通耳尖立即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扬声而问,杨文浩摸了摸鼻子,越过我走了进去。很快又听到周通在里头挖苦杨文浩来着,六子时而插上一句,杨文浩也不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三人斗嘴乐呵的很。 我也就不进去,免得“腚开花”的两人尴尬。退回到庄聿舱门前时,往里探了下,看到盛世尧与庄聿坐于桌前,简宁一弄了副茶具正在为两人泡茶。盛世尧立即察觉到了我,侧转眸看来,“小小,进来。”我学杨文浩那般,摸了摸鼻子,默声走了进去。 刚落座,一杯茶递到我跟前,抬眼对上简宁一的微笑,不由也笑了下。等茶喝过一轮后,庄聿才把话题转到那具古尸上,听了会才知道原来古尸叫覃方,曾是滇国王城的大祭师,后因肖想魔神秘术,而受到魔神的惩罚,毁其一目。他就从滇国逃走了,再无踪迹,竟然是逃往了汉朝,投效于汉武帝门下。 庄聿脸色极其阴沉,冷声说:“看来引来汉朝侵入滇土的,就是这覃方。定是他受魔神惩罚后心怀怨恨,凭借巫术和玄学得了刘彻信任,再撺掇刘彻来灭我滇国。就说我们滇国安于一方,与汉朝一直相安无事,何以会突然来犯。” 盛世尧倒是没他那般情绪激动,而是淡淡道:“也不用把罪责全怪于他一人身上,滇国兵败,是史之必然,滇始祖庄蹻带了楚国文化来到滇土,但楚文化始终没在滇国范围内传开,而引以为傲先于其它各国的青铜文明又没有传承下去,最终被铁文化替代,这些都是滇国会败的根本原因。” 少年时期因为一心扑在寻找黄兴元上,书本知识学得不好,但历史不太知道,却是明白盛世尧那“史之必然”涵义,国之兴亡,取决于政权制度,也取决于百姓,若说一人能使国亡,断不可能的。以他们所述来推断,覃方应是尝羌时代的祭师。 庄聿倒也没反驳,只是沉脸不语,简宁一打圆场:“既然那覃方已死,事情也就过去了。”但庄聿却道:“事情并没完。”简宁一疑惑地问:“怎么还没完?船长那边不是矫正了仪表,一切都正常了吗?船底的洞也补全了,只等桅杆修补好,底舱收整,就可以重新起航了。” 我也觉得奇怪,既然都已经解决,何以还说事情并没完?这时盛世尧开口:“因为从岛到两百米外的沉船,形成了幽灵航道,即使破了血祭和天祭台的磁场,这条道还存在,无形中的怨气沉浮于我们四周,船开不走的。” “这是为什么?要怎么才能除去那些怨气?” 盛世尧微凉了眸子,缓缓而言:“血巫之术是一种很怨毒的巫术,它以无数童男童女的血气扩散为怨念,在周遭形成怨气回流,只要有船只进到这范围内,下场就会与那艘沉船一样。我们是刚巧碰上了风暴,自然的强外力使得这个怨念之力暂时掩藏,但它依然在控制着我们的船被沉船所阻。即使天祭台被毁,覃方用己身施展的血祭除去,但这股怨气却依然没消失,可见覃方在最后必然还做了别的。” 庄聿抿了口茶,脸色极差地道:“尧,你又何必再遮遮掩掩,覃方还留了血降吧,他用童男童女的血为自己血祭,而用自己的血做成降头,藏于岛四周。他这趟带的童子一定不少,倒真想效法秦皇时候徐福了?哼!” 多次听他们提到秦始皇时期的徐福,这个人历史上是有好多记载的。就我所知的就是他为替秦始皇寻蓬莱仙岛而带五百名童子出海采仙药去了,但一去不复返,后世将此人逐渐神话,有说他最终是采了仙药回来的,但秦始皇未等及就已故,这里面又延伸出了许多野史。至于真假,应都是后人的杜撰吧。 却听盛世尧低语:“徐福是齐地琅琊人,秦朝著名的方士。通晓医学、天文、航海等知识,是鬼谷子先生的关门弟子。学辟谷、气功、修仙,兼通武术,他出山后,上书说海中有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有神仙居住。于是秦始皇就派他率领童男童女数千人,以及已经预备的三年粮食、衣履、药品和耕具乘坐蜃楼入海求仙。他最后去了哪,无人知道,但此人所学的方术玄学却有流传。” 看来这徐福还是挺厉害的,鬼谷子可是春秋战国时期著名的道家、兵家、纵横家的鼻祖,是中国历史上一位极具神秘色彩的人物,被誉为千古奇人,通晓纵横捭阖之术。 “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子百家,唯我纵横。”说得就是鬼谷子,据说鬼谷纵横派,鬼谷子的传人只凭一人之力,可强于百万之师,他的弟子有兵家:孙膑、庞涓;纵横家:张仪、苏秦等人。这四大弟子在历史上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苏秦合纵六国,配六国相印,逼迫秦国废除称帝的计划。张仪瓦解六国之盟助秦完成一统大业。庞涓勇武过人,所向披靡,使原本弱小的魏国雄霸中原。孙膑智者无敌,围魏救赵,著旷世兵书流传后人。 走了个神,回神时听到庄聿与盛世尧也谈及了鬼谷子,口吻难得的敬仰。听了一会,不由乍舌,觉得他们口中所说的还是人吗?鬼谷子其才无所不窥,诸门无所不入,六道无所不破,众学无所不通,既有政治家的六韬三略,又擅长于外交家的纵横之术,更兼有阴阳家的祖宗衣钵,预言家的江湖神算。 而且鬼谷子不光自己成就光辉,更是培养无数奇才,都说孔子门人三千,但真正有名可查的只有七十二圣人,而有大作为或贡献的却只几人。但鬼谷子的弟子,却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登上历史的舞台,左右历史的方向,把握时代的命脉,这是什么作为?等同于说,整个历史全由鬼谷子在一手掌握。 等等,他们提到鬼谷子的阴阳家,还有......预言家?他也会先知预言? 这时,两道目光同时看向了我,“小小,你刚说什么?”盛世尧一脸肃穆地问。 顿觉莫名,我没有说话啊。 庄聿眯了眯眼,轻念:“先知预言......我怎么没想到,鬼谷诡秘,社会纵横、自然地理、宇宙天地玄妙,所有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 “不可能!”盛世尧断然而道,“聿,你想多了,她不是。” 原来是我刚才心里想事不由自主嘀咕出来,被他们听到了,但后面的对话我不懂,什么鬼谷诡秘,一切都从这里开始?意思是鬼谷与我有关吗?这太离谱了吧,鬼谷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圣人,哪可能与我搭上关系。 庄聿笑了笑,“尧,你无需太过紧张,是与不是,自有天定。这事容后再说,目前我们还是回到眼下的境遇吧,必须想法子找出覃方制的血降来。” 简宁一在旁点头称是,“这个岛不是很大,我们人多,应该很快就能找出来的。” 我也道:“你们俩不是都对风水有研究,这个能看出吗?” 但盛世尧却淡声道:“不用找了。”没等我询问,他又道:“我已经四周察看过,这岛上没有,覃方为人谨慎,他自己的棺椁都沉于海底,又怎可能把血降放于岛上?” “那不在岛上在哪?”问完我顿然想到了,还能在哪?肯定与那具石椁一样,被沉入海底了,那可就难办了,海域那么大,哪怕是方圆两百米内,要找出那东西也等于是海底捞针。 正文 150.海底探险 找不到也得找,否则我们离不开这座岛,而且血降这种东西,就盛世尧与庄聿两人懂,主要是也只有他们能对付。虽然他们没说会怎样,但从那古尸的厉害就看出来了,这个血降也定是种邪物,一般人不能碰。这样一来,就更增加了寻找的难度。 可看庄聿与盛世尧脸色肃穆,似乎还不止这些难题,我和简宁一互看了眼,不由蹙起眉心中忧虑。原本还觉得回程路风平浪静,没想后半程却是诸事不顺,先有大风暴差点灭顶,再遇幽灵沉船,然后又困在这座孤岛上,经历一个又一个险恶,几度危及生死。到如今,依旧前路茫茫,不知何时是归期。 可事情似乎总是出人意料,只隔了一天,盛世尧就说无需再漫无目的地寻找,因为他与庄聿在海底潜找了一圈,发现了四具小石椁,但那四具石椁却保存并不完整,已经从海底泥中被掀翻出来,里面空了。 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可能,海底某种生物闻到了血腥味,从而破坏了石椁,使得血降从石椁里滚了出来。原本若是这般的话,再密封好的血降在经过两千多年后,也不可能再起作用了。但海域上方仍透着血浓怨气,那就意味着血降仍然存在,所以血降被掀翻出来后,一定是被海底生物给吞吃了,从而使得血降种在了那生物体内。 啊?还能这样?“那,为什么古尸的石椁却完好无整啊?”问完就发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那么巨型的石椁,谁能掀得动? 但盛世尧却道:“并非因为石椁沉重巨大的原因,覃方在石椁上设了血咒,方圆之内水生物靠近都会吃不住而死,没发现这片岩石群水域没有看到过一条鱼吗?就是灌入天祭台洞穴里的水,也是寸物不生的。” 我想了想,确实不曾有看到过鱼在浅滩,看来这个血巫之术当真是邪毒。转而去想那些血降会被什么生物给吃了,这生物在吃了血降后居然活了两千多年,那得长成多大啊?我想想就觉惊悚。这下更是发愁了,血降若是固定在那,慢慢找,总有找到的一天,但是被海底的动物给吞吃了,它们可是活动的,那要怎么找? 盛世尧却说并不难找,因为孤岛四周并不都怨气凝结浓重,恰恰就是我们航行进来的那条线路煞气最浓,而这股煞气一直蜿蜒到海底沉船处,往外而去,就渐渐消散了。所以他与庄聿初步认定,沉船的位置是条警戒线。那种生物很可能只在方圆两百米内游动,又不敢到浅滩区来,这样范围就大大减小了。并且他怀疑,海生物把沉船当成了巢穴,为了生存,它们必然会外出捕捞海底猎物,但必然是有镇守在巢穴里的。 听到这里,我大致明白他意思了,是又要再潜海底幽灵古船。想说不同意,那天他和庄聿下海的记忆犹新,一去那么长时间,等得心沉,最主要是别看他们好想无碍,但上来时的脸色,明显白于平常。再看其他人,杨文浩眼神涣散,船员昏沉不醒,还有的甚至就留在了船底。这些无疑都在表明进那沉船十分危险。 可我却没理由反对,因为这关乎所有人的生死问题。船上物资配备只够供应航海行程的,至多再多一个来月的后备,也就是说可以撑三个月,而我们航海已有一月,剩下物资就两月了,这孤岛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海域四周又没生物,与外界的信号也中断,如何能生存? 最主要的是,血巫之术不除,难保船上的人会不出事,这两天已经有好多人的情绪暴躁,多次发生纠纷争吵,这不是因为困境造成的,而是无形中的怨气在主导人的神经,让人情绪烦躁不安。目前庄聿还能以自己一向的威慑控制住,往后这种情形会愈演愈烈。 犹豫再三,最终向盛世尧提了个要求,带我一起去。本来打算磨破嘴皮也要劝服他,但没想他居然只略一沉吟就点头同意,当真是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只见他眉色未动地道:“若不让你去,你也会偷偷潜下水跟来,这样还不如跟在我身边放心。而且,你是要学学潜水了,以后会用着。这两天我会教你如何在水下控制呼吸。” 盛世尧果然没食言,当真身体力行地教我潜水,他说的每一个口令我都仔细听在耳里,但潜水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它不同于游泳,对呼吸的节奏非常严格,最主要是初次潜水到深处的人,心肺会受不住,觉得胸闷异常。难怪他说要让我学两天了,第一天适应深水潜泳,第二天则训练控制呼吸节奏。 这水底呼吸也非常重要,因为所带氧气有限,不能拼了命的呼吸,那样会加速氧气耗量,在水底是呆不长的。还得时刻注意氧气是否有泄漏,留意表数,这些其实短时间内很难掌握,但我就如填鸭式一般学习,强令自己去记住。 等到正式行动时,发现原来并非单独行动,庄聿带了好几个人,杨文浩在列属正常,居然连简宁一也都在,委实让我诧异。不过前两日学习潜水时,确实曾看到庄聿有在教她,想来他的想法与盛世尧一致,单独留她在船上,还不如带在身边安心。尤其是庄聿还经历一次以为简宁一掉进深海的惊恐,更是不放心她一人了。 他们有这层考量,应该是对此行有把握,所以我估计那个血降被海底生物吞吃后,就没那么厉害了。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总之一切小心为上。我们这边,周通与六子自然也一起随行了,他们两人的伤经过两天修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数了下,这次要潜水的一共有十人,但却开了五艘皮艇,因为有三艘要放潜水器具,我还留意到除去氧气罐这些,还有一个箱子也被运上了皮艇。现在风平浪静,皮艇稳稳当当而行,很快就到了那片水域,潜水衣之前就都换好了,开始背氧气罐准备下水,但等准备工作一切都做好时,杨文浩打开了那个木箱,目光都聚集了过去。 周通首先叫了起来:“好家伙,有这么好的配备早说啊。”说完就自觉上前,等着从杨文浩手中接那......是武器吧,我不太确定,看着像枪,但头部又像弓箭。后来从周通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那个东西名字叫“鱼箭”,是专门对付海底鱼群类生物的,它射出的是一寸长左右的针箭,上面带有强效麻药,只要被射中,再凶猛的动物都会立即晕眩,无攻击力。一共有二十发,只需扣住扳机,就能连射。 周通还偷偷告诉我,这种“鱼箭”不光对鱼,对陆上任何动物都很有效,好多在森林丛中猎捕野生动物的人,就会用类似的武器,但绝没我们手上拿的这种高端。所以他看到这东西是惊叹的很,决定等这次事情完了,悄悄藏起一把。 这些都是他凑在我耳边咬耳朵说的,盛世尧没理会我们,拿了鱼箭后就检查装置,然后插进腰间的绑缚带里,我立即也有模有样地学他,试了下如何射击,防护拉锁拉过,也搁在腰间最顺手的位置。有了把先进武器,还有影月,配备了两把,这下心里有底了。杨文浩除去发了每人一把“鱼箭”外,还各发了一个精致的水下手电筒,据说射程能有二十米远,是以防万一做准备用的。最后,他拿出了两个金属盒子,递给盛世尧一个,应该也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我不由多看了一眼庄聿,这趟潜水之行,他倒是把所有的准备都做足了。庄聿立即敏觉地看了过来,目光对视,定了两秒,我连忙扭转了头,对他始终觉得别扭,尤其是......盛世尧说在两千年前,滇王曾对应宁下过聘,就觉得更怪异了。有种莫名的直觉,应宁与他的交集不止那些,还有许多关于应宁的记忆沉浮在我脑底最深处,不知何时能够完全觉醒。 敛去杂念,回归眼前正事,已经有几人下水,周通也作为探路先锋抢在了盛世尧前面潜入,我是跟在盛世尧身后下水的,六子随在我身后。不用说,定是盛世尧有意安排,我算是被层层保护了。往下潜进十几米深后,就没再下潜,开始往前方游,盛世尧始终就在我前方两米多远处,不快也不慢。 本就接近了沉船水域,所以游没多久就看到了那艘船,即使之前听过盛世尧的描述,对这艘沉船已经有了大致的想象,但还是没有亲眼所见来得令人震撼。明朝的造船业当真可算是首屈一指了,居然经过五百多年,整艘船还可算完整,而且当真是见识到了古代官船的规模,站在船头位置,潜水镜头顶的灯所照范围内,看不到船尾。船舱有上下两层,造型古朴,船顶翘尖,不知之前是什么刺破了我们的船,应该被盛世尧和庄聿已经弄掉了。 还没进船内,我就感觉到了阴森之气,压抑犹生。提前下水的几人都等在了船头位置,并没有谁先冒入,我手脚并划,游到了盛世尧身边。不用问,在这海底,定是听他指挥了,下水前我们也都集中沟通过,哪种手势代表什么涵义。 正文 151.海底探险 等庄聿协同简宁一游到后,盛世尧做了个进入的手势,然后朝我点了下头,示意我紧跟,不要落下了,就率先游进上层船舱内。ZiYouGe.com周通在旁朝我挥手,我用力一蹬,跟了上去。本以为是十个人集体活动,但没想进到船内后发现庄聿等人没跟进来,只是我们这边四人多加了一名庄聿的手下,心想难道是让我们做探路先锋? 也不去多管其它,只认准了盛世尧身影紧跟,进到船内,全神戒备,紧张感顿增。这一层是连通的,不是一间一间隔开,应该是活动区域。并没游出多少,盛世尧就停住了,我以为前方有发现,立即抽出鱼箭,但看他顿在原地并没别的动作,不由纳闷地游上前去察看,这一看骇得我心跳剧烈颤动。 就在前方角落里,有三具人的尸体,从残破的衣装可看出,正是我们的船员,但恐怖在......他们已经不完整了!似乎像是被什么凶猛的动物啃食过,只剩残破的肢体,面目全非到令人惊骇,尤其是其中一具,几乎被啃到只剩骨架了,底板上有好些衣服碎片。 骇然过后就是难过,与他们同航近一月,基本上都有说过话的,一场风暴过后,他们不但永远留在了海底,甚至尸骨不全,是这般的悲哀。 感觉手臂被推了下,发现是盛世尧正面向我,赶紧回神,只见他用手指比了个六,又再指指躺在那的三具残骸,立即明白他意思是原本这里有六个人,如今只剩下三人了,那么还有三个人的尸体呢?我们同时看向了船舱中部,但海底幽深黑暗,尤其进到船舱后,潜水帽头部的探潜灯都看得没那么远了,无法看清前方是否有生物。 周通扑腾了两下,游了上来,对盛世尧比着手势,我暗暗吃惊,他又要求再次打前阵了。盛世尧这次却没同意,而是把我们队伍调整,让周通随他而行,我在周通之后,依旧六子护在我身后,还有一人则在最后的位置。 我看他们都把鱼箭拿了出来,立即也从腰间抽出,看来接下来是有场硬仗要打了。没有再多看底板上的那三具残破尸骸,往里继续探进,潜了近二十米远,都没见到什么水生物,只是船员的衣物残片倒是有在底板看到,证明的确是被什么动物给往这方向拖了进来。 发现船的中部腐蚀厉害,头顶的舱板有的都坠落悬在那,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来。底板由于是木制的,上面积了层厚厚的水垢泥胎,我正暗暗留意两旁严密观察,忽然游在前方的周通掉头而来,朝我猛打手势,这一时间哪反应的过来,加上后面还有六子与另外一人。周通见状直接游向我,帮我身体翻转后往前推,只是那一霎,我已经看到前方动静了。 就在盛世尧身前近五米的位置,看到了被拖走的几具尸骸,而那里纷涌了一群......黑鱼?我没看错,果真是之前我们前往滇岛时被捕捞上来的那种巨大黑鱼,只是眼前看到的体形要比那条还大上两倍,竟是它们吃的尸体? 周通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推我退回去,是因为那群黑鱼已朝我们涌来,盛世尧正用鱼箭在射击,可是数量太多,即使射中使得黑鱼动作迟缓,也有旁边的挤上来往这处游。显然我们五人紧靠手中的鱼箭是对付不了这许多黑鱼的,而且鱼箭必须留在关键时刻射击吞吃了血降的生物。我再不迟疑,拼命划动,六子和那人倒也机警,见我们调转,立即也回了头。 游出去数米,我往后看了眼,发现盛世尧也已经在快速退回,而他身后黑压压一片,只隔了一米多距离,看得我胆颤心惊。不用问,也知这种黑鱼是肉食动物了,若是被它们追上,这么大一群,肯定很快就分食了。 心念转动间,忽然前方游动的其中一人软倒在底板上,我仔细一看,发现是庄聿的那个手下,他怎么了?不会是这种关键时刻脚抽经了吧,游近了后发现不像,是整个人在抽搐。目光从上到下搜刮,发现了端倪,就在他的脚部,一只水母一般的生物扒在了上面。我毫不犹豫就朝那水母射了一箭,正中其身体,但它因为是紧紧吸附在那人脚上的,所以也不知鱼箭是否起效。 正要上前去踢开,却被周通拉住,朝我摇头。不由一急,此人虽是庄聿那边的人,但与我们一同下水就是同伴,难道要这么弃他不顾吗?可等过一会就发现周通不是那意思,只见他从旁拉来一根腐木去挑那水母,应该是鱼箭起到了效用,很容易就被拨开了。 这一停顿,盛世尧已经游过来,低头看清那人脚部伤时,立即向我们做了个紧急撤退的手势,而黑鱼已经在我们身后两米不到处。就没等我反应,已经被他拽住了快速往前,竟是真的不再管那人。周通见此情形,自然是跟上我们,再回头时,那群黑鱼停了下来,因为将那人团团包围,簇拥在了一块。 我都不敢去想这人会怎样,脑中浮现的是那几具残骸的样子,心中暗沉。不过片刻,我们进来五人,就失了一名队员。从潜游距离来推测,应该是离船头不远了,但突然间底板翻飞,从下面钻出一个人,我定睛一看,极像庄聿的身影。 不是我眼尖,而是庄聿与盛世尧身影极其神似,一眼就能辨认出来。只是,他怎么会从下面冒了出来,不止是他,紧接着他身后从水底冒出的是个小身影,应该是简宁一,再然后又出来两人,这才明白,原来他们并非是等在船外,而是去了底下那层船舱搜寻,两支队伍是分头行事。但看那底洞再不出来人,他们也只剩了四人,难道也牺牲了一名队员吗? 心神波动,仔细辨认那后出来的两人,总算看清有一人像杨文浩,稍算安慰。这种心态是没法控制的,毕竟杨文浩与我们几人相处时间长,又同过生死,所以肯定不想他出事。 看这情形是底下那层也出了什么事,本以为他们上来与我们会合了要游出船外去,却见随后上来的杨文浩拼命打手势,让我们往里进,而庄聿已经拽着简宁一游进来。 这情形看着像是外面或者底层有什么凶猛生物啊,可我们身后就是那群黑鱼,要如何退?盛世尧游过我,与庄聿沟通,数秒过后,两人就对大家指向两旁的舱板,周通反应快,立即游到旁边用力去踹舱板,试图把它踹开。但别看沉腐严重,却很牢固,尤其是人在水中着力点不同于陆地,所以力量大大减弱。 只是这一拖延,我就明白为何庄聿等人要急急从底下逃上来了,因为就在顷刻间,底板洞口处,碎屑横飞,一条黑鱼的头部冲了出来,那黑鱼比之我们身后的那群还要大,嘴巴张开犹如鲨鱼一般。我甚至觉得,这种黑鱼可能就是变了种的鲨鱼。 可能因为体积太大,那黑鱼竟像是卡在两层底板中间了,上不来又下不去,但没等我暂松口气,突然就见船头位置也有一条超巨型黑鱼缓缓游来,它的体积把船舱满满塞住,想冒险从它身旁穿过都不可能。 前有豺狼后有虎,要如何逃?盛世尧将我从愣神中推醒,指了指我腰间,立即会晤,拔出影月就横割舱板,刺入很容易,因为否成了腐木,但刺进一寸左右时就遇到了阻碍,我把腐木给挑开,发现在木头中间居然有一层金属夹板,难怪这艘古船牢固了,竟然那时造船就有这般高端的技术了。外层即使被腐蚀了,里层的金属却仍旧完好,绝不可能是铁,否则浸在水中如此久,定生锈了。 此时也不管是铁不是铁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去划割,余光中看到前后两头的黑鱼已经在靠近,可是舱板被划开的速度却很慢,急得我不知如何是好。当裂口撕开时,心沉到了谷底,就在舱板外,围满了黑鱼,可能体积没船里的大,但数量却是惊人。不死心地到另一边舱板去,挑开后,同样的景象呈现眼前。 明明刚才我们游进来时,外围看不到任何生物,连小鱼小虾都没有,怎么会突然间有如此多的黑鱼拥堵而来?想起那次捕捞黑鱼的情景,这群鱼是族群生物,非常团结。定是在船中的黑鱼发出了某种信号,使得潜伏在附近的鱼全都过来了。等于说我们现在被这些黑鱼给包围住了,即便一人手中有一把鱼箭,也不可能将它们尽数消灭啊。 因为戴着潜水镜、装置呼吸器,所以看不到众人的脸,但可想而知,大伙都面色很难看。 就在黑鱼的包围圈越来越小时,奇怪的事发生了,原本在我们身后的那群黑鱼突然在离我们三米开外处停止游动,而那条从船外游进来的超巨型黑鱼滞留在了被底板卡住的黑鱼旁边。这是什么情况? 正文 152.海地探险(3) 大伙虽然都看不到对方的脸色,但还是左右互看,面面相觑,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ZiYouGe.com我暗想难道这群黑鱼与人一样,占地为王,分成两批或者数批的?追我们而来的是占据船舱的,而那边两头超巨大的黑鱼则是外来的,所以变成两军对峙情形? 那要是这般的话,我们可以让出战场的,可别伤及“无辜”。 “小小,往下层割口子,洞口别弄太大。”忽然盛世尧的声音在脑中反射,我朝他的方向看过去,知道他又用秘术与影月感应来与我传递信息了。我没作任何迟疑,就听他命令行驶,底板相比舱板要好割许多,很快就被我挖了一个可供人钻入的洞口。 大家聚集在一起,自然都能看到我举动,也立即明白其涵义。盛世尧果断下令让我先进,这时我不敢耽搁,潜进洞里,下到底层船舱,左右观察,只看到那条被卡住的黑鱼的大半尾部在那,另一边倒是没有别的生物,显然盛世尧这个决策是正确的。 在我之后,其余的人接连而下,此时脑中又出现盛世尧的声音:“再下一层!”还以为他会让我们游进船舱深处,竟是再往下!容不得我迟疑,他这般决定,必然有他的道理在。我立即如法炮制,用影月又割开一个只能容一人的洞口,依旧率先钻入。这样我们就是下到船的最底部了,那时候的古船不像现在的机械船,是需要烧煤运作的,所以这船底层是整艘船的操作结构处,空间要比上面两层加起来都还要大上两倍不止。 我站在洞口下方,看着一个一个人从上面钻下,最后却发现少了两人,正是庄聿与盛世尧。打着手势问周通,他朝我摇头,表示不知上面情况。心中焦急,不会他们两个人没来得及下来,被黑鱼攻击吧,还是......两人把我们安排下来,单独留在上面对付黑鱼?这也太乱来了,他们虽然都学有秘术,可鱼群众多,凭二人之力,如何能抗衡? 等得煎熬,我欲上去察看,却被杨文浩拉住,朝我摇头,他比划着各种手势,原谅我没学过哑语,实在是看不懂。就在这时,盛世尧骨碌而钻下,随在他身后的是庄聿,两人一进到里面,就把底板给挡住了那洞口,接着一声沉闷的巨响在耳旁爆开,整个水层都激荡掀起浪层。突然间明白杨文浩刚才那些手势的意思了,他是在说他们二人留在上面放置那个金属小盒,之前不明白金属盒子是什么,现下明白了,是炸弹...... 看来这东西的威力是有范围的,否则还不得把整艘船都给炸毁了,难怪盛世尧要我连下两层呢。就是被水层隔开,船板挡住,还是能清晰感觉到那强劲的震动。 等到波浪平伏后,我游向盛世尧,心底探问他有没有事,他摇了摇头。届时,我们下到海底已经时间不短,各自检查着氧气罐码表,来确认还能停滞多长时间。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人被拖进了黑暗中,旁边的杨文浩直觉伸手去拽,也被拉着一同往深处而进。 刚好一根柱子挡了下,杨文浩用力抱紧柱子,才没被拉进黑暗深处。所有人都瞪着那个方向,好不容易从上层黑鱼群中逃下,这船底层却又有未知的危险隐藏。这种时刻都没心情为刚才那人哀悼,因为很可能下一个被拖走的就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人,尤其是,刚才速度太快,都没看到是什么生物力量如此强大,直接把人连同氧气罐一起拖走了。 可以肯定,不是黑鱼。我们开始缓缓向后潜,眸光掠过间看到了什么,我又转回头去看,顿时面色发白,一把拽住盛世尧让他去看两旁的舷板上。天哪,是密密麻麻的水母吸附在那!个头与之前扒在与我们同行的那人脚上的差不多大,但却是数量惊人,可以看到有的已经从舷板上下来,潜沉在水中,似乎准备伺机而动。 那刚才拖走人的一定也是这种生物,只是可能体积会难以想象。进来十个人,如今又只剩下我们七人了,看到庄聿从身前拿出了另外一个金属盒子,盛世尧对我朝洞口指了指后,示意我再上去。这种情形,哪怕上层黑鱼没全被炸死,也比呆在水母群中要好很多。 可就在我往洞口上方潜时,回头间瞥见盛世尧竟然朝刚拖走那名队员的方向游去,心中大骇,往旁让开位置,让简宁一先上,只略一迟疑,就脚下扑腾,朝他身后追去。不是我鲁莽不肯听令,而是有种强烈的不祥直觉,他会出事! 往深处游,随时观测两旁贴伏的水母情况,似乎它们都是静止不动的,但仍可看出它们是活的。心中划过某个念头,莫非这群水母本身是在休眠,然后因为上层的强烈震动,导致水浪动荡,把它们给震醒了?而这个区域段因为离震区远,所以还没醒?那之前拖走队员的那个水生物,应该就是在我们下来的洞口附近,只是潜藏在某处,没被发现。 等再游进一段距离,就看到盛世尧身影了,然后我惊瞪着正前方,自从跟随着他后,已经经历过各种险难,也看过无数恐惧的场景,但都没眼前这一幕来得骇人。是我弄错了,那不是水母,而是形状酷似水母的一种海生物,此时眼前就有一只超巨大圆盘一般的横在那,通体呈黑,从它身体上延伸出来好多只脚,吸附在四周的舷板上,而在它的最中间,是一个丑陋的口器。刚才被拖进来的队员,如今就在那口器中,已经只剩下半截身体在外,仍可看到他在抽搐,但却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被往里吞进。 就在最后消失的瞬间,那东西扒在四周的脚突然蹿动,我不过眼睛一眨,就看到盛世尧被那些脚给包在了里面。当下大惊,横起影月冲上前,不管是什么动物,都是皮肉之躯,所以挥刀而下,顿时一只脚被削了下来。只见那东西似疼得颤了下,但却依旧没有松开其余的脚,这时盛世尧回头看了一眼,立即脑中浮现他震怒的声音:“你为何跟来?快出去!” 我没应他,继续用力去砍那些脚,在连削断五只的时候,终于它松开了盛世尧,我立即去拉他胳膊,将他从里面拽出。只看了一眼那口器,我就胆颤心惊之极,因为那名队员的头正正卡在中间,等于是在它的口中生出了一张人脸,此景当真是恐怖。 转眸间看到盛世尧举着鱼箭对准......因不知这生物是什么,姑且称之为黑水母,刷刷两支鱼箭射了出去。我发现那两支射中的是口器上方两个孔,顿时黑水母如疯了一般开始扭曲蠕动,剩余的脚在水中挥舞,然后它的口器突然朝前伸出,竟能拔出很长。盛世尧拉着我边往后退,边射鱼箭,这次是射它下方两个孔,但因为水的阻力,射偏了。 只不过缓了片刻,口器已经伸到我们跟前,立即感觉到一股吸力,我条件反射单手拉住身旁的柱子,另一手则被盛世尧紧紧抓住。离得近了,我发现那口器的外围一圈,射了好多支鱼箭,这才领悟,原来盛世尧是故意被黑水母的脚给扣住的,他借此空档,对准了它的口器射击,使得它此时因麻药起效,而口器无法再作噬咬,就是吸力也大大打了折扣。 可若是我不跟过来,他要如何从那些脚中出来?没敢去深想后果,转念之间,盛世尧已经射中底下两个孔,吸力顿止,原来那四个水孔就是吸力的来源。这下黑水母的挣动更剧烈了,横冲直撞地扑来,盛世尧将我往前推了一把,我借力扑腾出去两米远,回眼看到他也紧随了上来,正要扭转头往前游向那洞口,却发现黑水母的一只脚勾住了他身后的氧气罐,把他给拖在那。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在海底生存全靠的氧气罐,若是被那东西给卸下氧气罐,就连神仙也难在海底最深处存活。所以盛世尧在用力踢蹬黑水母的脚,我返回过去想要帮忙,却被他推开,只听他在我脑中呼喝:“快走!两旁的生物都苏醒了。” 我大吃一惊,扭头去看,果真如此,原本吸附在那的水生物都开始纷纷脱落,且向我们围拢而来。是黑水母因为受伤而召唤来同伴吗? 怎么办?此时往前疾冲,或许还能摆脱这些生物,可是这么一会耽搁,黑水母的脚已经死死扒住了盛世尧的氧气罐,我边砍边在心中喊:要走一起走!大不了杀出去! “鱼箭给我!”他命令道,我连忙拔出鱼箭递给他,确实这东西在我手上完全发挥不了效用,他的那支应该剩下箭数不多了,只见他两箭齐发,分射两边,那些小的水生物中箭就缓缓往下沉了去,可见这麻药对它们很有效。 只是数目繁多,尤其是那东西在靠近后,纷纷都与黑水母一般横过来,口器张开,随时准备扑上来噬咬。想也知道不能被这东西给咬中,可双拳难敌四手,这都不知有多少手了。 正文 153.海底探险(4) 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水生物越靠越近时,突然外围横荡过激流,竟是以为离开的他们各执一根木棍,横扫着冲过来,冲在最前面的不用说是周通与六子,而庄聿三人则手持鱼箭对准水生物射击,一扫就是一片沉落,倒是阻了它们向我和盛世尧围攻的趋势。ZiYouGe.com 足以证明,群众的力量要比单干强多了,我在这期间,也将扒住氧气罐的脚尽数削断,而黑水母看着似已晕眩不支,却仍强撑着,突然间那看似已经萎靡的口器竟直直向我撞来,由于我站在盛世尧身后,他根本无暇顾及我,眼看就要被那口器吸住,我心道拼着被它咬上一口,直接用影月插入它头部去。 可就在霎那间,本凝神在前方的盛世尧突然回头,将我一个拖拽到身后,而他背朝黑水母,刚好口器撞在了他的氧气罐上。这一撞力量不小,把我和他给撞出去老远,而拼命保护的氧气罐也给撞开了去,滚落在黑水母身下。这下盛世尧没了氧气罐,如何是好? 终于周通与六子潜过来与我们会合,他们也看到了刚才的情形,周通毫不犹豫要解下自己潜水装置给盛世尧,但被制止。这种时候,谁没有呼吸的氧气都不行,而且其实我们每个人所剩都不多了。突觉一股劲浪从身旁掠过,余光中看到有什么疾射了出去,转眼一看,发现竟是庄聿的细丝黑钩,正正勾住了黑水母身底的氧气罐,只一个拖拽,就拉了回来。 盛世尧稳稳接住,朝他打了个手势,就立即把呼吸器插回氧气罐上,但因为绑缚的带子断了,所以只能抱在身前。情形容不得我们再停滞,众人合力往洞口处退,可沿路庄聿却向盛世尧打手势说那洞不能再上去,因为一些外围的黑鱼群并没被炸死,如今全蜂拥在洞前。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我们已经是在最底层,再无下层可躲,只能往另一头潜游。从舷板上下来的水生物越来越多,这个底层舱简直就是这种动物的窝,它们究竟是从什么地方钻入的?必然有一个位置是有缺口的,心念刚转过,我立即就看到了那个缺口,就在前方几米远的底部,气泡漩涡不断在往上冒,那些水生物竟然是从海底钻破船板而进入的。 有气泡与漩涡,就代表那个位置有气流,难道底下还有一只更大的黑水母藏着?我留意到在漩涡周围并没有水生物贴伏在舷板,缺口那边也是如此,而本紧追在身后的那群生物包括黑水母也缓慢下来,在我们离得漩涡接近时,它们就停住了,层层围在那,不敢再靠前。 如此已经很明显,它们似乎对这个缺口恐惧,可是这不是它们钻进来的地方吗?那只有一种可能,这里有比它们还要凶的生物。周通尝试把手中的木棍扔向漩涡,很快就被卷入缺口,没再浮出来。 看来我们得想办法越过这缺口,那么就可以此为屏障,阻住这群水生物。庄聿对盛世尧朝上指了指,又再指指我,很快就听到盛世尧的声音传入脑中:“小小,你用影月在头顶的船板上做可供手拉的口子,尝试贴在顶上潜过去。留意不要被任何生物噬咬到,这些都是吞吃过血降的生物繁衍出来的,绝不能触碰。” 血降!难怪之前与我们随行的那名队员被这种酷似水母的生物咬住后,盛世尧果断地拉我们离开,任由那人被黑鱼啃噬,原来并非他冷酷,而是根本没法救。而刚才黑水母朝我撞来时,他不惜以己身为我挡,也是因为血降不能碰。 按照他的指令,我游到顶上,边挖孔边往前挪,听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见是庄聿跟了上来,他用铁钩扣进了刚才挖出的孔内,然后细丝在我腰上绕了一圈,回到他手臂上捆紧。知道他此举是保护我不被漩涡卷入,也没多管,继续往前。 就在缺口正上方,我明显感觉到了强劲的吸力,若非庄聿用细丝把我缠住,恐怕我单手吊住底板的孔口是撑不住的。一道光从身后射出,发觉庄聿正用配备的防水手电筒对准缺口内探照,黑漆漆一片,看不清究竟是淤泥还是缺口很深。 庄聿朝我做了个手势,让我继续,可当我试图前移时,竟然发觉前方有道无形屏障,堪堪就在缺口另一边正上方位置。用影月刺了下,确实感觉有实体阻挡,但却看不到。庄聿发现了这边端倪,靠过来伸手往前推了推,显然他同样也感觉到了屏障。 不用说,问题一定出在这个缺口里,是气流中有物质与水层揉合,变成了坚实的无形墙体。无论是气流还是水,都不像舷板一样有形,所以影月无法再起效用。此路已是不通,必须另想它法了,庄聿示意我往回退,在我点头后,他先背转身去,正要移动铁钩位置如刚才一般往回,可突然缺口冒出一股超强吸力,直接就把我给从舷板上拖拽而下。 由于细丝绕在我腰间,庄聿不防,也被我生生给拖下直直坠入。只来得及看到盛世尧大步往这处而冲的身影,我就已经栽进了缺口中,但下一瞬,下坠之势陡然顿住,我被悬在了那,全由庄聿手臂缠绕的细丝支撑我的重量。抬头往上看,发现千钧一发之际,庄聿的铁钩扎住了缺口处的底板,可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局面。因为吸力实在太强了,尤其是进到这缺口中,我都能感觉到周身有气流在蹿动,就像有好多人在往下用力拽我。 也摸出手电筒朝下探照,发现射程范围内竟然还看不到底,这缺口到底有多深?缺口漩涡巨大,上面的人根本无法接近,听到盛世尧在问:“小小,你怎么样?”我略一迟疑,在心中划念:没事,底下就是个洞,等我看看再给你汇报啊。 刚转好念,就觉上方一滑动,我悬在那荡了下,是被庄聿铁钩勾住的底板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以及吸力,在断裂了。我看到庄聿朝下看了眼,心中一沉,这时他若把我松开,或许他还能凭靠自己能力爬上去。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收细丝,只是抬起头,试图把铁钩稳住,他的掌间已有黑气出来,是在使用黑濯术控制铁钩。 我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紧张地看着上方的庄聿,突然缺口最上方的顶端出现了个身影,眯眼定睛细看,竟是盛世尧!他整个人吊在我之前抠挖的孔处,氧气罐不知被他用什么给捆在腰间。这样不行的,他救不了我们,只会被缺口的吸力给吸进来。 突然有什么从他手中垂落了下来,刚好就在我手臂够到范围内,发现是一根船上的木柱,顶端被用绳子穿入,那绳子好像就是绑缚氧气罐的带子。立即明白,定是外面的几人把背着的氧气罐带子全解了下来,让盛世尧拿来救我们。 伸手去够那根木柱,指尖刚触及到还没来得及握住,一股下挫力往下,紧接着身体再无支撑力直直坠落,我轻叹:只差了一步! 庄聿的铁钩将那块底板给整个扒了下来,他与我一样,一起沉坠而下。其实只是数秒,我就感觉到整个人好像穿透过了某个气流层,也正因为这气流使得下坠速度缓了下,庄聿紧随而来,与我并排,在共同穿透而过时,他将我揽了下,以至于坠到底时他垫在了下面,替我承受了下坠力,但即便如此,也疼得我犹如浑身散了架。 初略估计,数秒的时间坠落,我们等同于从七八层的高楼摔下来,就算在最后一层被气流缓了下坠速度,但也实实在在砸在了底部,焉能不疼? 翻过了身,正要去察看庄聿情形,突然想到什么,惊异抬头,然后怔住。我们所在的地方,竟然没有水!回想刚才,明明在气流层以上都是有水的,为何这下面却没有水了呢?难道那个气流层还能隔绝水漫入? 直觉抬头去看,却发现我们坠落的那个位置犹如一块水镜,能看到上层有水在浮动。当真是不可思议,我们已经到得沉船底部,也就是在海的最底层了,下面应该都是淤泥才是,却有一个这么深的洞,然后在底部还有一个无水的空间。 一声闷哼传来,我立即回转心思去看庄聿,发现他撑坐了起来,如今已不在水中,所以声音能够传播了,询问道:“你有没有怎样?” 他没理会我,拉开了呼吸器,等了好几秒,就不见他再戴上。我也尝试移开呼吸器,吸了口气,这里居然有空气,有些腐味,但看庄聿没再戴呼吸器,应该是无毒。于是我将氧气罐卸下放在了一旁,把闸门给关上,若想出去,还得靠这东西的,不能浪费。 这期间,庄聿在用手电筒射照空间范围,发现这里并不大,也就四五十平方左右。地上似乎有鱼骨和不明物的骨骸,看情形,像是被漩涡缺口吸进来,然后这些生物脱离了水自然不可能存活了,就死在了这里。 正文 154.气墙 不对,那不是骨骸,倒好像是骨化石!只是还没有完全石化,看着像是白骨。 怎么回事?不说动物遗骨变成化石需得上万年,就是此空间也构不成转变化石的条件啊。化石的形成并不是只需要时间演变的,还得外界渗进骨内矿物质,在骨骼腐烂前有效替代骨骼原有的有机质,这个过程需要与空气隔绝,这样才能转化为化石。 可这个空间有空气存在,也没有能够将这些鱼骨掩埋的流沙,它们怎么可能会石化演变呢?就算是两千年前的生物,时间上也构不成石化。难道......难道这个空间存在了不止两千年,而本来是没有空气的? 想不通了,直觉去瞥旁边的庄聿,见他的目光也定在那处,面色犹疑地若有所思状。没去打扰他,目光移转去察看其它地方,并未有什么特殊的发现。突然想到盛世尧亲眼目睹我与庄聿同时跌落这空间,他会不会为了救我也孤身而跳下来?立即在心中询问他那边情况,但等了一会,不见有回应,我习惯性地探手到腰间一摸,大吃一惊,影月呢? 原本影月是被我握在手上的,但后来被缺口气流吸入到里面,好像在那时影月就脱手了,我竟到此刻才想起。是掉在了缺口外还是也一起掉进这空间了?连忙起身在四处寻找,耳旁传来庄聿的询问:“你在找什么?” “我的影月,你有看到它一起掉进来吗?帮我找找呢。”心思放在寻找影月上,不自觉地就去差遣他帮忙了,但听他说:“不用找了,刀在那呢。” 我闻声心中一喜,扭头去看他,却见他目光落在我们头顶的那块水镜上,手电光照过去,果然看到影月了,它就躺在水镜之上,竟是没有与我一同到这空间来。只是隔了一镜,盛世尧就无法通过它与我互通感应了吗? “为什么我们会破那层好像水镜一般的气流到这处,影月却没掉下来?”我问出心中疑惑,庄聿答我三字:“不知道。”顿了顿又道:“看着像是重力所致,但这里有那种小鱼骨,证明即使重力轻也能进来。所以,一时间我想不到是什么原因,你旁边找块小石子扔扔看,看能不能穿透过去。” 我立即起身去找,但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将庄聿上下看了看,迟疑地问:“你怎么了?”从跌下来到此刻,他始终都坐在原地未动过,以他的脾性不可能会如此。 他眉宇轻蹙了下,扭开头冷漠地说:“没事。”这下我肯定他有事了,定是刚才摔下来时因为垫在我身下所致,我到这时都还觉得全身疼痛,更何况是他。想了想,走回到他身旁,视线定在他的腿上。他能坐起,代表上半身应该无恙,极大的可能是腿骨折了。 只听他用极厌烦的口气道:“好了,别看了,是右腿断了。” 虽早已猜度到,但听他亲口承认还是吃了一惊,只见他的右腿呈扭曲状蜷曲在那,我忐忑地问:“需要我帮你扶正吗?”他挑了挑眉,没作声,黑沉的眸子凝着我。且当他是默应了,蹲下身去小心地扶他右腿,搬动时明显感觉到他轻颤了下,即使如他这般强硬冷漠的人,也终还是有落难无奈之时。 对这种腿断后的应急处理,我并无多大概念,只觉得最好不要动他,若是有夹板之类的能帮他固定一下,可此处四周都是硬梆梆的犹如石头一般的黑泥,哪里去找夹板呢。 庄聿烦躁开口:“别磨蹭了,赶紧去拣石子试验下。”我闭嘴不多言,反正他也不是我的谁,即使感念他最后绅士风度了回,但眼下情况就是有心也无力。起身到旁边捡起一块小石子,正准备要丢掷,忽然想到石子若掉下来,岂不是刚好砸在庄聿头上。但听他轻哼了声微带恼意地道:“你尽管扔,我虽然腿断了,手还没断呢,一块小石子难道还接不住?” 好吧,是我想多了。扬手朝水镜丢去,如意料中的,石子在触碰到那个气流层时,反弹了回来,庄聿扬臂一扫,动作利索地接住了石子。接而一道弧线向上,我仔细一看,发现是他的细丝铁钩,额头冒出一道黑线,既然有这工具何需我拿石子扔啊,早拿来用不就行了。倒是忘了之前他的细丝一直是缠绕在我腰上的,所以也一同坠落到这空间了,可能在下地前他把细丝收了回去。 那细丝铁钩我留意过,在他手上掌控自如,铁钩能够收在一起,好像还有专门的套具。能看到铁钩向上时有黑气浮现,显然庄聿使了黑濯术凝于铁钩之上,但即便如此,在触碰到水镜层面时,并无听到敲击声,但却是如遇到了挡板一般弹开。庄聿手上一转,将铁钩横向而甩,这次听到“乒”的一声,铁钩嵌进了水镜旁的黑泥石里。 随后庄聿在我眼前表演了一幕空中飞人,只见他的人拔地而起,很快悬在了顶端,凭靠铁钩支撑他重量,他伸手触了下水镜,贴掌在上,黑气浮沉,可都没有用。最终他只能缓缓下落到地面,把细丝铁钩收了下来,这次我看清了,他的细丝好像是有伸缩功能的。暗暗惊诧,两千年前的武器都做得这么先进吗? “有什么发现吗?”我问了句。 他瞥了我一眼道:“这是一堵气墙,与缺口之上之前你触碰的那堵气墙是同一原理。水的密度和气体的密度紧密揉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无形的屏障。” “可是,我们是怎么穿透进来的?难道是从上而下能进,从下而上不能进?”我疑惑地问,抬头又看了看水镜,觉得刚才的推断也不合理,既然从上而下能进,那么我的影月为何却是躺在了水镜之上,无法穿透呢?总不至于是活物能进,死物没法进吧,这太不合理了。 庄聿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原理,应该是时间问题,无论是水还是气体都是流动的,所以定有一个周期性存在,在缺口之上时就感觉到漩涡吸力时大时小,也正是这原因。” 那就是说我们刚巧遇上了可穿透水镜的时间,即使外面的人想要下来救我们,也很难办到,因为谁也无法掌控这个正确的时间度,有可能是一小时一次,也有可能是一天一次,或者一年,甚至更久。仰起头,定定地看着那水镜,在心中默念:盛世尧,你千万不要下来。 耳旁又传来庄聿的声音:“我怀疑......”话说半句,却顿住在那。我垂眸看向他,见他面色沉凝,眉宇紧锁,迟迟不道出后文,不由问:“你怀疑什么?” “可能这样的空间不止一处。” 我怔了下,“何以有此判断?”他接下来的回答,使我心沉到谷底。“因为在我们直坠而下时,尧也松开了手,试图俯冲下来拉住我们,而最终只有我和你共同掉进这个空间,他却不知所踪,除非是他在气流上层某个位置阻住了下坠之势,否则就是掉进了另外的空间。” 当时因为庄聿在上,我在下,急坠而下时,我根本看不到盛世尧身影,所以不知还有此事。之前还叨念着他千万不要冒险下来,竟没想在当时他就不顾危险要来救我们了,如果是这样,那他一定不会在下坠途中骤然而停,而水镜之上看不到他的人,那就真如庄聿所言,穿透水镜有特定时间,盛世尧虽与我们共同坠落,但有那一两秒的时间差,从而使得他与我们错开了。可同一条途径,怎么会有两个不同的空间呢? 即便真的有,我们所处的空间有如此宽阔,还有空气流通,难保他掉落的那个空间也是这般,万一是淤泥层,那要怎么办?心里有声音在告诉自己,要相信盛世尧的能力,可是在得知他也紧随下来后,我无法再做到冷静。 跑到黑泥石边,用手电筒一点点照过去,寻找可能有问题的地方。做了大胆的假设,假如真有另一个空间,会不会就在我们的旁边,或者顶上?若只是一墙之隔的话,那么打穿这黑泥石墙就行了,可惜我的影月没法拿到,否则断可以尝试一下。 想到庄聿的那铁钩,与影月一般也是千年利器,有着精魂在内,刚也看到它确实能刺进黑泥石里,于是略一迟疑走回到庄聿跟前,“能不能把你的铁钩借我用下?” 他没直面回答我,而是反问:“你想做什么?”我指了指头顶道:“最大的可能,气流水镜上方,也有同样的气流层,使得他在坠落时,没来得及入我们的空间,而反被那旁边的吸力给吸了进去。所以,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打通到上面,若能打通,我们就能回到水镜之上。” 庄聿抬头看了看,蹙了眉道:“方法可行,但铁钩你掌控不了,它凝了我的黑濯之气,你的魂气承受不住。我来试吧。”我看他说话不像有假,只能沉默点头。 正文 155.骨化石 半小时后,庄聿停止了手上动作,阴郁地摇头:“没有用。ziyougecom”我抬头看着顶上被他铁钩砸过的痕迹,起初确实是有黑泥石掉下来,但都只下去一寸左右,就再无法深入。那黑泥石的里层露出灰白色,看起来与鱼骨化石很像。 我捡起地上的一块鱼骨半成品化石,敲了敲,确实坚硬,让庄聿试试看,能否用铁钩击碎,一试之后,铁钩将旁边的石块击碎了,鱼骨化石却纹丝不动。不由乍舌,竟是如此坚硬!看这情形,那未必就是化石,而是因为某个原因变成这种形态。不是与这空间的空气有关,就与那黑泥石有关,我怀疑原本黑泥石是海底的淤泥,不晓得怎么变成了如此坚硬的石块。 而最大的谜团是,这个空间是如何存在的? 如今我们可是在地表层下几十米深处了,怎么可能会在海的底部有一个含有空气的空间?水镜的原理也是气流与水揉合在一起,密度达到某种程度,水还能理解成是海水,那这股气流从何而来?不光如此,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是感觉不到空气在流动,但水镜之上有强劲的吸力,证明气体流动非常猛烈,从而使得水成为漩涡。 我还是坚持原来的推断,水镜层之上的竖面,定有孔,使得气体在蹿动。这孔要么就是极大,要么就是繁密无数,才能造成强大的气流。可是想通其道理也于事无补,我将四周又仔细搜索了好几遍,都没找到任何可能存在的孔洞,那如果是密闭的空间,那么我与庄聿两人在这里呼吸,要不了多久,就会耗尽空间内的氧气。 这是极严峻的一件事!氧气罐中的氧气所剩不多了,最多还能支撑两个小时,若短期内找不到出路,我们会因为窒息而死在这里。显然这个道理庄聿也想到了,所以即使他腿折了,也没歇着,头顶没办法,就用铁钩敲击两旁的黑泥石墙,再不行,又敲击地面,但都是同样的情况,无论哪一面,黑泥石只是表层的一寸左右,外层就全是骨化石一般的坚硬物质。 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颤着声喊:“庄聿,等等再敲。”庄聿停下来,疑惑地看过来,我将四周再看了看,喏喏地道出刚才的想法:“你说我们会不会掉进了......动物的嘴里,这个动物死了可能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于是,黑泥石其实是灌进这动物嘴里的淤泥,而外围那层却是它经过无数年后,在转变为有机化石。 什么动物能庞大到如此?我能想到的海底生物,只有是鲸鱼。 庄聿沉默半响后提出质疑:“那如何解释这里面会有空气?而且我们进来这么久了,并未感觉到空气变稀薄,可见空气还是在回流的,这空气究竟从哪来?” 脑子闪过一道电光,眼前蓦然而亮,略带激动地迈前两步,“你之前不是怀疑这样的空间不止一处吗?说盛世尧很可能掉进了另一个空间,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成群的这种超巨大动物一同死亡,然后交叠在一起,沉进海底的淤泥里,经过年轮转换,岁月变更,它们的骨骼转变成化石,可因为年数不够,还没完全变成化石,而海底淤泥有机物质过多,使得这化石层面上有肉眼看不到的气孔,于是就形成了类似蜂巢的回路气场。” 我一口气讲了这么多,中间连咯噔都没,到此处才顿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稍缓呼吸。勿怪我激动,而是唯有如此推理,才能证明盛世尧没事,他的处境应与我们一般。 庄聿定定地看着我,良久不语,我被看得莫名其妙,刚别转视线,就听他突然开口:“你对他倒是生死如一,从来都以他为首念。” 无需多问,自然明白他在指我对盛世尧的感情,生死如一吗?我并不知道。感情的事其实很难用言语来形容,因为很多行为都是一霎那间的本能反应,就如我坠落而下,盛世尧不顾一切也急坠而下欲救我。它与时间无关,是彼此之间心灵的磨合,以及共同经历的一切,造成了这种本能。 隔了一会,庄聿又道:“假如,我先找到你,或许,你与他就不会遇上,很可能后面的路就截然不同了。”他的神色微微有些怔忡,凝着我的眼神带了某种我看不懂的深意,我沉吟了下摇头,“不会不同,你要成的事没了盛世尧行不通,所以你还是会借由我来找到他。” 庄聿慨然而笑,幽声说:“成晓,你理解错了,我说的不是现代,而是两千年前。可能你不知道,在你幼年时你我有过一段回忆。那年我不过十七八岁,巫婆还不属我手下,你被她带入皇城游玩,不幸落水,我恰好经过救下,之后你常来黏我,跟在我左右。起初会觉得烦,渐渐就习惯了,可这个习惯在一个多月后突然终止,你不再出现,我甚至去打听你是哪家贵族王公的孩子,却都无果,最终只能作罢。一直等到我成为滇王,你一战成名后,我为你赐封天女之名应宁时,才发现你竟是那个幼年叫阿晓的小女孩。而后来......”他没再说下去,眼中似闪过哀色。 心中波澜起伏,没想到应宁与他还有这般渊源,不过当时的应宁是幼年,对他是被救之恩的认犊之谊吧。盛世尧曾与我提及过一些后事,说在应宁被封为天女之后,滇王也就是庄聿前世,曾对她下聘,欲迎娶她为王妃。不知那时应宁是否已经心系巫师,最终滇王颁布的婚旨以她应劫而死,一场大火来结束。 虽然我有应宁的魂,也有部分她的记忆,但面对庄聿此刻的慨叹,不知该如何作回应,只好蹩脚地转移话题:“我们来分析下这骨化石是否有气孔吧。” 庄聿沉眸数秒,最终移转了视线,我暗暗松了口气,这样对过去有缅怀的庄聿,还真是不适应。倒习惯了他的阴沉与冷漠,即使偶尔有温情,也是对简宁一。可就在我俯身去拣那鱼骨化石时,突听似呢喃一般的低语从他嘴里溢出:“你是真的忘了那些过往......”顿了顿后,又轻言:“忘了也好。” 我埋着头假装没听到,敛正心神把鱼骨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看来看去都没发现异样,就是平整如石头一般的东西,要怎么才能探测是否真有气孔呢? “把鱼骨拿来给我,再把两个氧气罐搬过来。”庄聿冷声吩咐,我抬头而看,见他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冷凝,仿佛刚才的感慨并未发生过一般。点点头,把手中的鱼骨递给他,然后再去搬两个氧气罐,只见他把鱼骨放在两个呼吸器中间,启开其中一个氧气罐阀门,等了片刻,又再启开另一个,数分钟后,他关闭两个发闷,作出判断:“确实有气孔。” 我看到那个鱼骨周围,冒了一层水雾,而这水雾并不驱散开,反而像是引入鱼骨。那就是说,这种半成品的骨骼化石确实有无数个肉眼看不到的气孔,是这些气孔中有气流在蹿动,而且封在表层的黑泥石一定也有气孔,整个空间看起来是密封的,实则却完全流通。但这还无法解释空气的由来,海底淤泥深处,空气要怎么汇入进来呢? 除非......除非一种可能,就是数千年前甚至上万年前,这片海域发生过一个大灾难,使得海底生物尽数毁灭,连这种超大型的动物都不能幸免,然后它们的尸骨下沉进海底,埋入淤泥,骨堆成山,与两百米外的孤岛地表层下的某处相连,然后外界的空气从那处传入,进到接连在一起的骨化石气孔内,形成一个超长距离的回流。 能够满足这些的,唯有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天祭台的洞穴,而庄聿三人下到洞穴内所遇到的小型漩涡的气流就能解释通了,是在那些岩层的周围或者底下,埋着这些骨化石半成品。可因为是接近地表层了,气流回旋不像这海底深处,所以我和盛世尧被水冲到漩涡洞口前遇到的那个气流屏障,相对而言没那么坚固,能够被他用秘术撕裂开。 我甚至觉得,天祭台洞穴的磁场裂层其实就是因这无数的骨骼化石气孔造成的。想象骨骼化石交叠在一起,成为一个变形的球状物,数以千万的气孔形成的回路交汇成多缕气流,从个人使得空间磁场发生改变,每一缕气流形成一个裂层。如此算来,我们之前估测四个裂层还是少了,也或者,引汇到洞穴里的只有四缕,还有别的引到了别处。 这么一推断,孤岛的岩层或者在地表层下还有很多个独立的空间。而界此,基本能断定盛世尧是被吸进了另外一个动物骨骼内,那个动物应不小,否则若是小生物的话,不可能容下一个人。想起曾看过的一片报道,说自古以来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常有成群的鲸鱼冒险游到海的浅滩处,然后用尾巴拼命拍打水面,同时发出绝望的嚎叫,最终在退潮时搁浅死亡。 不由想,这场灾难会是鲸鱼集体搁浅自杀吗? 正文 156.他疯了 关于鲸鱼搁浅集体自杀的事例有很多,也有过足足三千斤重的单鲸搁浅而死,但这些鲸鱼基本上都是死在海滩边上,至于原因,有很多种说法。|| 有的说与海上地形气象条件有关,鲸鱼发出的超音波回声失去准头,使得它们迷路;有的说是鲸鱼受到危险的惊吓,而慌乱潜逃所致;还有的说是鲸鱼由于病魔缠身,身体虚弱,无力驾驭风浪,随波逐流被海水推上海岸,或者有意爬上岸寻求喘息之机。 但这些论断背后,都用事实论证鲸鱼搁浅多发生在坡度平缓的海岸处,此地孤岛岩石,怎会使得这群生物搁浅呢?或者上万年前,其实孤岛并不是这般只剩岩石? 现下研究这些无用,主要是如何能破开这些骨骼化石,否则即使有空气流通,也活不长久,终究是要被活活饿死在这的,尤其是还没有淡水源。 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用强酸腐蚀,可是哪里去弄强酸呢?此路行不通。凝注了庄聿黑濯术的铁钩也无法穿透,就算我有影月在手,相信结果也是一样,所以蛮干似乎也行不通。沉敛心神,我也坐在了地上,埋头苦思对策。在基本确定盛世尧暂时无碍后,我的情绪平复冷静了下来,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一种方法是我们还没想到的。 突然想到一事,假如这些骨化石中间有空气流在蹿动,岂不是代表着存在声音传播的媒介,那么是否我在这里说话,能够传到盛世尧那边去?心随念动,我又再站起来,抬头看看,顶上太高,无法够到,只能走到刚被庄聿砸开黑泥石的位置,感觉到他的目光射掠而来,也没与他多解释,因为说出来他可能会笑我异想天开。不管有没有效,都想试一下。 拿石块先是在骨骼化石层上敲了敲,咯嘣脆响,声音并不沉闷,通过气孔里的空气介质传播应该能够很远。于是我加大力度去敲击,每敲一次就仔细聆听是否有回应,在敲击到声音足够响时,依旧没听到任何动静。我没气馁,因为气孔如此多,声音传播可能路径不同,无法传递到盛世尧那一层,于是又换了一边作尝试。 在我换位置到第三处时,庄聿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在作什么?明知那骨骼化石坚硬,这般敲击也不像是要击破它,你是想......传播声音?” 他果然敏锐,很快就意识到我举动的涵义,但随之而来的也是他习惯性地冷嘲热讽:“你想与尧联系上?也不想想这骨化石中有多少气孔,你这样盲目而寻,觉得能找到相对应的位置?愚蠢之极!” 我抿了抿唇,没反驳,他没说错,这样盲目寻找是很愚蠢,可不这么做,也是干坐在此无作为。只顿了数秒,我就继续敲击。坚定一个信念:很多事你做了,未必有结果,但你若不做,那一定没结果。这是......这是谁告诉我的?梅姨?外婆?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我不记得了,总之脑中突然就浮现了这么一句话。 静谧的空间,只听到我在乒乒乓乓的单调敲击声,终于庄聿忍无可忍地沉声喝止:“好了,别敲了。”我默了下,知道他可能腿骨折了,又被困于此,心情烦躁的很,然后我又不停的敲击发出噪音,更增长了情绪的躁乱,所以不想与他呛声,尽量以商量的口吻要求:“再等一会好吗?” 却听他说:“说你愚蠢真没说错,像你这般茫无目的寻找,找上一天都找不到。” 我把他的话咀嚼了下,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急声问:“你是不是想到哪里能够传播声音出去了?”他飘了眼我手上的尖石,我立即把它抛掷在地,期盼地看着他,希望从他口中得到有用的讯息。总算他也没卖关子,而是面无表情地道:“从他坠落的速度与我们相差无几来看,他只可能是被气流卷入邻近的空间内。而气流回旋最严重的区域,自然就是气孔最繁密,与相邻空间流通空气最临近的位置。” 气流回旋最严重,气孔最繁密......我猛然抬头,水镜层处! “让开!”庄聿对我呵斥,我闻声低头,见他手臂缠绕细丝,铁钩抓握在掌间,连忙退后了两步。铁钩击打开水镜四周的黑泥石,然后一下一下敲击在骨骼化石层上,在敲到偏右角的位置时,突然听到了外层空间有声音传过来。 我激动地喊:“是那个位置!”庄聿没理会我,而是在那处又用力击打了两次,等听到三声回复,这才肯定地下结论:“是那里了,并不是我们制造的声音回传。可确定了又能怎样,这种骨化石坚固无比,除非......” “除非什么?”我急急追问。他说:“受重力的承受面扩展,使得气孔相互挤压而碎裂。” 我不太明白他意思,承受面扩大,用铁锤吗?别说手边没铁锤,即使有,我觉得也不大可能造成小气孔挤压呀,这得多大的重力啊。脑中忽然灵光闪动,惊喜地喊道:“有了!你那不是有一个金属盒嘛,我们想办法把它贴在那里使其爆炸,不就是让承受面增大了吗?”炸弹的威力,足够使气孔挤压碎裂了吧。 却见庄聿一脸不赞同道:“你太会异想天开了,那个金属盒的威力能炸掉一个层面,这里无处藏身,你是想直接埋身于此吗?而且那个装置是用来引炸那群中了血降的水生物的,本身我与尧分工,他去引最大的那只过来,我则将其安置好,最后引爆,灭掉那批生物。但未及预料的事发生,最终金属盒我塞给了他,并没在我身上。” 啊?在盛世尧那?我刚要说什么,突然一声沉闷的声响从头顶传来,然后黑泥石层碎屑脱落而下,飘在了庄聿身前,只听他低咒了一句:“他疯了。”转而他看向我,“来扶我到角落去,这里很可能要塌了。” 看他神色这般严峻,知道情况不妙,没有犹豫就上前扶起他,等走到最远处的角落时,那种沉闷的声响又一次传来,这回脱落而下的黑石泥更多了,且范围在扩大。我们所站位置都难幸免,只能以手抱头护住。当闷响到第三声时,整个空间都在震颤了,黑泥石如沙尘暴一般往下脱落,尤其以水镜范围内为最明显,我们所处位置还好。 只听咯的一声脆响,水镜旁边的骨骼化石竟然出现了裂缝,接而是一下一下重击的声音,那道裂缝越来越大。莫名的惊喜在心底泛起,是盛世尧吗?若不是泥石脱落严重,我真想跑过去看。终于哗啦啦一声,水镜旁边的一块骨骼化石脱落了下来,而同时那面水镜也有了变化,水层荡漾不平,影月一点点从水层面上透进到我们所在空间。 是边缘骨骼碎裂掉落,造成了气孔改变,从而使得形成水镜的气流墙也发生了改变,也就是说这时候是水镜最薄弱的时候,承受不住物件的重力。正在我想让庄聿用细丝铁钩乘此机会把影月给拉下来时,忽然一道细小的身影从刚碎裂掉落的骨骼化石缝隙中竟然钻了下来,稳稳落地。 我抬头看看那细缝,再盯着那细小身影,心中犯疑。等到骨骼声响,小身影如伸缩弹簧一般慢慢伸展,变成熟悉的高大身影时,耳旁传来庄聿的低语:“缩骨功。”这时再确定不过,不顾随时可能脱落的黑泥石块,冲过去从后将他一把抱住,我轻唤:“盛世尧......” 大掌握住了我环绕在他身前的手,轻捏了下以作回应,接而拉开我的手,翻转回身,目光将我上下搜掠后问:“没事吧?”我摇摇头,看他也将潜水镜等都摘了下来,露出本来面目,神色虽从容,但眼中似藏着担忧。一低头,发现影月竟然已经在他手上,原来他在下来的时候,顺手将影月从水镜层中拔了下来。 他将影月递给我后,就移转目光看向角落里沉默不语的庄聿,两人对视了数秒,庄聿才冷声问:“你疯了吗?竟然把那个金属盒子拆解了?那是准备要炸中了血降的海凪群的。” 海凪?是说那看着像是水母的生物吗? 盛世尧淡冷开口:“如果出不去,还谈什么血降?”庄聿闭了嘴,确实若我们都出不去,金属盒子保存在那又有何用?盛世尧看出端倪,询问庄聿怎么了,我见庄聿垂眸不语,就将之前坠落到底时他垫在我身下摔断腿的事说了,盛世尧沉眸半刻,淡声对庄聿道:“谢了。” 庄聿嘴角露出讥讽的弧度,闲凉而言:“没什么好谢的,刚巧我在下而已。”盛世尧没理会他,走至角落蹲下在他右腿膝盖骨处摸了摸,丢了句:“等一下。”遂起身走回水镜处,从腰间解下绑缚的带子,系了块石头往那裂缝中一甩再一拽,竟然就固定住了。 正文 157.脱出困境 我微觉奇怪,走到裂缝正下方用手电筒照了看,发现在裂缝口上好像横了一根极粗的木棍,盛世尧的绑缚带子就刚好卡在那了。只见他吊了往上到顶端,探手进上层摸了什么往下扔,仔细一看,是一截粗短的木棍。 他从绳子上滑落而下,朝我伸手,“把影月给我。”等我递过去后,他横刀而削,将那根短木棍削成了一片木板,然后走到庄聿身前。这回我看明白了,他在给庄聿做夹板,固定摔断的腿。看到庄聿嘴角抽了抽,最终一句话没吭,任由盛世尧替他绑缚上木板。 心中暗想,这两人若不是敌对,而是朋友的话,那么应该是配合默契而且强有力的组合。事实上,在两千年前,他们的前世也本是同宗兄弟,而相貌的酷似,不正意味着两人解不开的血缘关系吗? 回到眼前,问起盛世尧上层空间怎么会有这般粗的木棍,他说是之前周通用来试探漩涡缺口时扔进来的柱子,我仔细看了看被削下来的木条,发现果然是,因为是船柱,在底舱被水浸泡太久,再好的木材都表层腐烂了,也正因为表层腐烂,长了青泥苔一般的海底植物在上,故而将木柱核心给封存好了。 之前在我敲击各处寻找声音传播通道的同时,他也在上层敲击寻找,可由于他所处位置无法看到水镜,故而不知哪处才是与我们连接的点。最后听到我们传播过去的声音,就折断木柱,将金属盒子拆解开,把硫磺粉给塞进木柱中心,做成简易炸弹来引爆。相对而言,威力要比直接金属盒爆炸小许多。 盛世尧说这些时语气平淡,眼睛都没眨一下,但听得我却胆战心惊,他当真是大胆,这么小的空间敢引爆炸弹来破坏骨骼化石,难怪庄聿当时要说他疯了。若是份量弄得不好,或者不小心走火突然引爆,那后果......不敢去想。 说话间,我发现了个奇怪的事,连忙去推他问:“有没有觉得那水镜面好像变高了?”两个男人同时抬头,看过一眼后均倏然色变,庄聿失声而道:“不好,气流层在寻找切合的点,很可能会自行移动到你所在空间的上方位置。要想办法阻止!否则上下两层就都在这气层底下,我们要上去就难了。” 盛世尧未等他话说完,就冲到垂落在裂口处的绑缚带边,手臂一缠绕人就上去了,到得裂口处,看他骨骼收缩再次使用缩骨功,钻进了上层裂口。我不知他上去是要干嘛,那水镜向上移动的速度还不慢,估测已比原来高了有一米左右。那我们这个空间高度近两米多,若盛世尧的空间与我们这个一般高度,那水镜只需再上升一米,就是将我们又拦在了气流层下。 不过数秒,盛世尧又从裂口里钻了下来,快速滑到底端,也顾不上伸展回身体,拉了我就往角落边冲,口中一声喊:“扑倒!”我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压在了身下,紧接着是一声巨响,热浪翻涌而来,哗啦啦的碎石纷繁而落。 旁边传来庄聿的低咒:“该死的,你是要把这地方都炸塌吗?”盛世尧抬身回看了一眼后方,语声淡漠地回:“塌不了,炸药我分成了五份,最大那份还留着的。之所以觉得威力大,是因为那处上下层互通的原因。别多废话,乘气流不稳时赶紧爬上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和盛世尧一人扶住庄聿的一边胳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也不管飞石坠落会不会被砸到,就往骨骼化石裂开的口子下方冲。因为若不乘此机会爬过水镜层,很可能就永远出不去了。可到了裂口处,发现顶端的木柱已经被炸成了灰烬,绑缚的带子也烧毁了,庄聿一扬手,将细丝铁钩给悬挂了上去,牢牢固定住,只听他沉声道:“我先上!” 盛世尧没有犹豫将他往上一托,很快他就悬到了顶端,刚才那一炸,使得这个裂口变大了不少,足以够正常人钻过,无需再像盛世尧那般用缩骨功。但庄聿右腿不便,攀上去很是费了一番功夫,在此空档,我把搁置在远处角落里的氧气罐给抱了过来,暗叹之前有先见之明,把它们给放在了最远的位置,要不然刚才热浪那么大,极可能使得它们也爆炸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回到裂口底下时,就听到已经翻爬上去的庄聿在喊:“快上来,上面炸开了个口子,又积了层很薄的气流墙。”盛世尧闻言眸光一沉,对我低喝:“先别管这些了。”说完就一手揽住我腰,一手则缠绕在庄聿的细丝上,往上攀爬,上面庄聿也在使力将我们拉上去。 到得顶端时他伸手进来,不用说也是要拉我,借着他的手攀住裂口边缘,再由盛世尧托举,终于是吃力地爬到上层。本要趴伏而下去拉盛世尧,却听他下令吩咐:“小小,你立刻用影月去刺刚炸开的口子,不要让气流形成太快。” 闻言我扭转头去看,发现就在侧面位置有一个洞,从地面一片狼藉来看,正是之前他安置炸药而炸开的位置。看他已经上来半个身体了,不用我再多担心,连忙起身冲到洞口位置,用影月往空档里刺,发现触及的面不像之前水镜那般坚硬,软软的,一刺进去就有凹凸,多使些力气,似乎能够刺破过去,水珠透了过来。 不由大喜,果然是气流层还没完全凝结成型,就着刺破的那个点,我用力往下拉,一条细口子出现了,水也开始溢漫而进。陡然想到,若这条口子被撕开极大,那么外面的水不就会全涌进来吗?空间如此小,要不了几分钟就会把这里溢满。 转首想喊他们无论如何都要把氧气罐弄上来,却看到庄聿身边已经竖了一只氧气罐,而他的细丝铁钩还垂吊在下,显然他们与我思想一致,盛世尧还是返身下去拿了。可是看庄聿拉动细丝吃力无比,好像有极强的重力在下方一般,不对,不是重力,是那骨骼化石的裂口也出现了气流回旋,从而生成了气墙,可是盛世尧还在下面! 我心中大急,想要回身去帮忙,却听到盛世尧的声音在脑中沉喝:“小小,别过来!你不能松开影月,继续用它撕裂气墙口子,这里无需担心,我能上得来。”影月在我手上,他又能凭借此与我感应对话了,有了他的话,我深吸了口气,强令自己回转头去,凝注在眼前的气流层上。竟发现不过是停顿了数秒,那之前被我划开的口子,又重新凝结了。 道理一想就通,本身这堵墙就不是有形的,而是由气体与水胶合在一起形成的,就像细胞组合一般,只需自行修复后就又能重组。再使力时,发现要划开裂口比之刚才费力了不少,耳朵时刻注意身后的动静,听到盛世尧的低语声时,总算放了心。 从后伸来大掌握住我的手,熟悉的语调响在耳边:“松手,让我来,你把潜水装备都穿戴好,想办法把氧气罐背上。”我听令松开了手,定看了他一秒后回身,见庄聿已经把氧气罐背在了身上,是用细丝缠绕住的。地上还躺了两套潜水装置,分别是我和盛世尧的,但问题是绑缚绳子没了,要如何把它背上身呢? 我略一迟疑,快速将身上的潜水衣脱下,然后把里面的套衫给脱了下来。下水前为求方便,并没有穿我的外套,紫金匣子是缠绕在身前的。我把套衫给撕成一条条布条,怕不牢固,用三缕扭成一个绳子,然后再做成两条绑缚带。自己穿戴好后,我赶紧抱起氧气罐从后给盛世尧绑上,手穿过他腋下,紧紧在他身前打了个结。 这一磨蹭至少有好几分钟,庄聿已经手撑于地,扶着旁边的墙站起,单脚颠簸着走了过来。万事俱备,只等盛世尧这处用影月撕开裂口,我们乘隙钻出重回漩涡缺口内。相信此时的漩涡吸力一定没之前强了,它需要气流回旋重组的时间,但等到再次拼合组成后,那股吸力会重新凝聚。 刷的一声,庄聿的铁钩也扎入到气层上,随后黑气凝注而上,我留意到他的黑玉指环又呈现一层光晕笼罩他整个手部。而盛世尧则单手控影月而划,另一手翻掌而上,插指进裂口中,那道口子被他硬生生地给撕了开来,并没有出现我之前所想的情景,海水没有汹涌而入,竟然只是一点点渗透进来,似乎口子刚撕开,又有气墙在形成。 “小小,你先出!”盛世尧沉声下令。 容不得我迟疑,咬了咬牙埋头戴上呼吸器,旋开氧气阀门,就双手先伸入那撕开的口子,明显感觉到手上有阻碍,但还是能穿透过去。手伸出后就是头部钻出,水压的感觉立即就有了,我前半身已经到了水层中。身后一股推力,将我从裂口空间推了出来。 正文 158.脱出困境 重回水层中,适应了水压后,发觉果然吸力并不算大。回身去拉还在里面的两人,第二个出来的是庄聿,他的右腿不能动,只能靠单腿支撑着钻出,他的铁钩还插在裂口上,由于细丝用来绑缚氧气罐了,大大缩短了长度,所以在他钻出到一半时,必须要把铁钩收回。 就在他收回铁钩的同时,我用力将他拉拽,整个人被拖到了外面。可等我扭头去看时,整个人都僵住了,本可供人钻过的口子,此时竟然全都消失,只看到影月的刀头露在这边。气流竟然快速在撕开的口子上重新汇聚,与水层拧在了一起,又形成了气层墙。 盛世尧尝试上下用力,影月分毫未动,他在里层朝我们作手势,示意我们即刻离开。我如何肯,用力去拍打那层气墙,可之前还觉得松软的界面,此时已经变硬。庄聿用铁钩凝注黑气去砸,只能看到有凹凸进去,却是再刺不破。 我急得不行,每多耗一刻,气墙的密度就会增加,到后来就如水镜一般变成坚不可破的一面墙,而盛世尧就再也出不来了。炸弹!脑中闪过这两个字,他不是说还留了一份最大份量的吗?重新炸开一个口子去。却见盛世尧在里面朝我摇头,并未心念感应,而是用口型示意:行不通。 确实行不通,最大份的炸药,威力巨大,他在里面无处可躲。这个道理我立即就想到了,可现在要怎么办?凝目在露头在外的影月上,沉了沉心神,毫不犹豫伸指过去,在那刀刃上划过,潜水衣的防水手套顿时裂开,指尖也划出一道口子,血涌而出。 影月像有自主生命一般,在血被海水融开前,立即就吸入进刀刃中。这次没有听到盛世尧震怒的声音,他定眸看着我,知道我此举是何意。在魂城时,影月在同时吸附进我和他的血后,就会发生极大的改变,我希望这个改变能够帮到他。 他的手指抓在了刀刃上,很快血将整个刀刃都弥漫成了血红色。系在我腰间的刀鞘起了反应,蠢蠢欲动要与刀刃合体。“小小,闭上眼,不要看我。”脑中突然闪现他对我的下令。 直觉抬眼,发现他眸中闪过红光,暗道不好,他又驱动魔性来施展秘术了,不过心念电转间,红光骤然而逝,变成黑不见底的幽深。是魔瞳!我条件反射闭眼,曾今堕入魔瞳的记忆太过深刻了。只觉扑面一股不小的挤压之力,使得我往后退开了去,等感觉到身旁有人睁眼时,盛世尧已经从内钻了出来,贴靠着我的身体,滚烫。 不用说,他身前的蝙蝠图腾定又如火烧般热烫了。此时也没法去察看,他一出来,庄聿就甩铁钩而上,扣住黑泥石后,往上拉拽了一个身位,踢蹬了下左腿,示意我拉住他脚。盛世尧仍是在最底下,将我往上托,从而庄聿可借用铁钩再上一个身位。 本来我还担心靠庄聿一人吊起两人恐怕吃力,但等我被盛世尧托到顶后,就见他用影月扎在黑泥石墙上,一边借扶我脚,一边把影月往上移动来上游,这样大大减少了庄聿的承重力。等到他与我齐平时,再如刚才一般先后顺序操作。 漩涡的吸力比之我们坠落时,减去不少,可见那几下轰炸骨骼化石,对气流回旋影响颇大,但明显可感觉在逐步加强。眼看到缺口处时,格外吃力,尤其是当铁钩抛甩时,人会被吸力拉拽而下,幸亏盛世尧在下面托住我,而我再托住庄聿,才能勉强顶住。 再艰难,我们也终于从缺口中爬了上来,但见外边的景象惊险万分。周通他们四人背靠背聚成一团,一人手中执了一根长木柱,而类似水母的海凪密密麻麻地正向他们围堵而来,最中间的则是那头体积最庞大的,它被盛世尧射中那么多支鱼箭,竟然还能坚撑到现在。 似乎漩涡吸力变小后,这群生物也没那么恐惧这个缺口了。他们几人全神贯注在前方,还没发现我们已经出来,只见有一人俯身而下,从船板底部掀起一块超大的圆形铁皮。我脚下一蹬,想游上前去帮忙,但被盛世尧拉住,指了指缺口另一边的气墙,把影月塞于我手中。 是让我再次去破开那堵气流墙吗?可是之前不是已经试过,坚硬得犹如底部的水镜。转念想会不会由于漩涡吸力未到极致,而这堵气墙又在所有骨骼化石气孔的最上面,所以此时它并不像之前气流成型后坚固了?既然盛世尧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深吸一口气,往上潜游,再次勾住之前用影月刺穿的底板孔,靠近到气墙前,影月划过,果然不出我所料,一道裂缝清晰而现,刀刃刺进了对面。 我在心中对盛世尧说:“可行,快让他们都过来进到那边去。” 首先上来的还是庄聿,但他是揽紧了简宁一往我处移动,不由去看他的右腿,夹板仍绑缚着,仅靠单腿在划动,全部重量都靠单臂在支撑,他为了用细丝铁钩挂牢两个人,已经把氧气罐给解了下来,硬靠憋气在支撑。 可以看到,简宁一的视线始终都凝在他脸上,一直到我身旁,才朝我点了下头,奋力扑进被我用影月撕开的裂口中。过程不算困难,很快她就过去了,我朝庄聿示意,让他也先进,毕竟他的腿伤了,行动不方便,不可能如之前那般身手灵活。他也没推辞,一手抠住底板的孔,反手将氧气罐用铁钩勾了过来,然后抱住钻进了那边。 第三个人通过的是杨文浩,他潜游到我身边时顿了顿,我用力推了他一把,催促他快进,他没动,而是先把氧气罐和呼吸器解下扔进裂缝,然后把绑缚的带子绑在了我腰上一圈,再穿过头顶的洞孔打了个结。又用另一条绑缚带绑在我手腕上,这才牵住另一头钻进里面。 心中微动,他是怕我进不去,有意用带子绑住我,关键时候可以在另一边拖我入内。同时看我徒手抠顶端底板,怕我体力不支,所以用绑带将我悬吊在上,这样我就可以用双手来控制影月了。刀刃的划割不能停,因为要让撕开的裂口不立即被气流堵上。 已成功进去三人,只剩下我们几个了。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将铁皮竖起成屏障,但由于铁皮不够大,无法填塞住整个船舱,故而旁边有海凪钻过来,是周通与六子一人一边挥打,才没让那群东西靠近。不能再拖下去了,明显漩涡的吸力在变大,赶紧默念:“盛世尧,你们快过来,气流又增强了。” 只见盛世尧一个挥手,周通与六子同时撤退,但到缺口处时,两人险些被漩涡的吸力给带下去,幸亏他们手上拿了木柱,插进旁边的死角,才挡住那股吸力。与此同时,却见盛世尧推动那块铁皮往前,竟在挤压海凪群。眼看两旁涌入地海凪朝他张开口器,我惊得呼吸顿止,却见他扬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竟能看到弧线久久不散。 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他的血!奇迹般的,那群海凪都纷纷往后撤退,好像惧怕他的血一般。而他则乘此机会,从怀中摸了金属盒子,搁置在底板上,就回身朝我这处游来。 这时周通与六子也已经相互扶持着移到了我身旁,两人没多拖延,直接钻进裂口。但由于气流力量加大,裂口比之原先要小了许多,六子身形小还能勉强而入,但周通却吃亏在了块头大上,卡进半个身体就难再进了。我用力推,六子与杨文浩在那头使命拽,却怎么都卡不过去。手上一紧,盛世尧握住了我的手,合力往下一拉,使得口子多出了两寸,总算是把周通挤了过去。 你先进!我在心底划念。但他却默然摇头,抬手解开我头顶绑缚带子的结,把我往前用力推。如此我也不好再倔,只能顺着他的力道伸手钻入,当手一穿过,就感觉到有人拉住我两只手往那边拽。可当前进到腰部时,气流就像皮带一般在勒紧,不过只是顿了一秒,立即就松了,我直觉低头去看,果然见刀刃上血在渗透。 无言的难过在心头纷涌,他接二连三用自己的血来加固能力,又屡次催动魔性,后果会是什么我不知道,但一定不好。幸而这次没出现缺口内的意外,总算他在我钻入后,再次使用缩骨功,将自己蜷曲成短小身形也进到了这边。他随后打了个卧倒的手势,我们全都趴卧于底板,轰炸声隔了水层,再隔气层,显得很沉闷。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气墙的原因,感觉到震颤,但我们这边的水层却没太大起伏,反观另一边,犹如滔天翻浪般,水流汹涌。但可见那群海凪并没有全死,被翻滚的浪头拍打在四周的船板,挣扎着想要逃离。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群海凪竟然全都如潮般往我们这处涌来,纷纷撞在气墙上后,直坠而进漩涡缺口内。 不止一批,是一群又一群,无论是死的还是活的,全都被卷入到漩涡缺口去了。 正文 159.心眼对上魔瞳 我们面面相觑,似乎漩涡的吸力变得比以前更巨大了,竟然能够将好几米开外的海凪全部吸入,眼看着那头最巨大的也在往这处移动,甚至连旁边的碎裂的船板与柱子都在席卷而来。ziyoUge.com我伸手触了下气墙,坚硬如钢板,也幸亏有它挡着,否则我们此刻绝不能安然呆在这处。 很是纳闷,在我们进来前那股气流吸力还不至于这么强,为何短时间内就变成这样?是因为......刚才的爆炸吗?爆炸产生热能,改变水层结构,与漩涡中的气流扭成一股最强的吸力,更加固了这层气墙,若这时我们在对面,必然与那群被卷入的生物是同样的命运。 而底层类似那两层的骨骼空间有多少个,根本无法预测。当气流强到一定程度,一些被覆盖在骨骼口部的黑石泥都会被气流冲开,然后成为一个又一个容器。 忽然心头一颤,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在浮起,我形容不出来,就是感觉继续呆在这里会出事。急忙向他们打手势,这不是女人的直觉,而是心底最深处的某种意念在觉醒,因为脑中会忽闪过一些成像的片段,但却无法抓住那瞬间,只能意感到海底翻天覆地。 能够感应我心情的盛世尧最先反应过来,潜游到顶就用影月开始扎船板,其余人也纷纷利用手上工具试图撬开底板往上出。但底板被割裂开,却很难掀动,因为气流层那边的漩涡吸力,使得上层水压大到人力无法抗衡。 盛世尧当机立断决定往船的另一头潜游过去,离开漩涡影响区域。可只游了一段,我就发觉不对劲了,似乎两旁的舷板在汩汩而动,就好像外面有股力在挤压一般。 “小小,快到我身边来。”盛世尧惊急的沉喝声在我脑中回想,我立即脚下用力踢蹬到他身边,周通与六子机警地也围拢过来,等盛世尧割裂头顶的船板后,几人合力去推,终于推开了一条缺口,但可感觉向下的水压在与我们较劲,使命要把我们往底下压。 简宁一扶着庄聿潜游上来,铁钩悬挂住船板裂口边缘,杨文浩在底下托了一把,将两人先送上了上层船舱。而这时哗啦一下,两旁的舷板裂开了,两股吸力随之而来,我们由于都悬浮在顶端,不受控地被吸力带到了两边舷板上。透过裂开的缝隙往里看,似看到漩涡缺口以下的那种黑泥石,蓦然而惊,我知道了! 这艘船不偏不倚地沉进了那群巨型骨骼化石堆里,而船舱以下的底部沉进淤泥中,四周都是张开了口的疑似鲸鱼的骨骼,在气层墙那边因为热浪与气流交汇,形成了一股如旋风一般的气流群,这气流群透过密密麻麻的气孔,来回翻旋,使得所有淤积在动物骨骼口部的黑泥石都被气流冲开,于是就形成了巨大的气流回路。 更恐怖的是,这些空间存在空气,海底的淤泥层中,有着动物死亡后腐烂的物质,从而这底部空间就变成了一个最大的沼气池,天哪,我不敢去想象其后果了,这将是一场毁灭! 等等,那刚才盛世尧在底层引爆炸弹,怎么会没事? “是因为缺口的漩涡气流形成已久,我引燃炸药的温度立即被气层外的水温中和了。”脑中立即反射盛世尧的回答,这些念转不过是在疏忽之间。眼前形势容不得我们再多分析,舷板随时都有可能被外部气流挤压断裂,到那时,洞口全开,就成为无数漩涡流了。 盛世尧指了指我腰间的绑缚带子,再指指其他几人,立即明白他意思,是让我们一个接一个用绑缚带子连起来。我腰间那根带子还是之前杨文浩替我绑的,另一头还缠在杨文浩身上,他的氧气罐不知从哪找来一根铁丝捆在背上的。 等大家如麻花一般串在一起后,本准备合力潜游到之前挖开的洞口处,没想突然头顶船板裂开,是庄聿与简宁一在上层用铁钩重开了个口子。这样一来省了我们费力游行,盛世尧在底下推,上面用力掰,船板立即就被掀开了,我看盛世尧欲解缠在他手上的绳子,连忙默声说:“你先上,可以拉我们上去。” 他顿了顿,没迟疑就钻了上去,一到上面就回身来拉我,接着他的力,爬到一半时,耳旁传来轰的一声响,顿觉身体被拉拽而下,力道太猛,以至于连盛世尧都被我往下拖。不用回看,也知发生什么事了,是舷板被气流冲开了。这是一场拉锯战,上层庄聿与简宁一在盛世尧身后拖拽住他,而下层我身后三人则被吸力往黑洞中带。 人力上,向上的力少了一人,外界力量上,人力无可抵挡。勉强扭转头回看,见两面舷板都空了,周通半个身体已被拖进了舷板外的黑洞中,水层与那空间的气流在极快的凝结成气墙,一旦他被卷入,那么就会被永远关在里面,直到......死亡。 最主要的是,两边黑洞形成两股漩涡吸力,无论偏向哪方,都会被吸进去,唯独......我抬头看了看盛世尧,他潜水镜后的黑眸一沉,单手拽住我胳膊,另一手则用影月横向而划,边划边把绑缚带嵌进那划开的口子缝隙里。目标是,最中间!左右两股吸力形成漩涡,在中间位置碰撞,力量相反,只要想办法移动到中部,就能借助这反斥力上去。 可只移动了一点距离就再前进不了,因为绑缚带太短,身后拖拽力太重,离两股漩涡交叠处只差了一米左右。我回头想打手势让大家都使把力,只要能够再齐心合力向前一米远,我就能可不受外力影响,多一个人来拉拽,胜算就大一分。 但没想,转头就看到杨文浩在解绳子,立即意识到他要干什么,连忙去阻止。但他却不理会我,反而背转过身径自解着腰间的带子。我扯着嗓子吼:“不行!”可不光是他,就连周通和六子也都在解绳子。还没到最后一刻,为什么要这样牺牲?不,就是到最后一刻,也不要牺牲!我拼命打手势,让他们停下来,但没有一个人听我的。 杨文浩最先解开绑缚的绳子,他绕了一圈在手上,深深凝看着我,呼吸器后的嘴唇蠕动,我读出他的话:成晓,保重! 下一刻,他松开了掌间的绳,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三人疾速后退,而我却被上层的盛世尧给拖拽到了反斥力区域。届时,我已浑身寒凉,从内到外,都被悲浓情绪堵满。眼看着三人都将被吸进那张开的巨鹏大口时,突然后方黑洞中出现红光,由远及近,越来越亮,本身的吸力顿然扭转成气浪扑面而来。 我瞪大了眼,脑中只反应出两字:完了! 沼气池自燃了......周通三人被气浪从那处拍飞了过来,与此同时盛世尧将我往上提起,可这些都来不及了,巨大的气浪一下就将船板全部掀开,轰的一声,只感觉到四周的世界在天翻地覆,疼痛是随后传递进神经的,几乎立即就昏厥过却,但我的意识向来强悍,总能在即使昏沉后,仍有外在的感觉。 强烈的意念,使得大脑通过中枢神经传递到身体脉络,心眼再次开启,脑中呈现出一副浑沌混乱的世界。热烫的气浪层在把我身体翻搅再往上席卷,中间屡次撞碰到船板一类的阻碍物,但气浪的力量太大,使得那些阻碍物变得脆弱,不用说,在如此重撞之后,身体的疼痛在不断加剧,却也使我能够保持清醒。 我在混乱的周遭空间里寻找别人的身影,发现了庄聿与简宁一,两人紧抱在一起,无论被热浪如何翻搅都没分开,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看到庄聿手上戴的黑玉指环熠熠而闪,渐渐他们的周遭多了一层黑气环绕。应该是庄聿在使用黑濯术,试图护住简宁一吧。 不知是谁机智地抱住了一块挡板,虽然无法在气浪翻涌中平衡,但至少能挡去点外来力的撞击。看身影像是周通,再旁边是六子,他的情形就不好了,被浪层如弹簧一般拍来拍去,恐怕是早已像我一般昏厥过去。偏远角落处,有看到疑似杨文浩的身影,可是,盛世尧呢?他在哪?他离我最近,应该不可能被冲得太远的,但视线范围内却是找不到他。 忽然想到在热浪冲出时,他是在上层紧紧拽住我绑缚在腰上的绳带的,以他的心性,绝对不可能松开我。那么......他在我下面?!心眼是用心去看外界,而不是用眼睛,所以可以控制视角的范围,意念控制心神,探往我身底下,果然看到了盛世尧。 原来他始终都紧紧拽住那根绳带,一手托住我的腰部,若遇阻碍物撞击,他就会将我拽了翻转而过,让大多数的撞击力由他来抵挡,只余一小部分由我承受。这些不算,我留意到他低埋着的脸上,呼吸器不见了,氧气罐不知所踪,定被气浪给冲走了。 心中顿觉忧急,他似有所感地抬头,然后,我魂神入定,心眼对上魔瞳! 正文 160.活着的意义 当心眼看进魔瞳中时,就如一脚踩进了悬崖,所有的意念和魂识都无法控制往那黑洞中坠入。ziyouge.com所有外观世界的场景都不见了,只剩一片漆黑,上次堕入魔瞳的记忆还犹新,这次不管是盛世尧有意还是无意的,我都不能让自己在他魔瞳的世界里迷失。 因为隐隐而感,他想要做什么,而我必须阻止他。这是一种强烈的意念,不知道为什么,预知的能力竟好像增强了,不再需要入梦我就能感知后事,就如之前脑中闪浮过此刻所经历的天翻地覆。回念想,我竟是好久都没有再做过梦,以梦来预警什么了,是从......我上一次被盛世尧吸入魔瞳开始。是否这代表着我身体内应宁的魂在觉醒呢? 不管是与不是,目前我没时间去想,强敛心神,集中意念,顿觉堕入深崖的感觉骤然消失,虽然仍是一片漆黑,但耳旁似听到语声。我侧耳细听,好像是盛世尧的声音,他在跟我说话?不对,他是喃念自语,再听了一会,我明白了一件事。 魔瞳将我吸进了他的心神中,我听到的语声其实是他脑中转过的意念,他在默想秘术口诀。若只是像庄聿一般,借用秘术来防御此刻外来力量,倒也没什么,怕只怕......刚念转过,就见眼前两处红光闪烁,没等我疑虑,一只蝙蝠的轮廓就出现在了眼前,因为,轮廓的边缘如火焰一般酌亮,而最中间通体漆黑,不用说那红光定是蝙蝠的眼睛了。 这是......盛世尧身前的那只蝙蝠图腾吗?原来从他心神里面去看,竟是这般情景,那么是否意味着每次图腾灼烫时,他自己用意念看到的都是这般场景? 在这里,心眼无法再窥知到外界,但却能凭借蝙蝠图腾的轮廓越来越亮来判断,他在不断催动魔性,甚至都感觉下一秒整个图腾都将燃烧起来,就如他们所说的魔神的诅咒——烈火焚烧。不能这样下去,魔性会将他毁灭的,既然我能走入他的心神中,那么他一定能感应到我的心念。一遍遍地默念:盛世尧,收回魔性! 当不知默念到多少遍时,发现蝙蝠图腾的轮廓变黯淡了,幽红的双眼也开始明明灭灭。我无法确定是他听到我的声音在收敛魔性,还是无力再施展秘术,只是当恢复黑暗时,感知逐渐在抽离,最后的意识也在一点点从脑中抹去,最终浑沌湮灭。 我又做梦了......因为我看到了应宁的儿时,她一个人独睡在一张极大的古床上,小小的身体只占据了一个角落,唇角弯翘恬然,似乎做了个美梦。有个声音在心里问:想知道她做了什么梦吗?我刚想摇头,那声音却果断地下了决定:那我送你进她梦中吧。 眼前白光一闪,场景立即切换,到了个模糊的空间,视觉范围内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似听到孩童娇笑的声音,我循声而找,很快就看到了应宁的小身影。她穿的是刚才睡觉时的白色内衫,两条小发辫编在脑后,与剩余的发垂落在肩,看着很是娇俏。 等走近了,发现她并不是一个人,在离她几米远处,还有一个白发老人,看着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只听小应宁道:“老爷爷,你讲错了,历史是不可改变的,即便一个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把时代扭转。”老人捋了捋白胡子后笑问:“何以见得?历史的轮盘本身就是人为在转动,自然人力能够搅翻这一切了。” 小应宁想了想,歪着脑袋说:“那你之前讲夏商朝到春秋,再到秦汉,一代又一代交替轮换,不就是意指历史不可更改吗?你还说现世西汉也将不长久,江山代有人才出。” 听到这里我暗暗吃惊,应宁这么小就开始博古论今,研讨时事政论?不对,这应该是小应宁的梦,为何她会梦到与一位老人家在讲历朝历代的法则?是因为她自小天资聪颖到能够无师自通,从而在梦中杜撰出一个人与她展开辩证?直觉反应是不可能,但又无法解释眼前的景象,姑且把这些归于先知能力的缘由。 渐渐我觉得有些迷盹,就眯了会,再睁眼看时看到小应宁和老人家仍在,但场景换了一个,老人家的衣服也换了件,小应宁倒还是那件睡觉时的白衫。两人正争辩的起劲,各持一种观点,这次我微微吃惊,他们论的正是当前滇国的史实。从第一代滇王到当代尝羌,功过各述,听这话中意,好像此时西汉还没占据滇国。 不晓得是不是我对这些政治不敢兴趣还是怎么的,听了一会,我又觉得困顿了。闭眼而过是听到小应宁的呼唤醒来的,她当然不是唤我,而是喊的老人家。大致我有些明白了,这是小应宁每天的梦境,而今天这个梦里,不知道为何老人家还没出现。 也不知道为何让我一次次入小应宁的梦,现实里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被我忘记了,正要冥思去想,突听小应宁喊:“鬼谷子老爷爷,你快出来啊,我准备了一箩筐话要跟你说呢。” 我怔住了,应宁梦中的那位老人家是鬼谷子?鬼谷子是战国时期人,应宁是西汉,中间差了有好几百年,这难道是鬼谷子托梦教学应宁?鬼谷通天彻地,兼顾数家学问,人不能及,其中有一门就是神学:日星象纬,占卜八卦,预算世故,是为先知。由此而推断,那应宁的先知是......师传鬼谷? 等等,这些关于鬼谷的典故,我是从哪得知的?好像......好像谁曾讲过,是谁呢?思绪一遁入此处,犹如打开了一条通往现实的通道,意识开始从梦境中抽离,脑中影像翻飞无数,意念全部回笼,痛觉首先漫入神经,传至周身四肢百骸。 无法形容这种痛,是身体每一块骨骼都如碾碎了一般重组,也因为这痛和刚才的梦境,我知道自己竟然没有死。当知觉回到身体时,我竟然发现梦中好似经过了几天,现实却仍然停顿在浪潮翻搅的灾难中,浮浮沉沉。但又觉不对,似乎水压没那么大,尤其是头部,感觉像是露在水层之外。 我挣扎着撑开眼皮,入眼就看到湛蓝的天空,云层朵朵,晚霞红透了半边天。隔了一会,就明白为何我是仰面朝上的,因为我被谁用绳子反缚在了背上,基本不作它想,肯定身下这个背我的人是盛世尧。只是让我深觉惊惶的是,他似乎没有在游动,而是就随波逐流。 因为连头部微微扭转这个动作都做不起来,只能凭靠眼珠转动去察看四周,但视角范围内,看不到有任何人,只看到一些悬浮物。浪层时起时伏,有时打高到一米之上,再俯冲而下,整个过程中,盛世尧始终未动。我放空思绪,定定看着头顶的天空,等积聚到一些气力时,一寸寸地扭转脖子,扭转到不能再往后时,用余光看到了后面的情景。 一块如门板一样大的船舷底板撑浮着我们两人的重量,盛世尧埋头趴在上面,他单手握住影月刀柄刺进门板内,另一手则扶住板的边沿。看这情形,他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或者是本能的不放开影月。不,不是本能!而是他把自己的手用绳子绑在了影月刀柄上。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眼眶却是涌出了液体,模糊了视线。泪越涌越多,顺着脸颊滑落两鬓,没进发中。从没有过的悲伤,弥漫覆盖了我,因为我感觉不到身底下他有任何生命特征。一次次死里逃生,都是他力挽狂澜,这一次我还能活着,无疑又是他。只是,盛世尧,你知道吗?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所以,真的,你不要这样为救我不顾生死而拼尽一切,你也不可以死的。 心中即使在声嘶力竭地喊,也没有人来应我,仿佛天地间就只剩我一人。呆怔地想:如果我身体里有应宁的魂,如果应宁承继的是鬼谷先知,那么请鬼谷子老先生入我魂识来教教我,要怎么扭转乾坤,不需要改变历史,只需改变眼前的情境。 也不知沉浮了多久,终于浪层不再汹涌翻腾,渐渐平静下来了。我勉强抬起手,去解绑缚在两边腋下的绳子,解完一边,整个身体就往下滑,险险翻转过身抠住木板边缘,才没沉下去。这下我能看到他的脸了,湿漉的头发遮了眉眼,面色惨白。 凝目半刻,沉痛的闭眼,再睁开时伸出左手抓握住他绑缚住影月刀柄的手,学他那般也用绑缚带绑上,然后一点点把他往木板上推,过程是艰难的,一次又一次推到一半人又滑下来,但我咬紧牙关坚持。总算把他大半身体给送到了板上,我瘫软在边沿,大口喘气。 愣愣看着那张彷如沉睡的脸,鼓起勇气,伸手摸向他心口。一秒、两秒、三秒......没有跳动,心莫大悲,但我执拗地不肯移开,一直等到第十秒时,那处传来了微弱的颤动。惊喜瞬间将我淹没,他的心率本就比常人要慢上好几拍,这下跳动,意味着他没死,还活着! 笑着哭着,泪流了满面,活着就好,只要他活着,我就无所畏惧。 正文 161.小小的存在 我轻抚开盛世尧垂在额间的发,将他眉眼呈露出来,长睫如蒲扇般覆盖着......黑眸,应该不是魔瞳了吧,刚我摸他心口处时,能感觉到肌肤不再发烫,不知是最后的施术耗尽了他魔性,还是最终他听到了我在他心念里的呼唤,扼制了魔性。ZiYouGe.com 当生命屡屡翻覆如轮回时,我越来越无法控制心中对他滋长的感情,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了。彷如,生来就为与他相逢一般,从童年起就不断在梦中看到他,不管这是不是因为应宁的魂对他留存记忆所致,还是潜意识里的先知让我预见到这一天,这些都是独属于我成晓的回忆。此后的种种,都铭刻于心,永不磨灭。 都不知道,这个世界若少了盛世尧这个人,我存在还有什么意义?这一刻,我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盛世尧,我会想尽办法,在自己所拥有的空间,对你,倾尽所有,无论是生,还是死,或者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扬长了脖子,轻轻将唇印在他唇角,因为,我是那么那么的,爱着你。 尽管这般仰脖很吃力,尽管彼此冰凉的唇相贴,感觉不到温存,但我仍想这一刻能够持续久一些。之后无数次回想这刻,我们漂泊在海岸线上,两手紧握,轻轻吻着,都笑着哭了,因为太幸福,太美好,也太难忘。 是首先感觉到他鼻息,再发觉他的唇有在微微蠕动的,我没移开唇,紧凝着他的眼帘,黑眸并未睁开,唇似乎是无意识在动,从原本的蠕动转变为轻吸吮。莫名感觉体内有股气在往上涌,通过唇传到他口中。心神一颤,是......魂气?我竟是忘了自己的魂气能够修复他的魔性,他伤得这么重,是否只需我度些魂气给他,就能让他苏醒? 念在划转间,我还是退开了唇,不是我不愿救他,而是觉得还没到最后绝境时,并且我都不知道这股气流究竟是不是魂气,而魂气的摄入,对他是否真的有救,就是两千年前应宁救巫师,也不是用这种法子的。所以我不能莽撞。 分析眼前形势,从四周残骸漂浮物判断,我们应该离那艘沉船不远,而沉船就在孤岛两百米外,那初步估计我们至多离了三四百米。此刻天已渐渐暗沉下来,视线受阻,看不太清远一些的地方,所以无法准确判断孤岛的位置。 按理这边动静如此大,靠岸停泊的轮船上的人会有所察觉,安排人过来搜救我们,可至今没见有搜救船只出现,只怕是孤岛那边也出了事。之前在海底时,我推测那些动物的骨骼化石是数百只甚至数千只鲸鱼搁浅后死亡沉于海底的,绵延及孤岛,形成巨型气流回路的沼气池,最后轰然而炸,恐怕那股热浪会直冲到孤岛范围。 此时自身难保,也顾不得别人了。沉闭了闭眼,凭直觉选了个方向,推动着船板往前游。其实我浑身都痛,每一下脚踢蹬,都如针扎一般,但有痛觉是好的,就怕没了知觉,连脚都蹬不了,那就只能沉浮在海上了。 每往前游出十来米,我就停下来重喘歇气,随时去探盛世尧的呼吸和心口,感觉到颤动就心安。不知这样的过程有多少次,到后来我越游距离越短,体力已经透支,若不是心中仍有信念在,我真的就想趴在那睡过去算了。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注目时,是又一轮游动过后,拼命喘息着调整呼吸。昏黑中,因为头顶的月光特别皎洁明亮,所以映照得那双眸子也濯亮,给人一种错觉,看着我的眼神很温柔很温柔,像盛满了深泉的泉眼,欲溢未溢。眸色清明,应该是醒了有一会了,是我反应迟钝到这时才发现。 从干涩地嗓子里憋出声音:“你醒了?”嘶哑得犹如苍老了几十岁的老婆婆,但我语调不显激动,只是唇角微微上扬,就像是看到他醒来再自然不过的问候。我听到叹息轻溢在他唇角,从齿缝中跑出两个单音——小小。 再没比此刻觉得“小小”两字更亲切,更好听了。曾经他说这两字的涵义是,我于他而言只是小小的存在,原来那一刻,他就已经将我定义为,存在。 “阿尧。”我轻声呢喃,这是第一次自愿性的唤这称呼,没有别扭。四目相对,无需语言表达,无声胜有声。即使没力气再游,我也不绝望了,因为他醒了,无比坚定地信任着: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用怕。 沉重的眼皮渐渐阖上,告诉自己,就闭一下,但闭上后就难再睁开,实在太累太累了。依稀中像是做梦,听到有人在呼唤我们的名字:“尧哥,小妹——”会这般喊的只有周通,但那嗓音却不是他的,与我一般,嘶哑得犹如六旬老人。是做梦吧,我一直没敢去想他们几人的情形,在毁灭性的轰炸中生命变得脆弱,我有盛世尧拼死而护才得以保全性命,他们呢? 就在我放任意识湮灭昏睡过去时,突觉耳边传来低喃声:“小小,别睡。”知道是盛世尧,想强撑着睁眼,但试了几次都没睁得开,这时脑中反射他的语声:“小小,醒过来,周通带了船来救我们了,但我没力气开口,你必须醒来想办法提醒他我们在这。” 心头一颤,真的是周通?我立即用尽全力撑开眼皮,与黑眸相对,看到他微张了唇无声而语:“快喊他!”眼珠迟钝地转动,终于在左方几十米外处看到有亮光,那是......有人手执着手电筒在探照,但看那亮光似在变远。我不由大急,张口大喊:“周通,我们在这。” 等喊出来才发现声音如猫叫一般且嘶哑,能够传出去十米就不错了,如何能让那里听到?“找东西敲击发出声响。”盛世尧在旁无力地提醒。我立即环视周围,寻找可利用的漂浮物,在离我五迷远处,似乎漂了根棍子。但以我现在的体力,要推着承重了盛世尧的船板游过去,很难办到,尤其是夜里海风变大,浪层会把漂浮物推远。 只略一迟疑,我就去解绑在他手上的绳子,轻声解释:“我一个人游过去拿那根棍子。”他没有出声,只是定定看着我。但没想手一解开,我身体就直往下沉,瞬间就没了顶,两口海水灌进嘴里,手勉强掰住船板边沿,从水中探出了头。原来我之前都是靠单手吊挂而支撑重量的,此时一下松开绳子,整个身体都犹如灌了铅般沉重。 凝望着我的黑眸中隐现担忧,我勉强冲他笑了下,“没事,只是一时不适应,你等我啊。”说完深吸一口气,松开船板,返身往那处游。余光中来搜救的船在渐渐驶远,周通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小了,我只能埋头不顾扑腾着往前,看着五米远的棍子,却被海浪卷冲着走,等终于被我抓握住时,已是离船板十几米了。 当真是考验我体能的极限,事实唯有我知道,下半身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中,已经没多少知觉了,凭着本能与求生的渴望在坚撑着。往回游时,几度沉没再浮出水面,短短十来米的距离,艰辛到无法形容。但令人欣慰的是,搜救的船似乎又往回开了,那如一簇星火般的亮光,就等于是黑暗中的一点光明,我一个用力踢蹬,人蹿到了船板边。 没力气再对盛世尧开口说话,喘息着积聚体力,抡起棍子朝船板上砸,砰的一声,过上数秒,再砰的一声,目光紧紧盯着那簇光亮,终于在我砸到第五声时,看到光亮在向我们靠近。黑暗中传来周通询问声:“是谁在那边?” “周通......”我用尽力气嘶吼。“小妹?快开过去,人在那边。”闻言我笑了,这么难听的嗓子,周通居然还能辨认出是我。很快船就到了跟前,我微抬目光,看到周通趴伏在船沿上,看不清脸面,却能听到他激动的语声:“尧哥,小妹,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心头一松,手上再无力抓握任何,人缓缓下沉,水没过我的口,再没过我的鼻,却觉手腕处一紧阻住了我下沉的势头,勉强抬眼,看到是盛世尧抓握住我的手。但向来有力的掌,这次却丝毫没力,完全撑不住我身体的重量,明显手在下滑。还好与周通一起来的人快速跳下海,托住了我身体,才免我最后沉没进海。 两人被先后救上皮艇,我瘫软而卧,划转目光去看周通,发现他原来不比我们好到哪里,一脸血污,之前他是在漩涡洞口的,被沼气池蹿出来的热浪袭击面最大的应该也是他,所以他身上潜水衣已经破得不成样,露出来的地方都是血肉模糊的伤。甚至,他其实也无力行动,整个人就瘫靠在那坐着,但就是这种情形下,他依然坚持带船出来搜救我们。 回归现实,该面对的逃避不了,仍必须面对,我轻声问:“他们呢?” 正文 162.惟愿如此而已 周通似怔了下,隔了好久才答:“我不知道。ziyouge.com那气浪把我们所有人都冲散了,我属于是幸运的,被浪翻卷到离岛边不远的地方,据他们说岛的最中间突然如火山喷发一般轰炸而开,咱们停在岸边的船也受到了波及,目前岸那边也乱成一团,而船上可用的皮艇只剩这最后一个了。等下把你们送到岸后,我再出去找他们。” 默然无言,只闻浪打与海风的声音,我垂了眸微微侧转头,将脸轻靠在盛世尧的肩膀上。一股浓郁的悲伤,在我们之间泛滥而开,听到周通似带着哭音在说:“尧哥,这一次我们好惨烈,不仅都成了伤兵残将,六子他......可能凶多吉少了。” 盛世尧没出声,也无力出声,混黑的眸子,似与往常一般淡然无波,但我知道,他与我们一样,会难过,会悲伤,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因为他曾说过,他们是同伴。即便是庄聿他们几人,同行一场,谁又希望对方出事呢? 回到岸边时,果然如周通所言,乱成一团,而他所谓的波及还真是说小了,几乎整艘船都变了面目,船头与侧半边船身全是烧焦的痕迹,显然那沼气池蹿出来的火苗,一下引燃了紧靠岸边的船头。幸而海水无限,留在船上的人员众多,能够及时扑灭,否则此刻我们只会看到船的残骸了。 在船员们的吆喝声中,有医护人员跑过来抬我们,只听其中一人喊:“快!把他们也立即送去三楼船舱紧急抢救。”我琢磨着这话有些不对,一把拉住他问:“还有人回来了?” 那人点头道:“在你们回来前,岛主和简小姐在周边浅水区域被发现救了上来。” 庄聿和简宁一?我急声追问:“那还有其他人吗?”那人摇头,“船长有安排人在岛附近寻找。”旁边传来周通的低吼声:“立即开船,我亲自去找!”转眼就见船再次没进了黑暗中,只看到那一簇星火在闪烁。明知这时的周通其实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可能下一刻,他会因受伤过重而昏厥,但还是在心中祈祷他再走运一次,把另外两人能够带回来。 抬进三层船舱的医务区时,发现这里也乱糟糟的,原来伤兵不止我们几个,大多数都是灼伤,医护人员明显人手不够,忙碌的来来回回走动。是在角落的位置看到庄聿和简宁一的,本半闭着眼的庄聿顿然睁开,黑沉的眸光扫略而来,定定地看着我们,我似乎看到了他眼中闪烁过如释负重的情绪。想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希望我们有事的。 简宁一应该是昏睡过去了,安静地躺在他身旁,胸口有起伏,生命不大会有危险了。我将目光掠转到下,看向了庄聿的腿,那处已被医生正式上了夹板。很难想象,他仅靠单腿与简宁一两人能够在那场毁灭中获生,就事论事,庄聿的能力确实强。 周通是被抬上来的,整个人都已经迷盹了,嘴里喃喃说着胡话。我正要询问抬人的医护人员情形,却觉身旁一动,盛世尧竟坐了起来,横手越过我身体搭在了周通的手腕脉搏处,不过数秒就见周通微睁了眼,定眸向上,眼神满载沉痛与绝望,“尧哥,我把六子带回来了。” 心倏然而寒,六子找到了,为何周通是这般表情?除非...... 似有所感地转头看向舱门口,先后抬进来两人,在前的是六子,在后的是杨文浩。真的找到他们了?跟船而去的那名船员就在旁边,他说:是在离岛四百米外的海域发现他们的,两人被绳子缠在一起,挂在一根浮木的两端,漂浮在海面上。救起时,两人都已经呼吸停止了,沿路回来做过各种急救,都没有效。 医生走过去翻看两人眼皮,打入强心剂用电击,所有方式都试过,最终摇了摇头叹气。 我定定地看着并排而躺的两人,犹记得在最后毁灭性灾难来临前,杨文浩解开与我牵在一起的带子,对我说保重。在他之后的六子与周通,也都做了同样的决定,那一刻他们准备好了牺牲,而现在,真的两人躺在那里,停了呼吸。 悲痛吗?悲痛,干涩的眼里却流不出泪来,只定定地看着。 “把他送到另一间舱。”身后传来盛世尧的低语,音量足够旁站的人都听到。我侧转目光,见他视线定在六子身上,显然是要求把六子送到另一船舱。等医护人员把人又抬出去后,他回转眸光,对我轻道:“小小,扶我过去。” 我虽不明他意,但还是依言翻身下床,即使直立的双脚在打颤,还是勉强站住了,伸手扶住他胳膊下地。即使他的神色看起来要比之前好多了,但仍能感觉到他的无力,大半的重量都压在我肩膀上,使我举步维艰。有人试图要上前来帮忙,却被他轻声呵斥:“不用。” 他在拒人以千里之外时,淡冷是从内而外散发的,故而没人再走上来。缓步走到门框时,听到身后周通在唤:“尧哥你们......”盛世尧顿住脚步,头也没回地道:“你先治伤。” 我们来到安放六子的船舱,旁人都被呵斥了退出舱外。隐有所感他要做什么,但心底却不太相信,见他凝目在六子身上,极怅然的表情,我轻声问:“还能救?”他皱了眉,烟波清澈,淡淡开口:“你知道的,他与周通一样,与旁人不同。只要魂气不散,就能救。” “那......现在他魂气散了吗?”见他轻摇头,我微松了口气,就知道他单独要与六子一个船舱,就存了此念。但随即心底浮上忧虑,若是平常他能力齐聚时,要助六子还魂应是不难,可现下他自己都元气大损,怎么可能再施术? “若不乘现在魂气还未散时替他还魂,过后就来不及了,就是大罗神仙也难再救他。”盛世尧轻语到此顿了顿,才道:“所以,小小,我需要你的帮助。” 微微一怔,直觉而问:“我能帮你什么?”他敛转目光,定视于我,“你的血。这是最快能使我暂时恢复能力的方法,而又不至于损及你魂气。”我二话没说撩起衣袖,抽出影月就对手臂划了下去,若只需流一点血就能救回六子,又有何难。 本以为盛世尧是要将血饮下,但见他双指并拢在血口处抹过,遂将染有我血的指印在眉心,只见一道血气慢慢渗入进去。而奇怪的是,我手臂上的血口在被他用指抹过后,不会涌出太多血,只在他指轻抹时透出些许,这样连续了好几次,终于见他转目看向六子。 并未见他有什么动作,却隐隐看到六子的正上方似有气流在动,这就是六子的魂气吗?原来所谓的魂气还是有形的。突见他伸指点向六子眉心,那股气流就随着他的指尖缓缓注入,可行到半处却顿住,我转眸一看,发觉盛世尧自己都摇摇欲坠,明显接不上力。连忙道:“快再用我的血。”但低头一看,却见刚才那条口子已经凝结住,不再有血渗出。 我想也没想,扯起另一边衣袖,用力划了很长一条,血瞬时冒出。却听盛世尧说:“我不能中断,否则魂气不聚,立即魂飞魄散。”他迟疑了下,语声不稳地下令:“抬臂过来!”立即会晤他意思,把手臂伸到了他嘴边,当凉薄的唇贴近时,涌出来的血顿时汇流到他嘴角被吸入,立见成效,他指尖凝聚的魂气继续向六子眉心汇流而入。 我看着欣喜莫名,等那股气流肉眼不再能看到,心道这下六子应该能救活了吧。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是臂上贴着的唇还在吸吮,扭转头间,就见盛世尧的眸光闪烁了妖异的幽红,而我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本身就体力不支的缘故,全身发软往底下倒,但却被他反手一把拽住胳膊悬吊在那,继续吸着血。 心莫大悲,他的魔性又发作了!难怪他之前只是用指抹血凝注血气于眉心,恐怕就是为了杜绝此刻的事情发生,可该来的逃不了,他伤得太重,仅靠那点血气,无力将还魂术施展完成。而那一瞬的迟疑,他是认为自己能够压抑住心中魔性的,故而才让我用最直接的方式。到底还是低估了魔性的存在,他已经压制不了了。 看着这样的他觉得满心悲痛与绝望,终究是要被魔性湮灭理智了吗?那之后他要怎么办?假如,我体内应宁的魂气能够洗涤魔性,是否在他吸干我血后就能没事?看吧,老听他们提什么魂气,渐渐我也受影响了,了解到魂凝于血,血凝于魂,所谓的魂气其实就融入在血气之中。 我并不怪他,这次大难不死醒来,就下了那个决定,想尽办法在自己所拥有的空间对他倾尽所有。可能这一天来得早了些,但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只希望能够用我的血,我的魂,成全他的自由,让他脱离魔性掌控,只做平凡的,盛世尧。 惟愿如此而已。 正文 163.入混沌(1) 我神智已恍惚,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六子身旁的床沿,手臂依旧高举,被盛世尧紧扣住。ZIYOUGE.COM似闻舱门处传来动静,惊喝声起:“尧,你疯了!”沉重脚步声随即而来,我只看到黑沉身影到近处,一掌向盛世尧挥出,黑气浮沉。 “不要!”我喝断在喉间,却因为无力如呢喃般。 盛世尧一动不动,竟是硬受了这一掌,吸吮的动作顿然而止,他抬起了血红的眸,妖光熠熠。庄聿又挥出一掌,这次盛世尧抬臂与他对击,两掌相抵,只见庄聿身体晃了晃,被逼退了好几步,他惊怒沉喝:“尧,你清醒点,低头看看她是谁,她是你拿命去护的人。” 幽红的眸朝我看来,定在我脸上,我喃喃而唤:“盛世尧......”只见他身体颤动了下,血眸中似闪过惊痛,但下一瞬他俯下身来,庄聿见状在旁冷言:“你想清楚,继续下去她会死的。”我心头一颤,为最后那个死字,其实现在就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周身冷的不行,从外到内及至骨髓的彻寒。 苦涩地想,这一次定逃不过了。但盛世尧俯身到我跟前时,却并没有再执起我手臂去吸血,而是抹指而过,使得那条血口瞬间凝结,转而他将我紧紧抱起,一步一步朝舱门前走。 余光中看到庄聿惊愕的神情,就连他也不明白盛世尧这是要作什么。在走出舱门的那刻,庄聿在身后问:“你要带她去哪?”盛世尧不理,径自而走,很快就有答案了,他抱着我直走到最后一间船舱,一脚踢开舱门,听到脚步声紧随时他顿住,冷声地说:“别跟来。” “尧你......”庄聿迟疑地语说一半,而这时盛世尧已经将舱门关上。他没有把我抱到床边,而是走至角落,沿着墙角缓缓滑坐而下,整个过程中,他环住我的手都扣得极紧。这时我已然明白他举动的涵义,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可能魔性仍未除,但理智已经恢复了。 他将下巴顶在我额头,隔了半响我才发觉他似乎在颤抖,直觉想要抬头,却被他紧紧抵扣住,大掌压在后脑不让我抬起。本就无力绵软,于是作了罢,轻靠在他心口,听着那缓慢却有力的频率,渐渐阖上了眼。本要恍然过去的意识,突被一声如困兽哀嚎的低呜惊醒,我蓦然睁眼,张口惊唤:“盛世尧!”三字滚出,却发现自己并未发出音来。 怀抱着我的胸膛震颤得厉害,似哀鸣的兽般呜咽在持续,终于听到他从齿缝中透出字眼:“小小,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是强忍的紧绷,连气息都带了颤栗。我不知道他在恢复理智后,会是这般懊悔和痛苦,无法抬头,只能尝试抬手去环住他,可仅仅这微小的动作,也无法做到,最终我叹了口气,无声道:“盛世尧,我不怪你。” 虽然发不出音,但我知道他能听到。 环着我手僵了下,转而将我抱的更紧,狠狠的,恨不得将我揉进胸膛里去。他说:“你不懂,这次不一样,成青萍不惜用阳寿为你镇阴,全都被我毁于一旦,至此你于身俱来的阴气会渐渐吞噬阳气,魂气也会一日比一日淡。小小,是我害了你。” 是这样吗?难怪你会这么悲恸,只是还是那句话:我不怪你。如果到这里为止确实已是我的一生一世,我想也已经不遗憾了,有生死与共的同伴,有百转千回到可能别人几辈子都遇不上的奇特经历,还有,深爱的你。 盛世尧,遇上你是我成晓这辈子最对的一件事。 我是在心中划着这些念头中沉睡过去的,知道自己这一闭眼将会很长久,又要留他一个人孤伶伶的了。其实,我早已了解到,盛世尧是个孤独的人,他也很怕孤独,所以在他走在孤独的路途上,救了刘悦,救了周通,救了六子,让他们跟随自己,成为同伴。到后来遇上我,不管源起什么,他最初是存了把我成为又一个同伴的心态,所以才会磨练我也教我应付各种可能的场合。 这一次我无梦,只是一直堕在黑暗中,无法醒来。但每次有意识时,脑中总能出现影像,这感觉熟悉,是心眼在开启,能够看到周遭的情景。不用说,盛世尧始终都在心眼所能观测到的范围内。大多数时间,他都将我抱在怀中,有时他也睡着,如果醒着时要么揽我在怀里,面上神色淡然中似又藏了什么,要么就靠坐在那一动不动地冥思。 一天又一天就这么在陪伴中过去,但渐渐的,每天当我意识复苏开启天眼时,会整个人茫然,要过了很久才想起这个在身旁的人是谁,涩然而想:会是因为我身上的阴气吞噬了阳气,使得魂气日益变淡的原因吗? 突然有道电光从脑中闪过,如雷劈中,我震愕住。自我安慰说不可能,一遍遍将事情从头到尾地反复想,每一个讯息都在告诉我这是真的,巨恸在心底深处泛滥而开。盛世尧,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没被魔性掌控,这一切都是你布的局,你从没放弃过要抽走我体内应宁的魂的打算。 我真是傻,以为他妥协了,向我保证了,就再不会动那念头。却没想他借由救六子一事,来抽离应宁的魂。当时我确实没想错,人的魂气是融于血气中的,他即使伤及肺腑,对魔性也早已能控制,甚至......甚至之前为六子还魂到一半力竭也是假的,为的就是让我心甘情愿被他饮血,这时候的我一心想着救六子,心念全无抵抗。 若不是庄聿出现打断,那么应宁的魂就已被他完全抽离,很可能现在我忘了所有的一切,什么前世今生,什么两千年前,什么应宁与巫师,包括他盛世尧,我全都忘了。 盛世尧,你怎么可以这样?我在心中愤怒的嘶喊。 心眼场景中的他浑身一震,转眸凝看于我,眸中终于浮现沉痛。他缓缓倾靠而下,侧卧于我身旁,将我揽在怀中,良久叹息在耳畔:“小小,睡吧,一觉醒来,你就没事了。” 瞬时心眼关闭,意识沉流,即使无数个声音在抗议,但还是无法扭转乾坤,最终堕入无边混沌空间。却,场景似曾熟悉,恍得半刻,我明白了自己来到了哪里,小应宁梦游之地! 我又入了应宁的梦?可是为何不见她身影?是因为她的魂气在我体内变淡甚至脱离吗?虚浮几步,见混沌中似有人影,待得走近发现居然是那小应宁梦中的老人家,也就是鬼谷子。他闭眼端坐,并不如佛门那般双腿盘膝,而是自然垂放,两手则交叠在身前。 “你来了啊。”鬼谷子突然开口,但却未睁眼。我左右看了看,并未看到小应宁,不由暗暗吃惊,难道我连她的实体形态都看不到了?但见鬼谷子睁开眼看向我这处,面容慈蔼,缓缓道:“成晓,我等得是你。” 我瞪圆了眼,他唤成晓,是对我说话?惊愕地指着自己鼻子问:“你看得到我?” 鬼谷子点头,“自然,你入我混沌仙境,又怎会看不到你?”这回我傻愣在原地了,之前每次入应宁的梦,我都属于旁观者,就像是站在屏幕外,看着屏幕里的戏幕一般,而这次却是自己走进了屏幕,成为了主角。 在鬼谷子的指引下,我无意识地落座在他身前的石上,脑子变成了糨糊,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他也不语,任由我看着,神态安然。良久,我找到了一丝理智,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真的是鬼谷子吗?我的意思是历史上那个春秋战国时期的纵横家。” 鬼谷子微露笑容道:“苍生涂涂,天下缭燎,诸子百家,唯我纵横。是我,姓王名诩,号玄微子。曾因隐居周阳城清溪之鬼谷,故而被称为鬼谷先生。” 心中震愕,我居然能见到千古奇人鬼谷子老先生!但,如何会见到的呢?想了下,又问:“你说这里是你的混沌仙境,我怎么能够进到这空间来?” “也算是老夫与你这女娃有缘吧,两千年前你误入我空间,就测算到两千年后会有今日之会晤,故而老夫等在此处与你相见。” 他的意思是因为应宁我才能见到他?不对,他用的是“你”,其意是把我当成了应宁,我出言辩白:“老先生,你可能弄错了,两千年前误入你空间的女孩已经死了,我只是拥有了她的魂,可能不是你要等的人。”鬼谷子笑着摇头,“是你,没有错。老夫此地乃仙境,凡夫俗子本是不可能遁入的,你能进来是因为在某种特定环境与因素下,身体磁场与我空间磁场产生交汇。否则,即便你即使拥有两千年前女娃的魂,也是不可能进入的。” 特定环境与因素?是指时间恒流的期限还是我此刻体内应宁魂气淡薄所致? 正文 164.入混沌(2) 鬼谷子捋了捋长胡须,点着头道:“老夫没看错,你这丫头确实有慧根,也不枉我两千年前收你入门下了。ziyouge.com今日种种,是为天定,且看你如何选择了。” “你将应宁收作了徒弟?那她的先知预言,都是师承于你?”不由慨然,这在之前我就有过臆测,竟没想果真如此。鬼谷子点头道:“世人皆以为徐福乃老夫的关门弟子,就连老夫也不曾想百年之后的清修混沌之境,会闯进一个女娃,而且这女娃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几乎只要老夫说过一遍,她都能记住且融会贯通。之前你已入过她的梦,看到我们辩政的场景了吧,那时她已入我门下学玄学一年之余,而我所能教她的也只到那处了。” 一番话在心底琢磨过,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抬眼问:“老先生,你能预知后事,那应宁的命运你能堪透吗?”鬼谷子微眯了眼道:“你是想问明知应宁会有劫难,为何老夫没有救她吧。”被他点穿,我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别转开视线。 确实是那意,既然应宁可算他的徒弟,而他连两千年后我能来到这里算得出来,那应宁成年后的种种,他定都掌握于心,何故不救她性命? 却听鬼谷子道:“阴阳万物自有轮回天定,人力不是不可以更改,但却不能违反逆常。我纵有先知预测后世之能,也得遵循这条准则,在与之缘尽时也曾告诫过,但最终她没听老夫的,此乃命也。” “准则究竟是什么?她又违反了什么逆常?” “人之生老病死就属伦常,战乱祸福也乃历史法则,她用我教之的玄能观天象,知后事,主宰战争命数,就已是违反逆常了,理应受天劫,本只需度过此劫,她亦能入混沌化仙,但却被滇国武王尧逆天而行,使她重生返童,此乃伦常颠倒,唉,最终一步错,步步皆错。” 听到此处,我突然油生出一股愤怒,瞠目而道:“错!大错特错!若应宁拯救族人,平复战争是逆常,那战祸绵延民不聊生就是伦常?什么叫天定,什么叫命数?你被誉为千古奇人,门下弟子翻云覆雨于天下政权,难道就不是改变当代格局?” 等等,意念到这里,我忽然心中一咯噔,恍然间有什么刺进心头,却拨开了乌云。把整件事从头想起,应宁的先知不是于身俱来的,而是后天梦入鬼谷子混沌世界,向他求教学术而成,不就意味着原本应宁的命格不该是这样,她本该只是个稍微有些聪颖的普通人。 往后推断,假如她没有先知,那就不可能少年扬名,而战乱起时也无法站出来帮巫师击退敌兵,那场战争的最终可能是......败!到这里,历史轮转的走向已经发生了改变,之后遭天劫、获重生其实都是从这里延伸而来,甚至巫师尧以魔神秘书反伦常也因此而起,所以归根结底,溯本归源都源起于应宁儿时的梦入混沌,成为鬼谷子弟子。 再联想盛世尧与庄聿讨论的那些关于鬼谷子弟子的事迹:庞涓遇羊而荣,孙膑逢战不输,苏秦佩六国相印,张仪两次做秦国宰相;还有商鞅李斯,一个为孝公改革变法,一个助始皇一统山河!以及后来东渡寻仙的徐福,甚至都有传闻说他乃东瀛创始人,日本民间遍立庙堂朝拜。这一个个,都在推动着历史的发展与前进。 前后两者相连,背后的背后,主宰这一切的是......我盯视着鬼谷子的瞳孔越来越放大,抬起的手指发颤,“是你,是你在一手推动这一切!” 鬼谷子不语,面上和蔼神色也淡去,平静地看着我,眸中却精光熠熠。 霎那间,浑身发寒,这太可怕了。古时春秋的历史我所知甚少,但秦皇汉武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秦始皇统一天下是得李斯相助,而后求仙寻长生不老之术是徐福提起,李斯与徐福都乃鬼谷子门人,等于是一人助秦皇统一江山,一人将秦朝带入灭亡。再到汉武帝,修仙求道寻长生,沿袭的是秦始皇的旧路,谁能知晓不是受了有心人的蛊惑? 鬼谷子可以缔造一个先知,就能缔造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个,所谓历史,所谓伦常,全都操控在一个人手中,这是什么概念?我甚至怀疑,应宁儿时是真的误入混沌,还是被他有意引入?包括现在的我!什么磁场效应,我听得太多,都麻木了,只相信凡事都有因才有果,没有无来由的所谓的缘份。 一字一句地问:“应宁的所谓天劫,是不是你设的?” 鬼谷子眯眼又睁开,捋了把胡须后缓缓道:“女娃倒是敏锐,竟能洞察前事。没错,劫是我设下的,自选定她为式子起,劫就种进了她命格中。不如此,历史法则会大乱。” 什么意思?应宁受劫与历史法则又有什么关系? 鬼谷子见我困顿,提醒道:“你想想后来滇国的结局就明白了。” 滇国的结局......从历史上神秘消失,但后来从庄聿口中得知,事实上是因为武王尧为救应宁之魂,用魔神秘术扭转乾坤,将当时的宁城从磁场空间中抽走,从而改变了滇国的命运,使得其它城池都失踪不见,成为了历史上无法堪破的悬案。所以可以说是武王尧将滇国给颠覆了,倏的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心中划过的念头。 盯着那双精目失声而问:“应宁是饵,武王尧才是你的目标对不对?” 鬼谷子笑了,目录赞意道:“倒是一点就透,无论是两千年前还是两千年后,你都是这般聪慧。也是老夫刚入混沌,无法顾及世俗之事,竟没想等老夫成道后,夜观星相,发现天有异星出现。他之命数,纵是我神算鬼卜都测不出来,此人就是滇国的武王尧,那年他已十五,与魔神早已修立契约。天下命定,若我不早先布局,那么极有可能会因此人而颠覆大改,影响力之大难以估计,而即便是我也难扭转回来。 晓娃,也就是你口中的应宁被我选定也非偶然,她命理是与武王契合的。唯有她才能改变武王,使得武王转变性情,这盘棋在晓娃幼年定下,到得战乱祸起时棋局才真正开始。本以为此盘棋是老夫一人在下,却没想武王以强入之势站在了老夫的对立面执起了棋子......”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插嘴:“你已是入混沌的得道者,他如何知道你的存在,又怎么能站你对立面?”鬼谷子回道:“你忘了他与谁为伍?滇人将蝙蝠奉为魔神,并非子虚乌有而来,蝙蝠王的能力加上秘术,使得武王识穿了应宁被改命理,在应劫之前先用了一招偷龙转凤在普天大众面前将之烈火焚烧,且昭告天下,实则他用秘术将之封存。” “等等,你是说应宁并未应劫?”关于那场大火焚烧之事,盛世尧曾向我提过确实是他有意而为,是为了避开滇王聿的下聘成婚,但说后来应宁还是无可避免的应了劫,可现下鬼谷子意思却是背后还有与他对弈之局在,而且扼制劫难,这是怎么回事? 屡屡被我打断,鬼谷子有些不郁地道:“你想听老夫说就不要一直打断,怎么性子这般毛躁的?”我张口想反驳,原本对他是千古奇人鬼谷子老先生还心生崇敬,可得知他用应宁来算计巫师后,什么敬意都没了,但话到嘴边还是缩了回去,且听他如何讲后事吧。 鬼谷子目光搜掠于我脸上,顿了片刻后道:“武王用魔神秘术将应宁封印后,耗费修为不说,更将天劫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可他不知此劫数是应宁的命,早已不可更改,一旦抽离,她便活不长久,当他意识到这件事后,不惜逆反常伦,借魔神魔性使自己能力增强,为应宁改命格,但也因此他被魔性主宰,逐渐往成魔的道路走。 早前测卦没算错,他果真是异数,一旦他化炼成魔,那么世间万物都将会被他颠覆。所谓颠覆,就是翻转人类历史,让原本的轨迹全都覆灭。可到这时,老夫已无力扭转,只能眼看着事情往最坏的方向走。也是冥冥中天定,出现了转机,在他成魔最后一道线时,他的魂堕入冥道黑暗世界,这是成魔必经之路。此时应宁对他用情至深,以为他为救自己而遭劫,想尽办法要救他,终是让老夫觅得了扭转的机会。” 到这处已是再明白不过,但我还是问了出来:“应宁最后找来压制魔性的紫玉指环是你给的吧,还有她以魂注入武王体内来洗涤魔性,也是你教的吧?” 鬼谷子点头承认:“她是武王心头之人,唯有她用魂气感化,才能让他堕入冥界的魂回归,恢复神智。而那枚紫玉指环,是融注了数千年天地灵气,并加注我修习的百年修为在内的圣物,总算是力挽狂澜压住他魔性,没让他彻底成魔。否则,西汉之后再无后续历史。” 正文 165.奢望 我很想对鬼谷子嗤之以鼻,竟把盛世尧前世说成了能颠覆历史轮轴,甚至翻转乾坤,可是语塞在喉,反驳之词说不出来。ziyouge.com因为事实俱在,巫师醒转之后,能为应宁一人而将整座城池隐于空间之外,又因改变空间磁场使得整个滇国莫名消失,这种力量本就非人力所能达到。 若将此力量全归结在秘术上,连我都觉得不可能,只说明一点,初醒过来的巫师魔性仍未全除,发觉应宁为他而死,几至魂散,于是动用所有能力缔造平行空间聚敛应宁残余魂气,封存在冰雕之中。 有些明白鬼谷子意思了,倏忽之间一座城池被抽离,蝴蝶效应使得整个滇国都凭空消失,这样的能力不能用恐怖来形容,是惊骇。而这时候的他,还是被压制了魔性后仅有残余的能力,若从冥界回归真正成魔了,泯灭了人性,就不是抽离城池,而是,毁灭! 毁灭一座城,一个国家,乃至整个乾坤大陆。这才是为鬼谷子口中的颠覆。 人会对已发生的事产生恐惧,对未发生的只能在脑中凭空想象,故而我虽相通了其中原委,却无法感同身受,也没法站在客观角度去论事。反而因为是盛世尧的前世,我更关注的是他,指环压制了他的魔性,能力定然受限,要隐去一座城池必定不是随手拈来能办到的,极有可能会耗尽他所有潜能,然后呢?他会怎样? 正要再询问鬼谷子后事,抬眼间却发现眼前没了人影,我倏然惊站,左右寻看,都不不见其身影,懊悔不已:刚才凝神想得太专注,竟然被这老头给偷偷溜走了。 还有好多疑惑未解,是否在最后,他将应宁魂封于冰雕后,自己油尽灯枯而亡,故而才有他的第二世、第三世,想到五百年前的黄尧,甚或有第四世?但在魂城的古堡内,并没有看到巫师的棺椁,也没他遗留的痕迹,他最后去了哪里?会是那蝙蝠王洞穴吗? 还有,应宁误入此混沌空间已被证实是这老儿有意为之,那么我进入必然也是,他要借由我来达到什么目的?心中隐隐有答案,与盛世尧有关,而且是关于他魔性的。是这一世,魔性在他体内重生,而又没有另一枚紫玉指环克制,所以将重演两千年前的历史吗? 不行,我必须要找鬼谷子老儿问个清楚,扯开嗓子扬声而喊:“鬼谷子,你出来!” 鸦雀无声,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我跑出去好远又再绕回,所谓混沌仙境除了雾气缭绕外,只有我一人。心中不由茫然,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我幻觉,没有鬼谷子出现,也没有那些交谈,甚至怀疑这些是否都是我在臆想。 就在我六神无主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气泡,然后越变越大,当大到比人还高时,我似看到气泡内有人影出现,想走近一步细看,却听耳旁传来虚无缥缈的语声:“不要靠近,一靠近气泡就会破,你就再看不到老夫了。” 是鬼谷子!我眯起眼用力看进气泡,果真看清是他,但身影极淡。只听他一声重叹后缓缓道:“你一定奇怪为何老夫会进到了这气泡中,其实刚才老夫骗了你,这里不是混沌仙境,而是你的意识层。就如应宁做梦,她也是在自己的意识层内,是老夫以魂识遁入才能得见的。之前老夫说过,将毕生修为倾注于紫玉指环内来压制武王魔性,此后元气大损就长眠于混沌,直至近时魔气再度现世才苏醒过来。老夫的修为再不比当初,而你就在他身旁,刚才差一点被他魔气冲散魂识,导致魂飞魄散。” 心中暗暗吃惊,但对这老儿的话是半信半疑,谁知他说的是真还是假。不想与之多废话,打算赶紧问出心中疑惑,但却被他阻止:“此刻老夫没时间再为你解惑,气泡一散老夫就必须抽离魂识,今后要再入你意识层更难。你听着,武王魔性再现,唯有你才能拯救天下苍生,即便你不信老夫,但你得相信百转轮回,若不想历史重演,你就必须找到那枚紫玉指环为他戴上,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否则......” “鬼——谷——子!”突然一道声音破入,我听得清楚,是盛世尧的声音,而鬼谷老儿话没说完气泡就灭,他的影像也瞬即消失了,我怔在当下。 隔了数秒,似叹息似沉吟的声音再起:“小小,醒来吧。” 我心中一动,只觉意念翻转,眼前变黑,迅速从当前空间抽离,等意识回归时发觉自己有了感知,几乎无需用力,眼皮就睁开了,看进澄澈幽深的黑眸中。怔愣半刻,心中划过那个名字——盛世尧,没有忘记...... 没忘就代表应宁的魂还在,我勉强让嘴角牵起弧度,沙哑开口:“你失败了。”眸光浮动,明明灭灭几番,他都一动不动,时光似乎在他身上风化了,许久许久,终于是开了口,却语气沉蔼:“我不信命,认定了的生存法则一直都是:事在人为,可终究......”又是一声叹息,他没再说下去,只是将我紧紧环抱。 我明白他意思,在很久以前,我也从不相信什么命运,可偏偏命运就像个残酷而强大的暴君,主宰着你周遭的一切,到无法抗拒的时候,只能俯首称臣。不过这次,不管是不是鬼谷子遁入我意识层,使得盛世尧的计划失败,我都感谢命运的捉弄。 轻轻抱住他,然后双手相交,手指一寸寸扣紧。我已经走得太远了,远到盲目了过去,丧失了未来,注定要在逆天的道路上颠沛流离。而我唯一心愿,只想这一程能够与他相伴,还有四个字我不敢奢望,那就是......永不分离。 我心间所想,他必然都能知道,怀抱紧到不能再紧,让我想起那个被他诱骗差点抽走所有魂气的夜晚,其实我有点不太敢想起那个晚上。欺骗之后他如困兽般发出沉痛的嘶鸣,他说我是在他心上的,让我遗忘,他又何尝不痛苦呢?有痛楚在心里混混沉沉地搅着,身体里野兽低声的嘶吼和温柔的挣扎,翻卷起钝钝的一阵痛。 但我们谁都没再开口,不止此刻,而是之后的每一天,都如一部默剧般,他始终都在我身旁,甚至都不让任何人走进这间船舱,似曾听到过一次门口周通与六子的声音,从那之后他们就再没来敲过门。也算放了心,六子到底还是救回来了,而杨文浩......心中划过悲伤。 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但我明白,暗潮其实只是被暂时压抑,指不准哪一天就会汹涌而起。我始终都很虚弱,因为醒着的时间长,睡下的时间短,可能是之前睡了太久的缘故,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我都失眠,有时眼皮刚阖上,立即就会惊醒过来。 心底透亮,失眠是因为害怕,怕闭眼再睁开,物是人非,看着身旁的男人只剩陌生。常常要到实在困顿得不行,才会眯过去,至多睡下一两小时就会立即醒来。凝注着我的黑眸里,忧虑越来越浓,他的面色也越来越沉。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糟糕,无需去照镜子,只要抬起手就能看出,瘦得不成样,皮包骨了。 终于这晚,盛世尧替我裹了件厚外套,就将我抱起走出了舱外。迎面轻微的海风吹拂而来,顿觉心神凝霜,驱散了不少郁气。脚步未停,他一路抱着我走下楼,到了底层甲板上,寻了一处无人静宜之地,将我轻轻放下,他也随地而坐,把我扶靠在他肩膀上紧挨坐着。 他伸指,轻轻摩挲着我的发,视线凝在深黑的夜空之上,良久他才轻声说:“小小,不要跟我呕气了,好吗?”我心口一酸,他以为我是在与他呕气?何至于矫情如此,张口欲辩,却被他的指抵住唇,“别急着否认,你从身到心都在排斥着我。”那是因为...... 他轻叹:“我明白,在你这里我已经没了信誉,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我也不瞒你,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还是会那么做。因为我说过,尽我所能护你一世平安,这不是对应宁的承诺,而是对你成晓的。但有些事想总比做容易,没体会过其中的滋味,总觉得自己能做到。世间有一种情绪最煎熬,也最痛彻心扉,它叫作,割舍。” 说到最后两字时,他敛转黑眸,静静地凝看我。我把头侧靠在他肩上,挑了眉轻问:“你这算是情话告白吗?”语调有些轻浮,但垂在两旁的手却握得紧紧的,只见他眉色未动,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我是在向你宣告。” 我蹙起眉,不懂他话的意思。 他说:“你心中不敢奢望的四个字,我来负责。你做好准备,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你离开半步,即便全世界的人都离开了我,也不会再放开你的手,就让我们有地域一起猖獗吧。” 我孱弱的呼吸找到了出口,像破茧而出的蛹,寻到了最后的力气。 正文 166.假如 唇吻上了我的睫,使我眼帘覆盖,细碎的吻流连在脸上寸寸许许的地方,当划到嘴角时,我倏然而惊睁开眼,盛世尧抵在唇瓣轻语:“别怕,魔性已被扼制,我不会再伤害你。ziyoUge.com”话虽如此,他的薄唇也只是蜻蜓点水掠过,在彼此眼中读出:爱是浩荡的唯一产物。 随后他将我抱到他腿上,从后揽着我,使我的头靠在他胸口,说给我讲个故事,我轻轻点头,于是好听的嗓音在耳畔徐徐缓缓而述。 从前有那么一个人,在千万人群中独行,披上星霞和月光,挎了一篮子的荒唐。这些东西陪着他呆了桑田之久,又度过了沧海,却怎么都没舍得卖掉。这天遇上一个老翁,老翁问他为什么你这么执着,既然都已经穷困潦倒了?他说:这些都是我仅有的,我怎么舍得丢掉。 我听到故事的结尾,脸上笑开了花,要求他再讲别的故事。 他却摇头说只有这个故事,我没再强求,听着他缓慢的心率,被他气息暖暖包融着,渐渐阖上了眼,安心睡去。至此,失眠症不药而愈,就是日夜作息颠倒了,每天白天闷头大睡,到了晚上就精神百倍,他总是带我到甲板上吹海风。 事实证明,他一直都是个很闷的人,还真的除了那个故事外再没别的可讲,其实我很想知道巫师那一世最后他的结局是什么,可是怕问出来打破难能可贵的平静,最终还是将疑惑存在了心底。这般过得半月,揽镜而照,憔悴不再,虽然还是比最初瘦,但也不再是形消见骨的那种了。 难得这天傍晚睡醒过来,发现盛世尧不在舱内,起身下地走到舱门前,透过舱口就看到凭栏而眺的三人。多时没见周通与六子,光凝着他们的背影都觉亲切,不过半刻,盛世尧就敏锐地转身看过来,接而周通与六子也回头。我微笑着把舱门拉开,周通立即笑逐颜开走上来拍我肩膀道:“小妹,咱哥几个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不知道盛世尧是怎么和他们解释我变成这样的,看周通的神色倒像是以为我在那场灾难中受的伤。事情已过,确实没必要再多去提那件事。 转目看向六子,笑问:“六子哥,还好吗?”六子怔了下,挠了挠后脑勺带着点傻气的样子,直接被周通在旁埋汰:“瞧你这没出息的德行,被小妹喊声六子哥就无措了。哎呀,小妹,快喊声老哥我听听。”见气氛不错,我生了调侃之念,扬起嘴角唤:“通哥。” “噗——”本在喝着水的六子喷了出来,我被盛世尧拉开险险避过,随而六子毫不客气地讪笑:“老周,你从今天起又多了个称呼,通哥!哈哈。” 周通的脸顿时变成了苦瓜,转向盛世尧佯装求救:“尧哥,你看,他们合起来欺负我。” 盛世尧疑似轻笑地扬了下眉,出口却是:“别在这胡闹,去问下明天大概何时能到岸。”我闻言一怔,转眸询问:“要到了吗?”转而想离开滇岛大约风平浪静航行了一个来月,之后遇风暴入洞穴等一系列危难,及至那件事发生,我沉沦不醒不知有多少日,醒来与他呕气冷战又是多日,最后和好了已是又半月过去,算算时间确实是该到岸了。 岁月横流,不过晃眼,此趟海上来回竟差不多有半载,不由唏嘘。 周通应了一声,就与六子转身下楼,可等两人走动时我倏然而惊,定定看着他们一瘸一拐的身影,慌张地转眸去看盛世尧疑问:“他们的腿......” 他眸光淡扫而过,低声道:“周通双脚被热浪烫得皮层萎缩后又浸泡在海水中长久不得治,暂时没办法行动自如,以后会好的。至于六子,他的膝盖骨被绞断了,即使重新接上,还是会有后遗症,这些非我能力范围所能控制了。” 原本轻松的氛围顿然一扫而空,再转首看向已经走到楼梯口的身影时,眼眶不由微湿。在那场毁灭性的灾难中,到底是没有一个人能全身而退毫发无伤的。而我始终不想面对的一件事,也被提到了眼前,深吸了口气,呐呐而问:“杨文浩他......” 盛世尧沉默地看着我,早有心理准备,却仍是觉得难过,突闻身后传来阴郁的声音:“想知道文浩在哪?”缓缓扭转头,是庄聿,眸色暗沉,目光微寒。 他敛转视线,瞥过盛世尧一眼后道:“跟我来吧,你也是该见见他了。” 我闻言不由心中一喜,听庄聿意思好像杨文浩有救过来,着念既然六子能被盛世尧救活,没准庄聿也有能力救起杨文浩,即便是受些伤,活着就万事大吉了。可等庄聿推开某间船舱门时,我全身变得寒凉无比,当门前就看到一具棺木停放在舱内最中央。 说是棺木,其实只能算是用木板钉起来的木盒。庄聿走上前把棺材的盖子给掀开,也不看我,注目于棺内冷冷而言:“文浩从未说过喜欢你,但你应该清楚,他对你有感情。现在他在这,你送他一程吧,上岸后我会送他火化。” 我僵硬地移步到跟前,只见杨文浩沉闭着眼安然躺在那,脸很白,仿佛像在沉睡。 庄聿又道:“你一定奇怪过了这么久,他为何尸体都没腐烂,或许我没能力让他起死回生,但至少还是能用术数保他尸身的。” “聿,”盛世尧蹙眉开口,“你何苦如此?你应该知道他被发现时就已经魂散,即便是你耗尽黑濯术,也救不回他了。更何况那时你我都已元气大损。” 原本平伏阴沉的庄聿突然就暴怒,他扬手指向我:“那是因为她!在沼气引爆瞬间,你的两个手下都知道各自保命,可只有文浩一人傻乎乎地怕热浪席卷到她,硬生生挡在她身前承受那一击,他是当场就致命的!否则怎么可能会魂散这么快?” 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刚才听到的,杨文浩是为救我而死? 盛世尧沉默了下来,眸光凝于棺内,庄聿突然一把拽我到前,探手进棺掀动杨文浩衣服,使得他后背露出来,我倒抽凉气,只听庄聿狠狠地说:“看清楚了吗?他背部皮肤无一完好,甚至连脑后都被掀开了皮,这都是为了你成晓!”咬牙切齿是为如此。 盛世尧眸光一厉,闪身过来挥开庄聿的手,将我拉到他身后,沉声低喝:“聿,你冷静点。”庄聿凉笑了声,“冷静,如果死的是你兄弟,你还能这般说风凉话吗?” “庄聿。”舱门外传来简宁一的轻唤,我微微侧目,就见她走了进来,径自走到庄聿身前,看了我一眼后落目在棺内杨文浩脸上,轻声说:“文浩不会想看到这一幕的。” 在她出现后,庄聿敛去了之前的戾气,虽然面色仍显阴沉,但却不再怒形于色。简宁一顿了半刻后要求:“能让我和成晓在这单独呆一会吗?”她的目光看向的是盛世尧。 等两个男人出去后,简宁一来拉我的手,比起她,我的手要相对凉许多,缘由心里清楚,是阴气浮涌造成的。本以为她遣走两人是要与我说什么,却只是拉着我的手定定看着杨文浩,好长一段时间才听她缓声说:“记得他在出那次沙漠任务前,打电话过来跟我形容你,说你是个挺好玩的女孩。”我心中浮起波澜,愣愣地转头看她。 她冲我淡笑了下道:“那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说你,后来沙漠之行回来,他整个人都显得茫然又颓废。我和他的关系,就像你与你那两个同伴一般,因为曾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所以,有些他对庄聿不能开口的话,会对我说。那次他问我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那时候,他对你就已种下了情根,后来种种,也非我要为他说话,只能说是立场不同吧。” 这其中道理,我早已想透,除了最初对杨文浩怨责愤恨外,事实上到后来对他已是原谅。简宁一见我不语,又道:“曾经我问过他为什么明知你身旁已经有了人,而且你的心早已沦落,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在背后默默爱你?他说,”她顿住,凝着杨文浩的眸间隐泛泪光。 “他说,不清楚爱你到底是有着怎样的原因,又或者为什么会如此喜爱你,只是常常会想假如能够早一些遇见你该有多好;假如今后有一个家,回去的时候你在,会是多么幸福的画面;而这些假如都不可能,所以他最后说:只希望你能够安好,幸福。” 眼眶一热,泪涌出,杨文浩...... 简宁一的语声微微哽咽:“成晓,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内疚与难过,而是想你知道文浩是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这般走来的。可能你不爱他,但请至少把他当成朋友好吗?”我用力点头,抹了泪说:“是朋友,一直都是朋友。” 之后谁都没再开口,只沉默着静静流泪,当泪流干时,将悲伤流放。 正文 167.文浩,我会保重 脚踏实地的感觉是,头顶蓝天,脚下不再虚浮。ZIYOUGE.COM辗转万千后,船终于抵岸,等相继走上岸时,才发现并不是起航的那个码头,但也没人在意了。因为所有人的心思都凝注在一件事上,为杨文浩送行。 车子一早就齐备好了,我们走出码头就看到数十辆车停靠在那,为首走来的人我认识,是当初去老家抓我和盛世尧的那个满身戾气的男人。看来之前是他带人先回航办事,做准备工作,然后恭候在这里等我们,只是恐怕这一等,等得时间长了。 来的车辆基本清一色都是越野车,还有面包车和货车,货车是用来运那些潜水装备的。在庄聿的命令下,所有车辆暂时不运作,而是一路开往了火化场。我们几人被安排在了一辆车内,没人开口,周通出奇的沉默,六子坐在前头也闷声不语,无形的悲伤在蔓延。 车停时,我有片刻恍然,怔怔看着车窗外有人抬出了棺木往里走,周通与六子相继下车,盛世尧轻捏我的掌,“留车上吧,别下去了。”我直觉不肯,“不行,我要去送他。”他眸光略转,定在我腿上,“你能走动吗?抖成这样。” 经他一说,我才发觉自己双腿一直在打颤,是惧怕?并不是,就是从身体里油生出来的寒冷。鲜活的生命,朝夕之间便亡,这就是叫人生无常吗?最终我没有下车,留在了车上,不知是不是简宁一的原因,庄聿并没有强势的让人过来要求我进去。 等人相继而入后,盛世尧才淡淡道:“我就在车外,你有事叫我。”在我点头后,他就推开门下了车,并未走远,只是站在十来米远处点了支烟在手上燃着,没有放进嘴里。 他是真的懂我,知道这时候我需要安静的单独呆着,来缅怀逝去的人。从简宁一处得知,杨文浩之前的那些资料半真半假,读考古学是真,梅姨隔壁陈阿姨的亲戚是假,以及国外双亲也是捏造的,但具体关于他的身世,她并不知,也不曾听他提起过,在她到庄聿身边前,杨文浩就已经在了。于庄聿而言,说是下属不恰当,更多的也像周通三人于盛世尧一般,是同伴,所以庄聿在没能救活杨文浩后,会愤怒,然后迁怒于我。 回想与杨文浩的交集,算是从算计开始,但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没印象,转身就将他忘了。真正相交是在魂城,那时即便发觉他的异样,但同走一场,也暂时成为同伴,相互依持。后来出魂城,一路得他照应,若不是当时心麻木了,其实是对他感激的。还有很多个画面,犹如放电影般一幕幕闪过,最终定格在海底时,他解开绑缚带,用口型对我说:成晓,保重! 黑白的画面,定格成永远...... 当耳畔听到喀的开门声时,我恍然坐起,揩去眼角的湿润,见进来的并不是盛世尧,而是六子坐进了前座。凝目于他的侧面,发现他疑似红了眼眶,想起最后他与杨文浩是一起被发现的,忍不住轻声要求:“六子哥,能不能讲讲最后你与......他的情形?” 六子回转眸看过来,看到确实眼眶微红,眼中湿润,他说:“当时我们都在解绑带,但我和杨文浩的绳子不小心打了死结,所以当突然气浪冲来时,绳子都没有打开。在那种情况下,你知道的,我们都被突袭的轰炸给震赫住了,而在底层的就你我、老周和他,出于本能的找身旁的物件去挡,但他却是不闪不躲,张开双手直愣愣地堵在你面前。后来就翻天覆地了,谁也无法控制了,依稀记得在你被尧哥拽走后,杨文浩塞了根浮木在我们中间。据老周所述,救起我们时,两人正是挂在一根浮木的两旁。” 我紧握双拳,指甲抠进肉里,才没让泪再滚落,庄聿没的说错,杨文浩最后是有意为我挡那一击,给盛世尧时间将我拉上去,否则这刻,我即便不死,也将面目全非。六子的声音还在耳边:“如果没那根浮木,恐怕我们就沉进海底了吧,即便尧哥能像为刘悦一般聚魂,也是赶不回荆舟了。我能再活过来,还得感谢他。” 这时,一群人陆续从内走出,庄聿走在中间,手上捧着黑木盒子,脸色肃穆。盛世尧走回了车上,淡扫了眼我,伸掌过来,把我紧握的拳给掰开,然后捏在掌中蹙眉不语。没一会周通也回来了,他一钻进车就嚷开:“受不了了,老子还没这么悲情过,六子都怪你,流什么泪珠子啊,害得老子也难受的紧。” 我侧转目光,见周通眼眶也红红的,别看他与六子平时老是埋汰杨文浩,但其实早已把他当成了伙伴。男人的友情,通常不是用嘴说的,而是放在心里。 到得墓地,我下了车。这是最后一段送行的路了,必须成行,我们几人走在了队伍的末尾。一系列的仪式过后,庄聿带人回转身,目光扫略一圈,从我身上划过,最终没说开口,沉步离开。很快整个墓地,就只剩了我们几人,周通与六子上前,一人点了根烟,另外多点了一根竖在墓碑前的香灰里,然后周通说:“兄弟,走好。” 一支烟很快就燃完,他们定视了好一会才回身过来,盛世尧淡淡地说:“你们先回车上吧。”两人互看一眼,点了头,脚步声离去后,盛世尧拉我走上前。 墓碑上刻字很简单,就只写着:杨文浩之墓,庄聿立。黑白的照片上,他的唇角微弯,如我初见他时的温文尔雅,每个人都有各种不同的形态与面貌,而最终留在大家心中最深刻的印象,却还是最初的样子。 酸楚依旧在心头,我轻声说:“文浩,我会保重。”若这是你生前唯一所愿,那我在此向你许诺,我会保重,你可以安心。若世间真有轮回路,冥界道,那你在那边,也请保重。 翩然而转,抬步不再回首,走得两步,垂在身侧的手被握住,我顿了顿步伐,将五指插进他指间,十指相扣,狠狠的。杨文浩,我能做到的最大保重,就是紧紧握住这个人的手,永远不松开,有他的地方,就是我的港湾。 这一路,盛世尧始终没开口,直到即将走出墓地时,他挣开我的指,改为环住我肩膀,清凉的声音许许而道:“小小,这是最后一次,你为他难过,至此,我不要你再去想他。” 我抿了抿唇,点头,“嗯,最后一次,以后我不想。”只将这个人,以及与他相关的回忆,沉埋进心底某处,永不触碰。 走出墓场,看到庄聿凝立于那背对我们,他闻声扭转过头,视线定在盛世尧脸上,“尧,咱们该启程了。”情绪回归一向以来的沉暗,那些曾现于脸上的悲恸,都被隐下。盛世尧点点头,拉我越过他钻进了车内,很快前方车子启动,一队车阵就此划上轨道。 首先开回了码头处,将该装运的装备都一一装好,期间周通去探知到这里是北海市,地处广西境内。我微微诧异,庄聿的目的地不是在云南抚仙湖吗?怎么把船开来了广西?盛世尧轻瞥我一眼,解释道云南是内陆省,不靠海,没有与海相连的港口城市,广西与云南临近,从此处出发,会是最短的路程。我顿时面上一红,地理常识实在太差了。 大约装运了半日,到得傍晚时分车子才正式踏上旅程。看情形,庄聿似乎不打算在这北海市休息,由于是他主导,我们也不方便多问,只能听安排了。本以为会是漫长路程,但没想车队只开了一个多小时就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已黑。 并不是停在什么旅馆门前,而是一个农庄。由于有个空的场地,故而车子能够开进里面,不至于往马路上一停一长排。我们下车时,看到正门前有人迎向庄聿,听对谈应该是农庄主人了。基本上都是庄聿身旁的那个人在与对方交涉,很快就将我们一干人引进农庄内。 透着夜色环看四周,可看到前方几十米外处坐落了好几幢小楼,灯火通亮,外观很是雅致。而旁边地界广阔,好像还有河塘,应是个不小的农庄。如今溯本归源,好多人越来越向往田园生活,于是这一类的农庄或农家乐就崛起了。一大群人进到屋中后,发现大厅里已经摆了好几张圆桌,农庄主热情招呼着大家落座,后屋已经有几个妇人在端菜上桌。 这一看即知,都事先联络安排好了,看来那个男人准备工作做得十分充沛。中午大家都没什么心情吃东西,到这会确实也都饿了,周通率先拉了椅子要落座,却见旁边有人走过来恭敬道:“岛主请你们上二楼包厢坐。” 我转头搜找,确实发现不见庄聿与简宁一身影了。周通啧啧有声道:“原来待遇还能提升啊。”来人面色微露尴尬,我拉了拉周通衣袖,示意他少说两句。由那人带路,一行人跟着转进后弄,发现原来楼梯是设在这里的,还是木架楼梯,踩着咯吱咯吱响。 正文 168.十万大山 上到二楼,发现与底楼的大厅比,二楼的格局才叫雅致。ziyoUge.com正中间四四方方近三十平米,用小竹排围了一圈,放上几张竹凳竹桌,在圆拱门前,还飘了一面蓝色绸布旗子,上面写着一个极大的茶字。很显然,农庄主将此处圈起做成了茶座。 然后外围的房屋一间一间,只看门上标牌的名字,就知道是一个个包厢。有一间门是洞开的,那个阴沉男人赫然就站在门边,我们走过去,见屋内庄聿与简宁一已经在座,桌上菜都布满了。盛世尧拉我迈入,坐进了位中,与庄聿刚好相对。 等其余人都落座定后,我发现那个男人在倒过一圈酒后居然也坐了下来,坐在的是庄聿左手边空开一个位置处,简宁一自然是坐他右手边。圆桌本不大,刚好八人坐,我们这边四人,那边三人,我看了看那个空了的座位,酒杯已经注满,暗道莫非那是留给农庄主的位置?可这个位置一直到局散,都始终没人来坐。 席间,从庄聿口中称呼得知那男人叫乌巴,虽然并未特意介绍,但看得出此人是庄聿的得力助手,或许没杨文浩与他那般亲近,却是很信任。庄聿的计划是穿越钦州十万大山而入云南境内,原因是带的“装备”比较多,车辆也众多,目标太明显了,不宜走明路。 得知此地正是钦州,从北海到钦州只有一百多公里,难怪开车只需一个多小时。那意思是之后得从山里走了?脑中留存印象,广西十万大山挺有名的,但具体情形,由于我过去那些年并未来过这一带,故而只闻其名,不知详细。 由乌巴讲了大致的路线是怎么走,大概有几天行程,看他言谈间如此熟络,倒好像就是广西境内的人。果然,最后从他与庄聿的言谈中得知,他家就在十万大山的深山里。席散,走至门边时,我忽有所感地回了下头,见庄聿手持着酒杯低目与旁边那张空位上的杯子相碰,随后一饮而尽,面色沉凝。赫然了悟,那张位置是留给杨文浩的。 农庄主为我们四人分别安排了三楼上两间相邻的屋子入住,等引领带路的人离开后,我们就都走进了同一间房,周通在最后往外探看了一圈进来把门关好了,压低声音说:“尧哥,看样子他们好像不会住进这楼层来,那庄聿也应该另有安排,你看咱们要不要乘此机会摆脱他们?”我心中一惊,直觉去看盛世尧,难道他们真有此打算? 盛世尧一脸平静地摇头:“庄聿并非无能之人,他既然敢放手安排,就表示不怕。更何况,”他瞥了我一眼道:“成青萍始终都未露面,庄聿留了一手在后面呢的,光此行人数就众多,即便是夜间我们能成功出这农庄,也未必逃得出他视线,没把握的仗还是不要打为好。” 不由默然,确实外婆是我最担忧的,之前回航时庄聿让她先行,本以为抵岸便能见到,但就刚才询问所知,外婆已经去往云南境内的成家祖籍处。具体情形还得等会面了后才知。 周通觉得很有道理,也不再乱出主意了,我乘机向他们询问这十万大山的事。只见周通拍了胸脯说:“小妹,这你就得问我了,老哥这脑袋瓜可是一张活地图。” 十万大山,属桂西南山地,东起广西壮族自治区钦州市贵台,西至中越边境,分布于钦州、防城、上思和宁明等地。因山脉连绵,峰峦重叠,点不清数不尽,故称十万大山。山脉呈东北—西南走向,总面积达2600平方公里,是广西最南的山脉,海拔最高的有一千四百多米,那也是十万大山的主峰了。 周通讲到此处就停了,六子在旁调侃:“继续编,看你还能编出什么来。”周通横眉:“老子哪里编了?这都是有事实依据的资料好吗?你小子除了电脑懂得比我多外,就是个文盲!”六子毫不客气地嗤笑,见他二人又能嬉闹,倒也是松了口气。 他们再活一世,看多了世态,本不会对不是同伴的人投注太多感情,可所谓人心是肉长的,最难控制的也是人心。老实说,我喜欢看他们这样笑闹,而不是红了眼眶,满注悲伤。 晃神间只听周通去闹盛世尧:“尧哥,你来说,关于十万大山还有什么是我遗漏的?” 盛世尧微勾了唇角,疑似轻笑了下,才徐徐道来:“曾听过一个传说,相传很久以前,这一带是块平地,当地人不知因为什么缘由得罪了龙王,龙王发难,掀起万丈狂澜肆虐这块土地。天上神仙得知这事后,就赶往北方移来了十万座山打算堵住海水,沿路过来他将山施术变成了象驱赶,最后这一头头奔走的大象就变成横亘南疆的一条大山脉,即十万大山。” 我听了觉得有些有趣,“这是神话故事,做不得准吧。” “尧哥,你是在忽悠我们玩吧。”周通嚷嚷出声,却见盛世尧挑了下眉道:“我讲这故事的意义并非是神话传说,而是指这片地域的特殊性,广西与云南同属南疆地界,庄聿走这条路的原因,恐怕不止表面隐藏行迹那般简单。还有,小小,成青萍到底祖籍是否是在云南,你能确定吗?” 我茫然摇头,事实上若不是他们说外婆所学巫术出自南疆,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 “所以我怀疑庄聿在成青萍这件事上有隐瞒,极可能此刻她人就在十万大山的某个深山内,而此趟大山之行必有隐情。所以别太大意,留神些。尤其是大山之内,有不少热带丛林之地,这条路走得不会太顺畅。” 到底盛世尧考虑事情都比我们要深,这些隐藏在背后的可能很大程度上会是事实。周通一脸恍然而悟地压低声说:“难怪那辆运装备的车上,藏了好几箱家伙,之前我还纳闷,不就是去个湖底吗,怎么像是行军打仗一般。看这情形,是要去大干一场啊。” 六子拿脚踢了下他问:“你怎么知道有几箱家伙在车上?” “也不看看你周哥是什么人,就你这傻小子只知道红眼睛,我可是没闲着。那批箱子是在从殡仪馆往墓地的路上上车的,放进了面包车内,一共有五六箱,看抬的人很吃力,就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了。墓地回来时,咱不是在车边溜达了一圈嘛,我有意嗅了下,火药味浓啊。再回头想我们在海上时,那鱼箭虽然攻击力不强,但可都是高端武器啊,我甚至怀疑那批潜水装备里,都暗藏了在内。” 听得我不由惊怔,庄聿可真是大胆,难怪要走山路,这些东西一旦露面,可是不小的事。 “行了,时间已晚,你们回房去吧。”盛世尧突然下逐客令,等两人先后出了门,只剩我们两人独处时,他面色一整,朝我伸手,“小小,过来。”我依言走到他身边,被他轻揽在侧,“别怕,有我在的,你记住这一路紧跟着我。”抬眼凝看他,现在他对我心思的捕捉是越来越敏锐了,立即就察觉到我心底的担忧与害怕。 迟疑了下,问出心中忧虑:“你的伤好了吗?”这个话题从不曾提起,但却是压在我心口的一块巨石。几乎从魂城回来后,盛世尧的身体就屡屡受创,加上他自身的蜕变,始终都没好全,后因魔性侵体,一而再再而三的损及元气与内腑,在滇岛与庄聿斗智火拼,后又施术欲抽走我体内应宁的魂,几乎将能力耗尽。到得海底遇难那次,我铭刻于心,他几乎就断了命脉呼吸,这些伤……都好了吗? 盛世尧抬手轻轻摩挲我垂在脸旁的发,眸光温和,“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不,”我轻摇头,“你也说了这趟进十万大山会是条不平路,我怕险恶重重难应付,若你真的伤太重,不如我们考虑之前周通的策略,想办法悄悄离开,别冒这个险?至于外婆……我们再想别的法子去救她。”条条大路通罗马,万般皆是道,总能走出一条生路的。 但盛世尧却淡声说:“不可,刚才已经分析过了,既然到了这里,庄聿是不会给我们机会离开的。而且,我与他立了约定,论回两千年前,确实滇国是因为我而伦灭,很多事是逃避不了的。聿的心思并不难猜,他求的也非财,相信进了十万大山后,他就会将此行目的告知。至于我的伤……” 他讲到此处顿下,侧转头凝着我,“那次将你身上属于她的魂气引走大半,于你是损,于我却是利,借助你的血气,加上秘术自愈,元气已大半恢复。所以你无需太过担心。” 一瞬不瞬地紧凝着他的眼,想辨识他话真伪,但最后还是败下阵来。风平浪静无波澜,哪怕是一丝闪烁都没有,想从他脸上或眼中窥到什么信息,当真是难如上青天。指尖在他掌中胡乱划着,喏喏要求:“盛世尧,别再骗我,好吗?” 他定眸半刻,轻声应:“嗯。” 正文 169.再等半小时 我支吾了好半响,才向盛世尧提出要求,问能不能看看他身前的图腾?盯在我脸上的目光说不上暧昧,但我却不由红了脸,因为这要求委实有些尴尬。ziyouge.com 一秒、两秒、三秒......就在我快怂了时,他突然开口:“想看自己解。” 头顶顿冒黑线,目光移转而下,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在进门后就把外套脱了扔在一旁,现在身上只穿一件深灰色衬衫,第一粒纽扣是松开的,露出些许锁骨在外,本没觉什么,此时却没来由觉得很性感。连忙敛正思绪,咬了下牙,还是探寻的念头战胜杂乱心思,伸手去解第二粒纽扣,胸膛露出来一片。我微微一怔,不见有黑色印痕?又接连解开两粒纽扣,有看到痕迹了,浅浅的,印在皮肤层下。 蝙蝠图腾的眼睛是暗的,并没泛红光,指尖触及,暖暖的,是身体正常温度,并不烫,这般应该确实是将魔性压制住了吧。他只要不被魔性主宰,就应该能通过秘术来疗伤,从那日算起,都有一个多月了,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信了吗?”盛世尧幽声问。微微僵了下,因为被他识穿自己的心绪,他将我揽在怀中,把我脑袋扣在心口处,震动虽然缓慢却很有力,头顶飘来他清平语声:“小小,相信我,再不会骗你了。”我默声点头,爱与信任成正比,是不该怀疑的。 夜里,睡着睡着不自觉地钻进了盛世尧的怀中,因为冷。如今我手脚整日都是凉的,尤其是到晚上会特别觉得寒,人对温暖本能的渴求,使我无法控制地贴紧他。冰与热相触,中和之后就是驱走寒气,手脚变得暖起来。朦胧中感觉怀抱骤紧,我勉强眯开一条眼缝去看,只依稀看到黑濯的眸光似凝着我,但太困,眼睛一闭又睡过去了。 清晨醒来,暖光从没拉紧的窗帘缝隙里悄悄透进来,爬在盛世尧半边脸上,明暗交替,突显轮廓鲜明。若我能画,必然手执画笔,将他这幅睡颜画下来,然后珍藏。不过,即便我不会画,他的容颜也已经刻进心底。长睫动了下,以为他要醒,我屏息等待,但等了片刻,却不见他睁眼,留意到他眼帘底下似有浅浅青影,怎么他没睡好吗? 心念转过,凑近些,离了一寸远,学着他气息的频率,然后同时呼、吸。正玩的有劲,不防唇被突然攫住,一下气息就被吞没,浓浓的属于他的味道钻进鼻间,重重地吮吻,气息交缠,好一会才松开,我喘着气面色酡红,听他略带恼意的低沉声抵在唇边:“睡觉!” 我刚要张口,但听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就是周通在唤:“尧哥,你们醒了没?他们来人说要准备启程了。”环着我的手臂一僵,本是半眯的眼倏然睁开,扭过头对上窗外钻进来的那道光线,条件反射闭了下,然后我看到他脸上划过恼怒,瞬即又变回了淡然。我在心里看得闷笑不已,他这反应是不知道已经天亮吗? 不过我很快就乐极生悲,下一秒他忽然翻转过来,凉飕飕的眼神飘向我,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抬身重重压磕在我身上,脸埋在脖颈间,气息吞吐全钻进脖子后面,痒得我浑身难受不说,他低语声在这时钻进耳膜:“告诉外面,再等半小时。” 门外周通以为我们还没醒,已是在拍门,我直觉听盛世尧吩咐了扬声道:“等我们半小时,很快就下来。”立即拍门声遏止,隔了数秒,周通在门板外说:“诶,知道了,尧哥、小妹,不用太着急,急了......对身体不好。” 迟钝的我没发觉什么异样,就是觉得周通的话怪怪的,但一声低笑传来,抬起的眉眼中都染了浅浅笑意。倏然间我明白周通意思了,一下脸涨通红,“你......你是故意的!”我怒声申述,却听他酷酷地回了句:“谁让你扰人睡眠。” “我哪有?碰都没碰到你。”就是知道他向来敏觉,即使是拿我当抱枕后睡得沉,也会在触动间醒来,所以我都没怎么敢动,就稍稍靠近而已。他轻哼一声,狠狠在我唇上啄了下,不无蛮横地道:“我说是就是。”我不由气结,但觉这样的场景熟悉,就像回到初相识那时,他就是这么强势又恶霸的,根本不给我“人权自由”。 磨磨蹭蹭梳洗完走出房间时,时间刚好半小时,等到了楼下看到周通与六子时,上上下下打量我,完了后两人对视而笑,笑得特别暧昧。碍于旁人众多,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只能有苦说不出,有冤情无法述。 早餐很简单,随便吃了些,就出了农庄大门,我们的车辆跟在了庄聿车子后面,开车的司机换了人,换的是——乌巴。乌巴长得其实不难看,是脸上横了一条疤显得有些狰狞,加上眼神阴婺,给人感觉就阴森森的。被他扫过一眼,我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犹记得那时在张家村被他追捕,彷如噩梦般,后来妙妙还被...... 关于妙妙的事,之前有问过杨文浩,他告诉我妙妙当时被撞,并未当场身亡,送进医院急救给救过来了。更多的也没交代,想来应该是回家那边了。 本来副驾驶座总是让六子坐的,这回周通把六子推向了后座,自己坐了进去,嘴角噙着一抹疑似冷笑。庄聿如此安排,其意鲜明,怕我们途中出什么“故障”,于是防了一手,可见他对这乌巴的能力很是信任。盛世尧曾说此人戾气过重,也是学过术数的人,而之前得知他是十万大山内里人,南疆巫蛊,极有可能乌巴会那巫蛊之术。 所以这一路行程,车内气氛很是紧绷,没人开口。唯独盛世尧最闲淡,环着我闭眸假寐,隔了会都发现他呼吸均匀,像是真睡过去了。但我知道那是错觉,因为他捏着我手的掌,始终都擒了力,并没松开过。车开没多久,就进入山区道路了,我们进了十万大山。 起初路还算平坦,就是盘山公路一圈一圈地绕,而往里开进几小时后,路面开始坑洼不平,这时就体现越野车的性能了,时被颠簸起,又再抛下,车速也缓慢下来。透过车窗,观察到窗外树影丛丛,苍郁葱绿,是越来越往深山里开了。 有些胸闷,摇下了点车窗,一股山风吹进来,沁凉无比。车子开了半天多才停,如此深山也不可能有什么停靠站了,就随意停在路边上,排了一长条。简宁一下车后往我们这处走来,到得窗前对我道:“你们车子的后备箱里有食物,大家吃一点休息一下吧。”说完她往下一辆车走去,原本在船上她就是后勤,看来这趟行程,又都是她来安排了。 推开车门下来,发现车子是停在一个半山腰的平地处,往前走十来米就是山崖边,几百米的高度看着有些渗人。回转身,见周通已经从后备箱里翻出几个盒饭,看菜色即知是农庄那边做的,估计一早农庄主就起来准备这些了。我走到车后,见里面有两个大塑料箱子外,一箱疑似干粮,一箱则全装的矿泉水,显然储备充分。 周通把一个盒饭递到我手中,拿肩膀顶了顶我,压低声音道:“小妹,尧哥被叫过去了。”我抬起头一看,果然见盛世尧走到了庄聿那边,两人靠在车头交谈起来。由于是背对着,无法看到两人生面,所以无法揣测他们交谈的内容,会是交流这次进十万大山的最终目的吗? 突觉寒栗,背后似有一道目光射掠在身,回头间那种感觉却消失了,并没捕捉到是谁,视线转过一圈,我定眸在不远处埋头吃盒饭的乌巴身上。凭直觉判断,刚才那道目光极可能来自他,正寻思着,听到耳旁周通在说:“这小子一股子邪气,是个狠点子,要当心。” 蹲在那的六子,从盒饭中抬起头瞥了眼乌巴后,调侃道:“老周,你要是惧,就还让我坐前头算了,免得你整天紧张兮兮的。”周通佯踢了他一脚,淬了口唾沫在地,“呸,我惧他?六子你少在那说风凉话,就你这小身板不够人家捏的。” 两人说话嗓门并不大,但我留意到乌巴抬眼向这边飘了眼,又快速掠回。他这般形态,给我的感觉就像随时准备伺机而动的野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待我们几人盒饭吃得差不多时,盛世尧才回来,宣布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从下午开始,我们这辆车不会再由庄聿的人来行驶,全权交给我们自行安排。周通闻言大喜,咧了嘴大声问:“当真?那鸟人不用再监视我们了?” 话说得很大声,我留意到乌巴起身而立,看也没看我们就越过身旁,走向头辆车去。在盛世尧点头确认下,六子摩拳擦掌地说要试试这越野车性能,被周通给推开了道:“得了,你还是消停点吧,手脚不灵光,怕你把车一头栽下山去,那就呜呼哀哉了。” 六子面色暗了下,没再吭声,沉默地埋了头。 正文 170.夜守 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周通粗枝大叶不拘小节惯了,平时说话也习惯了与六子互损,但这次,软钉子扔出去,六子没接招,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ZiYouGe.com其实两人是难兄难弟,他的伤也没好全,走路还不太利索,六子比起他要更严重些。 最终却是盛世尧一锤定音,车子由他开。这下周通与六子都没话说了,表情讪讪,却不敢有微词抗议,乖乖坐进了后座,我则坐在副驾驶位置。盛世尧虽然很少开车,但他的车技却不差,曾经有次我们也是走得崎岖山路,就是他驾驶的。 车行之后,才问起庄聿找他谈了什么事。果不出他所料,在正式进入十万大山后,庄聿就没再隐瞒,这一趟除去借道走山路去往云南外,还要走一次深山丛林,寻找一件探查抚仙湖底古城不可缺少的东西,至于是什么,又为什么会到这大山里头来找,不知是庄聿没全交代还是什么原因,盛世尧并没说。 因为是深山丛林,所以汽车不可能开得进去,到某处后定是要下车徒步而行的。整个车队将会分成两组,运送装备的车辆会继续走正路开往云南,那边已经有接头人在等,剩余的都是入山车辆。到得傍晚时分,就看到前方有岔路口,路标很明显,向左是进山,向右则是继续盘山公路,绕行到云南。界此,车队正式分行。 六子伸长脖子到窗外探看,隔了会缩回来汇报:“后面还跟了三辆车,进山一共五辆。每辆车上有四人以上,那就是将近二十个人。那辆装备箱子的面包车也在列。”周通啧啧有声了说:“看来这趟进深山老林,不会太平啊。” 确实,我已隐隐有危觉意识。随着天色渐晚,树影重叠,使得路面变得昏暗,但前车并未停下,还在往里驶进,我们作为第二辆车夹在中间,自然也不可能停下来。又开了近两小时,大概八点钟左右,总算前面车子车灯接连闪烁了几下,缓缓而停。 此时天色已暗浓,树影遮去了头顶的月光,若非几辆车的车灯都亮着,估计会是伸手不见五指。这一顿肯定没有什么盒饭吃了,各自从车后备箱找了食物来吃。我侧目而望,见面包车上下来两人,从车厢内搬了什么下来,等他们走近了发现是简易帐篷,无需搭建的那种,只要一抖动就成形。不得不说,这准备的是事无巨细,太充分了。 我们这处一共发了两顶帐篷,周通嬉笑着道:“六子,看来咱们又得搂成一团睡了。”六子一脸嫌弃摆手,“又要受你荼毒了,打呼声响得会吓坏孩子。”周通瞪眼,“男人打呼天经地义,尤其是特别累的时候,不信你问问小妹,尧哥是不是晚上睡觉也打呼?” 原本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我,没想火突然烧到我这了,尤其是周通意有所指,我一时气岔猛咳不已,脸涨的通红,眼泪都憋出来了。从后伸来大掌在我背上轻拍,头顶传来盛世尧清凉的声线:“你们俩是闲着没事干嘛?今晚上都别睡了,给我值班守夜。” “啊?”“啊——”接连两声惊叹,周通与六子两人面面相觑,“尧哥......”周通尝试挽回,但被盛世尧眸光一扫,消了声,又苦着脸用眼神向我求救,可不等我有反应,盛世尧就拉了我钻进车内,车门砰的一声,关得妥妥的。透过黑沉的玻璃窗,我只能给外面两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咳声已渐止,胸腔处很疼,等缓过神来后侧转眸去看身旁男人,试探地问:“是不是夜里可能会有什么危险,所以你才让他们守夜的?”他眯眸凝了眼窗外,低声说:“越往山里意味着危险就越临近,随时保持警戒是首要,与其信别人,不如信自己。就是我不下令,他们两人也都会自觉值守的。到下半夜,我再轮换他们。” 原来是这样,那他们是故意演戏给旁人看呢,害我还以为是真的。我瞄了眼窗外地上的帐篷,问他:“不用那个吗?”他淡扫了眼,“夜里山中极寒,你睡在外面会冷的。”确实感觉到了,就现在我的手已凉了,整个人都寒丝丝的。他蹙了蹙眉,将我拉拽而过到他怀中,捉了我的双手塞进他衬衣底下,凉手一下就触及到他肌肤了,暖意很快就围拢而来。 贴心的举动,虽然带着强势,也闷不作声,却是暖透了我的心。 夜半我还是被冻醒了,尽管身上盖了盛世尧的外套,但睁开眼还是只觉全身寒凉,左右看了下,是在车上,身旁却无人。翻身而坐起,怔忡片刻,想起之前盛世尧说过后半夜会轮换他守夜,往窗外看了看,见不远处生了火,火堆旁两顶帐篷都张开了,但不见盛世尧身影。掐了一把自己腿,疼意立现,确定不是在做梦。 我略一迟疑,就将盛世尧的外套也穿在了身上,他身形挺拔,即便我穿着宽松外套,再套上他的也不觉得紧,就是整个人看起来挺臃肿的。轻轻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车前瞭望了下,发现只有我们车旁生了一堆火,其它车辆旁边都是暗的,而最前与最后两辆车是开着车灯的,透过夜色与灯光,依稀可看到车尾处站了个人,从身形判断,应不是盛世尧。 但其它地方也不见他身影,难道说......他睡帐篷里头了?我悄声走向前方两顶并排而放的帐篷,一看脱在外面的鞋子即知是周通与六子,那盛世尧去了哪里?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时候他不可能会独自离开。 一阵风吹过,掀起我的头发,也似夹带了语声吹来,是从前面那辆车前传来的。我轻抬步伐往那处走,本就只隔了十几米,很快就走到了车旁,直觉往车内看了眼,发现简宁一静卧在后座正沉睡,但不见庄聿在内。车头处又飘来语声,我侧耳去听,是庄聿在说话。 “明天傍晚我们就能抵达原始丛林口,到时车子会停放在这,留两人守着。这一带地形乌巴熟悉,由他领路应不是大问题,武器会在徒步出发前发配到各自手上,但我们行走的是原始森林,而不是景区公园,故而潜存的猛兽会可能来袭。乌巴,你来讲讲路线吧。” 紧接着就传来乌巴沉冷的声音,他说了好几座山的名字以及村落位置。基本可以肯定,盛世尧应该就在这里,虽然他没出声,三人是在布置规划后面行程。我打算往前走两步探看一下,哪知脚底滑滚石子,发出了点声响,立即就听到庄聿沉喝:“是谁?” 未及反应,一个身影从车前蹿出,体形不高却精悍,是乌巴,两步就到跟前欲伸手来揪。我哪里肯被他揪住,往后退开一步,就抬脚去踢他伸来的手,却觉脚踝处一紧,被他扣住,眼看就要被翻转扭曲,一道熟悉的身影疾闪而至,眨眼间乌巴就被盛世尧给格开,往后趔趄着退了好几步,我则稳稳被扶住。 庄聿从车前走过来,“怎么回事?”乌巴指着我道:“她躲在车子后面鬼鬼祟祟偷听。”闻言我顿时就怒了,“哪里有偷听?我可是光明正大走过来的。” “乌巴,可以了。”庄聿扫了眼我后道:“既然来了,那就过来一起吧。” 盛世尧却出声回绝:“不用了,今晚就到这里吧。”庄聿声音沉了下来:“可是路程安排与部署都没详细研究过......”只闻盛世尧低笑了声,我转眸去看,见暗光底下,笑不进眼底,唇角挂着浅讥,“聿,你早已有周详计划,又何必来多此一举问我。行程就按你所定吧,不用再讨论了。”说完,他就拉了我往回走,庄聿的目光流连在身后。 到得车前,他松开我紧走两步到一顶帐篷前,刷的一下拉下拉链,把周通给推醒了道:“起来守着,白天到了车上再睡。”周通虽然一脸困顿,睡眼惺忪状,但还是立即爬起身来拍了拍脸,从帐篷内钻了出来。 盛世尧见状这才回转身过来,拉了我进到车内,沉眸不语地盯着我。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在生气,而且是对我生气,把刚才的事想过一圈,怯懦开口:“我夜里被冻醒过来找不到你,才去寻你的,并不是故意要偷听你们说话。” 他蹙了蹙眉,将我拉进怀中,抵着我头顶叹了口气才道:“小小,以后别这么莽撞,知道吗?刚才若不是我发觉得早,那乌巴就对你下黑手了。这个乌巴,除了听庄聿的话,谁的账都不买,以后切记离他远些,别轻易招惹。” 我点头默应,极少见他对人如此忌惮,可见这个乌巴当真不容小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乌巴对我存有敌意,想起刚才那一霎被他扣住我脚踝的情景,听盛世尧的意思是若他没来得及拦下,很可能脚骨会被乌巴折断,就是这刻,都感觉那处有些微疼,不由觉得后怕。 正文 171.人手 经过这么一折腾,睡意已全无,我见窗外周通频频打哈欠,困顿得很,忍不住对盛世尧提议:“要不还是让周通去睡吧,我们俩去守夜?” 他轻瞥了一眼后道:“让他守着,你身体吃不住外面的寒气。ZiYouGe.com”黑眸流转,捉住我藏在长衣袖里的手,不用说,冰冰的。他蹙紧眉将我揽靠在身前,“小小,你再忍耐一阵,我会想办法除去你身上阴气的。” 微微一怔,直坐起身扭头看向他,“我身上的阴气能治?不是说从胎里带来的吗?” 他轻点了下头,“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法替你根治。成青萍之前用阳寿为你镇阴,只是暂时扼制住阴气不外泄,治标不治本,我是有能力抽走阴气,但你体内的阴气从出生到现在,时间太久,已经与魂气相融,抽走阴气就意味着抽走魂气。” 心头一颤,如今我最怕听到“魂气”两字,盛世尧一看我神色就知心中在想什么,默了两秒肃声说:“那件事我已对你宣告过,不准再胡思乱想。”那日宣告言犹在耳,他说得含蓄,意思却表达分明。老实说,我很喜欢听盛世尧说那些独属于他模式的情话,强势霸道,敛藏温情,稍许的眉目流转温柔,我就醉的不成样子。 我知道,在爱盛世尧的这条路上,已经义无反顾。 最终还是在他温暖的怀中迷蒙睡去,也在他怀中醒来,一睁开眼就对上似遮了层纱的黑眸,眸光定定落在我脸上,像在看我,却没有焦距。真令人讶异,盛世尧居然也有神游的时候,我也不动,就与他对视着,等看他何时会回神过来。 混黑眸内看到自己倒影,清瘦的轮廓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慵懒状,正自端详中,忽听有个声音在说:“口水掉下来了。”我连忙抬手去拭嘴角,发觉是干的,瞪眼而问:“你醒神了?”他眉毛上扬,“以为是你整天走神的?你一睁开眼我就知道了,有意看看你什么反应。” 我中计了!大清早的,就被他消遣。懊恼地推开他脸,翻爬而起就去开车门,被他一把拽住了问:“去哪?”没好气地回:“人有三急,你要不要也跟了去啊。” 下车后四下看了看,还早,大多数人都没起,只有几个人在那就着矿泉水漱口。周通靠坐在帐篷边在打瞌睡,那堆火早已经灭了,我看到一个身影,立即走了上去。整个车队,就我和简宁一两个是女人,出行在外就解手这事没男人方便,必须得找隐蔽地。我们也不好走远,只能往前走了将近五十多米后,一人留外一人钻到树后。 我匆匆解决完三急后,就走出来换简宁一,乘此机会眺望远处山峰,确实绵延不断啊,十万座大山是夸张,但这山叠山的,当真是不少。突听身后传来惊叫,我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去看,见简宁一惨白着脸惊瞪着不远处的树根。本以为是有蛇虫,可走近了后去看,也被惊骇住,就在三米开外的树根处的草丛中,似有一只人手直竖在那,露出半臂。 我们俩面面相觑,这手的角度是......人被埋在了底下? “成......成晓,要不要过去看看清楚?还是回去叫他们?”简宁一语声颤抖着问。我咬了下唇,下决定:“回去喊他们。”不是我胆小,各种险难经历过,还会怕一具可能被埋在地下的尸体?主要是心头有不好的感觉划过,很强烈。本打算让简宁一回去叫人,我留在这观察下,但怕盛世尧回头找我算账,还是作罢。 两人小跑回车队处,先后把情况讲给了他们听,只见盛世尧与庄聿隔空对视一眼,都微蹙起眉。一看这脸色,我就了悟,他们肯定是不想多管闲事。果然庄聿开口:“不要节外生枝,该赶路了。”简宁一想要分辨:“可是......”但被庄聿喝断:“宁一!即便那真是一具尸体或者是一宗凶案,你能作何?报警吗?” 顿没了声音,确实此刻我们车上诸多“装备”,不可能去报警,并且也没那许多功夫等着警察寻过来,再录口供这些。但就在这时忽然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乌巴出声询问:“你们说那只手是直竖着的,那它的手指是蜷曲还是张开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集向了他,庄聿面露疑惑,我正在脑中回想,听到简宁一肯定地道:“是五指张开的。”当时是她发现的,着实被吓了一跳,所以此时她情绪比较激动。我在旁作补充:“奇怪在于那只手在树根旁的杂草丛中,并未看到有翻土的痕迹,并且那不是白骨,是有骨有肉的人手。” 这是我刚想出为何看到那只手会有一种很邪门与不好的感觉。假如是一件凶案,有人被杀后埋尸山林,手并没腐烂成骨,代表时间就这两天,那就不可能杂草很快长出来,而且没有翻土痕迹,总不至于把整片草地都掀开,然后把人埋进去吧,那样那手又为什么会伸出来? 只听乌巴道:“这可能不是普通的埋尸。” 最终我们几人还是来到了那棵树下,也近距离地看到了那只伸在草丛里的手,确实是人手,但似乎好像在手上抹了一层什么油一般,而人死后手都会呈弯曲无力状,这只手却手骨笔直地张开着五指。周通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疑声说:“看这指甲如此长,不会是诈尸了吧。” 六子学他也蹲下来研究,在旁拣了根树枝正要去触碰那手,被乌巴沉喝住:“别碰它!”我被惊了下,六子手也缩了回来,周通不满地抱怨:“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乌巴不理他,盯着那只手的眼神泛着厉光,“这是蛊臂,以鲜活的人手为载体,种入蛊虫,当蛊在血液中长到一定程度,就齐根斩断,立即抹上特制神油,然后将之插在树根旁,为的是让树根的根须将之缠绕,与底下的蛊坛相连,从而达到养蛊的目的。如今,这只手的皮下层应该已尽数都是蛊虫,一旦引到人身,后果自己去想。” 六子几乎是立即就把手上的树枝给抛落在地,周通面色变了变,强声分辨:“你这是在危言耸听吧。”乌巴冷哼了声道:“不信你可以去挖树根旁的土,看看底下有没有尸体呢,不过我得提醒你,可千万别把蛊坛给弄破了,否则即使蛊未成型,也会如蝗虫般飞出。” 讨论之后,还是决定从车上拿来铲子挖下一层察看,因为乌巴说此处还属十万大山的外围,按理不会有人把蛊臂竖在这里来养蛊,且虽说南疆盛行巫蛊之术,但毕竟懂这些的人在少数,如此明目张胆就养蛊于外,很是蹊跷。 由于我们都对这些是外行,故而挖土也是由乌巴亲自动手,他先是绕到了树根之后下铲,挖下三尺后就看到盘绕的根须,随后一铲一铲小心地绕到前面。当底下出现黑漆如棺木头部时,周通在旁嚷了起来:“还说不是埋尸,这分明就是口棺材啊。”可等乌巴换另一边挖,也出现黑漆棺木时,大家都噤声了。不可能棺木会如此之短,就目测距离大约是一米左右,所以,这应该是一个黑沉木制的箱子。但造型上,确实与棺材有些类似,还有明显的阖盖处。 当挖到根须与手和底下木箱都紧密相绕时,乌巴停下了铲子,如此已经将地下形貌展现出来了。那是一个长宽相等的正方形木箱,木箱的最中间有个孔,刚好插入半截上臂在内,而树的根须似都与手臂长在了一起,将孔的缝隙填满了。就表面而看,这箱子是密封的,不知里头是否有乌巴所说的蛊坛子。 心中微觉疑惑,这样子将东西埋在地下,就叫养蛊?总要有些什么辅助才能达到目的吧。而且这般露在外面,就不怕路过的行人发现了毁掉?乌巴对此也不得解释,他说一般情况蛊臂都是埋在地下的,不会露到土层外来。 沉默半响的盛世尧这时开口:“我知道为什么会露出,是因为土质与这棵老树。”庄聿点头,“没错,别看这棵树看起来高大粗壮,但由于根须养分被这木箱中的东西所夺,从而使得它内底已经空虚,也同时改变了树根四周的地质层,但逢阴雨天气,木箱四周的土层就会因渗水而下沉,日积月累,原本埋在地下的手就露出来了。” 当我们绕到另一边,用铲子在树干上切开一个口子时,果然发现里面已经是腐木,要不了多久,这棵树就会变成死树。又离开些距离挖掘脚下泥土,发现土层的颜色都呈砖红色,而我们刚才在树根处挖出来的土却是黑的,这样的范围有十来个平方米之大。 于是推测养蛊者之所以会选择此处埋臂养蛊,应该就是这棵树的关系,发现周边的树木林立,唯独这一棵是与众不同的,它的叶子很小,呈褐红色。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褐红的小叶子,觉得有种妖冶的感觉。 正文 172.婆耶树 “啊!”乌巴突然惊叫起来,面色大变了道:“快离树远些,这是婆耶树。ziyouge.com” 婆耶树?大伙互看面露茫然,从没听过这种树名,但看乌巴如此惊惶神色,还是都往后退开了好几步。不等人询问,就听乌巴开口:“错了,这臂蛊的目的不是为养蛊,而是有人借蛊虫与婆耶树相连,用蛊来喂祭树。”“会有什么后果?”庄聿问出大家心头的疑问。 乌巴没立即回答,盯着那棵树看了好一会才答非所问道:“婆耶树,在我们布依族里,把它认定是魂祭之树,婆耶即为孟婆,褐红的叶子则是孟婆汤的化变,族内神婆在算得自己将寿终前,会吞食褐红叶子,并吊死在婆耶树上,据说这般她死后不但能走阴司,还有可能成为下一位孟婆。” 听着觉得很荒谬,但少数民族的文化很难深入理解。本还以为乌巴懂这许多巫蛊之术,又起这么奇怪的名字,是苗族人呢,刚才听他所言,才知是布依族人。 “所以,”乌巴顿了顿后又道:“有个传说,婆耶树里都附着一个古老神婆的魂,这种树并不像其它树一般能随意生长,必须是将二十年一结的婆耶树顶的果子埋在葬有神婆尸骨的土里,靠吸食尸气来供养成树苗。” 周通闻言瞪着那树,“意思是这树底下还埋了个老巫婆?”乌巴没理会他,我却心思转念到了外婆以尸气养蛇的事件上,这两者间似乎有些异曲同工,只是一个养的是树,一个养的是蛇,念头转过,作出猜测:“那这箱子中的蛊虫其实也是靠尸气存活,从而也积聚尸气传递到树的根须里面,来供养这颗树?可是为何它的树干变成了腐木?” 盛世尧道:“那不是腐木,而是这棵树本身的材质如此,底部根须从蛊箱里吸取蛊虫邪气,透入进树心,然后那看起来像是腐木的中间有无数气孔,使得尸气钻透到最上方。长年累月下来,这棵树就变成了蛊树,会在树身的无数气孔内生出蛊虫,而最顶端结出的果子,将会是蛊中之最。这才是养蛊之人的真正目的。” 听完他分析,设想若树皮包裹下,里面钻满了无数条可致命的虫子,那会是一件十分毛骨悚然的事。盛世尧转眸看向乌巴,问:“你这些都只是听说吧?其实你并未见过婆耶树。”虽是问句,但语气笃定,乌巴怔了下点头:“没错,我只听老人形容过婆耶树的样子,不曾亲眼见过。”难怪他到后来才反应过来,叫我们闪开的。 现下已经知道这是一棵邪树了,那就不能放任。最主要的是此路是我们必经之路,回来时必然还要经过,蛊气的散播已经极快,使得十平方米土质都已发黑,若是扩延开来,会与山林中腐烂的树叶相融变成瘴气,那我们回程时就没现在这般容易了。所以必须尽早除之。 周通提议是放一把火,将这树与木箱连根烧了,那样不管邪树还是蛊虫,都尽数而亡。但乌巴却反对,说火若烧毁了外层木箱,很有可能会使得木箱内存放在蛊坛里的蛊虫,因为高温而纷飞出来,后果不堪设想。确实木箱内的蛊虫是个大问题,放火不可能立即就将其全陨灭,最好的办法就是根除尸体来源。 就如当初庄聿威胁我一般,要让黑白双蛇死,无需动手杀它们,只需毁了它们赖以生存的成家先祖的骨骸即可。这里既然这棵树和蛊虫都是借靠尸气而活,那就毁去尸气来源。再动铲子,离开树一些距离,挖土约两米多深,果真看到了一具纯黑棺木,树的根须都从棺盖缝隙里钻了进去,使得树与这具棺材成了连体。 为了不把婆耶树的根须弄断,我们只好再挖下去一米,将棺盖以下的棺板给截开一面,等看清里面情形时,大伙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确实有一具骨骸,但却被婆耶树的根须密麻缠绕,就跟个蜂窝一般,居然根须与骨都长在了一起。 等于这就像个食物链,尸骨供应尸气到树的最底层根须,然后底层根须供养到上层,进到蛊箱中祭养蛊虫,再由蛊凝聚出新的养分去供给整棵树的成长。问题是,现在要如何毁掉这骨骸,这个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庄聿命乌巴回车上拿来一瓶液体,戴上手套后就朝骨骸上倾倒,只听嗤嗤声传来,很快就发生了化学反应。 立即了悟,庄聿手中瓶子内的液体是硫酸,骨骼都是钙化物,碰到强酸立即腐蚀。没过一会,尸骨就陨灭了,而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那只原本直竖在那的人手,逐渐发黑且枯萎,张开的五指也蜷曲,最后外层的皮都呈干瘪状,逐渐脱落,庄聿眼明手快将强硫酸倾倒在那只手上,很快也发生了腐蚀,这场景委实有些阴森恐怖。 当露在外的手被腐蚀的差不多时,我们发现箱子底部渗出了一滩黑水,并且有股恶臭飘散开来。条件反射去捂鼻,却听乌巴道:“蛊虫都死了,这些是尸臭,并没毒。现在可以放火烧树了,连带把这木箱都烧掉。” 说干就干,面包车上有整桶的汽油,本是为防车子汽油接不上时备用的,储备比较充足。故而此刻拿了一部分过来,浇在树干上与木箱处,并把周围的十米开外处的杂草给拔掉,以免火烧蔓延到旁边的林木,那就变成纵火烧林了。 火苗扔进圈内,一下就燃着了,由于树干松动有孔,比起坚实的树木更容易着,没多久火势就直冲上天,只听到噼噼啪啪声。大火之后,不管什么神婆之魂,还是婆耶邪树,都变为了灰烬,而那个木箱在被烧毁之后,里面的瓷坛子因为高温都裂开了,并未有什么飞虫飞起,只是一团乌黑,很快就被火烧着。 我们是等到火灭,连一点火星都不剩时才启程离开的。虽然有惊无险,但都心头添了阴霾,这还没进到十万大山深处呢,就遇上了巫邪之物,等于是一种警示,意味着往里会有更多的危险在等着我们。越往里开山路越加崎岖,从原本还算宽阔的大马路,变成了狭窄的只够一辆车行的泥路,尤其是外围那边也没凭栏,一个不慎就有可能翻车进山沟去了。 由于因为婆耶树的事耗去了整个上午时间,所以原本定在傍晚时分能到原始丛林口的计划有变,而晚上山中不宜行驶,只能在天黑前寻找可供栖息的地方,最终选在两座山的山坳之内停下,明天上午只需翻越过前面那座山,就到了第一道丛林入口,此后翻山越岭就全得靠自己双脚了,因为里面已经没有路可供汽车行驶。 由于山地湿气重,夜里气温低,在外面睡帐篷的人只有少数,大多都窝进了车内,但为了省油,并没有开暖空调。盛世尧没再让周通与六子守夜,都留在了车上,我估计是考虑到明天要开始跋山涉水,必须保存体力。这夜平静安宁,没有事发生,只偶尔有几声凄厉的夜啼鸟叫声,听着有些慎人恐怖,给人一种感觉,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清晨醒来时,发现头脑有些发涨,估计是被那鸟扰得没睡好。但问及周通时,却说夜里不曾听到鸟啼声,我怔了下,去问六子,也说没听到。难道是我重听了?还是他们都睡得死,没听见?盛世尧从外回来,看我一脸困色,询问什么事。我立即把夜里鸟啼凄厉这事跟他说了,想他如此敏觉,总不可能也没听到吧。 但见他黑眸沉定,突然伸手摸向我额头,蹙眉道:“怎么着凉了也不说?周通,你去问简宁一要粒感冒药过来。”周通立即应声朝庄聿车走,我有些懵懂茫然,感冒了吗?好像没感觉也。很快简宁一跟了过来,手里拿了个医务箱,先用测体温的在我耳朵里按了下,扫过上面显示的数字,轻声报:“38.5度,有些微热。吃一粒药,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哪有热水?这两天路上都是喝的储备矿泉水呀。不过这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决,周通与六子在路旁架起了火堆,找了个铁盆架在上面,很快就把水烧开了。就着中和过的温水,把药吞服下去,等再启程时由于药性,很快我又困顿起来,在阖上眼睡过去时想之前夜半闻鸟啼的事,盛世尧还没答我呢。 我是被推醒的,迷蒙地睁开眼,发现一觉已经睡到了中午时分,而我们的车队停在了密林入口处。并不是再排成一长排,而是尽量停进树与树之间。其余的人都在分配资源和装备,盛世尧探手再摸了下我额头,低声道:“热度退了,有力气走动吗?”我连忙点头,这一觉睡得很沉,把夜里睡眠都补了回来。 下车后走了一圈,并不觉有什么难受的,就朝周通那边走去。到近处,见他和六子两人凑在一起整顿着包袱,看我过来,递了个轻便的背包给我。 正文 173.鸟啼声 拉开拉链往里瞧了下,见都是些干粮食物,水都只装了两三瓶,这也太照顾我了吧。ziyouge.com俯身去提另外一个包,沉得一下没提起,周通连忙拦住道:“小妹,别动那个包。这可是咱们的保命家伙啊。”我闻言心上一动,蹲下身去把拉链拉开,黑晃晃的枪支赫然入目,点了下,刚好四把,剩下的就是长排子弹夹,以及貌似榴弹几枚。 这是要去打仗吗?至于如此夸张不。我扭转头去看旁边,见几乎每人的包袱都很沉,显然是都有发到了这些装备,清点了下人数,连我们一共有十五个人,剩余几人是被安排留守在这里接应并看住车子的。花了近一个小时整顿,吃了点东西后,就开始启程,踏上了丛林探险之路。即使早有预感此条路会凶险万分,但我仍没想到最后会是那么的...... 乌巴领了两个下属走在最前面带路,庄聿与简宁一紧随在后,我们四人属于是第三组,其余的人三三成组,队伍倒也挺长。起初丛林的外围草木不多,可寻到空处落脚,此处得提一下,在钦州入住的农庄第二天早上,每人都发了一双高帮军靴,是按照各人尺码的。 原本还觉穿着硌脚,硬梆梆的没跑鞋舒服,但到了这时,军靴的效用就显出来了。高帮可以挡去脚旁的杂草,因为有些杂草不仅长,还很锋利,再厚的裤子时间长了都可能会划破。而庄聿那边的人,除去乌巴外,其余人都清一色换上了粗布迷彩服。就连简宁一,我看到她也是一身深青色劲装,不再是之前那种洋气的套装了。 反观我们几人,穿着就比较随便了,没那许多的讲究,还是老装束。走了近两个来小时,小腿就有些酸了,是这山路丛林实在太难走了,而且明显越往深山老林里走,脚下的土就越泥泞,鞋跟上都拖了好厚的泥,越来越沉。总算庄聿在前面停住,下令休息十分钟,大伙都停了下来,也不管脏不脏,就地落座。 我悄悄屏住气息,不让自己显得太喘,怕被盛世尧看出端倪来。到底着凉感冒不比平时,药效只能挡一时,在徒步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我就感觉浑身疲乏,但一群人都在埋头赶路,不可能光为了我而停留,只能咬牙忍着。 十分钟太快,等庄聿起身时,我都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了,勉强站起一个趔趄往前栽倒,被一只大手从后拽住,回头间就对上盛世尧严厉的眼神。顿觉心中发虚,还有些畏惧,但见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掌从腕间上移到我臂弯,半扶着我向前迈步。之后基本都是他超出我半个身位,难行地带就手上使力拖拽我前进。 对盛世尧这般做法,我很欣慰,他既付诸了对我的关切,又并没有因为我身体不适而骄纵我,且还瞒了别人的眼,不让人知道我体力不支。否则恐怕庄聿那边的人定要有微词。 徒走半日,深山中因为丛林多的缘故,要比往常天黑的早,且到了晚上,明显起雾了。乌巴提议扎营休息,不宜夜间行路,因为老林里的野兽白天可能还躲藏着,一到夜里就会出没觅食。虽然我们几人曾走过一次迷林,但那属于九寨沟景区后,凶恶的猛兽已不大可能出现,但即便如此还是遇上了群蛇。而现在所处的则是真正的深山老林,未被开发过,人际全无,所以这回是真要有人守夜了。 大家就在附近拣了些干柴,架起几处火堆,我见简宁一在给每人发着睡袋,原来队伍中有人背的是这。确实,大家都是徒走,不可能再让谁背沉重的帐篷。转眸间看到乌巴手上拿的不知道什么,在我们宿营的四周洒着类似粉末的东西,我拉了拉盛世尧轻问:“你看,他在干什么?”盛世尧瞥过一眼后道:“洒雄黄粉,防止蛇虫的。” 我在睡前又问简宁一要了粒感冒药吃,没多久就困意袭来沉睡过去。睡至半夜,并非被冻醒,而是被凄厉的夜啼鸟声给惊醒的,睁开眼有片刻恍然,回过神时转头,见盛世尧就坐靠在我身旁的树上,闭眸假寐,之前他就安排夜里三人轮换值守,虽然庄聿也安排了人守夜,但靠人不如靠己,还是自己当点心为好。 火堆离我很近,但还是觉得发凉,知道这是自己体质的原因。循看了下四周,见另一处火堆旁坐着的是乌巴和两个手下。这时,又一声鸟啼声传来,凄厉异常,听得我极不舒服,蹙眉的瞬间发现不对劲,好像......他们听不到?难道我又做梦了? 可在我翻身而起时,盛世尧就立即睁开眼看过来,蹙眉问:“怎么醒了?是不是觉得冷?”我怔忡地看着他,辨识不出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突听翅膀扑腾声,仿佛就在我身后一般,惊转回头,却什么都没有。听到盛世尧在耳旁问:“怎么了?”我回转眸迟疑地问:“你听不到?”只见他眸光一沉,迅速掠过四周后再停驻到我脸上,“把你听到了什么告诉我。” 不管是不是做梦,盛世尧肯定不会害我,所以我没有迟疑地说:“之前跟你说过的,前一夜听到有很难听的鸟啼声,刚才我又听到被吵醒了,而且就在刚刚转身时,好像听到了翅膀扑腾的声音就在我身后。” 盛世尧闻言面色叵变,抓握住我的手,“你把那鸟啼声形容下,类似什么鸟叫?” 呃,这可为难我了,哪里对鸟有研究啊,只能勉强形容:“就是凄厉的好像女人的哭声一般,嗓音很尖,单调重复三四次会停,过了一会又叫。”盛世尧又追问:“那昨晚和今晚听到的有什么不同吗?”我回想了下,“昨晚好像没那么大声,今晚的就像在耳边叫一般,你难道没听见吗?” 他沉默了下来,黑眸敛垂着凝思半刻后对我道:“在这别乱走,等我。”说完就要起身而走,我紧拽住他的手,“你去哪?别留我在这,我也去。”眸光定在我脸上两秒,最终他妥协:“把外套穿好了随我来。”我立即拉开睡袋,骨溜一下爬了出来,昨晚睡前就没脱外套,因为知道夜里冷,尽管如此,还是免不了手凉脚凉。 本以为他要去查探四周,但却是拉了我走到庄聿那边的火堆处,在值守的乌巴和那两人立即朝我们看过来,乌巴的眼神尤为阴戾。但有盛世尧在旁,我也不怕他,在我们走近时乌巴就阴婺地开口询问了:“什么事?”态度傲慢无礼,但盛世尧并不甩他,转眸在一处出声:“聿,起来,有事与你商量。” 这才明白,原来他是过来叫庄聿的。只见昏黑中有人坐起,定睛一看,正是庄聿。刚其实盛世尧的唤声很轻,隔了也有些距离,但庄聿立即就听到了,可见他也是浅眠且敏觉之人。 庄聿走过来扫了眼我们,蹙眉问:“何事要商量?”盛世尧没动,只眸光流转了圈,对方立即领悟,回头对乌巴三人道:“你们去外围视察一圈。”等人离开后,我们围坐到火堆前,盛世尧也不拖泥带水,就将我听到夜啼声这事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她在预测后事?”庄聿在听完后目光瞥向我,疑声询问。 盛世尧浅淡地回:“我能想到的就这种可能。否则,凭我和你的敏锐度,不可能只有她一人听见,而我们都闻所未闻。尤其是,她两个晚上听到的虽是同一种夜啼声,但却有变化,明显刚才听得要比前一晚更响,且还多了翅膀扑腾声,这很可能意味着那种鸟离我们近了。” “可是,”庄聿看我的目光显得疑虑重重,“她不是靠梦境预警吗?现在这种算是她做梦梦到还是现实里真的听见?”我感觉有些无措,老实说,我都不知道自己此刻可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真与他们在商讨这件事,因为我前前后后做过的梦,都真实的犹如现实,所以完全分辨不出来。 而眼下,我只能实话实说地回答:“听到鸟叫声都是睡在那时,半梦半醒之间,翅膀扑腾声是刚刚起来已经在与他说话了。”看到两人对视了眼,同时转眸定看着我,只听庄聿说:“尧,看样子,她的先知能力在进步,是因为天女的魂在渐渐苏醒吗?”盛世尧沉默无言,黑眸内青光浮影,隐现忧色。 这个事我其实也有所感,近来很少做梦,而一些没来由的感觉会在心底突然浮现,就好像婆耶树前的那只人手,我看到后就有种心慌慌不好的感觉。但就是没法具体形象出来,而现在的鸟啼声,我也是形容不出是什么鸟,就是觉得凄厉揪心。 正在寻思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我猛然抬头,只觉身旁两道身影刷的一下如箭矢般冲了出去。等我反应过来追上去时,已经落下了十几米远,但见在前方他们停住,地上似躺了个人,走近一看,发现正是刚才被庄聿喊了去外围查探的其中一人,但不是乌巴。 正文 174.大鸟袭击 没等我们俯身去察看,前方又传来一声叫,这次不是惊呼了,而是惨叫。ZiYouGe.com只听盛世尧下令:“小小你回去喊醒大家,切记不要走动,全部留在营地。”话落间,他与庄聿已经冲了出去,事有轻重缓急,我知道事情严重性,并没再跟上去。 在探得躺在地上那人还有呼吸后,暂且没去管他,转身跑回营地,首先去把周通与六子给推醒了,也不多解释,就跟他们说出事了,把所有人都喊醒。回头准备去叫简宁一时,发觉她已经坐了起来,一脸茫然不安。等所有人都被叫起来后,我喊上周通与六子,去把那个昏厥在地上的人给抬了回来。 透过火光,发现那人面色发黑,大伙都吃了一惊。连忙寻找他身上可有伤处,很快在他脖后颈处找到了一个血口,像是被什么动物咬的。首先排除了是蛇,因为蛇不可能盘绕到人的脖子上去噬咬,在为其打了一阵血清后,脸色稍有好转。这时,盛世尧他们也回来了,一同回来的还有乌巴,只是另一人却是被拖着回来的。 等那人被放下后,我心头一凉,显然要比刚救的那个严重多,整张脸都呈现黑紫色了,胸口起伏不大,好像气息渐无。我们急忙上前想为他抢救,但听庄聿说:“没救了,他颈动脉被咬断了。”众人色变,周通抬起那人的头,就看到侧边脖子上,全被血染红了,甚至没进了领口,眼见他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了。 “死了?”好一会,才听周通惊疑地问。答案显而易见,绝难想象,一条人命就这么轻易的在短短几分钟内逝去了。我翻沉了下心神,才找到自己声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会这样?”盛世尧向我看来,沉定目光后道:“他们碰上一种如鹰般大小的鸟,不但凶猛而且狡诈,会有两只扰人视线,一只在后偷袭,专咬人后颈。” 是被鸟咬的?等等,盛世尧目光紧凝着我,意思是......我之前听到的凄厉夜啼声就是这种鸟发出的?那岂不是,又一次预警成真了? “乌巴,你详细讲述下当时情形吧。”庄聿黑沉着脸开口,而乌巴也一脸阴沉,脸色极其难看。原来他们三人在被庄聿喊去外围视察时,其中一人因为内急,就站到树丛边去解决,那人只觉脑后一阵阴风扫过,然后颈上一疼,回头时只看到黑影闪过,立即吓得往乌巴那半边走,打算跟他们汇报,还没走到近处,就被什么从后推了一把,一个趔趄跌了个狗吃屎。 这时乌巴发觉了动静,回头就看到一只巨大的鸟扑腾着翅膀飞上高空,消没在黑暗中。两人连忙上前去扶那人,询问发生了何事,他把情况一说,乌巴就去看他后脖,发觉那处有个血孔。就在这时,突听身后传来闷哼声,回头只看到一副张开的翅膀拍在了另一人脸上,在快速将他往后拖动。没等他反应,后脑处有股劲风来袭,被迫松开扶着的那人,退开两步,只见大鸟从头顶压低飞过。 他想也没想疾步而追,可那鸟速度奇快,疏忽之间,拖着人走的那只已经在几十米开外,而后面那只却一直都在低空飞行,似随时准备扑下来袭击。当听到那声惨叫时,心知不好,追上前时已看到同伴卧倒在地,全身抽搐。低空处,翅膀扑腾声此起彼伏,目之所及,能看到有三头大鸟,都有半人多高,眼睛呈青绿,在黑暗中如幽灵般。 幸亏盛世尧与庄聿赶到及时,否则三头大鸟必然是对乌巴展开了攻击,它们在看到两人赶来后,全都从低空拔高而飞,在上方来回盘旋徘徊,始终不肯走。最终不知是那一只鸟凄厉嘶鸣了声,它们才逐渐飞离。而等他们去察看躺倒在地那人时,发现他已经气息微弱,很快就查出他后颈上的动脉被咬断。 听完整个陈述,众人唏嘘惊叹,周通惊疑地问:“什么鸟会如此凶残?还主动攻击人类?” 庄聿眯了眯眸看向这边,“尧,你觉得呢?”见盛世尧敛目不语,他又道:“据我所知,有一种鹰叫安第斯兀鹰,体长达一米多,两翅展开近3米。嘴呈铁钩状,十分尖利,还有尖锐的利爪,专吃活的生物,不仅吃中小型动物,甚至还捕食美洲狮等大型兽类,但是......” “但是这种兀鹰生活在悬崖绝壁之间,不大可能会出现在深山老林里。”盛世尧接口他的推测,顿了下后又道:“森林中出没最多的猛禽为金雕,此种大鸟捕猎手法也与金雕类似,但金雕的叫声绝不是这般,有注意到大鸟的头顶吗?有两个高耸的黑色羽冠,爪子几乎与人的手掌一般大小,如果我判断地没错的话,此种大鸟应该是角雕,又叫哈佩雕或哈比鹰。” 我又增长见识了,此种品名的鹰还是头一次听说。我看周通几人,也都一脸蒙顿,对这种鸟族并不熟悉。还是庄聿能与盛世尧对上话,他在沉吟了下后提问:“可角雕也大多生活在美洲,怎么会到我们这处的森林?又为何突然攻击人类?” “此种鹰类喜好热带雨林地带,喜欢在高枝上筑巢,对领地占有欲非常大,基本上要占据20平方公里的森林面积。显然,我们是进到了它们的占地领域内,属于外来侵袭者。”盛世尧冷静分析着,到此处看了我一眼,“或许昨晚我们扎营地界就是这种角雕的占地领域外围,小小听到的预警是在告知即将进入危险境内,但被我们忽略了。” 庄聿止了声,沉眸盯视躺在地下的两人,先救的那人已经醒转过来,他算是受伤较轻的,而另一人早已气绝。突然庄聿暗声开口:“尧,你刚才仔细听那大鸟的啼叫声了吗?虽然尖锐难听,但与成晓形容的像女人哭声似乎有些出入。” 盛世尧脸色一沉,握在我手上的指紧了紧,而我也不由怔愣,庄聿意思是夜啼声可能还不是指的这些凶残的角雕,还有更厉害的鸟类在这森林中存在?很是惊惧,山林中本该是狮子老虎这类猛兽称王称霸的,如今却是由鸟族占据了山头。 讨论就到此终止,最后庄聿让人先把死掉的队员给安葬了。 正所谓是出师不利,我们才刚进原始森林,十五人就折损了一名,还有人受伤,尤其是角雕的凶残令众人心头都很沉重,人心惶惶不至于,却是倍感压抑。拿铲子掘了土,将人草草安葬后,在他坟前竖了块刚削好的木板当作是碑,只在上面写了他的名字。众人在他坟前默站了足有十分钟,才各自叹息着散开。 此时天已经大亮,行程不会因为中途损了一人而终止,所以各自简单梳洗,啃吃干粮后,就离开了此处,往更深的林地前进。 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我耳畔时常听到翅膀扑腾声,可抬头看上空又不见任何鸟类。想了又想,拉了下盛世尧,靠近他压低声把这错觉讲给他听,因为我怕万一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又一次预警,那闭口不言引起的后果可能会很严重。盛世尧听后,敛转眸对身后的周通就道:“把武器拿出来,一人手上拿一把,全神警戒。” 周通习惯了对他命令遵从,问也没问就停下来解包袱,把枪支取了出来。庄聿的人看到我们动静,也都停了步等待指示。庄聿朝我看了眼,下令所有人都把武器拿在手上全神戒备。 事实上,我的预感是准确的。就在我们前进了一公里左右,头顶的树林间听到动静,此处的林子已经不止是茂密,而且树高耸出几十米外,抬头只能看到树缝间有鸟在蹿动,是不是那角雕就不得而知了。动静越来越大,我们不由都停下了脚步,举着枪紧盯着头顶上方,随时准备瞄准向下攻击的飞禽。 不知是谁放了一枪,砰的一声,响彻云霄,震得众人心头发颤。而同时,那扑腾的动静立即消失,整个空间都静止下来,反常的静止!一般枪鸣之后,鸟受惊吓,都会扑腾而飞离,哪有这种瞬间静止的?有种强烈的直觉,那些鸟就躲在林叶间,虎视眈眈地窥视着我们。 那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知多少双眼睛躲在林中窥看,而你又无法辨识它们具体在哪。只闻盛世尧沉了声说:“聿,让队伍继续前行,不用去理头顶,前后安排两人盯着,这些鸟意在扰乱我们情绪。” 我心头震惊不已,难道说这群鸟还有思维,懂得攻心术?转念又想自然界有很多动物其实都十分聪明,是生存的法则让它们磨炼出了各种捕猎的手段。 之后行程直至午时,都始终没有飞禽来袭,但头顶的动静时能听到,似乎它们在亦步亦趋地紧随着我们。这我就不懂了,它们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扰乱人心神? 正文 175.黑鸟的骚扰 潜意识里的直觉又蹿出来了,隐隐感觉它们此举的涵义不仅是扰乱,还有别的目的,但究竟是什么目的,我毫无头绪。ziyouge.com此时大家已经都精神绷紧了,我不好再拿自己的胡乱揣测出来说,只能闷在心里,时刻留意头顶异状。 渐渐我发觉了端倪,似乎......我们在被头顶未确定何种类别的飞禽驱走!它们发出动静有规律,隔上几分钟就会按先左后右的顺序传来翅膀扑腾声,人本能地会根据声音方位的判断而避让行走,正因为如此,我们在走着一条由鸟群指引的路。 意识到这些时,我没多想就扬声喊:“停下,别走了!”盛世尧与周通、六子自然是首先停下来的,他们都转头看向我。而其余的人在庄聿停步回转后,也都停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凝在我身上。斟酌了下,正面对向乌巴询问:“乌巴,你原本领路的路线是现在这条吗?” 乌巴面色发寒,看我的眼神阴戾,“你想说什么?”我也不惧他,走到旁边折了一段树枝,就在地上划了几条线,然后指着其中一个点道:“假设这里是我们进来的丛林入口,这一条是本该走的路线,那我们现在却是走得这一条弯曲的线路,你们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你意思是我在带大家走歪路?”乌巴阴恻恻地开口。 盛世尧迈步到我跟前,沉了脸呵斥:“愚蠢!她说得如此清楚还不明白?意思就是我们被误导着走了条不是原本的路线,而误导的根源在哪,自己动脑子想。”我长呼了口气,到底还是他与我有默契,原理一讲出来,即使其意模糊,他就立即了悟过来了。 庄聿抬头看了看,突然凝眉对空放射了一枪,只闻一声凄厉惨叫,有什么直坠而下,大伙往旁让开,砰的一声,一只黑鸟掉在了空地上。一眼就看到鸟的身体上已经开了个洞,正是被庄聿射中处,还没死绝,边凄哑的哀声嘶鸣边颤动,没过多久,就气绝不动了。 周通率先上去拿枪托捅了捅鸟身,问道:“这就是角雕?看着体形并不是很大嘛。”乌巴阴沉出言:“它不是,昨晚我们看到的鸟比这体形要大上三倍,虽然晚上看不出鸟的羽毛颜色,但可肯定不是这种纯黑的。” 我往前走上一步,留意鸟的头顶,点头道:“确实,你看它的头部并没有黑色羽冠,但翅膀形状较大,所以扑腾声听着也响。”周通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那不是角雕,这黑鸟干什么要来骚扰我们?而且听动静,只数还不少啊。”他往上方仔细瞧了瞧,发现在这只黑鸟被击落下来后,其余的黑鸟又都隐藏起来,暂时没了动静。 周通的问题,我也很纳闷,如果是昨晚的角雕,还说得圆,但现在换成这种不大不小的黑鸟了,出于什么原因要一直紧随我们呢?突听简宁一细声道:“会不会是这种情况:那角雕就像陆地森林里的猛兽虎狮称王,群兽朝拜,它们则在空中飞禽里称王,甚至以它们的凶残程度,整片森林里的动物都以它们为尊,然后这群黑鸟有意驱赶我们走这条路,为的就是把我们送到角雕巢窝去。” 群兽朝拜!我顿然想起魂城中的蝙蝠了,那无数变异过的陆地动物原本都凶猛异常,但却都对那蝙蝠俯首称臣,这还只是较大只的蝙蝠出没,蝙蝠王都没出现呢。越加觉得此林子诡异了,一路过来,我们竟没遇上任何一只野兽,连小型的野兔野猪这些都没有。难道说,当真这片森林被角雕占领称王,它们出没之处,纷相避走?还是......要历史重演,群兽齐集一处,对角雕朝拜? 不知谁问了句那现在怎么办?一片沉默,无人开口,气氛压抑的令人胸闷。盛世尧的淡冷声划破了沉默:“两个方案,一是立即回头,离开这个林子。” “不可能!”没等盛世尧说完,庄聿就沉声打断,眸光敛转一圈后,定视在他身上,“直接说第二个方案吧。”盛世尧也不恼,面无表情地看向乌巴,“让他把耳朵堵住再带路吧。” 一语惊醒梦中人,既然这群黑鸟是靠声音来扰乱人心神,那么将声音给杜绝了,不就无法左右人的判断了吗?于是之后的路程,乌巴都用塞子将耳朵给堵上了在前领路,听不到不知头顶动静,我们这些能听到的却是很惊异,时不时抬头去看。 发觉那些鸟不再像之前那般有规律的出现异动,而是发生了骚动,轰乱成一团。它们像是无头苍蝇般,在林叶之间四处乱撞,有的甚至跌下树层,露在我们视线里。原本有人想要开枪击灭,但被庄聿喝止,此黑鸟并不攻击人,但群体繁多,难保惊动之后,群起而下对人攻击,所以在不是必要的时候,尽量不要去招惹它们。 在见识过昨晚角雕的凶残后,对这种飞鸟,我们都有些惶惶不安。骚动在持续了近一小时后,黑鸟似在逐渐散去,接连扑腾飞开的声音出现,这样又将近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终于头顶不再有异动,而我们也到了一处树木稀疏地带。阳光从树缝中照进来,驱走了山林中的阴寒之气。闻得前头有水流声,大伙紧步走了一段路,看到一条清澈的小溪,水流潺动。 总算庄聿下令休整,大伙紧绷的神经一松,都直步走向溪水,捧起清水洗脸一扫郁气。有的人还喝了几口,说水很清甜,脑中自然反应一句广告词:农夫山泉有点甜。这深山老林里的水,可不比那农夫山泉来得纯正? 时间已经近午后两点左右,肚子里很空,我拆了一袋饼干放嘴里咀嚼,感觉食难下咽。不是我挑剔,而是感冒症状虽去了大半,但胃口却仍没有。可这种长时间徒步跋涉,实在耗体力,没食物补充肯定是不行的,只得勉强吞咽,伸手去抓放在旁边的水瓶,发觉抓了个空。侧转头就发现,盛世尧拿了我刚喝的水瓶在手,正灌下一口。 我左右看了下,见没人注意我们,就极小声地凑近说:“你不是有水吗?干嘛喝我的?”他轻瞥了我一眼,“这瓶是我的,你的那瓶自己刚放包里了。”我立即去翻找自己包袱,果然在包口处找到了那瓶旋开过瓶盖,且被我喝过两口的水,顿时就不敢抬头了,尴尬啊。 就在我做鸵鸟时,大手伸过来直接把那瓶水拿走了,然后把他自己喝了只剩小半瓶的水塞到我手中,在我惊愕抬头时,他低声道:“之后水会珍稀,不能浪费,两人共喝一瓶吧。”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瓶子,还在犹豫要说什么,耳旁突然温热,他的唇贴近,薄凉的声音透进耳膜:“小小,你是在介意我的口水吗?” “不介意!”我立即表态,笑话,跟这人处如此久了,若还听不出他语声中的不快,那我也白活了。可只顾着表忠心,忘记压低音量了,静谧的林中,我的声音亮堂堂地传了出去,然后刷刷的目光齐看向我,脸上表情凝固住。余光中,盛世尧淡漠地坐直回去,对旁人的目光完全漠视。我苦笑,自问功力没他那般高深,做不到雷打不动,面不改色。 这是紧张氛围里的一个还属温馨的小插曲,若放在平时,定要被周通取笑,而这回,周通也只是回头看了看我们,并没太大反应。我不由觉得奇怪,他和六子跟着盛世尧出生入死多次,以前比这情形更糟时,都还在那嘻笑怒骂呢,也显出他们的真性情,为何此时却这般沉默呢?纳闷存疑维系到大伙准备动身时,我发现周通与六子两人的异状了。 两人在起身时,明显面露痛色,虽然是一闪而逝,还是被我抓到了。没等我发问,突听旁边传来惊呼声:“啊!你们快来看郑东,他好像不行了。”转过目光去看,意识到那人口中的郑东就是之前被角雕咬伤后颈的那人,原本他在打过血清和抗元素后,已经没多大事,只需扶着能自己行走了,而此时却是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又昏厥了,而且整张脸通红。 队里懂医理的人立即俯身去诊查,翻开他的眼皮与嘴巴,又探了探心口,最后将他翻转过来,不由大吃一惊,只见那原本只是一个小窟窿的地方,如今不但扩大,而且好像已化脓在腐烂。之前明明检查过,伤处并没染毒的,角雕只是一种鹰,它并不是毒蛇之类,按理也不可能利嘴上带毒。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忽然想到什么,我迈前一步去看周通与六子的脸色,果然见两人要比平常更红,一把拽住周通的胳膊,急声问:“你们是不是也觉的有异样?哪里不舒服了?” 周通强装无事状,“小妹,你老哥好着呢,没不舒服呀。”可下一瞬,他后背的衣服就被盛世尧从后给掀开来,我探头过来一看,倒抽凉气。在海底时周通被热浪灼伤腿部与后背,留下了伤疤,本已好的差不多了,此时那些伤处却全都鼓起,而且有黄水在滚落。再扯开六子的裤脚,他折断的膝盖骨位置,肿得不像样子,还皮层裂开。
找找看有没有感觉 正文 176.水流源头 “水!”盛世尧沉吐了一个字,黑眸凝向旁边清澈的小溪。ziyoUge.com 我立即领会他意思,造成他们伤口恶化是与这水有关系,可是洗脸喝水的并不止他们两人,为何其他人却没事?脑中念转就相通了,是因为他们三人身上有伤,这水中必然有种物质会对伤口起到催发恶化作用。 相比那个郑东,周通与六子的伤都已见好,所以起的反应没那么大。但化脓的地方都得清理,最主要还是要给他们洗胃,此处没医学设备,只能猛灌水再催吐。等催吐到第三次时,周通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说连腿都吐到软了,以后再也不敢胡乱吃喝外面的东西了。 六子一贯沉闷,却也硬气,在为他刮去膝盖骨裂皮处长出来的腐肉时,眉皱得极紧,面露痛楚,却是一声都没吭。我知道腿伤是他一大心病,这一路尽量不显得颠簸,就是怕别人异样的眼光,可这一感染,又无可避免了。 等处理好他们的伤处时,我回转头去寻盛世尧,见他蹲在不远处的溪流边。走到他身旁,想看他在研究什么,这一低头把我愣住,那水中浮在上面的是......恶心的感觉顿时上涌,居然水面上飘了很多犹如蛆卵一般的白色漂浮物,它们都从上游而来,到得此处水急的地方,就被冲散开,有的贴服在草丛底下的水中,有的则顺流而往下飘。 那刚才他们喝的水,岂不是......我惊愕地回转眸光,看向众人。庄聿敏觉地发现我眼神异样,也走了过来,看清水中的白色漂浮物时,面色顿变。只闻乌巴惊疑声:“白下虫卵?” 我们都转目看向他,却见他不光面色难看,还眼中有惊惧。庄聿立即询问他是怎么回事,等听完他叙述后,大伙脸色都白了,尤其是之前用水洗脸并且还喝的人。 白下虫,是一种寄生虫,喜好钻进血管里,靠吸食血液生长,有很强的病毒滋生力。至于白下虫卵,虽然并未成型,但却会带进人体内各种兹染物,难怪有伤在身的几人,会迅速伤口恶化。但这些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种白下虫通常被用来做成蛊虫!而此时溪水里飘来的虫卵,很可能是上游有个养蛊池,池中的蛊虫产下了虫卵,流到了下游。 这回,不光是他们三人要洗胃了,是所有碰过这水的人全都要清洗。乌巴说能杀死这种虫卵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烈酒,乘它们未把人体当作载体蜕化成虫前,必须立刻清理干净。可谁会在出任务时,带烈酒在身呢?简宁一问用酒精中和了会有用不,这个方法连我都觉得勉强,拿来清洗脸或许还可以,用来喝?医用酒精浓度可都有75%,就是用水稀释,应也是不能用来喝的。 在众人沉窒的氛围中,忽然周通有气无力地开口:“我这瓶52度的白酒,算不算是烈酒呢?”只见他从包内拿出了一个深棕色的陶瓷瓶子,封口是个紧实的木塞。我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拉开瓶塞就拿到鼻前闻了下,浓郁的白酒香味立即飘入鼻中,惊愕地低头询问:“你上哪弄来这么一瓶酒的?” 周通一脸肉痛状地回道:“小妹,你手稳着点,这可是老哥我跟农庄主家套近乎套一晚上赚到的外快,是他自家独酿的,存放了有十几年了,外头都买不到。就用了这么个瓶子,给我小装了一斤多,本来我还想偶尔偷偷小酌一口的。” 我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命都可能要没了,还惦记心疼着这点酒。啥也不管,把酒瓶子送到他嘴边,让他连喝了两口,又再去喂六子。之后再拿去给其余的人都灌下两口,一圈回来,酒瓶子空了,周通满脸发苦地皱在一起,把瓶子往掌心倒了倒,又倒出些酒液,随手就往脸上抹,边抹边嘀咕:“不能浪费了。” 对此我表示无语,心中仍有忧虑,这般喝过烈酒后就当真能驱除掉这些白下虫卵吗?过了将近十分钟,有人哇的一声,对着地上吐出一大摊苦水,然后接二连三地喝过酒的人全都吐起来,竟发现呕吐物中果真有白色虫卵,且比在溪流中飘的要大了不少。不由乍舌,只是半个多小时,虫卵在人体内就已经在生长了,这要是再晚些发现,岂不是就都长成了蛊虫? 不过还别说,在他们把这些东西给吐出来后,气色顿时好转,就是周通与六子,已经敷药的伤处也没再有恶化现象。可见乌巴并非子虚乌有胡说,是真有其事。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凝向了溪水的上游,到底是个怎养的养蛊池,使得整条溪流里的水都被污染。 想到之前的婆耶树蛊,庄聿决定循着溪流往上游而找。因为虽然看似目前众人已将白下虫卵都从体内驱除,难保还有残余,乌巴也是建议最好是将蛊池毁去,以防万一。毕竟这些虫卵是蛊虫的产物,等同于是子蛊,若母蛊尽数毁灭,那即便有残余虫卵在人体内长成子蛊,也还是自灭了。 经过这番波折,虽没有损兵折将,但有一半以上人都面色发白气力大减,士气很受影响。原本这般情况,该让伤员留在原地休整,其余人上山去找那养蛊池。可山林中无处不是险地,那群黑鸟难保不会去而复返,昨晚出没过的角雕也始终是个心病,指不准乘我们离开时,来攻击这群伤员,那后果就难以想象了,所以还是决定全员一起行动。 周通与六子伤势加重后,没法如之前那般行走自如,需得搀扶着才能跟上队伍。不知不觉,我们几人就落在了最后。那个叫郑东的,是用树枝编织了个简易担架,被两人抬着走的。 我扶着六子走在前,盛世尧与周通在后,只听身后周通在问:“尧哥,我看这一趟够呛,刚进这森林,状况就接而不断地发生,委实有些蹊跷。”我心中一动,他这是在怀疑庄聿?果听他压低了声音悄语:“会不会是姓庄的故意给我们下套?” 直觉否定这个猜测,隔了数秒,听到盛世尧也肯定地说:“他不会这么做。别乱猜了,谨守好自己本分,加倍提心留神,切勿再莽撞行事了。”周通悻悻然地应声,我扶着的六子闷笑了下,声音不小,但周通因为盛世尧在旁,没敢发飙。 我微弯了唇角,虽然身处险恶之地,但我们这个小团体还是和谐的。 走了近两个小时,终于走到了溪水的源头处——瀑布。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形容的是庐山美景,但我们眼前所见,规模可能没那么大,但这气势却也磅礴。远远就听到了瀑布声,等到得近处时,耳朵都被震得嗡嗡。瀑布的正下方,是一个很小的深潭,我们沿寻而上的小溪就是从这深潭里引水而下的。 可是问题就来了,养蛊池呢?难道是在这深潭中?那可有得找了,主要是这水不能触碰,要如何才能下到深潭里去找那蛊池?我抬头看了看瀑布的最上端,不由想,会不会蛊池其实不在潭底,而是从那山顶顺着瀑布而下呢? 猜测立即被证实,乌巴说蛊虫在水中是不宜养成的,它需要养分生长,大多养蛊人会用瓮装虫卵在内,添加“特殊物质”,然后埋存封闭,所以养在深潭中的可能性不大。 而瀑布的形成原理是,组成河床底部的岩石软硬程度不一致,被水冲击侵蚀形成陡坎,坚硬的岩石则相对悬垂起来,然后水流到此处就飞泻而下,变成了瀑布。还有就是因山崩、断层、熔岩堵塞形成,但不管是什么原因,都离不开水。意味着山顶有活水源,至于蛊虫的虫卵如何会到水中的,还有待我们爬到山顶,找到养蛊池才能得知。 原本我们行进路线,也是要翻越这座山的,故而此行与计划路程不冲突。但由于天已近黄昏,要不了半小时,天色将暗下来。体念到一半人数都身体发虚,于是决定明天上山,今天就暂时歇停在这半山腰处。选了特意离溪潭较远的空地,也严令大家不准再去碰触那水源。 在天黑前,做足各种准备。划定了一个圈,最外层洒上雄黄粉,往里一层堆放干柴,以防万一有兽或飞禽来袭,就将干柴点燃。不管什么动物,对火都是有天生的恐惧,能抵一时。然后入夜后所有人都在这圈中,不得随意出去,分由四人在四个角落值守,每三小时轮换。 念及周通与六子已经有伤在身,就不让他们夜里起来了,所以我主动提出夜间值班一场。盛世尧只是微蹙了蹙眉,并没反对。我值的是上半夜,九点到十二点这段时间,自当是坐在了盛世尧几人身旁的那个角落,火堆柴火添足了,烧得很旺。 留意到与我对角而坐守夜的人,是庄聿。他作为整支队伍的领队,绝大多数人的头领,自当起表率,先值守第一班。之前他在安排时,我注意到盛世尧被安排在第二班,乌巴是最后一班,也就是每一班都有个能力强的人值守。 正文 177.避战 庄聿敏锐,立即察觉到了我的目光,透过夜色向这边看来。WWW.ZIYOUGE.COM即便点了四处火堆,仍是夜光昏暗,隔了这么远距离也无法看清对方神色,故而我们对视了数秒后就都各自偏转了视线。 夜风沁凉,我将衣领竖起遮了半边脸,垂眸去看盛世尧侧睡的脸。他就躺在我身侧,并未用睡袋,只在地上铺了个防潮垫子侧卧。很怀疑他这样能睡得熟,不会冷吗?正思疑间,突然他伸手扣住我搁放在旁的手,拉进了他怀中,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是我变得感怀了,常常因为他一个暖心的举动而感触良多。知道他其实没睡着,也是,我都没当他的抱枕来着,他哪里能睡得着呢。这么一想后,顿觉自己功效甚大,不由喜滋滋的乐了。心情骤然变好后,也就不觉得时间难熬了,将近十二点时,我看到简宁一起身走到了庄聿身旁,不由诧异,她也起来守夜? 还真别说,我对简宁一是刮目相看,本以为她纤柔娇小,吃不得这般苦的。没想她还真是越来越显彪悍本色,不但没在这队伍里显得柔弱,反而还能助上一臂之力。就是举枪的手势,我看她也不是初学的菜鸟,不知过去她跟着庄聿时经历了什么,还是早前她就其实是这种女汉纸性格,我只是被她纤柔漂亮的外表给骗了? 她与庄聿的相处,与我和盛世尧挺像的,庄聿也不会对她太多照应,但在有危险出现时又绝对会挺身在前。所以我很能理解她对庄聿的情感,谁说爱情是没来由的,一见钟情只是第一眼的印象,更多的是以后的相处,我始终坚信一句话:患难见真情。只有共同经历过许多事后,感情才会坚固,牢不可破。 到我躺下后,偷偷看了盛世尧好一会,才安心入眠。可闭眼没多久,那凄厉的夜啼哭声就又传来了,明明觉得意识很清醒,甚至连旁边火堆里干柴噼啪响声都能听清,但就是睁不开眼。已经很清晰的了悟,这是预警,意味着今夜可能角雕又要来袭,可我犹如中邪了般,无法苏醒过来。 当尖利的嘶鸣声划破长空时,我心开始往下沉,而那彷如中邪的禁锢也骤然消失了,睁开眼所看到的头顶情景,已经无需我再来提示。因为目所能及的范围内,看到了好几头大鸟在高空盘旋,此处地形是在半山腰,有瀑布飞泻,所以并没有高耸茂密的树林遮挡,大鸟时高时低飞走。众人全都惊醒过来,拿起了就放在手边的枪指向空中。 别看这大鸟体型庞大,但却十分灵活,用夜色作保护层,飞行速度非常之快。初步数了下,能看到大约有五只,显然比昨天有多了两只,不知更高的位置可还有。我们这里有十四个人,除去郑东外,也还有十三个人力与枪火,故而庄聿一声令下,大伙齐齐开枪,却只闻翅膀扑腾声与鸟鸣声,却不见有大鸟被打落。 一轮枪火过后,大家都顿住,我突觉心头一阵惊颤,有种说不出来缘由的惶恐在泛开。知道自己先知的能力,不敢有任何懈怠,立即对盛世尧讲出自己的感觉,他闻言眸光暗沉,扬声对庄聿喊:“聿,此地不宜久留,立即撤走!” 庄聿意会,正要下令,却听头顶鸟啼哀鸣,而四周的黑暗空中,似有什么在从远而近。当我脑中闪过某道电光,立时面色大变,是群鸟蜂拥而来!我之前似梦非梦听到的很多翅膀扑腾声,预警的不是白天的黑鸟,而是此刻! 不过倏忽之间,在我们的头顶上空,就黑压压的一片了,而且它们在往低空一点点压进。透过火光,我看清这群鸟的面貌,分为上下两层,底下一层是中型鸟类,都类似鹰,而上层则是那五只大鸟,正如盛世尧形容的那般,体型超大,足有一米多长,翅膀张开时特别大,头部有黑色双冠,肚下到爪边的毛呈灰白色。 这般情景,若说它们不攻击人类,谁都不信。而一下从原本的五只角雕,变成了上百只苍鹰来袭,光靠我们十多个人,以卵击石?倒不至于,但却会是一场血战。 尤其是,往山下的退路,似还有鸟群纷相赶来,这是角雕召集群鸟要把我们围困死在此处吗?向山上跑也不行,山路崎岖不说,夜里视线受阻,一个不慎就栽进了深崖,而且我们靠脚徒走,哪里能跑得过飞鸟? 到这时,只能咬牙把心横了,与这群凶残的鸟族来场厮杀。却在这时,突听乌巴喊:“聿哥,快来这边,有个山洞!”我们闻声扭头,见黑沉中乌巴站在十多米外的树丛间,那处位置正是瀑布飞泻而下的山体斜侧方。盛世尧一把提扶起周通,沉声令:“小小,扶上六子。” 我反应迅速地把六子从地上拉起来,耳旁听到庄聿在喝令所有人都向那处转移。为防止角雕与群鸟突然俯冲而下,所以我们且退且凝神头顶,十几米的距离,走得甚为艰辛。 有人在临走前用粗木柴点了火把,所以到得山体旁一照,果然见树丛背后有一道极隐蔽的山缝,从外观看不像是人工雕凿的,而是天然洞缝,有三米左右高,但仅可供一个身位行走。等庄聿也退到这边时,扫过一眼那洞穴,就令:“乌巴,你在前面探路,其他人依次跟上,不要抢。”乌巴默声一头钻入,进去几人后,轮到我们时,周通一马当先在前。 情势迫人,由不得你来选,到这时也不管洞中是否安全,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进了,否则留在外面,就只能等着子弹耗尽时,被角雕与群鸟分食。 由于只能一人通过那洞口,所以周通与六子两人只能靠自己扶着山壁往前走,我紧随在他们身后,回头看了下,见熟悉的身影只离我一步之遥,心安不少。这确实是一条山缝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裂开的,可能很多年前这个地带曾发生过山崩,形成了瀑布,有了这个山洞裂口,倒确实也是个避难所。 但总觉得不会这么顺利,尤其奇怪既然角雕带着群鸟攻占了我们头顶上方的领地,以昨晚的凶残程度,应该会俯冲下来攻击人才是,何以今晚迟迟不行动,还放任我们逃入这山洞中呢?真的是鸟类智商对人类行为没法及时反应吗? 就在思绪翻转间,忽然一声凄厉夜啼声在耳间划过,我心神一颤,是那犹如女人哭声的啼叫,如此清澈响亮,彷如就在身周。可我立即意识到不对劲,在前头走着的六子并没有任何反应,不对,应该说是走在这整个山洞裂缝中的人都没反应,包括我身后的盛世尧,在我回转头时,眸光相对,眼神流露探疑之色。 他们听不到!那就又是先知预警,是山洞中有这种夜啼的鸟藏着,还是预言的是后事?我无法确定,只能凭本能的直觉扬声喊:“等一下!”可我话声刚落,就听到头顶传来翅膀扑腾声,似乎有鸟也钻进了洞缝中,而且还不止一只。 很快那鸟就现身在火把的光线中,并非是角雕,而是中小型鹰类,由于洞穴狭窄,它翅膀无法全伸展开,时而撞到两旁的山壁。只觉眼前黑影一闪,有一只直坠落而下,正是要落在最前方乌巴几人的位置,但闻一声鸟的惨叫声,然后那头俯冲的鹰就没了声音,应是被乌巴给击灭了。可也因为这下,举在半空中的火把突然灭了,一下我们都沉入了昏黑中。 只听乌巴在前方焦急喊:“快往前跑,鸟都追进来了。”这时所有人的情绪因为黑暗突至以及鸟飞声而混乱,全都凭本能地向前跑,我也紧随上去,脑中赫然划过刚才欲阻止大家前进的念头,而现在却是在走与预警违背的路。 心渐渐往下沉,突从身后射出一道光,我截然止步,回头看到盛世尧手中握了电筒照明,刚才情急之下避走山洞,极少有人拿包袱。而他就是极少数的人之一,背包挎在肩上,此时已经从包中摸出了手电筒来照光。 到这时才发现,我们所处的空间不再如之前那般狭窄,不知不觉竟真跑进了一个洞穴中了。庄聿协同简宁一从后追上来,喘着气沉问:“为何要跑?”我不由一怔,他带人在最后边垫后,只落下十几米远而已,应该知道鸟群飞入才是,何以会有此问? 等双方讯息一交流,都惊怔住了,庄聿居然说后方洞口并未有鸟进来,他与剩余几人在最后钻入时,射杀了一只角雕,使得洞外上空出现骚乱,并且他们在洞口还点燃了一堆干柴,洞外有杂草,应该是能烧一阵。那我们听到的鸟群扑腾声以及看到的直坠而下的那头鹰来自哪?心中呈露惊恐,当真是历史重演吗?难道如魂城蝙蝠王洞般,我们们进到了鹰巢中? 再凝目看向正前方,乌巴领着周通他们跑在最前面,都已经跑不见影了,心凉了一片。
虽然是古装,但眼神有点韵味,不知你们如何看? 正文 178.哈耳庇厄 当惊吼声传来时,紧随而至的是枪击声,我和盛世尧疾速蹿了出去。Www.ziyoUge.com听得极清楚,那是周通的吼声,哪怕明知前方有危险,我们也义无反顾往黑暗中冲。 听声音并不远,但沉重杂乱的脚步声使得心中无比焦虑,我知道不光是我和盛世尧往前飞奔,庄聿等人也追了上来。跑出五十多米时,我们就与周通他们会合了,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时,大松了口气,还好没有出什么事。 但看他们几人抬头举着枪,情绪如失常般地叫吼着,而盛世尧用手电筒照到上面时,却并未发现有什么东西。这时不知是谁开了枪,周通大声喊:“老子跟你们拼了。”然后对着头顶连开数枪,震落不少山石碎屑。他们这是中邪了吗? “不是中邪,是中了幻术!”盛世尧低语。 “幻术?”我惊疑不已,似曾听过这个名词,“难道我们之前听到的鸟飞声,以及看到一只鹰直坠而下是幻觉?”从盛世尧的神色判断,事实是如此,“可为何现在我们没事呢,他们却如疯魔了般?他们这是看到了什么?角雕?” 还没等盛世尧答我,突闻一声长啸,在山洞内传延特别清响,我侧转头去看,发现出声的是庄聿。而下一刻,那边几个魔症的人犹如噩梦初醒般,止了口中的叫吼,抬着头四看。 我欲上前去找周通与六子,但被盛世尧一把拉住,眸光沉冷地凝着那处,等到他们放下枪械,回转身过来,一脸茫然地唤:“尧哥,小妹,刚才......”这时盛世尧才略松开拽在我手腕上的指,我知他顾虑,没再莽撞上前,隔着距离询问:“刚才你们怎么了?” 周通面露困惑道:“我有些糊涂了,明明有好多鹰与角雕来袭击我们的,可忽然间全都消失了,我都感觉到被啄痛肩膀的,但这时又好像不疼了。”他拿肩膀顶了顶六子,问:“你呢?你有看到许多鸟吗?”六子苦笑连连地说:“我都感觉自己脸与后脑被那鹰的翅膀拍打了好几次,好像还看到一只长毛大鸟的。” 盛世尧拉我走近他们,扯开周通领口,露出他肩膀,并没见那处有任何伤痕,换另一边也一样。再看六子,虽然在昏黑中脸色显得惨淡了点,但也没击打过的痕迹。显然,他们是真的中了幻术,产生了幻觉。我猛然想起第一次听说“幻术”这个名词是在哪了,是从魂城回来后盛世尧解释那古堡中的情景,他在进入死门后,也遁入了幻术之中。 不自觉地移转目光去看他,恰对上他的眸光,知他又窥听了我心中念想,犹记得他说中幻术需要媒介,他是闻到一股异香才有后事的,那么眼下周通他们所中幻术的媒介是什么?而且不光是他们,在之前我们也好似进入迷幻,只不过我和盛世尧及时清醒了过来,否则可能也会像这几人一般。 忽听旁边传来庄聿的喝问声:“乌巴呢?”他问的是那几个队员,我条件反射地去人群里搜寻,竟果真没看到乌巴。当时他是在最前面领队的,跑得最快的应是他,难道他跑到更深的地方去了?刚中幻术的几人,包括周通与六子,都对乌巴行踪表示不知,庄聿不由沉黑了脸。等等,好像忽略了什么,脑中将进洞后发生的事从头捋过。 假设在发觉头顶有鸟飞声时就已不知不觉中了幻术,那么鸟直坠而下也是幻觉,可当时火把骤然而暗是怎么回事?也正是因为一下子眼睛从明到暗,没法适应突然而至的漆黑,顿时大伙都慌了神,然后这时乌巴一声喊,所有人都开始往前跑。不是我搞针对,而是这件事里乌巴确实有点问题,现在他又失踪了...... 可就在我存疑间,忽听有人喊:“乌巴在那!”闻声而看,见那人指着正前方的位置,循着那方向看过去,黑暗中似有个人影站在那,可不知为何不向我们走过来。手电光照过去,不在光束射程范围内,依旧看不清,有几人连唤了几声乌巴的名字,但对方都没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莫名的,我有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种感觉显然其他人也有,没人再开口唤,却全都静默了下来,气氛显得凝窒。只听一声枪上膛声,我微转目光,只见庄聿眯起眼,把枪对准了正前方,心中吃了一惊,他莫不会是想射杀乌巴吧?虽然刚才我脑中推断后,觉得乌巴可疑,但那毕竟没事实依据。 耳旁突然传来盛世尧的低语:“看地上。”一束手电光斜射在正前方二十多米处,依稀能看到地上躺了个人,从身形到衣着都与乌巴极像。我惊恐地抬头,假如倒在地上的人是乌巴,那黑暗中的身影是谁?左右回看且数了下,一共十三个人,一个都没少,也就是说不可能是我们中的一个站在那处。 光束往上照射,显然他们也都开始惊疑,从角度上来判断,这个身影的高度略矮,大约只有一米五左右,体型却很宽,应是个胖子,所以很肯定他不是乌巴了。为了能够看清楚些,决定往前走几步,而当那个轮廓呈现在手电光的射程范围内时,我们全都僵住。 好半响,听到盛世尧以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说:“一个关于角雕的传说:据闻角雕的名字由来与一种叫哈耳庇厄怪物有关,那怪物非常丑陋,长着女人的头,却有着秃鹫的身体、翅膀和利爪,而且性格残忍、凶恶,也就是俗称的人面鹰身,它负责将死人带到冥王跟前去。有人说角雕是这种怪物的延续蜕变,也有人说角雕所有的行为都是在对它们的神明,也就是哈耳庇厄怪物的供奉,它们捕猎食物都是拿去祭拜它的。” 胸口窒闷,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呼吸,盛世尧之所以突然讲这个传说,是因为那个刚被误认为是乌巴的身影,其实......并不是人,而是一只大鸟,长长的毛从头部垂落而下,像女人的长发,遮住了它的脸,无法看清是人脸还是鸟的脸,但它半身以下却明显是鹰的身体,利爪紧扣在地上。从那明显起伏的身体看,它是活的,而乌巴就趴卧在离它五尺距离外。 盛世尧的意思很清晰,就是我们中了那群角雕的计,刚才那群鹰之所以不对我们攻击,是为了把我们驱赶进这鸟巢中,是为了祭奠这个似人又似鬼的怪物。往前推断,那进行骚扰的黑鸟,其实也是想把我们赶到这处来,我们还以为脱离了困境,却最终阴差阳错的因为寻找养蛊池,还是来到了这里。 “哈耳庇厄?那是外国的传说。”庄聿边低声说话,边用手势示意所有人都举枪戒备,“我倒是知道一个咱们中国的传说,这个传说我还与成晓讲过。” 听他突然提到我,心中不由一惊,转眸看向他时脑中划过电光,顿然明白他意指什么。果然他顿了顿后道:“相传九天玄女的真身就是一头玄鸟,也是此种人首鸟身。但涵义就与那哈耳庇厄就大不同了。” 我听着不由觉得恶寒,当初庄聿与我讲那两个故事,其意是在意指两千年前的应宁乃是玄女化身或者转世,所以才能知天命,论后世。但我已知应宁先知从何而来,与那九天玄女并无关系,可尽管如此,怎么说九天玄女也是我们古神话中的神仙娘娘,应该是美若天仙的那种,怎可能是眼前这种丑陋的怪物可比拟?实在是有毁神话人物形象啊。 周通性急,加上之前中幻术后的浮躁情绪仍有残余,听到此处忍不住大声道:“管它什么哈耳屁股还是九天玄女,先轰它几枪再说!”但就在话声落间,本一动不动的怪物突然间就动了,仿佛体型如充气般无限变大,等看仔细时才发现是它缓缓张开了翅膀,随后一声凄厉如女人哭声的夜啼尖锐划过耳膜,就是它!我在半梦半醒间一次次听到的声音! 强烈的不祥预感在心中浮沉,所有的预警,都是在指这刻。庄聿沉令开枪,没有人再迟疑,都纷纷扣动扳机,但只听到子弹卡壳的声音此起彼伏,竟然一颗子弹都没射得出来。不过是眨眼之间,怪物已经飞腾而起,疾速冲向我们,凄厉的哀鸣声仍在继续,彷如在心窝上用刀片刮过一般难受。 几乎是瞬间就到了眼前,直觉往旁躲闪,一股劲风险险从我脸庞扇过,而在我们身后的人就难幸免了,一个拍击,就有几人被挥倒在地。无法开枪,只能用枪托去击打肉搏了,但金属的枪械彷如脆木一般,被怪物张嘴一咬,瞬间断成两断。下一瞬就有人被它的利爪给抓住两旁肩胛骨,在惨叫声中,人就被怪物给提上了空中,飞速往后撤离。 这是雕类惯常用的一种捕猎手法,惨叫声在它急退中终止,所有人都惊魂未定地瞪着那飞在半空中的鸟怪身影,不用说,那个被抓走的人凶多吉少。 正文 179.怪脸 然而更恐怖的是,我们亲眼目睹着那被悬吊在半空中的人,一点点往上,静窒的空间只听到骨骼脆响,是......怪物咀嚼的声音。 盛世尧沉喝出声:“还等什么,一起上!”说完他人已经蹿了出去,我大吃一惊,想也没想急追上去,同时拔出了腰间的影月。既然枪因为特殊外力而无法使用,那只能是靠影月了。乘着鸟怪还在吞噬,必须先发制人化被动为主动,否则等它再来下一轮攻击时,就有可能是又一个人被如此陨灭。 其他人是否有行动我没去管,只听到周通一路大吼着冲上来,不用去猜度,六子肯定也紧跟在我身后。转眼就到了怪物身底下,只见盛世尧纵身一跃,拉住了被悬挂在鸟怪口中那人的脚,灵活地翻身而上,竟是伏在了鸟怪的后背。 下一瞬,从后传来金属链锁声,一条长细丝划过我头顶,直击向鸟怪的翅膀,是庄聿的细丝铁钩!他也已经赶到。凄厉的啼哭声再次震彻山洞,紧随着就是扑腾腾的翅膀扇飞声,这一回我彷如被锤子在头部重砸了下,眼冒金星,等回神过来时,发现身旁的人发生了剧变。 竟然各自扭打在一起,甚至用枪把去敲对方的头,很快场面混乱不堪。周通与六子也亦然,但他们不是自相残杀,而是两人合力揪住一人,把对方逼迫到墙根,甚至听到周通还在喊:“尧哥,小妹,你们快跑,我们挡着这妖怪。” 他们又中幻术了!到底是什么媒介使得幻术再生?我环看搜掠,发现庄聿将简宁一抵靠在墙边,而简宁一嘴里发出尖喊声,全是念的他名字。抬起头,见盛世尧还伏在鸟怪背部,而鸟怪身体疾速抖动,欲把他从身上弄下来,凄厉的啼哭声声入耳,引得我心神缭乱。 啼哭声?我知道了,媒介是音频!此鸟怪借由叫声以及翅膀飞扇的声音造成空间音频改变,从而植入人脑,使得脑电波发生频率变化,形成幻术。在场之人,除去我、盛世尧和庄聿,其余人都承受不住这种音频,于是就产生了幻觉,其实就是我,也都觉得晕眩,眼光发花,但不至于把身旁的人看成是鸟怪。 造成他们如此躁动,定是眼中所看到的场景,十分惊恐。意识到这点后,我立即大喊:“快堵住他们耳朵,幻术是由声音造成的。”其实这话也就对庄聿喊而已,盛世尧在上面与鸟怪搏斗,底下能控制局面的,就我和庄聿两人。 正要抬步冲向周通与六子那处,却突觉耳后有腥风浮动,本身就手握影月,直觉反手一击,什么被我齐齐削断了去,同时凄厉的惨叫伴随黑影直袭向我面门。我能做的本能反应,就是背转脸避开这一重击,下一瞬,只觉肩膀剧痛袭来,人往后飞了出去。 重重滚落在坚硬的石块上,疼就不用说了,而我也看清了攻击我的生物,是角雕!不知它是从哪飞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洞穴外我们看到五只之一,只听到它凄声惨叫,因为一双利爪被我用影月给削去,血啪嗒啪嗒地直流。但却不影响它在空中飞,黑暗中可见阴绿的光从它眼睛里射向我,恶毒又凶残,显然,它将我当成了仇敌。 洞穴因为狭窄,所以声音发出后有回音,不知是否是这角雕的惨叫声覆盖了鸟怪的啼声,打破了幻术音频,使得疯乱中的他们有的渐渐回过神来,属周通与六子最先理智回笼。余光中看到两人顾不上其它,朝我这处直冲而来,我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斜上方的那只角雕,在它骤然俯冲而下时,一手横刀在前,一手在地上抓起一块飞石击向它。 飞石被它用翅膀拍飞,俯冲速度不减,知道它是要与我来场厮杀了,咬牙打算与之血拼时,突然空中闪过一道黑沉身影,未等我看清,那头角雕就从我头顶掠过,被踢飞了出去,身影垂落在我跟前,如此矫健不用抬头也知是盛世尧,他从鸟怪背上纵跃而下来救我。 周通与六子此时也赶到,直接跑向了我身后,抓了大石块在手与受重伤的角雕击斗。情势不容我们懈怠,鸟怪又如何肯罢休,在发觉背上无人后,对我们发起了第二轮攻击,目标正是对准我们这处!我想也没想把影月递向盛世尧:“刀给你!” 但是他没接手,丢下一句:“你留着防身!”人就疾闪了出去,一个矮身,擦着鸟怪低飞的利爪而过,看得我心都快跳出来了。那原本俯冲而来的鸟怪骤然转身,竟朝盛世尧追了去,我心中一震,是因为识别出了他的气息,定要追击他吗? 这样一来,我这边的危境算是暂时解除了,手撑地勉强站起,忽略肩膀处的疼,回头看了下周通与六子,两人虽然有伤在身,但合力对付失了利爪的角雕还是可以的。也就没再上前去帮忙,只扬声提醒了句:“堵上耳朵,不要再听鸟怪叫声。”默契使我们信任彼此,在我拔腿而跑向盛世尧时,听到周通高喊:“知道了,小妹,你小心点。” 鸟怪在空中称王,擅长利爪与翅膀扑扇,但吃亏在它体型大,要翻转回身时速度会骤减,盛世尧就是利用身形与速度在与它周旋,但危境缕缕出现,有好几次都差一点被利爪揪住,他肩膀上也被撕开了口子。情况更恶劣的是,空中又盘旋而来四只角雕,把庄聿等人给围困在中间。不用再猜测了,就是洞外的那五只角雕,定是听到鸟怪的啼声进来相助的。 庄聿一人独撑全局领着众人对抗四头角雕,已很是吃力,不可能再脱手来帮盛世尧这边与鸟怪斗。我们苦在有枪在手,无法使用,仅靠徒手对抗凶残的雕鸟。而且洞中黑暗,手电筒早已滚落在地,视线上都受到了阻碍。这时假若我冲上去帮忙,极可能会是帮倒忙,还反要盛世尧来救,心中衡量了数秒,目光搜掠各处,寻找可利用的物件,必须要打破现在僵局。 瞥到墙角边丢了一个包袱,回想盛世尧背上空了,应该是他丢在这处的。快速跑过去,就着微弱的光翻找,摸到一个圆圆的物什,立即反应出是荧光弹。好东西,正需要这呢,抓起一颗,对准鸟怪的位置就扔了过去,当荧光弹接触到地面时,顿时爆出一片白光,将整个洞穴照得敞亮,不光是我一时无法适应从黑到白的渐变,就连角雕与鸟怪都似受惊了,齐齐发出嘶鸣声。 长时间躲在暗处的东西,定然是对光惧怕的,只可惜荧光弹只能维持数秒时间,很快又从白昼进入了黑夜。眼睛一下子无法适应,只觉白光仍显,却什么都看不见。就刚刚的数秒之间,我发觉此处的空间高度再不是只有三米左右,而是拔高尽有五六米,但不知为何鸟怪与角雕都只在半空飞行。 似看到正前方几十米外的空处有什么,没有迟疑又抛出了一枚荧光弹,这次有目标地去察看,所以一眼就看清了那个位置有一个方形石台,垒得比人都高,在侧方有石头堆砌的台阶能通到上面。这是什么?脑中翻起疑惑,有种很强烈的直觉,那可能是关键。 至于是什么关键,我又说不上来。回眸看了看盛世尧那处,险象环生,咬了咬牙,拎起地上的包袱挎在肩上,猫着腰贴墙往那处奔走,在经过滚落手电筒的位置时,顺手捡起。在经过庄聿身旁时,他朝我看了一眼,眸光沉了沉,恰时角雕朝这处攻来,他用身形替我挡了下。我倏忽钻过,不再瞻前顾后,大步朝那石台冲。 到了跟前,才发现这石台竟有我两人高,转到侧面台阶,两步一蹬,很快就来到了顶端,却被震赫的差一点给跌下去。一张巨型人面赫然呈现眼前,铺盖了整张石台面,而这张石台面有近两平方米大,可以想象那张脸的巨型了。似乎画的是个女人,显示长发的纹路垂在两侧,颧骨凹凸,而眼睛处尤为恐怖,什么都没描绘,就是两个黑窟窿。 忽然我打了个惊颤,后背倏然变凉,用力眨了眨眼,瞪着那张脸的嘴角,我刚看到......可看到它好像动了下嘴角,又动了!真的不是我眼花,这张脸居然在动!立觉毛骨悚然,还有比这事更诡异的吗?明明那是石头的雕刻啊,怎么可能会动,难道......难道它是活的? 想完又觉得离谱,石头哪里会活呢,可是要怎么解释这怪异现象,而且我看到它不光是牵动嘴角,是整个脸部都有略微的浮动,目光不自觉地凝向了那两个黑窟窿,有种直觉问题出在这。看着看着,不由开始晃神起来,有一种很强的灼力击入脑中,使得我头晕目眩。 把心一横,不管其它,准备踩上这张石脸,用影月去刺那窟窿。可就在我抬脚时,突闻盛世尧惊喊:“小小!”没等我反应,就觉肩上一疼,整个人被提了起来,紧随而来就是腥风扫面,我心沉到谷底,知道不是鸟怪也是角雕,刚凝神在这张怪脸上,都没注意身遭。 正文 180.自力更生 能做的补救措施只能是用影月先横划扣在我肩胛骨里的利爪,我得感谢影月的神奇与锋利,在那重击来临之前,利爪虽没被削断,却是明显感觉到颤动了下,随而爪子松开,我直直下坠,跌在了那张人脸上。 当身体与人脸相触的那一霎,我惊恐无比,竟然是软的!顿把人脸给砸凹了进去,而就在这时,我瞪圆了眼,看着身下的这张人脸产生变化,似每一寸都在浮动,又似全往某处汇集,很快我惊愕地发现,这不是用石头雕刻出来的人脸,它是透明的!是密密麻麻的细小的虫贴服在反面,组成了人脸的图案,而我站的地方,也不是石头,而是一层特殊材质的膜。 这绝不可能是天然的,是有人用这种特殊材质做成了人脸的模具,然后覆盖在石台,不,应该说是石池上,我敢肯定,底下定是空的。因为我都能感觉到重力使得脚踩的这层膜在一点点凹陷下去,随时都有可能陷入到底下去。 别说底下有什么危险,光就是那么多能组成两平方米左右大的巨型人脸的细虫就足以让我惊骇且恐惧了,若掉下去,会立即被那些虫子给吞没。 小心地一点点向石池边缘伸手,在终于搭到且紧抓住后,稍稍松了口气。抬头往旁瞥了眼,吓得差点手脱开,盛世尧竟然又一次伏在了鸟怪背上,甚至应该说是骑在了上面,双腿夹紧它身体,而鸟怪的头居然能够一百八十度翻转,他正徒手掰开着它的铁嘴。犹如女人哭声般的啼叫变成了尖利刺耳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心神恍惚。 这极可能是鸟怪的绝招,以声控人。突觉盛世尧有些异样,他的手有松弛现象,不好,他眸光显红,魔性要起来了。我不知道是他自动激发,还是被鸟怪的音控给激起的,万一是后者,那后果难以想象,可别受了这鸟怪控制。 该怎么办?我顿觉抓狂,他与鸟怪离得远,鞭长莫及,而这边我还随时可能沉陷进这个石池中,到底要怎么才能破此局?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却都无济于事,只觉脚往下沉,似乎这张人脸薄膜要承受不住我体重了,低头去看,发现那密密麻麻的细虫都汇聚到了人脸眼睛处的黑窟窿那,仿佛那里有条通道,在相互挤压着进入,而实在太多,于是围了一层又一层。 想起意外发生前的那个直觉,盯着那两个黑窟窿,一咬牙,抬臂竖刺而下,直直刺入其中一个黑窟窿。明显感觉到刀刃入物,然后直通到底,也不等其后果,用力拔起后再刺入另一边,就在那一瞬间,两道黑气冲天而出,我脚下的膜破了,只听哗啦啦一下,重心骤失,人直往下坠,掰在石池边缘的右手拼命抠住,左手狠力将影月刺入石池的壁上,才总算阻住了我的下坠之势。但整个人吊挂在了那,全靠双臂来承重。 手电筒在刚刚被鸟怪利爪抓起时掉在了脸膜上,然后膜破裂,也随着一同滚进了下方,倒是将这石池映得能视物。首先我就看到了黑窟窿形成的原理,居然是两根拳头大小的管子竖在那,管子材质看不出来,应该是金属,呈了黑色。 那我之前确实没看错,那些细虫都往这管子里爬了,顺着管身往下看,脑中刚划过这管子还挺长的念头,就被石池底部的一幕给吓得手脚发软,攀在石池上的右手一松,人往下沉了半尺,险险地双手握住了影月刀柄,才没跌下。 天哪,在石池底部,竟然是满池的尸骸骨骼,除去动物的,还有很多是人的骨骸,这是个尸坑!因为膜碎裂,有许多细虫没来得及钻进那管中,掉进了底层,然后这些细虫就全都钻进骨骸的头骨之中,这当真是恐怖到难以形容的场景。 于是,我可以理解成,这个石池是外面那鸟怪用来堆积猎物尸骨的地方吗?它将猎物啃噬殆尽后,就将尸骨抛进这里面,可是那张人脸形状的膜又是怎么回事?它把石池给覆盖了,鸟怪要怎么抛尸?还是说,这膜会在固定时期脱落,再重新生长? 心念刚转过,就惊恐地发觉头顶似在慢慢结起一层气膜,从石池的外围往中间凝结,是什么原理我也顾不上去研究了,只知道若让这气膜凝结成满,那我就要被关在底下了,会因隔绝空气而窒息。滑下容易,隐身向上却难,尤其是我两边肩膀在刚才被鸟怪的利爪刺入,动一分就疼一分,就是现在两只手握刀柄都要快支撑不住。 而更糟的是,影月因为太过锋利,加上我的重力将它拉拔向下,石池的壁垒承受不住这股力,在一寸一寸地下沉,使得我即使伸长了臂,也够不到池顶了。情急之下,我脱开右手,一把抓住一根竖在中间的管子,触手腻滑,但底层坚硬,应该是根金属管子,只是表层不知生了什么变得滑溜溜的。 尽量不在脑中自行脑补恶心的画面,要自救还得靠这根管子,用指甲刮去表层的滑腻物质,感觉手抓着不再滑溜后,就紧握住,以右手与管来支撑身体重力,左手则尝试拔出影月。时刻留意头顶的膜,已经有凝结了大半,只剩两根管子的最上方还剩一些空余。 心中焦急万分,一发狠忍了肩胛疼痛,使劲全力将影月从石缝中拔出,然后刀回转落,乒的一声,将另一根的半截金属管子齐平削去,位置就在我右手上去十公分左右,然后用两指死命抠住管口,剩余三指抓握影月刀柄,同一时间两脚蹬在了石池壁上,总算稳住了自己身体。但管口削面锋利,明显感觉到手指被割破,有血涌出,很快就有血珠子顺着管子往下滑,定也有血流入了管中。 我准备积聚一下力,一口气借助这根管子冲出那膜层,已经发觉膜层在凝结到管口处,速度放慢不少,足够一人钻出的空间留在那。哪知我缓口气的功夫,突觉用双指抠住的那根管子震动起来,然后惊恐地看到我右手抓握的这根管子顶端冒出土黄石色泽的细虫,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群,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冒出,这是又要聚拥成人脸形状的节奏吗?可是上方膜层并未凝结完成啊。 下一秒,我惊恐地发现细虫开始沿着管子向下,从我抓握处到顶端一米不到,细虫再小,爬行的速度也极快,很快离我手只有一尺距离,上半截管子上,已经铺盖了密密麻麻一层的细虫,不敢去想细长的管中还有多少这种软体动物,只以之前能垒积在膜层上组成人脸的数量,就能将我整个人覆盖。若是被这种虫子爬满全身的话,那绝对是我此生的噩梦! 如今我就如井底之蛙,无法窥知外面的情形,而我还在与这逼仄的境遇咬牙抵抗。知道若盛世尧能分得开身,早就过来救我了,他没来,一定是没法过来。划过他眸光泛红的样子,心中就是一沉,再抬眼,不过是电光念闪的瞬间,细虫又爬下一截,离我手只有一掌距离了。 我打算拼着下滑的危险,空出左手来依法炮制削掉那爬满细虫的一截,这样做有两重危险,一是可能手滑掉进底下的尸坑,二是管子被削断无济于事,还会有细虫从断口出来。可无论如何,我只能拼一下了,就在我准备左手执刀时,忽然想起为何左边这根管子没有虫出来?而之前的震颤似乎也停了下来,我目光来回掠转,心念翻动,啊!是血?! 情况迫在眉睫,容不得我细细分析,改变主意,低头狠狠在右手背上咬了口,是发了狠劲去咬的,牙印极深,一圈血珠立即蹿冒出来。 我翻转手背,使血擦拭在管子上,事实证明,我判断准确,当血渗出时,那细虫爬行速度骤减,等我将血擦上管子后,那群虫开始往后撤退。果真是怕血,那之前右手管子突然震颤,极可能也是因为我手指被管口割裂,血流进去后造成的细虫骚动,甚至......甚至有可能这两根管子在底部是相通的,血气将它们从右管赶往了左管,且从管口逃出。 所以,这群细虫其实是在逃难,而不是有意攻击?它们为何会这么怕人血呢?低头敛过底下无数尸骸,领悟到它们可能不是怕人血,而是怕我的血! 奇怪的事接二连三发生,当看到头顶的膜层在渐渐消散时,我都不觉得惊奇了。也隐隐明白,这膜层可能是与管中的细虫以及底层的这些尸骸有关,是一种无形中的气体凝结成的。 只闻石池外传来一声砰响,是枪声!随后就听到周通在大吼:“格老子的,枪可以用了,老子要把你们这群怪鸟轰得毛都不剩。”随即砰砰数声,鸟哀鸣声不绝,其中却听不到那似女人哭声的凄厉鸟啼声了。 不知是我对自家人的嗓音特别敏觉,还是本来就突出,在一片骚乱中,总能听到周通粗吼声:“尧哥,这里我们来应付,你去救小妹,她被那石头给吃了。” 正文 181.精气之源 若不是我现下境遇是上不得又不能落的情形,估计我会被周通的话给逗笑,居然说我被石头吃了。但顿然又想他这话未尝没有道理,这石池的口就像个巨盆大口,底下的尸坑是它的身体,两个管子是它的眼睛。 当细虫闻到我的血,往上直窜了后退时,这根右管也开始颤动,这时我勉强还能抓握住保持平衡,可当左手边又开始颤动时,心中暗道不好。既然两根管子是连通的,那两头都等于是用血封了路,它们势必是在管中来回涌动。管子是金属的,应该能承受得住这震动吧,我不太确定地想,可下一刻就听到底部咔嚓声传来,心顿往下一沉。 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细虫在管中似乎发生了骚乱,最终还是从右手顶端的管口出来了,这次涌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它们像是在四散奔逃。无奈我只能依法炮制,正要再去啃咬自己的手,可没想自己长时间靠左手两指与右手抓握管子支撑重力,早已是强弩之末,刚一动,踢蹬的脚就往下滑,一下失去了重心,双脚垂落而下,右手向下滑了两寸,要想再抬身把脚踢蹬在石池壁上,已是无力。 石池本就高约三米,之前我就坠下近一米,然后此刻整个人悬挂在那,双脚几乎就触到了底下的尸骸,一股凉气倏然钻进脚底。想也知道在这种尸坑里的气息,定对人体有害,极有可能就是尸气,我只能用尽全力蜷曲双膝,可于事无补。 仰起头,心中惊喊:盛世尧,你再不来,我可能就撑不住了!下一瞬,石池边探出一个身影,定睛一看,不是盛世尧又是谁?但幽暗中,闪翼红光的眸子尤为夺目,只见他眸光略转,竟然扬手就去抓爬满细虫的右管,只听一声脆响,那根管子居然被他徒手折断,刚好是细虫铺陈下方的位置,然后以掌撑在管口,人就俯身而下,快速抓住我左腕往上一提,整个人等于是被他从石池拔出来一般。 俗语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我这是前一刻在地狱,下一刻回到人间,在被盛世尧提上来甩到石阶上后,除了喘粗气,已没别的想法了。而他却是取走了影月,在掌心划裂口子,走到石池边缘,将血分别滴进了管中。很快,那两根管子竟然开始自动弯曲变软,且有黑水渗出,不对,它们好像是在化成黑水!怎么会这样?那不是金属管子吗? “不是金属,它们是底下尸魂与尸虫敛聚尸气而凝结成的两道气管,当尸虫死亡,气管化成了腐水。”盛世尧沉暗地解释。我抬头去看他,发现他眸中红光在隐退,忍不住问:“你没事吧?”他敛转眸光俯视而来,昏暗下看不清他神色,只见他定视了数秒后俯身下来将我抱起,“我没事,有事的是你。”口气疑似心疼...... 从石池台阶走下来,他把我放下,我敛转目光去看旁边,见五只角雕都已被歼灭,横倒于地上,现在只剩那头鸟怪,由庄聿为首用细丝铁链勾住它的脖子,其余人则围堵在旁,好似子弹打在鸟怪身上并没有用,而鸟怪的翅膀似已被折,已经飞不起来,而且好像发不出啼呜了。有人提议攻它腹部,说它身下是最薄弱的位置,听着这人说话声音熟悉,眯眼一看,发现竟是之前以为被鸟怪杀死的乌巴。 他满脸血污,一个矮声就钻进了鸟怪身底下,周通大喝:“好家伙,让老子也来刺上一刀!”说完,他魁梧的身体也猫下钻了进去,很快那身位被人挡住,也看不清究竟,想来击杀鸟怪只是时间问题了。 回转视线刚要问盛世尧那鸟怪的翅膀是他折断的不,却见他将掌心握住我破裂的左手手指,一股暖流从指尖汇入,但却看到血滴从他掌间滑落,想起刚才他的举动,不由询问:“你在作什么?刚才为何你把血滴进管中,管子立即就催化成水了?” 他眼都没抬一下,低声回:“尸气会从你伤口渗入,我用血施术替你化掉。”片刻之后,他收回了掌,抬起的掌心血口已经凝结,但他目光又凝于我右手的手背,那处有个极深的牙印,我刚想说这应该无碍的,却觉眼前一闪,手起刀落,他用影月在掌上又划开了一条口子,然后覆于我手背牙印处。 其实牙印咬得深,已经痛觉麻木了,但被他捂住后,还是能感觉到气流的来回流转。我没再说话,凝着那已被血染得嫣红的掌,心里很不是滋味。此时若拒绝他以自残的方式为我施救,未免有些矫情,他也不会理会我。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挫败,似乎我总是站在弱者的位置,等待着他来施救,无法与他并肩作战。 覆在手上的掌紧了紧,黑眸抬起,“小小,你无需妄自菲薄。”我目光躲闪了下,知道又被他窥了心思去,只听他沉冷道:“每个人都有自成的定义,没有谁是永远的弱者,也没有人能是永远的强者。这一次,若不是你毁了这石池,恐怕这里所有人都将被鸟怪强控心神,最终也将成为那石池底下尸骸的一员。” 我惊愕地微张了嘴,“是我毁了石池的原因?” 他点头,黑眸凝了凝后才道:“原本连我都要受不住啼声的幻术,是强凝魔性才能与它抵抗,但若魔性变强我还没能控住心神,就会被它制造的音频导入幻觉。这座石池相当于鸟怪的精气之源,原先凝于表面的人脸膜层,是尸气与特殊气体凝结而成的,被你误打误撞给弄破,使得池内的气体尽散于空气中,就在那一瞬,鸟怪犹如被抽离了精魂一般,卸去了大半力气。你后又将那管子削断一根,使得它接不上气来,我正是乘此良机捏断它喉咙,又再折掉它翅的。” “啊?它被你捏断喉咙了啊。”我往那仍在顽抗的鸟怪看了看,难怪不能发声了呢,“都这样了它还没死成?”当真是顽强,就是垂死挣扎也威力不小呢。 “快死了。”盛世尧淡漠地飘过去一眼,“等气管化尽,都不用人力,它就会自灭。”本还寻疑,但见过得十多分钟后,那鸟怪果真轰然向后倒,引得围堵诸人连连惊喊,砰的一声巨响,地面震颤了下,终于仰倒在了地上,抽搐片刻,就没再动了。 周通与乌巴本是钻在鸟怪肚下的,如今两人并列在那,直愣愣地看着吹倒在地不动的鸟怪,隔了好半响,周通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半长尖刀,刀头似有黑汁在滴,他唏嘘地说:“原来这怪物的血是黑色的,看来腹部确实是它命门啊。” “不是,”庄聿沉声开口,“它不是因为腹部中刀而死的。”他回转目光,向我们这边看过来,这时盛世尧已经收回了掌,那深可见骨的牙印淡去不少。 周通与六子趔趄着跑过来,焦急询问:“小妹,你没事吧。”我轻摇了摇头,除了肩膀疼得麻木,双手有些皮外伤外,还算没太大的事。就是本可能钻进伤口的尸气,也被盛世尧用血施术除去了。这时庄聿携了简宁一走过来,低目扫了我们一眼后抬头看向上方的石池,“这里面是什么?”盛世尧眼皮都没抬地回:“想知道自己不会去看?” 庄聿在他那碰了个冷丁子,面色黑了下,就举步从台阶往上走,简宁一也随了上去,到得石池顶端时,只听她一声惊呼,差一点跌进池中,是被庄聿牢牢锁住了腰才幸免于难。 我知她为何惊骇,事实上之前当我弄破那膜层,看清底层的尸骸时,也吓得手脚发软。但听庄聿轻吐两字:“尸蛊!”我和盛世尧对视了一眼,他起身快速走上石台,然后凝立于那。我在下面看不清他们脸上神色,只觉得气氛变得微妙,且诡异。 等过了一会,他们才从上面下来,周通性急,迈前一步问:“尧哥,那里面是什么啊?” 盛世尧没应他,蹙了眉若有所思。庄聿看向乌巴问:“一般尸蛊要怎样才算成熟?”乌巴茫然着回:“我不太清楚,但知道尸蛊是蛊术中最厉害的一种蛊,存活率不高,养蛊者多以数以万计的蛊虫来培育一只蛊,当凝炼而成后,这只蛊就是尸蛊之王。” “尸蛊之王的威力如何?多用在什么上面?”庄聿追问。 乌巴正要回答,突听在顶端传来周通的惊喊:“啊呀,我的娘,这......这太慎人了吧。”扭头去看,见他抵不住好奇心也跑到了石池上方。不由觉得纳闷,若是简宁一看到池底骸骨会惊叫算正常,但周通何至于这般夸张?而且庄聿在询问的尸蛊又是怎么回事? 六子站在下方仰头问:“老周,那下面到底有什么,让你哭爹喊娘的?” “去你的,你才哭爹喊娘呢,你上来看看,一池子的尸虫尸体,中间包了个虫卵怪物。” 正文 182.别样的温柔 啊?我惊愕之极,什么虫卵怪物? 盛世尧低声对我解释:“池子里面的尸骸化的只剩骷髅,尸虫堵满所有孔洞,在池子正中央生出了一只透明状的软虫体,应该就是尸蛊之王的寄生体。” 我在脑中自行想象了下,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即使没亲眼看到,也知那软虫体定非常恐怖,才会令他们都失色。竟不知只片刻之间,石池底下就发生了变化。慨然而问:“虫体是从尸骸底下自行钻出来的吗?会不会活过来变成又一只怪物呢?”直觉视线瞥向那边倒地身亡的鸟怪,它会是由此而衍生出来的吗? “它不是。”盛世尧断然下判语,“原本我也有此怀疑,现在看来它其实是这个养蛊池的看守者,是有人在它身上种了蛊,使它常年蹲守在此,尸气融于它魂中,故而石池膜层一破,精气大损,当尸虫尽灭时,也如抽干了精魂般死去。” 鸟怪的原理竟是如此,听着觉得惊悚又唏嘘,那么强悍,让凶残的角雕都俯首称臣的,其实只是一只靠尸气而活的怪物而已。 “至于那虫体如何从底层钻出来的,那就得撬开这石池底部看了才知道了。” 庄聿听盛世尧这般说,脸上划过惊异,“你意思是上层是尸虫,下层可能是养蛊池?” 接连两次听他们提及养蛊池,引起了我的注意,之前我们就打算上山寻找养蛊池毁之,以绝后患,难道说那个引溪而下蛊虫的养蛊池来源并不在山上,而是这石池底部?那如果是真,它是怎么让那些蛊虫虫卵汇入水流中的呢? 软虫体内是否有蛊王,我们没法肯定,但若贸贸然下池去,实为大不明智,难保底层骷髅中的尸虫并未死绝,一旦被沾上,具体什么后果我不知道,但一定不会好。最终决定先休整,然后找工具挖掘石池,只是我们的工具都遗留在洞穴外,必须得有人回去拿。 虽然角雕与鸟怪都被歼灭在此,难保洞外还有别的鹰群,庄聿沉脸清点人数,将受伤较轻的人提出来,由他带队回洞口去拿我们的工具与包袱。而剩下的人,自然是由盛世尧为长了,大伙都看到了盛世尧的能力,对此安排没人有微词。 等庄聿带了五人离开后,我环看了下,剩留的都是残兵了。其实刚庄聿在点人数时,我就发觉了,十四人的队伍变成了十一人,又损去三员,其中就包括那个本就受伤的郑东。应是在我陷落石池看不到外面时发生的惨况。 在盛世尧的指示下,周通在张罗着清理战场,虽然都是伤兵残将,但伤到不能动的只有一两个,其余也都还是有行动力的。把几只大雕给抬到了墙角,对着那巨型鸟怪周通犯难了,很难抬动,可又恰恰霸占了石池下方极重要的位置,因为盛世尧说下铲只能从外围着手,所以必须得把石池周围的障碍物给清理掉。 在围着鸟怪尸体走了好几圈后,他最后无奈地走向我,决定先清理我这个“障碍物”。 “小妹,挪个位置吧,换到那边空地去坐。”周通朝一边伤员休息区努了努嘴,我侧转头飘了一眼后说:“不急,等你把那大块头给搬走再挪也不迟。”他闻言冲我瞪眼,随后苦笑,“小妹,你这是在埋汰老哥吗?”我好脾气地笑笑,软声回:“哪有啊。” 身后突然传来盛世尧的沉音质疑:“你怎么了?”我顿了顿才扭回头,见他靠在墙上,沉眸俯看于我,正想回说没怎么,身形一闪,他一个箭步走至我身前,审视的目光将我从上到下地搜掠,把我看得凉飕飕的。下一刻,他凝目于下,沉问:“你腿怎么了?” 我原本还挂在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勉强说:“没事。”可他根本就没听,俯身就来解我的军靴鞋带,知道再瞒不下去,已被他瞧出端倪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坐太久的原因,整个腿部不但发麻,而且似乎没了知觉,以为等一会就好,但这么久都没见好转,心里已隐隐觉得不对劲。当军靴被除去,袜子也被脱落时,我还没反应,周通已在旁惊喊:“小妹你的脚!” 就连因受伤而不愿说话的六子也声音急了:“脚怎么变成黑的了?” 没错,呈露在外的脚掌变得通黑,就像中毒了一般。裤管被翻卷而上,发现连小腿也都黑了,颜色要比脚掌淡一些,可看起来仍很恐怖,尤其那黑似乎渗透我皮肤层,一点点在往上蔓延,如今已经延伸到膝盖骨处了。 盛世尧沉怒喝问:“为什么不早点说?”我吓得慑缩了下,如此严重是我始料未及的,现在再来说原先的念头已是太晚,只能垂着眸耷拉着脑袋等挨训。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尸气从脚底入侵了,就是那时候我悬挂在那,双脚几乎就要触碰到尸骸的时候沁入的凉气,后来险况环生,加上盛世尧出现,就把这一遭给忘了。 在他沉霾的脸色下,我小声把当时情形说了遍,周通在旁忐忑地问:“尧哥,这个要怎么办?”盛世尧没答他,用两指从脚底沿着小腿肚往上按压,在膝盖处停下,又换了另一只脚也如此做,我已不敢问他这是在做什么,只能咬着唇默等。 当他用影月在我脚底割开口子时,我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心中涌出无数繁杂滋味,全都汇流成疼。果然他又弄开了自己掌心的血口,拊掌贴于我脚底,但这次却与之前不同,而是好像他将那黑气都吸进自己掌中去了。眼看着从小腿到脚,黑色越变越淡,而他的掌却变成黑色,再也忍不住开口:“这样你的手没事吗?” 他抬头敛了我一眼,在我以为他不理会我时,丢了两字:“没事。”语气说不上好,也不算坏,已经是敛去之前的怒意。我知道“没事”的意思是闭嘴,只好继续扮演默剧。在腿部黑气逐渐散去时,脚底的口子开始有血渗出来,起初还是黑的,后来就变成了红色,痛觉在这时也回来了。 这点疼我还能忍,比较担心的是他的手,在两只脚都恢复知觉后,盛世尧的双手也都变成了黑色,等于是把我脚上的尸气过度进了他手。见他突然起身而走,却没把手上的黑气逼出,我不由急了,正也要从地上翻爬而起,但听他回头呵斥:“呆在那别动。” 事实上我也站不起来,脚掌心上各有一道口,刚才没知觉时不觉得,此时尤外的疼。盯着他的身影没进黑暗中,没多久就见他回来了,手上拿了个医药箱。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数人,正是庄聿他们,从他们的形色看,应是没遇上什么危险。 看这情形,也知盛世尧耳灵听见了他们回来的脚步声,就先过去要来医药箱了。消毒、包纱布、缠绷带,一套动作熟练又流畅,带着别样的温柔。但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有意多缠绕了好几圈绷带,不光是脚伤还有我的手,手不去说,脚如此粗肿,还能穿得进靴子? 薄凉的目光抬起,盯了我数秒后,他问:“你觉得你这样还能走路?”我怯懦地抿了抿唇,没敢吱声,突然气息迫近,他又俯身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我本能地去抓他的衣襟,免不得拉扯到手上的伤,硬憋了一口气,才没把痛楚显于脸上。被他抱着绕过石池,到得后方放下,我左右看了看,这是个死角位置,刚好把那一面的人都遮住。 看他走出去又再走回来,将医药箱也拿了过来,心中犯疑,难不成他逼出自己手上黑气的方法很隐秘,不能让别人看到?却被他出口的一句话给噎住了,“脱衣服。” “什么脱衣服?”我愣了好一会才别扭地问,盛世尧蹙了蹙眉,竟然直接蹲下身来解我领扣,这回我急了,连忙抓住他的手,口齿不清地说:“你......你是要干嘛?”可他没理我,将我两手腕捏于一只掌中,另一只手则快速解开最上方的领扣,然后把拉链一拉到底,我心沉了沉,脑中划过两字:完了。魔性又无法控制了......既难过又纳闷,怎么这次毫无征兆,之前看他还很正常啊,眸子里的幽红也已经淡得看不清了,居然莫名就这样了。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低沉清凉的声音打断我的沉思,抬眸与他视线相撞,只听他沉蔼了声道:“抱你来这边,是帮你治肩膀上的伤,想到哪去了?”我直接傻眼,并且额头冒出黑线,嘴角抽了两下,都没找出能糊过去的话来圆场。 盛世尧也没给我难堪的时间,指了指我里面的衣服,“你的手能动吗?”我本想点头,但忽然意识到他为我弄两边肩膀的伤,岂不是得脱得一件都不剩?连忙直觉摇头,他瞥了我一眼,淡声道:“那我帮你。”还真的伸手过来,急得我大叫了声:“别!” 他顿住了手,黑眸凝着我不语。 正文 183.爆破 石池另一边传来周通关切的询问声:“尧哥,小妹的伤不会有变化吧?”我想也没想就回:“没,没变化。”隔了数秒,周通又问:“那小妹你叫什么?总不会是被尧哥强了吧。”语声带着嘻闹的调侃,我却一下就红了脸。 总算盛世尧出声:“少废话,在那边守着,别让人过来。”周通诶了一声,没再说话了。这才了悟,原来盛世尧让周通在石池那边守住,怕为我疗伤时有人冒失地走过来。 可我还是觉得尴尬啊,压低了声向他建议:“要不让简宁一过来替我包扎吧。”他却是拿起原本搁在地上的手电筒,啪的一下,将开关给关了,顿时陷入昏暗,无法视物。黑暗中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在问:“这样可以了吗?”我理解他意思,把灯灭了看不到了,也就免去了那忸怩的尴尬,可是......事情好像并不如此逻辑简单吧。 但不容我辩驳,黑影起身走到了我身后,外套被他拉下后气氛变得凝窒,我在心中懊恼自己为嘛穿的是T恤。可当大手扶上我肩膀处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肩上一空,T恤领口直接被他扯落在肩下,肩膀袒露于空气中。咦?原来只要这样,并不用全脱掉啊,那我刚才忸怩不安是为哪遭啊,顿觉自己果真是想多了。 肩伤是被鸟怪的利爪给刺穿了的,具体连我自己都没看过,到底伤成什么样。没了灯光,盛世尧只能靠手指去触摸伤口来判断伤势,微凉的指尖在那处一点点划过,没来由的我就觉羞涩了。尤其是无法控制地自动脑补曾经的画面,我与他是有过肌肤之亲的,还不止一次,第一次神智不太清楚,只觉得痛,第二次可是感觉清晰之极,黑暗中、肌肤相触、身与身之间没有缝隙......心跳顿然加速,砰砰响到怀疑身后的他都能听见。 “别扰乱我。”盛世尧轻声开口,我默了默回他:“我没有动啊。”顿了两秒,他说:“你脑中的画面会使我分神。”“......”我无力再回话。 两边肩膀伤都处理好后,他把衣领替我拉上,才摁亮了手电筒。暧昧的气氛还在沉浮,却见走回到我正面的盛世尧,一脸肃色,眸中隐现怒意,我喏喏地示弱:“别生我气了,以后绝不敢再瞒你。”他将我拉进怀中,低叹在头顶,“没生你气,是懊恼让你受了这么多伤。” 将自己从上到下看了看,好像这次是我有史以来伤得最重的一次,但其实都还好,只是皮肉伤而已。倒是他,我低头去扒看他的手,咦?居然奇怪的黑气消失了,已经恢复成正常的肤色,不由问:“你什么时候把毒气给逼出来了啊?” “那不是毒气,是尸气,它对我没用,会自动被我的血滤化散掉。”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把黑气吸进掌中后不管不顾。蓦然想之前我的血能驱赶细虫,会不会其实也是因为他的原因,染了他的气息,或者曾经血液交融过,那些虫子闻到了他的味道而避走。但到底我不是他,只能让虫子惧怕而已,没他那么大的杀伤力。 等盛世尧再度抱我绕过石池出去时,周通把我们看了又看,欲言又止。盛世尧目不斜视而走,当要越过他身旁时,他往前跨了一步似犯愁地说:“尧哥,有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盛世尧眼风扫过,淡漠地回:“那就不要说了。”周通表情瞬间凝结,呆呆地看着我们从他身旁越过,然后,“哎,尧哥,你也听我把话说完啊。”他快跑两步赶上来,往外围环扫了下后压低声音说:“我觉得咱们得改变策略啊,你看才一会功夫,咱们几人就都成伤兵了,后头路还长,我们得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我敢打包票,原本周通要说的绝对不是这事,因为他那看到我们从石池后面出来的眼神,明显带着暧昧,离得这么近,他或多或少都能听到点后面的动静,所以原本他定是想调侃两句,还假装欲说不说的。被盛世尧看穿,直接给堵了话,回头也就不敢闹了,才说起正事。 老实说,周通的顾虑是对的,若到这里,我们只是进十万大山的九牛一毛之地,就已经四死多伤,后路实在是堪忧。这些问题,想必盛世尧早在思虑,在把我送到安全地带后,就起身走向庄聿,两人走进阴暗僻角处,应是去商讨后事了。 我转目看向石池那边,已经有人在挖凿石块,一盏工地射灯放在墙角,使得石池周围的空间都敞亮。原来这些装备也都齐备的,只是之前没拿出来,或许是考虑到后路还长,要节省电源。工铲是有看到有队员拿了几把,但铲泥可能容易,现在铲凿石头并没想象中的容易。乒乒乓乓敲了好一会,也只敲掉一小部分。 周通坐在我身旁看得连连摇头,又长吁短叹的,本靠在墙角闭眼假寐的六子忍不住埋怨:“我说老周,你要是闲呢就去那边凑热闹去,别在这唉声叹气了。”周通闻言横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我是恨铁不成钢,这帮人有着捷径不用,在那花死力气。” 我心中微动,出声询问:“有什么捷径能凿开那坚硬的石块?”周通本笑着要来拍我肩膀,但伸出手意识到我肩处有伤,又缩了回去,往我身旁靠了靠后说:“小妹还记得在滇岛时,老哥我是怎么来英雄救美的吗?”脑中顺势回想,立即就记起了他那野蛮方法,不由吃惊地问:“你意思是......用炸的?” “当然,”周通理所当然地说,“开山都是用炸药炸的,要不然用铲子敲挖得挖到什么时候呢?更何况,本身就有现成的弹药在,只需控制好量做好爆破就行了。” “切!”六子嗤声,“你当人人都会爆破啊。”听这话,我陡然想起之前曾听周通说自己是爆破的专家,当时还以为夸张成份居多,可听六子话的意思,似乎真有其事、 我想也没想就提议:“那去跟他们说呢,要不然还不知道得挖凿多久。” 周通一脸莫名地看我,“为什么要去说?反正又不是我们在挖,咱就坐在这歇歇聊聊天,不是挺好的嘛。再说,那个乌巴整天阴森沉沉的,我才不去看他那脸色呢。”我的额角冒出虚汗,闹了半天,原来他是在这说风凉话。但听提起乌巴,我忍不住寻目看过去,刚才就留意到,他擦去了脸上的血污,正在指挥着大伙动工。 他的伤是在头部,额盖骨可能是被鸟怪给啄了个洞,所以后来流了满面的血。之前我还对他存过疑,现在想来是我多疑了。头顶传来沉令:“周通,你去帮他们弄炸药作爆破吧,石池必须尽速毁去,一旦尸蛊之王成活,后果难以想象。” 我回头仰看,见盛世尧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他开了口,周通就是再不情愿都起了身,但在他走出两步时,又被盛世尧叫住,吩咐了句:“小心些。”周通咧嘴而笑,拍着胸脯道:“放心吧,这点小case,难不倒我老周的。” 可等他走离后,六子语带忧虑地问:“尧哥,不会有事吧?以前老周做的爆破都是有绝对时间的准备,而且是小威力爆破,这种大面积范围的,份量必定要加多,威力也就加强了。” 我心中一紧,拽住六子的手臂急声问:“你是说他其实没把握?” 六子摇了摇头,“如果有把握,他早就上前去帮忙了。你知道他这人脾气的,嘴上虽然偶尔会吹嘘,但有几分老底还是很自知之明的。” 这么一来,我不由急了,抬头看向盛世尧,想让他把周通给召回来。毕竟那是火药爆破,一个不慎可就命没了,但他只看了我一眼淡声道:“相信他。”我没有再开口,这件事使我懂得了一个道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绝无后退之理。除了义无反顾,别无它路可选。 接下来,我是在忐忑与紧张下度过的,目光始终凝着周通魁梧的身影,见他来来回回穿梭在人堆中,当正式爆破时,所有人都散开到一旁,唯独他一人留在原地。第一声砰响传来,脚下的地面震颤了好一会,头顶碎石滚落,我被盛世尧压在身下。 隔了会,耳旁不再有动静,我急急抬头去看,发现周通趴伏在那一动不动,心往下沉,“盛世尧,周通他......”但话没说完,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咒骂:“格老子的,份量下多了。”紧接着,周通从地上爬了起来,抖落一身碎屑,浑然没事。 我都不知道怎么来形容自己心情了,庆幸自己没心脏病,否则这般大起大落的,定要心脏病复发。坐起身时向那边探看,发现就在石池前,已经炸出了个巨大的深坑,把坚固的石头层已给炸开了,这回再爆破就容易了,只需将准备好的火药丢进坑中,威力无需太大。 在接连炸了三次后,石层都碎裂,只需用铲子铲除。周通这才乐呵呵地咧嘴走回,还没走到就朝我嚷开:“小妹,见识到你老哥的厉害没?” 正文 184.石池底部 我发觉越来越喜欢听周通夸夸其谈了,在他回来后,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在描述如果安置炸药,其中配比以及最后掐准时间的过程。可以看出来,他的情绪很激动,但没关系,我们喜欢听他说,是的,我们!就连六子,也一反常态不与他斗嘴,靠在墙上抿笑仔细听着。 盛世尧惯常沉默着,但见他目光似有疑虑,我脑中一闪,没抓住思绪。可等一会我就明白为何盛世尧这般眼神了,因为口若悬河中的周通越说声音越低,渐渐的竟开始气喘起来,六子大惊,从地上急站而起上前扶住他,“老周,你怎么了?” 周通开口想说什么,但突然从他嘴里喷出一道血箭,人往前栽倒而下。六子单腿撑地,本就不稳,被带同着一起倾倒,盛世尧身形疾闪,上前托住两人,顺势把周通放倒在地。 “六子,别声张嚷嚷,难得神气英雄了一回,要让那帮人发现我这般不济,定要笑话我们了。”周通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气虚无力地说。看他如此,我很难过,“你何必如此要强呢?受了伤早些说啊。”周通朝我咧了个最常见的笑:“小妹,别担心啊,我没什么事的,就是刚才呛了口灰,觉得喉咙痒而已。” 我不信他的话,吐了那么大一口血,能没事?转眸去看盛世尧,见他正双指搭在周通的脉搏上,面色发沉,隔了一会下结论:“肺叶被震伤了。”我们面面相觑,疑声问:“严重吗?”他收回指,淡扫了一眼周通,“暂时不要动,等会打一剂消炎针。” 我觉得有些不妥,“震伤肺叶只打一针能有用吗?”盛世尧摇头,平静地说:“没用,但打比不打好,现下也没好的医疗设备。”我无话可问了,情势迫人,周通这种情形应该送医院才是,可现在上哪去找医院? 这边周通倒是满不在乎地说:“没多大事的,我老周风里来火里去多少遭了,比这更严重的伤都受过,隔个两天就好了。但是六子你得替我掩护着点,可不能被那群人知道,要知道虽然咱与姓庄的合在一起行动,但其实两方各自较量,那帮人可等着在看咱的笑话呢。” “周先生,你多虑了。”简宁一在几米之外说话,刚才没留意,到这时才发现她就在附近。刚刚周通的话,显然都被她听了去,对她我没多大成见,反而心里将她当成朋友,但周通与六子一向将她看成是庄聿的女人,即使曾在海底共患难过,还是尤为戒备。 故而六子回头就怒喝:“你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做什么?” 简宁一眼神缩了缩,脸色不太好地回答:“我一直都在这里。”眸光转了圈,落在盛世尧脸上缓缓道:“其实既然已经达成协定走在了一起,真的无需太过计较,可能会因关系密切组成团体,但绝没周先生指的等看笑话这一说,生死面前我们是平等的。” 她这是在为庄聿辩驳,也知我们这个团体以盛世尧马首是瞻,故而她只对他作劝说。但她不熟悉盛世尧的脾气,就连我有时与他说话,都爱理不理,所以她一番话出来如石沉大海,冒个泡都没,盛世尧甚至连目光都转开了,全然没将她话听进去,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无奈我只好出面圆场:“宁一,只是开玩笑而已,没那意思的。” “谁说的?我就是那意思,小妹,你别瞎解释我话意,尤其你看那个乌巴,整天阴着脸,指不准哪天就给咱背后来一枪,能不防着?” 我无力解释和调和气氛了,简宁一蹙紧了眉,朝石池那边瞥过一眼后再回看我们说:“乌巴这人我接触不多,但聿对他十分信任,所以是可信的。他只是不爱说话而已。” 周通冷哼了声,一副不屑之色,却也没再反驳她。简宁一见讨了个没趣,打了声招呼就向庄聿那边走去,我看她背影显得有些颓丧,不由暗自叹气。回转目光时,听到六子低声在说:“尧哥,看来乌巴的底细除了庄聿,没人知道。” 盛世尧敛眉不语,周通接口数落:“六子,你刚演得实在是太假了,也就能骗骗那女人。” 演?我惊怔住,有点反应不过来眼前急转直下的情形,“你们刚才是在演戏给简宁一看?为什么啊?”周通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小妹啊,不是我说你,尧哥一再,你就不爱动脑子,想想那么大个人杵在那,我们能不看见吗?我那番话自然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你意思是说震伤肺叶这事也是假的?你其实没事?”我带了希翼追问。却见周通苦笑着道:“你太看得起老哥我了,哪里学来喷血收放自如的功力啊,就是想演,也没地去找血包,这个没胡乱说,是真的炸药下大了份量,跑开的时间计算错误,我已经反应算快的,要不然你可能就只看到老哥的碎片了。” 我蓦然背转过身,将满腔的酸楚强压住,才没让泪涌出来,却仍无法消去压抑与难受。 “诶,小妹,我说说而已,这不是好好的嘛,你不会......哭了吧?”周通有些无措的声音飘入耳,随而是六子斥骂:“老周你这张嘴真是的,胡说八道个什么。” 勉强扯起嘴角,回转身说:“我没事,刚突然觉得肩膀好疼,不想在你们面前露了怯。”理由找得虽蹩脚,但也没人来拆穿我,盛世尧凝了我一眼后淡声吩咐:“你们留在这。” 等盛世尧走开后,周通就让我们把他给扶坐起来,不管是男人的面子还是对外人的防备,我和六子都没说什么,把他从地上拖靠在墙上,于是三人并排而坐,注目于那方石池下。 刚才一会功夫,似已经有了进展,也正因如此倒没人留意我们这方动静。我看到简宁一站在外围,以她的为人应该是不会去与庄聿多说什么。突听有人在深坑中喊:“底下有个很大的石匣!”周通与六子互看了一眼,面色微变,隔了会周通拿肩膀顶了顶六子低声说:“喂,你还能走得动不?过去探探情况呢。” 我听言立即反对:“盛世尧不是让我们都留在这的嘛。” 周通侧转头笑道:“尧哥也就那么一说而已,六子只在外围看看而已。”最终自然我没能阻止得了两人的好奇心,就见六子一瘸一拐地靠近那处,却只看了一会就走回来了,他重新坐下后以只有我们三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老周,那不是石匣,好像是一口玉棺。玉石的色泽被山土给覆盖了,看起来像普通的石头,尧哥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来。” 周通闻言眯了眯眼,沉声说:“我有种不妙的感觉。”保持沉默的我听到这时,扭转头去看他们,发现他跟六子的神色都有些肃穆,不由问:“那若真是口玉棺,会有什么问题吗?”周通回看了我一下后,低声道:“小妹,人们常认为玉石能辟邪,殊不知玉石也是最容易沾染邪气的,其中原委我也说不清,曾听尧哥提过一次,说是玉石本身的磁场与周遭不同。反正若是用玉石来做棺材,必然有所特殊用途才是,所以老哥觉得寒渗渗的。” 这回我倒是没特殊的预感出现,但听了周通所述也不由觉得心中发毛。远远见盛世尧与庄聿并排而站,想也知道六子能看出是玉棺,他们也定能瞧出,但见两人脸色都很平静。不管是凶是吉,势必得把那石池底下探个究竟,以便毁掉尸蛊之王的寄生体。 隔得半响,听那方情况似不妙,六子也再次去探过回来了,说是那口玉棺好似与石池底部相连在了一起,没法把玉棺从底下挪出。就在这时,盛世尧快步走向我们,直接走到我跟前后低首说:“把影月给我。”我脑中一转,立即明白他此举何意,担忧地问:“你要用影月把那玉棺给割开吗?会不会有危险?那很可能就是养蛊池啊。”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盛世尧给我的还是这句话,他接过影月就走回了石池那边,我眼看着他跳入了深坑内。耳旁传来周通急唤:“六子,快,去看尧哥情况。”其实不用他喊,六子已经再次起身迈了出去。我与周通两人无法过去,只能留在原地干着急。 “啊——”突听众人惊呼传来,背对着我们的六子急扯了嗓大喊:“尧哥!”我心疾速下沉,再也不顾脚伤不能动,撑地而起时脚掌刚接触地面,就疼得一颤往前而栽,险险用手肘撑了一把,身后周通焦急而唤:“小妹。”悉索声传,他强撑着挪了过来扶我,震吼出声:“六子,回来!”本已冲到深坑前的六子听到吼声,回转过头,目光凝了凝,跌撞着冲回来,没等我们发问,他就惊喊:“尧哥被那口玉棺吸进去了!” 心中划过惊颤,无名恐惧瞬间淹没我。 正文 185.不是玉棺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周通一把揪住他胳膊,急声问。 六子眼中满是惊魂不定,他颤着声说:“我看得很清楚,尧哥与那庄聿两人联手用工具划开玉棺的横切面,就在把那切面取下来的瞬间,两人同时被那玉棺给吸了进去。” 是两个人同时被吸进?玉棺才多大,怎可能容下两人?一定是有问题! 周通转头对我道:“小妹,你的脚没法走路,我和六子过去察看,很快就回来。六子,扶我一把。”说完他搭着六子的手强撑着站了起来,随后两人走了过去。 我盯着他们的身影,咬了咬牙,坐等结果绝不是我的性格,尤其是那个出事的人还是盛世尧。左右寻了下,见自己的靴子在一米多远处,抬身向前,把鞋子勾过来,边解着绷带边告诉自己,这时候不能莽撞,要冷静。等脚伸进靴子后,我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手掌撑地,再次尝试站起来。 我知道原本脚掌上有两道血口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之所以难站立是因为尸气侵入到皮肤层下的原因,也使得伤口的疼翻倍。等直立站起后小迈了一步,发觉并没之前那般疼了,也可能是心有坚定,就无所畏惧,外在的疼痛能够忽略了。 石池底下已经乱成一团,周通与六子挤在深坑边上,而深坑内拥堵了好些人。我往前多走了几步,也到了深坑边,看到果真有一长盒如棺的东西顶在石池下方,侧面方向有好几人在拿铲子敲击,其中就有简宁一在,她似发了狠地用力凿。 可我发现那个侧面并无玉石板,整个就凹进去一个层面,而铲子敲击在上的声音却也如敲在石头上一般。刚才六子不是说盛世尧他们已经把玉棺的横切面给取下来了吗,怎么会又有一层石层?沉了沉气,扬声高吼:“都停下来!” 惊惶的众人纷纷朝我看来,用铲敲击的几人也都停了下来,我乘机翻跳而下,脚底触及深坑时,钻心之疼袭来,咬紧压根没让痛色浮于面。拉开挡路的几人,走到了玉棺侧面,乌巴手执铲子阴沉地质问:“这里何时轮到你来说话了?” 没等我回话,就闻身后传来周通的冷哼声,“我小妹怎么就不能说话了?”很快他与六子已经站在了身后,我回看了眼,尽管都受了伤,尽管脸色发白,但这时我们是站同一阵线的。我将目光移到乌巴脸上,冷了声道:“情况未明,就在这蛮干,能有用吗?”再侧看向简宁一,“这时候若不冷静,没人能救他们。” 简宁一瞳孔收缩了下,颓然放下手中铲子,低首凝着玉棺侧面哀漠地说:“他们是被拉进去的,我站的位置看得很清楚,有好多只手从里面伸出来,一下就把两人给拽了进去。不过是眨眼功夫,这个缺口就突然多了一道坚固屏障,怎么都凿不开。” 我俯下身去,刚站在上面被人群挡了看不清楚,此时细看了后发现脚底踩着一块玉石板,而这个侧面的缺口上又多了一层摸起来像石质的板,色泽与脚下玉石类似。我忽然想到什么,抬首对简宁一道:“你用铲子凿一下我们脚踩的这块玉石板呢。” 简宁一怔了下,依言把铲子敲凿而下,发现纹丝不动,只溅起一些细碎石粉。我摇头下断语:“这不是玉石,世界上没有如此坚硬的玉。”难怪盛世尧要问我拿影月来划割,那他当时一定也了悟这貌似玉石实则是种特殊材质。现下没有影月,光靠这些铲子是根本不可能凿开这层壁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绝不是贸贸然凭空出现。 听简宁一说,看到在原来的侧板拿下后,有好多手伸出将两人给拉了进去,也就是说当时这块板还不存在。之后造成慌乱,众人心神都因为盛世尧和庄聿瞬间被吸入其中而震愕住,所以没有人看清这块多出的壁是怎么来的。基本可以肯定,这个貌似玉棺的东西,有机关。 可机关巧簧之术,盛世尧在行,我是一窍不通,直觉转头去看周通与六子,不知他们跟着盛世尧那么久,对这方面可有研究。等我把想法说出来后,周通面露苦笑,但还是走上来,“我尽量试试。”他与六子各站了一边,姑且还是称这长匣子为玉棺,从玉棺底部一点点摸索,两人很小心,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细节。 但一圈下来,石板纹风不动,周通朝我摇头,“找不到。”在他们寻找期间,我脑中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口玉棺与石池是相连的,现在两个人进到里面后,上方那个石池会发生什么变化?有种很强烈的直觉,这两者必然有联系。 左右看了看,周通与六子都受了重伤,爬上高台危险,其余的人我也差遣不动,最终把目光定在了简宁一身上,“宁一,你上去看看石池底下有没变化。”简宁一抬头看了下,疑虑的眸光闪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就从坑里爬出去,绕到台阶那边,到了石池上方时,很清晰地看到她脸色发生了变化,我连忙询问:“如何?” “那个软体虫卵不见了!在最中间有个黑洞,旁边的尸虫好像垒成了个圆筒般,竟然都不掉下去。不对,好像它们都风干了,而且全都黏在了一起。” 怎么会风干得如此快?不行,我得上去看看。等我爬上台阶,看清石池底部情形时,才知简宁一没有夸张,满池的尸虫尸体都发了黑,在原本虫卵的位置呈现出一个黑洞,却是看不出里面有什么。我捡了块石头扔下去,有听到石块翻滚的声音,好似挺深的,沉凝了下,拉了简宁一胳膊边转身边说:“走,我们下去,我想到办法了。” 两人再次来到深坑内,我绕着玉棺外围走了一圈后指着玉棺底部道:“往下挖。”从石块扔进石池底部黑洞中传出的声音长度判断,这口玉棺极可能是没底的,底下连接着一个通道口。静等了数秒,没人应我,那些人以乌巴为首,只是站在那干看着。 简宁一眉一簇,抢过其中一人的铲子,低喝:“我来挖!”我冷笑着朝乌巴伸手,“拿来!”乌巴阴婺的眼神闪了闪,没理会我,走到另一边开始下铲进山土中。有了他带头,其余的人也就走了上来,从四面纷往底下挖。 山土坚实,下力非常难,简宁一将袖子撩起一铲接一铲,比谁都快。我沉默地看着,事实若我不是浑身都有伤,也无需劳驾别人来。没多久,就发觉简宁一下铲越发艰难了,不是她没了力气,而是好像越往下山土越坚硬,到后来完全挖不动了。 只听对面传来乌巴的冷声:“别挖了,底下是岩石层,铁铲挖不动的。” 果然如此!与我之前估测完全吻合,不管简宁一看到的那许多只手是怎么回事,石池底部的黑洞明显有深度,这个深度绝对是超过了玉棺的高度,所以我判断有人以这貌似玉棺的石层为封口,将石池与底下的通道相连在一起。或者,再大胆点假设,极有可能我们脚底踩的石层底下是空的,这是个双层洞穴! 目前有个办法,冒险从石池底部钻进那个黑洞去,但这个方法的危险程度无法估量,那些发黑的尸虫有没有毒姑且不说,沾上定不会好到哪去,主要是那个巨型虫卵指不准还在下面,那可是尸蛊之王的寄身体,万一蛊王成活,那会是何种情形?我光想想都觉头皮发麻。 众人听了我的分析,都沉默无言,这时乌巴从另一面走过来,以一贯阴凉的语调说:“其实还有一种方法,就看有人敢不敢了。”我凝起眉,心中微沉,简宁一急声追问:“什么方法?乌巴,都到这时候了,你也可以放下成见了,若有什么好法子就赶紧说出来。” 乌巴眸光闪动,顿了顿后说:“之前怎么打开这地表岩层的,现在就也怎么做啊。” “不行!”我想也没想提出反对,就知他不怀好意,打着想让周通再用炸药爆破的算盘。之前那一次,就差点要了周通的命,我绝不同意这样的事再发生。哪怕......哪怕此刻心中对盛世尧的安危焦忧无比,也不能让周通拿命去换。 乌巴朝我阴笑了下,缓缓道:“有人胆小如鼠怕死,那也没办法了。”我心下一沉,就见周通暴跳而出,指着乌巴怒骂:“放你娘的狗屁!谁怕死了?不就是装个炸药爆破嘛,都闪开,让老子来。” 我怒极攻心,上前一把拉住周通,刚要开口劝,却被他喝止:“小妹,什么都别说了,我决定了。”四目相对,从他的眼中我看到了坚定。很快一大包份量的火药粉被送过来了,周通让我们都退开,我和六子只当没听见,沉立在他身边,他重叹了声,没再管我们。 正文 186.勾心算计 周通手脚麻利的用铝箔卷好火药粉,将引线塞入,外层包裹上金属皮,又包了好几层铝箔在外,变成了一个垒球大小的球状物。这就是自制的爆破炸弹吗?只看这简陋工艺,都觉得不妥啊,我尝试再劝:“不行就别勉强,不要中了乌巴的激将法。” 周通涩然笑了下,“你当老哥没看出他在对我激将?别看我性子粗,很多事都还是拎得清的,但除了这法子,我们别无它法可想。小妹,已经过去不少时间了,尧哥进去后生死未卜,很可能会在我们的迟疑不定下,丧失营救的机会,你明白吗?” 我无言反驳,凝目于那简易炸弹上,引线只有半尺长,如何够时间躲闪?“那为何不把引线弄长一些,如此短根本来不及逃开啊。” “你有所不知,没有更好的器材来制作,只能以铝箔代替,而铝箔的燃点极低,稍遇热就会自燃,若引线太长的话,火花的温度会提前烧着铝箔,那外层的铝箔纸就会将顶端的引线融断,也就无法引燃内层的火药粉了。所以只能用最短的引线,快速延伸到铝箔纸层底下,使其同时燃着,才能引动爆破。” 看似极简单,实则内藏了许多玄机与经验。准备就绪后,周通再次让我们撤离,我不肯走,他已经重伤在身,再来一次如何能承受得住,想打算抢过那爆破炸弹,由我来点那引线。但被周通发现了端倪,把眼一瞪,“六子,把小妹拉走!”六子在迟疑,周通沉喝出声:“尧哥把她交到我们手上,说什么都得拼死保住。还不拉她上去!” 六子转身一把拽住我胳膊蛮横地拖动,一脸决绝,我知他们心意已决,除非这时候我能把他们同时放倒。目光四扫,落在某处时喊道:“等一下!我有法子谁都不用牺牲。” 六子手上顿了顿,回头来看我,本已打算行动的周通也停下回看我们,我指了指地上那块坚硬的石板,“以它为盾,挡住爆破震力。”他们面露疑色,没明白我意思,我乘机甩脱六子的桎梏,冲回到石板处,指着已被挖下几尺深的位置道:“我们将石板盖在这上面,然后从旁引一条斜向下的浅沟,在点燃的瞬间将炸弹扔下浅沟内,使其滚落到这个坑中,那它产生的爆破威力将会被这块石板挡去一大部分,只余小部分力量从浅沟上来而已。这石板的材质特殊,没准炸药都炸不破它,那它就是最好的盾。” 周通与六子互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去搬那块石板,我则用他们遗留在坑内的铲子去挖一条沟通进那个小坑。始终站在深坑边缘的简宁一到这时忍不住询问:“需要帮忙吗?”我抬眼看了看她,目光扫过她身后的那群人,没有说面露不怀好意,但都一副坐岸观火之态,可见之前还真不是周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果真自成两派,尤其是庄聿那边的人在他失联后,都以乌巴马首是瞻,简宁一也说不上话。 最终我只是对简宁一淡声道:“你还是退后一些吧,这里我们能应付。”回转头不再去管她,沉重的石板已经被周通和六子抬到了那个坑洞上方覆盖,剩下就只需引燃火线扔掷进洞这一步骤了,但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必须手快反应敏捷。 周通与六子争执不下,一人拿着爆破弹,一人拿着火烛,都想由自己来点。心知若我提议要来点,他们俩肯定都不同意,所以暗暗打算乘其不备,将爆破弹与火烛抢过来。但没等我行动,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是简宁一跳了下来,她快步越过我,直走到他们面前摊开手:“你们都受伤了,让我来点吧。” 争执中的两人停下,周通眯眼凝了凝问:“你确定?”简宁一坚定点头,周通丢了句:“不要后悔。”说完就把爆破弹递了出去,而六子也将火烛给了她。我惊愕不已,意识到不对,抬步上前,被周通与六子分别从两边架住了往后,甚至连嘴都给周通捂了起来,他凑到耳边对我低语:“小妹,她是最好的人选。” 赫然了悟,就像之前那般,他们的争执是演给简宁一看的,为的是激她下来自动请命。可能一开始周通就打了这个算盘,也一直留意站在坑外迟迟不去的简宁一。可这样算计她好吗?怎么说简宁一对我们算是一片赤诚,而就在这时,突听身后脚步蹿动声,回头一看,见乌巴跑过来纵身一跃,急急拉住简宁一准备点燃引线的胳膊,“我来!” 周通笑了,六子也笑了,瞬间顿悟,他们算计的不是简宁一,而是乌巴。但凡乌巴对庄聿忠诚,那就一定不会坐视庄聿的女人身陷危境,会像他们两人护我一般去保护简宁一。 在我惊愕的视线中,乌巴将简宁一用力推向我们,然后一声喝:“趴下!”我们条件反射卧倒于角落,闷响声传来,感觉地面震颤了几下,但震力并不大,抬头一看,见那处乌巴卧倒在石板旁,而石板完好无损。隔了两秒,乌巴从地上爬起,嘴角有疑似血迹,重咳了两下,淬了口血沫在地上。 看来是我的方案成功了,这块类似玉石的石板果真够坚硬,连火药爆破都没能将它炸碎。掀开石板,就看到那岩石层被炸出了一个洞口,足能供人钻过,乌巴扬声对上面的人喊了句:“把射灯拿过来!”立即有人跑去拿起地上的射灯,递给我们,往里一照,发现所能观测到的空间不大,大概就一米多宽的距离,可以看出向上是连通的,果然玉棺的底部是空的,只在边缘处延伸出点石层,想必第二层的石板就是这里设的机刮。 安排人到石池上方再去扔石子进黑洞,很快就看到石子从玉棺底部滑滚而下,也就证明了,这个岩洞与石池连通了。不知之前那个虫卵是怎么升上去的,可能与这个玉棺有关,而今很可能因为盛世尧与庄聿的进入,导致虫卵撤离了石池,不知去向。 往上没什么可寻的了,只有往下,刚用铁铲度了度,洞穴很深,并不是笔直而下,有斜面。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我们三人铁定是要下去,六子爬上坑背来三把枪,还收整了个包挎在身上。我与周通各自从六子手上提过枪,又一人持了个手电筒在手,就要钻入岩洞内,简宁一从后拉住我胳膊央求:“带上我一起!” 我微蹙了眉与她对视数秒,“带上武器。”她连忙点头,火速翻爬而上,朝包袱那边跑。敛转目光,划过乌巴沉婺的脸,冷笑了下,低声开口:“咱们走。”六子打头阵,周通在中间,我垫后,当钻进洞内的一霎,听到简宁一在喊:“成晓,等我啊。” 心头暗了暗,不是我不等你,而是你若下来,乌巴也一定会紧随而下。不想在这种情境下,还要瞻前顾后,时时防备身后的人会不会暗中给你来一刀。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对简宁一,我会信,但对乌巴,我不信。 顺着斜坡向下滑了段距离,听到头顶传来简宁一的急喝:“乌巴,你放开我!”我嘴角勾了嘲讽的弧度,看来乌巴也不想与我们一道呢,那正好,各走各路,也各自安心。 这段斜坡并不长,只向下蹭滑数分钟就到底了,用手电光探照了下,发现空间已比上方变大了不少,且在右手边有个一人多高的口子,足以容纳人钻入。我们并未急着进入,向内照了下,发觉里面很深,手电光射程范围内照不到底,两墙之间距离宽约两米左右。 我脑中想了下洞层结构,再一次证实之前的猜测,这个口子后面的洞穴方向与我们进洞的位置相一致,果真是上下两层的。六子摸了摸口子处的岩石,疑声问:“老周,你看这个像是人工挖凿的吗?”周通也是摸了又摸,又用手电筒照回我们滑蹭的斜坡,最终摇头,“不是,连这条通道都不像是人工挖凿,根本就没下铲的痕迹。反倒像......” 这方面我没他们在行,只能洗耳恭听,但听到此处见周通迟疑不定,忍不住询问:“反倒像什么?”六子接口过去:“反倒像是动物的爪子刨出来的,岩口从上到下都是爪痕。” 啊?动物?我将那个口子上下看了看,这得多大一只动物啊,与人差不多高? “不对,看着是像动物刨的口,但你们看这些爪痕很有规律,每一道都好像用力均匀,应该是同时用爪在挖,难道还有多只手的动物不成?”周通不解地提出疑点。听他如此说,我想起简宁一说盛世尧和庄聿是被玉棺内好多只手给拉进去的,会不会真有这种多手动物? 或者说,与那角雕供奉的鸟怪一般,又是一只怪物在这口子后的洞层内。总之在这种阴邪洞穴内生存的动物,不可能是良善之辈,但我们既然到了这里,没道理因为口子上出现的几道爪痕而就退缩,所以重整旗鼓,依旧按先前的队形,逐一钻进岩口内。 正文 187.遭遇鬼魅 有了多手动物的这层认知后,我们三人都全神戒备,枪都上膛端在手上,随时准备应对有敌来袭。可当我们顺着岩洞往里走将近五十米后,发现前方有转角,三人停住脚步并列而战,互相看了眼,都流露警戒眼神。 因为从手电光折射的角度分析,这个转角完全呈死角方向,也就是出现了盲区,若是有危险物躲在那转角后,极可能会在我们走近时突袭而来。三人用眼神示意,六子持枪往前,我和周通分站两边墙角,若有异动,立即开枪射击。 静谧的空间,只有六子移动的脚步声,因为单调所以诡异与紧张,当六子走到转折角里时,只听他一声倒抽冷气,砰的一枪射了出去。我和周通想也没想冲了上前,然后......惊愕住,隔了数秒,周通出声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台阶!绵延不断向上的台阶,其实说台阶不形象,因为阶梯奇形怪状,并没有规则,有的阶面宽,有的阶面窄,有的隔出一段距离是平面,有的又往内凹进。这条路向上会是通往哪里?心中自然浮出这个疑问,而我更觉疑惑的是,转头看向六子,“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六子的表情僵凝着,眼睛瞪的很大,一副惊魂不定状,周通也问他为什么开枪?显然不可能是因为出现这么一条向上的路而惊骇。六子定了定神后,抬手指着前方,“刚才这里有几个如孩童般大小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它们形似人,但可以肯定一定是某种动物,因为脸上长了长毛,毛几乎垂到地,眼睛发绿光。我直觉就开枪了。” “有打中吗?”我唏嘘地问,六子摇摇头,“它们速度奇快,几乎在我发射的瞬间,就蹿逃出去几十米远,比虎豹都还要快,可以用形如鬼魅来形容。” 鬼魅两字,让我们都心中一沉,周通连忙说:“什么鬼魅,别自己吓自己。山中怪物多,我们没见过的不知有多少,总之咱手里有火筒子,咳咳......就不用怕。”他说着就咳了起来,之前下到这里,也听他时不时压抑着轻咳两声,此时应是喉咙痒忍不住了。 我上前去轻拍他背,一番撕心裂肺般重咳后,他吐出了一口血沫,才总算止住。没人开口询问他伤势如何,到了这里,哪怕是背着走也得向前。由于台阶的不规整,使得爬起来很吃力,尤其是到平滑处,我们得手撑着旁边的墙面才能向上移动。 在向上爬了一段路后,周通就说这不是人工打造的台阶,与之前的岩口相似,有着无数爪痕在上,意思就是这条向上的洞层内山路,是由某种动物铺成的。会不会就是之前六子看到的那种眼冒绿光脸长长毛的怪物呢? 长毛垂地使我又想起那头人脸鸟身的鸟怪,它的毛发也是极长的,还有石池顶端那张两平方米大的人脸膜层。池内尸气与特殊物质凝结成膜层,还能解释得过去,可怎么会形成一张人脸呢?转而又设想到了答案,是因为鸟怪的魂气与石池内的尸气融为一体,然后那张人脸膜层代表鸟怪精魂的脸,所以在我弄破那张膜层后,鸟怪也犹如散了魂气般。 不是我此刻要细究前事,而是隐隐有种直觉,上层的鸟怪、石池、人脸膜层以及巨型虫卵,与下层有关联,就好像一道一道的防护一样。而能有这般智慧的,绝不可能是动物,定是人类,不知鸟怪的主人是谁,利用上下两层洞穴设下这许多的关卡,其目的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我在攀爬过程中脑中闪过的念头,每往上一步,就意味着离真相就越接近。估量我们爬过的路程,大约已有几百米了,之前瀑布是在半山腰处,这座山大约海拔一千多米,换算下来,也就是说我们目前抵达高度应该到了大山的四分之三处。 当前方出现一横排绿光时,我们顿住了身形,目测距离有三四十米远,手电光的射程够不到。可基于之前六子的描述,对绿光尤为敏感,空气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隔了良久,并不见绿光在动,周通压低声音问:“六子,是这种吗?”六子没回话,眯着眼试图看清楚,可就在那一霎,突然绿光闪动,疾速朝我们蹿来,不过眨眼,已到了手电光束下,我们也看清了那是什么,周通喃念:“是山魈!” 鬼魅似的长脸,鲜红的鼻梁,鼻两侧有深深的纵纹,颔下一撮山羊胡子,头部掩映于长毛之中,身上的毛为褐色,蓬松而茂密。之前六子看错了,不是那脸上的长毛垂到地,而是山魈下巴处的胡子长及地面。看着那不断逼近的眼冒绿光的山魈群,明显来意不善。 它们在蹿到十米之远处就停了下来,为首的一只体型较大,高度与旁的差不多,如鬼魅的脸阴森森地盯着我们。数了下,一共有八九只,我们有三个人三把枪,不算吃亏,悄悄把手指扣在了扳机上。突然为首的那只山魈发出一声长啸,紧接着这八九只山魈动了,但并不是扑向我们,而是如叠罗汉一般,一只骑在一只的脖子上,当叠到顶端时,剩余还有三只,又再堆叠起来。 这样一来,就是一高一矮,高的撞到顶,矮的相叠在一起也有一米五左右。我们正纳闷这群如鬼魅的山魈是在干嘛,突闻前方传来异动,抬头一看,又是一批绿光向这处压近,周通大叫一声:“不好!开枪先灭了眼前的。”话落砰声出,我也朝空中扣动扳机,因为交叠到洞顶的那一组山魈,以梯桥形式撒开长腿,拉长身度向我们飞扑而来。 这么近的距离,本以为十拿九稳能射中的,可子弹却是撞击在了顶洞壁上,碎石飞溅,竟被那山魈给躲过去了。余光中,那方周通与六子也射空了,三只交叠的山魈以雷霆之钧之速蹿向我们,周通想也没想冲了上去。我顾不得去看他们,长梯顶端的山魈已经跃到我面前,难以置信,三米左右的长度一下拉伸到了六七米。 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临近我面门时,顶上两只山魈分别以腿夹紧底下的脖子,而双手却同时对我攻击,也就是说一下四只手抓向了我。与其说手,不如说爪子,指甲飞长,我只能举枪去格挡最上方的攻击,再抬脚踹向第二只山魈。 但我忽略了山魈的力气,竟然奇大无比,抬出去踢蹬的脚虽然踢到了实物,但犹如踢在铁板上,山魈梯桥根本纹丝不动。就在我收脚间,从底部又伸出一只长臂,竟然扣在了我的军靴上,把我脚给拉拽往下,这样一来,我紧靠单脚就难平衡了,眼见有只长臂伸向了我腰,心不由一沉,暗道不好,要中招了! 却觉眼前一闪,六子用身体狠狠撞了上去,紧随而致的是轰的一声,吱吱惨叫声起,是六子把枪眼堵在了第二只山魈的腹部开了枪,如此近距离对方必然逃不过了。我乘机抽回脚,往后急退,抬枪上膛,瞄准顶端那只,砰的一声,有一只中弹。 周通在前面大吼:“好样的!”他也轰了一只,但发现这群山魈并没有因为死了同伴而逃离,反而张开血盆大口,大声嘶吼着,似乎在表达愤怒。同时,之前看到的那批绿眼山魈也已到达,不等我们反应,它们聚集到一起,如同刚才那般,开始叠罗汉。 在见识过刚才这种山魈叠层的威力后,我们三人都面色大变,如此多起码能叠四个长队,那刚才只有一个长队,就够呛,若让它们叠成后,以三人之力绝对拼不过。当机立断下决定,冲过去!六子喊了声:“我打掩护,你们冲!”说完就开枪扫射,但见那体型最大的那只山魈,竟然拉起地上已经气绝身亡的同伴尸体挡在身前来阻挡,其余的也有样学样,但凡被扫射到的,就被利用了挡住,形成了一道屏障。 我们顾不得慨叹,乘隙从它们身旁挤了过去,再由我们在上方扫射为六子做掩护,等三人齐集后,拔腿就往顶上冲。性命攸关,就是各自都伤着,也得憋住一口气,跑出这山魈齐聚的鬼地方。身后异动紧随,我们三人轮换着回头开枪,以此来阻挡它们的紧密追势。 都说猴乃动物中最有智慧的,这山魈作为猴群的一种,比任何猛兽都难对付。据说单只山魈速度比豹还快,就是现在一只叠一只,也都能紧追我们。目前为止,它们组成了三个梯队,且每只山魈都抱了具同伴尸体来抵挡我们的扫射,这般行为,几乎是有了人的智慧了。 当我们奔跑到阶梯顶端时,三人都陷入绝望之中,没路了......怎么也没想到,最上方会是一面封堵死的石墙。 回身而看,山魈们也奔至,如之前一般,顿止在十米左右处,绿幽幽的眼睛犹如冥火一般,它们嘴里发出尖利的怪啸声,似在向我们挑衅。 正文 188.能活着就别死 这时候,想牵动嘴角苦笑都难了,不过是一念之间,我们选择了一条死路。刚才若选择回头跑,那么还是有机会逃出这洞穴,到那个岩口处会是绝佳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位置。 现在多想那些也无用,只能垂了眼去看自己枪膛内子弹,一看之后越加心凉,完了,子弹快用光了。对方似乎发觉到我们的绝境一般,叫嚣声更高了,站在最顶端的那三只山魈,更是挥舞着双臂,把同伴尸体在空中抛来抛去。 这是一群没有种族观念的魈魅,对同伴的冷漠,使得它们性情残暴。这一刻它们可能聚集在一起组成团体来对抗外敌,下一刻谁身亡了就被拿来当成是挡板或者武器。所以,即使它们再有智慧,也只是一群畜生而已。 我脑中盘转的是如何利用它们这种性情来各个击破,目光凝在最底下的三只体型庞大的山魈,它们虽然形若孩童大小,可从毛色与脸鼻胡须来看,应该是成年甚至是老年山魈。无论什么战役,都有一个不成文的战术:擒贼先擒王。所以我朝他们两人暗使眼色,假意抬枪去射上方的山魈,在举到半空中时突然垂直而下,只剩六子一人朝空中放了一枪空弹,我和周通的两枪实弹全射向了最下方左边那只没防备的老山魈。 正中头部!顿时脑袋开了花,血喷射而出,下一瞬,老山魈往后颓倒,上方的梯队也向后倾轧,众猴叽叽怪叫。一招虚中有实骗过了它们的眼,可只能一次,第二次时对方已经不受骗,在没了老山魈后,其余的山魈又火速搭成了梯队,很明显它们的情绪变得沸腾浮躁,面露凶恶,看我们的目光也恶毒异常。 我们被逼退到了最后的底线,紧靠在石墙上,六子说:“一直觉得是偷来的命在活着,可没想过会是这种死法,老周,别忘了留颗子弹,等下万一被这山魈给揪住了,在被它们分尸前记得先了结我。”周通朗笑出声:“好,一定给你留着,咱兄弟多活了几十年,也活够本了。但是,小妹,你还年轻,等下我和六子替你掩护,你头也别回往底下冲,知道吗?” 我蹙起眉,转而学周通咧开嘴笑,“跑不动了,我的脚已经没知觉了,今天看来是得陪你们了。”其实我在撒谎,虽然脚底痛到不行,但若求生有路,还是能坚持着跑的。可我不想一次次的生路是用他们的牺牲来换,假如真的生命到这里终结,那么至少,让我们并肩作最后一战,直至咽下最后一口气。唯一的遗憾是,没法再看盛世尧一眼。 到了这时,我已经大抵明白简宁一看到的无数只手讲两人拉拽进玉棺是怎么回事了,那无数只手正是这群山魈的,它们也像现在这般堆叠着,将那个巨型虫卵递送至石池底部。而当盛世尧与庄聿讲玉棺侧面给挪开的瞬间,它们感觉到危机,立即将人拉拽拖进了洞穴。正因为是这群山魈,力大无穷,甚至能徒手撕裂虎豹,所以两人不防备,被拖了进来,至于后事如何,我无法去猜度。 只坚信一件事:凭盛世尧的本领,绝不可能会被这群山魈给灭。更何况,还有一个庄聿,他们两人联手,哪怕是徒手,都应能对付它们。再说,这一路而来,并未发现遗留的痕迹,最大的可能就是在他们被拽入进玉棺后,就用术数摆脱了山魈群。但不晓得是否还有岔路,我们没留意到,否则此处到了尽头,应该会与他们相逢才是。 情势容不得我再分析,山魈们终于向我们发起第一轮攻击,以飞掠的速度俯冲而下,我们齐齐矮身往前冲。同一种想法,若势必得打肉搏战,那首先要攻破它们这种阵形,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灭了底部支撑的老山魈。这叫直入腹地! 这时谁都帮不了谁,只能靠自己,我咬紧牙关,不想危难时候又让他们俩来救,也亏得这群山魈为了掩护自己,双臂抱着同伴尸体,没法空出手来抓扯,所以左右臂格挡住头,飞速就钻到了最下方。正要用枪管挑开老山魈的尸盾,突觉旁边一记推力,把我往斜向下方向推搡了出去,我无法控制身形平衡,直接栽倒在地,因为是斜面,往下滚落了数米才止住。 耳旁传来周通吼声:“小妹,能活着就别死,不要回头。” 我惊愕地抬头,看到两人背靠背以身作挡,以火力吸引山魈群的全部攻击。已经有几只扔掉了手中的遮挡同伴尸体,龇牙咧嘴地凶恶飞扑向他们,我抬枪射击,击中一只,却是射入的山魈身体,它们毛长皮粗,只吱呀叫了声,又扑了过去。 我欲再射,却见周通突然转身面向我,拿枪顶在了自己脑袋上,“小妹,你再不走,老哥现在就死在你面前。记住,你若逃不出去,妄我与六子为你拼命一场,我们就是到了地下也会死不瞑目!” 泪涌而出,我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扶着墙撑站而起。不想他们为我牺牲,可一次次的避免不了,一到生死危境,他们就豁了性命来保我。此刻如果我不肯走,绝对相信周通下一枪轰的是自己,艰难地扭转头,脚步再沉重都得抬起。 就在我欲拔腿狂奔时,突闻一声长啸回响在空间,竟辨别不出是从哪里传来的,像是顶端尽头,又像是底下黑暗中。这长啸与山魈的啸声完全不同,更主要的是,原本凶猛攻击的山魈群都如被惊到了般,止住对周通与六子的攻击,全都惊惶不定地四下而看。 隔了数秒,又是一声长啸,这次我依稀能分辨,声音似来自......顶端尽头之后?到第三声长啸传出时,山魈群们一下四散而开,梯队全都分解,也抛了抓在手中的同伴尸体,纷涌而往下跑,飞掠过我的身旁,却没有一只有试图来攻击我。不过眨眼,所有的山魈都没入了黑暗中,不见了踪影,若不是地上还躺着好多山体尸体,我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幻觉。 六子惊魂不定地问:“它们这是......都走了?”周通用手电光朝下方射了又射,最终长舒了口气说:“都走了,看来老天还不想收我们。”六子挠了挠后脑勺,“可是,怎么会突然就急转直下了啊,我还以为今天咱两铁定交代在这了。” “你耳背啊,没听到那三声长啸吗?”周通环看了下四周,嘀咕着说:“奇怪,也不知道那啸声是从哪发来的,竟然让那群山魈如此害怕。”六子这才恍然而悟,“你是说是那三声啸救了咱们?会不会是尧哥啊?” “不会,要是尧哥的话,早就出现了。我担心是这边动静惊动了另一种凶猛的山怪,要知道山魈可是最大的猴科动物,常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一说来形容猴子的凶,而山魈则是猴中最凶狠的,有人甚至说它们是山中精怪妖魔,可见其威力了。所以能使它们怕得落荒而逃的,必然是更厉害的,我们还是找找可有别的岔路口,否则只能尽快往回退走了。” 周通一番分析后,转目看向我,奇怪地问:“咦?小妹你怎么不发表下意见呢?” 他与六子站在离我三米之外,我微仰了视线,幽声说:“老哥,六子哥,能不能......以后都不要这样了?我想与你们并肩作战,哪怕是死,也不想永远都是躲在你们身后逃跑的那一个。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两人沉默,定定看着我,隔了良久,周通长叹一声,向下走至我面前,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说:“小妹,当尧哥认定你的那天起,保护你就是我们的职责。我们没法答应你这个请求,如果有下一次,还是会作同样的选择。” “可是......”我欲张口分辨,但被周通身后的六子打断:“没有可是,为了尧哥,你必须得活着,这不止关系到你性命,还关系到尧哥。” 顿然而悟,他们亦知道盛世尧入魔这件事,哪怕不是全部了解,也是心中有数。所以每一次拼了命护我,实则是为护盛世尧,这样想过略微好受一些。可听周通对六子呵斥:“别胡说,小妹与我们生死患难多少次,就是没有尧哥的原因,难道你就会不拼死而救了?” 六子怔了怔,表情微僵地说:“我不太会说话,就是想表达那意思。” 我垂了眸没再说话,心中隐痛,却无力劝服他们。也没时间给我们在这纠结,按周通的推断,很可能比山魈还要凶恶的动物在接近,所以三人划分地段分头而寻,我被安排在最顶端的尽头处,他们两人在下方以二十米为距了搜寻。 如此安排也无需多想,就知他们是为防山魈去而复返,可若真的山魈群再回来,恐怕这回是难逃劫数了。我能做的就是敛去杂念,从左往右,地毯式地搜寻过去。假若我没听错,那啸声真是从这堵墙后传来,那就意味着后面是空的。 正文 189.俄罗斯方块 可惜影月不在身边,要不然这时只需用影月凿穿这面石墙,就能探个究竟了。也是我对影月有了依赖,所以总想着用它来走捷径,告诉自己冷静,一定有别的法子可想。 长啸声没再响起,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突觉手下有异,好像摸到一个凸起物,正要仔细去探,却听底下六子在喊:“你们快来,这里有条山缝。”我提起枪立即冲了下去,到得跟前,果真看到有一条宽约十五公分左右的石缝,长有一米左右,周通用手电光往里射了射,黑沉沉的,似乎有些深,他迟疑地问:“这么窄的石缝,能挤得进人吗?” 能挤得进!心中有个声音在回答,盛世尧有缩骨功,这种窄缝难不倒他。我甚至怀疑这个石缝很可能就是他用秘术撕开的,之前在滇岛,瞒着庄聿他就这般做过一次。 可盛世尧能钻入,不代表别人也能钻入,庄聿呢?难道他也会缩骨功?这个未尝没可能,但我们三人没有人会,想把身体挤进十五公分的缝内,别说周通了,就连个小体瘦的我都不可能。这时六子提议:“要不咱用火药炸吧。”我和周通同时转头看他,周通斥骂:“你是不是脑袋被那山魈给抓坏了?万一尧哥在里头呢,这是直接把人给炸死的节奏吗?” 六子悻悻然面露懊恼,“当我没说。” 研究半天,无计可施,周通甚至还朝里面唤了几声尧哥,但都没得到回应。我想起刚才在顶端石墙上的发现,喊了他们一同上去,找到那个位置用手电筒去照,立即就看到一个黑黑的石块从墙与地的连接缝里凸出来。尤其是,这石块虽然形状不规则,但触手光滑,我试着摸了下旁边的碎石,以及墙面的石层,都是凹凸不平毛面的。 周通眯着眼看了又看,“小妹,你不会认为这个是机关吧。”我老实点头,正是有此意。他失笑着说:“不可能啦,这就是块普通的山石,不信你试试往里按或者旋转看看。” 我还真按他说的方式去做了,可是一一尝试过来,那块凸石完全不动,面前的石墙也无任何动静。这时周通又道:“虽然我没尧哥那般对机关有研究,但跟着他走南闯北,也见识不少机关被他破解,一般这种石壁若有机关,通常不会如此明显,很可能就在整面墙上的一个极小的不易发现的点或面。这是经验之谈啦。” 听完他所说,有些沮丧,石缝钻不进,这面石墙又阻挡了去路,到底该如何是好?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中轻滚过那三字:盛世尧。突觉后背微沉,竟然向墙里面靠进了一些,我倏然转身,目光凝于墙面,极明显的,那处比原来的墙面凹进去了一层。我用手掌去推,纹丝不动,喊上周通与六子一起推,也没用。 我松了掌埋头苦思,很显然这块石墙不会贸贸然凹进去,必有玄机在里面。周通问我是怎么个情况,这一片石墙就凹进去了,我把当时情形一说,他也学我一屁股坐在那位置往里靠,却没任何异状发生。随后我们三人又试了并排而坐靠,也一样无效,真是奇怪了,总不至于是这块石墙松动了吧。 仔细回想当时察觉到后背沉进时的细节,再次坐回那位置,低头看了看左右,脑中电光闪过,是因为刚才那块触手光滑的石头?清楚地记得,我刚才坐在这里想心事,双手就撑在地上,其中右手似乎握到了一块坚石。 不管是不是这原因,一试便知,当我把背靠进凹陷处,再用右手去撑那块石头时,果然感觉到后方的石墙又在往里沉进了。我激动地喊出声:“找到方法了!”周通与六子两人本已到旁边去搜寻,听到我呼喊,立即跑了过来,无需我表述,极明显的,我整个人往墙里又凹进了些许。 手上使力按,后背再发力,一点点往里,到后来我是低头把脖子伸长,整个身背都埋入了墙中。看陷进去的切面,已有七八公分,而且是齐平的。 周通疑惑地问:“小妹,你怎么做到的啊?”我松了松手,喘口气指着那块石头道:“这就是机关,它需要向下按,同时对这墙面也使力,才有效果。”说完正要再进行下一波的发力,被周通给拦住,“这种体力活自然是我们男人来干了,小妹你起来,六子上。” 我没推辞,从地上爬了起来,事实上手已脱力,怕用力不好难推动。六子依言坐进我位置后,嘴里嘀咕:“老周你不常吹自己力气如牛嘛。”周通瞪眼,“我这身板能挤进那么小的地方吗?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牛了?我说的是气力如洪!” 这两人,无时无刻不磨嘴皮子,我都已无力劝阻了。六子依照我的方法,把那块石墙往里又推进了不少,可已经进去十几公分了,居然还没到头,六子几乎整个人弯曲着凹陷在内,也无法用后背着力了。这时周通忽然道:“不对啊,既然只要按住这块石头,再对这面凹入的石墙同时用力,那只需我们从外面推啊,干嘛要用这种死办法?” 呃,我脑门上出了一滴虚汗,是啊,干嘛要用这种死办法?一时懵懂了,只想着赶紧把这块墙推掉,竟忘记动下脑子如何省力。六子骨碌从里爬出来,懊恼地道:“早说啊,害我弯到腰都快断了。”我和周通都干笑,可过了会又笑不出来了,因为让六子按石头,我们用脚往里蹬,那面凹在内的石墙又不动了。 六子哭笑不得地说:“不会这石头还能辨别能力吧?”周通无奈地看向他,用一种同情的口吻道:“看来还得你来。”等六子无语地重新坐下后,我突然茅塞顿开,“等等,不用六子出力,你只要坐在这里负责按那个石头就行,之前我们想错了,以为是两者同时发力,其实是三者,在人的手与后背使劲的时候,还有一个重力,就是人体的重量。” 周通歪着脑袋想了想,大笑出声:“小妹,你这弯绕得可真行,直接就说需要用到六子的屁股就行了嘛。”我额头冒黑线,尽量婉转,还是被他老实不客气地给道了出来,气氛一下子被缓冲开了,我也忍不住嘴角弯起弧度。 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让六子坐下后,我与周通各自从两边伸手入内推石墙,尽管吃力,但石墙又开始往里推进了。最后居然伸长手臂都没能推到头,我们面面相觑,这石墙也太厚了点吧,不由怀疑,如此沉厚,那啸声能从对面传出来? 如此,已是一个墙洞呈现于眼前,我身材小,钻进内刚好容得下,但再推多十公分就再也推不动了,无论我怎么使力,外面甚至周通也将重力压在六子身上了,也都没法再进一分。于是说,这块石墙已经到头了,那并未与对面相通,其用途是什么呢? 我用手电筒将这个狭小空间照了照,左右两旁也推不动,脚下用力蹬了蹬,不见有动静,只剩头顶这一平面了,抬手一使力,立即就感觉到是松动的,同样很沉,需要使劲全身力气才能推动分毫。我让外面不要松开那石头,万一松了后,这沉石落下来...... 中途分了三次休息,终于是把头顶的这块方石给推到不能动,整个人能够直立且还有空间。依法去试另外四面,又找到了松动的方石,我有些明白这面石墙的玄机了,就像俄罗斯方块一般,有规律填充。在推到第七块方石时,我已经钻到墙内深处,外面时而传来周通紧张地询问声,都出声而应示意我没事。 惊喜来得太突然,第八块方石没像之前那般沉,被我轻轻一推就动了,稍一使力竟脱出了石墙,一股气流扑面而来,终于,穿了!而且,有光透进来。 我心中一动,迫不及待钻出了通道,怔住,想过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这石墙之后竟然还是台阶,这里的台阶都是平整有规则的了,显然是人为。而光亮是从头顶的缝隙中钻入的,不知是人工凿出来的缝口,还是自然裂缝。我们被鸟群逼进洞内到现在,已经有十几个小时,外面早已天亮,都快近午时了。 因为是从细缝中透出的光,所以整个洞层内还是昏暗的,目能所及范围内,看不到台阶的头。我沉吟了下,对着通道内大声讲述这边情形,得到他们的回应说让我等一下,隔了数分钟,六子就从通道内钻了出来,但令我吃惊的是,周通竟然也钻过来了? “小妹,你那什么眼神?老哥我身形是魁梧,可不胖,稍微挤挤还是能挤得过来的。” 我连忙解释:“不不,我吃惊是那边没人按压后,这通道居然没发生变化。”周通嘴角一咧,笑道:“我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吗?早想到这层了,在进来之前,搬了大石头压住那两个点了,否则万一进得来,晚点这些方石又归了位,我们要怎么回去?” 正文 190.蝙蝠重现(1) 周通的法子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然墙那边的后顾之忧解决了,也就不再去多想,我们把目光放在了前方。在准备起步前,六子在旁边喊:“你们快来看,这里也有一道石缝口。” 我们走近一看,果真如此,与墙那边的长宽都差不多,我越加肯定盛世尧极可能用缩骨功从这石缝中钻透到这边了。只是奇怪,以他的才智敏捷,应该不会像我们这般瞎猫碰上死耗子的找到机关所在,他为何不从这个通道进入,反而在没到尽头石墙处撕开裂口钻入呢?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当时情况不容许他抵达尽头且寻找机关,那他和庄聿必然还遇上了别的严重危机。想到这一层我就心口发紧,立即催促他们别再观望了,快些往上。 三人沉默着爬台阶,相比之前,这规整有序的石阶爬得没那么吃力。但就是永无止尽般,一层又一层,前面还有细缝透光而入,后面就是完全漆黑了,只能借靠手电光前行。 当有什么滴进我后颈时,心头划过异样,伸手去抹,却什么都没摸到,往上走了几步,又有滴下,这次是滴在我脸上,感觉清晰。顿住脚步,仰首用手电筒照了照上方,并没有潮气,我问他们可有异样感觉,都摇头说没有。 心中纳闷,难道又是预警?可液体滴落下来,要预示我什么呢?扑腾腾......我惊愕抬头,耳旁传来周通与六子的同时惊呼:“有东西在飞!”由于之前受鸟怪的荼毒,眼下我们对这种翅膀扑扇的声音特为敏感,只恨没有透视,无法洞穿黑暗看清,三道手电光来回照射,也没发觉刚才发出扑腾翅膀声的动物在哪。 而就在这时,周通突然叫了起来:“什么滴进我脖子里了?”心中一沉,没等反应,我又一次感觉到了后颈一凉,液体向下滚落,手指抹过,这次不再是幻觉,而是真的触摸到了,指间黏黏的,放到鼻下用力一嗅,血腥味! 抬起头,把光聚在正上方,瞳孔收缩,惊骇从心而起。遥远的、恐怖的回忆,纷杂涌入脑中,是蝙蝠,一只近一尺多长的蝙蝠,倒挂在顶端。若有人问我,这辈子你最怕什么,我会毫不犹豫回答:蝙蝠。它是我的噩梦,而且这个噩梦从未停止,在盛世尧的身前,就有一只巨大的蝙蝠图腾,它代表的是魔。 一滴液体滴落于我脸上,顺颊而滑,异样感使我惊回神,这蝙蝠受伤了?直觉让开了那个位置。“我没看错吧,老周,这是蝙蝠吗?”六子吃惊不已地问,周通却没回话,只是拿狠毒的目光盯着那倒挂的蝙蝠,下一瞬就举枪射击,蝙蝠似被惊到,扑腾而飞,可飞到半空时就被周通给射落在地,他又对着那尸体狠射了几枪,方才解恨。 我和六子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知道他是联想起了刘悦,联想起了那个暗无天日的魂城。原来,蝙蝠不止是我的噩梦,还是他们的。再往前时,气氛凝重,原本还时而说笑调侃的两人都闭紧了嘴,但很快就发觉上方又倒挂了一只蝙蝠,周通条件反射要去击落,被我拦住,盯看了一会,发现这只也受了伤,血正一滴滴往下落。 情绪发泄后的周通没再冲动,我们从旁绕过,往上爬了十多阶台阶又发现一只,到后面越来越频繁,而且这些蝙蝠都倒挂于那不动,个头有大有小,最大的也就三十多公分。洞穴中出现蝙蝠其实很正常,是我们之前敏感了,看到蝙蝠就惊魂难定。 冷静下来就意识到反常,它们为什么一个个好像都受伤了?周通问我们还有几颗子弹,数了下,我这边只剩六颗,六子那边还有四颗,他留得最少,只剩两颗了。三人商议,等下若遇到危险,尽量一个人射击,其余两人防守,节约资源。 一段昏黑路程过后,光亮再现,而且是越来越亮,无需再用手电筒。光束全从阶梯尽头穿透过来,我在心中估测了下,差不多是要爬到山顶了吧。突闻一声长啸,与之前嚇退山魈群的极其相似,我们心神震了一震,头顶扑腾声起,那些原本倒挂着一动不动的蝙蝠全都飞起,本都已举枪,但发现它们并非是来攻击我们,而是越过直往上飞。 很快许多只聚集成一堆,黑压压地向上推进,同时发出尖利的吱吱叫声。我们互看了眼,立即紧步而追,跑上数百步,远远已能听到上方的动静奇大,蝙蝠群也越见增多,似前赴后继地冲向最上方去扑杀,脚边已有不少尸体。 难道......它们是在攻击盛世尧他们?“快!冲上去,尧哥可能就在上面。”周通一声震吼,直袭人心,这种直觉我早就有了。当我们跑到顶,空间所有赫然入目:一百平方左右大,高约七八米,顶端塌方了个缺口,碎石将最中间一个看似池子的地方堵满了,两只超大蝙蝠飞旋在缺口处,无数中小蝙蝠挤在低空,分成一批批地俯冲而下,它们在攻击的是...... “那是什么?”六子惊愕地问。周通也一脸骇色,“脸像山魈,可是有这么大的山魈吗?比我们人都还高啊。”红鼻长脸如鬼魅,正是之前我们所见山魈的长相,但它不但块头比人都高,脸上的长毛也垂落到脖下,只空留了红鼻梁与眼睛露在外。 蝙蝠群攻击的正是这只怪物,它明显是不支了,虽然因为全身灰黑长毛,看不到有伤处,但一波波的蝙蝠俯冲,每一次都能将它身体全部覆盖,都知蝙蝠是吸血动物,所以每一次进攻,都会吸走怪物的血。只偶尔被山魈老怪徒手抓到几只,瞬间捏爆扔在地上,但蝙蝠群无数,死了又上来一批,它们打的就是车轮战。 超大蝙蝠的体型......如我们在魂城看到的那些差不多大,它们在中小蝙蝠攻过一轮后,就会同时俯冲而下,巨大翅膀扑扇于山魈老怪的身体各处,多为栖息后背以噬咬它脖颈吸血。但可见到,有几头蝙蝠的单只翅膀是垂在下的,显然是被山魈老怪给折断了。 熟悉的恐慌感再次在心底浮起,因为这群蝙蝠的群攻方式,几乎与魂城对付我们的完全一致,我看到周通与六子严重过也浮现惊恐。他们与蝙蝠激战的时间更长也更惨烈,所以那些记忆是犹如刻进骨子里,想忘都忘不了的。 是这种生灵与身具备的这种群攻本领,还是......我连忙晃去脑中的浮想,告诉自己不会的,魂城是两千年前被武王尧从这个空间抽离到另一个平行空间的,分属两个空间,若没有特殊媒介,我们也不可能进得去,它们也无法出来,所以一定不是魂城的那群蝙蝠。 唯有如此坚定信念,才能抽去不断增长的恐慌。敛转心神,环目四周,此处厮杀痕迹十分明显,几乎可以肯定,原本顶端应该是封闭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剧变,使得顶上的山石碎裂而塌,将最中间圆形池子给淹没了。心中一动,会不会这个池子......就是那养蛊池? 我悄悄从后而绕,往池子靠近了些,想看清楚池子附近的状况。能见到的就是无数碎石滚落在四周,还有疑似的血迹夹杂其中,也不知是蝙蝠群的血还是这山魈老怪的,或者,不,没有或者。眸光划过某处,心中剧震,顾不得那方厮杀阵营范围内就飞奔过去,到得近前我怔住,真的是影月!对这把刀我太熟悉了,远远只看到刃光反射,就认出是它,可它竟然......落在此处,那盛世尧真的到过这里,他在哪? 弯腰捡起影月,刀刃上血光重影,它明显吃过血了。咬牙环视四周,眼睛睁大了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搜寻,可空间就这般大,一百多平方米,也没多余的遮挡物,除了我们进来的通道,再无任何别的途径,一目了然就能窥清全场,哪里有人影?难道说,在这个地方的某处又暗藏了机关暗门,他们进去了? 头顶上空再次传来长啸声,直觉抬头,是又一只超大蝙蝠在洞穴之外的上空盘旋,眼角划过蝙蝠翅膀后方,发觉有些异样,好像那里垂落着什么,正待定睛去看,突闻周通在唤:“小妹,快看,那好像是庄聿的铁钩。” 拉回视线寻找他们位置,然后循着他们目光去看,果然看到黑色铁钩悬挂在洞顶的缺口上,细丝则被嵌进底下石墙内,也不知庄聿是如何办到的,形成了一条斜往下的细丝长绳。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借助这细丝从这缺口爬上去了?可是既然上去了,庄聿为何不把细丝铁钩收走?这东西他一向随身携带,从不离身,比盛世尧对影月还要重视。 看了看手中的影月,再看看那悬挂的细丝铁钩,他们两人将武器都遗落在了这里,到底是有多险恶才会如此?不行,我得爬上去看一看。视线凝了凝细丝铁钩的位置,那处是最险陡的位置,自问没那能力攀得上去,而且庄聿说过,这铁钩会破我魂气,所以还是尽量避之。 正文 191.蝙蝠重现(2) 通观缺口四周,发觉空间虽高,但有一面山壁凹凸不平,有可落脚的位置,最主要的是它是唯一一面与顶端形成角度最大的,几乎就是一百八十度直面了。只需到了顶处谨慎着,要攀爬出这个缺口并不是不可能。 底下战场我们无心去参与,且让它们去厮杀着,反正无论是怪物还是蝙蝠,目前都无暇来对付我们。乘这机会,我们三人都来到那面墙前,把枪往背上一背,就开始向上攀爬。过程如何艰辛也不多描述了,事实上人的潜能是无限可被激发的,等我双手攀在顶端缺口边缘时,回看下方,都不太相信自己竟然爬高到近十米。 深吸口气,脚下用力一蹬,引体而上钻出了缺口,在出到半个身位时人的自然本能反应会去放眼而望陌生环境,几乎是瞬间定眸,那是......谁?在四五十米开外,有一个人背身而蹲,从身形看,绝不是盛世尧,他的身背于我再熟悉不过,不可能会认错。看着也不像庄聿,因为此人相比起来要瘦小很多,等等,在那人身前似有人躺着! 我发了狠力撑出洞穴缺口,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听到长啸划空,一头巨型蝙蝠俯冲而下,位置正对那个背身而蹲的人。暗叫一声不好,从地拔身而起大步往前奔,却在眨眼间蝙蝠又直飞上了长空,而那个人不见了,我正要抬头察看是否被蝙蝠给抓去了,眸光划过那处,整个人完全僵住。 心头巨颤,是盛世尧!躺在那的是他,旁边还有庄聿,与他并排而躺。跌跌撞撞疯跑过去,到得近处时嘎然止步,心心念念渴盼见到的人,如今就在一米之远外,熟悉的如刀削般的五官,嘴角溢着血痕,面色惨白毫无生气,我禁不住心颤漫及全身,脚都哆嗦起来。 脚步凌乱从后传来,“尧哥?”沉唤憋在吼间,他们与我一般惶恐。周通跺了跺脚,冲上前俯身去探他鼻息,等了足足十多秒,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我心沉到谷底,耳旁却传来他的恼声:“小妹,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我快被你那副浑身发抖的样子给吓死了,尧哥还活着!” 霎时我如箭矢般冲了过去,不顾疼双膝跪在地上,附耳到盛世尧胸前,感觉到缓慢熟悉的心率跳动时,眼角沁出了泪。至从与他失联后的这几个小时内,每一分钟都其实是煎熬,是一遍遍的犹如洗脑般告诉自己,他很强,他会没事,才坚撑到这一刻。也正因为如此,我脑中幻想任何可能与他重遇的画面,哪怕是看到他们身陷血战之中,也绝不是像现在这般横卧于地,不知生死。 知道他因为秘术的能力,只要留存一口气在,就能慢慢自愈且恢复元气,所以还有气息就代表他不会死。这才有心力去探旁边庄聿的鼻息,虽然微弱,也还有,但也与盛世尧一般双目沉闭,脸色惨白,他的身上还有好多外伤擦痕,看起来不比盛世尧都要狼狈。 耳旁突闻周通不敢置信的惊疑声:“不可能......” 我直觉循目去看,仰角四十五度上空,黑压压蝙蝠群簇拥着三只超大蝙蝠飞离而去,依稀在扑腾的翅膀间,似有人影伏在上,突然想到那个原本蹲在这的人,那人被蝙蝠给抓走了?也不知是敌是友,刚才我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盛世尧身上,并未去留意到别的。 回眼发现周通一脸惊怔,瞪大了眼,如魔症了般嘴里喃念不停。我转眸去问六子怎么回事,他也愕然摇头,说不知道周通刚才看到了什么,就一直说着不可能三字。连喊数声都不见他好转,不由急了,正要想法子弄醒他,却见他突然抬手盖住双眼,沉痛入骨的声音传来:“是我入了魔,看到蝙蝠群就想起了......” 最后两字,他没说出口,却见指缝中滑落液体。我鼻子发酸,别转头去,他怎么又想起刘悦了?六子叹了声,宽慰道:“老周,别想太多。”周通放下手,泪已不见,眼眶不至于泛红,却可见眼角的湿润,他低头哑声说:“咱先看看有没有法子救醒尧哥吧。” 知道这其实只是周通在转移话题而已,盛世尧每次受伤,我们都无能为力,只能等着他自己苏醒恢复,能做的也就是检查他身体各处可有别的外伤。我迟疑了下,还是解开了他胸前扣子,一眼就看到蝙蝠图腾,色泽幽黑发亮,双眼虽然黯淡,仍可见隐隐幽红。一种无以莫名的焦虑在心底泛开,他似乎越来越依赖魔性,也越来越难脱离这个诅咒,但凡遇到强敌,就不可避免地去使用这能力,长此以往,魔会主宰他的。 等待,是我们唯一能做的。期间,六子跑到缺口处向下察看了会,回来说那个酷似山魈的怪物死了,很惨烈,几乎是被蝙蝠群吸血吸成了干尸。之后大家没再开口,坐在那各自想着心事,是忽觉手上一紧,我才回过神来的,抬眼对上乌黑的眸子,视线再转不开。 “尧哥,你醒了?”六子在旁惊喜地喊,周通急冲过来,“尧哥,你没事吧?” 盛世尧眸光流转,并未开口,在转眼看到身旁躺着的庄聿时,眉宇蹙在了一起,出口的第一句话是:“是你们把我们救上来的?”声音暗哑气息不稳。这话把我们三人都给怔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周通迟疑着说:“尧哥,不是你们自己爬到这山顶上来的吗?” 盛世尧眉峰蹙得更紧了,就在这时,庄聿也渐渐醒了过来,他睁眼的霎那眸光寒厉,似要抬手,但却可能乏力,手抬到一半就垂落在地了,等看清是我们后像松了口气,收了眸中戾气环视而扫,接而与盛世尧一般也蹙紧眉头眼露疑惑。 看他们这神色有异,我问了句:“你们原本是在哪的?”盛世尧低语:“洞内。” 六子困惑地问:“哪个洞内啊?我们发现你们时,就是在这里啊。”周通轻拍了一记六子后脑,“你傻啊,还能有哪个洞,自然是我们出来的地方了。可是,尧哥,你确定当真不是你们爬到这上面来的?会不会是你们上来后昏过去了,然后忘记这段了?” 我听着眉头直皱,越说越离谱了,盛世尧怎么可能会忘掉自己最后在哪昏厥,更何况旁边庄聿也一脸困色。此事有些蹊跷,我脑中又想起那个背身而蹲的人,难道说是那人救了他们,把他们从洞内带了上来? “哪个人?”盛世尧疑声发问。我抽回思绪,抬眼见他看着我,立即意识到他听到了我心中想法,也不隐瞒,就将我攀上顶端缺口看到的情景讲述了一遍。盛世尧还在若有所思,旁边的周通突然激动不已地拽着我胳膊问:“小妹,你说你看到有个人?长什么样?” 我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激动,如实相告:“当时只看到那人的背影,并没看到长相,后来情形我也没看清,不知是被蝙蝠给抓走了,还是在蝙蝠俯冲攻击的瞬间躲开了去。”若是前者,想必是凶多吉少,若是后者,也不知那人躲到哪里去了,后来再也不曾看到。 周通一下瘫坐在地,面色发怔,低喃:“原来不是我幻觉,真的有个人......”他这般神态委实有些怪异,可当前情形也不好细问。盛世尧让我扶他起来去缺口看一看,等到了那处,他眸光敛过下方战场,浮沉不定,再回到原处后就让我们将与他们别后的事情经过陈述。 原本这种陈述前情的事,通常都是周通抢着说的,一段平白的经历可以描述的绘声绘色,可这次他就直愣愣坐在地上发呆,也不看我们。只好任他去,改由六子说,我在旁作补充,等一番讲解完,已是半小时后。这时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庄聿终于开口:“尧,看来你渐渐能与魔神同为一体了,都能让这群蝙蝠来救咱们。” “什么?”我不敢置信自己耳朵听到的,“你说是蝙蝠们救了你们?”这怎么可能? 庄聿看向我,嘴角习惯性地勾起浅浅的讥讽弧度,“想知道当时什么情况吗?底下那个洞穴最中间是个养蛊池,里面无数尸蛊在游动,全都涌聚在尸蛊之王的虫卵周旁,以求最快速度让尸蛊之王获生。那群山魈是这养蛊池的守护者,小山魈守前面那道门,而这成精的老山魈死守蛊池。为了毁掉养蛊池,我们分头行动,尧负责对付老山魈,我负责爬上顶炸开养蛊池上方的洞层,使其碎石将养蛊池淹没。” 听到此处我嘴动了动,忍住没开口。庄聿眸光划过我神色,讥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如此安排不公平?”我确实如此想,为何要让盛世尧去对付那头老怪,而他却挑轻松的去做? 但听他沉声道:“你当炸养蛊池顶端的洞层容易?尸蛊的尸气直凝于池上方的空间,与老怪的浑浊之气混在了一起,使得整个洞层内产生犹如瘴气一般的浓雾,几乎目不能视。而且忽略了这种气体的可燃性,当我火一点着时,气浪就扑面而来,下一瞬就轰炸而开,我及时向下跳跃,也没逃过被气浪翻卷。” 正文 192.无法解释的疑惑 我沉默了下来,光听庄聿描述,就知当时情形有多凶险了,也就他们两人身怀秘术,才可能还算完好无损地活下来,要换了我们,定难逃此劫。刚才是错怪庄聿了,微觉有些尴尬,表情难免流露,只闻他一声轻哼,不再开口,从怀中摸出一根细管。 正自纳疑,旁边六子就防备地质问:“你想干什么?”盛世尧轻瞥过一眼后,对六子道:“没事,不用如此紧张。”既然他发话,我和六子也都闭嘴不发表意见了。 但见庄聿从那细管内挑出一根线,用力一拉,嗤嗤声传来,细管直飞上天,在空中爆开,闪出几缕青紫烟。这下不用解释,也知是信号弹了,可是半山腰的人不是在山洞之中吗,能看到?事实上,是我多虑了,在近两小时过去后,就见山坡那处有人上来,跑在最前面的是简宁一,她蓬头垢面地直冲而来。 在离我们十米之远处顿住,目光从我们身上一一划过,眼中流露惊喜,最后定在沉坐于地的庄聿身上,泪瞬间涌出了眼眶,她哽咽着问:“你没事吧?” 庄聿没出声,定定看了她足有半分钟,才轻摇了头。简宁一一步步走过来,到得他身前时席地而坐,把头轻靠在他肩上,默默流泪。如此情景,看得我鼻子微酸,明白她与我一般心情,在他们突然被抓进玉棺后,惶恐、担忧、焦虑等等,各种纷杂五味全涌聚在心中。 那边乌巴带着数人也都上了来,看到我们也在时,眼睛眯了眯,我不由心中泛起冷笑,他以为我们会死在那下面?倒是让他失望了。 乌巴越过我们,走到庄聿跟前,“聿哥。”庄聿点点头,划目而过,问:“把所有装备都带上来了吗?”乌巴回道:“都带了,死去的兄弟也就地安葬了,我们中又有一个因伤势过重没撑过去。”说到这他顿了顿后,又道:“聿哥,有个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庄聿挑了眉看他,“有话就直说,不用吞吞吐吐的。” “目前我们还剩十人,虽然大家基本上都受了不轻的伤,按理应该休生养息,待伤好转了再启程。可我们所带的物资有限,尤其是装备上没处补足,我检查过大伙手上所剩装备资源,都耗得差不多了。如此,必然不能长留在此山中,否则若再遇下一批强敌来袭,会比这一次更艰难。” 虽然话从乌巴口中说出来,听着极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就我们这边,三人的装备弹药几乎都已耗尽,以前以为山中最凶险也就遇上凶猛野兽,可等走进了深山老林后才发现,比起野兽,那些藏匿于暗处不见天日的精怪更可怕。而最最令人生寒畏惧的是——蛊,似乎我们自从踏进这个十万大山的范围,就被这东西彷如诅咒般沾上了。 从最初的臂蛊到溪流处饮下蛊虫卵,再到暗洞石池的尸虫,以及现在所遇的养蛊池,都与蛊脱离不了关系。而且到现在为止,即便把养蛊池给毁了,关于这个养蛊池的由来以及拥有者,我们也始终没任何线索。为什么会有人脸鸟身的鸟怪在那守护石池?又为什么会有形如鬼魅的山魈守两重关卡?尤其这最后关卡,守护者还是山魈中的精怪。 无疑,这是人为,那条人工凿筑的山石台阶,能够操控这些精怪动物的,除了人有这智慧,不作它想。至于在石墙之前的不规则台阶从何而来,我们基本上已经大概能猜到,应是那群极聪明的山魈所为,它们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思维能力。 从盛世尧与庄聿口中得知,当时玉棺内伸出的许多只手将他们拽入的,正是那些山魈。且清楚地感知到,他们被拖入后人往下沉,头顶的棺面有石板升起。以他们的临场应变能力,自然是最短时间内作出攻击,一个有影月在手,一个有细丝铁钩为武器,很快就脱困出了山魈群的手。山魈群很机警,在吃亏后并没有立即攻击他们,而是飞速往洞穴内蹿动。 盛世尧用光束一照,发现它们将尸蛊王的寄生虫卵高举在头顶带走了,两人没有犹豫就追了上去,因为一旦蛊王成熟破虫卵体而出,它会演变成怎样没有人知道,也无法估料,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会使得整个洞穴内尸气遍布,将会是比鸟怪和山魈老怪更难对付的东西。 蛊毒蛊毒,蛊与毒总是连在一起的,也代表了它的可怕性。 他们两一路追击山魈到得那面石墙前,山魈群们不再退了,如攻击我们一般开始垒起高层梯桥,但留意到其中有一只山魈带着虫卵,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没入石墙内,而石墙却完好无整。盛世尧说当时脑中闪过“穿墙术”三字,但随即被推翻了,意识到这是一种障眼法,是山魈群们用身体遮挡住了他与庄聿的视线,墙上必有玄机。 听到这时,我忍不住去看六子他们,从对方的眼中发觉都想到那条俄罗斯方块一般的通道,虽然与盛世尧所说的没入墙内不太相同,但知带走虫卵的山魈定是从那通道进入的,只是它的方式可能与我们不同。应该说它们是知道石墙机关如何启动的,且很可能每一块方石会在通过后就恢复原位。我们是用了种最笨的办法,直接将那机刮给压住了。 心神微晃间,就听到盛世尧又开始陈述,他说判断石墙有机关后,心中衡量当时情境,在山魈群攻击两人的情形下,必然没法静下心搜找机关位置。而且这群山魈也定会阻拦,这样一来就会让那只带走虫卵的山魈逃离,所以当机立断,立即催动秘术能力,撕开旁边石壁裂口,挤身而入。为防山魈们也钻进来,此裂口不能太大太宽,即便有个小的挤入,也可由紧随于后的庄聿用细丝铁钩应付。 所以最终那群凶残的山魈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于墙体之内,至于后事,他没再多表,大致情形靠想象能猜得出了。他们在墙那边出来后,就直奔上山顶的洞层,遭遇那头山魈老精怪,发生一场恶斗。而他们最关注的则是那个尸蛊的虫卵,大致情形庄聿已经描述过。 有一件事却令我们很吃惊,他们竟然说那群中小蝙蝠本身就栖息在那条山道顶上的,不知道是否在冬眠,总之他们一路往上跑,没有一只有过动静。虽然气氛阴森,但见没异状,两人也就没去置理,之后在他们昏厥之前,也没见一只蝙蝠有飞上来过,更不曾见那些巨型蝙蝠,所以后事他们一无所知。 但盛世尧说,有一点可以肯定,在他与庄聿被气浪卷起震昏之前,是看到那头山魈老怪也被淹没在碎石下面的。那许多的碎石都足以将整个养蛊池都填满,可见压在山魈老怪身上的是有多少了,等同于压了一座小山。但最终也没能够把它压死,若不是有蝙蝠群与它厮杀,恐怕昏厥的盛世尧与庄聿凶多吉少。 如此双方讯息一汇终,可以理出一些头绪来,巨型蝙蝠要么就是藏在那洞层的某处栖息,他们没有发现,要么就可能是洞层顶端被炸开后,从这山顶上飞入内的。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它们与山魈老怪打在了一起。 我恍然想起一个事,就是驱走山魈群的那三声长啸,之后也曾听到,正是巨型蝙蝠发出来的音。从这个现象看,那山魈群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此种长啸,否则不会表露惊恐,最终还落荒而逃,那以此来推断,这群蝙蝠包括巨型蝙蝠,都应该是在这洞穴内或者整个山头上生活的。想到这不由松了口气,就说不可能会是魂城中的那群了。 蝙蝠都是群居动物,喜好居住在洞穴的顶壁,如我们看到的那种倒挂方式,而且它们独独钟情于完全黑暗的地方。我们可以大胆假设,原本这群生物与山魈群可能是都知道对方存在,也都吃过对方的亏,所以造成山魈群对蝙蝠啸声的恐惧。但最终还算安生,并没发生过大规模的厮杀战争,这一次却是来了个绝地反击,将山魈老怪给吸成了干尸。 可它们解决完后,不是应该重新栖息回黑暗中养伤休眠吗?怎么全都飞走了?是要另找山头作容身之地?这倒是很有可能。 一番推测论断过后,尽管心中仍有存疑,也不再去钻牛角尖了。比如那个背身而蹲的人,为什么要救他们两人,那个人又去了哪?是自己躲起来了,还是真被蝙蝠给带走了?还有,如何以一人之力,将两人从那洞层内救出来的?这些都是难解的疑问。 我们收拾了一下,乘着天没黑决定下山。虽然几乎没有谁是不受伤的,但却没人反对,因为山顶夜凉,到得深夜会受不住这寒气,还恐有生猛野兽出没。盛世尧在休整过后,已是无需再要人搀扶而行,但我还是不忍松开他的臂膀,始终把双手环绕于他肘间。 前路或许迷茫,但一次次生死过后,仍能与身旁的这个男人并肩,我就该笑着感谢上苍。 正文 193.刻在这里 下山路上很安静,大家都默声行走,伤势重的就搀扶着。没走多远,我们就看到一条河谷,绵延很长,放眼而望,是从狭窄到变宽的。这应该就是那瀑布形成所在,此处高位水流向下,到了河床那处,倾泻而下。 我心中闪过一个疑惑,养蛊池在洞穴内,是怎么与这河谷相通的呢? 立即耳旁就传来盛世尧的轻语:“养蛊池的底部,定有通道通进这河谷。”我点点头,想来也应是如此,至于考证,已经是不可能了。 我们沿着河谷的谷坡向下,若不是都无心观赏沿路景色,此处山头可谓风景秀丽。行至天黑,择了一处空地停下露宿,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一脸困顿。我也不例外,尤其是人一松弛下来,紧绷不再,身上伤口处撕裂般的疼也都涌了上来。咬紧牙关,没让痛楚露于脸,但还是被盛世尧捕捉到了,他沉声吩咐:“周通,去问他们要医药箱过来。” 但隔了数秒,都不见有回应,扭头去看,忧虑又一次浮上来。周通不知道怎么了,整个人就神情恍惚,神思不属的,完全不在状态上,现下他萎顿地坐在那边,又在发呆了。六子连忙起身说:“我去拿。”然后瘸着腿往那处走。 盛世尧眯了眯眼,目光凝在周通脸上,一直等到六子拿来医药箱才移转而回看向我,“把靴子脱了。”我迟疑了下,还是老实脱下了靴子,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他眉蹙紧了,眸光沉暗。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的脚在又是狂奔又是攀爬后,会惨不忍睹,整个绑缚的绷带以及纱布都变成了血红色。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纱布已经黏在我脚底的伤口上了,在被盛世尧眉色不动地用力撕下时,我差一点没忍住痛呼出声。 他飘了我一眼后,默声重新上药换纱布再缠绷带,等裹好脚后,手上的伤也重新包扎过。此时他的目光凝向了我肩膀,我连忙出声:“这里没拉扯到,不用换药了。”再来一次那尴尬的换药场景,会很别扭。他倒是没强求,只吩咐我不要再乱动,但夜间,困意沉浓时,似隐隐感觉到肩膀处有轻微的抚触,可实在太疲累,没睁得开眼。 过了最困沉睡意的时间段后,我都睡得比较浅了,所以身旁一动就醒了过来,眯开眼缝,看到盛世尧起了身,隔了一会就听到语声传来。辨识了下,发觉他是在与周通说话。暗想是该他出马了,否则周通一直这样恍惚着,委实令人担忧。 “从傍晚到现在,一直心神不定意识恍惚的,是因为什么?”听到盛世尧直奔主题的语声飘来,我连忙敛正心神去听他们说话。周通似很迟疑,吱吱唔唔地不愿意说,但盛世尧低气压的眼风我领略过,没一会就听到周通终于肯开口:“尧哥,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就是小妹之前不是提到有个人嘛,我整个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是为这事?那何至于恍惚不定?我心间划过疑惑。只听盛世尧淡淡开口:“周通,你现在与我都不说实话了吗?”周通止了声,我稍稍侧转头去看,他们两人并排而坐于篝火前,火光印在周通的脸上,神色萎顿又惆怅。盛世尧的神色虽是一贯的淡漠,但可见眉眼间含着沉肃,被他如此看着,没一会周通就缴械投降了。 他面露惨然道:“尧哥,你跟我说实话吧,阿悦到底还能不能回来?” 盛世尧眉宇轻蹙,低声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事了?之前我不是与你说过,她的魂已敛聚,只要续命灯不灭,长生牌仍在,她就不会死。” “你说的是她不会死,不是她会回来。你答应过我,会找到合适的身体让她魂依附,可是我知道你那是在骗我,她的魂被留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魔鬼地界了,庄聿都说了,那是与我们现在空间平行的一个空间,根本毫无交集。哪怕你真的找到合适的身体,她要怎么出来寄生?道理如此简单,我却一直坚信着,是我太傻了啊。” 周通说这些时脸上虽平静,眼中却满载痛色。这些早前我其实也都臆想过,也知他心中有数,但看他向来大咧咧又乐呵呵的,只当他能够想得通。原来,他想不通,刘悦永远都是他心中无法愈合的殇。 盛世尧的回答是:“我承诺过,就一定会做到,总有一天,我会把她从那里带回来。” 周通苦涩地笑了笑,仰头看向黑夜星空,这十万大山里唯一好的是,夜色星辰,满天繁星密布,像扑闪的眼睛一般注视着我们。杂念乱想间,耳旁传来周通飘渺的声音:“尧哥,你知道吗?我好想她,想她想到以为产生了幻觉,看到那飞走的蝙蝠群里,有个酷似她的身影,可小妹说,真的有另外一个人存在,我又心生了希翼,可是她在魂城,怎么可能回来?” “你说什么?”我再也忍不住起身,瞪着那方,“你说你看到蝙蝠群中有个身影像刘悦?” 两人的视线同时转向我,盛世尧不语,周通定了定眸,“小妹,会不会觉得我很傻?明知道不可能,可是在听你说有看见一个人时,我就难以控制自己的思绪去想,因为......因为阿悦的身影我看了二十多年,她刻在这里,”周通抬手指了指脑袋,又指着心口,“也刻在这里。” “老周。”左侧方传来六子的唤声,我微转目光,看到六子平躺于地,眼睛睁得很大,显然也早醒过来了,原来这个夜晚我们都没深睡。他说:“你是存心让大家心堵吗?刘悦是你心上抹不去的伤,于谁不是呢?你我与她,跟了尧哥这么多年,她不在,谁能好过?放过自己吧,尧哥承诺,就一定会帮你把她找回来。” 周通没再说话,往后而倒卧于地,侧过身蜷曲着。盛世尧凝了他一会,起身走回到我身边坐下,把我拉进了怀中。可能是我已能感知他心情,知道他表面默然不语,其实心中沉痛,他从没放弃过刘悦,但给出的承诺无法让周通坚信,甚至我在周通的话语中体味到了绝望。 不想让近处的周通听到,我在心中划过念想:盛世尧,我相信你。他低了眉眼,朦胧夜色中,乌黑的眸子凝着我,下一瞬俯头,唇印在我嘴角。 当天光发白时,有人陆续起来,盛世尧始终搂着我靠在树干上没动,呼吸清浅,眼睛闭阖着,我也只好一动不动半闭着眼。有限的视线里,有个身影吸引了我注意,是简宁一,她不知在篝火前倒弄什么,隔了一会我才看明白。她在用石块垒一个小灶,然后从包里拿了个什么,几下翻折竟然变成了铁锅模样,架在了小灶上,随后她就开始下米放水,这是在煮粥? 等大伙都起来后,就闻到了粥香味,虽然可能用了如此多矿泉水来熬一锅粥觉得奢侈了些,但对连续多少天啃干粮的我们却是个极大的诱惑,几乎每道目光都射向了那里,有人悄悄地吞咽了口水。简宁一也不看我们,就埋头扇火熬着,等熬的差不多时,她撒上调味料,就从包里拿出了一次性的大纸杯,环看一周道:“想喝的过来盛吧。” 话声一落,立即有人跑了过去,很快那处就挤成了一堆。眼前一闪,周通与六子也跑了过去,还听到周通在喊:“尧哥,小妹,你们等着啊。”不能说语声欢快吧,但也恢复了正常语调,凝着那抹身影,莫名感慨,他到底还是走了出来。 很快两人就一手一个大纸杯走了回来,边走还边呼“好烫”,我从盛世尧怀中坐起,想起身去接,但周通连连喊:“别别别,小妹你手伤刚包过,就坐那。”我微微一笑,没坚持,等两杯热粥放在地上后,香味更是撩人。 热粥下肚,手上再捧着热乎乎的纸杯,整个人都回暖了,这真是山间清晨最好的温暖。凝目于那方,刚好与简宁一视线对上,冲她举了举杯子,感激的一笑,她也笑着举杯。 一锅粥被分食干净,简宁一没再浪费水源去清洗,只是用纸巾擦干净,然后把锅给折叠成一个三角放进了包中。周通在旁啧啧声:“这东西不错啊,携带方便还不占地方,回头也去淘一个。”六子不客气地埋汰:“不实用,除了带它,你还得带米粮,那得多沉?烧一锅粥,需要用掉多少瓶水?浪费。” “诶,俗语说吃人嘴软,你怎么吃了人家的东西不说人家好的呢?” “我这不是就事论事么,没有说她不好。咦?你以前不是比我还讨厌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开启了熟悉的斗嘴模式,声音不大,也就我们这一块能听见,所以不担心传到他们的耳朵里去。明白六子其实是在故意和周通斗嘴皮子,昨晚那种悲浓的气氛让人太压抑,而清晨就在一杯热粥,两人的嘻闹斗语中,轻松度过。 正文 194.为什么不 之后行程算是相安无事,偶尔有遇上一两头野猪,还被打来当了我们的美食,普通常见的野兽,因为我们有枪。每天都是日出而行,天黑露营,这样走了有七八天,翻越了好几座大山,终于这天乌巴说快到了。 我们不知他口中的“快到”是到哪里,但见庄聿的神色变得讳莫如深。私下里我有问过盛世尧,可知这趟行程的终极目的地,他凝了眉没回答,大致明白他应该是清楚的。这样我也心安了,不然懵懂不知,被庄聿牵着鼻子走,总不是回事。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徒步走了两天,在进到一个山沟中时,我看到乌巴的眼中浮现兴奋。暗想是真的快要到了,果然当天下午我们就看到了部落人烟,我想我知道了我们的去处,是——乌巴的家乡。 途经几个部落,都是过门不入,往山谷的更深处迈进。偶尔路遇山民,他们会驻足下来对我们观望,眼神中有着防备。据我所知,像这一类的部落民族十分团结排外,所以一行十人能低调就尽量低调。乌巴脚程越见飞快,他有种归心似箭的兴奋。 一直走到山谷最深处,也等于是到了另一座山的山脚下了,乌巴终于驻足,仰头而望正面的那座山,然后突然跪倒,虔诚而拜。大家都静看着他,微觉纳闷,但也没人出声打扰。等他叩拜于地足有五分钟后,才起身回头对庄聿说:“聿哥,我们进去吧。” 当我们迈进这个部落族村时,两旁房屋内纷纷走人出来,都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这种感觉,就好像外来者入侵了他们的领地,完全没有九寨沟里的藏民热情。由于山谷地貌的关系,无法竖立高房,所以整个部落全都是矮屋,且构建简陋。居民们都是穿着普通的民装,没有想象中五彩斑斓的民族服饰。 终于有人走出来高唤:“是乌巴吗?”乌巴迎头走上了前,两人对视了数秒,拥抱在一起。我心中微动,这里的人居然也说汉语?掌心被捏了捏,盛世尧低声道:“大多数民族都是讲汉语了,只是还会保留本族语言与地方方言。” 那个与乌巴拥抱的男人看了看我们后,就领我们走到一处屋前,与站在门口的屋主嘀咕说了几句,终于看到屋主脸上神色缓和了下来,显然是认识乌巴的。之后我们被引进了屋,里面地方倒很宽敞,格开的小房间有几个。因为盛世尧的关系,我与他安排入住了一间,庄聿与简宁一一间,其余的男人就都睡一间通铺了。 没人有意见,有瓦盖遮挡,有床睡,已经算是奢侈,比起之前我们连续露营十几天强了百倍。刚收整了下,就闻屋外有人在唤,走出屋子看到庄聿携手简宁一站于门堂前,见我们出来视线敛过,轻声道:“跟我来。”竟是大步往屋子后堂而走。 很快就见到乌巴等在那,他瞥过我们一眼后就转身拉了后门走出屋外,随后大步走在前,领着我们四人一直走到山脚底下的一处屋舍前停下。我环看了下四周,发现这间屋舍很隐蔽,是盖在山坳里的,独门独户,而且刚好只有我们所入宿的那户后门能够通到这里,其余的房舍都是靠山而造,也没后门。 如此看来,我们入住那一户并非是随意安排,有其深意在。 我们眼前的这户房舍,屋门前有一院子,用矮石堆砌围堵着,院门是用木板拼接而做的。乌巴站在院门前,高声开口:“阿布郎,乌巴回来了。”等了会不见有回应,乌巴又喊:“阿布朗,乌巴从外面回来了。”仍然没有人出来,也无人应答,我不由怀疑,这屋中可有人? 等到乌巴喊第三声时,终于院内那扇紧闭的门被拉开了,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我不见外人,你一个人进来。”声音苍老却有力,看来这个阿布朗是位老人。乌巴恭敬而回:“是,但他们是乌巴的恩人与领回来的客人,有事向您求教,还请阿布朗通融。” 气氛又陷入静默中,隔了良久,这位叫阿布朗的老人家不耐烦地丢了句话出来:“那就领那两个男的进来吧,女娃我看了心烦。” 闻言我眼角抽搐,竟被嫌弃了。最终盛世尧留了句“等我”就随乌巴和庄聿一同走了进去,只剩我与简宁一留于门外相对苦笑。知道他们进去一时半刻也出不来,我俩寻了块石头相依着坐下,默了片刻,我试探着问:“你知道他们进去找那个人做什么吗?” 她敛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说:“他很少与我谈及这些事,沿途我也有问过,但都被他打发了。所以成晓,我只能说抱歉。”她的眼神真挚,不像是在说假,其实即便是她真知道,但不愿意说,我也莫可奈何。 没再追问,但一时间也找不到话题,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还是简宁一打破了平静:“你有想过以后吗?”我有些莫名地看向她,不明她何意,只听她说:“旅途终有结束时,你想过当这一切都完结后,你打算何去何从?还跟着他吗?” “为什么不?”我理所当然的反问,她笑了笑眼神飘渺凝于天空,幽声说:“万一没机会呢?”心中一沉,一把拽住她胳膊沉声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种莫名的感觉,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可能会是物是人非。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也多少有些明白,他对古滇国近似痴迷地渴盼,就像滇岛上方那座蜃楼,假如,我是说假如这些真被他们缔造成功,到那时候,会是一种什么局面,你有想过吗?” 简宁一的话讲得很隐晦,但我却咀嚼出她的意思来,她在暗示庄聿与盛世尧达成的约定,是要让古滇国复国,而且是游离在这个空间之外,办到这些必须得借助盛世尧的能力。我沉淀思绪好半响,才轻声开口:“我不会去想那时是种什么局面,只知道如果真的那天到来,我会紧紧拽住他的手,死都不松开。” 她沉默了下来,在我以为她不会开口,思绪流转到屋内几人时,只听她在耳旁幽幽轻叹:“有时候不是想牢牢握住就能不放手的。”我蹙了蹙眉,没理她,不想被她悲观的情绪感染,总觉得她的性格好矛盾,有时候性情豁达又干脆,发起狠劲来像个女汉子;有时候她又以悲观看人生,似乎对她与庄聿的将来从不抱以希望。这与她前一段感情是有关系的吧。 女人在感情的漩涡内浮浮沉沉,伤过之后重拾爱情,总会变得小心翼翼又患得患失。其实,庄聿为人我不作评价,但他对简宁一的感情不可能有假。 时间在各自想着心事中悄悄流逝,他们三人出来时,天色已昏暗。远着也看不清他们的脸色,我起身快步走向盛世尧,敛过他脸上表情后,不觉有异样,就依在他身旁。一直回到那个借宿的屋后,才听乌巴说:“一会我会让人把东西送过来。” 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不明白是要送什么过来,吃的?十分钟后,就解了惑,竟然是送来两套布依族的男女装服饰。原来是晚上整个部落要举行一个盛大的祭祀活动,在祭祀期间,按理是不能有外人入部落的,但我们既然已经进来了,也只能遵照他们的民族风俗了。 本来想何不让我们就留在屋内,但屋主说此处有山神护佑,晚上祭祀活动正是祭拜的闪身,若有人藏于屋内不出去,山神知道了会动怒。等屋主走开后,我吐了吐舌,回头对盛世尧说:“好迷信啊。” 但他却神色敛整了道:“不叫迷信,这是民族信仰,尤其是在这十万大山中,靠山而活的人们尤为相信。在很早的时候,人类将高山视为通天之路,并幻想山峰具有“神灵”性,甚至古代皇帝要将宫殿建造在山峰之上,意指自己站得最高,是为神。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信仰,等下出去了留意着,别乱说话。” 我受教地点头,他这人严肃起来就像个老师。等我换上那套蓝黑色百褶长裙后,觉得有些新奇,还挺合身的,衣服上绣了许多小花。但是那块似方巾又似手帕的格子布,我就闹不懂了,是要缠在脖子上吗?抬头一看,定住目光两秒,忍不住噗哧而笑出声来。 还是第一次看到盛世尧这般打扮,颜色与我一致,也是黑蓝底的,但却是对襟长衣与长裤,尤其他还在跟那襟扣较劲。我忍了笑,走上前,替他一一扣上,然后视线扫过桌上,看到还有个男式的帽子,踮起脚尖给他戴上后,我就乐了,笑得直不起腰来。 完全是颠覆他原来淡薄形象,我能说他这般穿着看起来有点傻吗?察觉到他恼怒的眼神,眸光凉意浮动,连忙垂了头止住笑,在他看不到的视角里,我嘴角向上弯。 正文 195.祭山神 当出得房屋,看清众人服饰时,我又忍禁不俊了,尤其是周通,他那套衣服不知道是不是给小了,长衫长裤全都勒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他一边懊恼埋怨屋主不厚道,一边扯着衣襟,苦着脸问盛世尧他能不能不去参加那什么祭祀活动啊,答案自然是NO。 到了屋外,也不用谁指引,一眼就看到了祭祀场所所在。就在那部落深处的山脚边,篝火已经升起,照得特别敞亮。白天看到的部落人们也都换上了本族服饰,纷纷往那边走。我们一干人混在中间,一同走到了那处。抬头看到在高约三米左右的山腰处,有个平台从山内延伸出来,有位年近五十的中年长者站在上面,身着黑青族衣,头戴冠帽,他的两旁堆放了好些牲畜,应该就是给山神的贡品了。 时有听到来人对台上那人唤酋长,看来此人是这部落的首领了,今晚这场活动也应该是由他主持吧。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个祭祀法,还是初次见识这般场面。 等人聚集差不多时,就见人群中走出一人对台上酋长鞠了个躬说:“阿布朗酋长,可以安排人去扫屋了吗?”我心中吃惊,此人就是阿布朗?侧转头去,拿眼神询问盛世尧,他微点了点头,果真就是那个隐蔽屋舍内的阿布朗,原来他只是声音苍老,人并不老呢。 只见那阿布朗点了下头,就在人群中点了几个青年男人出来,其中竟还有乌巴在列,随后他们几人就离开人群,往身后的部落房舍而走。我有些好奇,刚听到说要去扫屋,难道他们是要去一间一间把屋子清扫过来?这与祭祀又有何干系? “不是清扫屋子,是检查屋中可有人还没来,务必做到清场。”盛世尧在旁压低声音对我解释。我不由好奇,“你怎么都知道?”他黑眸扫过我,丢了一句:“用脑子想。”起初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对,过了会才领悟过来,他这是在指我不动脑子呢。 乌巴等人很快就回来了,向阿布朗汇报说扫屋完毕,所有族人都已到。于是阿布朗就在高台上宣布祭祀开始,我且等着看怎么个祭祀模式,但见有人在前指引着居然开始往山上走。怎么回事?祭祀不是在这里吗?直觉去看盛世尧,却见他也蹙了眉。 前方听到周通拉了我们的屋主在问这是作何,屋主回答说这叫“躲山”,祭祀只需留专人在山脚下,其余的人得全部上山。是布依族祭奠山神的一个仪式,传说每年的今天都是山神的生日,山神会放出许多虫来残害庄稼,或作祟人蓄,然后由山下专人在那祭祀,族民们上山叩拜,山神才会平息怒意,这样之后,整个一年都不会再有灾害发生。 传说自然是带了夸张成份在内,我们身处当地,也只能入乡随俗,跟着众人往山上爬。队伍绵长,只在头尾和中间有人执了火把,这又是另一个规矩,不能带太多火上山。一是山中林木多,夜间视线不好,容易燃着;二是山神生日这天,恐火多了扰了山神休眠。祭祀活动特意放在夜晚进行,也有特殊涵义,但大伙都匆忙赶路,也无暇来为我们多解释。 也算是流年不利,什么时候不进部落好,偏偏赶上了他们的山神生日,凑这祭祀活动的热闹。暗想不会整个晚上都在这山林中徘徊吧。本以为要爬到山顶去,没想在爬了近两个小时后,队伍就停了下来,然后所有人都主动跪倒于地,虔诚叩拜。 一下子,极明显的只剩我们十来个人站在那,大眼瞪小眼。有人发现了我们的异状,抬起头看过来,只听前面乌巴压低声音对庄聿说:“聿哥,委屈一下。”最终我们只得无奈地单膝着地,蹲身而下埋头,这才没引别人注意。 到了此处后,连那三簇火把都灭了,没有人说话,黑漆空间静谧的只闻山虫鸣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越来越觉得腿酸了,可透过从树缝中钻进来的月色看前面队伍,他们彷如静止了般一动不动。这是要有多虔诚哪? 当第一声惊呼从前传来时,接二连三的有人从地上跳了出来,人群众多,又挤满了整条山道,也不知是发生了何事,我乘机从地上站起,腿脚酸的不行,一个没站稳往盛世尧那边趔趄了下,被他用手扶住。刚巧前方的人惊喊着往后退倒,他眼明手快拽我站到山道之外,避开了被人群冲撞。 眼前似闪过好几只速度极快的动物,个头不大,就从人的脚间钻过,大约与平常的狗那般大小,可因为没有火光,它们速度又快,完全看不清。终于有人点起了火把,随后听到喊:“是南貉!抓住它们!”但很快上方有人沉喝:“疯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能抓吗?” 一下骚动的人群没人开口说话了,看来在祭祀活动期间,一律平常的狩猎行为都得延后。估计这种南貉的皮毛很珍贵,所以族民们一发现是它们出没,就想捕猎了。 被这群动物给打断叩拜仪式后,倒没见他们再继续,而是就站在山道上开始攀谈起来。看到此情景,我不免有些瞠目结舌,他们这布依族的风俗也太奇特了吧,前一刻虔诚到静默无声,下一刻又如此随意。一问之后,才知这也属于仪式的一种,乘着山底下祭祀期间,他们在躲山时,青年男女进行社交活动,老人交流平时劳作经验。等到祭祀完毕后,会有专门的人上山来通告,这时想留在山里等天亮打猎的可留下,想回去休息的则可休息。 据他们说,之所以在此半山腰叩拜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山上也住了一个部落,相传这个部落里住有很厉害的巫神,巫术十分高明。曾经阿布朗酋长与他们的酋长谈判,定为半山腰以下为公用山头,山腰之上则为他们领地,山上与山下部落互不侵犯。 听着不由皱起了眉头,没想到在这深山老林里,居然还划地而分,感觉就跟土皇帝一般占据整个山头。很显然,山上住的那群要比山脚下的都凶,一个部落占领半座山,另外半座则由剩余部落平分。可见处处都能见到,不公平三字。 察觉幽暗中盛世尧神色有异,他的眸光一直凝在上方的黑暗中,我拉了拉他衣角问:“怎么了?”他将我拉靠在旁,再次走到山道外,然后附耳低语:“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离开我半步。”我听得心中一紧,“会有什么事发生?” “突然出现貉在山间蹿动,而且奔逃惊慌,恐怕是有强敌追赶才会如此,貉的天敌是狼与猞猁,猞猁是喜寒动物,常在高寒地区出没,这里出现不大可能。所以最有可能是狼,若来一头两头不怕,就怕是来狼群。” 他刚说完狼群,就听一声“嗷呜”长嚎在山林中响起,霎时原本还在窃窃私语交谈的众人都停了下来,纷纷环看四周。隔了数秒,又一声狼嚎传来,之后是群狼的嚎声此起彼伏,顿时人群骚动,有人喊:“不好,狼群出没了!赶紧下山!”但还有人坚持:“不行,山下祭祀未完成,我们不能下去,会惊动山神的。” 我真想骂他们愚蠢,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山神,别山神没惊动,命没了。可也知这时候人微言轻,根本不会有人听我们的,在庄聿一声沉令下,我们的人全都闪身到了山道之外,勾住树干往山下滑走。但只走了一段路,就被部落族民发现,有人上前阻拦,一人出声,众人指责,统统不允许我们私下逃奔。 一时间,我们被堵在了那,上不得下不去,除非是要把这些人给打倒了,从山林里穿梭而下的。可身在他们的部落群内,若如此冲动行事,恐怕我们也别想在这呆了,就连乌巴也无可奈何。就这一下耽搁,耳旁狼嚎声越发近了,突见林中闪烁绿光,且越来越多,定睛而看,正是一头头狼在向我们靠近,而且还是以包抄形式,从山道两旁的密林向此处压进。 庄聿率先发难,放倒身前阻挡的人,低吼了声:“跟我冲下山。”但被盛世尧用力拉住,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庄聿竟然改了决定:“上山!”我不知他们葫芦了卖什么药,此时情况紧急,也不容我们多迟疑,推开阻挡的人群,从山道旁的往上快跑。 那些人见我们不是往山下冲,也就没来阻挡,而是轰乱地叫嚷着快点火。群众都有眼睛,那么多双绿幽幽的狼眼在不断靠近,总不可能看不到,也不顾是否点火会不会惊动山神了,都就地取材点起火把来。他们生在山里,长在山里,知道狼的习性,狼怕火,所以当一簇簇火光点燃时,那群躲在暗处的狼都止了步,却也没逃离,它们似乎在等首领的命令。 很费了番功夫,我们才从旁边的夹道挤到队伍最前方,领在头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在部落里应有些地位。但见他手上拿了把猎枪,正组织一些也带猎枪的年轻人作布防。 正文 196.神秘部落(1) 看到我们从两旁夹道挤上来,那个中年男人喝问:“为什么不留在原地?”庄聿眸光一沉,正要发作,乌巴走上了前对那人道:“阿叔,是我。狼群来攻,咱们必须想法子驱散。” 可中年男人却不买他的账,口气很不好地道:“我自有分寸,你们回队伍里去,别站在这碍手碍脚的。”这回乌巴也沉了脸,阴婺地盯着他。本身一路过来,乌巴的性情就摆在那,回到部落后看他一改以往阴沉性格,成了部落里的沉默好青年,还觉得奇怪,现下原形毕露。 中年男人被他看得很不舒服,眼中浮现恼意,“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回去!” 不知是谁在队伍里喊了声:“那群人不是我们部落的,是乌巴带回来的。”一下所有的目光都凝集在我们身上,不用想也知是不善意的。 中年人闻声面色大变,指着乌巴怒骂:“好哇,我就说今晚祭山神怎么会出这许多状况,原来是你把外人带回来惹怒了山神。当年你犯了错被阿布朗酋长给罚出部落,现下你回来又引外人而入,你是瘟神,从小大到都是瘟神。” 静默无声,这话说得可谓重,我立时感觉到乌巴身上的戾气浮了出来,但他双手紧握,只瞪着那人。听到我们借住的屋主在人群中出声:“阿叔,乌巴为过去犯的错被罚在外了十年,也应该......”话没说完,就被中年男人打断:“你知道什么?他领这群外人躲在我们队伍里,对山神不敬,触怒山神引这群狼来攻击,之后更有可能会灾难降临。只有把他们全都赶出部落,才能平息山神怒火。乌巴,带着你的人滚出部落!” 一人接应,众人都接,整个山道上的人全冲着我们怒喊:“滚出部落!” 我们这是犯了群怒,尤其是那几个背着猎枪的年轻人,甚至都把枪管对准了我们。下一瞬,有人动了,出乎我意料的,竟然是乌巴先冲了上去,一下就将中年男人撂倒在地,且把猎枪给缴了过来,对准了他的头。同一时间,庄聿的手下也将那几个青年制服,周通上前也缴了把猎枪过来,形势急转骤下,没人敢再喊。 乌巴阴恻恻地道:“唤你一声阿叔,是对你尊敬。我回来,以及我这些朋友,都已经由阿布朗认可,你觉得你有权利赶我走?”底下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枪指在头上,中年男人不敢再说话,乌巴喊了两个人名字,就见有两人从中间挤上来,正是之前我们入部落时与乌巴拥抱的男人和屋主。乌巴对他们道:“现在由你们俩组织族民们火速下山,一路火把不要灭,狼群我们来引开。” 两人互看了下,最终都点头。乌巴把手上的猎枪递给了他们,然后看向庄聿,“聿哥,最好再给他们一把猎枪。”庄聿没有意见,让身旁的人递了过去。 随后众人在那两人的组织下,开始老实地往回走,没人敢有异议。差不多走了十几米远时,在乌巴脚底下的中年男人忍不住了,“诶,我也一同下山吧。” 乌巴冷笑:“下山?你下去了还不煽动族人?就留在这陪我们一起喂狼吧。” 中年男人听到喂狼两字,一下面色变得惨白,眼中全是惊惧。乌巴也不理会他,将他一脚踢在旁,由人看着,从旁接过一把猎枪神情警戒地盯着狼群。当人群下到五十米外时,一声狼嚎之后,狼群动了,再一次向山道压近,而且以包抄形式想去阻拦人群的离开。 突闻一声枪响,嗷呜一声惨叫,有头狼倒地,是乌巴开的枪。中年男人在旁惊惶地喊:“你疯了,现在开枪会引起群狼疯狂的。”众人皆惊起,都说狼是一种高智商的动物,而且群体意识十分强,只从绿光闪烁的狼眼看,也知两旁围攻而来的狼群有数百只,此时射杀其中一只,委实不明智。 只见群狼再次站定,嗷呜鸣声四起,不知是宣泄愤怒,还是为同伴哀悼。过得数分钟,狼群竟然开始向山上围拢而来,目标正是我们,竟是不再去管下山的人群。有些明白乌巴举动的涵义了,他是为下山的族民开道,吸引狼群注意。 听到庄聿一声令下:“走,我们上山。”盛世尧拽紧我手腕一马当先跑在了最前面,脚程飞快,有猎枪在手的,则垫后掩护,时不时放上一枪。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群狼始终都没撒开蹄子狂奔着来追我们,而是层层压进。我们快,它们也快,我们慢,它们则放慢。 也不知这群狼是要作何?这个疑惑在脑中没留存太久,就明白了,因为我们跑到了绝路......在山脚下无法窥知这座山的奥秘,当我们跑到山顶时,发现其实并没到顶,与山峰紧密连着还有一座山,而那座山要比我们登的高出有数百米,是巍峨直立的,于是就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换句话说,我们等同于只到那座高山的山腰处,却无路可再上。 庄聿沉怒不已,质问乌巴为何地形是这样?那个在山上的部落族群呢?乌巴没吭声,而是冲到山壁下,仰着头不知在找什么。高耸的山壁上,除了爬满藤蔓杂草外,也看不出究竟,回头扫略狼群,发现我们已被狼群围堵在死角里了,绿光密密麻麻,狼嚎声不断。 盛世尧在耳旁低语:“小小,你借助影月爬上去。”我下意识拔出腰间影月,听到乌巴在那头喊:“找到了!这是巫神部落上下山的藤梯。”转目而看,发现他手中拽了两条藤蔓,是连在一起的,抽动一根,另一根就向上,利用的是轴承原理。但这需要有人在下方拽动,才能将人送上去。而且藤梯只有一个,我们有这么多人,哪里来得及? 时不等人,庄聿已经拉着简宁一冲了过去。周通连连跺脚,对我们喊:“不好,被他们抢了先,这可怎么办?”盛世尧眸光一沉,推我到崖壁前,此处藤蔓高过我头顶,在被他抱起后,用力拽住一根,他在下吩咐:“你借力上去后,想办法砍断牢固的藤蔓垂下来。” 我没有犹豫就往上攀爬,却十分吃力,完全没有可蹬脚的地方,全凭两手的力量在支撑。知道自己虽然是第一个上去的,但必须用影月做登山蹬,所以每往上一些距离,我就快速借助影月凿开一块,上到爬上四五米高时,瞅准粗状的藤蔓,扬手砍断,那根藤蔓垂落而下,但却不够长,离地面有两米多高。 心中焦虑,已有数头狼冲上来攻击,被猎枪放倒于地,只闻群狼怒嚎声。但我接连砍数根藤蔓,长度都够不到地,急得我满头大汗。盛世尧在底下沉令:“小小,把你身旁那根垂落的直接砍断。”我依言照做,手起刀落,那根藤蔓掉到了底下。 盛世尧捡起藤蔓,一头打了个结,一头缠绕于手往上甩,竟一下就甩到了我侧方的藤蔓中,用力一拽就卡住了,也不管牢固不牢固,把六子推上了前。如此我已明白该做什么,不用他再吩咐,又砍下侧旁的一根,砍到第三根时盛世尧惊急声从底下传来:“小小,不能再砍了,藤蔓牵连,断裂太多会牵动你的那根。” 他话没说完,我就感觉到自己手上搅缠的一松脱,人往下滑了两米,是用影月狠狠刺进山壁之中,才没一下滑到底。这边险情不断,简宁一那方藤梯也不顺利,她被庄聿送上十来米后,就挂在那等下方人员,可当藤梯上到第三个人时,重力过重,已经完全不动了。 庄聿无奈,只好从旁用细丝铁钩缠住藤蔓又滑回了地面,他的细丝够长,足能用铁钩勾住旁边的藤蔓,可藤蔓这种植物牵一发而动全部,当越来越多的人拖拽在藤蔓上时,明显感觉到上方藤蔓在不断与山壁松脱,随时都有可能集体坠落地面。而此时我们爬得最高的十米,最低的脚还几乎垂落地面,最下那个人就是被带上来的中年男人。 在接二连三有同伴到底死亡后,狼群终于愤怒,发起了集体群攻。众狼对准最底下的中年男人扑去,没两下就把他从悬挂的藤蔓下拽了下来,我都不忍直视,只听到惨叫声连连,即便悬在上方的人向下开枪,狼也不理会,以蜂压式占据了底下地盘。没一会,叫声就停止了,狼群抬起了头,一头飞跃而起,竟能跳到一米五高左右。 我们的队友抬脚险险避过,可避过这一轮,避不过下一轮,因为仅靠双手抓握藤蔓,没有任何支点可供蹬踩已是十分吃力,再要保持一直腿抬高根本就不可能。又是一声惨呼,有人被拽了下去,我们除了眼看着同伴葬身狼腹,根本无可奈何。 这群狼已经疯了!猎枪子弹有限,而且靠单手拉膛非常困难,最主要的是每一枪下去,哪怕有狼被击倒哀嚎,这群狼都无所畏惧,前赴后继地纵跃着试图咬下底端的人。 正文 197.神秘部落(2) 当有一头狼突然咬住垂在下方的藤蔓往后拽时,其余的狼也都涌了上来去咬,我们都惊呆了,难以想象狼的智慧是这般惊人。而藤蔓被它们如此拽法,哗啦啦的声音此起彼伏。 庄聿眼明手快,甩出细丝铁钩,割断了那根藤蔓,总算扼制了它们破坏藤蔓组织的计划。我只能庆幸自己有影月,也在盛世尧的吩咐下明智地先做了准备,所以在我们这一片山壁,是有可伸脚而入支撑重力的,相对我们四人都爬得高一些,离地面三米以外了。 所以以狼的纵跃高度来评断,暂可无需担忧。怕就怕藤蔓撑不住我们十来个人的重量,若一下全部从山体脱开而断,那今晚就全成了狼群的晚餐。 狼群们在屡屡失败后,暂时停止了跳跃式进攻,竟然集体而坐,仰着头虎视眈眈看着我们,来个守株待兔。这可当真不妙,学做蜘蛛侠贴于山壁上,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的体能也耗到极限,有人无力脱手,摔进狼窝。听着那惨呼声,我心中很是不忍,到底我们共同生活了十几天,也可算出生入死,现下又一名同伴亡故。 当绝望一丝丝浮于心中时,手就觉得越发酸,实在是不甘心,那么多的险难都过来了,比这更凶险的都遇到过,却被一群狼围堵在崖壁,上不得下不去。在觉手臂越来越酸,也越来越抓不住藤蔓时,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我心中一震,仰头而看。 黑暗的夜空中,盘旋着巨大的飞行动物,几乎不用去臆测,我都从那长啸声中辨别出了是什么,是蝙蝠。若说不是那同一批,都难以说服自己,这世界上哪里来这许多巨型的蝙蝠?就在我们惊怔的目光下,黑压压的一片在暗夜中掠近地面,狼群开始发生了骚动,甚至嚎鸣。 动物本能地对危险有敏锐的直觉,它们也察觉到了这群天空中的生物来意不善。但狼的本性,就是无所畏惧,它们绝不会轻易退缩。接下来,在我们眼前展开了一场一边倒的殊死搏杀,当巨型蝙蝠带领蝙蝠群每一次压下进攻时,都会倒下一片狼群,它们的身上血液被吸干。而蝙蝠却有空间优势,至多被狼群咬死数只,其余的都能腾空而飞逃开。 最终一声嗷呜响彻山头,狼群们开始四散而奔,有的还叼走一头同伴。没几分钟,底下数百只狼群都已散尽,此时夜空中长啸声又起,蝙蝠群们开始有条不紊地飞上高空。夜色沉浓,它们又是黑色,当飞到一定高度时,我们就无法再看清它们踪迹,只能根据扑腾的翅膀声判断,好似蝙蝠群离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绝处逢生说得就是我们,可刚才那场不到半小时的厮杀,震颤了每一个人。怔看着底下倾倒的一片狼尸,对蝙蝠的恐惧越加深入,可是,它们为什么要来攻击狼群?而且赶走狼群后就飞走了,也不理会我们这些悬在崖壁上的人,这算是救我们吗? 在念头划转间,身旁的盛世尧突然松手滑了下去,我大吃一惊,看他稳稳落地才知是他有意放的手,但是......“你别下去啊,万一狼群再回来呢?”他却摇了头道:“狼不是狐狸,没那么奸诈,走了就是走了,不会再回来了。都下来吧。” 闻言别人还有迟疑,我则毫不犹豫松开缠绕的藤蔓,一路下滑到底,借着他扶了下腰,也站稳于地。周通和六子随后也都下了来,六子走到一旁去踢了踢狼尸,唏嘘地说:“僵了,变成了干尸,真难以置信啊。”周通沉默没吭声,目光凝在夜空。 知道他是看到蝙蝠群又产生联想了,心中添堵阴霾,好不容易他恢复过来,不会又因为这次前功尽弃吧。但总算只过片刻,他就移转了目光,看到我们都看着他,怔愣了下,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了?”六子迟疑地说:“老周,你不是又......” 却见周通一脸无辜地道:“你们想到哪去了?我只是觉得这群蝙蝠跟着我们来意不善。” 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没多想就好,蝙蝠形迹的事确实值得可疑,但目前更可疑的是......我们齐齐看向乌巴,他把狼群引了来追我们这事还情有可原,是为了帮助族民逃下山,可却把我们引到这死路是怎么一回事?之前庄聿沉怒质问,他也没回答。 在众人的目光下,乌巴脸沉了沉,答非所问地道:“十年前我被阿布朗逐出部落,那年我二十岁,原因就是因为我偷偷上了山,发现了山顶部落的秘密。原来,他们并不是在山顶,而是在那。”他抬臂上指,我们顺着他的方向而看,不明他讲这些是何意,“那”又是指哪?是指这面崖壁的顶端吗?可又为何说他们不在山顶呢,这不是相矛盾吗? 这时耳旁传来盛世尧的低声质疑:“你的意思是,在崖壁上?” 乌巴侧目看过来,“没错,从这处往上近百米左右的山腰有个很大的缝口,十年前这个地方的藤蔓要比现在还要茂盛,藤梯有好多个,足够我们借用上爬,避开狼群。没想到十年过去,这崖壁上的藤蔓变得稀疏,且藤梯只留了一个,若非我曾经到过这里,根本难从藤蔓中找到。”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带我们跑到此处的。十年,如此长的时间,树木都会变更,更何况是这崖壁的藤蔓,也或许上方那个神秘部落发生了什么事,有意斩断了其余的藤梯,只留了一个隐藏于内以供上下而用。 我看着盛世尧于庄聿的目光有些不对,他们的视线紧凝着那藤梯,电光闪过之前庄聿呵斥乌巴时说的话,心中一震,他们是有意上山来找那神秘部落的?那之前混迹于部落群族民内上山,就是抱了这个目的?别告诉我这狼群是......不可能,直觉否定,即便真有此计划,以刚才的惊险程度而判断,狼群绝对不是他们有意引来的。 恐怕计划中,他们唯一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不安定因素,也因为乌巴十年前的记忆与十年后现实的混乱,差一点大家都命丧与此。但我们也又失去两名队员,死了的还有那个在部落中地位不一般的中年男人,恐怕若下山,很难对他们酋长交代。 现下我们就只剩了八个人,来时浩浩荡荡,还没到回时人数减少了一半都不止。看着那方被狼群啃噬的面目全非的三人,无名悲伤在心中泛起。 事实证明,我的推测并没有错,当下庄聿与盛世尧就决定先由一人上崖壁探虚实,若没异状就全部上去,这个探路先锋无疑是乌巴,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曾到达过上面的人。但据他所说,一到那缝口,就被那部落中人给发现了,当即揪起来遣送而下,到得之前我们叩拜山神的半山腰处,让山林中的猎人下山通知的阿布朗。 最终阿布朗把他带了回去,将他逐出部落,罚令十年不得归。 百米高度可不是短距离,我们在底下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看到上方闪出信号烟。庄聿与盛世尧商量,由他先上,而盛世尧垫后,务必确保所有人都安全抵达上方。整个过程,花了好几个小时,天都大亮了,才总算是攀到了乌巴口中所说的缝口。 本以为只是狭小的山缝,没想到会大到如此,高约四五米,长度近十几米,若真有山神存在的话,我们攀爬的那面崖壁就像是它的一张脸,而这个缝口则是它的嘴巴,如今我们要进的则是它的腹地。从乌巴口中得知,这处部落确实发生了变化,他十年前来时,缝口处有堆砌的石屋与岗哨,如今石屋仍在,却是荒燎颓败,显然很久没有人烟了。 一夜没睡,又奔走逃命,大家都十分疲累,简宁一向庄聿建议休息一下,没人有异议。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晨光照耀,清风拂面,不由怀念起那天清晨简宁一煮的香喷喷的粥了,肚子立即咕噜噜叫起来。本还觉得不好意思,发现不光是我,其余人也都在肚叫,昨晚为进行那祭祀活动,大伙都没吃东西,本还以为祭祀完了能吃上,没想眼下到了这处。 我拉了拉盛世尧,低声埋怨:“你们有这计划上山来,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样我们也可把干粮和水也带上啊。”盛世尧轻睇了我一眼,“并没有计划,是临时决定的。” “啊?临时决定?”这也太草率了吧,委实不像是他作风,我在心中嘀咕。周通听了在旁道:“小妹,你要真觉得饿,老哥我就为难一点,下去背头狼尸上来烤了吃?” “不要!”我坚决且坚定地大声拒绝,一想到那狼尸都觉得恶寒,居然还说要烤来吃。周通却仍在游说:“没什么好怕的呀,不就像吃狗肉一样么,别告诉我说你没吃过狗肉啊。”听到这,也明白他是在故意闹我,就打算不去理他。 但听旁边乌巴阴恻恻地开口:“可别忘了那狼刚分尸了三人,还被蝙蝠吸干了血。” 一个寒栗打过,顿觉周通的提议越加恐怖了。 正文 198.神秘部落(3) 回归正事,大伙乘着休息时间议论起这个神秘部落。关于为何要来这神秘部落,从盛世尧与庄聿的嘴里是挖不出来,我打算等下私下里偷偷问盛世尧,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瞒我。 研讨分析的是接下来进到这个生存在山腰缝隙里的部落中,会有可能遭遇什么。可是乌巴十年前也只进到这里,从他那无从探知更多的信息,他只强调一点,这个部落有一位巫术高明的人,被称为巫神,若遇上千万得小心。 可这个人是谁?没有人知道。这个信息,有等同于无。 我们稍事休息后,就起身往深处而走,照明工具这次倒是大家都随身齐备了手电筒,实在是我们与黑暗为伍太多次了,哪怕是换了装,也会随身携带它。走进没多久,就看到有部落的痕迹了,时而能看到石头打造的屋子,但始终没发现人烟。 起初我们还打开石屋察看,见屋内物件摆设零落,像是主人带走了一些能用的迁徙了,到后来只需看看门前无物就知里面没人,也就不一一打开求证了。当时我脑中泛起一个想法,就是他们这个部落里的人是依靠什么生存的?家安在山石之内,若说借用藤梯上下搬运食材,可这部落酋长与阿布朗签订合约了,上面山头属他们,底下的属别的部落,互不踏足侵犯,这样一来他们就没法下山采购食材了,难道都靠打猎为生? 直觉这个可能性不大,从门口处进来到这里,就已经见到好多栋石屋了,虽然现在没人居住,但以前肯定是有人的。哪怕一户以两口人计算,这个部落也不会人数少,所以这许多人只靠半片山头里的猎物维生,那估计山上也没动物存在了。回头想,或许这也是这个部落最根本的问题,所以他们才会迁徙到别处。 看来阿布朗酋长很有智慧,看似签订了不平等条约,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而言,他用此约将这个部落关在了山上,永世不能踏出外界。到底于谁有利还不知呢。 正自思量间,突闻耳旁传来乌巴的喊声:“有人在我们后面!”在我抬头时,一道身影掠过,回头去看,正是乌巴,在他之前好似看到一个身影在飞跑,不由惊出一身汗,居然有人尾随在我们身后而不得知。庄聿让大家留在原地,不要散,但等了好一会都不见乌巴回来。 庄聿派仅剩的那名手下去探察,又等了足有半小时,才见那人匆匆而回,汇报说已经跑回到入口处,都没找到乌巴。周通讥嘲地说不会是害怕一个人下山去了吧,那人却摇头,道藤梯还盘在那。在我们进来之前,怕万一山下来人毁了藤梯,那就断绝了下山的唯一途径,故而把那条藤梯给拉了上来,盘在入口处。 所以若藤梯仍在,乌巴就不可能像周通所说的那般一个人逃下山去了。可我们从进来到这里,就这条路,怎么会找不到人呢?难道......我看庄聿的脸色沉得吓人,因为找不到乌巴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追那个跟踪在我们身后的人到入口处,不幸摔下山去了。 却听耳旁传来盛世尧的语声:“不至于那么糟,这个地方我们不熟悉,看似只有这一条路,但却未必,否则怎会有人在我们身后?” 听他这分析,顿觉有道理。藤梯没了,那就不可能有人是从山下爬上来的,所以那个跟着我们的人定是这山中部落里的人,看来看似入口处的岗哨荒废了,实则还是有人在暗处守着的。最后决定继续往前,乌巴的能力有目共睹,而且他又是这大山里的人,对这种山地环境比起我们要熟悉得多,一般情况下,他不至于会出事。 自然界的造物当真是神奇,若说山壁上有这么一个缝口还属正常,可这缝口大到难以形容,我们深入腹地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到头,但地势结构却有些明白。入口进来是平地,往后就是走的下坡,坡度不陡,一段坡度之后又是平地,然后再下坡,粗略计算,若入口处的海拔是一千多米,那现下我们所处位置应该有七八百米。 因为是十万大山,这一带的山群全是连起来的,都高过千米,所以我们等于穿梭在好几座山的山腹之中。也当真是此地的地理奇特,才有可能如此。 不用说越往里走,石屋越多,从最初的零零落落,变成了整排。可奇怪的是,始终都没看到有人出没,很是诡异。我异想天开地想,会不会在石屋底下有密室,部落的人都藏在了下面?但想法立即就被推翻,他们已经独居在山中了,又没人来侵,好好的躲起来干嘛。 走至一片空地,只听一声轻咦不知从谁嘴里溢出,我们都顿住脚步,发现那处竖了块石碑,凑近了用手电光照看,上面用朱红刻了一行字:严禁青乌部落族人入姡族! 这意思是......这个山内其实有两个部落?一个叫青乌部落,一个叫姡部落,两者间好像还是敌对的。周通啧啧声了两下后评断:“不会这青乌部落被这姡部落给灭了吧,所以我们这一路过来都没看到一个人。” 没等其余人发表意见,就听简宁一在旁轻喊:“你们看那边!”顺着她射照的手电光而看,就在跨越这道禁线过去的石墙上,似刻了什么图案在上。反正我们也不是这两个部落的人,并未犹豫就跨了过去,来到石墙前,好多道手电光将墙面照亮范围扩大,当看清墙上图案时,所有人都惊怔住。 一张巨大的人脸,但却是鸟的身体。或许没有我们曾见过的鸟怪那般丑陋,而这张人脸从描绘手法来看,应该是画的女人的脸,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股诡异的感觉。可能是因为它太巨幅了,也可能是鸟身的关系,尤其我对石池人脸膜层有着至深的感触,所以再看眼前这张脸,会不由而寒。 听到简宁一在问:“这人脸鸟身的图案代表什么?”庄聿答:“应该是代表一方部落的图腾。”心中一动,我回看了下来时路,从方位辨别,这图腾应该是代表姡部落。 无法只凭一幅石墙刻画来窥知部落的奥秘,所以我们在停驻了片刻后往深处走。走过一段就觉有很明显的不同,再没有石屋出现,能看到的是石桌石凳石床,以及旁边堆放了一些生活起居用品,好似这个部落过的是群居生活,没有一户一户之分了。 其实在山洞内生活,倒确实不用棚盖,天然棚顶在那呢,而且在山中腹地深处,山风也不会太大,不至于太过寒冷,但群体生活,不分家户还是少见。有些像原始部落民族了。 如此有没有人,一眼就能览尽,当真是奇怪,前后两个部落竟然都成空了,这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人都迁离而走?是盛世尧与庄聿敏锐度惊人,在我们还没察觉时,两人如飞箭一般掠了出去,我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但只追得两步就停住了,因为他们已经逮住了个人,从黑暗中走过来。 那个人衣着很褴褛,披头散发,看不清脸面,这是我们进来后,第一个碰上的人,所以全都围了上去。但那个人嘴里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遮在乱发后面的眼睛,满是惊恐,从声音辨别应该是个女人。 我们互看了下,有些无奈,说的是土著语言,没有人听得懂,唯一可能听懂的乌巴到这时都还没回来。询问了一番无果,根本就是鸡同鸭讲,她讲的我们听不懂,我们讲的她也听不懂,就是不断摆手和摇头,身体簌簌颤抖。撩开她脸上的乱发看了下,发觉这女的还年轻,至多三十来岁,但却是面黄肌瘦,眼睛都凹下去了。 庄聿说,他们抓住她时,她是在捡地上的东西吃,看样子像饿了很久。我走到发现这女的角落里找了找,除了有几根腐木外,什么都没有。再仔细看那腐木,赫然明白,她竟然吃的是木头!这时我意识到一件事,就是沿路走来的这个姡部落,起居物品随处可见,但惟独好像没有食材。 如此,很可能是迁移的时候比较匆忙,把可供生存的吃食都带走了。可为何这个青年女人会还在这里?她这般狼狈,不会是过这种啃木头为生的日子又很久了吧。 我把想法一说出来,周通就附身去掰开女人的嘴,果然看到她满嘴的牙齿都发黑。站在这里对着个不通语言的女人,是得不到答案的,既然发现了人,也没道理就此放掉,于是就决定把她带着一起上路。没走多久,就发现了一处水池,可里头的水却干了。旁边垒有石板码岸,看这情形这个水池应该是部落居民用水之地,但现下池干了,水没了。 突然与我们一道的那个女人挣扎起来,双手伸向前,情绪激动! 正文 199.神秘部落(4) 那个女人被庄聿的手下给揪住了臂膀,怎么都挣脱不得,她嘴里就开始急叫。我看她视线落在池子中间,目光发亮,不由劝道:“松开她一下呢,可能她想拿什么。” 在庄聿的眼神示意下,男人松了手,那女人顿掠了出去,速度快到令人咋舌,我吃惊地瞪看着她从水池的码岸上跳了下去,仰起头,拨开自己脸上的头发,然后张大了嘴巴。这般情景看得我们都觉莫名其妙,是这女人神智不正常吗? “她在喝水。”盛世尧突然道,目光划向了顶端,手电光自然也射照了上去。到这时才发现,此天然缝口的深层洞穴,到了此处,顶端已经形成了一簇簇钟乳石垂落在那,就在有些石尖的顶端,偶尔会有水珠子在滴落。再看底下旁边昏暗处,也发现了一些拔出地面的石笋,高的有近半米左右,只是堆叠在那,我们没有察觉到。 钟乳石与石笋是亲密的伙伴,也大不相同,一个像冬天的冰柱从上垂落,一个像从地里冒出的竹笋。其实两者是相辅相成的,本身洞顶上有裂缝,水滴不断渗出,当水分增发掉或掉落后就留下一些石灰质沉淀,越积越多,最终长成钟乳石;同时那掉落于地面的水滴也会沉积,于是经过很多年就形成了石笋。 有时看到岩洞中出现石柱,其实就是钟乳石与石笋连在了一起,两头粗,中间细。但这种“碰头”的情况少之又少,因为钟乳石出水滴的孔口会被石灰堵塞,然后转而从别处流动,又再长出新的钟乳石。但这些形成,都需要一个相当长的过程,不是数百年,而是数千年甚至万年以上,才会演变成这般,可见这个洞层存在的年数了。 女人所站的水池可看出是人工凿出来的,很可能原本这些钟乳石下水滴众多,被部落居民利用起来积聚成生活用水。应该这水源被试验过是无害的,所以才会放心使用。 一个处处有着生活痕迹的山中腹地部落,到得此处,越发显得神秘了。池干人走,只剩一个如乞丐般生活的独身女人留下,说着听不懂的土著话,这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我们没带任何物资,水会显得特为珍贵,大伙纷纷寻找器材打算装一些钟乳石滴水,以供之后饮用。所能利用的器材有限,最多找到一些木碗之类的,滴水不多且缓慢,我们也走了近半天,决定原地休息一会。由于体力的消耗,没能源补充,埋头赶路还不觉得,一坐下来就觉饥肠辘辘。 感觉身后被人拉了拉,我回头一看,发现是那个女人,她指了指我又再指指自己,咿呀咿呀说了一大段话,我愣是没明白她意思。她看我神情迷茫,很是着急,重复刚才的动作,这回我有些了悟她意思了,她是看中我身上穿的这条蓝黑长裙? 虽然说穿长裙行动不是太方便,可这是我唯一的衣物,哪怕她衣衫褴褛,也总不至于脱下来给她吧。于是我摇摇头,表示不愿意。她边比划边说着土话,见我不懂,就伸手来拉我,周通从旁拍掉她的手,瞪眼,“怎么着?还想抢衣服?” 女人吃痛缩回了手,畏惧地看了眼周通,不敢再来拉我,但羡慕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裙子上,可见女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怕她困顿如此,都还渴盼。简宁一刚巧走过来,女人眼睛一亮,又跑去对她比划了一番,欲拉她的手。 庄聿的手下刚要呵斥,被庄聿抬手一拦,转目过来与盛世尧目光在空中交汇,“尧,她是想干什么?”盛世尧轻摇了下头,淡声道:“让她拉着走看看。” 简宁一闻言不再去挣脱女人的拉扯,并朝她点了点头,女人面露惊喜,拉着简宁一就往前走。我们立即起身跟上,只让一人留在这里等水源。从这个女人行走速度来看,她对此处地形十分熟悉,由于此处有了钟乳石的出现,所以地面会有凹凸不平的石笋冒出来,但她行走如履平地,简宁一被她拉着走好几次都不稳差点栽倒。 走了近约五十米左右,她就松开简宁一的手,我们观察到此处石笋与钟乳石地貌尤为明显,而且更奇特的是,它不像之前我们看到的那处灰蒙蒙的,竟然都是五彩的,无论是垂落的钟乳石还是从地上冒出的石笋都很长,几乎就要碰撞在一起了。 灯光一照,完全就是一幅奇景,可用脑中所有关于美丽的词汇来形容。那个女人走至了一个巨大的石笋背后,竟不见了身影,我们连忙四下寻找,可钟乳石与石笋林立,太多视觉盲区,一时间找不到了。 周通懊恼地嚷开:“被她骗了!”这个想法确实在我们每个人心头都划过,那女人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把我们骗到这,为的是想乘机脱逃。到底是我们自己大意了,以为这么多人,女人又没反抗力,对她没有太多提防。 正自懊恼着,突见一处石笋后女人钻了出来,周通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抓住,怒道:“哪里逃?”女人被他吓了一跳,拿在手上的东西滚落在地,我们的视线直觉向下,发现那处滚了个椭圆形石罐,长约一尺,直径也近十五公分,顶盖被打开了。六子立即上前把那石器捡起来,递给盛世尧,我往内看了眼,发现里面是黑黑的浆糊一般的东西。 女人咿咿呀呀地又说起来,边说边指这边手中的石器,盛世尧飘了她一眼对周通道:“放开她。”女人得到自由后,就跑过来,在盛世尧面前一米处顿了顿,对他似有些畏惧。盛世尧将石罐递给了我,然后往旁站开了一步,女人面露喜色,没再犹豫走近我,再次指指我的裙子,又指指这石罐,怕我不懂,还伸手到罐内抹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竟然往嘴里送。 这可以吃?心中微觉讶异,看女人的神色像是很享受,好像在品尝美食一般。简宁一在旁猜测:“她是想用这来换我们的裙子?”我也想到了这层,可是这真的能吃吗?她看我们面色狐疑,也看出了意思,连忙又抹了一块往我嘴边递,示意我也尝尝。 不吃陌生人的食物,这可是常识,而且还是这种黑乎乎的东西,我哪里敢吃,往后退让着摇头。女人显得很焦急,在这时,突然旁边伸了一只手过来,掠起口处一块,我惊疑地扭转头,就见盛世尧把那手指抬到嘴边,急声喊:“不能吃啊!” 但下一秒,他已经伸舌舔了下,表情未动分毫,隔了数秒低声评论:“不难吃,和了蜂蜜在内。”鸦雀无声,一道道目光都凝在他身上,我找到自己声音:“你吃了没觉得异样吧?比如,肚子有没有疼?”他轻摇了摇头,“这应该是她珍藏的食物。” 有了他肯定后,我也壮了胆子去抹了点出来,放嘴里尝了下,还真的不难吃,一股浓郁的蜂蜜香味融在其中,又有点芝麻味,看来黑色素的来源是芝麻。确定是可以吃的后,这罐食物对我们而言就等于是雪中送炭了,可我和简宁一为难了,长裙可以换给她,但脱下后我们没有多余的衣物再穿,女人见我们踌躇不定,又咿咿呀呀说着听不懂的话想来说服我们。 “小小,”盛世尧轻唤我,“你穿我的外套吧。” 听他如此说,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之前在换这套民族服饰时,觉得长裙底下不穿条长裤别扭,于是自己的牛仔裤就没脱下来。而男人们的着装都是对襟口的外衣与裤子,盛世尧里面的衬衣也没脱掉,当下我接过他递来的外套就跟那女人钻入石笋之后。 她带我绕了好几个石笋,到得一处空地,我看到地面上有个坑洞,里面还放了好几个石头罐子。心中一动,我们有这么多人,只有那一罐蜂蜜芝麻糊绝对是不够的,于是指指石罐再指指自己身上的长裙,比了个一的手势。起初女人不同意,但我与她相持谈判,还假意离去不做这笔交易,她终还是点了头,从坑洞中又抱出一罐,很是不舍地递给我。 看她这般神色,也知是底线了,不能再心黑。干脆地将身上长裙脱下,又再换上盛世尧的对襟外套,如此穿着虽有些不伦不类,但不至于走于人前尴尬了。不知是否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穿着盛世尧刚脱下的衣服,觉得上面带了他的气息。 期间我脑中闪过一个疑问,既然这个女人有藏食物于此,为何她会这般面黄肌瘦且狼狈?女人在把长裙穿上好,旋转了一圈,脸上满足地笑开了。看她如此,不由嘴角弯起,伸手想去帮她整理散乱的长发,她往后退让了一步,见我并无恶意,也明白了我举动涵义,向我靠过来。 我用绳子帮她把头发给绑在后面,果然是人要衣装的,这么一打扮后,这个女人比起原来漂亮了许多。 正文 200.米娅(1) 我们换好衣装后就走出石笋背后,不忘把那罐吃的抱在身前,众人视线看过来,不能说眼前一亮,但都微微讶异地看向我身旁的女人,笑着与他们介绍说她叫米娅。这名字是刚刚帮她绑缚了头发后,指着自己告诉我的。语言不通,只能从神态与手势上来判别意思。 其中有一道目光是射向的我,是盛世尧,莫名觉得有些羞涩。快步走回他身边,把石罐递给他,一旁周通好奇地问:“小妹,她还有?”我点了点头,他疑惑地嘀咕:“奇怪,既然有吃的为什么还这么瘦?”这问题刚才我也在想,可不得而解。 突闻一声惊呼,正是来自米娅,只见庄聿扣住了她的手腕,逼迫她把剩余的食物都拿出来。米娅虽听不懂,但看他一脸阴沉,很是惊怕。我忍不住上前,“她用两罐食物换我们一件裙子,是公平交易,又何必贪心不足?” 简宁一也在旁劝:“食物里和了蜂蜜与芝麻,只需一点就能补充人体所需的热能量,这样两罐省着吃可以吃上好几天,不要再为难她了吧。” 她的话对庄聿而言,比较能听得进去,总算是放开了米娅。米娅一得自由,就立即跑到了我身后,刚才的一番交换加上为她束发,在她心中认定了我是友善的。不由汗颜,假若不是形势未至绝境,我可能也会选择把生存放在第一位。 如简宁一所说,甜腻的食物能扛饱,大家吃了一些米娅的食物后,就不再觉得有饥饿感。重走回水池处,见留下那人已经盛满了一碗水,水质澄清,我们每人分喝了一口,就已见碗底。头顶的钟乳石滴水越见缓慢,到了后来基本就不滴了,也就没再等,将剩余的水小心的用石器皿装好,交由简宁一保存。 那段钟乳石满布的地域近有四五十米长,我们穿梭在里面,目光总被五彩斑斓的石头吸引。过得这个区域后,就又恢复成一片灰黑,顶上垂落的钟乳石也逐渐变小,最终变成普通的灰岩层。一股阴风不知从哪吹进来,不由打了个颤栗,原本埋着头在那盯看自己花色长裙的米娅突然抬起了头,眼中露出惊惧。 转而她就来拉我,指指前方直摇头,我看向身旁的盛世尧,臆测道:“她好像意思前面不能去。”我们当然不可能因为米娅的举动就停步,但在心里都留了神,开始全神戒备起来。 很快就明白阴风从何而来了,往前走了近二十多米,就见地面裂开了一条口子,近约一米多宽,风就是从那里面透上来的,用手电光照了照,光亮射程范围内没照到底。我留意到米娅开始双手环抱住自己簌簌发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正要上前拉她,突觉脚下一震,不知什么声音从那地面裂口里传了上来,然后就开始摇晃震动起来。 米娅尖叫了声,转身就跑,我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她拼命挣扎,甚至低下头来咬我的手。“跳过去!”盛世尧伸手过来捏开米娅咬我手的嘴,然后提了她后领就纵跃到了对面。一米多宽的距离,基本上没人跳不过,可等我正准备跳时,发现那裂口竟然在撑大,一咬牙,屏住气一个猛扑纵,险险跨过,回头去看,那裂口竟在数秒之间张扩到两米宽,且还在不断扩大,显然没来得及跳过来的人是没法再跳了。 左右一看,除了盛世尧带着米娅,就还有庄聿与我,其余的人全都留在了对面。六子腿受伤,周通走在后没赶上,一米多宽或许能跨,但这般距离绝对是不能冒险了。 裂口扩张到近三米左右时才停住,不等我们作出反应,突然哗啦啦一声,从裂口内伸出了什么,溅起无数飞石,直觉用手去挡住脸,感觉有劲风袭来,盛世尧用力将我拖拽了往后退,一下沉重的敲击声落在了我脚前,低头一看,好像是什么动物的尾巴,外壳有坚硬如金属的鳞甲覆盖,敲这么一下,石头碎了好多。 眼前黑影一闪,抬头发现庄聿竟然甩手细丝铁钩在头顶石岩中,一个垂吊落到了对面,刚好拉开差一点被动物尾巴敲击到的简宁一。无论这是什么动物,光从这敲击的力量以及尾巴长度看,都知难对付,当机立断盛世尧低喝:“你们往回跑,我们往前,先避上一避再说。” 也不等庄聿应答,他回身拉了我一把,“走!” 米娅虽惊魂未定,但却反应飞快,无需盛世尧再提着她,就撒腿而跑。我心中一惊,她的速度好快啊!不过数秒,就蹿出去老远,她似乎知道那裂口里钻出来的东西是什么。 在确定没有危险动物追上来后,盛世尧松开我手,疾掠了出去,很快就将米娅追上并制服在原地。我赶上去后,惊疑地问:“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威力竟如此之大。”盛世尧摇头,目光微沉着看向缩在墙边的米娅,淡声道:“她应该知道。” 从米娅的前后反应判断,确实她应该知道那个裂口内有危险动物,可是语言不通,没法询问她具体情况。仔细听了听,完全听不见异动声,不知庄聿那边情况如何了,那个有坚硬外壳又尾巴长长的动物,不知道会否去追他们。幸而庄聿临时回了去,有他在,至少剩下的人不会乱,而周通与六子又能互相照应。 也亏得当时我反应快,在盛世尧发令时脑中没有片刻迟疑,想都没想就冲上前跨越,否则这时候又无可奈何地与他分开了。既然不能退,那就只有带上米娅继续往前,经过刚才那一茬,心里始终毛毛的,总觉得凉飕飕的阴风阵阵吹在后背脊。 走没多久我们就没法再前进了,因为有条看起来不算深但也不浅的长沟阻断了去路,山腹中有沟渠,沟渠中还有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正常的地理现象,但无疑我们是没法再前进了。长沟的两旁完全与山壁相连,所以要想贴靠洞壁一边走岸坡也不可能。 若还想继续往前,那只有下到沟里游过去了,但黑黝黝的水,看不见底,难保底下会否藏有别种生物,所以此举会是十分危险。我问盛世尧要怎么办,他观察了一会走向米娅,作势要把她推进去,米娅大急,哧溜一下钻到我身后,连连摇头。 我知道盛世尧必有其深意,所以并不去理会米娅,她见我这寻不到帮助,拉拉自己的裙子,又指指那沟中的黑水,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显然是怕脏水弄脏了衣裙。盛世尧一个箭步上前就把她给揪住了,再次拖到沟边,这时她突然手指上方,急切地说着什么。 我立即把手电筒往上探照,并未有何发现,就是普通的石岩顶层,但当光射到角棱处时,顿了顿,再定睛仔细看,竟然发现那处有一寸左右的缝隙,这条缝隙十分长,从沟前十几米远处就开始有了。盛世尧松开米娅,只见她走到石壁前,也不知在上面摸索什么,很快就见她好似拽住了根线般往后方拉,拉完一根又隔开两三米远去拉另一根。 我走近了去看,发现是一种极细的黑线,原本可能是压在石壁里的,在米娅的指示下,我拉住这边一根向外拖拽,她拉住那边一根,很快就见顶上的细缝口出现了东西,等那东西伸出外多一些时,了然而悟,是细竹排!原来交通工具藏得这么隐秘,而从这点无疑证实了米娅对此内的熟悉。 竹排被拉下后,有长约三米,宽约一米五,足够三人在上了,黑线就是缠绕竹排的捆绳,什么材质我看不出,用力拉了拉,十分牢固,完全扯不断。米娅又从顶上拉下一根撑竹竿,这回是工具齐全了,这就是所谓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方法能过坎的。 三人上了竹排后,我与米娅坐在前头,盛世尧在后用竹竿撑船而行。原本米娅要求她来撑,我把她拉了坐下来,到了这时若还对这女人不防备的话,那就真是糊涂了。不管良善,以她对此山腹之地的熟悉,就绝不能小觑了她,盛世尧也用眼神示意我看好人。尤其是在这黑水沟中,万一她借地形之利跳入沟中潜走了,那我们可真没处去寻。 其实这长沟是有些坡度的,我们刚好是顺流而下,所以即使不用竹竿撑,竹排也会自动在走。影月已被我悄悄握在了右手,左手则牵着米娅的手,目光紧凝旁边的黑水,以防有凶猛水生物突然冒出。近一个多小时过去,也没有任何突发异状,反而我因长时间保持高度紧张而肌肉僵硬,回头看了眼盛世尧,知道他看似闲散地站在最后,实则也在戒备。 反倒是米娅,她兀自埋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一路过来很沉默。只要她不心生逃跑之念,我也没想去管她,稍稍松了松筋骨,可就在手脱开米娅的瞬间,她突然动了,一个纵跃就跳进了沟中,盛世尧疾掠而来用撑竹竿拍击,但到底是从后到前,慢了一步,被她一个闷头进到水底,不见了踪影。 正文 201.米娅(2) 我懊恼不已,怪自己太过粗心,怎么就对这女人懈怠了呢?盛世尧眸光扫略了一圈后,回转过来看向我,淡淡道:“不用太在意,此处地形对她而言太过熟悉了,有心想逃总是能找到机会的。”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嘴上没说,心里还是很压抑。 之后我沉默地坐在那,脑中分析前情后事,越想越心沉,看向米娅的目光也越发犹疑。 整件事都透着诡异,若说前方有米娅害怕的事物,那么在岸上时她就会有所表达,可她却是在意盛世尧把她推到水中,怕弄脏了裙子。既然如此珍惜这条裙子,那么刚才她又为何突然跳入水中逃窜?明显是自相矛盾。所以基本可以肯定,之前她不肯下水的原因是在撒谎,而她那般做是为了假装被逼无奈才找出这艘竹排,掩饰了她其实是想引我们下沟中的目的。 往回推想,不由觉得寒栗了,我低头看放在脚边的石罐,不会里面的食物其实...... “食物是好的。”身旁传来盛世尧肯定的声音,经过刚才那番后,他没再站在最后面,而是两人并排而坐在竹排中间位置,并卡住了竹排不让它前进,他说:“有没有毒,我一试便知。食物是她换取我们信任的第一步,所以她不会在这里面下文章。” 我沉吟了下,问:“那会不会在换食物之前,她其实是对我们没恶意的,直到硬拖她去到那个阴风口处,且把她带到了这边,才起了恶念呢?” 盛世尧轻摇了下头,“小小,你把人心想得太善良了。她也吃准了你是最容易心软的,所以就从你下手,博取你信任。从一开始她躲藏在角落被我们抓住就有问题,当时判断她是遗留于此的姡族人,出来寻觅食物的,可事实上她有一个很好的藏食地,这是疑点一;她对这个山中腹地熟悉如家,如果她想逃,在钟乳石与石笋林立的那里,就完全可借由地形优势逃跑,可她没有逃,假装对你穿的长裙很感兴趣,并获得了你的信任,这是疑点二。” 经由他这么一分析,顿觉有理,由此可见,他老早就怀疑米娅了,或者说他从未对她放下提防。“还有别的疑点吗?” “有,阴风口前她表现得十分惧怕不敢上前,显然她是明白那里面有什么,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在钟乳石地段就向我们示意不要往前呢?到了那处,她想乘乱而逃,是我一直留意着她才没被她逃脱并带到这边来,而她对沟前竹排藏于何处也了如指掌,可见阴风口这端她根本就来过,那之前的恐惧显得就假了。” 如此说来,其实这个米娅处处露了可疑之处,却被忽略了。 “好了,别再去想了。”盛世尧沉了声对我道,眸光凝着竹排四周的黑水,“从刚才她跳下去到现在,我一直观察着水面,也用竹竿在里面挑,并未发觉她有悄悄回游。也就是说前面沟中不大可能出现危险生物,否则她绝然不会冒这个险。姑且先向前行一段路再看看,盯紧水面,若有异动立即告诉我。” 我慎重点头,再不敢有任何懈怠,眼睛瞪到抽筋,都没移开半刻。越是静谧,越加觉得气氛诡异,深呼吸一口,都觉得紧凝的不行。不出十五分钟,我们面临了一个难题,因为竹排飘到了一处岔路口,这下连盛世尧都犯难了。原本想只要没发现米娅踪迹,就意味着前路是无险的,可出现岔路,要怎么判断她走哪边? 可见米娅每走一步,当真是有计划的,她是知道前面有个岔路,所以提前跳进沟水中潜逃,只要我们判断错误,那么就彻底摆脱我们。我仰起头问盛世尧:“怎么办?我们不如退回去再作打算吧。”总觉得前面有什么陷阱在等着我们,唯一有效的规避方法就是回避。 盛世尧沉凝了半刻,点头,“也好,先回岸上再作打算吧。”可等我们转身欲往回时,不由惊愣,怔怔而问:“怎么会这样?”明明来时只有一条路,可现在回头却发现那条路不见了,是幻术吗?盛世尧用竹竿戳了戳,果真有戳到实物山石,那就不是幻术了。他用灯光扫略了四周一圈,嘴里存疑:“再生岩?” 我见他看出了端倪,连忙问是怎么回事,他不太肯定地道:“我以前并没见过,只听说过有一种岩石在某种特定条件下,会快速再生,换句话说就像是岩浆倾注而下并在空气中瞬间凝结。”快速再生的岩石我是没听说过,但他说岩浆,却立即就领会了,心中升起惊意,若真是此般道理形成了这道石壁把我们来时路给阻断的话,那意味着我们头顶的岩石层里就可能有岩浆存在,那岂不是随时都处在生命终结的危险下? “不一定。”盛世尧蹙着眉看了片刻顶端岩层后,“岩浆属高温,如果是平铺在上方这片岩层上,那就有可能把岩石融出缝裂口来,然后岩浆灌注而下,那此处顶端的岩层面就会凹凸不平,甚至凝结成钟乳石那般,可现在能看到的面积范围内都算光平,除了石块本身的凹凸外,并没有多出岩块。所以很大可能是只有一小部分区域,储存了岩浆在里面,在我们刚好经过这片区域,人为的把岩浆放出一部分,凝结成了这堵墙。” 一听他说人为,我立即想到了米娅,惊疑而问:“难道她刚才躲在这里?”环视四周水面,不见有动荡波纹。盛世尧低道:“别找了,她早跑了。原本她可能就藏在这附近,利用我们回头瞬间看到没了去路时的片刻晃神,乘机偷溜了了。目前也先不管她了,我们离开这里再说,万一岩浆再下,躲都躲不掉。” 随便择了个方向,撑动竹排而前,快速离开了那岔路口。这回也不盯水面了,我全程用手电光照着顶端的岩层,以防万一某处破裂,岩浆倾泻而下。事实证明,我是多虑了,沿途一片静寂,没有我担心的事发生,脖子却因为一直仰着而酸疼不已。 盛世尧在旁道:“不用看了,这里空间阴冷,不可能会有岩浆的。” 咦,他不说我还没发现,确实感觉到周遭变凉了,且明显有气流扑面而来。长沟的坡度也越发大了,完全就是向下直冲的,像是峡谷漂移那般,是盛世尧不断用长竹竿撑进沟内深处,才使得速度放缓。以这般冲势,我们是在往山下而行啊,到后来速度已是不得掌控,盛世尧索性放弃了去撑,与我一同俯身趴在竹排上,手牢牢扣住竹排缝隙。 因为水流的急湍,不可避免有水冲到竹排上来,把我们身上都打湿了,这时也顾不得黑水脏不脏,能控住竹排不翻身,滚进沟水中就不错了。 感觉到阴风越来越大,心中也越来越沉,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可是当黑水中突然冒出一个庞然大物时还是被吓了一跳,因为它一下就拔出水面好几米高。没功夫细看,眼见竹排要撞上去了,盛世尧用竹竿往斜横方向狠力一卡,并用手去抠旁边凸出的岩石,终是将竹排遏止在了离那庞然大物几米之远外。 当啪啪巨响传来,顶上有碎石飞落时,我才看清前方那庞然大物犹如巨型长虫一般,伸出水面的不知是什么拍打在顶端的岩层上,仔细看时发现它的身上也有类似金属的坚硬外壳,不由惊想,难不成这长虫与我们之前在地面裂口处碰上的是同一种生物? 由于它体型的纤长,所以不可能将整个沟渠切面堵住,相比之前我们遇上的那头,这个要相对小一些,尾巴甩出来的威力没那般大。我想也没想把影月拔出塞给盛世尧,这时候神刀在他手上比在我这有用得多,当长虫的坚硬长尾巴甩向我们时,盛世尧足尖在竹排上一点,人飞跃而起,扬臂挥刀,只闻咯嘣声响传来,看到那长尾快速抽回。 有什么掉落在竹排上,我低头探照了一看,发现是长虫尾巴上的坚硬外壳。果然世间任何物,一般极少能敌得过影月的锋利,长虫吃痛,开始胡乱拍击顶端岩层,将碎石拍下不少,砸在头上生疼。盛世尧一沉眉,对我低语:“小小,等下你一定要想办法借用竹竿把竹排从它身旁撑过去。”话声落,他就再次从竹排上跳起,而这次是跳往一旁的山壁,乒的一声,他用影月刺进了石内,整个人就贴在了石壁上。 长虫似发觉了他所在,本在拍击顶端的长尾立即扫向他。我知盛世尧是有意吸引长虫注意,不乘此时划过去更待何时,俯身用力拔起竹竿,没了卡力,竹排立即顺坡而冲,我没盛世尧那般敏捷的反应,只能拼命用力把竹竿插进水中来移动竹排的方位,好不容易才移到长虫的侧方,竹竿一松,连人带竹排冲了过去。 没等我心中有窃喜,就听一声焦急提醒:“趴下!”出于本能对他指令的服从,我往前一个扑倒,只觉有什么从背脊上方扫略而过,带了一股劲风。 正文 202.意外出山 我条件反射回头,就见长虫的尾巴砸向了正后方的竹排,心中惊恐,这一砸下来,竹排绝对要散。就在这时,突见盛世尧从空中飞跃而来,目标正是长虫的尾巴。 在我惊愕的目光中,他的人骑在了上面,也因为他这纵身一跃,把原本垂直而下拍击的长尾撞偏了,擦着墙面而下,最后竹排只被扫到一个角,可即便如此,力量也不小,将竹排后半部分一下都压进了水里,我身体向下滑,反应迅捷地抠住竹排缝,才没从竹排上滑落,只是半个身体都沉入了沟水里。 感觉不对啊,这虫子怎么好像能看到?脑中电闪而过,恍然而悟,大声喊:“盛世尧,那不是长虫的尾巴,是它的头,它能看到我们!”不管这提醒对盛世尧有没有帮助,都必须立即告诉他,而就在我话落的瞬间,听到一声无法形容的鸣叫,紧接着盛世尧就从顶上跳到了竹排最前方,一下就把本以倾斜成四十五度角的竹排给又压了上来。 我们本就在斜坡上,这么一来就又顺水势而下滑了,转眼就滑出了数十米,这时我才从竹排上爬起来回转身去看,发现长虫在一点点往水里缩,竟是没有追来。想起刚才那声鸣叫,惊异地问:“你对它做了什么?” “刺穿了它的脑门。”盛世尧淡冷开口。我僵直地扭转视线看向他手中的影月,那上面还在滴着黑如墨汁的液体,这是那长虫的血?黑色的? 见长虫缩进水中后,就没再冒出头来,应该是不会再来追击了,这才舒了口气,后怕而呐呐问:“这到底是什么生物啊?是虫子吗?”盛世尧点头,“是一种长在水底的长虫,这条沟渠原本不是流的水,而是岩浆,长虫就是生在岩浆液中的耐高温生物,它的外壳其实是被包裹了厚厚一层的岩石,所以坚硬如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条长沟内不止一条这种长虫,否则沟水不会变这么黑。” “什么?你是说这沟水变成黑色是因为这种长虫?”我惊讶不已,更多的是心底发毛,不止一条,那意味着后面还可能再遇上?盛世尧倒没怎么面色变化,只淡声说:“刚才我骑在它身上时,看到它身体两侧会有黑汁液喷射,比水色还要深,应该是它自发的会产这种汁。” 我留意到他手臂上全染了黑汁,不由担心,“这墨汁不会有毒吧?”他摇摇头,“不会,若有毒你我也就不会还能没事了,沟渠里的水就会带有毒。这应该只是此长虫的一种特殊分泌方式,可能能够催发它的潜能力量。” 想想也有道理,米娅对这里如此熟悉,若是有毒,她也不至于钻进黑水底下潜逃了。总算一场有惊无险,两人都没什么损伤,但心里有数,这还只是开始而已。臆想中再遇长虫的画面倒是没再出现,只是水流越见湍急,而我们的长竹竿也在刚才与长虫激斗中不知去向了,所以完全无法控制竹排漂移的速度与方位。 期间多次路遇转折口,碰撞到边角,又再弹开,几次竹排都险些翻身,可谓惊险不断。到得水流不急处稍稍能缓口气,可也就真是缓口气的功夫,立即又迎来下一波的“激流勇进”。如此折腾颠簸了有近两个多小时,逐渐变成缓坡,竹排速度也终是慢了下来。 但我却反而无法放松了,因为发现空间越来越大,沟渠不再是沟渠,变成了长河,光宽度就有十几米,高度也在加高,一下就变得十分空旷。我深吸了口气,忧心重重地问:“前面不会有什么在等着我们吧?”这种宽敞空间,若有长虫出没,估计就得是之前裂口袭击我们的那般巨大的了。 盛世尧并未回我,精目在昏黑中探察,而过得半刻,我们惊异地发现前方有个巨大的洞口,这是......出山了?简直难以相信,以为等在前方的是比之前更加凶险的遭遇,绝没想到会是一个超大的天然洞口等着我们。竹排自行飘到洞外时,都还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但抬头可见夜空,确确实实我们出了洞,到了山外。 我直觉侧转去看盛世尧,见他脸上也浮着犹疑之色,显然连他都有些不太相信能够这般轻易就出了山中腹地。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呢?明显不是我们上来的位置。 水上飘了一层雾气,使得视线朦朦胧胧,依稀看到山影重重,四面都环山,我们好似进入了一个峡谷。竹排飘到了水面平静处,竟不再动,视线可及范围内都还不见岸,没了撑竹竿,我们要如何前进,总不至于一直都在这河中心飘荡吧。 此处水并不像之前长沟那般黑,不能说清澈见底,但也看起来是正常。若以此来判断,这里应该是没有那种会分泌墨汁的长虫。办法是人想出来的,踌躇片刻,盛世尧就解开绑缚竹排的细丝,抽出一根细竹来,虽不比原先的撑竹竿粗壮,但用来渡水还是可以的。 竹排终于渐渐靠岸,脚踏实地总比在虚浮的水层上要来得心安。跨上岸时,我有片刻的晕眩,但不过一瞬,也就没在意。可惜了那罐蜂蜜芝麻糊,在与长虫激斗时掉进沟里了,到底还是没吃成。 沿着河岸,我们往前走,渐渐发觉此处似有人烟,因为沿路可见被开垦了的地,地里还种了菜。山中雾气沉浓,视线越发看不清了,即使手电光照着,也就两三米的可视范围。盛世尧决定不再往前,确定了此处有人烟,就意味着我们可能真正进入了神秘部落,也或者是到了另外一个部落,以防万一,还是天亮后雾气散了再作打算。 找了块山前的空地,席地而坐,一直处在警戒中倒没觉得,此时安静下来打算休息就开始觉得冷了,之前大半身体都浸在了水中,所以身上衣物都是湿的,被山风一吹,抵不住的寒意渗进骨子里,簌簌直打冷颤。盛世尧见我如此蹙了蹙眉,低声说:“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拣些干柴回来点火。” 我没意见,看着他走进浓雾中,依稀可辨颀长身影在近处,知道他没走远,也安心。又是一阵风吹来,我环抱住自己双膝,尽量蜷曲在一起,可寒意加上我本身的阴气散发,使得咬紧的牙关都在咯咯打颤了。盛世尧回来时,就是看到我这幅浑身颤抖的样子,二话没说,解了自己的衬衣脱下来给我披上,他自己却是光着膀子。 我想说这样他会冷,可是冷到僵硬,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不知从哪摸了个点火石出来,把火给点燃了,很快一个小篝火就架了起来。幸好山中林木多,也不担心会没柴可烧。 盛世尧回身扫了眼我,突然道:“把湿衣服脱下来烘干。”我怔愣住,他眉色不动地继续说:“我在前面再点一堆火,你脱下衣服后就递给我。”说完他就往前了两步,把木柴架好,又点燃了一堆篝火,然后头也不回地下令:“拿来。” 我略迟疑了下,还是听了他的,缓缓脱下黏在身上的湿衣服,那本身也是他的外套,然后递给了过去。他接过后,隔了数秒又道:“还有裤子,也拿来。”几番挣扎,悉悉索索剥下了牛仔裤也递了过去,幸而他的衬衣够长,而我身形算娇小,所以将他衬衫穿上后,能遮到大腿,也不觉那么尴尬了。 但他在数分钟后,突然轻咳了两下又问:“还有没有?”我一下脸就红了,口吃着回:“没......没有了。”他默了片刻,低声道:“湿的穿了不好,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无需对我防备。”我哭笑不得,呐呐小声说:“哪里有对你防备啊,只是......只是那个我自己来烘就行了,你别回头啊。”如此他才没再出声。 假装悉悉索索的整弄衣物,然后凝着他光裸的肩背发呆,笑话,就是再粗线条,我也不敢在他面前把衬衫底下仅剩的衣片脱下来烘干啊。也总算篝火够旺,很快贴身衣物也渐渐干了,寒意不再如之前那般强烈。等到盛世尧把衣物都烘干后递来,我只接了自己的长裤,剩余那件外套没拿,“这件你穿吧,我穿你衬衣就好。” 他倒也没拒绝,沉默地把衣服披上,等我穿戴好后,他回转过来,黑眸凝向我,莫名的我脸颊绯红了去。刚才那般暧昧场景,都没觉得有什么,反倒是被他一看而羞涩了。他起身走至我身旁,在火堆里添了些柴后,就将我揽于身前,“睡吧。” 我乖巧地点点头,确实是困了,刚才发呆时就开始上眼皮与下眼皮打架,强撑到了这会。他胸前热热的,透过衣物暖意传至我周身,安心地闭了眼。但在下一刻,就觉唇角温软轻触,睁开眼,对上近在咫尺的混黑眸子。 正文 203.奢望 以前总觉他的眼神深邃得让人无法透视,加上曾经魔瞳的沦陷,使得我对这双黑眸有着惧意。现在看来,其实不是难以看透,而是他的眸中毫无波澜,无一丝情绪动荡。若起浮沉,我能读懂,就如这刻,他眼底漾着的叫温柔。 温软的唇瓣抵在我的嘴角,轻轻的,他忽然伸了手,盖住了我眼睛,然后,细细琢过唇角每一寸,划过脸庞到耳畔,轻语:“小小。”我甜了嘴角的弧度,一声轻唤胜过任何甜言蜜语,他本就不善表达情感,能从他的每一个肢体语言中,感受到他对我的爱意。 我学了他的语调,闭着眼轻咬那三字:“盛世尧。”他轻哼了声,立即改口:“阿尧。”然后从指缝中偷看到他嘴角弯了弧度,我心里如灌了蜜糖,原来快乐是如此的简单。无需风花雪月浪漫,也不用山盟海誓,仅仅只要依靠在他怀中,唤一声彼此的名字。 迷蒙中睡去,潜留的意识层想起一直忽略的一个事,我忘记问他来这神秘部落的原因了,实在太困,眼皮睁不开,且等睡醒后再问吧。哪里想,这一睡整个人就昏沉了,似乎怎么都醒不来,明明听到盛世尧在唤我,可就是睁不开眼,意识停留在半昏沉半朦胧状态。 盛世尧唤不醒我,就没再开口,默声将我背在身上开始走。我能模糊感觉自己的脸颊贴在他颈侧,每走一步,都会轻轻相碰,这不是我们最亲腻的姿态,却好像是他第一次背我。若是能睁开眼睛看看他,应是很好。 只是我为何醒不了了呢?难道是昨晚受凉生病了? 好吧,且当享受一回福利,我安心地放任意识流离。再次有知觉是一种莫名沉痛从心中泛开,我很吃惊,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感觉?静凝半刻,发觉自己不再是被背着,而是平放在某处,耳旁有噪杂的语声,听不清楚谁在说话,也听不出在说什么,仔细辨认,始终没找到盛世尧的声音,不由开始惊慌。 当意识逐层清醒时,我感觉到了萧杀的气场,似乎就来自我身旁。这时听到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说:“中了我的巫魂蛊,你还能坚持到现在,当真算是厉害。只是蛊已渗入你血脉,哪怕你再强,都难逃我控制了,我看你还是束手待毙吧,别再顽抗了。” 这人是谁?她在对谁说话?心中泛起疑问。 突然心中浮起一道黑雾,张牙舞爪地越变越大,渐渐成了形状,我倏然而惊,是蝙蝠!不,这不是我心里所想,而是盛世尧的,他在我身旁,我窥到了他的心绪,这是又一次要催动魔性,让魔神蝙蝠主宰吗?原来意识层里感觉到的萧杀,都是来自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动了怒?骤然想起刚才那个女人的话,巫魂蛊!她这话是在对盛世尧说,意思是我们中了她的巫魂蛊?怎么会?我们何时中的? 之前一路惊险,蛊已经根深蒂固地植入了脑中,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生物。加上现在说的这个名字,光听就知道不妙,心绪翻涌,急欲苏醒过来,可明明意识已经完全清晰,眼皮却始终沉重,头也钝钝地在疼。了然而悟,这不是着凉感冒引起的,定是在不防备之下中了招,所以才会昏沉不醒。 我尝试过在心中对盛世尧喊话来遏止他魔性再起,可完全无效,他似感应不到我,蝙蝠的黑影已经如露出了獠牙的恶兽一般,眼睛发红。 耳旁似听到女人惊惶的声音在喊:“不好!他不知道在催动什么巫术,大家快上,务必要把那女娃抢过来!”紧接着就是一阵轰乱,时而听到耳旁脚步声急促,但在靠近时又遏止,惊叫不断。这方盛世尧的魔性根源,蝙蝠已是通体发黑,唯独眼睛如幽红的火光烈焰而烧,甚至那火开始蔓延,烧至各处。不知是我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事实如此,仿佛看到盛世尧置身于烈火焚身之中。 四肢百骸涌出各种酸涩疼痛,泛遍周身,如一道惊电劈进脑中,剧烈疼痛之后,我竟然能撑开眼皮了,而所看到的一幕却是让我悲恸万分。 不是幻觉,盛世尧就在我侧方一米之外背对着我,他的周身正有绚红的火焰在燃烧,那火焰冲天而燃,真的是烈火焚身吗?想要张口,却根本无力,看到好些人都倒在地上,脸上清一色带了副鬼面具。再定睛看盛世尧身上的火,似乎是虚妄之火,并没有真正烧燃起来,甚至他的衣物都还完整,可我这处却能感觉到那热量扑面而来。 “啊!”一声惊呼从前方传来,我转眸去看,看到那处还站了两三人,从身形判断依旧是女人,同样带了鬼面具,只听中间那人道:“你们看他的手指,他好像在把我的蛊给逼出来了!不能让他得逞,你们助我!”说完那女人盘膝而坐,嘴中喃喃念着咒语,身后两人伸掌在她头顶,黑气悬浮而起,慢慢凝聚成一团,移到坐着的女人前面,只闻一声沉喝:“起!”女人掌推那团黑气,直直向盛世尧面门扫来。 我不知哪生出了力气,直觉,也是本能的扑向盛世尧,当我的身体触及他时,灼烫几欲将我神智吞灭,目光与他相对,看到那幽红的眸中出现惊色,余光中黑气已到眼前,我一个翻身,将后背挡在了他身前,有什么没入了我身体,不知道要如何形容那感觉,是一种仿佛体内各个器官都被翻搅了的疼。 我几乎是颓倒在盛世尧面前的,看到他眼中流露出惊痛,下一瞬,感觉有股力量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了前方,无需回转目光,只从接连的惨呼声也知对方都受伤了。可在我无力的眼光中,盛世尧周身的火焰慢慢熄灭,他的嘴角溢出血,然后,向我缓缓倾倒而来。 那抹越来越近的红,刺痛了我的眼,很难接受现在的情景,明明我入睡前带着甜蜜与喜悦,感受着他独有的气息安然入梦的,为何醒来却像是老天爷变了脸,一下就到了末路。想要张开双臂去揽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颓倒在我身上,四目相对,他轻喃我的名字:“小小......别怕,我在这。” 盛世尧......泪夺眶而出,滚落两旁发中。我们似乎永远走在一个无限轮回中,他一次次催动魔性大伤元气,再一次次恢复过来,可终有一日,这个轮回会终结。到那时,我该怎么办?再也不要这样无能为力地看着他气息孱弱,老天爷,如果我终将遁入命运的轮回,那么请让我有能力来挽救这一切吧。 一声长啸划破苍空,模糊的视线中又一次看到巨型蝙蝠在盘旋高空,且不止一只。一次出现是为偶然,两次出现是为碰巧,那么接连出现,就绝不可能是巧合了。已能肯定,这群蝙蝠在跟着我们!突然其中一只以雷霆之势向下扑来,堪堪就是扑向的我们。 焦急、惊慌、沉痛,各种情绪纷涌而来,可我无力再去翻身将盛世尧护住,只能睁大眼看着那巨大的黑影压来,到得近时,我本能的闭眼,心知蝙蝠这一记重击无论是我还是盛世尧,都将承受不住,或许,它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可突觉身上一轻,急睁开眼,就见那巨型蝙蝠用身前的爪子抓起了盛世尧,将他抓上了天空,几次看到盛世尧欲抬手反击,但都只抬到一半就垂落了下来。他每次催动魔性后发功,都是一次剧创,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所以这时,他根本无力抵抗蝙蝠的袭击。 又有一只俯冲而来,仍是扑向的我这位置,知道这一次是轮到我了,心道也罢,无论生死,都与他在一起,也算是老天成全我们一场。可耳旁却传来女人的惊呼声:“拦住那蝙蝠,它想带走女娃!”几道身影拦在了我身前,立即将我给围在中间,巨型蝙蝠俯冲到低空时就在那盘旋,似找切入口而下。 甚觉莫名,她们为什么想要得到我?刚才没苏醒时,已听到对方是要把我留下,盛世尧自然不肯,与她们拼斗在了一起。 蝙蝠尝试突下袭击,但这些鬼面女人似乎都不简单,身上凝了邪气,举掌间都可看到有黑雾冒出,竟似能与那巨型蝙蝠匹敌。又一次长啸声起,那蝙蝠飞向了高空,我只能绝望地看着盛世尧被它们带走,离开视线。 心莫大悲,想过很多种可能,都不曾想过眼下这种。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竟然都成了奢望。万般悲痛从心起,在意识失去的最后一刻,我觉得心中有了恨意,恨上苍的不公,恨命运的捉弄,恨......自己的无能。 正文 204.为什么 我又做了那个梦,那个做了无数遍的梦。漂洋过海到岛上,推开门,看到黑衣男人静卧在塌,梦做了太多次,都变成了本能地去按照剧本上演戏幕。悄声走近他,低了眼凝看那张熟悉的脸,以前不知道他名字,现在印刻在我心底,他叫盛世尧,盛世尧的盛,盛世尧的世,盛世尧的尧,每一个字都独一无二。 不管这个梦代表了什么,预示了什么,我都难抑心中情感,俯身而下,将脸轻靠在了他胸口,然后双手环住他两侧,紧紧的,把他拥在怀中。闭上眼时,心念间冒出一句话:盛世尧,这次换我来守护你。这是一句誓言,但非我神智能控制,仿佛就潜藏在我的意识层中。 不过转瞬,我就意识到那是应宁的心声,她与我融为一体,能感知我所有的悲痛,也能透析我心中最深处的意愿。可誓言只需动动嘴皮就能说出来,要怎么做到? 每一次我都是被保护的那个,面对非自然的特殊外力,我渺小的犹如蝼蚁,总被捏在对方的鼓掌之间。心中轻念:应宁,如果你在我身体里,我们魂神相通,那么将你的力量给我吧,让我拥有能力来守护他。 意念之间在翻转,身体却犹如处于炼狱,各种不同的痛刺进我每一寸神经,且在不断加大,我是在这无法忍受的疼意中醒转的。眼前一片漆黑,隔了半响才发觉有块黑布盖在我脸上,醒来反而不觉得那般疼了,只感觉全身上下都是酥麻的。 “醒了?”有声音在耳旁问,我辨认得出,正是那之前与盛世尧相斗的贼首。她也无需我应答,一下抽走了脸上的黑布,鬼面呈露在眼前,心跳不可避免地加快了速度。如此近距离看这张鬼面,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怖,可看到鬼面之后的眼睛,带着某种邪气。 她突然开口问我:“想看看我的脸吗?”我轻蹙了下眉,不懂她何意,但见她伸手到耳后,拉开了绑缚面具的细绳,然后鬼面一点点拉下,露出她本来的面目。 我的眼睛越瞪越大,到最后满眼不敢置信,米娅?!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戴鬼面的女人会是米娅,她竟然会说汉语!可是她的声音......为什么会与之前不一样?现在这种相对要苍劲一些,像五十来岁妇人的嗓音。再细看,发现她的额角也有纹理,似乎,她要比米娅老了些,难道说她是米娅的母亲,只是两人长得相像? 可当我视线划转而下时,就知不可能,她们是同一人。因为她的手,我尤其记得清楚,也令人印象至深。黑黑的,指甲缝包括整片指甲,都是黑的,指节分明,指关节特别粗大,当时以为她是长期劳作且用手扒地上赃物导致,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她面无表情地瞥过我脸上神色,“你倒是能沉住气,没错,我是米娅。”顿了顿后,又道:“你能发声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能回答的会回答你。” 我眸光闪了下,轻咳了声,果然如她所言能够出声了,只是我不知要问些什么,应该说问题太多,根本无从问起,最终化成三个字:“为什么?” 她似愣了愣,没想到我会问如此简单的问题,过了片刻才回:“没有为什么,因为这里是姡族,不允许外人侵入。” 我勾起唇角冷笑,嗤声而道:“荒谬之极!如果不允许外人入侵,为什么不在我们踏入那山腹之地时就警告我们?之后种种,又是装疯卖傻,又是假意迎合,是为哪遭?明明就是你有意引我们到这里来,居然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姡族不许外人侵入这种狗屁理由。” 米娅眯了眯眼,淡声道:“你情绪太激动了。” 我真想一拳砸过去,打得她满地找牙,外加爆粗口,情绪能不激动?她们害得盛世尧那般惨,现在也不知生死,留存在我脑中的影像都是他垂到而下,以及巨型蝙蝠抓走他飘然而离的画面,恨到咬牙切齿都不外乎如此,她居然还说我情绪太激动。 我想我眼中的愤怒再明显不过,若是眼神能杀死人,那米娅已被我杀死了不止一次。 她目光定视在我脸上数秒后道:“你也别怪我,很多事都是有原因的。其实在你们上到山腹之内时,我就收到警报火速赶上去了,假如你们在看到两族交界处的石碑而止步,那么我不会来动你们分毫。但显然你们有所图,并没有理会那警告,走入了我姡族界内,所以勿怪我之后骗你们入瓮。” 听到这为之气结,她说得可谓理所当然,彷如我们进到那地界,就侵害了她们利益一般,事实上呢?我们连那什么姡族的人影都没见着一个,何来侵害一说? 米娅沉凝了我片刻,突然问:“可知为何姡族没在那山腹中生活了吗?” 我闻言一怔,目光扫略四周,有顶篷,四方屋,虽然很普通,但与山腹中我们见到的姡族人生活环境大不通,迟疑地问:“这里是不是我们竹排顺流而下飘进的山谷内?” 米娅点点头,“没错,就是你们出来的地方,这是我们姡族人移居后栖息之处。相比之前,越加隐秘,也几乎没有人能再进入,你们两人能够通过层层关卡,进到这里,不得不说那个叫盛世尧的男人十分强,只可惜......” “你闭嘴!”我愤然呵斥,怒瞪着她,任何关于盛世尧的微词,都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 她也不介意我的态度,径自而道:“我们之所以没在山腹中生活,是因为青乌族。”我蹙了蹙眉,她为何执意要说起这事?青乌这个名字,好似在哪听过,有些熟悉。 许是我脸上的困色被她察觉了,所以她在顿了顿后道:“青乌族就是你们进入山腹之中见到的第一个部落。在二十多年前,青乌族与我族是毗邻而居,以石碑那处为界,各自居守一方。可青乌族人贪婪,他们觊觎我族的神术,缕缕有人越过界线,想来窃取我族密不外传的阴阳神术,都被我族长老发现,将其惩戒再驱之。竟没想他们怀恨在心,布施毒计,毁我姡族生命之源,我族只差一点就遭灭族。最后不得不避离到了此处。” 这是一个两族私怨相争的故事,我没兴趣听,而且只要转一下脑子,就听出了她话中藏了话。冷冷讽刺道:“是你们本身就有意迁移到此地了吧,别说得好像是逼于无奈。这个山谷,无论是从隐密性还是资源可利用性来看,都比那山中腹地更适合人群生活,且两地相离甚远,也不是贸贸然说想退就能立即退回到这里的。” 米娅的眼神中流露了惊愕,我讽笑了声,继续道:“还有,你说青乌族布毒计害你们姡族差点灭族,我就不信凭你们拥有巫术的能力会不对其反击,否则青乌族又何以也整族不见了人?所以,米娅,你无需把姡族讲得太悲情,把你的最终目的讲出来吧。” 说到这里,我已经失去了耐心,就如豪赌的赌徒,只想一把梭哈开到底,揭开谜底,早死早超生,也好过现在这般听着她模棱两可的话中藏话。 米娅眯起了眼,盯我半响,终于笑了起来,“女娃,当真是不能小觑了你。既然被你道出了后情,也就不瞒你了,确实如你所说,这片山谷是我姡族早就觅得的一块良地,本已引了族民过来,在此开垦荒地,山腹之中留剩的都是族中懂神术的人,原因在于我带你们取食的那片斑斓彩石之地是巫神能源采集之地,即便是现在,我为长能力,仍需回到那处去。 也正因此缘由,才恰逢你们牵动藤梯偷进山腹,藤梯本是青乌族人所制,但在那次他们阴险设毒计害我族人后,也被我们将其驱离山腹,并把藤梯毁去,只剩一条隐于在暗处,以防万一下山要用到。藤梯上暗缠了警线,只要一牵动,我钟乳地界内就会有铃声响动,自然就知有人进来了。” 这么说来,她一早就密切注意我们了,那后来被盛世尧与庄聿抓住也是有意?却见她摇头道:“那倒不是有意,我本欲悄悄跟着你们,想看你们进山是何目的,竟没想那两个男的如此敏锐,没跟多久就被发现。在他们靠近时,我就感受到了两人暗藏能力,在未明底细情况下,以一敌二于我太吃亏,将计就计,假装以蜜罐贿赂你们,再巧施计谋将你们分开。” 此处“巧施计谋”指的是那阴风口处的长虫老怪吧,看她当时吓得簌簌发抖,我忍不住讥讽道:“你倒不怕那长虫一下把你给拍死了。” 米娅朝我眨了眨眼,一脸无辜道:“黑金刚是我养的,它怎么会拍我呢?” 我脸上表情顿时凝固,“你养的?”怎么会有人养这种长虫怪物?那就是说,阴风口她是故意引我们去的了,而她当时的害怕也都是伪装。 正文 205.巫蛊两派 人心当真是可怖,表露在外的面貌,只是一层虚假的皮,藏于内心的却是最恶毒的念。 米娅说在初到五彩钟乳石地段消失的那几十秒,其实是暗中用特殊管道唤醒沉睡中的长虫怪物,阴风口的裂口也是有机关的,她假装蹲在那簌簌发抖,其实是启动了机关。这里面的用心,她嘴上不说,我心中一细想就明白了,她对我们动了杀念。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会被盛世尧逮住且越过了裂口,原本只要盛世尧与庄聿不分开,那她绝不敢冒险出手,可偏偏庄聿因为简宁一而回了去。到这时,结果虽不如她意,却也是有效地将我们分开了。之后形势,早前已经分析过,大致相差不远。 想起长沟内我们遇上的那条稍小一点的长虫,我沉声问米娅是不是也是她唤醒的。她抿唇笑了下后道:“我们姡族有一种神术,叫作驯兽术,基本上大到猛兽小到虫蚁的动物,都能驯服。当然前提条件也得是从小驯养,那些野外而生的动物驯化会比较难,但我们有特殊的方式和语言能与之沟通,不能像黑金刚这般为我所用,但也能在合理范围内驱使。” 听完她这番话,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沙漠之行时陈炳那召唤掌控动物的秘术,这两者之间有着异曲同工之处。如此,这姡族生长在山中,根本就不怕野兽来袭。 界此,基本上前情后事都理了个遍,可其中关键的却都没说。比如,那个巫魂蛊何时下的?再比如,她要利用我做什么?我无心多作试探,直截了当问:“巫魂蛊是下在那蜜罐中还是钟乳石的滴水中的?”这两样是唯一从口中而入的,若要下蛊,也就只可能是这时候了。 米娅眼珠转了一圈后,抿唇而回:“都不是。”我追问:“那是何时对我们下的?” 她却抛了一句令我吃惊的话:“不是你们,是只有那个与你一起的男人中蛊。”我不信,怎么可能会只有盛世尧中她的蛊呢?她看我一脸疑色,不紧不慢地道:“蜜罐与水完全没有问题,原本我也没打算对你们施蛊,要培养一只成型的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知道为什么黑金刚能长这么大吗?它们原本就是普通的长虫,是因为在它们的脑中植入了巫魂黑蛊,才暴长成这样的,蛊与它们同生,现在你明白为何那男人会中我的巫魂蛊了吧。” 是因为......盛世尧用影月刺穿了长虫的脑子,那黑血喷射于他外露的肌肤上!可是,蛊不应该是虫子吗?难道那蛊钻入皮肤内的速度快到连盛世尧都没察觉? 不,直觉否定这一点,他定察觉了,只是瞒着我不说而已。 只听米娅轻笑了声,“你别自个胡乱猜了,有形的蛊是虫子形态,但种入黑金刚头部的巫魂黑蛊则会随着岁月年长变成无形,直接就融于头部黑汁中。也刚巧你男人够狠,偏偏就一刀刺入它脑中,要知道这一刀下去,可是将我养了十年的心血都白费了。”她脸上假意露了很心疼的表情,我看得非常刺眼。十年?那阴风口那只岂不是年数更长? “中了这巫魂蛊会如何?”我问了心中最在意的问题。 “巫魂蛊,是我姡族最神秘的蛊,它会从皮肤渗入到血脉,传遍全身,到最后中蛊之人的血液会像黑金刚一般变成墨汁,魂魄也将受巫神所控。只不过,你的男人当真是强,竟然有能力将蛊逼出体内,若非我早先用雾瘴将你们神智所控,恐怕还真难将他制住。” 雾瘴?是我们出到山腹之外,遇上的浓雾?可是那无色无味,若有异状,我或许察觉不到,盛世尧定能察觉啊。很快米娅告诉了答案,原来浓雾本身并没有有毒瘴气,是因为我们身上染了长沟中的黑水,那黑水都是长虫体内分泌出来的,即使没有巫魂蛊,但与浓雾一中和,就反应成了毒雾瘴。 而我其实在上岸时就已经有片刻晕眩的预兆,却被我忽略了。因为当时与长虫激斗时,下半身整个浸入在水底,所以雾瘴首先侵入我。这之间层层环扣,我们就是再小心,也防不胜防,因为首先就输在了地利上。 那现在只剩最后一个问题:究竟米娅为何要抓我? 与之前相反,米娅没有立即回答我,而是冷盯着我不语,神色在我而看,觉得是诡异的。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到现在,我似乎感觉她额头的纹路又多了一些。 好一会,她忽然问:“看出什么了吗?”我不懂她何意,面露困色。她又道:“是不是觉得我比之前看起来老了?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因为不但有人将我辛苦而种的婆耶树蛊毁了,还将我培育了十五年,几乎就将成功的尸蛊之王也陨灭了,你说这会是谁呢?” 我无法控制自己不面色发白,因为米娅看着我的眼神就在告诉我,她早已知道。于是,这才是她盯上我们的真正原因,而那臂蛊和尸蛊之王都是她养的? “婆耶树,是我姡族的族树,但它极难生长,不但需要特殊土壤与特有环境,而且它还是树中霸王,不允许有同族科的树共同生存。是我族长老花了很多年的时间才觅得那块良地,并以身试蛊,与婆耶同存,可却没想竟被你们这群人给毁于一旦。 你一定觉得奇怪,为何我在千里之外,却能知道这些事,就在前一段时间,族内仅剩的三棵婆耶树的其中一棵突然间就着火了,我就知道外面种养的婆耶蛊树出了事。因为同为长老所种养的蛊,它们之间有极强的感应,也就是说,同一时间,你们等于毁了我两棵婆耶树。” 米娅眸光早已变寒,面容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和善,我心知不妙。既然婆耶树蛊她都如此在意了,那后面的尸蛊之王定是更加重视,倏然明白为何会有鸟怪在那守护石池,后面为何又有山魈群与老怪守护养蛊池,原因在于米娅是它们的主人!这一切都是她安排的。 果然她顿了半刻后,又讲起那石池与尸蛊之王的事,与婆耶树差不多,就意思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集结天地灵气,适合以尸气养蛊的地方,并下了血本,将她姡族的族鸟留守在那,又训练了一群山魈死守养蛊池,可最终还是被我们给瓦解了。 米娅一把揪住我胳膊,十分用力,黑色的指甲都掐进了我肉里,她狠盯着我问:“知道我为什么能发觉是你们吗?是因为你!因为不知什么原因,你的阴气会强到这种地步,竟然可以将尸蛊之王的气息都敛聚在你体内,当我一靠近你们,就闻到那蛊味,包括之前婆耶树蛊的气息也在。这当真是天助我也,一个能凝聚蛊气而全然无事的人,还是个女人,她不就是天生为我姡族存在吗?” 我吃惊不已,从不知道蛊还有气息,而且她说凝聚在我体内了,是因为我阴气无法抵挡的缘故吗?那现在我体内有了蛊气,算是......人蛊吗?还是说她要把我做成人蛊,或者像那巨型虫卵一般,成为各种蛊生长的载体?脑中浮现出无数恐怖的小虫钻进我身体的画面。 就在这时,突听屋外有人在轻唤:“阿婆,那个女的醒了。” 我忍不住惊异地看向米娅,她应了外面一声,让把人送到这处来后回转目光,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觉得别人叫我阿婆奇怪?你以为我有多大年纪了?” 刚遇上时,我看她像三十多岁,现在我听她声音苍劲,额露皱纹,猜想四五十岁有。但她却道:“女娃,我的年龄足可以做你祖母了。”在我惊异的目光中,她袒露了另一件事。 她说姡族在很多年前,其实分为两派,一派以巫术见长,一派则以蛊术见长。原本同为一族,无论是巫术还是蛊术,能够综合起来揉成巫蛊神术,那定然是事半功倍,能力翻越的。可偏偏两派意见不合,巫派认为蛊太邪恶,伤天害理,坚决抵制;蛊派认为巫派人太道貌岸然,明明都是神赐予的阴阳术数,又何来邪恶一说。 于是两派各自为理,矛盾逐渐白热化,这时族中最有身份的长老站出来说话,让巫派与蛊派分别派出最有能力的人出来比赛,输的那方由赢的一方接收统管。不用说,米娅就是蛊派选出来的代表,至于巫派......米娅说到此处时停住,轻叹了声道:“最后她并没有与我相斗,而是独自离开了姡族,再也没回来。” 也就是说,那场争斗并没进行得起来,最终以蛊派不战而胜,于是整个姡族也由米娅统管,至此巫蛊两派合一。而她自小与蛊为伍,早已与蛊合成了一体,加上巫术的辅佐,从而使得她的容颜停驻在二十来岁。婆耶树蛊与尸蛊之王,都乃她亲自种养,耗去不少能力在里面,故而它们的生存与否,与她密切关联。 灭了那些未成型的蛊,等于是灭她生命之能,所以在我们初见她时,已经老到三十多岁,而这时则有四五十岁,不出多久,脸上还会写满她年龄的皱纹。 正文 206.三阴 米娅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中,没有再开口,空间一下静谧了。我脑中思绪乱成一团,有种直觉线头就在中间,只要抓住了,就能想通很多事,可偏偏无从着手,也很难集中精神。 因为盛世尧生死未卜...... 我无法去想那巨型蝙蝠抓走他后会做什么,更无法想目前他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能乐观地认为,连魂城中的蝙蝠王都没能奈何得了他,那时他的能力也绝没有现在强,那这次他应该也不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可立即又有声音在说,这次不一样,他催发魔性,又中了米娅的巫魂蛊,而且之前还吸入了有毒的雾瘴气,这重重危机后,还能安好? 当们被推开时,我本还陷在混乱的思绪中,目光只是瞥过一眼就收了回来,可过了两秒,我怔愣住,不敢相信地扭转头,简宁一?! 从床上拔身坐起,惊恐地问:“你怎么会在这?” 简宁一看清是我后,脸也变得惨白,怔怔而道:“你也被抓了.......”旁边米娅笑道:“你们两姐妹叙叙吧,一会我会让人带你们去神坛。”说完她就与旁人走了出去。 看到简宁一在此出现,心沉到了谷底,本以为就我身陷囹圄,没想到连她也被抓了,那其他人......“除了庄聿,我们四个都没逃得掉。”简宁一垂头丧气地给出绝望的答案。 我沉声问:“周通和六子怎样?他们有没有受伤?你们到底是怎么被抓的。” 简宁一眼中流露惊色,等听她陈述完,只能感叹我们是走进了别人的瓮,完全就是瓮中捉鳖。相比我们,他们的遭遇也可谓惊险,首先那条长虫从阴风裂口里出来了是追击的他们,缘由不用说,自然是因为我们这方有它的主人米娅在,很可能米娅乘我们不注意,用特殊语言对它下了令。 这条长虫可真就如米娅给它的起的名字一般,像个黑金刚,全身外壳坚硬如铁,每一下拍击,都把山地震得动,碎石飞溅。他们在庄聿带领下,节节败退到那处五彩钟乳石地,很奇怪的,长虫竟然不再往前,就停留在外围。当他们以为暂时安全时,突然原本竖立在地的石笋断开,从地底钻出好多条幼形长虫,一下就把他们每个人都给卷住,然后往地坑内拽。 除了庄聿反应敏捷,及时用手中的细丝铁钩割断长虫的身体逃脱开,其余四人都不防被拖拽了进去,下到底层,发现他们是掉进了长虫巢穴。大大小小的长虫爬满了各处,而一股恶臭的气体涌入他们鼻间,没过多久,就都晕了过去。 心知他们闻到的恶臭气体,应该与我们遇上的毒瘴气是同一种,只是那密度要更浓,瞬间就把他们给呛昏了过去。简宁一醒过来与我一般,也是在一间小屋内了。 目前就庄聿一人可能无损,但他被拦在阴风裂口那边,要如何能到这山谷中来救我们呢?而起以他一人之力,要救这么多人,恐怕是难上加难。两人陷入了沉默中,像等待枪决的囚徒,刚才米娅临走前提到了两个字:神坛。她要带我们到那里去做什么? 答案无需胡乱猜测,因为在半小时后,就有两人走了进来,不是米娅,是两个带着鬼面的女人。她们把我们“请”出了屋子,到得外面,发现天色漆黑,已是深夜。 走过一段路时,我和简宁一对视,从彼此眼神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沿路而来的这个排排房屋村落内,清一色的只看到女人,老的、小的、年轻的,却没有男人。姡族,女字旁一个舌,意味着全族都是女人吗?直觉不可能,别的不说,首先繁衍问题是关键,从米娅口中所述,姡族并非是近些年崛起的,她们传承了好几代,所以族内不可能只有女人。 鬼面女人在族中似乎地位很高,带我们走过时,那些本在观望的女人都得垂头行礼。很快,我们就看到了米娅所说的神坛,那是设在一个山腹之内的,半原型的石台比地面高出三四米,米娅就站在那上面背对着我们。 这些都并不令我惊奇,令我惊奇甚至震撼的是,视线范围内那张巨大的人脸,它几乎横盖了整面山壁,而这面山壁高有二十多米,宽约十米。可以想象这张脸的巨大,是张女人的脸,与我们在青乌族与姡族交界处看到墙上的那幅雕刻是一样的,人脸鸟身。 而这张巨型人脸上,眼睛处熠熠发光,就好像是活的一般,特别显得妖媚邪气。无疑眼睛的位置安放了会发光的珠子,就像魂城中蝙蝠浮雕眼中的青璃珠一般。不晓得为什么,我总会自然而然就将所遭遇的联想到魂城上去。 在米娅一声令下,神坛四周的鬼面女人都跪了下来,叩拜到底,无比的虔诚,包括神坛上的米娅,也跪在了人脸之前,嘴里喃喃不知念着什么。 等了足有十分钟,她们才停止。待米娅起身时,头也不回地手一挥,就有人上来去抓简宁一,我大吃一惊,想要阻拦,可被两名鬼面女人从后反揪住我的手,只能眼睁睁看着简宁一被带上神坛,然后从头顶的山石之中垂下两根铁链,很快她就被铁链绑缚住,缓缓垂吊上升,到得后来,她整个人都呈倒吊姿势。 我惊怒沉喝:“米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米娅这时才回转身来看我,却让我狠吃了一惊,不过是一个多小时,她额前的发竟然都已花白了,脸上纹路又深了些。她面无表情地对我道:“女娃,你不用急,这时候你该担心的也不是她,而是你自己。虽然上面这个女娃体质特殊,但与你的三阴体可是差远了,这么好的机会,让我一次遇上两个可用之材,怎能不好好利用呢。把她带上来。” 显然最后那句话是对我身后鬼面女人说的,我也被压上了神台,不知米娅在我鼻前撒了什么,立即就觉浑身发软。被扶着倒卧于地,很快就发觉身下这块石台竟然在缓缓升起。 米娅冲我轻轻一笑,“别怕,很快你就会没知觉的。” 我找不到任何办法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怒声问:“告诉我什么是三阴体?” “三阴两种说法,一种是中医学中的太阴、少阴与厥阴,一种则是阴气、阴火与阴灵,此处指的是后者。人的魂属于生灵,属性本为阳,但你的魂气中却是阴多过于阳,加上你体内阴气与阴火都比常人要强盛百倍,从而使得原本阴阳属性相克变成了相生,且相互转换。你的阴气将会是很好的蛊王生存空间,比起数百具尸骸制成的尸气都还要有用,所以女娃,你认命吧,怪只怪你们偏要进我姡族来。” 石台继续在上升,视线所及处,是简宁一被倒吊着看我的惊恐无比的脸,我把牙一咬,大声道:“那她呢?既然我体质对你这般有用,只要我一人就行了,把她放了!” 米娅冲我摇头,“她不能放!我刚说过了,她的体质也十分特殊,至于特殊在哪,也没时间与你多讲了。你还是珍惜最后的时光吧。”本还想要死就死我一个,不至于让简宁一陪我送命,可显然米娅这老女人心意已绝。目光瞥到她后脑处,我冷笑着怒骂:“你又何必假惺惺的还绑着我为你束发的绳子,是我瞎了眼,没看清你这张阴险恶毒的脸。” 米娅神色一怔,手不自觉地去触摸后脑束发的绳子,这时石台已经升高过了她,我绝望地闭了眼。却听一声喀,石台竟然停住了,下一刻又缓缓下降起来,米娅的脸再次出现在我视线中,她定定看着我,眼神似有些茫然。底下有人唤她,却见她摆摆手说:“且等我再想一想,先把上面那女娃也放下来吧。” 有人出列跪倒而在神坛下,沉声道:“族长,不可犹豫啊,我们好不容易齐集三阴女和三阳女,又等得这刻阴阳交界时,不乘此机会献祭玄女天神以取得神石,获得神赐,就要再等一月之久的交界时间,一个月可以发生任何事。”米娅闻言神色有些犹疑,张口欲说什么,又缩了回去。而这时其余的鬼面女人也都跪了下来,齐声喊:“族长,请以大局为重。” 我看到米娅抚在脑后绳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看我的眼神从原本的犹疑渐渐变成面无表情,甚至多了狠意。心往下沉,知道原本存于米娅心中的那一点良知或者善念,在族人的煽动下被抹去了。果然下一瞬,石台又再渐渐升起。 我咧嘴讽笑了下,盯着米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骂:“老巫婆!”头顶传来简宁一的大笑声,“成晓,骂得好,一群老巫婆,见鬼去吧!”米娅猛抬起头,“你刚说什么?” 简宁一冷笑三声后大声道:“我骂你老巫婆,狗屁玄女天神!” 正文 207.惑不惑 早觉简宁一是外柔内刚型,只是因为经历种种,将性子压了下去,这时她破口而骂,是把憋在心中的那口气发泄了出来。也是,到了生死关头,何必再苦苦压抑呢。 只闻简宁一怒骂之后,就是长声嘶吼:“庄聿,你为什么不来?”语声悲戚刻骨,有些感染了我,使得我心中也涌出阵阵悲浓,那个铭刻于心的名字脱口而出:“盛世尧——” 盛世尧自然不会来,来的是,庄聿。 就在我声落的同时,突见一道身影飞掠向吊在上方的简宁一,只闻金属碰撞上,那倒吊住简宁一的铁链竟然应声而断,她也被那道身影拽起,悬在了空中。此时我已看清那道黑沉身影是庄聿,他以细丝铁钩缠绕于左臂,紧紧抓住头顶被割断的铁链,右手则环住简宁一。 这一变化只在倏忽之间,米娅等人完全没来得及反应,我也是连庄聿从哪冒出来的都不知道。上方的两人只那一顿,下一瞬就在空中摆荡,刷的一声,细丝铁钩甩了出去,庄聿竟揽着简宁一直直撞上侧后方的山壁,就在我惊愕的目光中,突然他们消失在眼前。 “救成晓!”是简宁一的呼声让我发现原来在那山壁之上有一条很不明显的山缝,几乎与山体混为一体,而他们两人就站在那山缝前。庄聿的目光射向我,一甩手中细丝,故技重施吊回垂断的铁链上,这时米娅已经回过神,大喝一声:“围住三阴女,不能让他带走!” 神坛底下的所有鬼面女都涌了上来,将我层层围住,并喃喃念咒语,四周开始出现黑雾环绕,迷蒙中看到米娅一掌推向空中,就有好多道无形黑箭直直射向庄聿。 庄聿翻掌对抗,可他一手需吊在空中,只能以一手相敌,明显处于弱势。我咬咬牙,大声吼:“庄聿,带简宁一走!她们要三阴三阳齐聚才能成事,带走了她,她们不会对我怎样!” 不是我伟大要牺牲自己,而是衡量形势取其利弊,那些妖女们之前向米娅请命时透露了这些讯息,虽不明白真正意义,大致也清楚需要我和简宁一两人才能完成她们那什么祭神仪式,所以只要简宁一被救走,就是破坏了她们的计划。 庄聿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他也不是盛世尧会拼了命来救我,所以在一掌黑气推向米娅时,他就纵身而跃,消失在众人眼前。米娅往后连退了两步才站稳,怒喝:“那里怎么会有山缝?立即给我想办法上去抓住他们!” 可数秒之后,就听有人惊骇地喊:“族长你看,那山缝消失了。”我也循目而望,果真那道山缝竟然不见了,心中微讶,庄聿居然也有撕开裂口的能力,只是他的功力好像没盛世尧深,裂口形成时间有限。这样一来,倒也杜绝了有人从裂口内进入追踪他们了。 在一番折腾后,米娅阻止了她们敲凿山壁,沉声道:“算了,我们这次遇上了劲敌,从现在起,族内加强警戒,严防外敌入侵。”众女应声,又是那道阴沉的声线在说话:“族长,那这三阴女......”米娅视线转向我,目光很是复杂,冷冷开口:“暂时押回我屋中,由我亲自看守。”那鬼面女人还想进言:“可是......”被米娅一挥手,语带怒沉道:“我已经决定了,休得再说。”这下众人都没再敢出声。 我终是被从石台上放了下来,只见米娅在我面前一挥袖,发软的身体有了知觉。之后米娅走在前,两个鬼面女人押着我跟在她后,走出了神坛山腹,却是没往之前我醒过来的房屋而走,而是走到了山背最深处,一座四四方方的石头房子赫然在目,但这房子竟然没有门也没有窗户,只看到几个气孔打在石头上。 米娅走上前,不知触动了哪里,整面石墙就往上升起,石墙后并不是臆想中的家居摆设,而是一个向下的石阶。米娅回转过身,对我身后的两人道:“你们都回去吧。”然后拽住我胳膊就走下了石阶,石墙在身后缓缓下降。之后又过了几道石门,才终于看到有石桌、石床这类生活栖居用品,原来她是住在地底下的。 这样一来,可谓固若金汤,庄聿和简宁一就是有心想救我,恐怕也难跨越这几道石门。 到了正式的屋内后,米娅就松开了禁锢我胳膊的手,什么都没说走向墙角,看她从罐内掏了什么出来,然后端放在桌上,“饿了就吃吧。”我瞥了一眼,发现又是那种蜂蜜芝麻糊,没有作声,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 米娅看了我片刻,淡问:“你叫成晓?”我挑了挑眉,继续沉默。 她轻咳了两声后又问:“你男人和刚才那个男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他们的玄术能力如此强?”我不由笑了起来,她愣了下,疑惑地问:“你笑什么?” “我笑有人自以为本领超凡,蛊术通天,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刚才硬接那一掌,是受伤了吧。”我毫不客气地嗤笑以对,米娅眼神闪了闪,“你怎么知道的?”我指指她嘴角,“渗出来了。”与长虫一般,她因与蛊同生,连溢出嘴角的血都呈了黑色,庄聿最后发力的那一掌定是凝聚了黑濯术极深的功力在内。 米娅尴尬地揩去嘴角的黑血,有些恼羞成怒道:“你老实呆在这里,不要妄图逃跑,别忘了你还有两个同伴在我手上。”说完她转身就走,在墙上按了下,墙缓缓而升。我心中念头一转,出声唤:“等等!” 米娅顿住身形,并没回头,“何事?” 我迟疑再三,还是决定开门见山了问:“玄女天神是不是人面鸟身的?” 米娅豁然转身,疑虑地看向我,“你问这些干嘛?”我心思翻转,面无表情地回:“差一点都被你们献祭给那什么天神了,总有权利知道内情吧。” 米娅面色发沉地盯我半响,缓缓道:“不该你知道的最好少问。”随后她走进了石墙背后,石墙渐渐落降下来,把我与她隔开了空间。等空间完全静谧时,我长舒了口气,只有自己知道,后背上满是冷汗,我刚才是有多紧张。 转而蹙眉,米娅对我问题的噤若寒蝉,可见是问到了事情的核心。其实在神坛之上听到那鬼面女人对米娅说的话时,我就震撼不已,只是当时情势危急,无暇去深想,直到刚才有意对米娅试探,从她反应而看,这件事里面透着诡异,可能隐藏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而再看到人面鸟身图腾,使我不得不想起庄聿说的那个九天玄女的故事。当初遇上的丑陋鸟怪,把它与九天玄女联系在一起,实在太过牵强。可到了姡族后,石壁上刻画的女人头像,鸟的身体,可谓栩栩如生,无法不去想,姡族人口中的玄女天神是否就是九天玄女。 如果是,那我大致有些明白庄聿引领我们到这十万大山深处的目的了,是为寻找这个神秘姡部落,然后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或者就是那鬼面女所说的......神石?那岂不是要用我和简宁一来举行那阴阳交界时的仪式? 会是这样吗?庄聿存的是这个心,借用我们的牺牲来达成目的?不,直觉否决,首先他与盛世尧沟通交流过,且达成协定,盛世尧是绝不会同意牺牲我的;其次若庄聿的目的是这,那他刚才只需在旁坐视不理,等姡族妖女取得成果后再出手不得而获,无需在关键时刻救走简宁一,破坏仪式的进行。 所以,庄聿的目的一定不是为了鬼面女口中的神石,但与这九天玄女有关。这一点肯定之后,又出现下一个疑点——三阴三阳。我阴气重是早已知道的事,可从未听过盛世尧说我是三阴体质,姑且把我这边放下,令我觉得惊奇的是,简宁一竟然是三阳体质,刚好与我性属相反,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的巧合? 莫名的,我嗅到了阴谋的气息,首当其冲能想到的,还是庄聿。因为我的整个人生,可以说是由他一手所控,而简宁一又是他找到的,会否在当初选定我为应宁魂气的寄宿体时,就动了念将我变成三阴体质? 我脑中回想米娅所说的三阴涵义,中医上的说法可忽略,我也不懂,倒是后面三种阴气、阴火与阴灵,大致能明白。阴灵很好理解,应宁的魂融进了还未成型的我体内,与我魂同生,她又是死去千年的人,自然我的魂属阴灵了。阴气比常人要强,应该是与培育我的母体有关,母亲在还没将我生下时就因受不住死去,我等于是个死胎,岂能阴气不旺盛。 至于阴火,我想不透缘由,按理就是虚火太旺,会使得人形体消瘦,口干舌燥,脉搏跳动超常,这些我都......想说都没有,可是看看眼前的手,皮可见骨,与这症状不很像? 正文 208.神仙洞府 顿然而悟,之所以盛世尧从未提过三阴体质,是因为在之前我并非是。原来这所谓的三阴,不是先天而生,可后天而成。我在被盛世尧的魔性侵蚀魂气时,连带的体内的阳火在减少,阴火渐长,而由于阴灵的强,又将本阴阳相克的属性归成了相生,在我体内达成了融合。 三阴体由此而生!那很有可能,盛世尧后来已经发觉到了这点,而从庄聿那获知在这个神秘的部落,有一种方式能够治愈我,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与庄聿达成协定。 假如这些推测都成立,那我之前推断庄聿有预谋将我变成三阴体就不成立,他不可能未卜先知二十多年后的事,也绝想不到我会因为盛世尧变成这样。可为什么简宁一偏偏是三阳体质?脑中忽然想起儿时做的那个关于简宁一的梦,庄聿的意思是我潜意识中预感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于是在小时候先下了伏笔,将梦分她一半,成年后以她转移庄聿视线。 以前觉得这个推断合理,现在想想觉得有些不对,具体哪里不对我又没头绪。想得头都快爆炸了,都是推测出一种可能,再被自己推翻,完全是杂乱无章的。 要是盛世尧在......我心中一沉,垂倒在石床上,闭上眼钝钝地想:要是他在,这些烦恼就都可以丢给他了。可是,他现在在哪?把手轻抚在心口,那处一抽一抽地在疼。 越来越害怕一个人独处了,因为习惯了温暖的气息,习惯了强势的保护,当只剩自己时,所有的习惯,犹如蚂蚁在噬咬般啃噬自己的心。 不知道怎么睡着的,隐隐感觉有目光凝射在脸上,我倏然惊醒,睁开眼就看到米娅坐在旁边,怔怔看着我,似已思绪放空了去。可没等我开口,她就轻声道:“醒了啊。” 我从石床内坐起,防备地往后缩了缩,尽管她若要对我动手,我这些小动作都是徒劳,可人之本能总是会对危险避之。出乎我意料的,米娅向我提了个请求:“能帮我再扎一次发辫吗?”她将头上的那缕绳子拉了下来,递到我面前。 略一迟疑,我就沉默接过,她背转过身,将头发甩到了后面。相比初次为她束发时,她的发质没多大改变,干枯粗糙,却是多了好多白发在内。我不由想起了外婆,也不知她如今生在何处,可是安好。庄聿那一直无从得知外婆的讯息,只知道她先行一步来了这南疆,但应该是进入云南境内,可盛世尧之前又推测过外婆去处未必就是云南,也可能是这广西。 说起来,我还真是不孝,总是无法保护好她,反而要她为我操心。之前米娅说她的年龄可以做我祖母了,若是她没那些心机与城府......我失笑地摇头,哪里有如果呢。 默声用手简单理顺她脑后的头发,就用绳子一圈一圈绑上,偶尔手重了抽到发丝,她也没说什么,等我打了个结后,她抬手先摸了摸那发结才转过身回看我,眼神复杂。 我也任由她看,反正看看也少不了一块肉。隔了好一会,她突然起身对我道:“跟我来。”说完就走向那道石墙,发觉我没动时,她回转视线,“你不是想知道玄女天神的事吗?” 心中浮动,脚不受控的落了地,米娅抛出的这个诱饵实在是太诱人,好比奶酪放在嘴边。跟着她进入石墙之后,又过了两道石门,然后是一条很长的通道,通道两旁有烛灯点着,但空间还是昏暗。走了将近有十分钟,到得一扇双开的石门前,米娅转动机关,石门往两旁而移,竟没想那后面透亮之极。 等眼睛适应了明暗交替后,我看到了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 整个空间都是五彩斑斓的钟乳石与石笋,它们链接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天然廊柱,这是一个洞天福地,每一块彩石都如鬼斧神雕般的淋漓,有的形如白驹过隙,有的形如蜻蜓点水,有的形如马踏飞燕,等等各种千奇百怪的,只觉是众生百态尽览眼底。 这比之我们在山腹中看到的米娅藏食地的钟乳石群还要壮观百倍,也更华丽,可以看到有些石层已经呈透明,似晶莹的水晶,有些又似莹白的玉石。这里每一块石头若拿出来精心打磨的话,那么定价值不菲。 米娅只低声嘱咐我说:“跟紧我,里面有幻阵,你一个不小心就会迷失在石乳之间。”我听得心中一紧,连忙敛神凝心,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甚至都目不斜视。等弯弯绕绕走了好几圈后,前方脚步才停住,我也顿下来,米娅回过头轻飘了我一眼,“你倒还真是听话。” 我不由气结,怒目而视,不是她让我跟紧了的吗?她下一句话却更让我吐血:“你也别妄想记住刚才的路线,这个幻阵每次启动都是不同的。”我恼怒地顶了上去:“谁稀罕记你的幻阵路线了?”就是想记......也记不住。原本我是存这念的,可路线环绕太多,又基本都相似,完全没法记。 米娅扯了扯唇角,算是轻笑了下,又继续在前引路。这次没绕什么弯,笔直向前,到得洞府最深处,我看到了一尊白玉石雕像。只看一眼,即知刻的是九天玄女,因为同样的,是人面鸟身的。相比之前看到的刻在石墙上的头像,这尊雕像就栩栩如生,也看出了一些美态。 暗道姡族人对玄女还真是信奉,居然在这犹如神仙洞府的地方,还塑了这么一个像。 可米娅的话却将我惊住,她说:“是玄女天神指引我们姡族来到这里,发现这个神仙洞府,看到她真容的。”我不太信地问:“你是说这雕像并不是你们塑造的?”她摇摇头,“天神圣颜,又岂是我们能够随意磨刻。你来摸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 我狐疑地看了看她,伸出手去触那雕像,吃惊地发现看似表面如白玉般晶莹剔透,摸在手上竟然是软软的,而且还带着温度。这感觉,就像是摸在人的皮肤上。 侧转头看向米娅,“你不会想告诉我说,她是活的吧。”那可真叫天方奇谭了。 米娅的目光凝在雕像脸上,表情很严肃,眼中带着虔诚,“这是一种特殊的石态形体,之所以有余温是因为我们脚踏的底部有着一层薄薄的岩浆层,地热导入了其中。这种形态的存在,非我们人力可为,是非自然形成的。” 暗松了口气,她要敢说这雕像是活的,那我真要觉得黑白颠倒了。 米娅没来留意我动向,脸上浮现迷离,她缓声讲述:“发现这个神仙洞府时,我还年轻,那时我们姡族人都生活在山腹之中,与青乌族也没矛盾,两族相安无事。因为当时的姡族就是个普通的生长在山腹内的族民部落。冥冥中自有天定,也是天神有意指引,让我与姐姐发现了这个山谷。 本来我们打算立即回去报告给族长,可一个没留神,姐姐掉进了深坑,我急的不行,在外面喊了很久,听到姐姐的应声后才没急跑回去找人。等姐姐上来后,她悄悄告诉我,底下是个神仙洞府,洞内住着一位神仙。当下决定回去告诉族长,等族长带人下来后,我们也窥到了神仙洞府的全貌,除了惊叹外,再做不出任何表情。 族长在这尊神像前,找到了玄女天神赐予我们的圣物,正是阴阳神术,分为巫蛊两种术数。自那以后,我们姡族才开始修炼两门学术,拥有非凡能力的。姐姐选学了巫术,我则对蛊术比较感兴趣,当时我们还笑说等学成了,就各自切磋下。” 说到这里,米娅停住了,面露微笑,似在回想着那些旧事。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她跟我讲的巫蛊两派之争斗,最终巫派不战而败,姡族由她统管,而巫派代表离开部落,不知所踪。难不成那个人就是米娅的姐姐? 果然过得半刻又听她道:“当时的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会一语成谶,各走一派,是分走在了两个极端,将两人的心拉得越来越远。不止一次为了神术争吵,她总是专断地要我停止修习蛊术,随她一同练巫术,而我完全听不进去,觉得她就是想要我永远依附于她,到最后我们决裂了,指天发誓不再是姐妹。最后那场争斗,我以为我们会拼个你死我活,方能决出胜负,也做好了所有准备与她决一雌雄,甚至在前一晚,我将所炼制的蛊都藏在身上。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当我们走上神坛时,姐姐她用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我,她说:米娅,你要何时才能醒悟呢?我愣愣地看着她脱下代表巫派的族装,扬手丢弃在神坛,对坛下众人宣布:她输了,以天神的名义发誓,从此不踏入姡族半步。在她转身之际,以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说:米娅,及早回头吧,这是姐姐唯一能给你的忠告。” 我看到米娅的神色间有了痛楚,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听你姐姐的?她没说错,蛊终究是邪术,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 正文 209.姡族秘密 米娅一怔,手摸上自己的脸,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迟疑地问:“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吗?” 我沉默地看着她,没有开口。最初看到米娅时,以为她是因为生活所迫而变得面黄肌瘦,皮肤发黑,连指甲都成了灰黑色,可后来发现并不是。那造成她这般的,只有是蛊了。本若看着年轻时,还不觉什么,当岁月的纹路逐渐出现在她脸上,黑发也变成花白时,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形容槁枯。 女人对自己的容颜总是在意的,即使是其实已经年长的米娅,心中一动,会不会米娅选择练蛊术的原因就是为了容颜不惑?米娅听完我疑问后神色怔忡,过了会才说:“没错,天神给的阴阳神术上明确指巫可长生,蛊可童颜,姐姐不信什么长生与童颜,说那是无稽之谈。可我是信了,那时还年轻,也不想着将来是否长生,只想能够永远不老,可没想......” 没想童颜的代价是失去美丽,并被蛊缠身后永远不能解脱。人前风光人后悲哀,就是米娅这种,只见她神色中敛藏了痛楚,凝着雕像低声道:“姐姐,你不知道那时的我,已经回不了头了。蛊融进了我身体内,放弃就意味着死亡,我早已与蛊同生同死。” 莫名的我为米娅感觉到悲哀,一族的兴衰荣辱压在了她一人肩上,即使能力超凡,即使可以不老,哪怕即使可以长生,那又如何?她失去了自己挚爱的姐姐。从她刻骨沉痛的表情里,就能看出,她其实很想她姐姐。 “知道我为什么会带你来这里吗?” 我摇了摇头,她的心思很难猜。却听她说了句让我震惊的话:“因为你很像我姐姐。”我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问:“怎么可能?”她浅笑了下,缓缓道:“我说的像并非指你们长得像,而是性情,曾经姐姐也最爱帮我束发了,所以当我们换衣服时,你突然伸手过来帮我束发,我有那一瞬间的恍然,仿佛看到了姐姐。” 原来是这样,我暗暗松了口气,想起之前神坛惊险时我的那声骂,原来是我曾经微小的举动触动了她心底深处的柔软,才使得她改变了主意。脑中略转到了此处,我小心试探:“那神石是指这玄女神像的这种石质吗?” 米娅面色一整,用沉肃的目光看我,心中暗道不妙,在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却听她道:“你是想知道三阴三阳在阴阳交界时的仪式起何作用吧,这是玄女天神留下神术的最后一页所记载的,齐得三阴与三阳,在阴阳交界时送入天神密境,得到天神鉴定后,即可获得天神所赐的神石,此神石可改变空间磁场,扭转万物命运。” 改变空间磁场,扭转万物命运!我惊愕地瞪圆了眼,终于是,找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也明白了庄聿来找这个神秘姡族的终极目的——神石!他要拿到神石来改变空间磁场,扭转两千年滇国的命运!可是,他从哪得知这些的呢? 我屏气低声问:“这件事,很多人知道吗?” 米娅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这乃我族中秘密,怎可能会很多人知道?” “可之前不是有那个女的在众人面前道出神石这事吗?在场许多人都听见啊。” 米娅沉吟回想了下后道:“你说的那人是本族的长老,她是鲜少知道神石秘密之人,其余人等都只知神赐神石,却不知神石的真正用途。你问这些干嘛?” 我顿时哑了口,庄聿的那些事如何能开口坦白,而且不用脑子想也绝不能让米娅知道我们是冲着她的神石而来。脑中飞转,寻找着可转移话题的点,想到一事脱口而问:“刚你说天神密境,是指这个洞府吗?” 米娅摇头,“不是,这里是玄女天神的神仙洞府,又怎会是密境呢。密境是在神坛的最上方的天神眼睛处,她的一只眼睛代表三阴,一只眼睛代表三阳,必须两者并存,且在阴阳交界时,才能启开密境之门。” 如此说来,我和简宁一实则是开启密境之门的钥匙?“那什么时候才是阴阳交界时?” “每个月的月半凌晨十二点,上半轴为阳,下半轴为阴,刚好交界。” 我突然想到了盛世尧每年一次的蜕变,似乎也是以月半为交界,但他只有特定在十一月那个月份才会如此。沉敛心神,将杂念清空后又问:“那也就是说,其实你也不曾进入过那天神密境,可你又是从何得知有这么个地方存在?神坛石壁上的那张巨型人脸,难道也不是你们刻上去,是本身就有的?” “你的脑子倒很活,一点就透。”米娅面无表情地开口,“密境乃天神修炼之处,我等凡人怎可能进得去,能够知悉已经是天神赐福,给与提示,我们才能找到神坛的。你很难去想象,这个神坛对我们整个姡族是有多重要,可以说,它是我们姡族的生命之源。” 我有些微吃惊,米娅把神坛说得这般神奇,是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正要再追问,突听旁边传来异动声,我直觉侧目去看,却只见光秃秃的山石并无异样,顿了数秒,声音又传来,这次我听清楚了,好似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米娅走了过去,在墙上一按,一道很小的石拱门升起,露出一个铁栏,铁栏的栏杆都是很粗的金属棒,并且在上面罩了层金属网。这时那铁链拖动声越加清晰了,正是从那铁栏背后传来的,难道说,那里面关了什么猛兽? 这时,米娅沉声开口,但不是对我,“卓雅,你知道错了吗?” 沉默无声,连那铁链拖动声也不见了,我悄声走近,想透过铁栏缝看里面,可里面昏暗无光,完全看不清,越加肯定心中猜测,这里面可能关着一头凶猛的野兽或者米娅养的怪物。可就在下一刻,突然铁栏里面传来了嘶哑的人声:“什么是错,什么又是对?我只是爱上了他,这就是错吗?” “爱?男人的爱都是欺骗女人的手段,因为你的爱,害得我族神术外泄,你还说没错!” 昏暗中传来一声笑,带着悲戚,“他没有骗我,他是爱我的。你的心里只有姡族存亡,却从未想过别人的感受,你当族人们都想过这种生活?每天一层不变,单调、枯燥无味,等着被选为姡女传衍生子,再周而复始的等待,呵,你看看族民们的眼睛吧,写着无望与等死。”米娅突然就愤怒了,一掌拍在铁栏上,发出巨响,“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在没遇到他前,我的人生就是灰白,认识他后,变成了彩色。” 米娅气到浑身发抖,我从未看过她如此激动,双手一边拍击一边怒吼:“我没有你这样不知好歹吃里爬外的女儿!”我不敢置信,那里面关着的竟然是米娅的女儿!可昏暗里嘶哑的怒声更让我震惊,“你当我稀罕做你的女儿?试问这世间有谁能在七十岁还生子?也就你这种老怪物了,因为那什么狗屁神坛,让整个姡族人都成了怪物,居然只要喝了那神坛水就能怀孕生子!怪物,一群怪物,你是,我也是,我们都是!” 我腿上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惊瞪了眼,这就是米娅说神坛是姡族生命之源的原因? 那处铁栏内的女人在歇斯底里地嘶喊,甚至都听到砸墙的声音,米娅抬手一按,石拱门缓缓落降,将里面的声音隔断,只能些微听到。她回转过身时,满脸都是惊怒与戾气,突然向我暴走而来,我直觉不妙,翻身而起了拔腿就跑, 可只跑了一段距离,到钟乳石迷阵处就被米娅给揪住,她恼怒地问:“你跑什么?” “我......”想说不跑是傻子,可看她面色沉凝,好似已恢复了理智,我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米娅也没心情多问,改为拽住我胳膊道:“算了,出去再说吧。”被她一路拽着走过钟乳石幻阵,最后重回了原来的石屋。 她松开我胳膊,沉婺开口:“刚才被你听到了我族的秘密,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见她面色阴沉,眼神流露寒意,心道不好,脑中转过数圈后,嘴角上弯了弧度,一字一句道:“你是故意的。”她面沉如故,等我下文。我眯起眼肯定地道:“你若不想我知道那些,就不会带我进洞府,你分明是有意讲给我听的。” 啪啪!米娅轻击了两声掌,赞道:“当真是我没看走眼,你这娃子确实聪明。刚才与你说的,以及你听到的我与卓雅的交谈,都是我族中机密,外人绝不能知道。若知道了,只有一种方法能够避免,就是,”她顿了顿,加重了音:“不再是外人。” 正文 210.吻合 我想我有些明白米娅的意思了,但觉困惑,她何出此念? 米娅给的答案,令我哑口无言。她说姡族虽有神坛的生命之源来繁衍后代,但有能力者越来越少,族中能参悟阴阳神术的人很难找寻,别说巫与蛊两者兼备了,就是只学其中一样,也少有人有这天赋,这意味着姡族得以庇护的神术将失传。 原本她的女儿卓雅在巫术上极有天赋,将有可能是下一任的族长之选。可卓雅认识了一个外族的男人,至此陷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若只是单纯的男女之间爱恋,倒也没什么,而是卓雅对那男人掏心贴肺,将所学巫术全都教给了那男人。后被米娅发现,两人甚至还私奔潜逃,卓雅被抓了回来,男人则被打落了山崖死无葬身之地。 至此卓雅被关在玄女天神的洞府旁,本是想让天神感召自己女儿,竟没想许多年过去,她仍旧执迷不悟。每一年去问她,她都说不悔,而这般母女反目的情节每年都在继续。以米娅的话说,刚才我所见,已经属于不算激烈的了。 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可这些不至于构成你选我当接班人的理由吧。” 姡族排外性非常强,连曾经毗邻而居的青乌族都防备,事实上证明防备有理,可相信经过那件事后,她们对外族人的排斥到了极致,又怎可能贸贸然说用我这个外人呢?米娅给的理由太牵强了,姡族本身人才缺乏可能是一个因素,但绝不会是最大的因素。若说是因为束发的举动触及了米娅的柔软,那就更加离谱了。 再说了,她又何以肯定我就有天赋学她们那所谓的神术? 脑中只要一想到蛊虫,就心生惶恐,打死我都不要学这种邪术。 米娅垂眸沉默良久,抬起眼时坚定开口:“既然到了这地步,我也就不瞒你了。选你是天神的旨意,天神留下提示说三阴三阳齐聚,进密境,得神石,三阴女将护佑我族永世。此处天神特意强调了三阴女,也就是意指你,所以我推断进入天神密境后,你们并不会死,至于具体情形我也无从得知。” 玄女,先知......两者吻合了。 曾经庄聿说应宁是玄女转世,我一笑置之,觉得那是无稽之谈;后来做了鬼谷子那个梦,得知应宁的先知,来自于鬼谷子传授,就进一步证实了庄聿那个是谬论。可在这个神秘的姡族部落里,却有一座九天玄女的玄鸟神像,留了她对后世的预言,这预言甚至直指到了我身上,还能说这一切是巧合吗?我提了个可能性的假设:“会不会,世间不止我一个三阴女?”可提完连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阴灵、阴气、阴火要三者同存,试问还有谁能可以? 果见米娅摇头道:“不可能,原本三阴就是矛盾体,不可能存在于世的,你的存在将是独一无二。三阳或许还有可能,而三阴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人。” 好吧,我不得不接受现实。也难怪米娅对我的势在必得,恐怕她等今天等了很久了。 值得庆幸的是,简宁一逃脱了,也错过了所谓的阴阳交界时,至少我可以有一个月的时间得以缓冲。那日之后,米娅对我不算好,也不算坏,除了人身没自由外,吃穿都提供。我身上的物件,都被她搜了去,包括紫金匣子,但第二天,她就面色阴沉地把匣子还给我了。 我微觉讶异,只听她问这匣子里装了什么,我摇摇头,如实告诉她说这是祖传的东西,从未解开过锁,所以不知道里面有何物。她狐疑地看了我半响,最终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把匣子放回怀中后,我不自觉地去摸腰间,那处原本放影月的位置,如今神刀不知所踪。自醒来后就不曾看到,估计是被米娅拿了去,我得想个法子把它找回来。心头还一直有件事,我找了机会向米娅问出。从简宁一那获知周通与六子也被抓了,可至今我都没看到他们。 没想米娅很爽快就答应带我去见他们,拿她的话说,我要开始适应姡族的生活。到了地方,看到一群男人在耕作时,我讶异地张开了口。周通与六子的身影很好辨认,一个体形魁梧,一个精悍瘦小,两人正背对着这边埋头干活。庄聿的那个手下,也在人群内。农田的周边,各站了几个鬼面女人在监督。 可是在听了卓雅与米娅的争吵,得知神坛内有水可孕育生命后,我以为姡族内是没有男人的。耳旁传来米娅的语声:“没什么好惊奇的,一整族人的生活需要维持,怎可能没有男人来劳动?而且,生命之水也不可能保证每一胎都是女儿,总会生到男孩。男的一律进这片峡谷内,负责全族人的农作生计。” 可以看出,姡族是个母系部落,男人的地位远没有女人崇高。只是不知道族内可有正常的男女婚恋生活。米娅好似听到我心中所想般,淡淡道:“在严格意义上来说,族内有规定是禁止男女在一起的,但这些年也没那么严苛了,在经过我与长老的鉴定与考验后,也还是能有夫妻生活,但必须是在另外一片区域生活。” “也就是说,山谷分了三片区域,一片全是女人,一片全是男人,还有一片男女共居?” 米娅挑了下眉,问:“有什么问题吗?”我连忙摆手,只是心中唏嘘这片山谷到底有多大呢,等于我目前所见,还只是看到了三分之二的姡族部落。 是周通先发现我的,他吃惊地推了推身旁的六子,六子转身看清我后也面露惊色,我不由往前而迈,但被米娅抓住手蹙眉不赞同道:“差不多就回吧。”我无奈只好顿住脚步,从两人外在看,应该是没受什么伤,只是与我一般没人身自由。 看到周通动了动嘴皮,我读出那三字的意思:尧哥呢?眸色一暗,这个问题早已在心中问了无数遍,冷静后我用影月感应了很多次,基本能确定他一定没死,否则以影月的灵性,定能传递给我悲意,算是稍稍放下了心。可这都好多天过去了,他一直都无声无息,到底巨型蝙蝠把他带去了哪,难道是被蝙蝠群给困住了? 我知道米娅并未放弃搜寻庄聿与简宁一的下落,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以她的阅历与心机,定会在暗中设计布局抓他们。庄聿心机城府不输人,关键是他为达目的,不会轻易离开,而简宁一又是软肋,很容易被米娅攻破。 果然不出我所料,隔了半月,我又见到简宁一了,她是被五花大绑地给捆回来的,并且眉心发黑,人已经昏过去了。米娅的脸色很难看,应是与庄聿又恶斗了一番,而且还损了几名族人,我看到有三个鬼面女人已经被盖了白布,她们的鬼面具就放在身前。 夜里,举行了焚化仪式,这才知道,其中有一个是族内长老,跟随米娅已是多年,所以全族女系都来参加了这焚化仪式。我站在米娅身旁,默数了一圈,还剩七个鬼面女人,原本应该一共十人。目光扫略而过时,感觉站在最左边的那个鬼面女人身形似曾熟悉,不由多看了一眼。出于某种直觉,感觉鬼面背后的她也在看我。 次日还在睡着就被米娅叫了起来,走出石室发现天还只蒙蒙亮。她领我往山谷深处走,经过男人们耕作的那片田,还要往内里走,大约走了近一个小时,天已经是大亮。我也看到了稀稀落落的几户房子,米娅敲开了其中一扇门,来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她看到是米娅,很是惶恐,连声唤着族长,把我们请进了屋。在旁听得半刻,我就明白米娅此行的目的了,是来报丧的。原来这里就是男女共居区域,而这户人家,正是那位长老的女儿与女婿。那妇人听闻后,悲戚而哭,米娅安慰了两句后,就让她晚些去多报领一份口粮。此时,里屋传来孩童的哭声,以及男人的骂声,米娅蹙了蹙眉,就起身离开了。 我没什么好问的,默声跟在她身旁走着。迎面而来一对年轻夫妇,男的个头不高,用青布包头又包脸,只露了眼睛在外,女的头戴蓝白方帽,两旁流苏垂落脸颊,遮去了大半面容,身穿青布长裙,看起来倒有些婀娜。两人在走近后,都向米娅弯腰行礼,米娅点了点头,问了句:“你是哪家的女儿或者媳妇?”女人顿了顿后答:“是依玛家的。” 米娅没多说什么,只嘱咐两人好好过日子,就越过了他们。我快步紧随而上,在与年轻女人插肩而过时,无意识地侧目看了眼她流苏遮面下的脸,不由暗暗赞叹: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半垂的眼睫也绯长,是个窈窕美女。 这事本没放心上,但到了夜半时分,我忽然从石床内惊坐而起,满头冷汗。我被自己脑中浮沉的影像给骇到了,白天遇见的那对青年夫妇中的貌美女人,那张脸...... 正文 211.独一无二 那张脸像谁都可以,也都不会让我觉得惊骇,可是,竟然与......应宁神似! 脑中一遍遍地晃过我最后侧目看到的流苏下方的脸孔,眉如翠羽,肌如白雪,当时我在心底是这么形容的,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这时觉得那胜似白雪的脸,白的有些异常。 因为真正见过应宁,只在魂城的冰墙内,还有就是那冰雕,之后即使我梦见过她好多次,可基本上都朦朦胧胧,也不曾看清她容颜。还有就是梦到她小时候,所以白天看到那个年轻女人样子时,一边感叹她的美丽,一边只觉心头有异样划过,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到了夜里睡下,也许是心念所起,也许是某种感知,让我梦回到了魂城的那间冰室,再次看到冰墙里的应宁,然后一下就被吓醒了。半垂着眸的姡族女人,与闭着眼的应宁,从侧面看眉眼轮廓与脸型几乎一模一样。 我再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着明天早上找个什么借口再去那片区域。直到米娅起身时,都没想好,她走过来看了看我脸色,问了句:“没睡好?”我老实点头,也如实回答:“做噩梦了。”米娅蹙了蹙眉,如我所料地问:“做了什么噩梦?” “梦见我们去的那户人家,女人与孩子都在哭泣,因为男人半夜突然猝死了。”说完心中无比忐忑,不知她会因为我这个“噩梦”而动念再去探望长老女儿不?可她出口的话,直接断了我的念,“梦都是假的,今天你就留在石屋休息吧,不用跟我出去了。” 很快屋内就成了我一人,石门紧闭,我兀自懊恼不已,怎么就想了个这么蹩脚的理由。现在可好,连这门都出不了。但就在我焦虑不已时,米娅突然急急赶回来,没等我反应,一把拉住我就往外走,我疑惑地问:“这是要去哪?” 她头也没回地道:“布丰死了。”我的脑门上冒出的都是问号,“布丰是谁?” “就是你噩梦中的那个男的。”“......” 自己有梦境预警的先知能力,这我早知道,可绝没想过,信口开河胡编的梦境,居然也一语成谶,长老的女婿布丰真的在昨夜猝死了! 等我与米娅赶到时,已经聚集了好些人,鬼面女人都已赶到了两人,正在处理相关事宜。昨天见过的妇人抱着孩童在怀里,哭得眼泪纵横,内屋的床上,用白布盖着一具男人尸体,正是她的丈夫布丰。米娅走上前去询问女人细节,我依在门边环看了一圈将目光移向门外,在搜定到某处时,回头看了看米娅,见她没留意我这,就悄步退出了门。 当一点一点走近背对的身影时,我将她上下扫略了无数回,从目测高度到腰线轮廓,再与脑中形影相比对,很抽象,不可能说比对到完全准确,但能确定,至少相似,没有太大的比例来去。我在考虑如何与对方搭讪,突听斜旁传来唤声:“成晓,族长在找你。” 侧目去看,正是鬼面女人,我只走开了两分钟,就被米娅发觉了。这时背对的身影回转过身,一道目光从流苏背后射过来,我心中一紧,这目光......为何有种扎入心头特别异样的感觉?好像,曾被谁这样看过好多次。不由往前迈出,“请问你......” “成晓,族长说你若不愿意过去的话,我可以用非常手段抓你到她跟前去。”鬼面女人冷冰冰地口出警告,打断了我欲问出口的话,咬咬牙只好扭头而走。有这巫女在旁,我就是想问什么,也不好开口了。 很是恼火,错过这次机会要找下次,难上加难。我在考虑要不要反击一次,跑肯定是跑不掉,身在此山谷最深处,要想跑出谷外根本不可能。但以蛮力与身旁这鬼面巫女斗一下或许可行,虽说她有巫术,可以米娅对我的重视程度,当不敢真拿我怎样,加上我有影月傍身。 就在我沉定心念,手抚腰后影月刀柄时,突然谁插肩而过,感觉对方手指在我腕间拂过,一阵酸麻,我立即回头去看,发现是那流苏女人的丈夫,依旧如昨天那般包头包脸。 这在刚刚重进此区域时就察觉到了,虽然此处多为男女同居的夫妻,但还是极少看到有男人在外出没,偶尔一两个出来的,也都是如这位一般包头又包脸。可见此处女人的地位远高于男人,有点阿拉伯男女反位的感觉。 凝定目光,死死盯着那抹身影,看他走近自己妻子后,环住她肩,两人相依着离开视线。回转过身,长吐了口气,双手垂在两侧紧握,却没再抚上腰间,与鬼面巫女一同走回了长老女儿家。刚一进门,米娅就走过来面色微沉地问:“去哪了?” 我飘了眼那边仍在哭泣的女人孩子,淡漠地道:“出去透透气。” 米娅衡量的目光搜刮在我脸上,最终什么都没说,回转身与人交代了几句,就带我离开了这片区域。回去路上,她问我怎么看?我愣了下,她解释说布丰猝死这件事。移转目光去看她,神色平静中带了笃定,我问:“你也看出来了?” 她点了下头道:“没错,昨天来时就留意到了,只是没想会这么快就出事。” 布丰不是猝死,是被他妻子杀掉的。这个事实我在进门后环看一周就了解到了,昨天来时就见长老女儿面色悲苦,偶尔外露的手腕间似有伤痕,而屋内隐隐听到孩童哭声,今天再过来,哭泣女人怀中所抱的孩子,很明显身上有外伤。这些伤的由来一眼就明,这个家里存在家暴,姡族女人天性中有着强势,长期处于家暴环境下,终有一日反弹。 那个内屋里,有很浓的血腥味,甚至地面都还有血迹没擦拭完。之所以事情会发生在昨晚,很可能也是因为长老死去,布丰再无顾忌,对妻子和孩子下了狠手,妻子愤怒心起,将他杀害。这些事虽只是我脑中猜测,但离事实不会太远了。感慨自己跟着盛世尧后,对外在环境也有了敏锐的观察力,能够一眼洞悉事情背后的真相,无形中,我在改变与成长。 米娅肯定了我的推断,她说她与长老女儿深谈过,对方也向她招认了。我轻叹了口气,又是个家庭悲剧,问她对长老女儿打算如何处决,她却反问我为何要处决? 我怔了下,“她是杀人犯啊,难道不该惩处?” “她为什么会杀人?”米娅冷笑,“是因为布丰的残暴,从孩子出生他就开始施暴,是忍无可忍了才动手的。”我坚决不敢苟同她的说法,摇了头坚定道:“不是一个人有错,就有权去侵害对方生命的。丈夫施暴是不对,但她可以投报到上级,让族中领导对其惩罚,而不是把人杀害。另外,一个家庭的悲剧背后,必然有着不可扭转的矛盾,米娅,你可曾想过是什么吗?” 米娅问:“是什么?”我眯起眼,轻声说:“人权。男女的不公平,导致处于弱势的男人心有郁结,这些外在看不到的心理原因,才是这一切发生的导火线。你是姡族的一族之长,该想想怎么维持两者平衡关系了。”不算语重心长,但也是我由衷的对她忠告。 不知道米娅有没听进耳去,之后回程路上,她都保持沉默。等被送回地下石屋后,她就离开了,屋内只剩下我一人,往后倒卧在石床上。手一点点抚上自己心口,频率正常,而下一瞬脑中划过那身影时,立即噗通乱跳飞快起来。 半个多月来,心情从悲恸到忐忑,到担忧与惶恐,终于这刻,转为激动。忍了一路的煎熬,回到这里独处时,才敢放任自己去想,那个名字轻叹在嘴边:盛世尧...... 原来你,早已来到我身边。 当我与流苏女人的丈夫擦肩而过时,熟悉的酸麻在腕间,不止这些,最重要的是,我的心间听到了一声:小小。独一无二,属于盛世尧口吻式,也是他低沉的独特嗓音。 他总出其不意地以各种面貌出现,而我就像个傻瓜一般被他外在假象迷惑,后知后觉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他早已来到。可也因为确定是他,我变得迷茫和不安了。 原本流苏女人长得与应宁神似,就让我觉得够惊骇的了,想要再次去确认何以世间会有如此相像的人,还是像一个两千年前的人,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如今,她与盛世尧在一起,我很难控制自己不胡思乱想。 是盛世尧潜伏进山谷中,发现这个流苏女人长得与应宁神似,与我一般震惊,然后到她身旁探虚实?或者是因为某种原因,找人易容成应宁的模样?还是......她其实就是应宁? 前两种推测比较符合现实,可我心中转过的念全是后者。应宁回来了,她来找盛世尧了,要与他重续两千年的缘份,他们现在在一起,那么,我怎么办? 正文 212.心魔 忽觉不对,明明应宁的魂在我身体内,可以说,我其实就是应宁,何来她复生一说?越想越混乱,脑子绞成了一片糨糊,最终都无法抵制内心深处的惶恐蔓延。 之后几天终日惶惶不安,整个人都变得焦虑不定。不光是惦念应宁这件事,还时刻警戒着,以备盛世尧来救我时能够立即应变,可接连好几天,无风也无浪,什么事都没发生,人因长时间紧绷着也特别的疲累。 米娅看出我疲态,劝道:“你无需太过紧张,之前把内里实情都讲了,你是三阴女,是姡族护佑者,不会有事的。”倏然而惊,我意识到竟然一月之期将至,脑中闪过那句话:阴阳交界时,三阴三阳齐聚,进密境,得神石...... 终于这日,还是来临了,我再一次走进了神坛。看到简宁一已被倒吊在那,且全身裹了一层像是渔网的东西,看她双眼紧闭,应仍是昏迷的。这次她被抓来后,米娅始终都没让我与她相见,也无从得知她被关在了哪里。视线扫过神坛底下一圈,聚集了好些人,之前米娅曾告诉过我,举行这个仪式,除去族长与族中长老,所有挑选出来的年轻姡女也都得参加,为与鬼面巫女区分,她们会将戴上青色面具。 这中间戴面具也有个说法,是她姡族的一种习俗,巫者乃是与地狱使者打交道,故而以鬼面遮颜。而重大仪式里,戴面具则为对玄女天神的尊重。 再次把目光凝在上方的简宁一身上,突然灵光闪过,我猛地抓住米娅的手臂,沉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还瞒着我?为何是要她倒吊,而我卧躺石台的姿势到那上面?” 如按米娅所说,我们两人只需齐聚一起按开石壁上眼睛的机关,进到密境中去,那么根本无需一个悬挂一个躺卧于石台。而且现在,简宁一连行动能力都没,记得一月前,我也是被米娅施了巫术,全身发软动弹不得,这样要如何去按那玄女雕刻的眼睛? 米娅眼神闪了闪,竟是一掌把我推躺到石台,故技重施对我施了巫术,然后启动机关使得石台上升。我怒不可遏,“米娅,我那么信你!”她垂定目光凝进我眼底,在石台即将升高过她头顶时,突然道:“这是天神的旨意,你要的答案就在你的正上方。” 闻言直觉去看向顶端,可此处离洞顶有近二十米,又是深夜,洞内即使点了火,也还是昏暗无法看清。离那人脸眼睛处越来越近,神坛底下的巫女们开始喃喃念着咒语,眯起眼,狠力去看,离顶端越来越近时,我终于看到了米娅所说的“神的旨意”。 在洞壁的顶端,刻了几幅雕画。第一幅是一个人被垂吊在空中,头在下,脚在上,正是简宁一此刻的状态;第二幅是一个人躺卧在石台,这意指的是我。可是不对啊,米娅如何肯定在上面的是三阳,在石台的是三阴?很快我就找到两幅画的右上角都刻有标记,一个是太阳中间加三横,一个是月亮中间加三横,以此来区分阴阳的。 第三幅画被简宁一身体挡住了,我怎么转动眼珠都看不到,而这时我已经升到了巨型头像的眼睛部位。幽绿的光在火烛的耀射下,也摇弋闪烁,上回就觉得这眼珠透着妖异,此时近看,更有此种感觉,就好像是幽灵之火般。 突听上方锁链抖动声,转眼而看,发现在自己石台定下后,绑缚简宁一的铁链就开始缓缓垂降而下,她与我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当她下降到一定高度时,我终于看到了刚才被她遮挡住的画,然后惊骇地瞪住,我咬牙切齿地怒喊:“米娅,你骗我!” 就在我怒喊声落时,不同的位置,同样的身影突然掠来,是庄聿!可这次他没有成功,就在离我们只剩一米处,突然从天而降一道黑网,将他罩住急扯而下,我只能眼看着那一团黑滑过视线,落到了下方。听到米娅沉喝声传来:“还敢来?真当我姡族没人?” 可隔了数秒后,米娅惊呼声起:“你是谁?” 我在石台上不能动弹,无法看到底下的状况,只能从听到的分辨,底下好像乱成了一团。想想也觉得庄聿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抓住,而他也有神兵利器在手,一张黑网能奈他何。 目光再次扫到顶端的第三幅画,仍觉骇然,我与简宁一不知被什么包裹凝结在一块,一道光从上而下穿透过简宁一的身体,到我身上时就形成折射,射进了墙上人面的两颗眼珠内,这还不是恐怖的,真正恐怖的是,人面扭曲成了......鬼面。 我终是知道姡族鬼面的由来,全都是从这里。这般场景,想也知不会有好事。米娅至始至终都在欺骗我,她以姐妹亲情诱我心软,又假意坦白神仙洞府等事来降低我防备,可即使不如此,我也逃不出这厄运。不知道多少年前,我今天的命运,就已经被载入了历史,刻在了这石洞顶端,就如两千年前,应宁预言我和盛世尧会走进她的冰室生门一般。 等等,刻画、预言、两千年前、应宁?为何事情的轨迹,与魂城这般相似?我再去细看那三幅刻画,连雕凿手法都有些神似,尤其是人的雕刻上,就是简单圈为头部,身体与四肢由五根直线来代替,严格意义上,很难区分男女。 我脑中闪过一个惊人的想法,会不会这三幅画其实就是应宁所刻?而这个山腹,这片山谷,甚至这座山,其实是两千年前随同宁城一起消失的滇国土地? 可如果是这样,神仙洞府里的人面鸟身特殊的玄女神像是怎么回事?眼前的这张巨型人脸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阴阳神术,即巫蛊两派术数,这些总不可能都是应宁所为吧。无法解释得通,却有种强烈的直觉,两者之间必有联系。 还在冥想,突听一声沉喝:“放!”不及反应,就觉有什么扑面而来,我本能地闭眼,粘稠带着热量的液体覆在了脸上,不止是脸,还有身体。 底下传来庄聿的急喊:“尧,快去救她们!是黑岩浆。” 黑岩浆?是指淋头浇下的液体吗?等一下,庄聿口中唤的是......盛世尧?我再不顾其它,眯开眼缝去看,幸亏那液体没再浇下,不至于淋到眼睛里,可眼睫上也沾了黑浓的液体,视线一片模糊,好似看到一道身影从旁掠来,我问出声:“是你吗?” 没听到他的回答,却听到底下米娅在吼:“拦住他!阴阳交界时即将来临。” 阴阳交界,月上中天时,我明白了,那道光是月光,顶上会开出一个洞口,从上而下穿透简宁一身体,之所以会反射,是因为我们身上被淋了这种粘稠的黑岩浆,不过片刻,它们已经凝固住,使得我与简宁一呈倒T字连接在一起,而很明显的,凝结在身上的黑岩浆,呈露一个反光面,这就构成了刻画中的反射原理。 心念转动间,发现侧旁的顶端垂落很多条铁链,鬼面巫女们都悬吊了上来,与那道身影交战在一起。同一时间,我正上方的顶端石层,以垂吊简宁一的铁链为中轴,缓缓向两旁推移,本以为会看到露天的夜空,可不是,那处竟是一道透明的膜层,月亮还没到中天,射下的光线并不是笔直,却可看到月光透过那膜层映射,光如白昼。 难以置信,那膜层究竟是什么介质,竟能将月光变得如此强烈。 可就在那光线逐渐移转,即将呈笔直时,突然一重黑影覆住了透明膜层,隔断了月光的透入。这一转变来得是如此的突然,但就在下一瞬,有鬼面巫女斜飞上顶端,对着透明膜层就拍击了一掌,立即膜层外传来尖啸声,黑影浮起,我看得分明,竟然是巨型蝙蝠! 月光顿时又投射进来,鬼面巫女似被那光灼到了般迅速收手,终于,月光笔直而下,透过膜层,射进简宁一身体,肉眼能看到的速度,那道强光在一点点渗透而下,我听到了简宁一痛苦的尖叫声,等光从她头部穿过射到我身上时,一种难以忍受的炙痛侵入四肢百骸,好似身上所有的毛细孔都张开了,疼得我咬紧牙关都难以忍受,终是叫出声来。 这样的痛楚持续了很长时间,那道光开始折射向石壁内的两颗眼球,不知是因为痛楚使得视线扭曲了,我看到如画中所刻的那般,整面石墙都开始扭曲,女人脸像变成了狰狞的鬼面,张开了如黑洞般的巨口,向我嘶咬而来。 “盛世尧!”在被巨口吞灭的瞬间,无法控制心中的恐惧,喊出了他的名字。突觉身体另一侧的手被紧拽住,一股力量在与鬼面巨口较劲,“成晓,用你的心念去抵抗,鬼面是心魔!”有个声音钻入耳膜,不是盛世尧,是谁? 我闭上眼,清心凝神,片刻后心眼洞开,看到石墙仍是石墙,根本没有扭曲的鬼面。 正文 213.遁入密境 而所谓张开的巨口,是在人脸上出现了一个刚好是我与简宁一合体而成的倒T字裂口,蓝色光影投射而出,而有股吸力在把我们两人往内吸入。移转心眼去看拽住我另一边手的人,我被吓了一跳,竟然是一个戴鬼面的巫女。 她为何会帮我?这群巫女不是应该希望我被这鬼地方吸进去吗?那里面应该就是米娅说的密境吧。刚念及米娅,就见她突然出现在鬼面巫女身后,怒声质问:“穆娜,你为何阻止仪式进行?只差这最后一步即可成事了。”鬼面巫女惊惶地回头,手上有片刻松缓,我立即被吸进去了半个身体,她立即收紧手。 这时米娅已到跟前,她厉目扫过我,挥手却朝鬼面巫女脸部拂去,面具被扯落滑下时,我倏然睁眼,惊瞪着那张脸喊出声:“刘悦!?” 天哪,难以置信,我看到的竟然是刘悦! 石台底下立即传来周通的询问:“什么?小妹你在喊阿悦的名字吗?”心中一惊,周通也来了?下一秒,就听到周通震惊的语声:“我是不是眼花了,阿悦!是你吗?”不是眼花,是真的刘悦出现在了眼前! 米娅此时也看清了面具背后刘悦的样子,怒喝出声:“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我族长老!” 刘悦不理会她,不知从哪拿出一根竹管,放在嘴边去吹,立即耳旁传来长啸声。紧接着看到有巨型蝙蝠飞在了山洞内的上空,且以雷霆之势向下扑来,正对攻击的正是米娅。 我终是明白,这群蝙蝠是受刘悦控制,而之前几次,其实都是她在救盛世尧。或者,不光救盛世尧,在我与周通还有六子面临山魈群攻击,陷入生死危机时,那三声长啸,应该也是她命令巨型蝙蝠发出,来震退山魈群的,是她暗中救了我们。 没时间去想为何她会带着蝙蝠群从魂城回来,因为半边身体遁入蓝色光影后,吸力比起之前更强了,尤其是在我正上方的简宁一,已是大半在里面。不知庄聿与盛世尧为何迟迟不上来,底下究竟有什么挡住了他们?再这样下去,我和简宁一会不可避免被吸入。 “成晓,你听着,”刘悦的声音再度钻进耳膜,“无论里面有什么,你都必须得冷静,用你的心眼去看,千万不能被心魔控制,否则你会永远出不来。一定要记住,尧在外面等你。” “为什......”我话没问出口,强大的吸力就将我完全吞没,彻底遁入了蓝色光影内,而上方绑着简宁一的铁链也应声而断,她与我同时进去了。奇迹般的,我们在进到那个空间后,身上的黑色岩浆开始融化,黑水滴落在了身下,简宁一要比我惨,她因为是一直倒挂着的,所以有一些岩浆没入了她鼻内,此时融化后倒流,呛得她痛苦不已。 总算黑岩融到一定程度,再无法将我们凝固,她颓倒在了我身旁,我连忙翻身去察看,等身体翻起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奇怪地环看了眼四周,仿佛米娅对我施的巫术在进入这空间后,也都消失了。 简宁一闭着眼呼吸困难,我按压她心口,帮助她把污浊的熔岩水给清理出来,费了好一番周折,她才缓缓睁眼,看清是我后,轻喃:“成晓,我不能丢下你。” 心中一紧,是她与庄聿曾为我起过争执吗?我用力环了下她,翻遍脑中词汇,也没找到合适的,最终只在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出去,两个人。 在等简宁一缓了片刻后,我才试问:“能起得来吗?”从进来这会,我已经把所处环境观察了下,蓝色光影只是从外面所看,里面看起来就是个白茫空间,可视范围只在三四米之内,而我们进来的那倒T字裂口已经不见了,仿佛那就是特意为我们俩而启开的。 简宁一点了点头,坚挺着从地上起身,扶着她先回到我们进来的口处仔细找了遍,确定找不到任何机关能启开出口。只得往里探进,因视线的受阻,无法看清所处环境,犹如走在大雾天般。可这空间介质并不像是雾气,没有潮湿的气息,也不是有小颗粒在空中漂浮。令我觉得奇怪的是,此处本该是在山腹之内,何来光亮?我们走到目前为止,都没发现有任何灯盏火烛的照明物,但光源始终紧随。 从峡道走入了一个宽广空间,这时简宁一已能独立行走,我也就松开了扶着她的手。当与她一前一后走时,我顿然明白了光从何来,竟是来自于我们身上。很明显的,我走在前,光亮就黯淡了不少,而简宁一在我身后一米之远处,周围的光也黯淡了些,但可视的距离却拉长了。两人眼中闪过惊异,难道说在这空间内,人体是可以发光的? 人体发光这事,一时间也无从考证,能看到总比在黑暗中要好,也就不去多研究了。试验过,我与简宁一最多相隔五米,再多了光聚就会中断,我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我。所以我们始终隔了四米左右,这样两人的可视范围就从原来的三四米变成了七八米,基本上一个狭小的范围都能览于目内。 当我们发现一处光滑山壁时,同时惊呼:“光影成像!”没错,那块山壁上映射出了神坛那边的场景,我一眼就找到了盛世尧,此时他正被一只巨型长虫给缠着,不断以快速的身位闪移来避开它的拍击。除去长虫外,还看到了山魈群,以及一头头鸟怪。 曾听米娅说过,鸟怪是她们姡族的族鸟,我当时就晃过一个念头,可能山谷中还有这种鸟怪,果然如此。它们正与盘旋在空中的巨型蝙蝠激斗,有无数中小蝙蝠从山腹外源源不断飞进来,场面委实是混乱不堪。 眸光掠及某处,发现在最顶端的位置,有一只巨型蝙蝠上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只从衣装来看,就可判断是刘悦,另一人......我眯起眼,看了好一会,终于在蝙蝠翅膀扇动的瞬间,看到了她的脸,是流苏女人,或者,应该说,是应宁。 在看到刘悦出现后,我已经无法再骗自己,那是易容成应宁样子,或者长得像的另外一个人,应宁真的复生了,而且她来找盛世尧了。尽管两千年后,武王尧已经转世,但他还是他,拥有巫师武王的记忆,有着......对她的沉痛。 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盛世尧在没记起两千年前事时,看到应宁的尸身,眼中就流露了痛意,记起之后,一个他曾为了敛聚她魂,用秘术让一座城都消失的人,怎可能无动于衷。这个事实,我一直都明白,但因为应宁已死,所以并不会去介意。 目光紧凝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盛世尧,她活过来了,你还会爱我吗? 突见他抬起头环视四周在寻找什么,最后目光定住,竟是直直看进我这方向。心中一颤,他听到我心里的声音了?不对,他为何能找准这个位置看过来?从他的视角判断,是在斜向上60度角的位置,难道说,这不是光影成像,而是一个透视镜面? 不用说,外面定是看不到这边的,因为黑暗因子的密度非常浓,从外而看,完全就是一片黑漆。盛世尧是因为天生的敏觉,加上可以感应我心中声音,才找到此处目光来源。 下一瞬,就见他扯住一根垂落的铁链,快速往上攀爬,长虫在后紧追,竖起了头向他攻击,好几次都是险险擦过,但当他爬到近顶端时,长虫就够不着了。有鸟怪飞向他,都被蝙蝠给挡住了,而他就直接摆动铁链划向了我们这边位置,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贴在这面光镜上。青光在他掌间闪动,我这才看清,他手上握了影月,原来失踪已久的影月在他那。 他在尝试用影月刺穿这层镜面,看他近在咫尺,我再也忍不住去拍击呼喊,可对面的他完全听不到。这才想起刚才看到的景象,都是默剧,那一面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假设只是一层镜面,那么声音能够穿透过来被听到,如果穿不透,就意味着这镜面层非常厚。 显然,那端的盛世尧用影月去刺山壁并没多用处,因为每一下滚落的都只是细小的碎石,这层面的山石坚硬度非常大。转眼他就没再做无用功,而是以手触摸山壁,寻找是否有机关。 我目光痴迷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他,这般急切,眸中有着忧虑,应是很担心我吧。耳旁突然传来简宁一的惊呼,我直觉转眼去看,就见她被什么给拖进了黑暗中,想也没想急冲上去,试图去拉她,可还没触及,突然从后一股劲力拽住我,把我往另一边拖行。 暗恨自己实在太过粗心,因为看到镜面中的景象,就忽略了还身在未知险境中,连有东西靠近我们都不曾发现。可被拖走了一段距离就觉不对,低头一看,卡在我脖子间的分明是人的手,而且袖子是如此的熟悉,刚刚还见过。 正文 214.几层心魔 狂喜纷涌而来,我没再挣扎,而是惊喜地问:“盛世尧,是你吗?”他是找到了机关,从那外墙进来了?那真是太好了,有他在,不管是身处什么环境,我都不怕了。 可等了片刻,他都没应我,反而还在把我往后拖,不由觉得奇怪,他这是要带我去哪呢?心念刚划过,就被他狠力一甩,人摔在了地上,没等我反应,他就压了下来。到这时,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抬眼一看,发现他眸光幽红,比起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好似有团火在里面燃烧。我急声问:“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魔性又起了?” 刚才在镜面之外,还看到他是正常的啊,难道是这密境空间的原因,使得他在进来之后魔性顿起?嘶啦一声从肩处传来,我移转视线去看,见他竟用蛮力将我衣领扯破,下一瞬就俯身一口咬在裸露的肩膀上,正是已经愈合的伤处,痛是一点点渗进皮肤层,再传到中枢神经,传递到大脑的。我倒吸着凉气,喊着他的名字:“盛世尧,你醒醒!” 可他埋头在肩处,牙齿磨破了皮,不断吸吮着我身体里的血液,我用手去抓他的头发,却怎么都拉不开他。恐惧与绝望瞬间没入心头,他失去理智了。 他确实失去理智了,因为我已感觉到他的手在身体上游移,从底下衣服内钻入,之前不好的记忆全都涌进脑中。黑暗的空间,交缠的气息,然后,无尽的疼痛。他说过,若与我再行一次,魔性会吞噬我的魂气,陷入万劫不复。 盛世尧,不可以!我在心中呐喊。他抬起了头,我燃起了希望,以为他恢复了些理智,可见那幽红的眸子逐渐转黑,变成了我最熟悉的黑洞,我知道,魔瞳再次出现了,这是我最最恐惧的噩梦,每一次入他魔瞳,就如堕入地狱一般。 无法避免的,我被吸进了黑洞的漩涡中,这次与之前不一样,是一直沉一直沉,在漩涡中翻卷,永无尽头,清晰感觉到身体的疼在蔓延,像细密的针同时扎入。我疼得蜷缩身体紧紧抱住,到后来都开始抽搐,眼前开始出现了幻影,上演一幕戏剧。 戏剧中,有一个女人,伶仃身影在黑暗中瑟瑟颤抖,她嘴里喃念着祈求这一生快些了断,因为流浪的岁月永无尽头,不知今归何处,不知明往何方;因为爱的人成了嗜血的恶魔,要将她撕成碎片。她想要痛哭出声,干涸的泪腺却不听使唤,只剩难以忍受的涩疼,于是抬起头,张大嘴像极了脱离了水的鱼儿。 在她抬头的霎那,我看清了那张脸,是应宁!不,是我的脸,那个绝望的女人是我!再也无法扼制恐惧,我开始尖叫起来,可无论怎么叫,出来的声音都是嘶哑的凄喊,犹如老态龙钟的垂询老人。我一低头,看到了垂在脸旁的鹤发,看到了手背上的鸡皮,我竟然瞬间变老了!察觉前方有道光射来,抬起头,就看到盛世尧环着应宁的肩膀,冷漠地看着我,他们的表情一致,带着同情与怜悯,然后转身,离去。只留了凉薄的背影给我...... “小小......”谁在说话?我茫然四顾,却再也找不到盛世尧,他刚才已经与应宁走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人唤我“小小”了。失落?不,是绝望。 突然又是一声“小小”传来,我发现那声音竟来自心口,脑中浮现了一个念头:盛世尧不会这么对我!当这念头变得坚定后,意识就逐渐清醒了,这时想起了进入密境前刘悦对我说的话,是心魔,用心眼去看!我闭上了眼,凝神聚心,一层层往后退,退出了魔瞳的世界,恍惚间看到倒在地上抽搐的自己。 倏然惊醒,睁开眼依旧看到白茫一片,我倒卧在地上,身旁哪里有盛世尧?侧转头去看肩膀,衣服齐整,刚才那一切都是心魔产生的幻觉。所谓心魔,由心而生,是藏在心中最惧怕的事,产生的魔障。曾经的黑暗中无尽疼痛,以及盛世尧对应宁的情,都是我消不去的魔。 我从地上坐起身,整个人都有种麻痛的感觉,忽然想到件事,简宁一呢?我这边动静如此之大,她怎么会不在旁边?回想之前情景,有些不确定心魔是从何而起的,是突生幻觉盛世尧扣住我往后拖拽开始,还是简宁一那声惊呼时?或者,那个镜面都是虚无的? 假若再往前推,进到这个空间的其实只有我,关于简宁一的那部分,都是幻觉......我发觉这样再想下去,自己会疯掉的,最好的办法不是在这里瞎想,而是去查找痕迹。 寻走一圈,果真没找到镜面,也没找到简宁一,白茫的空间静谧得令人窒息。深吸了好几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再次去搜找,不管是否幻觉,我总不能滞留原地,出去必须得靠自己的。这一次我发现了玄机,似乎两次所走的空间是不一样的,原本空旷的地方,现在多出了几根石柱,这种柱子我有见过,正是钟乳石与石笋连接在一起的。 再环看四周,发现这空间也有些熟悉,与米娅带我走的神仙洞府极其神似。难不成,这个密境与那洞府是连的,我阴差阳错的进了洞府里了?可是不对啊,洞府内有五彩的钟乳石,里面有光亮,不是像现在这般白茫不能看远的。 依稀听到前方有动静,我迟疑了下,大步迈前,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是一个女人的哭声,难道是米娅的女儿?再走近些,发现不是,居然是简宁一的声音,我连忙循声而跑,却发现路到头了,出现了又一个镜面石层,而简宁一居然在那里面! 她坐在地上抱着膝,脸埋在膝盖中,肩膀颤抖,是真的在伤心地哭。 我拍击墙面,但她都沉浸在自己悲伤中,头也没抬。有些无法确定这到底是我的又一层幻觉,还是真实的,心眼!对,用心眼。沉闭上眼,敛神凝心,现在对心眼的控制力越来越强了,基本上只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就能启开,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能力似乎也在提升。 从心眼中看到的场景,依旧是如此,那就证实是真的,她真的在墙里面,或者说,她是在这面镜墙的对面。能听到哭声,意味着镜面不厚,为何我拍击墙面她听不到?还是说,她与我一样,也陷入了心魔中?我得想办法过去与她会合。 现在至少证实了件事,她是与我一起进到密境中的,而且这里再次出现镜面石墙,就代表着之前我从镜层内看到神坛的景象也可能是真的,还有盛世尧贴在镜层反面焦急地用影月凿墙试图来救我,以及在意识浑噩时,听到的那两声“小小”,这些都不是我的幻想。 若不是心中飘起他的呼唤,我可能就沉陷于那浑噩,意志磨灭了。 我能理解成,他是可以感应到我这边心绪浮动的吗?只恨影月不在我这,否则,他就可以借由影月与我沟通,那我不至于像只无头苍蝇在这乱撞了。 回敛心神,凝向石墙内的简宁一,找遍石墙各个位置,都没找到有任何机关。没办法,我只能找别的途径,她在墙对面,应该有路绕过去,可刚走了一段,竟然发现了另一面镜墙,而简宁一以同样的姿势坐在那哭泣,只是我所看到的角度却有了不同,刚才是侧面,现在是正面。我再次回走,很快就又发现了同样的镜墙,变成了是她另外的侧面。 这时我已了悟,简宁一必然就在我所处的这个空间某处,她的周遭有如同监测一般的反射镜面,将她的身影反射到我空间内的墙上来。换句话说,就是我进了某种幻阵,其实墙就只有一面,是因为我所处的方位不同,看到的影像也就不同。 之前就觉此空间与神仙洞府极像,那这幻阵会不会与那里面的也雷同呢?仔细回想当初米娅带我走的路线,时间隔了这么久,加上很繁复,还真难记起,唯一记得的就是脚下每到一个凸面就会转折。依法而走,环绕了好多圈,当察觉简宁一的哭声越来越近时,我知道自己堵对了。终于,抬头间已能看到石柱与石笋之外简宁一坐在那的身影。 我走近她,试探地唤了声:“简宁一?” 她似浑身震了震,缓缓抬头,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在我眼内晃了好几下,从她的样子变成刘悦,又从刘悦变成应宁,这次我不会再被心魔所骗了,闭眼一沉念,再睁开时,那些幻象就都消失了,简宁一依旧是简宁一。 看她神色呆怔,直直盯着我不言不语,我走到她跟前刚要蹲下询问情况,突然她从地上跳了起来,一下就扑到我身上揪住我衣领,嘴里嘶喊着:“庄聿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心中一沉,她把我当成了庄聿?只见她眼神哀戚带怒,咬牙切齿状,暗道她果然也被心魔控制了,却没想她竟然低头就咬,狠狠地咬在了我肩膀处。惊愕地瞪着她,原来即使神智不清,还是有预知能力的,刚才幻影居然是在预言这一刻! 正文 215.阴阳合一 没有办法,只好以手刀劈进简宁一的后颈,电视上那种一劈就昏的情景自然不可能出现,但一定是疼的,我听到她的抽气声,牙关也松了下来,等她抬起头时眼中疯狂变成了迷茫。 瞥了眼被她咬的地方,衣料已经破了,隐有血迹,她这口咬得还真是重。到底她看到的幻影是什么,让她对庄聿如此愤恨?简宁一不是傻子,缓过了神恢复理智后再去看我肩膀上的伤处,立即明白刚才是怎么一回事,满脸都是歉意。 我将话题转移了询问刚才的情况,她面带惊惧地说正与我在镜墙前看那边的状况,突然有一股力把她往后拖拽,然后就发现背后那人是庄聿。 心中暗暗吃惊,她的遭遇与我几乎是相同的,后面发生了什么,她说得含糊,应该是她与庄聿之间的牵扯,我也不多追问。看来这空间有种莫名力量在操控着我们,那股力量既然不是人为,就一定是特殊存在的,可能就是这股力量主导了我们的意识。 另外,之前我觉得这空间与神仙洞府神似,目前已经是走过幻阵地域找到了简宁一,应该再往前就能看到玄女神像,不知这个空间会否有。循着记忆与简宁一并排而走,两手紧锁,这样有突发状况能随时应变。如意料中,果真在尽头空间内,看到了一具玄女神像,材质与神仙洞府的完全一模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她的神态。我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明明是笑着,却让人觉得诡异。好似她真的是活的,戏笑着看待我们的到来。据我估计,能够到这里,应该已经是突破了心魔关卡,就不知接下来还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简宁一突然道:“我见过她。”我惊异地转眸看向她,“见过?”她点点头,“包括这个地方,之前因为可视范围太小没看出来,现在看到这具神像才想起来。我曾梦见过。” 梦?我吃惊地问:“你也经常做梦吗?”难不成她与我一般,也有梦境预警的能力?但见她摇了头道:“倒没有,我很少做梦,就是做了也记不得,但看到这个神像,突然曾经到过这里的影像全回了脑中。” “什么影像?快说!”我有些急切,这很可能是关键。 简宁一想了下,回头指我们来时路,形容梦中所见的场景,我发现果真与神仙洞府是一样的。她讲到最后,回眸看向眼前这具神像,迟疑地道:“当时我好像听到有个声音指示,让我蒙住她的眼睛,我就照做了。”听她停在此处,不由追问:“然后呢?” 她尴尬地笑了下,“然后就被家里人给喊醒了,打断了那个梦。” 那就是说她被提示把手按在这神像眼睛上后,结果并不知,这等于是还要赌一局啊。我只能抱以苦笑道:“我来试下吧,你往后一些。”正要抬手,却被简宁一拉住,她说:“我来。”我想说不用争这个,她抢先道:“不是我要逞能,而是既然梦是我做的,很可能这个步骤需要我来完成,怕万一这中间错了一步,后果就无法挽回,所以还是我来吧。” 倒是有道理,因为我们两人是截然相反的体质,若此处需要的是她的阳性,由我阴性去试探的话,也许会弄巧成拙。于是我退后一步,全神警戒。 看得出来,简宁一其实也很紧张,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控制住手不颤抖地抬起,当她的手一点点靠近神像眼睛处时,我都忘记了呼吸。完全覆盖,顿了有三秒的时间,突然一道光从简宁一的掌心穿透而出,刚好是射进了她眼中,只听她一声惊呼,那道光就穿透过了她的脑袋,射在了墙上,瞬间整个空间骤然而亮。 我顾不得去看四周情景,急冲上前去察看简宁一,“你怎么样?” 看她整个人如木头般定住,心往下沉,可下一瞬她的眼珠动了下,紧接着一口长气从她嘴里溢出,“吓死我了!”我有片刻的腿软,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才是,真被她吓死了,惊魂未定地确认:“你没事吧。”她摇摇头,“刚才那道光突然射进我眼睛时,刺得有点疼,还以为要被灼瞎了,还好,还能看见。” 我这才松了口气,回眼去看四周,发觉洞壁上刻了好几幅画,从手法上来看,与神坛顶端的那三幅是出自同一个人。第一幅就是画的我与简宁一此刻的举动,一人手搭在神像,一人站在旁;第二幅画的是神坛,它的中间开了个洞,两条波浪线表示水纹,正中心处有个小的圆盘,上面有颗球;第三幅画又是我们这处,但却两人变成了三人。 奇怪,这意思是我们这空间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还有两幅,正要去看,却听简宁一在那喊:“成晓,你快看这神像背后的墙面!”我回转头去,惊愕地看到又一面镜墙,显示的正是神坛那边的情景。隔了这么长时间,战场已经一片狼藉,地上堆积了好些蝙蝠与鸟怪、山魈的尸体,米娅率众巫女也都受伤倒在地上,反观我们这边也不乐观,场上就剩盛世尧与庄聿还在与米娅养的怪物激斗,但见两人也受了不小的伤。 目光瞥到神坛时,发现它好似触动了什么机关,中间在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深坑,我看到坑内有水,颜色碧蓝,心道莫非这就是姡族人的生命之源水?然而下一瞬,当水中央缓缓升起一个圆盘时,我震在原地,是第二幅画!可那上面还要有个球啊,球去哪了? 很快,我就知道球从何而来,是从圆盘底部升上来的,慢慢的,一个透明如水晶的球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不知是否是那水的映射,使得它的周围浮了层淡淡的蓝光。 这就是米娅说得神石吗?还以为会在这密境中发现那神石,竟没想它是藏在神坛里的。 同一时间,好几道身影全都掠向神坛,我目光紧凝最关心的那个,但最快的不是他,而是庄聿,因为庄聿手中有细丝铁钩,他先一步甩出触及了那球,却没把球给挑起来。 看到庄聿脸上浮现疑惑,他应该是使了些力,按理不可能起不来,但那球却像是长在圆盘上一般。就在这时,突然球体散出好多缕强光,直射向四周的人,盛世尧与庄聿躲得快,没被那光掠到,其余的几人却是被光直接射穿,燃着烧起来。 这一惊变别说镜墙那边的人了,就是我们也都被震呆了,这是什么光啊,激光枪也不外乎此威力啊。简宁一惊怕地说:“成晓,要不我把手放下来吧,我觉得这东西可能与咱们这边有关。”经她一提醒,我脑中电光闪过,她说得没错,那边的光聚是我们这边形成的,因为她是三阳属性,所以就代表了火,那我是三阴,是否代表了水呢? 也不顾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了,毫不犹豫从旁将自己的手贴在她手背上,目光一刻不缓地紧盯着镜墙。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三阴三阳需合一,强光减弱,变成了温和的柔光,但却能普照亮神坛整个空间,不再对人体有灼伤力。并在下一瞬,那光球被庄聿的细丝铁钩给带到了空中,突然在这时,从那神坛之水中冒出一个人,纵身一跃,比任何人都快的从庄聿的铁钩上夺走了球。 我和简宁一同时惊呼:“乌巴!”那个人是乌巴,他竟然在神坛中间的蓝水之中!怎么会?只见乌巴在空中回旋了一圈在往下沉落时,水中竟又冒出一个人,用力将他一撑,他就平稳落在了神坛地上。他双手高举光球,黑气从他周身浮沉而起,好似在快速吸走光球的温润光源,有鬼面巫女冲上来欲夺他球,被他翻掌而推,竟向后飞出数十米,重重撞在山壁上。 难以置信,乌巴的巫术有这么强?还是因为......那颗光球?米娅不是说神石只是能改变空间磁场吗?看乌巴这情形,好像是在吸光球里面的能量,只见庄聿开口说了句什么,却不见乌巴回应,庄聿的面色变了变,眼神一厉就要上前,那本在水中的另一人蹿了出来,挡在乌巴身前就对庄聿发去一掌,黑雾飘散而出,庄聿只得避让开。 那人抖落身上积水后,像是个女人,但长发遮了面看不清容貌。场上唯有一人脸色大变,那就是米娅,她惊瞪着那女人,张口而喊。从她口型我辨认,喊的好像是......卓雅?她女儿卓雅?不是应该关在神仙洞府内吗? 我将目光移到乌巴身上,再移到那长发女人身上,顿然而悟,卓雅喜欢的那个男人是乌巴!纠乱的线团找到了线头,无数讯息源源不断地冲进脑中,到最后想通时,我已说不出话。 而不过片刻之间,场上又发生了变化,本在拼命吸取光球能力的乌巴突然大叫一声,球甩出了手,这时一头巨型蝙蝠直冲而下,正是骑乘了刘悦与应宁的那头,在接近盛世尧时,蝙蝠的翅膀挡住了他身影,等再看到时那颗光球已经到了他手中,就在那一瞬间...... 正文 216.奇幻神石(1) 就在那一瞬间,巨型蝙蝠抓着盛世尧的衣领突然疾冲向我们视角这方向,在靠近那一刻,他伸手把光球往墙内按进,而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在我和简宁一惊瞪的目光中,眼睁睁看着他从镜墙那面进到了这一边! 即使鲜活的人就站在眼前,我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轻问身旁的简宁一:“是我眼花了吗?”她的回答是:“我觉得我们产生幻觉了。”而盛世尧却是大步向我走来,什么也没说就将一把扣进怀中,我闭上眼,告诉自己心魔又起了,要用心眼去看。 可激越的心无法平静,满满都是熟悉的气息飘在鼻端,以及独属于他的紧致怀抱。疑似温柔的叹息近在耳畔:“小小。”我再也顾不上什么心眼不心眼,睁开眼细看他的脸,不确定地问:“真的是你吗?盛世尧?”黑眸平静中藏着风暴,却只轻语:“是我。” 莫名的,就有种千帆过尽的沧桑感,很感慨,也很激动。我与他总是上演同一幕戏,相聚、分离,再相聚、再分离,周而复始的,但只要分离了后还能相聚,那么中间的过程就不重要,只要还能够这么抱着他,感受着他的体温,真的,一切都不重要。 旁边两声干咳打断我们,简宁一一脸尴尬地道:“麻烦你们别忘了我还在。”我窒了下,盛世尧目光敛过她顿了两秒后才松开怀抱,简宁一别扭地移转目光了问:“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能从那墙里面进来?” 老实说,我到目前还觉得不真实,以为要经过万难才能出去与盛世尧相会,没想就在霎那之间他出现在了眼前,而且还是这么......奇特的方式!穿墙术吗?他有撕裂山壁的能力,可是好像没见过也没听过他会穿墙这招啊,并且要是他有这能力,之前为何不用? 盛世尧把四周扫览了下后,目光回到那人面鸟身神像上,见我与简宁一的手交叠着放在神像眼睛处,淡声吩咐:“把手放下吧。”我摇头道:“不行啊,手放下那光就具有灼烧力。”目光划转到他右手中的那颗球,我将刚才这边的情况与他简单说了下。 他想了想后道:“既然是纯阳时才会产生灼穿的光力,那就两人同时放手看看。” 我们听令数一二三同时放了手,空间顿时黯淡,但仍可看清四周,光源来自盛世尧手上的那颗透明球,并且透明球上浮起的柔和光晕一点点渗进了那神像中。下一瞬,听到咯嘣的碎裂声,神像上开始出现裂痕,我被吓了一跳,去拽盛世尧急问:“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的表情凝固,以掌推球,竟将那球悬浮在了空中,随后对我们下令:“都退后!”刚退开两步,那神像就应声而裂,哗啦啦的碎片掉落于地,光亮再次将空间照得如白昼,是那球已经悬浮到了原来神像上方的位置,光束从上而下,竟依稀看到里面有个人的影像。 就只是影像,虚无的,没有形体,彷如一道青烟勾勒出的人形。我眯起眼,想看清那个人形的脸,可当一点点变得清晰时,耳旁传来简宁一吃惊的声音:“成晓,那光聚下的人影,与你长得好像。”我也看到了,那虚幻的人影,从脸部神态到身形,与我真的十分相似。 突然空间产生一股莫名的吸力,将我要往那光聚底下吸,我直觉去拽盛世尧,却是抓了空。侧头一看,发现他也好似被一股力拖着在往左,而简宁一则是直接被扯撞在了右墙,等于是这吸力分成了三股,分别前、左、右来同时吸附我们三人。 空间有莫名力量,之前我与简宁一早已领教过,但却没意料到会突然又出现。不可避免的,我被吸力拉扯进了光聚下,而神奇的是,当我一被笼罩在透明球下的光聚内时,那股吸力就消失了,但我却无法动弹,好似有无形的枷锁将我锁在这道光聚内。 低头去看,那虚无的犹如青烟的影像竟似在渐渐与我的身体融合,只觉好似有一股暖源从各个毛细孔侵入进我体内。忐忑地抬头去看盛世尧,他已经贴在了左边墙上,行动应是被空间力量限制,黑眸正紧盯着我,见我看过去连忙沉问:“有没有事?” 我把此刻的感觉讲了出来,他的眼中划过深思,片刻后提议:“你尝试以手去拿头顶那颗球看看。”我摇了头道:“不行,有种无形的力量将我束缚住,我现在动不了。”要不然早就跑出这怪光圈了。说话间突见那本已融在我身体里的虚影突然又浮沉而起,飘到了上空,渐渐扩散开来,但却并不消失,变成了一堵气墙竖立在我面前。 接着,透明球横向多了一道光聚射在了那堵气墙上,然后看到气墙开始浮动,不对,应该说光聚内的气层在浮动,起初我看不明白,但随着一幅幅影像的形成再消失,我开始渐渐懂了。这光聚内的气层在演绎各种画面,原理已经是想不透的了,我只知道它描绘的是战争,而且是古时的战争。 当看到画面中出现人首鸟身的金翅影像时,赫然而悟这是哪一场战争了。 四千多年前,黄帝与蚩尤大战! 这故事庄聿在讲九天玄女时简略提过,是说天女相助黄帝,力压蚩尤请的风伯、雨师,取得那场关键性的胜利。我开始相信这个地方真的是九天玄女的密境空间了,之前一直都觉得那神像与所谓的洞府和密境是人为,可没有人可以办到眼前这幅景象的,也没有人知道四千年前那场战争是如何演绎的。 但我留意的不是这些,而是那一幅幅画面中,除去人首鸟身的玄女外,还有一个人特别突出,他与玄女以并列之姿站在军中与蚩尤的队伍相抵抗。很显然,他不是黄帝,因为黄帝在军后方主掌大局,这个人是谁?不等我细想,战争仍在继续,但似乎已不再是黄帝蚩尤大战了,而是换了一个画面,变成了玄女与那男人成了对立面。 此时的玄女变得面容丑恶,身上原本的金光变成了黑浊之气,就在两人交战的最后一霎那,突然玄女扔掉了手中的武器,双手张开,硬接了对方致命的一刀,朵朵血花自她身体里滴落,化成一滩鲜红。 看到这里,我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悲意,没有想到九天玄女最后是这般死去的。她的心中似乎有无尽的绝望与悲哀,甚至我觉得她应该是爱着那个杀死她的男人,否则最后她不会毫不抵抗任由对方将刀刺入心口。 画面不再继续,那屡青烟再度汇中凝聚,转而就变成了一头赤红色的玄鸟,火红的翅膀彷如两团火焰在扑扇。肉眼看得分明,这些都是虚无的气像,却栩栩如生,它飞到透明球的上方,化成一道赤红烈焰冲射而进,然后我所在的光聚立即也变成了赤红色。明显比之刚才要热的温度浮起,一丝丝地透进我皮肤内,很快就开始觉得受不住了,满头满身都是汗。 温度还在持续上升,心道这不会是要把我给焚烧了吧。 “小小,清心凝神,闭上眼,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盛世尧在旁沉声下令。 我依言照做,可是不行,实在是太热了,都到了发烫的程度,完全没办法像他指示的那般做,因为一团赤红虚火已经在我身上燃起,却并未灼伤皮肤与衣料,就是灼烫的温度没入神经,曾经所受过的各种伤,都及不上这一种的痛,到后来,我出于本能地尖叫出声。 耳旁有传来盛世尧与简宁一的呼唤,但我都听不到,只剩下钻心蚀骨的疼侵占所有的神经。直到眼缝中看到有道身影冲来时,我才稍稍恢复了些理智,但即使是盛世尧,他也无能为力,他能强行破开空间限制,却无法破开笼罩在我身上的这道光聚。反而他伸手触及光层面时,立即手上一片焦黑,是灼伤的痕迹。 看到他眼中布满惊痛,一遍遍想尝试穿透这光聚来救我,身上被灼伤的部位越来越多。泪涌出了我眼眶,很想开口让他放弃,可是我知道,这时候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听。 我想我快要死了吧,当这种疼淹没甚至时,就应该是我与他说离别的时候。所以,在这最后一刻,我应该对他说点什么,脑中翻转一圈,最终出口的只是轻念他的名字:盛世尧......还有三字,无声在唇边。黑眸一直紧盯着我,所以从我口型他应该能读懂,我看到他瞳孔收缩,幽红隐现。但这次,并没有给他机会催动魔性来增强能力,突然有道光束从透明球内射向他,然后就当着我的面,他颓然向后倒。 条件反射伸手去拉他,等真的手伸出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可还没触及到他身体,就有一团火焰引到了他身上,我吓得往后一缩,他砰然倒地。 正文 通告与一些文的内容说明(免费) 应群里小伙伴们的一致要求,决定把小小城的更新时间调整为上午10点和下午6点,这样方便大家上午也能看到文,时间不会挤得太紧哈。 关于加更这块,我在新更新的这章后面已经说了,需要改稿,实在是没多余时间再给大家按票加更。但是关于黄金联赛票的活动不会断,每满千票会开一个抢楼活动,抢到楼层的小伙伴会有奖励哦,奖励为特定制作的小小城的书签(目前正在设计中~~~),还会附上我的签名哈(虽然我的字不怎么好看,哈哈)。不知道这个奖品能否吸引到你们? 另外也正在找人来为小小城制作漫画,若做出来了,这都将会是后期的奖励哦。 所以挥舞起你们的小手,给小小城投票吧,更多最新咨询都会在群里公布,还有人没加群的,赶紧来加哦。群号:心似小小城207717560 说明下:上午有更新,在前面一章,不要忘记看了。情节与内容和下文非常有关联,其实看到有些小伙伴说在看到冒险情节时,都略带了看看,我得说那样你会看不到文内的精髓哦,悬疑文,正是上下有关联,伏笔暗藏,少看了一章,都可能会让你觉得看不明白了。 ====================================================== 在上一个章节中,提到了一场大战,在这里给大家详细讲述下那场战役。 大约在四千多年以前,我国黄河、长江流域一带住着许多氏族和部落。黄帝是传说中最有名的一个部落首领。以黄帝为首领的部落,最早住在我国西北方的姬水附近,后来搬到涿鹿(今河北省涿鹿、怀来一带),开始发展畜牧业和农业,定居下来。 跟黄帝同时的另一个部落首领叫做炎帝,最早住在我国西北方姜水附近。据说跟黄帝是近亲。炎帝族渐渐衰落,而黄帝族正在兴盛起来。这时候,有一个九黎族的首领名叫蚩尤(音chīyōu),十分强悍。传说蚩尤有八十一个兄弟,他们全是猛兽的身体,铜头铁额,吃的是沙石,凶猛无比。他们还制造刀戟弓弩各种各样的兵器,常常带领他的部落,侵掠别的部落。有一次,蚩尤侵占了炎帝的地方,炎帝起兵抵抗,但他不是蚩尤的对手,被蚩尤杀得一败涂地。 炎帝没法子,逃到涿鹿请求黄帝帮助。黄帝早就想除去这个各部落的祸害,就联合各部落,准备人马,在涿鹿的田野上和蚩尤展开一场大决战。关于这次大战,有许多神话式的传说。据说黄帝平时驯养了熊、罴(音pí)、貔(音pí)、貅(音xiū)、貙(音chū)、虎六种野兽,在打仗的时候,就把这些猛兽放出来助战(有人认为,传说中的六种野兽实际上是以野兽命名的六个氏族)。蚩尤的兵士虽然凶猛,但是遇到黄帝的军队,加上这一群猛虎凶兽,也抵挡不住,纷纷败逃。 黄帝带领兵士乘胜追杀,忽然天昏地黑,浓雾迷漫,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使黄帝的兵士无法追赶。原来蚩尤请来了“风伯雨师”助战。黄帝也不甘示弱,请天女帮助,驱散了风雨。一刹那之间,风止雨停,晴空万里,终于把蚩尤打败了。也有一种传说,说是蚩尤用妖术制造了一场大雾,使黄帝的兵士迷失了方向。黄帝用“指南车”来指引,带领兵士,依着蚩尤逃跑的方向追击,结果把蚩尤捉住杀了。这些神话反映这场战争是非常激烈的。各部落看到黄帝打败了蚩尤,都挺高兴。黄帝受到了许多部落的拥护。但是,炎帝族和黄帝族也发生了冲突,双方在阪泉(今河北涿鹿县东南)地方打了一仗,炎帝失败。从此,黄帝成了中原地区的部落联盟首领。 以上内容来自百度搜索,仅作参考资料,让大家可以略长些知识。再次提醒:前面有更新,大家三点不要再等了。 正文 217.奇幻神石(2) 心如刀绞!那团火焰将盛世尧身前全燃着了,是真的那种焚烧,不像我身上的是虚无的火。衣片很快烧成了灰烬,火焰却仍在继续,灼烧到了他皮肤层,看着看着觉得不对劲了,那火苗聚集好像有规则,当黑色图腾出现时,立即明白火焰刚好是填充在蝙蝠图腾内。 骤然记起当初周景等人说的魔神诅咒,盛世尧会烈焰焚身而烧成灰烬?不,绝不可以!茫然四寻,我不能碰他,必须找法子灭掉他身上火焰。 转眸就看到简宁一惊瞪着眼站在那,看她样子好似已不受束缚,急声喊:“快过来帮忙啊!帮我找东西灭他身上的火!”简宁一回神后立即跑过来,但她却是惊异地看着我,有些迟疑地道:“成晓,你怎么了?他还在那里啊。” 我怔住,只见她扬手而指向左侧位置,愣愣地转头,就看到盛世尧盘膝而坐,双目垂闭,身周有好多道光束犹如铁栏将他困在那,隐隐可见有暗红的气息在漂浮,是他正在用秘术与那光束力量抗衡。而我的身前,是空的,那我刚才所见......是幻觉?那是从什么时候起的? 低头去看自己身上,虚无的火还在,那灼烫炙痛的感觉依旧很强烈,只是相比之前要稍缓了些,不至于让我疼到尖叫了。我忍着痛问简宁一刚才是怎么回事,她说突然有两股吸力将她和盛世尧分别带进两边墙,而我就定在透明球的光聚下一动不动,无论怎么唤都好像听不到,到后来突然就尖叫着喊疼,然后盛世尧就坐下来与那无形力量抗衡,试图破除禁锢。 而我这边则完全沉入了自己世界,简宁一在旁看了觉得惊骇不已。 侧转目去看盛世尧,隔了数秒觉得有些不对,之前他看我受禁锢疼痛难忍才发狠用秘术对抗莫名力量,刚才我与简宁一说了这么一会话,我也能动了,他为何还沉坐在那? 尝试扬声而唤他名字,仍是一动不动。我刚想抬步又顿住,对简宁一道:“你帮我过去看看他好吗?”简宁一有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成晓,你没什么事吧。”我假意苦笑以对,“刚从幻觉中醒来整个人都脱力了,迈不开步。” 她了悟地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就走往盛世尧那处。唯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是怕刚才那不是幻生的影像,而是先知在预警,怕身上这虚无赤焰真的将盛世尧引燃。 简宁一走到盛世尧身旁后,也唤了几声,他都没有动静,我的心不由往下沉。当简宁一试图用手去推时,她突的惊叫了起来,人往后退了两步,我急声问怎么了,她惊慌地回头道:“他身上好烫!而且好像有电力......”话没说完,她突然软倒在地,昏了过去。 这时我再是无法留在原地干看着,咬牙跑上前,不敢太靠近,先唤了几声简宁一,她都没醒,再唤盛世尧,同样无声息,仔细看他的样子,这才注意到,他的脸上有股黑沉之气,想起之前米娅说的巫魂蛊,是那蛊还没除去的原因吗?正要再靠近一些,突听心中有个声音道:“小小,不要再往前。” 我倏然止步,是盛世尧在说话,可影月还在他那,他以什么为媒介与我互通心声?脑中灵光乍现,再细看他的神态,有了答案:离魂!不用说,他的魂附在了我身上,刚才之所以我能挣脱束缚,应是他的相助。那他也全身发烫,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的魂与身体有感应,热度传递过去所致。”熟悉的嗓音又在心中轻滚过。我迟疑地想:刚才我看到的画面,你也看到了吗?得到的是他轻应。那就证明并非所有都是幻觉了,只是不知为何简宁一会看不到,或者说其实盛世尧原本也应该看不见,他是因为附魂到我身上后才看到那些影像的。 突听他问:“小小,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哪个人?我有些跟不上他思维。“就是那个原本与天女并肩而战,最后......杀死天女的人。”我如实在心中划念说不知,他轻叹了口气道:“他叫应龙,跟你讲个故事吧。” 微觉好奇,这时候他怎么起了兴致讲故事,之前他给我讲过一个,常常在无人独处的时候就拿出来回想,心中就多了甜蜜。可听完他现在讲的这个故事后,我的心中起了阵阵悲意。 他说,大地之初,神树赐诸神神性,应龙为水,天女魃为火。两人本相斥相克,无法靠近,但火之女魃却爱上了水之应龙。当年应龙因罪被锁神链之树,天女魃每日来到树下,以最美的歌声来安慰应龙,动听的歌声使原本已经颓废、绝望的应龙有了新的希望。 可日复一日,女魃却因太过靠近应龙,原本艳美的容貌渐渐丑恶。当黄帝蚩尤大战时,两人都被黄帝请出,并肩作战,大败蚩尤,可也因感染人间浊气而无法再回天界。天女为让应龙回天界,暗中将他身上的浊气转移自身,自己则神力尽失,受邪恶的支配祸乱人间。黄帝于是派应龙去灭女魃,两人相战在黄泉冥海之上,当刀刺进女魃心窝时,鲜红的血染满了应龙的眼睛,这时女魃又一次唱起了歌,却是身陷黄泉冥海无底深处,徒留悲痛欲绝的应龙。 这个故事是如此的悲伤,我问盛世尧是如何知道这个故事的,他久久都没回答,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他在心中说:“就在刚才,魂俯于你身,一起看气墙上出现的画面时,这个故事突然就在脑中浮现了。” 突然浮现,意思是以前他并不知,或者是,他其实一直知道,只是忘记了,看到那些画面后,就洞开了他的记忆。两种情形,我比较偏向于后者,也没觉得有多奇怪,那就是个神话故事,与庄聿讲的九天玄女的故事有些类似,只是不懂为什么自己会难抑悲伤,到现在都是满腹忧情,甚至眼角都有些微的湿润。 盛世尧轻问:“小小,知道为什么你会觉得难过吗?”他现在与我融为一体,我这里有任何感情波动,都能被他察觉。顿了两秒后,他又径自说:“因为,你很可能就是她。” 她?哪个她?我顿然而悟他涵义,玄女!意思是我身上应宁的魂,真的可能是玄女转世?听起来觉得离谱,可神仙洞府,这个密境,以及刚刚所发生的一切,不都是在历证着这些么?却听盛世尧又道:“未必就是你所想,容我再想想。你别想太多了。” 不由苦笑,我没想多啊,都是他在说,跟着他的推测在思考而已,想太多的是他好吧。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敛去那些悲念,我让他回自己身体里去。可他却不支声了,又提了一次,他仍旧没在我心头说话。突然我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这些事他完全可以等回魂到自己身体后再来与我仔细讨论,为何他迟迟不回魂呢? “盛世尧,你别吓我,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大声问,可得到的依旧是沉默。恨得咬牙切齿,一步步走近他身体,一字一句道:“你总是骗我,又什么事都瞒着,你的魂根本就不在我身上对不对?你在哪?如果你不说,我会不顾后果地抱住你,若你生咱们同生,若死,我也绝不苟活,你尽管看着办吧!” 威胁,已经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假若他还坚持瞒我,那么就真的生则同生,死则同死吧。管她什么玄女不玄女,我总有权利选择死亡吧。一声轻叹来自头顶,我猛然抬头,发现那颗透明的球竟然始终都在我上方,光聚淡薄,却仍紧随着我,倏然间什么都明白了,失声而问:“你在那里面?” 因为对我的禁锢来自于这颗被称为神石的球,所以他用离魂术魂入神石来救我挣脱束缚。可是我周身仍在燃烧的虚无之火,全是来自神石,他如何能承受得住?颤着声问:“你是不是出不来了?”顿了数秒,他才轻声答:“小小,我只是暂时出不来,你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被赤火灼烧的痛苦,刚才我已领教过,现在仍感炽烈,只是可能身体适应了那灼烫,才不觉得那般揪心裂骨了。“我能做什么?盛世尧,让我帮你。” “你不懂玄术,帮不了我,只能靠......”他话没说完就闷哼了声,好似忍受极大的痛苦。突闻旁边传来砰的一声,我扭头一看,发现他的身体侧倒在地,身上衣服竟开始燃着了,不过眨眼,衣料都成灰烬,火焰灼烧在他身前图腾位置。 我看得瞠目欲裂,这不就是刚才所生的幻觉景象吗?那果然是在预知后情! 简宁一已昏厥,我又不能碰触他身体,要怎么办?不知是否是幻听,我好似听到了他的重喘与煎熬的呻吟,每一声都犹如在挖我的心。抬头凝目于那神石,它的颜色已变成赤炎,一咬牙,从地上纵身而跃,伸臂去抓那神石。 ------------------------------------ 迫不及待与大家分享下准备制作的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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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18.小小,你怎么敢? 当时我秉持的就是要将神石拿到手中这念头,具体要怎么做其实并不知道,可就在我的手触及神石时,犹如通电了般,身上虚火瞬间变旺,比起刚才更甚百倍的痛灼进四肢百骸,几乎是立即,我就无法抑制地叫出了声。 但再痛,我都没放开神石,因为冥冥中感知到,所有的一切关键就在这神石上。果然,在片刻之后,盛世尧身上灼烧的火焰渐渐熄灭,那魔神的图腾隐回了身体,而他的上方浮了一层黑雾,当神石中一道白光乍现时,黑雾钻进神石,明显感觉到有气流往我身体内涌,且横冲直撞,喉咙开始发痒,我尝到了甜腥的味道。 手中的神石逐渐在变小,颜色也逐层褪去,变回了透明无色。我身上的火完全变成了赤红烈焰,无意识地手被迫松开,双臂张开到最长,闪动的火焰犹如长在两旁的翅膀,神石悬浮在眼前,以肉眼看到的速度转化成气流涌进我体内。 一千个不愿意也没用,我无力扭转此刻,只能心如死灰地看着它变小,耳旁已经听不到盛世尧的气息声了,以为神石是将他的魂陨灭了,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都再没有意义。 当神石完全消失时,身上的虚无赤焰也不见了,多了黑沉之气,若隐若现地浮在皮肤表层。我就像去地狱走了一趟生死轮回,油锅里被煎炸过,百死得回了一生,整个人都是虚脱的。但我依旧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步走近盛世尧,蹲下俯首凝着他的脸,伸手时有那么一瞬迟疑,最终还是轻轻地将他抱起到自己怀中,然后,紧紧相扣。 没了说话的力气,颓然坐靠在山壁上,任眼泪漫出眼眶,滑下脸颊。他是强大的,我从来都坚信这点,也在一次次的历险后有了经验,只要他还留存一口气在,那么他就不会死。可是,魂灭了,还能活吗?不要紧,盛世尧,我刚说过,生则同生,死,那就同穴吧,这个所谓的九天玄女的神仙密境,适合我们同葬在这里。 右手轻抚而下,从他的腰间,与我相同的位置,找到了影月刀。拔出影月,低下眼敛看了眼他,俯身在他唇上印下自己的唇,闭上眼轻叹:盛世尧,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啊...... 就心口吧,这里会比较快,扬刀反刺,却在半途被人拽住了胳膊,心中一动,难道是......我蓦然睁眼,惊喜没来得及露于脸,就看到简宁一惊愕地瞪着我,拽住我胳膊的正是她,“成晓,你疯了!为什么要自杀?”疯了吗?我是疯了,被这逆天的命运逼疯了,犹如苟延残喘般地说:“他死了。”简宁一惊愕的目光划向我怀中的盛世尧,转而急声劝:“不,成晓,你冷静点,他......” “冷静?”我突然间心中有口恶气想要发泄,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尖锐:“如果死的人是庄聿,你能冷静吗?都是庄聿,为了他一个人的私心,非要跑来这什么鬼部落寻找神石,呵,改变空间磁场,扭转万物命运,他是在痴心妄想!异想天开地想要为两千年前的古滇复国,成全他的霸王梦。牺牲的却是我们!是他害死了盛世尧,最该死的人是他,是你的庄聿!” 简宁一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了,眼神微缩了想辩解:“不是这样的,庄聿他......” “如果,”我大声打断她,“死的是庄聿,你会怎么做?”她迟疑了,手上松了去,我等得就是这一刻,用力将她推得老远,回眸定在盛世尧脸上,她不是我,没法体会我此刻的心情,叫作生无可恋。手起刀落,在刀尖刺进心口位置的瞬间,影月顿然而坠,沉怒之声在耳:“小小,你怎么敢?” 整条手臂都变麻,我愣愣地看着沉闭的眼睁开,黑眸星光流转,带着震怒,脑中所有思维全当机了,成了一片空白。还是简宁一在旁的惊呼拉回了我神思:“成晓,他没死!” 这个讯息是一点一点渗透进我意识中的,直到他从我怀中翻身坐起,我都仍没缓过神来,只会呆怔着看他。“以后你再敢有这种念头,我决不轻饶。”他磨了磨牙,眼中沉怒不减。 终于找回了自己声音,迟疑不定地问:“你没......”那个字我不敢轻易说出口,他凝着脸肃穆地盯着我不开口。我只好自己找答案,继续小心探问:“刚才你的魂不是被禁锢在神石里吗?现在神石化了,而且刚才我抱你时毫无气息,盛世尧,告诉我这究竟怎么回事?” 沉定数秒,总算他开了尊口:“离魂术本身很耗心力,若魂回身体,会有短暂时间的气绝。至于我能出来,”他顿住,深凝了我一眼后道:“是因为你。” 因为我?不懂他意思。只听他又道:“那颗神石其实是一个源能体,它的能量从何而来无从得知,但原本我的魂被禁锢在内,可能真要被那源能陨灭,是你突然把它抓在手中,那股禁锢我的源能就松了,你看到的白光乍现,就是我魂脱出神石之时。” 那道白光!我清晰记得,就在那时他已经魂回身体了?那之后他身上浮起黑雾钻入神石是怎么回事?盛世尧听我提起这,眉头紧蹙起来,隔了会他问:“你确定看到有黑雾钻入神石?”我点头表示肯定,他突然扯过我的手,翻转了后又拉开袖子寻查,后又目光搜掠我全身上下,我问他在找什么。 他目光凝了凝后道:“黑雾代表的是之前我所中巫魂蛊残留的邪浊之气,此邪气我一时间没法驱除掉,听你说钻入了神石,我怕这种邪气渗进你体内,可看你并未有异样。” 听到这我忍不住低头,惊愕地看着身上浮沉着的黑气,难道这就是他说的巫术残留邪浊之气?可他为什么看不到?脸上神色被他抓住,沉问我何事,略一迟疑还是如实交代。他听完后面色大变,伸手来探我脉搏,足有好几分钟,看他神态凝重,我也不敢开口多问。 最后他松开我手腕时,面露震惊,这是以前从不曾见过的。 见状心沉了沉,要求道:“你就老实跟我说吧,是不是那邪浊之气进了我体内,会导致什么后果?”我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连他都难驱除抵抗的,到我这,恐怕侵蚀会更严重吧。 他沉吟了片刻才开口:“查不出,我在你的脉象里根本探不出那股气流,只探到你体内有股极强的力量在蹿动,这应该是神石的能源化成气流融进了你身体,可是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你的魂气变强了,变得......难以想象。” 什么叫难以想象?心中划过某道身影,幽声而问:“是应宁的魂气吗?”应宁的真身复生了,在我体内属于她的魂气感应到她而变强,应属正常吧。 可盛世尧却摇头,“小小,我说得是你,原本你身体里除了有应宁的魂气外,还自生出属于你自己的魂气,现在你的那股魂气强大到覆盖或者是将应宁的魂气吞噬,扭成了一股。” 我震愕住,我的魂气把应宁的魂气给吞噬掉了?无法不去想他震惊的表情背后,有多少是为了应宁,而多少是为了我。几度张口又缩回了话,最后还是一咬牙问了出来:“那个与你一同扮夫妻的,是应宁吗?” 很明显的,混黑的眸子闪动了下,隔了数秒他沉声道:“这事出去再跟你解释。” 我“哦”了一声,移转开目光,心中沉甸甸的。耳旁听到他在问米娅关于这个密境与神石的说法,我简单讲述了一遍,他的脸色再度变得凝重。半响之后,他又旧事重提:“小小,或许,你真的就是她。” 我无精打采地应:“嗯,你之前说过了,庄聿也暗示过,说应宁是玄女转世。” “不,”他轻声否定,“不是应宁,是你,成晓。”我疑惑地回转眸看他,不是应宁才是玄女转世的吗,怎么说是我了呢?只见他眯起眼缓缓道:“我怀疑那颗神石,不是什么能源体,而是九天玄女的主魂,她化成能源进驻你体内,没有侵蚀掉你的任何魂气,反而助长你魂气变强,将应宁之魂吞噬,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你才是她真正的转世。” 我无法置信,想要寻找反驳之词,觉得这实在太离谱了,怎么变成我才是玄女转世了呢?假若应宁的魂,不被庄聿按进还是未成型的我体内,那么我的命运可能就是平平凡凡出生与长大,不会有那许多纠结。玄女转世会是这样吗?整个过程的关键,不都应该是在应宁身上吗?怎么会变成是我了? 盛世尧看我一脸迷茫,又解释道:“之所以我做这推测,是因为天女魃可吸世间浊气无碍,而你将巫魂蛊产生的邪浊之气吸入也能全然无碍。假若这个地方真是玄女洞府,那么遗留给姡族人的巫蛊神术,也应该是出自她。” 这是因果论断法,既然巫术来自玄女,我是她的转世,自然巫浊之气伤不到我了。 正文 219.两族对峙 不,是矛盾的。假若神石是玄女的主魂变成的,那就意味着她已死,那她又如何能安排这一切?洞府神像,预言石画,三阴三阳齐聚,这些都是谁在做?又是谁把她主魂凝成神石藏在这里?我的脑中浮现了一个人名——应龙。 将玄女主魂凝成神石这种事,恐怕不是凡人能做的,应龙属水,神石藏在神坛的生命之水中,最后也是化成气流进入到我身体内。难怪那神坛之水喝了能孕育生命了,恐怕是应龙设下为让玄女主魂不灭,以圣水而养。 那么,做了这些事后的应龙呢?他去了哪里?脑中骤然划过一个画面,刚才神石吸走盛世尧身上的邪浊之气,不正是如那故事中所说的天女魃为应龙吸浊气吗?我惊愕地去看盛世尧,却见他眉色未动,黑眸沉定地道:“我不是应龙。” “为什么?”我脱口而问,他何以如此肯定。他说:“应龙属水,我体内的魔性属火,两者排斥,不可能能够并存。”也没多想,就顺口追问了句:“你怎么知道你魔性属火?”问完就觉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他魔性升起时又不是没见过,眸色变幽红,身体发热,这不是属性为火,难道还是水啊。 证实他不是应龙也好,要不然我被他推断为玄女转世,如果他是应龙转世,那我和他就属性相克无法在一起了。这是我心中的小念头,不管那四千年前应龙与玄女如何相爱,只知道这一世,我只爱盛世尧一人,什么应龙不应龙,与我何干?而我也不想轮回那场悲剧。 想要转移掉这个话题,不想再为玄女应龙纠结了,侧转目发觉原本在旁的简宁一不见了,心中一惊,回头就见她正站在那堵镜墙前,看得聚精会神。 我和盛世尧对视了一眼,扶了他起身也走过去,发现神坛那边的场上情势有了急转。米娅与鬼面巫女等人都倒在地上,一看即知身受重伤,场上多了好几人,竟然是我们入住的那个部落里的人,其中一个正是部落酋长阿布朗。乌巴就站在他身旁,而他的脚边颓倒了一个女人,正是之前助他的长发女人。 之前整个事我就在心中有了大概的轮廓,看到此时场景,全都理清明白了。乌巴的部落,就是曾与姡族在山腹之地内同邻而居的青乌族,青乌族人垂涎姡族的巫蛊神术,在二十年前发生了一场争斗,最后的结局是姡族放弃山腹之地到这山谷,青乌族则退离到山下。 恐怕这中间阿布朗与米娅达成了互不侵犯的协定,可青乌族人始终对姡族的术数不死心,于是在十年后,乌巴窃入山谷,认识了米娅的女儿卓雅,并使得她丢落芳心在己身,也从她那边不但学到了巫术,更得知了许多姡族内部的机密,最重要的就是神石的秘密。 却不幸被米娅察觉,将他打落山崖,从小在山中求生的乌巴怎可能如此轻易死去,他死里逃生后回到部落,告知阿布朗这个秘密。在包括米娅等人的理念中,神石的力量是可以帮助她们提升巫术能力,甚至能够扭转乾坤,所以无疑贪婪的青乌族人就想方设法要得到这块神石。可姡族巫蛊两种神术超凡,光凭乌巴从卓雅身上学的那点巫术是根本不可能敌的。 于是阿布朗就与乌巴筹谋计划,假意将乌巴逐出部落,实则是让他寻找能人异士来窃取神石。这一找,就是十年,乌巴从接近庄聿到得到庄聿信任,再到利用神石的特殊性引领我们到此处,当真可算是步步为营。 我终是明白为何沿路过来,他看我总是那种阴毒的眼神,又为何会对简宁一生死如此在意。因为他知道获取神石,必须要三阴三阳齐聚,以他的巫术能力应早已获知简宁一是三阳体,而我阴气比常人重,不管是否符合三阴,他都在筹谋要如何利用我一试。 臂蛊和养蛊池,都是他有意引我们去破坏的,为的就是削弱米娅的实力。回想那些他的异常行为,其实早就露了马脚,可我们当时不知姡族与青乌族恩怨,怎么也想不到这些的。 再细究前事,那场祭山神的仪式无疑是假,为的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把我们引到山上。那狼群......乌巴从卓雅那学到的不光是巫术,还有姡族人召唤野兽的本领,狼群根本就是乌巴招来的,其心之险恶,当真无人能及。 回归眼前,阿布朗领青乌族攻进姡族山谷,不用说定是另有辟道,这也是为何乌巴在把我们带到山腹之中后,假意去追人却消失不见的原因。 想来在山下刚到部落时,乌巴领盛世尧和庄聿去见阿布朗,也定是讲这神石一事。转眸去看盛世尧,果见他点了头道:“在来的路上,我与庄聿深谈过,提到山中有个神秘部落,拥有一块能够改变空间磁场的神石,能量无穷。我考虑到你身上阴气日益加重,长久下去,你会越来越虚弱,必须得到这块神石来为你驱除阴气。从阿布朗口中,我们得到了神秘部落的确切讯息,就在此山的山腹之内。但他一副讳莫如深状,不想多谈,且还慎重告诫我们不得擅自上山,否则就逐我们出部落。正是因此,在遭逢狼群围攻时,我才决定直接上山。” 我苦笑着叹气,“恐怕这次青乌族的棋局蒙过你和庄聿两人的眼睛,正是因为你们心中都有急切想求。”否则,以盛世尧的冷静,定能察觉出里面的端倪,而庄聿也非好诓骗之人,主要是他首先信了跟了他十年的乌巴,于是对这趟寻找神石之旅并没多加疑虑。 青乌族人筹谋十年,等的就是今天,我们则成了他们的棋子。现在看神坛那边情形,哪怕神石得不到,他们也要将姡族人消亡。虽然觉得米娅等人可恨,但我觉得这青乌族人越加可恶,觊觎别人得到玄女神术,挖空心思想窃取,偷鸡不着蚀把米后仍不死心,又卷土重来。 今晚神坛,米娅是将姡族内所有懂巫蛊术的鬼面巫女都带来了,若被阿布朗领来的青乌族人灭杀的话,那么余下的姡族人将如待宰的羔羊,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了。 目光搜找了一圈,没发现周通与六子,庄聿也看不到,米娅养的长虫和山魈们都已躺在地上,还有鸟怪与蝙蝠的尸体,可以说是尸堆如山。我发现简宁一的目光只定在一个点上,就是神坛的顶端,抬眼去看,立即顿悟,原来庄聿在那,不光是他,周通与六子也在,还有......刘悦与应宁,他们全都集中在顶端凸出的一块山石上,被巨型蝙蝠包拢在其中。 暗松了口气,至少他们没事。不用说,周通直愣愣地在看着刘悦,目光一眨都不眨。但刘悦并没看他,而是俯视着下方,察看场上动静。庄聿脸色很沉,视线紧凝在应宁脸上,眼中情绪复杂。他这状态,应该也属常理吧,无论是谁看到两千年前的人复活在眼前,都忍不住一看再看吧,但这看在简宁一眼底,却另一番想法了。 我早就发觉她的脸色变得惨白,从旁拉了拉她衣服,轻声解释:“他只是前世见过那人而已,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怔了下,转眸看过来,“你知道那女人是谁?”我点点头,此时不是细说前情的时机,只能挑简单地说:“她叫应宁,是两千年前古滇国的天女,她怎么复活的我也不知道,庄聿应该也是奇怪这一点才会盯着她看的。” 简宁一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最终“哦”了一声,又扭转头回去,继续看着那处。但隔了数秒后,她突然幽声道:“成晓,知道之前我们刚进这密境时,我幻生的心魔是什么吗?就是看到他与这个叫应宁的女人在一起好多个的画面,有她为他戴上黑玉指环的,有他轻拥她在怀中许下承诺的,还有他抱着闭了眼的她沉痛哀嚎的。被你唤醒后,我以为那只是心魔,是我太在意他所致,可没有想到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在心魔的世界里,我清楚听到他唤她宁。成晓,你说那还是心魔幻觉吗?” 我说不出话来了,绝没想简宁一在进到密境空间后,受怪力的影响,产生的心魔影像竟然是这些。可明明她从未见过应宁,又怎可能平白幻生出这些场景?而她说的那些个画面,好似......好似应宁与庄聿的交集远不止我所知的那些。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直觉去看身旁的盛世尧,可是他的视线也不在我这,同样的凝在那处,紧蹙了眉宇,似在深思,也不知有没听到我与简宁一刚才的对话。 就在迟疑间,忽然瞥见底下神坛上的人动了,不是乌巴等人也不是米娅,而是乌巴脚边本趴卧在那不动的卓雅,她突然飞起身扑向了乌巴,却在下一秒被乌巴一掌击飞了出去。肉眼所能见的,那掌间尽是黑雾,他用从姡族偷学来的巫术,对付的是深爱自己的女人。 正文 220.反噬 卓雅飞出去三米多远,散乱的头发被拂开,露出了她的脸。我看得心头一震,这完全就是初见米娅时的模样啊,面黄肌瘦,双眼凹陷,颧骨凸出,她一口黑血喷出,满目仇恨地瞪着乌巴,最终泱泱而倒,气绝了。 我直觉去看米娅,她看着卓雅突然惨死,似已呆怔住,定定地看着女儿的尸体,一动不动。然而,下一瞬,她动了,并不是扑向卓雅的尸体,而是翻袖而起,露出双臂,竟是通体发黑,只见她用手指在臂上一抹,血痕立现。想也知道,米娅是要做最后一搏了。 果然,她推掌向青乌族人,双臂上射出两条黑色血箭,在空中漫成黑雾,直涌向人群。耳旁传来盛世尧的低语:“巫魂蛊。”我惊然转眸,“这就是巫魂蛊吗?”他点了下头,“当时她用来对付我时,只在手腕处割开一条血痕,就威力极大了。她现在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 米娅与蛊同生,她的血液就是巫蛊,最后这一击,是穷她毕生的能力。基本可见黑雾席卷处,青乌族人都倒落于地,还有两股残留血箭射向的是乌巴与阿布朗,眼见可将两人击倒,但突然乌巴拉过阿布朗挡于身前,在血箭射中阿布朗的霎那,他将人推了出去,并纵身跃到米娅身前,抬掌拍向她天灵盖。 “不!”我脱口而喊,身形掠了出去,明知自己无能为力,却是忍不住向镜墙前冲去。当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米娅不可以死!身后传来盛世尧的低呼:“小小。” 当我的手触及镜墙时,奇迹发生了,竟然是能穿透进去的,不止如此,还以手为轴中心,那镜面在向外化开。我惊异地转头去看盛世尧,不知所措地问:“这是怎么回事?”此时不光是他,就连简宁一也赶了过来,同样吃惊地看着那逐渐化开的镜墙。 盛世尧眉宇微蹙了下,眼中闪过深思,隔了数秒后对我道:“你试着走进去看看呢。”依言照做,这次镜墙以更快的速度在向两旁融化,就好像它是冰,我是火。 “是神石化进你身体的原因。”盛世尧在旁道,“我能进来,是这面镜墙的反面,有一个球形凹槽,所以在看到神石形状时,立即就想到它可能是开启这面墙的钥匙。现在看来,这面镜墙其实是不同磁场的特有空间层,神石改变空间磁场的说法由此而来。” 那就是说,我们能出这密境了?不容多想,耽搁这么一会,米娅很可能已经...... 我再不迟疑,缓缓往前行,盛世尧与简宁一紧跟在后,因为怕这融化开的镜墙会再愈合,把他们两人关在内。在密境那边,看似薄薄一层,走入内却发现其实很厚,往前走了一米多,都还没到头。往后瞥了一眼,果然不出所料,被融开的镜墙在简宁一身后又愈合起来。 这面镜墙我们大约走了有三米远,才终于看到融化有了口子,早有心理准备,这是在高处的山壁之上,所以不能贸然就冲出去。当走到出口处时,居高而下去望,整个人瞬间僵硬,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道身影,外婆?! 怎么可能在这里看到外婆?我怀疑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揉眼睛,身影仍在。 从冲向镜墙到走过那三米厚的距离,至多三四分钟看不到神坛这边情景,只这须臾之间,外婆怎会突然出现?此处离神坛有十几米高,跳下去无疑是疯了,焦虑地寻找下去的途径,被盛世尧从后拽进怀中,他在我耳边咬着字说:“小小,冷静点,看看再作打算。” 可是,那是外婆啊。心念划过这句,我茫然无措地看着他。其余的人,可以不去顾及,哪怕对米娅心中有着不忍,但到底与她没有感情,能救最好,救不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可外婆不同,她是我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身陷囹圄而不顾。 她出现在这里,最大的可能就是来找我的,可底下在大战,无论是青乌族还是姡族,都会伤到她。心念混乱之际,听到耳旁再次传来盛世尧的低语:“快看下面。” 在我划转目光而下时,刚好米娅一声悲鸣喊出:“姐!”背对着的外婆身影震了震。我再次僵住了,外婆是......米娅的姐姐?是那个与米娅共同发现玄女洞府,最后发誓永不回部落的巫派?外婆竟然是姡族人! 余光中看到乌巴突然对外婆出手,我急声大喊:“外婆,小心!”想也没想,人如箭一般扑身而下。我的骤然出现,底下的人条件反射向上看来。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举动是莽夫行为,不但曝露了目标,还很可能会摔落神坛受重伤,但人之本能,是大脑无法驱使的。腰间突然一紧,熟悉的气息围拢,向下的身形顿然止住,悬吊在空中。是盛世尧从后追来揽住了我,并同时抓住了垂落的铁链。 沉怒声音在耳畔:“你是不是疯了?”我没时间理会,乘着这顿住之势,离地面只有三四米高时,用力扯开他锁在腰间的臂,直直向乌巴那处跳去。 乌巴改攻于我,举掌过顶,向我挥来黑雾,好几道声音都在唤我名字,我本能地也掀掌而下,眼见黑雾在触及我的瞬间,竟反掠而回,直接将乌巴笼罩。我乘机着落地面,就地翻了个滚,消去坠落重力,翻身而起时,“阿晓!”外婆的惊呼声传来。 连忙起身跑到外婆跟前,将她挡在身后,防备地瞪着乌巴,以防他再来偷袭。但见他情形似乎不妙,刚才那黑雾反噬回他,脸色顿然发黑,两只手掌竟开始溃烂,他终于忍不住痛叫起来,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他就倒在地上,只会抽搐,喊都喊不出。眼看这样子,定是不行了,虽然我不知道那黑雾为何会反噬他,但这还真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眼前黑影一闪,发现庄聿已从上面下来,他走至乌巴身前,俯首而视,表情阴冷。乌巴痛苦嘶鸣中抬起眼,看清是他后就抬起手,颤着声说:“聿哥,是我骗了你,你杀了我吧。” 乌巴这是在求死吗?突听米娅在后怒喝:“不行,想死没那么容易,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她话声落,庄聿就一掌拍下,黑气射入乌巴天灵盖,眨眼乌巴就没了气息。 不知这时庄聿是何心情,看他背身而站的身影很凝沉,对乌巴,他是真的信任了吧。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庄聿是重感情的人,就如他对杨文浩。 不用说,至此青乌族的阴谋已落败,阿布朗也早已气绝身亡,留下几人还没死的都惊惶不定地看着我们,其中有我们到部落时与乌巴拥抱的男人,还有留宿我们的屋主。 米娅愤愤不平地道:“青乌族要毁我姡族,姐姐,杀了他们!” 我转身看向外婆,只见外婆垂视的眼中有着哀痛,“米娅,你怎么还如此执迷不悟呢?可知姡族今天的浩劫是因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孜孜以求的神术。可无论是巫术还是蛊术,终究都是邪术,放下吧,冤冤相报何时了。” 米娅面露不甘,“姐姐,不是咱们姡族冤冤相报,而是青乌族人贪婪成性,一直觊觎我族神术,你不知道二十年前他们就差一点灭我姡族,十年前又让那小子来窃取,如今又一次卷土重来,他们何曾想过要放过我们姡族人呢?” 外婆一时无言以对,确实恩怨已经越积越深,而今青乌族阴谋失败,酋长阿布朗也身亡,难保青乌族再卧薪尝胆十年二十年,然后发动又一场对姡族的攻击。唯一的办法是......我沉定思绪后,开口:“为什么姡族人一定要困在这山谷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了我身上,外婆迟疑地问:“阿晓,你是说......”我点点头,“封闭的生活可以停止了,大山之外的世界只会比这里更辽阔,现在这里没了神石,无需再守护,如果姡族人也都离开了,青乌族人即使再狡诈,他们能奈几何?” 米娅转目看向盛世尧,惊异地问:“神石呢?”之前他们所见就是盛世尧抢走了神石,然后遁入石壁之内消失不见,所以在听我提到神石没了时,都以为是被他给毁了。 我在考虑要不要将神石融进我体内这事说出来,突觉手上一紧,抬眼见盛世尧朝我轻摇了下头。头顶翅膀扑腾声传来,巨型蝙蝠背了几人缓缓而落,我目光微沉,刘悦与应宁下地后都往这边走来,周通从后拉住刘悦,“阿悦!” 却见刘悦手上一翻,就挣脱了周通的手,丢下一句:“我不是刘悦。”就匆匆走至了盛世尧身边,上下将他扫略而过确定无碍后才来看我,眼神复杂,神色莫名道:“成晓,你终究是战胜了心魔,从密境出来了。” 话意听不出她情绪,多时未见,感觉眼前的刘悦少了以前的犀利,多了一股神秘气息。 正文 221.隐藏了的秘密 在外婆的提议下,先将青乌族的几人驱离,又让受伤较轻的鬼面巫女把伤重的米娅先抬回去,等大部分人都清场后,神坛内只剩了我们几人。 一时间众人皆沉默,有太多的疑问,但又不知该从何问起。还是周通打破了沉默,他看着刘悦问:“阿悦,你为何不承认是你?”刘悦目光轻转,从他身上直接掠过,落定在旁站着始终一声不吭的应宁身上。周通面色变得很难看,六子看不过去,出口质问:“你为什么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刘悦?” “因为她不是。”开口的竟然是盛世尧,他也看向在旁而站的应宁,“你可以把实情讲出来了。”应宁眼神缩了缩,却是咬紧了嘴巴不出声。 我看着这情形,心中犹疑,隐隐有个想法成型。 这时,身旁的刘悦对应宁道:“你又何苦再瞒下去呢?尧早已经猜到了。看看你旁边的伙伴吧,他们对你的关心不假。”应宁移转目光去看周通与六子,迟疑神色终于变为坚定,轻声而言:“我是刘悦。”唇角的弧度,带着历经沧桑的苦涩。 不用去看,那边两人已是呆若木鸡,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我也亦然,心中震骇,视线来回在刘悦与应宁之间徘徊,她们这是......灵魂互换?可是,我始终没想透的是,应宁的魂在我身上,甚至刚才因为神石被我的魂给融合了,何来多一个魂与刘悦的魂互换呢? 正思疑间,听到应宁,不对,是刘悦在缓缓陈述别后经历。她醒来是在冰墙中,正是魂入了应宁的身体,因她一早昏沉且闭气过去,故而并不知后事如何发展,只知道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然后我们全都不见了。冰墙内有通到蝙蝠王洞穴的通道,她在古堡内找寻一圈都没找着我们后,就钻进了那通道。 同样的,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当进到那个巨大空间时,她远远就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因为在黑暗中,只有她的身体周遭有光晕,当时她十分惊愕,本能地向那处靠近。当她走到那张石台前时,原本垂眸闭眼的自己身体,突然睁开了眼。她吓得往后连退两步,坐倒在地,抬眼瞪着那缓缓坐起身的自己,有种无以莫名的惊恐。 这无论换了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害怕。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里醒来,然后看到自己的身体也活过来了,这感觉光想象都觉得毛骨悚然。 她们对视了很长时间,刘悦听到对方在轻叹时,惊声问:“你是谁?”对方却低垂了眼帘,答非所问地兀自喃语:“时间终于到了。”之后,对方自称叫应宁,是她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她们灵魂互换了。 很难令人相信,可当时的刘悦又不得不信。接下来的时间,她们共同生活在那里,两人渐渐也变得相熟起来,直到近日,应宁说可能要离开那座魂城。隔日,刘悦醒来发现人已在这现实空间,真的脱离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这才领悟,原来应宁是有能力离开那的。 不光如此,应宁还把几头巨型蝙蝠也带了出来,她们正是以这巨型蝙蝠为交通工具,直奔这十万大山而来。她们是直接到这山谷之内的,两人暗中观察了姡族人一段时日,发现男女混居地属于三不管地带,基本上不会有人去到那里,于是应宁就让刘悦在那里假扮流苏姑娘,她则带着巨型蝙蝠飞出山谷。 刘悦陈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事都是应宁在做。从时间上推算,她们应该是比我们先进十万大山一段日子,应该是应宁预知到后事,所以早做准备。 我转眸看向有着刘悦面孔的应宁,问道:“是你把盛世尧和庄聿从山顶的养蛊池内救出去的吧?”她眸光略一沉定,轻点了下头。我又问:“后来盛世尧中巫魂蛊重伤,也是你让蝙蝠来救的吧?你们藏在了哪?”答案已很明显,只是不知她带盛世尧去哪疗伤了。 突听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外婆开口:“我们是隐藏在邻山的一个山洞内的。”我惊异地转头看向外婆,“外婆,你也和她们在一起?” 外婆点了点头说:“我和小梅在进十万大山的半途中,被蝙蝠抓上天,与主人安排的人脱离开来。原本十分吃惊,后来发现是阿晓......是阿宁指挥的蝙蝠,也就安了心。武王被救回时,气息极弱,我一看就知是中了米娅的巫魂蛊,虽然我没学过蛊术,但多少还是懂一些。阿宁提出有事要进族中,我则留在山洞内为武王疗伤,直到昨夜,我们才悄悄进了谷内。” 原来她是与盛世尧一同前来的,难怪之前在我激动不已时,盛世尧让我冷静。 听外婆称呼应宁为阿宁,口吻如此亲昵,之前口误也是因为应宁的本名叫阿晓,并不是在唤我,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外婆拥有前世记忆,两千年前,她是应宁的亲外婆,而两千年后的今天,我与她却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最初她对我的感情,也是因为应宁的魂在我体内的。而今,真身复活了。 忽略隐隐钝痛的心,我看向应宁,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明明你的魂在我体内与我同生,何以你还能复生,与刘悦灵魂互换?” 应宁嘴角上弯弧度,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她问:“谁说我的魂在你体内的?” “是......”我倏然止声,整个人从头凉到脚,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庄聿嘴里说出来的,是他说将应宁的魂气寄身在未成型的我身上一起同生。那如果庄聿在撒谎呢?我想起了站在镜墙前时,简宁一说的那个心魔画面。应宁与庄聿有很大的交集,他们交情不浅,庄聿完全有理由为了某种原因而撒谎。 外婆都忍不住在问:“主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将阿宁的魂寄在阿晓体内了吗?” 但庄聿始终沉着面,默然不语。 “不可能。”盛世尧沉暗开口,“她身上明明有你的魂气,而且还承继了你的先知能力。”应宁闻言轻笑了下,“尧,你别忘了,是你亲手将我的魂冰封在那冰雕之中的,而宁城也被你游离在这个空间之外。你觉得聿可能得到我的魂吗?” 盛世尧紧蹙了眉,眼中闪过疑惑。想必这问题,他想了不止一次,始终都未得到解答。 终于,庄聿阴婺地出声了:“好了,宁,都到了此地步,就不要再瞒了。”应宁面色微变,走前一步似要阻止他说,却听庄聿已经在说:“人有三魂七魄,宁在救你之前找过我,抽了体内一魂于我,之后,我只当她为救你而魂飞魄散,并不知她身体没有陨灭,只好寻觅合适的人来为她聚魂重生。所以,现在成晓体内的魂气是她三魂中的一魂,但并不是主魂。” 如此,一切就都合理了,所有都能解释得通。可是,为何应宁要抽走一魂交给庄聿呢? 盛世尧问应宁:“假若你的魂气没有离开那座城,那么你一直隐在哪?又是如何从冰雕内出来的?冰雕是被我用秘术加封了的,除非是我放出来,否则只要冰雕不碎,你的魂气就不可能从那里面出来。”应宁垂眸沉定了两秒才抬眼,“你忘记你的秘术是从何学来的了吗?” 极明显的,感觉到身旁的盛世尧身体震颤了下,然后低沉而言:“是魔神?”应宁点了点头,“你的秘术本来自魔神,要解开封印对于魔神而言是轻而易举,在你们进到那空间时,我的魂是栖息在魔神身上的。”听到这我再是忍不住插嘴:“你们说的魔神,是那蝙蝠王吗?” 答案显然,应宁意思是蝙蝠王破解了巫师尧在冰雕上下的封印,将她的魂释放了出来。可是......“既然你的魂在,身未灭,为何不直接进到自己身体里?反而要用刘悦的身体?” “对啊,为什么要用阿悦的身体?”从惊呆中回神的周通大声质问。我敛转目光,见面上有疑色的不光是我,包括寄身在应宁身体内的刘悦也是,她似乎也不知其中究理。 应宁并不为多道目光所动,依旧平静开口:“因为我的身已死,魂气太弱,若回到自己身体内,依旧逃不了魂散的命运。必须寻找一具生命力强的载体,才能承住我魂气。你们无需愤怒看我,刘悦本是附魂再生之人,除非是当场敛魂附体,时间一久身体就会对魂气产生排斥,而在聚魂后,若没再附魂的身体,终将魂散于空间。这个原理,你们可以问尧。” 我们同时转眸去看盛世尧,果见他轻点了下头。应宁轻笑了下,“尧,在你为刘悦敛聚魂气时,其实就明白这道理了,但你为了你们之间的情谊,还是拼力去做。后见刘悦的续命灯不灭,定也心中疑惑吧。” 盛世尧默声承认,他其实早就猜到刘悦的魂已入体,所以才对周通许下承诺。 正文 预告11.18号抢楼赠书签活动(免费) 各位小伙伴们,在周日咱们小小城的黄金联赛票满6000,推荐票也满了60000,为纪念这特殊的票数,将会在明天(周二)下午3点开展一次抢楼赠书签活动。所以明天会将下午6点的更新提前到下午3点(注意:只限明天,之后更新时间仍旧是上午10点和下午6点)。 活动内容与具体操作:在3点章节发布后,与平常一般抢沙发底下留言,而这次楼层则不止是沙发有奖。会在36、66、88和100楼都分设奖励,奖品各有不同: 1楼(也是沙发):送发簪实体书签+小小城书签 36楼66楼88楼:送脸谱实体书签+小小城书签 100楼是特等奖:将送出青花瓷实体书签+小小城书签 注明下: 1.因为是针对联赛票数所开展的活动,也为防止小号扰乱,所以参与本次活动的用户必须是VIP1以上的磨铁用户。如果是有非V1用户在抢楼,假如被抢到了,就顺延到下一位。 2.回复内容不能用数字代替来刷屏,可以回复书中的任何一个人物名字,或者与文有关的一句话。 关于楼层,会由专人统计,大家最好是要加群,因为万一抢到楼层的中奖者得把地址发送给负责人,然后再由我统一发放给你们。群号留在这里:207717560还没有加的,都加一下吧。关于实体书签和小小城的书签这里就不一再发了看了,之前章节有发过,群里的相册中都能看到奖品,欢迎大家踊跃参与。 明天上午10点照旧更新,下午3点准时开展活动哈,提一下,下午3点的问题回答就暂时取消了。 正文 222.应宁的秘密 再一次众人陷入沉默,疑惑都解开了,纠结的魂气这事也得到了圆满的答案。等于说,现在俯在刘悦身体里的应宁是真身,我身上属于她的魂气只是其中一缕,而且就在刚才那一缕也消失不见了,于是,就变成应宁是应宁,成晓是成晓,我与她没有一点联系了。 最终外婆提议大家先回米娅那边养伤,没人有异议。环视过周围一圈后我抬脚欲走,又倏然收住,凝目前方,外婆引路在先,而本在我身旁的盛世尧却与庄聿并排而行,他的身侧位置,是应宁。其余的人先后从旁掠过,竟是没人留意到我的却步,很快神坛上就只剩了我一人。这是盛世尧第一次忽略了我的存在...... 感觉肩膀被轻拍,迟钝地转眸去看,发现是简宁一。这才想起刚才一时心急从那镜墙缺口处纵身而跳,后来盛世尧随了下来,却是把她给忘了。印象中并没见庄聿有上去带她,抬头看了看那位置,“你怎么下来的啊?” 简宁一指了指头顶垂悬着的一根根铁链,笑着说:“没人帮忙,只好自力更生了。”虽然是笑脸,但极明显的,那嘴角的弯度含了苦涩。 自个嘴里一咀嚼,也是微微发苦。何其相似,深爱的那个人,在应宁出现后,同时忽略了我们。庄聿与应宁之间的纠葛并不知,但看他在应宁出现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连简宁一没下来,都没发觉。多想无益,轻叹了口气,“走吧。” 两人相携走出山腹,发现外面天已大亮,就是乌云笼罩,如心头的阴霾。顿步回头再看这神坛山腹,感慨万千,绝难想象,我们在这里度过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简宁一在旁强颜欢笑:“至少我们还活着,还能看到这白光。”我弯起嘴角,笑着点头,在乎的人都安好,连刘悦都活过来且回来了,至少,周通不会再那样悲恸了,至少,我们这个团队又全员归位了。那些解不开的情愁,就让它沉心底吧。 转过山背,两人均都愣住,以为已经离开的众人,竟然都站在那处,看神情似乎是在等我们。待走到近处,周通开口询问:“小妹,你们俩在墨迹啥呢,怎么这么慢的?” 很多道目光都凝在我脸上,我默了下,视线扫落最前方,语带浅讥了说:“有人心神不属,连自己女友都忘了,那只好我去帮一下了。”简宁一在我身后拉了拉衣角,示意我少说一句,我没理会,直直盯着庄聿的眼睛。墨色黑眸中,全是阴婺,怒意彰显,但我不怕他,还不信他敢当着这许多人面拿我怎样。 半响,庄聿终于沉声开口,但不是对我,“宁一,过来。”我扬声冷笑,毫不收敛对他的讽刺。简宁一在迟疑,我轻捏了捏她的手心,能帮的也只能是这样,剩下的要靠她自己。最后,她看了我一眼,快步走了上前,刚到庄聿身前时,就被他环住肩膀在侧。 这般情景,至少庄聿对她还是在乎的,也不枉我做这场恶人了。眸光略转而过,心中一阵失落,那道最在意的目光,只在我刚刚走近时看过来,此时已经移转开,微侧的脸上是常见的淡寡,情绪难辨。我垂下了眸,走至周通与六子空开的位置,那些停驻的目光尽都敛去。 一行人又继续向前,却是没人开口说话,静默地有些沉闷。周通飘了眼侧前方的刘悦,挨近我悄声问:“小妹你干嘛不到尧哥身边去?”我咧嘴而笑,“与你们一同走不也一样嘛。” 这时刘悦突然回过头来,视线落在我脸上,勾了唇角讽道:“看到尧哥真爱回来了,没信心了?哼,山鸡变不了凤凰,终究是东施效颦而已。”我微愣了下,随而苦笑,刘悦还是原来的刘悦,说话一针见血,直戳我痛处,损人不留余地。 我想说,从未想过要变凤凰,因为我不是山鸡,更也不是东施,我就只是成晓而已。但这些反驳的话,只在心里滚过,并没说出来。 “阿悦!”耳旁传来周通低蔼了音的唤声,侧目看去,见他神色有些别扭,许是对着一张陌生女人的脸,情绪一时间转换不过来,待刘悦目光移向他后,才喏喏辩解:“尧哥喜欢的是小妹,就没那女人什么事。”刘悦冷笑了声,眼神凉薄,但却回转头不再理会我们。 周通凝着她的背影发怔,不是我敏感,是刘悦表现得太明显,不光对我,就是对周通与六子都有了隔阂。时间真的就那么残酷,连他们二十几年的感情都能拉远? 感觉臂弯被拉了一把,回眸见周通向我使了个眼色,又轻咳两声,示意六子缓步下来,等我们三人落后前面队伍有一些距离时,他才蹙着眉问:“你们觉得灵魂互换这事靠谱不靠谱?”我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六子也愣了下道:“刚不是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嘛。” 但见周通面露困色了说:“关于阿悦魂入这女人体内这事,有尧哥确认了,能说得过去。可是我不明白的是,为何那女人偏偏会进入阿悦体内?你们还记得当时情形不,那些场景在我脑中盘旋过无数回,在今天之前不会往别处想,如今知道其中内里,再回想下,你们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六子闻言不耐烦地道:“老周,有屁快放,还卖什么关子啊,到底什么不对劲呢?” 我脑中灵光闪过,轻喃:“蝙蝠。”周通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蝙蝠!六子你与我在一起最清楚了,那群蝙蝠冲下来就抢阿悦的身体,尧哥是为救阿悦才追上去,被蝙蝠一同带走的。我们一行人去到魂城,死的不光是阿悦一人,那个女人说自己的尸身时间隔太久不能用了,可为何不附身于别人,非要用阿悦的身体?” 一语中的,就是周通所言。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疑点,魂城的经历是场噩梦,可也刻骨铭心,那些个画面是深深地印在脑子里的。刘悦被带走时,我并没赶到,是从周通口里得知的,等我与杨文浩进到蝙蝠王洞穴内,看到的场景就是盛世尧与刘悦卧倒在那张石台上,而盛世尧的魂离了身体。这件事后来也没机会细问他。 在那之前,也就是盛世尧骗我说那是场梦的死门冰室之行,我在黑暗中看到的是盛世尧与应宁的尸身并躺在那同样的石台上。很显然,这两者之间是有联系的,如应宁所说,那时她已附魂在魔神也就是蝙蝠王身上,假若前后两次我都没闯入,会发生什么事?单单让盛世尧恢复巫师记忆?让应宁的魂入刘悦身体?直觉没这么简单。 感觉......那样的摆列方式,更像是进行某种仪式。 这时六子在旁猜测:“会不会因为刘悦与那女人同位女性才选的啊,死的另外几个都是男人啊。这男人与女人的属性,应该有所不同吧。” “不是这样的。”我断然而定,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她最该选的人是我。”应宁想要附魂于她身,我才是最佳人选,因为我本就有她的一缕魂,两魂相聚,不是比起刘悦更好?所以选择女性这个观点,绝对不成立,但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刘悦呢? 脑中反复思旋,唯一能找到刘悦的特殊点,就是她是附魂再生的。可这个理由很牵强,周通与六子也是这般,为何没有选他们?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关键,就是蝙蝠们虽然凶残,却始终都没杀周通与六子,而到最后,甚至还把他们从地面带进了洞穴之中。于是在那一刻,蝙蝠王洞穴中是齐集了三个附魂再生的人,难道说原本蝙蝠王的用意是要利用他们三人,但却被盛世尧给破坏,硬将我们都送出了魂城,从而破坏了蝙蝠王计划? 附魂再生!现在的应宁,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不也是附魂再生之人吗?顿然间,觉得应宁的复生,远没有表面看来得那么简单。到底她还隐藏了什么秘密? 因为与周通和六子有意落后,所以等我们走回到山谷居住地时,已经不见他们几人身影。问过后,才知是被安排进了几间屋舍休息了,周通特意问起盛世尧安排在哪间,然后拍拍我肩膀说:“小妹,快去吧,尧哥定在等你。” 我迟疑了下,点点头向那间屋子走去,到得门前,见门是虚掩着的,抬手轻推了下,刚露开一条缝,就全身僵硬,从头凉到脚。 那些忽略了的、隐藏了的酸楚情绪,再是压抑不住,纷涌而出。原来,应宁已经先我一步到他身旁,我还有再进去的必要吗? 一道软柔的声线传来:“尧,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心头一颤,没有勇气听盛世尧开口,转身而走,我尝到了苍凉的滋味。 正文 223.没有硝烟的冲突 慌忙而走并没择路,只是挑了无人处,却没想走到了山腹出来的那条长河处。不知河面还有没雾瘴,本想回走,可目光却忍不住搜掠而过,凝在某个地方。 脚步不自觉地走了过去,很快就来到了那块山前的空地,我坐了下来,觉得少了点什么,又起身去四周折了好些干树枝回来,身上没有火,点不着,就堆在那。然后细细回想曾与盛世尧在这过夜的场景,想着不由觉得好笑,当时氛围可谓暧昧,他就坐在前,我在后,衣衫不整的,但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体现了他对我的在意和关心。 窝在他怀里时,我的身体是冷的,心窝却是暖的,在他眼中读到了温柔。 温柔,多珍贵的一个名词啊,如今我只能独坐在这缅怀着他曾对我的温柔,而应宁却是在他身边。嘴角轻溢两字:阿尧......这个他常常在意的称呼,被尧代替了。 往后仰躺,看着头顶黑蒙蒙的云,好似来到这谷中就没见过太阳,总是有块乌云遮拢着山峰的上方,应是与这里的气候有关吧。脑中胡思乱想着,依稀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但却不想起身去应,会出来找我的也就周通与六子,他们应该好好与刘悦处一下,将生出的隔阂消去,就让我一个人在这独处片刻吧。 整夜没睡,且过得心惊胆颤,身体匮乏之极,连心也觉得好累,耳边的呼唤声渐渐没了,我阖上眼,很快就意识朦胧。但觉就是晃过一个神,意识又回来了,察觉到身旁的异样,眯开眼缝,看到有个男人身影坐在那。 本来纷涌而出的欣喜,在男人回头时,一下烟消云散。 不是盛世尧,是庄聿。他们的身背本就神似,我迷蒙中睁开眼竟是认错了。黑眸俯视看过来,一片深幽,读不懂里面的情绪。这样的视角太过吃亏,我手撑地坐了起来,他突然问:“神石是不是已经与你合二为一了?”我不由笑了,眼中是满满讥讽,“庄聿,你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神石,只是有句话叫作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终究是没能达成所愿。是的,神石融在我体内了,你的计划可能要夭折了。” 庄聿是个沉暗的人,与他曾有过的短暂交集告诉我,能不惹他最好别惹。可是当下,我心情实在郁卒,好不容易找了个清净地想独自......算是舔舐伤口吧,他还非要来打扰,还长着与盛世尧神似的脸,那股子直蛮的脾气就全上来了,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出乎意料的,庄聿并没有动怒,甚至是神色未变,一直凝注于我的黑眸移转开,定在某处,轻喃了一句话。我听得不清楚,好似在说:命运的齿轮终于转动了。 想要开口询问,他却丢下一句:“此处雾瘴严重,呆在这睡觉对身体不好,还是早些回去吧。”说完就起身而走,我想也没想扬声而唤:“庄聿!”他顿住脚步,并没回头,等着我的下文,我问:“你说命运的齿轮转动是什么意思?” 沉默了数秒,他答:“你听错了。”额头冒出黑线,这拒绝回答的理由也实在太牵强了吧,想了想,再出声换了个问题:“简宁一于你,是什么地位?” 庄聿回转了身,视线扫略而来,定了定,答:“你是你,她是她,无需你多挂虑。” 一口气冲上来噎在喉咙,恼怒地、狠狠地盯着那快步离去的身影,他意思是让我少多管闲事是吧,呸!我就管了怎样?简宁一同我生死与共一场,没她我现在指不准在哪呢,哪还能安好站在这里,她的事我还就管定了。回头就去找简宁一,让她离这阴沉可恶的男人有多远就多远,别为他伤那门子的心了。 被庄聿这一气,也没了独自伤春悲秋的心情了,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来,低头凝了眼那之前捡拾的干柴,最后一脚踢散了而走。回到人烟区,远远看到山谷村口前站了的人在喊着什么,然后从各处跑来好些人,其中周通与六子都在内,还有外婆。 我顿住脚步,怔愣地看着他们都跑向我,外婆率先问:“阿晓,你去哪了?” “我就在河边歇了会。”如实而答,略去与庄聿对话那段。旁边刘悦尖锐地质问:“我们这许多人唤你,都没听到吗?”转眸看了眼她,那张应宁的脸看得微微刺目。 只听周通说:“大伙找不到你,以为那青乌族人从密道又偷偷进来,把你抓走了。尧哥和......都下山去寻你了。”心中暗沉,没有想到不过是在那小睡了片刻,闹得这边如此大动静,环视一圈,不见盛世尧人,担忧地问:“他还没回来吗?”只见周通和六子都摇了头。 身旁外婆眼露不赞同道:“阿晓,你可知他们此行下山有多危险?目前姡族与青乌族恩怨还没平复,甚至矛盾升级,我们不知道青乌族内像阿布朗与乌巴这样的懂巫术的究竟有多少,他们冒险下山为找你,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们?还有谁与盛世尧一起下山了啊?”我刚问完,就闻刘悦冷笑了说:“你觉得呢?自然是应宁陪尧哥下山去了。”我愣了愣,难怪周通话说半句缩了回去,难怪外婆如此紧张,原来是应宁也去了。环视四周,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是不赞同,真的是我错了吗? 六子突然喊了声:“尧哥回来了!”循着视线看过去,并不是我刚走回的方向,是神坛位置的谷口,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向这处走来,走在前的是应宁,盛世尧在后,以护佑的姿态。 周通在耳旁扬声喊:“尧哥,小妹找到了。”喊完推了我一把,压低声道:“快过去啊。”我没有动,定在原地,怔凝着熟悉的身影向这处走来,到得近处,混黑的眸子落定在我身上,无喜色,无怒色,无不端持,无不和容,像微敛的古井潭水。 “去哪了?”出口就是质问的语气,但与我视线交汇的中间,隔着一个她。 我敛垂了眸,笑了下说:“没去哪,山谷中景色这般好,就四处走走了。”手上一紧,腕间已被他掌箍住,沉声在头顶:“为什么不交代一下?”垂敛的眼中竟然瞬间有了湿意,鼻头也酸楚,强忍了把泪逼回去,抬起眼直直看着他,不无乖张地问:“给谁交代?什么时候我连行踪都得报备,没有人身自由了?” “小妹你刚不是......”周通刚开了口,就被盛世尧沉喝住:“周通,闭嘴!” 带了凉意的黑眸,目光如刀刮在我脸上,我倔强地与他瞪视着,就是不肯露一丝怯。我看到墨拓般的重瞳里,映着我的身影,可是轮廓浅淡。终于,他开口了,但不是对我,“全都散了吧。”腕上的禁锢被松开,手自然垂落,怔怔看着那身影不带一丝迟疑地快步而离。 唏嘘叹息来自耳旁,外婆与周通似乎说了什么,也没听进耳,最终聚集的人群散了,空茫的地方只剩......我和应宁。她走近我,凝看我的眼神带着辨不出的深意,半响她开口:“成晓,凤凰涅槃之后是沧劫,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我没明白她意思,却见她浅笑了下,缓缓道:“蜉蝣朝生暮死,终是昙花一现。人的一生相对于万物的永恒来说,不过是弹指的一瞬。再见,已经阔别了一场轮回。” 是古人都这么文绉绉的吗?我直截了当对她道:“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抬头看了看天际的那厚重黑云,语声飘渺:“时机到了,你会懂的。” 盯着她背离的身影,心中郁结,这是在跟我打禅语吗?还时机?慢腾腾地往回走,回想刚才也是自己不对,不该一个人悄悄躲起来,听到喊声也不应。 在谷中一个月之久,与姡族姑娘们都有些熟了,走进其中一户,很快就得到了空屋休息。正要关门,发觉门被外面抵住,一抬眼,就见盛世尧站在了门外。 他完全没征询我意见,大步走了进来,蹙着眉看他宽厚的身背,问了句:“有事吗?”他的回应是直接把门甩上,然后拉了我就往木板床边走。脑中一转,顿然明白了他用意,使劲拖住他停下步,“盛世尧,我们不该再这样了。” “不该怎样?”他回转过身挑了眉看我反问。我瞥了眼他身后的床,视线别转开,没有办法在心中有芥蒂时,还能若无其事如原来那般被他拥在怀中入眠。尤其刚才那场没有硝烟的冲突,还历历在目,凉薄的眼神,质问的口气,众人责怪的目光。 却听他问:“你到底去了哪?我们找遍了整片山谷,都没找到你人影。” 我们?是指他和应宁吗?忍不住讥讽出声:“找遍山谷?我就在那山腹出来的河边,怎么没看到有人找过来?” 他面色微变,拽我的手立即搭在脉搏处,神情严峻。 正文 224.不想再当你的抱枕 我见状,抿了抿唇道:“放心吧,我没事。那长虫死了,米娅又没特意放黑蛊,那长河中的雾瘴没那么厉害了。”盛世尧黑眸凝定我,“你知道那里有雾瘴还去?你脑门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心火又忍不住上来了,脱口而出:“我就爱去那怎么了?我想什么跟你也没关系啊,要你来管我,你是我谁啊?” “小小!”疑似咬牙地低斥,我立即如吃了炮竹般冲他吼:“请叫我成晓!” 四目相对,气氛凝炼,火光在彼此眼中浮沉。若是以往,我定被他这般冷冽气势给吓退了,可今天就是不想认输,死磕了与他瞪视着较劲。就在我以为下一秒,他将对我采取别的措施时,突闻屋门那传来一声异动,两人同时扭转视线,沉喝声在耳旁:“是谁?” 隔了四五秒,听到六子支吾着说:“尧哥,那个......老周让我来问问,要不要给你们送点吃的过来?”很明显的,透过门板能听到窃窃私语声,显然不光是他一人在门外。 盛世尧果断又直接地丢了句:“不用,你们给我都退开!” 立即,几声重咳传来,随后六子又说:“这就走,这就走,对了,老周说到底是在别人家,动静太大影响不大好。”低咒伴随杂乱脚步声走离了开。被他们这一打岔,我那“磅礴”气势大打了折扣,见盛世尧回掠了目光,立即又抬头挺胸,不服输地继续与他对视。 “小小,你这是与我叫板吗?”他的语声变得轻柔,却是让我听着有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在我衡量要怎么回答时,门外脚步声又来了,那好看的眉蹙了起来,这回换成周通了:“咳咳,尧哥,小妹,刚问主家要了点吃的,给你们送进来不?” 盛世尧一字一句地从齿缝中咬字:“信不信我现在就出来?”周通惊惶回话:“信信,尧哥你不用出来了,我把吃的放这门口啊。小妹,老哥就只能帮到你这了,后面看你造化啦。”啪嗒啪嗒脚步声跑走,比之刚才快了数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连着两次被打岔,我已经什么气势都没了,老实说,还有点忍不住想笑,他们俩这是故意耍宝吗?心里却生暖,知道两人是怕盛世尧责难我,所以故意在外面偷听,听到不对劲处还冒死出声来捣乱。暗道别看盛世尧脸还绷着,其实估计气得七窍生烟了,这么一想后,心里舒坦了不少,郁火也降了下去。 手上一松,眼前身形掠过,盛世尧走到门边拉开门,向外扫了眼后低目去看,随后俯身把地上的吃食给端了起来,又转身回走到桌边放下。我踮起脚尖瞄了下,是稀稠的黑糊粥,这阵子在这里是常吃了。据米亚说,谷中有片区域专门养殖蜜蜂,而此处土壤不适合种稻麦,只能种芝麻和一些杂粮。所以就将三种混合在一起,做成这种糊状的粥。 他也不管我,端了其中一碗,刚刚松开的眉又蹙了起来。周通把两碗吃的送来,却忘了放筷子了......我幸灾乐祸地悄悄弯起嘴角,但很快被他瞥过的眼神抓住,也没见他说什么,再度起身,大步走出了门去。看着那洞开的门,正在迟疑要不要把门给关了,他已经快步走回来了,留意到他手中拿了一双筷子,原来是去问主家借筷子了。 看都没看我,随手把门给带上后径自走到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吃起来。吃这黑糊糊的粥,难免吃到嘴角,会显得不雅,可偏偏盛世尧每一口都送进嘴里,没半点溢出不说,还很是津津有味。从昨儿晚上到现在已过中午,近有十五六个小时没进食,这般看着他吃还真觉得有些肚子饿了。尤其还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凉眸扫来时,我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这时他已经一碗见底,定视了我两秒,低语:“饿了就过来吃,杵在那干嘛。” 我本不想理会,但想了下,屋子是给我安排住的,我算是主人,凭啥他鸠占鹊巢?于是走上前刚准备坐下,就犯难了,他只去拿了一双筷子,我这是用手抓了吃啊?恨恨转身,欲去门外找主人再要双筷子,却听他在身后说:“你要不吃,我把那碗也吃了,免得浪费。” 回头见他果真去端剩下那碗,想也没想冲过去,从他手中夺过来,顺带把他筷子也抢在了手中,左右瞭望。他在对面问:“你找什么?”“找找有没有纸擦一下筷子。” 磨牙声起,“很介意我用过?”没等我回话,他又加了句:“看来这晚粥不如倒掉算了。” 立即埋头而吃,哗啦哗啦几下,也顾不得吃相,小半碗就划下肚去了。明明带了甜香蜂蜜味道的黑糊粥,吃在嘴里却多了苦味,涩涩地想:共用一双筷子这般亲腻的举动,我与他还适合吗?心念划动间,对面伸手过来,在我嘴角抹过,愣愣地看着他把指尖上的黑糊给送进了自己口中,完了他面无表情道:“更亲密的事都做过,还有什么不合适?” 我瞬间恼羞成怒,质问:“你干嘛又偷听我心里想法?”他说:“没想听,是你心有所想,自动反应到我脑中的。”这意思还是我的不对了?真有暴走的冲动,我在考虑是不是要对他下逐客令了,否则这样下去,我得气疯。 他却跟没事人一样,指指我桌面上的碗,“继续吃啊。” “你这样干扰我要怎么吃?”口气很不善,顿了顿后又道:“之前一个人走开这事,是我不对,在这里跟你赔不是。你身上还受了伤,大家都是一整宿没睡,要是没事的话,你不如回你屋去吧。”算是把蛮脾气给压下来,也够姿态放低了吧。 但盛世尧淡寡地飘了我一眼后道:“既然不吃了,那就说正事吧。你过来!”他从桌前站起了身,见我不动,伸手过来拉我,把我再次拽了往床边走,我倏然色变,恨恨而问:“盛世尧,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呢?我说我们不该再这样,你睡不着可以找别人解闷,不要来找我。”我不想再当你的抱枕了,最后这句呐喊在心里,我知道,他能听见。 只见他眸光微沉,神色肃然,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让我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说:“你以为我要作什?神石被纳入你体内,源能巨大,你不懂玄术,不知道要如何引导与吸收,我如果不帮你,源能就会对你反噬。之前满山谷找你,就是为这事,还有,你当自己现在是金刚不坏之身?居然敢在雾瘴区域呆着,就连我都不敢保证说能抵住那瘴气。刚才测你脉搏,明显浮动不定。你这牛脾气,尽管跟我犟好了,等会再跟你算账。” 呃,理解错误!他原来没有那意思,纯粹是要帮我诊断且引导神石的副作用,老实说,真的觉得体内有股燥热在蹿动,刚才就有了。心虚地埋了头,贼胆全跑了,再不敢抬头看他。 余光中看到他似乎在运气翻转在掌间,然后双指合并指向我眉心,一股暖流汇入,慢慢走遍全身,那股燥热渐渐在消散。忍不住又抬了眼,看到他额前沁出了汗珠,眼神却锐利,一声沉令从他嘴中喝出:“闭眼,凝神静心,感知体内的那股气流,尝试能不能控制着它自行流动,要让它扩散开完全与你身体融合。” 我立即依言照做,将意念沉淀,可能没法如盛世尧所说的去控制体内那股气流,但却可让心神随它而动,感觉好像一个回路,在身体的各个脉络流转。每流动到一处,就觉那处发热,转而热度又扩散开来,正觉得有趣,突然传来盛世尧的声音:“行了,今天就到这。玄术这东西,需要日以继练,欲速则不达。” 玄术?我睁眼惊愕地看向他,不是说在帮我引导那神石的源能吗?怎么变成练玄术了? 他收回了指随意擦拭了下额头的汗后,缓声解释:“神石既然可能是玄女主魂凝注而成的,必有其自身能力含在内,所以才会源能巨大。现在入驻你体内,与你合为一体,如果不好好利用,能力等同于废弃;并且玄女即使只剩一缕孤魂,也还属神魂,若你不修习玄术来运用这能力,恐会相斥。” “哦——”我呆呆地应了声,一长番道理,听得一知半解的。 他轻叹了口气,“算了,与你说这些是多余的,修炼玄术的路还很远。你只要记住,这股能力用得好,可以解你体内的阴气,是否现在觉得没以前那般冷了?” 咦?他不说我还没想起来,经他这一提,才察觉到自己好像真的不再手脚冰凉,就是早上睡在有雾瘴的长河边,也没觉得有多冷。我这还真算是因祸得福啊,那现在我还是那三阴女吗?知道他能听我心里想法,所以抬起眼询问地看过去。 “人之固本为魂,你的魂气已经属阳,自然三阴就不成立了。” 大松了口气,“三阴女”这称号,实在给人一种诡异甚至灵异的感觉,很是不舒服。 正文 225.赴死就义 转念那玄术一事,不管缘由是何,盛世尧让我来学并不排斥,实在是平时的自己太弱了,老是要别人来救。希望神石的能量能够帮到我,让我有能力来护佑在乎的人。 心里正在细量着,突然被一股力拽进床内,未及反应,人已翻覆而下,腰间箍上了有力的手臂,整个人都被扣在了他怀中,一挣动,腰上的手臂就收紧,耳旁传来他的咕哝:“我困了。”我怒不可遏,“你刚还说不是拿我当抱枕?”他凉凉抛回我一句:“我有说过?” “你......”一口气被噎住了,他是没说,而是岔开了话题讲那正事,然后我就自动认定是自己在多想,结果并非是我多想,他根本就是这动机。 经过刚才一番情绪起伏,已经没那般暴火了,还剩一点星沫火苗在,闷闷地说:“她复生了,你前世的愿望已经达成,当初你抱我能入眠,应该也是因为对她魂气的识别,现在我体内没了她魂气,恐怕再不能帮到你了。” 沉默半刻,头顶传来他低沉的嗓音:“小小,你在吃醋。” 小小,你在吃醋。这是一个肯定句,盛世尧的语气是笃定。 恼怒、难堪、不安、惶恐,一瞬间心中晃过各种情绪,但到了最后,我不得不坦然,这种又酸又苦的滋味,是在对应宁吃味。从应宁真身出现起,我整个就感觉不好了,那时还不知道其实是刘悦附魂在她身,但清楚明白一件事,应宁来找盛世尧了。以至后来进入密境后,心魔顿生,差一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我想了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些繁复的情绪转变以及心魔场景都向他娓娓道来,没有任何隐瞒。在说到刚遁入心魔,出现的景象是他对我欲行那事,且一口咬在了肩膀上伤处时,明显感觉到他收在腰间的臂紧了紧。 在陈述这些的时候,我都是垂着眼帘,定在他胸口,等讲完后才抬起眼凝向他黑眸,“在感情的世界,我其实是一张白纸,上面所有的图案与颜色,都是你画上去的。你与我不同,在你我相识前,你就已经是张成型的画,只是因为某些原因,画中图案并未上色,是灰白的和被遗忘了的。而今遗忘的灰白被记起,那支属于你的彩色画笔也出现了,只需随意勾勒,就能恢复成原色画卷。如此,你还愿意回头看那张素色白纸吗?” 原谅我用这般迂回的方式去征询答案,在与应宁的这场感情较量里,我毫无把握,却也不想就此认输。因为我与眼前的这个男人经历了那么多生死劫难,要如何甘心就此放手?因为他曾说过,我是在他心里的人,我想就此赌一把;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他。 之前所有的坏脾气,所有的恼怒,以及所有的不驯,都是因为对他在乎。忐忑地看着他,静等一个答案,有种下重注豪赌一把的感觉,又像是临刑前等待判决。 可盛世尧凝我片刻,却是问了句别的:“你对那件事一直很在意吗?”哪件事?我眼露困惑。他默了下,直白了说:“就是在魂城暗洞内和医院仓库里,我占有你这件事。” 瞬间凝固!额头冒出黑线,目光乱飘了都不知道放哪了。懊恼怎么我讲那么多,他只抓到这个重点呢。然后他还又问了句:“真的很疼吗?”我呆愣一秒反应过来,刷的一下,脸红到耳根。这......这么私密的事,他是一定要现在来讨论吗?没处躲,只能把头钻进他怀中做那鸵鸟,但还是不行,帜热的温度隔着衣料,极明显地穿透过来,脸上越发烫了,且有些口干舌燥。 就是我粗神经,也是感觉到了气氛变得暧昧之极,连忙抬起头来,别扭地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盛世尧抬手轻抚了下我耳旁的发,微微叹气,眸光烟波清澈,嗓音低沉:“白纸是我亲手绘画的。” 我怔了怔,这是答案吗?连忙追问:“所以呢?”他闭了眼,大掌改为压在我脑后,“所以,现在睡觉,我很困。”不是也,他到底是什么个意思?说清楚啊。脑袋在他怀中钻出,刚要出声询问,却被他一下堵住了唇,且用力噬咬吮吸,好似恨不得将我吞入般,强烈的气息漫过周身,当发觉腰间的掌在游移时,我立即僵住。 等那掌好似侵入到衣层底下时,我再是忍不住挣动起来,可我的挣动瞬间就被扼制了,整个人从手到脚完全被他禁锢住,但游移的掌也停了下来。他退开吮吻的唇,我已气喘吁吁快接不上气来了,只听他抵在唇边说:“小小,我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合眼了,上午又跑了趟山下,你不要再乱动,否则后果自负吧。” 什么叫我乱动?分明就是他......思绪停顿,因为唇又被他轻啄了下,然后说:“你现在注入了神石,带着特殊能力,魂气比原来强了不知多少倍,不至于那么容易被我魔性吞噬魂气了。你要是再不让我睡,那不妨来试验一下。” 我立即闭紧嘴,凝神静心,不敢有任何杂念,否则就要被说成是“打扰”他,然后后果自负!没过多久,耳畔的呼吸就清浅了,我也总算可以放开了思绪,刚才那段自动略过,回到之前的谈话,分析半天,把他那句“白纸是我亲手绘画的”反复推敲,也没个明确答案。 暗恼自己拿什么白纸彩笔来作比拟,最后为难纠结的反而是自己。到得后来,也困乏了,眼睛一闭上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没有梦来侵扰,也不觉得寒凉,在习惯了的他的怀抱中,睁开眼时不由慨叹:是啊,这个怀抱早已习惯了,假若没有了,要怎么戒掉这习惯呢?恐怕即使不再寒凉,也会夜不能眠吧。 屋中已昏暗,这山谷里的生活,过得很封闭也很纯粹,自然是没有通电的。所以到了晚上,多以点油灯为主。窗外月色也不皎洁,且常被山头给遮了,所以夜间十分漆黑。从下午睡到了晚上,也不知现在几点了,感觉脑袋昏昏涨涨的。 侧转头,微末的月光下,清俊的容颜近在咫尺,差一点就擦碰到他脸颊,那额角的发垂落在眼帘,遮了他好看的长睫,清浅的气息轻吐在我颈侧,一下一下很规律。换成以前,定要觉得害羞了,此刻却觉万般柔情在心中。 能这么肆无忌惮地看他睡颜,于我而言,是一种幸福。 看来他也真是累了,居然比我都还要睡得久,知道他警觉,没敢多动,就默看着他,脑中反反复复想着先前纠结的答案,可睡着了不觉得,醒了长时间不动,那半边身子发麻就特别难忍了。硬是等了半个多小时,咬着牙想轻挪下身体,可刚一动,压在身上的手脚就收紧了,以为他要醒了,屏息以待,可等了片刻,毫无动静,就只是如八爪章鱼般把我扣在身前。 由于身体间的无缝隙,所以觉得燥热异常,很快背上沁出了汗,再看那近在咫尺的俊颜,控制不住思绪往他入睡前说的那“后果自负”上转,我口干舌燥了....... 突见他睫毛轻颤,像是要醒来的样子。立即做起了鸵鸟,闭上眼假寐,耳朵不自觉地竖起,屏息听他动静,明显感觉视线落在了我脸上。暗赞自己反应敏捷,但下一刻,唇被衔住,也不动,就堵住,五秒、十秒、半分钟过去,我呼吸屏不住了,刚要鼻子吸气,却被一下捏紧,这下我再装不下去,明显他是故意的。 眼刚一睁开,唇上覆着的唇瓣开始动了,细碎而缓慢地噬咬起来,四目相对,看进一片墨色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在这一刻,我在他眼中? 不及多想,思维就转移到别处,因为唇被他堵住,捏在鼻子上的手也没松开,憋到实在不行,我只能张开嘴巴寻求空气,可一张开,他的唇舌就席卷而入,我只能拼命吸他嘴里的空气,可根本不够啊,窒息的痛苦当真让人难以忍受,好比鱼缺了水一般。 等到他终于肯松开鼻子,放我呼吸空气时,我已经全身发软,任由他搓圆弄扁了。控在腰间的掌轻抚在后背,隔着微微汗湿的衣片,两人身体的温度犹如沸腾了的水。从他的墨眸中看到了星光流转,羞恼地想,是真的要发生了吗? 如要问我此刻的感受,那就是惶惑不安多过于期待,曾有的两次都是不好且沉痛的回忆,甚至沦为心魔噩梦。但如果他真的想,并非是不愿意的,深吸口气,闭上眼等待。 可渐渐的,那股本已燃着的火苗好似熄灭了,攻城掠地的唇舌也放缓了节奏,变得轻柔,到最后只是轻啄在唇角,气息微重吞吐在我脸上,转而唇移到耳畔,轻叹:“小小,你这样子就像去赴死就义,要我如何进行得下去?” 正文 226.傻女 有那么明显吗?心中刚划过这念头,就听盛世尧说:“很明显,闭了眼的睫毛轻颤,全身僵硬如石头。”我讪讪辩驳:“睫毛颤动是因为醒着,全身僵硬是因为之前被你压得整个身体都是麻的,你还好意思说。” 他挑了挑眉,一脸认同地道:“原来是这样,那行,我们继续。”说完一口咬在我耳垂上,牙齿磕碰着轻磨,我条件反射惊呼了出来,耳朵是我敏感处,被吹口气都觉得痒,连忙喊:“不要继续了!”低笑声穿透耳膜,然后他才说:“我曾对你承诺过,不会再有下一次,即使你体内融入神石,魂气变强,在我魔性未除前,若再次合身对你都可能有潜在的威胁,我不会让这可能性发生,因为后果不是你我能承受的。” 他的自制力我早就领会过,但在这暧昧的环境下,我问了句不经大脑的话:“这样你不难过吗?”问完立即就后悔了,这话意实在太令人遐想了。 他先是一怔,转而似笑非笑地说:“小小,看来你是非要扰得我把你就地正法才罢休啊。”我连连摇头,“当我没问,当我没问!”眼珠骨碌一转,迅速转移话题:“下午你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跟我说说呢,我这都快想白头发了。” 闻言他敛了笑,凝眸看我片刻,才低语:“是我说得不够明白?早前就跟你讲过,你是你,她是她,我从没把你当成是她。灰白的图案存在记忆中,隔得时间太久,我已经忘了原来的颜色,即使有了彩笔,也不想再执起而上色,因为我已经亲手绘画了一幅,放在这里的图案。”他把我的手塞进了炙热的胸口,心率依旧缓慢,却坚定地跳动着。 原来那句话是这样诠释的,我纠结了老半天分析不出的答案,从他嘴里清晰再明白不过讲出来。泪没有预警地冲了出来,扑簌簌滚落而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哭,就是那种委屈揉合了的酸楚一下子迸发,然后被他温软的情话消融,变成了眼泪。 那墨色星光流转的眼底,缓缓慢慢,漾开的是温柔,然后,靠过来,轻啄我脸上的泪珠,叹息从他嘴角溢出:“傻女,怎么哭了?” 傻女......又一次听到这称呼,带着万千宠溺的口吻。我是挺傻的,他一向对感情方面表达含蓄,给了我想要的答案,却还兀自纠结着。一把抱住他,紧紧的把脸埋在他怀中,哑声要求:“盛世尧,让我一直当你的傻女好不?”只当你盛世尧一个人的,傻女。 他没有出声嘲笑,只是抚掌轻揉着我脑后的发,一下一下的,隔了好一会,才听到他轻应:“嗯。”埋在他胸前的脸上笑开了花。 是我提议去外面走走的,两人睡了一下午直至夜间,都已是再睡不着。若老躺在床上,难免某些“杂念”突生,盛世尧没有反对,起身穿衣。看到他在披外套,我才想起来入睡前并没见他脱衣服啊,再低头一看,傻眼,什么时候身上的外衣给脱了去,只剩一件内衫了? 羞恼地盯了眼那背对的身影,合着那时他才是装睡,等我困顿睡过去后,使了什么术法让我不醒,然后把外衣给悄悄脱了去,他这居心...... “小小,你要是不想出去,咱们就继续躺回去吧。”闲凉的语调,悠悠缓缓飘过来。我立即一骨碌翻身下床,以最快速度将外套穿上,快步跑到他身旁圈住他的胳膊就走,“外面月色正皎洁,赶紧赏月去。” 可等悄声走出主屋到门外,盛世尧就似笑非笑而问了:“赏月?月亮呢?” 我抬头看了看,乌云遮顶,打哈哈道:“夜朦胧,鸟朦胧,一样有意境。”这回他倒没反驳,沉默了抬步而行。依在他身侧,本该山谷夜凉的,可即使晚风拂面都不觉得寒冷。觉得太过静谧,侧头去看他,见他仰起目光,凝着天上若有所思。 我问他怎么了,他却摇摇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往心上去,刚好走到一片田野间,想起那天看到周通与六子在这干活的场景,就去问他是怎么与他们会合的。他说潜伏进那男女同居地后,就对地形四处查探,很快就发现在男人区域的两人。因我被米娅严密监控着,他无从下手来救我,只能按兵不动。 月中三阴三阳女聚首神坛这件事,虽然不是人尽皆知,但也不算是秘密,所以到了那天白天,他们就悄悄潜伏在神坛附近了。也是当晚鬼面巫女都要到神坛汇聚,故而少了囚犯都不知。这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代表着姡族人的固守封闭,防御措施上很不到位,所以被狡诈的青乌族人能够一而再再而三的乘虚而入。 一时沉默,我悄悄瞥了他神色,欲言又止。细微的举止被他抓住,侧首问我:“是不是想问我被蝙蝠带走后的事?”我立即点头,确实很想知道,那是......他与应宁真正有交集的时候,还有他是如何与附魂了的刘悦碰头的,看到那张脸,他应该与我一般震惊吧。 盛世尧低目敛了我一眼,将我圈在他臂弯里的手拿下,改为捏在掌间,不轻不重,力度刚好不会让我脱手。然后才缓缓而述。被蝙蝠救起时,他强撑了口气在,并未昏厥,是被悬吊着飞过一座山头,才看到有人骑在另外一只巨型蝙蝠身上从山背后出现。 他的目光何其锐利,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是刘悦,心中念转无数。等到蝙蝠栖息进一个山洞后,就把他给扔在了地上,这时他已近昏晕,视线已模糊,依稀看到有个身影站到他面前,将他上下搜量了遍,才俯下身来询问他怎么样。 只听她一开口,他立时确定那不是刘悦,但是谁无暇细想,就没了意识。再醒来时,看到的人很意外,竟然是外婆,而那个长得与刘悦一模一样的女人却不见了。问起外婆事情经过,她却讳莫如深,只说会帮助他在那山洞疗伤,关于其它的一字不提。 从外婆那得不到答案,盛世尧并没逼迫,只等自己伤势恢复了些,就打算下山。这时外婆才给他指了道路,让他去后山谷的位置,找一个面遮流苏的女人,与她假扮年轻夫妻。说这是救他回来的人交代的。盛世尧即使不信外婆,但心里惦念我,也只能依照外婆指的路下到山谷,当他找到“流苏女人”时,霎那间所有想不通的都想通了。 被引进屋,不等对方开口,他就道出了她的名字——刘悦。 听到这里,我兀自想:刘悦在盛世尧面前,想不破功都难,本身就对他有着惧意,被他一眼就识破了,恐怕当场色变,然后就承认了。果不出我所料,在盛世尧的盘问下,刘悦把事情全盘托了出来。之后也都听令于他,外出打听关于我的事。 我好奇的是,那次米娅带我到那片区域,与他们巧遇时,问及刘悦是谁家的女儿时,她居然能答上来,也没被米娅怀疑。一问盛世尧才知,原来流苏女人并非杜撰,是真有其人,只是他们夫妻在刘悦抵达后,就被关在了屋内,并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相关讯息。 米娅由于对族中三个区域的明显偏重,故而知道流苏女人母亲的名字,却对年轻一辈不熟悉,所以并未察觉出问题来。之后事情,也都知道了,盛世尧没有再叙述下去。由此而见,在昨晚神坛之前,其实他与应宁并未真正有交集。 不用说,应宁是潜伏在了米娅身旁的鬼面巫女之中。回想起在族中长老身死焚化时,曾与其中一名鬼面巫女对上视线,当时就有种诡异而特殊的感觉,应该那就是应宁。 耳旁再次传来盛世尧浅沉的语声:“小小,关于应宁,我有些事情还没理清楚,你与她暂时保持距离,知道吗?”怔了下,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他凝眉道:“她与原来有些不同了。”我正要追问,却被他截断:“好了,不提她了,难得夜间清静,你是要将话题一直围绕在她身上吗?” 我立即闭了嘴,堵心的那些事,都从他那得到了答案,该解的心结基本都解了,是脑子有问题才一直提她呢。夜黑风高,漫步山谷,应也算得上是浪漫吧。 等与盛世尧走至一片山林前时,我惊喜不已地看到那边有一簇簇绿幽如星光闪烁的萤火虫,一下挣脱开他的手,快步跑了上去。我一跑上前,那些亮闪的小虫子就飞散而开,于是,我被包围在了绿色星光之内,仿佛就身在星辰中一般。抬起手掌,有数只小虫停了上来,凑近了看,咦,好像不是萤火虫啊。 萤火虫发光都是尾部,可这些小虫是整个身体都发光。这时盛世尧走了过来淡声道:“这是姡族人专门养的一种幼虫。”我脸上的笑瞬时僵硬,直接反应就是拍去手上歇靠的虫子。 正文 227.长相守 但听盛世尧又道:“并不是你脑中想的蛊虫,没有会飞的蛊的,这些虫子长成后应该是变成蜂,然后产下蜜。在我们身后的那个林子里,有很多蜂巢,且设了防蜂墙。但这种未成型的幼虫就散养在这边草丛中,是与这边的植物有关。” 听他讲得这般头头是道,我疑惑地问:“你来过这里吗?” “刚才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到山谷之后就探查过地形,这里自然是来过了。” 我了解地点点头,指了那飞转在身旁的绿光幼蜂问:“那这些应该不会蛰人吧。”他瞥了我一眼,“你有见过还未成型的蜜蜂蜇过人吗?”好吧,当我没问。在确定这些发光的小虫不是那恶心的蛊虫后,兴趣又立即上来了。 突然想到一个事,盛世尧早前探查过这里的地形,知道这里有这种会发光的幼蜂,然后,他其实是有意带我来这的?我侧转了眸去看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盛世尧居然也懂浪漫? 他被我看得似有些别扭,出口的话是:“没有月亮,只能以这绿光蜂代替了。”我毫不客气地大笑出了声,这么蹩脚的理由!盛世尧眸中闪过懊恼,伸手向我,我拔腿而跑,就在那绿光中穿梭,扑面而来的风吹扬了我的发,嘴角咧开到最大,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儿。 这个男人,我怎能不爱呢?知道我为应宁的事犯了轴,倔强的与他拧上,于是向我解释了所有的事,又特意带我到这来,他总以他的方式,在他的世界里,来眷宠我。 身后的他并没有追来,而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我在这绿光丛中嬉笑奔跑。我跑累了就停下来,回过身看向他,一冲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对着他大声喊:“盛世尧!”绿光群中,他的嘴角是上扬的,眉眼温和倦柔。 后来很多个晚上当我再想起这样的他,都觉得好像能令黑夜变的更加耀眼。也许是因为今晚没有月亮却有绿色“星光”,也许是这样奇妙美丽的景致下只有我和他,也许是他无形中散发的男人气息那般强烈,我站在十尺之外看着他,醉的不成样子了。 这般良辰美景,我是怎么都舍不得回去了,席地而坐,与他背靠着背,将全身的重量到压在他背上,仰着头看周遭的绿光在飞旋。它们时而飞舞,时而停歇,又时而拥成一团,时而散成点点星光。我毫无顾忌地对身后的人说:我喜欢你,在所有时候。然后又加了一句:也喜欢一些人,在他们偶尔像你的时候,就好比周通与六子。 在这时候,情话再多也不嫌浓,只想把心中的念想都表达出来,也无需他的回应。当然,如果能听他同样说句喜欢我,那么这个晚上我会笑得合不拢嘴。 静默片刻,轻撩的语调缓缓而起:“待卿长发及腰,我必凯旋回朝。昔日纵马任逍遥,俱是少年英豪。东都霞色好,西湖烟波渺。执枪血战八方,誓守山河多娇。应有得胜归来日,与卿共度良宵。盼携手终老,愿与子同袍。” 我懵懂转身,迷茫地问:“你在说什么呀?”他敛转黑眸,凝定我,“这是一首诗的回信,指古时一位少女写给远去从军的少年的情诗。” 情诗?一听这两字,我就眼睛亮了,拉着他的手急切地问:“少女写的情诗是怎样的?你会不会背?”他轻声念:“待我长发及腰,将军归来可好?此身君子意逍遥,怎料山河萧萧。天光乍破遇,暮雪白头老。寒剑默听奔雷,长枪独守空壕。醉卧沙场君莫笑,一夜吹彻画角。江南晚来客,红绳结发梢。” 是这诗?可我知道的版本是: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待你青丝绾正,铺十里红妆可愿?却怕长发及腰,少年倾心他人。待你青丝绾正,笑看君怀她笑颜。 在我念出那段语句时,看到盛世尧的脸颊疑似微红,抿着唇将暗喜掩藏,曾记得我在梦中看过应宁死去的最后那段场景,应宁说:师傅,我从未忘记你许我为妻的承诺。显然,在那一世,武王尧曾这般许诺过她,只是良缘尽断。 现在盛世尧是在暗示这意思吗?我也脸红了。脸皮没那么厚,不敢向他开口直问,偷瞥了几眼,都见他在默声看着我,想了想,提议:“盛世尧,给我念些像刚才类似的诗句吧。”他情歌不会唱,故事就那么单调的一两个,婉转地要求来几首情诗,与这美妙的夜景搭配,总不为过吧。 只见他垂眸凝思了片刻,不太确定地说:“记不大清楚了。” 我希翼的眼神微微有些失落,因为他记得前世记忆,那时的人不都爱吟诗作对么,还想多听他吟几首情诗来着,看来又落空了。好吧,他就是个沉闷的人。 暗自郁闷间,耳旁却传来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待卿长发及腰,小生归来可好?三生石上刻今朝,孟婆摊前求知晓。有情天亦老,少年沧桑正好。最是相思难负,一曲共谱琴萧。鼓弦别梦泪迷离,冷风残月天晓。孤舟钓江客,共唱渔家晚。待卿长发及腰......” 独特的语声低回婉转在耳畔,我看他平静的俊颜,看得痴了。原来,是他理解错我的意思,以为我想听“待我长发及腰”语体的句子,于是他念了很多个版本的,有【水下独酌】,有【广成子版】,有【大同版本】等等,难怪他说记不清了,要记下这许多版本的同一种语体诗句,当真是为难他了。 其中我最爱那句:待你长发及腰,红梅白雪轻飘。相思怎比相守妙。莫等残阳西照,再把心事相表。相识已是痴扰,相恋再把心交。哪管前尘风萧,余生但愿晴好。 这很像是我和盛世尧的写照,无尽相思都比不得此刻我们在一起好,前世情葛被他放下,许我百岁无忧,一世安宁。但我只想,与他,岁岁长相守,生生且不离。 这个夜晚是如此的美好,我品茗着幸福的滋味,满嘴都是甜。窝在他的怀中,听完他的“待我长发及腰”各种版本,又要求他念别的,对我的“无理”要求,他都没拒绝。轻轻缓缓而念诵,我笑着阖上眼,恬然睡去。 临睡前,没忘记把手紧紧圈住他的腰,因为不想醒来看不到他。做了个很美的梦,梦见自己半长的头发长及了腰间。然后,红妆铺陈十里桥,羡煞邻里村媪;然后,盛世尧如神邸一般走来,将我婚娶,落下门帘,吹一首凤求凰;然后,鸳鸯被暖度春宵,相守白头到老。 这是一场幸福的春梦,当羞涩醒来的那刻,我的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印进黑澈清明的眼中。他问:“做了什么梦?”我故作回想的神色,然后眨了眨眼说:“忘记了。” 美梦自当不能说,心中暗自窃喜,我的梦是先知预言,是否这意味着将来的某一天,会梦想成真?欢然期待着那天到来。脑子一发热,双手圈过他的脖颈,然后引颈而上,重重在他的软唇上印下一吻,笑着说:“刻个章,以后你就是我的了,不许跑。” 盛世尧没有意料到我会主动,表情是微微错愕,眸光亮如星子,待见他反应过来要俯身而下时,我一个翻滚,从他怀中脱开滚到了地上,然后爬起来站在离他一米远处,不顾身上沾满了草屑,笑弯了腰。难得有机会,可以捉弄到他,我肆无忌惮地嘲笑着。 但很快乐极生悲了,被他大手一拽,人就被拖进了他怀中,那黑眸中带了笑意,嘴上却威胁道:“小小,你这贼胆是越来越大了啊。”我不怕他的威胁,兀自笑得开怀。 现在他在我这里,就是只纸老虎,冷面凉眸都对我不起效了。只见他无奈的叹息,眼中是藏不住的宠溺。嬉闹了片刻,我抬头看天,天是亮了,却依旧是阴蒙蒙的,好似要下雨了。 四周的幼蜂不见了踪影,想是都躲起来了,探头看了看林中深处,盛世尧在旁问:“想进去看看那蜂巢吗?”我立即摇头,“不要。”小时候被马蜂蜇过,疼了我好多天,于是对蜂巢有着心理阴影,蜂蜜固然甜,但被蜜蜂蜇一口,可不是好受的,万一捅到蜂窝,那我们得被蜇得满头包。 他也没强求,提议回去吧,虽然有些不舍这个地方,但我还是点了头。毕竟这是在姡族的山谷中,这时他们也应该都起来了,找不到我们可能又要着急了。 眺望来时路,散着雾色,朝露铺满树梢,长长的小径,心中起念,微带撒娇语气地提要求:“盛世尧,你背我好不?”他挑挑眉,轻哼了声,“小小,从昨晚到现在,你都是连名带姓喊我。”额头冒黑线,与他不是同一频道的,我泱泱改口:“阿尧。” 他走至我身前,微微蹲身,我抿了笑,爬上他的背,双手搂住他脖子。 正文 228.米娅的遗愿(1) 今后无数次回想此刻,我都是笑着流泪的,太幸福,太美好了。 我伏在他背上,他一步一步沉稳踏出,走得并不快,似知道我心思般,恨不得把时间停驻在这刻。脸贴着他的颊,连呼吸频率都一致,心率难同,却是离得最近的。 我说:阿尧,我给你唱个歌吧。他轻应:嗯。 然后我以走掉了的音低低吟唱着: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跳过水坑,绕过小村,等相遇的缘分;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进门,转多少身,过几次门, 虚掷青春...... 一曲唱完,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曲不成曲,实在是有些五音不全。但他却说:很好听。又问我:歌名是什么?我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羞涩地答:《小小》。 自从听到这首歌后,我就把歌词背了下来,诚如歌中所言,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他,名字叫,盛世尧。待星河饮尽我一生,我与他的故事还没有说到一半,只想牵着彼此的手,守着小小的永恒,属于我的。 他脚步顿下,侧转过头,凝定半刻,知他窥听到了我心思,期待他说些什么,心噗通噗通乱蹿。却闻前方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我们同时转头,远远而见,是六子一瘸一拐在向这边跑来,心中微沉,如此匆忙,是有事发生了吗? 果然六子在走近后,就急迫地说:“尧哥,可找着你们了。” 面色一整,知道不能再玩闹了,我从盛世尧背上滑下来,他拽了我的手匆匆往回赶,远远见周通站在谷口,看到我们时,跑了上来,“尧哥,老太婆一大早差人过来找小妹了两趟了,好像那老巫婆不行了,要找小妹说话。” 我怔住,显然周通说的老太婆指的是外婆,而老巫婆肯定是指米娅了,但是怎么会说米娅不行了呢?当我们来到米娅的石屋门前时,有几名鬼面巫女站在那,她遏止其余人与我一同下去,周通要与她们理论,可没人听他的。 盛世尧拉了我转身就走,巫女们急了,连忙上来拦,他也不多言,只说如果他不能下去,那我也不会下去。最后巫女无奈,放了行,但周通他们则留在上面,包括众巫女。 我住进米娅的居处一段时日,从未见过有其他人下去过,应该此处为禁地,想必与那神仙洞府有关。两人一同下到石屋楼梯底层,发现原本一道道的石门,都是开着的。这条路我很熟悉,所以在无需触动机关的情况下,很容易就找到了米娅的居所位置。进门却只见外婆一人独站在那,不见米娅踪影,不由心中纳闷。 外婆回转身来,视线从我身上掠过到盛世尧,然后对我道:“阿晓,米娅想单独见你。”我还没开口,盛世尧果断拒绝:“不行。”即使是外婆,他的态度都是坚决。 外婆无奈,只得对我们说:“跟我来吧。”就率先迈入了邻室的石门,我知道那道石门背后就是通往神仙洞府的通道,看来米娅应该是在那,不知找我是为何事?带着疑惑过了重重关卡,才走进洞府,迈入的霎那微微有些吃惊,那原本五彩斑斓的钟乳石居然都变成了灰岩,整个洞层变成了普通的那种岩洞,少了奇幻色彩。包括那段路上的幻阵也没了,我们三人就是随意地通过了那片区域。 隐隐感觉,此处的改变是与密境有关的,必然是密境中发生了某种变化,导致这里也产生了异变。很快我们看到了米娅,她背身而跪在那尊玄女神像前,在她的身前位置,安放了她女儿卓雅的尸身,细一打量,不管是死去的卓雅还是米娅,都已经打扮过了,换上了碎花蓝白色的长裙。听到这边动静,米娅并未回身,而是虔诚地向前拜倒。外婆凝定半刻,待米娅起身时才浅声开口:“阿晓已经来了,你有什么遗愿就说吧。” 我不由蹙起眉,看米娅的样子并没有怎样,怎么就说是遗愿呢?并且如果是遗愿,为什么要等我来了才肯说?思疑间,米娅转过头来,目光轻掠过盛世尧,尽然没有异色,很快就落定在我身上,轻声说:“如若论起辈分,我可以算是你姨婆,可以随姐姐喊你一声阿晓吗?” 这样的要求,我自然不会拒绝,轻点了下头。 米娅眼露欣慰,她的样子似乎变了不少,人更苍老了,甚至比外婆都看起来还要老,但她的肤色却不像以前那么黑了。顿了片刻,她语带抱歉地说:“是我老太婆眼睛瞎了,竟然一开始没认出你是姐姐的外孙女,还那般算计于你。” 听这话,我微一琢磨,觉得有些不对,她的意思是一开始没认出,后来却是知道了?怎么可能?连我都是在最后看到外婆出现,而她唤外婆姐姐时,才意识到原来她们是姐妹。 米娅看出我脸上的困色,缓声说:“之前我告诉你说,在我们初见时,你为我束发这个举动是曾经姐姐常常为我做的,其实我说反了。年轻时,我不喜留长发,姐姐却是一头乌黑漂亮的发,我最喜欢为姐姐束发了,还研究出各种打结的花样。你为我束发打结的方式,与我教姐姐的手法完全一致,当时我只觉得这是巧合,看你时也多留了意。” 听到这,不由转眸去看外婆,只见她神色怔忡,呆呆地看着米娅,眼中似有泪花浮现。我的束发打结方式,都是跟外婆学的,小时候外婆总帮我绑发,梅姨从旁也学了这种打结方式,只是在外婆卧倒时,我就剪成了短发。但潜移默化中也记住了,于是在为米娅束发时,很自然打上了那个结。但光凭一个结,就认定我与外婆的关系,未免太武断了吧。 米娅似知道我心中所想,苦涩地笑了下说:“确实如你所想,即使同样的手法,同样的结,也不能证明什么,我只当是巧合罢了,对你的印象不自觉好了。真正意识到你可能与姐姐有关系是三阳女喊你名字时。在那之前,我并未听过别人唤过你全名,所以当‘成晓’两字从三阳女口中唤出时,整个人都震在当场了。” 是因为我名字?成晓两字还有另外的涵义? 这时,米娅抬起眼看向已经全身微颤的外婆,幽声说:“姐姐,你从没忘了我,对吗?” 外婆低着眼帘,盈盈而望,幽声说:“血脉相连,要如何忘?”泪花滚落而下,米娅突然就抱住了外婆的腿,开始痛哭起来,嘴里模糊地说:“姐姐,是我错了。”外婆低下身去,将她轻轻抱住,看她们姐妹情绪如此激动,只好不作声地等在旁。 余光中见盛世尧眉宇轻蹙着,神色倒没有不耐烦,他这人心性向来浅淡,极少会为别人所动。发觉他的目光凝在那尊神像上,若有所思。我其实也对这尊神像有疑虑,盛世尧是不知那密境也有同样的一尊,我却是知道的,两尊神像之间必然有联系,甚至密境与这洞府也一定是有联系的,否则何故要造一个极其雷同的地方? 另外,米娅带着卓雅的尸身来到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方外婆与米娅情绪从高处走入低谷,渐渐平息下来。这时她们才总算想起我们两人还在,是外婆转过身来对我道:“阿晓,我从没跟你讲过关于我们成家的事吧。”我摇头,那时年幼,不会去问这些,后来她卧床十几载,醒来几番波折,没有真正好好说话的时机。 外婆沉吟了下,低声而陈述:“在百年前,姡族女人是与外通婚的,否则也不可能繁衍后代。但有规定,若生养的是女儿,就得送回到姡族部落来承继香火,我与米娅就是这般被送回来的。那年我六岁,米娅四岁,因为已经有了记忆,所以清楚记得自己原本的姓名,我叫成青萍,妹妹叫成青晓,进了族内后,族长给我们赐名,改为米苏与米娅。后来,我离开姡族,依着记忆寻找原来的家,终是承继了成家这一脉。” 如此已是明朗,成青晓与成晓只差一字,米娅在听到我名字后,截然色变。难怪之后把我带入她的居所,与我说那番话,后来又带我来这洞府,讲了许多关于姡族的秘密,包括神石这件事,后来还动了念要我做她接班人。一切不合理,都变成了合理。 但依旧矛盾,既然米娅已猜到我与外婆联系,何以还是把我与简宁一推向了神坛?是因为,她将姡族看得比任何都重要吧。 这时米娅在旁开口:“阿晓,你心里一定对我怨怪吧,觉得我始终还是利用你来获取神石,但你有所不知,我已经是没有办法了。”她抬眼看向那尊神像,轻声说:“或许真的是我姡族不能参透天神旨意,时隔多年,这片净土变得混沌,不光如此,厄运与浊气也紧随族人,如若不找到神石来破这厄势,姡族必将灭亡。” 听着觉得有些玄,什么叫净土变得混沌,厄运与浊气又指什么?正当我思疑之际,突听身旁盛世尧问:“是否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比如有人离奇死亡?” 正文 229.米娅的遗愿(2) 在盛世尧一语惊人后,米娅的眼睛倏然惊瞪,并失声而问:“你怎么知道?” 看这神色,那就是真有了!我也惊异地去看盛世尧,他怎会知道其中的内情?只见他表情寡淡地缓缓而述:“在与小小进到这片山谷时,那迷蒙雾气就觉有些异样,天亮后细看,感觉此处看似山明水静,但隐隐拢了层黑浊之气。这些时日留在谷中,早看过天象与周遭风水,山峰之外,有一条很长且厚重的黑云,恰恰是压在山谷顶上,看那厚度想必已经是经年不散,那黑云就宛如横在空中的兽,充满了萧杀之气。 再论你这山谷风水,地形本是一处好地,拢在山中自得一方清静,但由于那黑气之故,使得草木渐渐不生,只剩光秃的山头,唯一仅剩的也就那片养蜂的山林了吧。水不用我说,你自当明白,里头也不纯净了。山水之地,花草绿叶不复,水不能再生,那么也就成了死地。并且以那黑云凝聚之势,不出一年,这片山谷将完全笼罩在黑暗中,终日不见天日。至于你族中人离奇死亡,恐与你们巫蛊有关。” 我早知盛世尧懂这些,所以听他说来头头是道,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惊讶那灰蒙蒙的乌云原来并不是因为气象关系要下雨,而是一直压在这片山顶的。回想了下,好像确实在这山谷中的时日,几乎就没见过阳光,不是山高遮了太阳,而是厚重的云把阳光覆盖了。 米娅满脸震撼,惊瞪地看着盛世尧,隔了半响,才哀声而言:“也罢,就与你们全说了吧。天神赐予我族巫蛊两种术数,虽然能力强大,却也有弊端,尤其是蛊,正如姐姐所言,煞气太重,而且要练成需敛聚无数尸气。起初我以为是这些尸气,慢慢凝成了你说的那黑云,使得族中人离奇猝死,并让学术数之人,变得面容丑陋。但日益死去的却都是普通人,我不由怀疑原来的判断,多方研查,才觉得可能是神坛圣水的原因。于是我决定以身试法,在近七十之龄时饮下圣水,果真怀上孩子,她就是卓雅。” 米娅讲到这,回眼去看地上的女儿,伸手轻抚她的鬓发后才继续:“她一出生,就沦为了我试验的工具,为了检测圣水在人体内会起到何种作用,狠下心来对她用尽各种方法试验,最后的结论得出:真正的浊气并不是来自于巫蛊,尸气也只是其中极小的一部分,但不足以变成那朵黑云。而促使这些形成的,是我们人本身,更确切地说,是喝了神坛圣水孕育出来的生命,自身产生一种肉眼看不到的浊气,所以猝死的也都是这一批人。” “你的意思是,那神坛的水是真的有问题的?” 米娅点了下头,“在我族发现神坛圣水的功效后,就遏止了与外族通婚,族中繁衍近三代,全是靠这圣水。可以说,现在整个姡族普遍都是这种繁衍体,所以,真当我固守自封,不愿意离开这片山谷,另辟它地生存吗?是因为不能啊,这种从人体延生出来的浊气,会改变周遭的风水以及天象,如果不根本解决,那么我们就是走遍天涯,也难逃猝死的厄运。”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错怪她了。觉得很不可思议,人体自发的散出浊气,改变自然环境甚至天象风水,这样的事真是闻所未闻。但老实说,我也觉得那所谓的生命之源很不靠谱,哪有说只是喝两口水就能孕育生命,然后传宗接代,繁衍后世。女娲造人,捏一个男人,用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又造了女人,她赋予生命的意义,就在于男女互相配合。 所以这个世界,单单只有女人是不行的。现在这神坛里的圣水违反伦常,将繁衍中最重要的步骤剔除,只需要喝下圣水就能孕育,岂不是也违反了神的用意? 感觉到手心被轻捏了下,立即敛去杂想,知道盛世尧在提醒我问主题,默了下后对米娅问:“说吧,你找我来为何事?”说到这份上了,也该是开诚布公,讲出她的要求和目的了。 米娅凝看了我数秒,移转目光到左侧的石墙上,“你去擦拭下那面山壁看看。” 我怔了下,被盛世尧拉住,朝我轻摇了下头,一旁外婆也面露困惑了问:“米娅,是怎么一回事?”显然她也是不知米娅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见米娅瞥了眼盛世尧,然后转首对外婆要求:“姐姐,你帮阿晓过去擦拭吧,上面有一层石灰粉,是我后来砌上去的。” 经她这么一说,我留意那块山壁,色泽确实与旁边的有些不同,相对的要灰白一些。是墙上有什么,她把之隐藏了去?外婆走上前,用袖子轻轻一擦,那石灰粉就脱落下来,不过片刻,就明白米娅要让我看什么了。原来那面山壁上,也刻了一些图案,只是看那雕刻痕迹与手法,好似与之前看到的那几幅都不同,略显得粗糙。 只听米娅解释说:“这些刻画是我后期刻上去的,原来它是刻在神坛顶壁上的。因为涉及到神石机密,我不想被外人窥知,于是就将顶壁上的毁掉,只剩了那三幅。然后在天神洞府内,把它们刻下,并用石灰糊上,这件事知道的也就曾经的族长和长老,如今都已故去了。” 意思是这个秘密,只有她一人知道了。我不太信地去问外婆:“外婆,你也不知道吗?”米娅不是曾说这个神仙洞府是她们一同发现的嘛,还是外婆首先探了路,发现这玄女神像的。却见外婆摇摇头说:“神坛与那刻画,还有神坛之圣水,应该都是在我走之后的事吧。” 米娅点头承认,说那时她们初得天神赐的神术,都只全心研练。等得外婆一气之下离开山谷后,是一次地震,才将那有神坛的山腹展露出来的,并由鸟怪们在镇守。幸而她已学了那门驯化动物的术数,所以鸟怪们直接被收服。 外婆不可能会骗我,看来事实应该就是如此了。我沉了沉念去看那已被擦拭掉石灰的刻画,却不由怔住,虽是简单几笔,但一眼就看出画的是我在密境洞中的几个场景。可怕的先知,早就预言了我身上将会发生的事,也从这些画中,米娅得知神石会与我合二为一。所以,这一场变故中,其实只有米娅是知道一切始终发展的。 目光略到最后一幅,很明显,刻画的是我们现在的场景,刚好是五人,地上躺一个,坐着一个,两人站立,还有一人站在墙边。难怪米娅在看到盛世尧也跟来时,并未有异色,原来先知的画早已预言了眼前这一幕。但我们到这里后,事情就算完了吗?没有后续了?应该还有什么预示才是。听到盛世尧突然问:“你是不是还少刻了一幅?” 显然,他与我同一个想法。米娅目光闪了闪,转而黯淡下来,“不是我少刻了一幅,而是最后一幅画被山缝中滴落的熔岩给磨化掉了,只剩了姐姐脚边那块。” 闻言我们同时看向那处,果然见外婆脚边有一块背向而放的方形石块。盛世尧蹙了下眉,对我嘱咐:“你留在这边,我去看。”到了这时,没有人不想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但他对米娅心存防备,故而让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向那面刻画的石墙,心中突生起不好的感觉,我自己也有先知的能力,所以对这种感觉非常坚信。 正打算喊他停下来,却见外婆已经先弯下腰来去翻转那石块,但很沉,很吃力,我缩回到嘴边的警告,想着米娅不至于这时来算计我们,何况外婆还是她姐姐。盛世尧蹲下身抬起另一边,与外婆合力翻过,我不由迈前一步想看清残留的刻画,可忽然一道黑网从盛世尧身后拔地而出,直冲上了洞层顶端,就是他反应再迅速,猛然回头,已经被关在了那黑网之后。 这一异变,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想也没想就冲上前,旁边米娅沉喝:“别过去!”我没理她,人已经跑到黑网跟前,发现那网面材质很像金属,手刚一触及,就如触电般被麻到且弹开,有电?是电网?!盛世尧在那边沉喝:“你别碰!”他从腰间拿出影月,一刀划过,只见火花四射,却不见黑网破裂,反而他握刀的手似也被电麻到了。 “米娅,你这是干什么?”同样被关在黑网后面的外婆,也忍不住沉声质问起来,这同样也是我想问的。惊怒地瞪着坐在原地的米娅,不用说,她是故意引外婆和盛世尧到这石墙前来,以便用这层黑网将他们困在里面。 米娅看着外婆的眼神中流露愧意,“姐姐,原谅我,这是最后一次骗你了。”随而转眸看向我,“阿晓,你来看,最后一幅画在这里。”她说完就把躺卧在地的卓雅的尸身给移开到旁,然后挥袖在地面,擦拭了好一会,远远可见那处果真露出刻痕。 正文 230.米娅的遗愿(3) 原来还有一块先知预言的刻画被米娅藏在了神像脚边,我走近两步,但不敢靠她太近,只到能看清刻画的位置,待看清画上所刻图案时,不由怔愣地回头去看盛世尧他们。原来此情此景,都是早有预言的,米娅只是按照刻画上指示的在做。 画的另一边,是一人站立,两人躺倒,而站立的那个人,右手盖在玄女神像的眼睛上。米娅指着那人对我道:“阿晓,这个人应该是你。”直觉否定:“为什么就是我?可能是你领悟错画中意思了,可能.......”我顿住了口,因为看到米娅手指的位置,就在站立的人旁边,刻了三横一个月亮,代表三阴。 “现在明白为何一定得是你了吧。”米娅轻叹了口气,又沉缓而言,“预言的图案就到这里为止,天神明示三阴女会护佑姡族永世,可具体怎么做并未提到,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最后一幅画在意指着什么。所以,阿晓,我在这里恳请你救我姡族几百口人性命。” 惊愕地看着米娅竟然跪倒在我面前,并叩拜到底,这我如何敢当?连忙走上前要去扶她,并在嘴中解释:“不是的,你可能搞错了,我现在已经不再是三阴女了。” 耳旁传来盛世尧的惊喝:“小小,别过去!”我条件反射侧转过头去看他,就在那一瞬间,米娅突然抬身伸手将我往前拽,整个人不及防地向前栽倒,人之本能手在空中想要抓住什么来支撑平衡,而唯一能被我扶住的就是玄女神像。 当我的手一触及到它身上时,蓦然一道光从神像眼睛里疾射而出到了关住盛世尧与外婆的黑网上,竟然那黑网瞬间融化成液体状,我面色发白,这与密境情景何其相似啊。米娅在喊:“快捂住她眼睛,否则黑网全部融化,会将他们熔铸掉的。” 心中震颤,想也没想就抬起右手,盛世尧在喊“不要”,但我的手已经盖上了神像眼睛,奇迹般的,光被我的手遮挡,竟然完全笼罩在掌四周。一股气流在体内开始乱蹿,渐渐发现,不光是掌上笼了光,我整个人都置身在光圈之内,然后外界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只看到盛世尧与外婆惊然的眼神,一张一合的嘴,像是在唤我的名字。眼皮变得沉重,渐渐不受控制地阖上,却并没遁入黑暗,而是一片白茫,仿佛神像眼睛里射出的光能进到我意识层内。白茫中逐渐出现影像,如过电影一般放映着,等看了片刻,我已然明白,这是盛世尧讲的故事中最后那一战,玄女与应龙决战黄泉冥海! 不明白为何会出现这影像,但有了密境的先例,倒也不惊慌了,而是仔细看情节流转,最终就像盛世尧所说的那般,以玄女中刀掉落黄泉为结局。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可影像却仍在继续,我看到单独留在岸上的应龙悲痛欲绝地仰天嘶鸣,那孤寂的身影很让人垂泪同情。突见他身形一闪,竟然......竟然也跳了下去!进到底层的应龙化身为一条黑龙,在冥海中盲目搜寻着玄女,其中险难当不用说,情景一转,已见黑龙奄奄一息地爬回岸,张口吐出一颗赤色玄珠,但他自己却全身冒着浓浓黑气。 看这样子,应龙受伤不轻,那吐出的玄珠不知是他的龙丹还是在冥海找到的玄女的魂? 影像在此处突然中断,阖闭了的眼能够睁开了,却在睁眼间,我怔愣住,神像呢?居然我的右手变成了悬空在那,眼前那尊神像已经不知所踪,低头去看,连碎片都不得见,这与密境场景又有了区别。扭转头,看到盛世尧的目光紧锁着我,而外婆却是凝目在我身后。 回过身时,心头一颤,米娅她......似乎真的要不行了。 她与卓雅并排躺在了地上,眼神萎靡,气息变得很虚弱,但似乎她的肤色变回来了,不光是她,连已经死去多时的卓雅也不再全身发黑。米娅艰难地开口:“阿晓,谢谢你......” 不懂她为何对我言谢,但看她这萎顿似将气绝的样子,不由心生同情。 “米娅,你把这网给打开!”外婆在那方沉怒地低吼。米娅掀了掀眼皮,吃力地移动手在身旁地面拂过,那方黑网就倏的一声,没进了地层内。盛世尧身形疾掠到我跟前,抓住我手腕问:“有没有怎样?”我老实摇头,除了看了场“电影”外,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也不知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外婆走到当前,低首沉痛地质问:“你这是在求死吗?” 却见米娅嘴角弯起弧度,重喘了几口气才道:“姐姐,我不是求死,而是本就要死了。在与那青乌贼人相斗时,我本着与对方同归于尽,已经耗尽了身体内所有的蛊血,后来只是强撑着一口气在,因为还有事没完成。刚才你也看到了,阿晓确实是我们姡族的天神,以后姡族就交给你和阿晓了,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去了。姐姐,有生之年能再见你,我心已满足。” 讲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眼神迷离,移转向卓雅,手轻抚在她脸上,眼中多了依恋,细碎的声音轻溢:“卓雅,阿妈知道你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样子,现在终于在你死后,让你恢复了本来面目。这一世,是阿妈对你不住啊......” 这是米娅弥留之际说得最后一句话,其实,她对卓雅是疼爱的,血缘亲情,又有谁人能割舍呢?只是姡族的存亡责任,成为了压在她肩膀上的一座山。 外婆并没有哭,含在眼眶的泪,始终都没滚落,但那表情却沉痛到让我都觉得眼角湿润。她们姐妹时隔七八十年再重逢,早已各自历经沧桑,再见不过一天,就天人永隔。外婆为我取名成晓,有前世应宁本名叫阿晓之故,恐怕也有思念这个亲妹妹的原因在内吧。 无声沉湎良久,外婆决定让米娅与卓雅留在这洞府内,此处作为她们永眠之地。 我自然没有理由反对,三人从洞府退出后,外婆就按下了一个机关,落下的石门好像不是原来那道,要更沉重些。“断龙石?”盛世尧轻语。外婆点了下头感慨地说:“没错,在带你们来之前,米娅将这处断龙石的机关指给了我,当时我没想到她是这用意,如今想来,她是一早就准备死在那里面了。” 断龙石早前听盛世尧他们跟我解释过,所以一下就明白,此道石门落下,这个洞府就是正式关闭了,再不能打开。走在那条通往上层的通道上,我从他们那得知了刚才的经过。 原来在我阖上眼后,那尊神像就开始慢慢融化,我的身上散出的白光直射进米娅与卓雅的体内,然后她们身上的黑气就浮沉而出,都吸在环绕着我的那层白光上,眼看我要被黑气笼罩,这时神像化成了白色气流,反将那些黑雾都吸走,然后气流在空中回旋,快速而散,有的钻入山缝隙中,有的则从出口处飘了出去。 等我们回到地面上,抬头而看,极明显的,盛世尧说的那片黑云变淡了。看来神像化成的气流,能够吸附这种黑浊之气,只是不知能不能将之完全驱散。另外,主要是姡族人身上的黑气能不能被清除,这才是关键。 我们走回到部落群居地,检查了几名鬼面巫女,面具拿下后,脸上不见有黑气浮沉,皮肤也变成了常有肤色。看到这里,我不由松了口气,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这个民族有几百口人,若是能救到她们,还是高兴的。 迎面庄聿走来,他黑沉的目光在我们身上扫略而过,最后落定在盛世尧身上问:“尧,你留意到天象突发异变吗?”盛世尧眉色未动地回:“看到了,拨开云雾见青天,是好事。” 拨开云雾见青天!形容得真是妙。我悄悄伸手进他掌间,希望与姡族人的命运一般,我们也能拨开云雾见青天,那些魔障早日消除掉。 比起以前,我的信心倍增,因为自己拥有了改变别人厄运的能力。假若我真是玄女转世,那么定然能够帮到盛世尧,化解掉他身上与心中的魔;就算我不是,至少体内多了一股极强的能量,加以修习玄术好好引用的话,或许可以与盛世尧的魔性抗衡。 以前总觉得命运太强大,也被命运两字压得喘不过气来,茫然不知自己前路该如何走,现在懂得,真正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正在心中打气时,目光触及某处,微微眯起。是应宁!只见她背朝这边,站在高处,仰头凝看天空的云层异像。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背身而站的身影,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沉目而想,很快就明白那感觉从何而来,是因为,像盛世尧。 不是身形像,而是那种独有的气息,像遗世独立的盛世尧。 正文 231.庇佑 米娅死后已有一周,外婆接掌了族长的位置,并把留在山洞内的梅姨给接了下来。再见梅姨,发觉她的脸上也多了沧桑。兜兜转转,她还是始终都留在外婆身边。 庄聿来找盛世尧时,我就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了,果然他提出此处事情已了,该是启程去云南抚仙湖底了。盛世尧默声想了片刻,就点了头,同意即日启程。 当夜我就找外婆谈了话,她和梅姨就不和我们一起了,会暂时留在山谷内。姡族人现在群龙无首,众巫女也死伤了好多,若是不留人下来,恐青乌族人再次来袭,那都只剩一些手无寸铁的妇孺了。这事我也赞同,毕竟外婆年迈,不适合与我们一同跋山涉水。 倒是有一事,我得向外婆问清楚,就是关于这紫金匣子的。当得知外婆是米娅的姐姐后,曾怀疑过这个匣子也是在那神仙洞府内发现的,但后来细想又觉得不是,因为米娅完全不识得这个匣子,总不至于外婆偷藏起来吧。 外婆听我所问后,摇头道:“匣子不是那洞府里找到的,是真的我们成家祖传下来的。那年我离开山谷,也并非是意气之争,实则本就有心离去。我与米娅不同,被一起送回姡族时,米娅四岁,我却有六岁了,已经能够记事,所以心里面一直都想回家寻找父母。可六岁孩童的记忆毕竟有限,在我成年后寻亲路可谓漫漫长远,等我终于找到家时,发现母亲已经故去,而父亲也病入膏肓。这个紫金匣子就是父亲临终前交给我的,并讲了它的由来。” 听到这里,我竖起耳朵,终于等到外婆说到正题了。 “父亲说,成家到我这一代,一共有五代,除去父亲,上面祖父、曾祖父以及曾曾祖父,都活过九十高龄。原因是曾曾祖父在年轻时救过一个懂术数的年轻人,那人为报答救命之恩,不但传授了一些玄术口诀,还赠送了这个紫金匣子,并告诉曾曾祖父,说这匣子常带身边,可辟邪避灾,而常练玄术则能延年益寿。起初曾曾祖父并不信,但在几次面临生死都化险为夷后,开始信了,真如那个人所言,无病无灾无难,活到了九十二的高龄。 之后两代亦是如此,可宝物虽好,却也有其弊,它护佑不了家人。所以祖母与曾祖母等人都过世甚早,到得父亲那时,他不忍见母亲重病,就用玄术想将她病痛过渡到自己身上,但即便如此做了,母亲仍难逃厄运,终是先他一步而去。到我找到他时,他已积郁成疾,再好的宝物都庇佑不了将死之人。于是,父亲就把紫金匣子交给了我。那年,我已学了巫术,隐隐感知定是匣中的东西奇特,知你命运多桀,故而在施术前特意将它传给了你。” 一番周折讲述,我仍未知道匣子中到底有什么,问外婆可有钥匙解这七巧玲珑锁,她轻摇头,说匣子传给她时,就特意交代了的,不得擅自打开匣子,否则天机泄漏,成家必遭大劫祸难。听这话应该不是她父亲杜撰,而是上面传下来的,一问之后,果然如此。 据说是匣子的主人就这般交代外婆那曾曾祖父的,明令不得用任何方法打开这匣子,否则就会如何如何。我想了下,把在孤岛上用匣子去扔那尸煞,导致尸煞炸死这事讲给了外婆听,她听完后很是惊异,呐呐而问怎会如此。 我也很想知道其中的答案,可以确定,匣子中必然藏有什么,是那尸煞的克星。但从外婆这,也寻求不到更多的讯息,匣子又打不开。我是很想直接用影月把它给割开了探个究竟,但既然成家祖先都明令如此,盛世尧也说了七巧玲珑锁的玄机,所以只能罢了这念。 回头把这事与盛世尧讲了,他蹙着眉把匣子反复细查了遍,对我道:“你暂时别动其它念头,事出必有因,既然匣子主人那么说,定有其原因在。” 我闷闷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动别的念?是不是又偷窥我心思了?能不能以后给我点人权啊。”老这么被他看穿的滋味很不爽,就跟透明的一样。他轻瞥我一眼,抛过来一句:“你的想法都在脸上,我需要窥听?要人权,行,你以后少想七七八八的事,我就听不到了。” 索性闭嘴了,因为说不过他,别看他平时闷不吭声的,要说起来,没人理论得过他。 第二天,与外婆和梅姨道别后,我们就启程离开山谷了,同行的除了原有队伍,还有刘悦与应宁。走得并不是那条山腹之路,而是青乌族人进到山谷的密道,这在之前送离那几个青乌族人时就逼问出来了,并打算在我们离开后,外婆就将这条通道给截断,以防后患。 密道是条很长的幽径,中间出现支路,一条向上,一条向下,我们选择了向下那条。因为不光是向下的路上有人走过的痕迹,而且以地形来猜测向上应该就是到我们进山腹的那个位置去的,当初乌巴就应该从那上面悄悄溜了下来,潜进了山谷之内藏匿。 当我们走出幽径密道时,发现竟然是到了青乌族所在的山脚下,这当真是条又快又便利的捷径。一行近数十人,突然从山中走出,青乌族人脸上都写了惊惧,其中不乏有认识我们的,比如那接待我们的屋主。最终还是他走了出来,代表族人来询问我们有何贵干。 我在旁想,能说就只是借过吗?但听庄聿沉婺开口,让他把我们的包袱还过来。这才想起,我们的行囊还都在对方屋中,屋主回眼看了下身后的族人,点头同意让我们去拿。从他们的神情中可看出,对我们有着戒备,还有些后怕与畏惧心理。 很快找到自己的包袱以及换在那的衣服,查看了下,好像有背翻动过。我把冲锋衣外套裹在了身上,包背在身后,出门与大家汇合。一起往部落外走,走了一会我就察觉气氛不对,似乎特别凝重,余光里看身旁的周通和六子,额头都微微冒了汗,想回看青乌族人动静,被盛世尧拉住,低令:“别回头,向前走。” 眼见到得部落村口处了,突听旁边应宁吹出一声长啸,然后扑腾翅膀声从头顶传来,直觉抬头而看,是那几只巨型蝙蝠在上空盘旋。倒是把它们给忘了,不过应宁能操控这蝙蝠,岂不是只要乘坐它们飞行就可以了,何必还与我们走那密道进青乌族呢。 忍不住侧目去看她,刚好与之目光交汇,留意到她手上拿了什么,应该是吹出蝙蝠长啸声的工具。疑惑间,我们已经走出了青乌族部落,这时,周通大松了口气说:“你爷爷的,差点跟他们干起来。”回眼一看,只见他从衣服内抽出了枪,这架势是刚才想动手来着。 我不由好奇地问:“刚才你们为何紧张到头上都冒汗?”只见周通与六子神色都变得错愕,转而周通问:“小妹,你不会没发现那一户户家中,都有人暗中拿着猎枪指着我们吧?” 怔愣住,有吗?我只是感觉到气氛紧张,似一触即发,倒是没留意屋中动静。盛世尧在旁低语:“没他说得那么严重,就几把猎枪而已。只是我们就这么几人,如果对方集体动手,会很麻烦。”周通在旁反驳:“哪里啊尧哥,你就别瞒着小妹了,刚才明显我们到部落口时,已经有人拉膛上子弹了,是头上这几只蝙蝠把他们给吓退了。可见这青乌族人,本性就凶残。” 若论对敌经验,我当真还算浅薄,能感觉到不对劲,却还是对危机的灵敏度不够。那刚才幸亏是应宁唤了蝙蝠来,否则可能真要与青乌族人打斗一场了。正如盛世尧所言,输在人少,再说青乌族人身在深山之内,可狡诈又凶残,我们不可能肆意草芥人命。 总算是有惊无险走出了这片区域,途中有人提议要不让那巨型蝙蝠做代步工具,但被应宁一口拒绝,问其缘由,她只道蝙蝠不宜操控,若有闪失就是从天上坠落而亡。于是大伙也断了念,安心徒步往回赶路,隐隐而觉应宁没有说出实情。 因为以她之前所言,她与刘悦两人就是乘这蝙蝠而来,她与蝙蝠之间的交流也明显熟练,众蝙蝠都听她指挥,赴死都不怕,怎可能操控不好呢。不过我也没多纠其原因,实在是那蝙蝠没法让人亲近得起来,沉痛的噩梦还记忆犹新,而现在也证实了那就是攻击我们的那批巨型蝙蝠,越加难以接受了。看周通与六子的神色,对其也是十分厌恶。 回程路没来时的坎坷多灾,除了难得碰到点山林野兽什么的,并没多大磨难。唯一算上祸事的,就是应宁被毒蛇咬到,那是我们赶路累了,在一处空地休息的时候。 接连几天赶路,大家都很疲累,哪怕没遇上险难,山林丛中行走也很耗体力。能休息时,自然都神经放松弛了,突闻一声尖叫来自刘悦,周通第一个拔地而跳,冲了上前。 等到跟前时,发现刘悦煞白了脸瞪着应宁的脚,我们均低头而看,见一条三角头的细蛇攀在应宁小腿上,很明显的,裤管已经咬破了个洞,她被蛇咬了。 可看应宁的神色,好似才发现被蛇咬,并不感觉痛的,就是此刻也只懊恼地瞪着那条细蛇。反观刘悦的表情反而更像是被蛇咬的那个人,整个人都在发颤。 正文 232.应宁身上的煞气 刘悦的反应其实正常,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金沙古镇的蛇,是导致她最后身死的致命原因,所以对蛇的恐惧是根深蒂固的。 周通被六子往前推了一把,他迟疑了下,走上前把簌簌发抖的刘悦给揽在怀里护着。这是自相遇以来,第一次他们走得如此近。回程路上,刘悦冷漠少言,周通至多在旁偷看她两眼,夜里守夜离她最近,但却从不交流。 刘悦的性情似乎真的变了不少,沉默寡言,独来独往,至多偶尔与应宁说两句话,就是对盛世尧也有了距离。看我的眼神倒是不变,总是凉凉的,带着审视。 脑中兀自想着这些,眼前身形一闪,是盛世尧......走了过去。方才想起被蛇咬了的应宁,转眸去看,发现庄聿已经蹲身在那,那条三角头的蛇被打死在了地上,应宁的裤管卷起,在小腿肚偏下的位置,有一个伤口,流出来的血呈黑色。 看来那是条毒蛇,一般这种头形三角的蛇都带剧毒。庄聿正在处理,眉宇紧蹙,待盛世尧走上前后,两人就都背朝这边蹲下,看不清他们的神色。我看应宁的反应,只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脚上,没看眼前的两人。再反观旁边站着的简宁一,目光凝在那处,怔然而立。 不由轻叹,这情形还当真是令人觉得不爽啊。一个应宁,让两个男人同时关注,尽管我对盛世尧有信心,但依旧会觉得别扭。不过很快我就明白盛世尧为何也走上前了,缘由在于应宁伤口处的黑血竟然挤不尽,之前庄聿已经觉得疑惑。 最后在打入抗生素和血清之后,应宁才迟疑地开口:“可能......黑血并不完全是毒蛇的缘故,是与这具身体本身有关吧。”闻言众人的视线都齐集向了她,因为身体是刘悦的,自然本不在意的周通等人也都关注起来。我往旁边走了两步,错开遮挡的两人身背,确实看到应宁伤口处流出的血仍是发黑的,且没有变淡,而地上似已经挤出了一滩黑血。 毒蛇的毒汁没蔓延那么快,怎么会她的血一直都是黑色呢?难道说,是与当初刘悦中蛇毒有关,还是与那无数蝙蝠栖息在她身上有关?突生奇念,蝙蝠通体为黑,像茧蛹一般将刘悦身体包起来,不会在那时为她换血了吧。 这想法我不敢贸然提出来,瞥了眼刘悦本人的神色,她白着脸,眼中满是惊惧,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倒还是中了蛇毒的应宁镇定,在处理完伤口后,询问她腿上可有知觉,她踢动了下,又来回走了两步,说没什么大碍,应该蛇毒拔去了。 尽管她如此说,还是决定在原地多休息一会,观察下情况再定。等盛世尧走回时,我朝他暗使了个眼色,有意走至稍远的位置,再压低声音把刚才的想法与他说了。他听完若有所思了片刻,说了句令我吃惊的话:“她其实没中蛇毒。” 我怔住,没中毒?可是刚才那蛇应该是有毒的啊,她也真的被咬伤了。只听他说:“蛇是毒蛇,她也确实被咬了,但那条蛇看似是被聿给杀了,实则是先一步已死。” “你是说,蛇在咬了她之后,反而自己死了?难道她的血有毒?” 盛世尧摇头,“不是有毒,而是她的血液里有一股煞气,不光消解了蛇毒,蛇本身也受不住。很可能就如你刚才所言,刘悦的身体被那群蝙蝠动过手脚了。” 那这样一来,刘悦岂不是永远都回不了自己身体了,以她的魂气应该也是承受不住这煞气的吧,这或者是刘悦魂俯应宁身体的另一个原因。问题是,这件事应宁知道吗?她的魂进入这具身体不会有事?盛世尧淡声道:“她应该自己清楚,目前看不大会有事,原因在于她的魂曾俯在蝙蝠王身上,与这种煞气已是融合了。” 我看他神情沉凝,欲言又止。他看向我轻蹙了眉道:“有话就说。”沉吟了下,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觉得庄聿看出来了吗?”他顿眯了眯眼,隔了数秒才开口:“基本上我能看出来的,也瞒不了他。” 那就是了,应宁受伤,最该紧张的人,是盛世尧。可庄聿先他一步上前,将蛇杀死,又为应宁处理伤处,我不知道前世他与应宁有何纠葛,但现世他的行为就显得有些反常。难道真的在两千年前,其实庄聿也爱过应宁,所以这世重遇,压抑不住那情感了。若真是这样的话,简宁一未免太可悲了。 之后刘悦接手了为应宁护理打针剂的工作,原本这就是她擅长的。在见应宁果真并无大碍后,大伙就再次启程了,到得天黑时,我们赶到了遇见鸟怪石池的那个山腰处。仍旧是在那片空地露宿,夜半醒来时,发觉身旁不见盛世尧身影。 环视四周,只有周通一人坐在篝火前,往里头添着柴火,噼噼啪啪响。看到我坐起身,他朝我招了招手,我走到他身边坐下,还没开口询问,他就指了某处说:“尧哥被那个女人叫去那边说话了。”我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今晚月色当空,星光也璀璨,所以将地面照得很亮,依稀可见两人的身影,离得有些距离。 周通凑到我耳旁道:“放心吧小妹,老哥给你监视着呢,但凡那女的要是赶靠近尧哥,立即就喊醒你了。”我失笑了下,收回视线,不想在这上面多言,转移了话题问:“我们还有一两天就要出这片十万大山了吧?”周通说:“以我们的脚程,应该还要一天左右。” 很多感慨,来时早有心理准备此行艰险,却没想会艰险到那种地步,浩浩荡荡一支队伍,沿途死伤惨重,等到回时只剩了这几人。我问周通,如果抚仙湖的事了了,他想去哪?他想都没想就答了:回荆舟。对于他们来说,那个刘玉坊是家。 我在心中也自问:尘埃落定后,去哪?熟悉的那个家,梅姨与外婆都不在,回去没有意义。沉念半刻,有了答案:盛世尧在哪,我就前去哪,跟定他了。多半他也是回荆舟,那样就与周通、六子,还有回归的刘悦仍旧是在一起,多热闹呢。 耳旁传来周通唏嘘的沉叹:“能在有生之年再见阿悦,我真的满足了。尧哥果真没有诳我。”心有所动,侧转头去看他,火光印在他脸上,是我极少看到的惆怅与感慨。习惯了他与六子斗嘴打闹,嬉皮笑脸的样子,这般严肃的还真有些不适应。 在白天发生蛇咬事件后,六子推他走出那步,与刘悦之间似拉近了距离。整个下午,本对他们疏离的刘悦,都是走在两人中间,偶尔能听到传来一两句对话。 说话间,盛世尧已走了回来,发现就他独自一人,往那处眺望了下,见应宁还站在原地。我与周通对视了一眼,待得盛世尧走至篝火边时,一致保持沉默,没有开口询问。突闻扑腾声响,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老实说,对这种飞禽的翅膀扇飞声有阴影了,而且在这处我们可是曾遇上大群黑鸟与角雕攻击的。 另一边骨碌翻起个人影,正是庄聿,他的敏觉性也非常高。并没有看到头顶有任何飞鸟出现,仔细听了下,好似那扑腾的扇飞声渐渐远了。突然心有所觉,转头再去看应宁所在处,已经不见了她身影,环视四周,都不见她踪迹。 这时庄聿走过来问还有人呢,虽没指名道姓,也知他在问谁。盛世尧只淡淡回答说她先走了,并将巨型蝙蝠也一同带了走。这真是出乎众人的意料之外,庄聿神色沉暗地凝定半刻,终是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回去。周通在旁问盛世尧刚才应宁找他就说这事?他轻点了下头。我估摸着还有别的事找他谈了,只是他不予多说而已。 他让周通去补眠,坐下在我身旁。我忽然想到一个事,就是那抚仙湖,应宁认识吗?她是古人,对现在已然变化了的地理应该不熟悉吧。心念刚滚过,就听盛世尧在旁轻语:“谁说她去抚仙湖了?她是去了别处,留了一只蝙蝠跟着我们,等那边事完她会再赶过来。” 听他如此说后,我知道应宁去哪了,回魂城!我直接询问:“是不是她的魂或者刘悦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盛世尧浅笑了下,“小小,你现在比以前思维敏捷了不少。她确实是回魂城了,刚才跟我坦言了白天并未中毒这件事,但是魂气却无形中受到了波动,必须即刻赶回魂城养魂,否则她的魂会自动脱离那具身体。” “后果会是什么?” 他摇了摇头,“不知。她现在的状况,非我所能探测意料,有为她把过脉,不知是否长时间俯魂蝙蝠王身的缘故,她的魂气中自带了煞气。” 正文 233.洗澡风波(1) 从盛世尧的神情中,我看到了隐隐的忧虑。他对应宁,即使因为时隔两千年淡去了那份爱念,但依旧是在意的。微酸的心情会有,但还好,不至于像之前那般焦虑。 我也不是整天都泡在醋坛子里的人,事理还是分得明的,最主要的是盛世尧给了我那么大一颗定心丸吃,吃得嘴里心里都甜如蜜,要是我还整天疑神疑鬼的,那就真对不住他了。所以这点酸涩滋味,大可以当忽略了。 天蒙蒙亮,大伙都相继起来了,等到出发时,听到后面刘悦在询问应宁行踪,等周通解释完后,她就默了声,再没开口。在天黑之前,终于远远看到停在丛林口的车子,这意味着我们走出了这片山林,可以离开这十万大山了。 所有人都不由加快了脚步,等走到近处,就看到留守的几人凑堆在一块,听到这边动静,纷纷举枪指向这边。等看清是我们后,连忙放了枪疾跑上来,自然都是跑向庄聿的,接连几声“聿哥”喊完后,其中一个人询问乌巴和其他人去了哪里,只听庄聿沉声而言,说山里还有事没办完,乌巴和其余几人留下,等事情办完了再与我们会合。 没人开口揭穿庄聿的谎言,其实从进十万大山后沿路行程情形就能看出,乌巴在庄聿的这群手下心中地位很高,应是平常都是他在带着其他人做事。若此时告知这几人说乌巴和其余的人都死了,恐怕会导致不必要的恐慌,士气上也会大打折扣。 庄聿前世是滇王,深谙拢络人心之术,这些考虑自然不在话下。 一共有五辆车,开进来的时候有二十来个人,现在回时只有十来个,车子是肯定坐不满了。原本周通提议说自己人挤一车,但庄聿却提出得让他的人来开车,这样一来我们五个人加司机一共六人是绝对坐不下一车了。最后盛世尧拍板我和他坐一辆,他们三人坐一辆,那边庄聿与简宁一一辆,剩余两辆就有另外两人开空车了。 连着徒步近十天,每个人都很累,爬上车后座,我就瘫坐在那,感觉全身肌肉都酸疼不已。只有走到脚都快断的人才能体会汽车这种交通工具是有多便利。 车子启动后,晃晃悠悠的我开始觉得困乏,头一歪就靠在旁边盛世尧的肩膀上开始睡起来。等到被推醒时,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眼睛还睁不开,感觉被人拉下了车,夜风一吹,一个激灵一打,这才醒过神来。发现车子停在一户农舍前,从窗口看里面点着灯。 是简宁一上前去敲的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一番交涉后,屋主并没同意我们借宿,但却应下可以炒些饭菜供给我们吃。没一会,我们一大帮人就端着那种海口大碗,蹲在农舍屋门前,大口扒着饭在吃,吃得那叫一个香。其实就是主人家烧了一锅饭,用油打底,加了几个鸡蛋炒起来的,是最最平常的那种蛋炒饭。由于鸡蛋放得少,每碗里面都只看到蛋屑。 可对于我们每天啃干粮的人来说,这无疑是美食。 很快一碗下肚,吃得极撑,换成以前,绝对想不到我能吃下这么一海碗的蛋炒饭。问屋主要了点热茶喝了,整个人顿时暖了,力气也回来了。再看旁边几个男人,一碗见底后意犹未尽,但也没多余的饭了,只好作罢。周通嘴里嘀咕着说:“等爷逮着有饭店的地,一定大吃特吃上一顿。实在太亏待自个的胃了。” 吃饱喝足,在问过屋主路线后,也不执意要留宿农舍,就又启程上路了。庄聿显得有些着急,似乎急于赶到那云南的抚仙湖去,就是还在这十万大山的深山中,也摒弃原先山中不开夜路的谨慎心态,日夜兼程了行进。山中多为盘山公路,上上下下绕行了走,路况还算可以,并没什么羊肠小径,加上行车不快,相安无事到了天明。 等到快中午时,才明白庄聿为何如此急赶。原来我们进密林的那处离云南境内并不远,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就过了两省交界处,此地自然不再像深山老林里那般人烟稀少,并开始出现农家乐这一类的营业性饭店。 我们的车子停在了一个规模算大的农家乐门口,走进去一问,底下是吃饭,楼上是住宿。庄聿当下就开了好几个房间,回头对我们交代在这休整一天,等明天早上再启程。这无疑是再好不过的消息,所有人脸上都不由露出了笑容。本以为是个暴君,原来还知道体恤民情的。 都是一晚上没睡了,半夜又吃过点心,所以都不太饿,只留了几个人在底下吃饭,其余的人都上楼找自己房间。我用房卡一打开门,就三步并成两步冲到大床前扑跳而上,整个人呈大字型趴在柔软的卧铺内。可没等我舒服得喟叹,臀上就被拍了一记,头顶传来盛世尧的低婉的命令:“去洗澡!身上都发臭了。” 我左右嗅了嗅,还好吧,没觉得臭来着,在姡族里可是常有洗浴的。倒是他,我怀疑他有近两月没洗了,但见他眸光转凉,连忙遏止了心中念想。可已经来不及,被他拎了后领从床上提起,没等我站稳,就给一路拖进了浴室,门当着我的面重重给甩上,然后门外传来他沉闷的声音:“我在谷中时有洗。” 一个没忍住,噗哧笑出了声,磨牙声在外响起:“小小——”我连忙澄清:“不是笑你啦,是......”左右四看,想找个好一点的借口,对上镜中的自己,脱口而道:“是看到自己变瘦,都不用减肥了高兴来着。好了好了,我放水洗澡了,你可别躲在外面偷听哦。” 说完我就咧开嘴偷着乐,越来越喜欢惹他,然后看他气恼的样子。但这次外面到没再有动静,听了听,脚步声离开了门前。浴室就是一个淋浴房,我快速冲了个热水澡后,整个人舒服不少,可等我走出淋浴房时不由愣住了,糟糕,没拿换的衣服进来啊。 看看被我扔在地上的衣服,再看看那架子上的半长毛巾,欲哭无泪。毛巾围了半天都遮不住全身,而且打死我也不可能就围条毛巾跑出去,考虑是否要把脏衣服再穿回来,但由于淋浴房的简陋,水都流到整间浴室了,所以那衣服拎出来都还在滴水。 迟疑再三,我拍掌在浴室门上,隔了数秒,低沉的嗓音在外穿透而来:“什么事?”我面红了下,尴尬地小声说:“那个......就是那个衣服没拿。”外头沉默,顿了两秒才道:“等等。”我立即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他的脚步,很是羞赧啊,外面的衣服让他拿倒也没什么,可是一想到连内衣也让他在包里翻找再递给我,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 追究起来也要怪他,是他不顾人权,把我给拖进浴室的。胡思乱想间,听到他走回来了,然后轻咳两声说:“把门开了递给你。”我咬咬牙,躲在门背后旋转门把,将门拉开一条缝后,探手到外,衣料放至了我手上,连忙缩回,把门关好。可仔细一看,发觉竟然都是男装,是他的衣物,一件深色衬衫,还有一条男式平角裤...... 只听他在外面解释:“你拿错背包了,包里没有你的换洗衣物,都是食物和水。” 一只、两只、三只乌鸦从头顶飞过,没有比这更雷人的事了。最初上车时,与周通几个人的背包都集中放在了我们坐的那辆车后备箱里,这么多背包中,有两个是一模一样的,一个是周通背的食物包,一个就是我的个人用品背包。然后,下车时,我就偏偏拿了食物包。 “你先穿着吧,我去周通那边拿回来。”很快就听到开门又关门的声音。 我无奈只能套上他的衣服,从贴身的到外面的衬衫,等穿好后回眼看镜中的自己,双颊绯红,头发湿漉漉的,凌乱散在脑后。目光移到底下衬衫时,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就是那次在姡族山谷前的晚上,他帮我烘烤衣服,脱下给我穿的那件。 应该是后来他潜伏进男女混合区,与刘悦扮演年轻夫妇时换下来洗干净了的。当时没镜子揽镜自照,现在看这般样子的自己,还真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门铃声响,我立即拿冷水拍了拍脸,拉开浴室门,出来就是房门,站在门后忸怩了好一会,才打开了门。几乎是立即的,我把门给又关上了,居然是庄聿!暗恼自己实在是太粗心了,也不问一下就开了门,刚才门开霎那,一向沉婺的目光已把我上下都扫了个遍。 这回真是丢脸丢到家去了!门外传来说话声,仔细听了听,确定是盛世尧回来了,在与庄聿讲着什么,隔了一会才听到有脚步离去的声音,然后门铃再响。我忐忑地问了句是谁,确定是盛世尧后再拉开了门,等他拎着黑色背包走进,门给关上后,他劈头就问:“刚才你穿成这样开门了?” 语声寒凉,面色沉凝。我顿被吓住。 正文 234.洗澡风波(2) “刚才我以为是你......”话没说完,就被盛世尧厉眼扫得不敢开口了,冷沉声在起:“稍有些防备意识的人,都会知道不能随便开门,何况你穿成这样。”他顿了顿后又道:“还是你本就知道是他在外,故意以这面目示人?” 越说越离谱了,我的心火也上来了,“什么叫故意以这面目示人?不是你把我提进浴室,非要让我洗澡,然后衣服也不给我机会拿才这样的么。” 他的反应是重哼一声,把背包往地上一甩,然后走到床边拿起换洗衣服,当着我的面砰的一声,将浴室门给关上了。嘿!顿把我给气的,什么态度啊?明明都是他的错,反而把我给骂一通,我又没开天眼,哪里会知道来人是庄聿。为这事,自己都觉得懊恼,反被他一顿臭骂,越想越觉得窝火,又没处撒气,一怒之下,对准那浴室的门狠踢了一脚,然后...... 哪里会想到,他把浴室门甩上后没有上锁,而且门庭松落了,竟然被我一脚给踢开,里头颀长的身影惊然回头。我的视线从那裸露的上身向下移,然后惊叫出声“啊——”拔腿就欲拉开大门而跑,听他从内沉喝:“小小,你敢穿这样出门!” 我一低头,意识到自己这“轻便”的装束,哀嚎一声,只得拿手遮了眼睛,一点点挪过浴室门口,清冷的声音飘来:“又不是没看过,至于这样吗?” 身体僵了僵,脑中自动形成那画面,呃,实在是太儿童不宜了。只当没听到他说的,继续前行,终于听到关门声传来,我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来。哗啦啦的水声听得尤觉暧昧,拍拍脸上红晕,想要肃清杂念,偏偏全是那种旖旎的画面在闪掠。 一想到他很快就要出来,立即以最快速度翻开自己那包,找出衣服匆匆换上,脱下他衬衫的那一刻,真怕他突然走出来。幸好没再有意外的事发生,等穿戴妥当后,浴室内的水声也没了,这是要出来了吗?连忙小跑到门边丢下一句:“我肚子饿了,下楼吃东西啊。”也不等他回应,拉开门就走了出去,姑且当次鸵鸟吧,要不跟他面对面难免羞赧尴尬。 走到楼下,就见周通与六子以及刘悦正坐了一桌,好似在等上菜。六子眼尖,看到了我,朝我招手,背对着的周通和刘悦同时转头看过来,立即就听到周通的大嗓门在喊:“小妹,快过来坐。”我快步走过去,是四人桌,六子往里让进了一个位置,我在他身旁坐下。 屁股刚着凳,就听周通在问:“小妹,洗澡了啊,尧哥呢?怎么没一起下来?” 脸上刚刚冷却的红晕一下又全回来了,周通眼珠转了圈,笑得暧昧:“不会你们刚才干了啥吧?”我一口气没缓上来,呛在了喉咙口,连连咳嗽,旁边六子推来一杯茶,赶紧捧起咕咚咕咚猛喝,却听周通还在调侃:“小妹,就是洗个鸳鸯浴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啊。” “噗——”一口茶喷了出去,全喷他脸上,星沫溅到刘悦身上,刘悦恼怒地站起,喝问:“怎么喝茶的呢?”周通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苦笑着对她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阿悦,你就担待着点吧。”我不好意思地抽了纸巾递过去,余光中六子在那幸灾乐祸地笑。 刘悦没再责难,刚落座下来,一道熟悉身影就出现在楼梯口,我条件反射往桌底下缩了身子。六子惊异地看过来,既然已经这般了,示意他坐外边,让我躲里面去,并悄声对他们说:“别说我在这。”我这行为,有点老鼠看到猫的性质,纯粹是本能反应。 祈祷盛世尧看这边我不在,就去外面找。但希望总是用来被打破的,数秒之后,就听到桌旁传来他醇厚嗓音:“她呢?”直截了当,简单而明了。气氛有两秒静默,随后听到周通打哈哈地说:“尧哥,你问小妹?没看到她有下来啊。” 好哥们!我在心中暗赞了一声,然后默念:快走吧,快走吧。倏然顿住,意识到一件事,盛世尧能窥听我心思,离得这么近,我这边一转念,他立即就能察觉。心中哀嚎,知道要惨了,原本坐在那的六子起了身,再落座已是换了人,瞪着那修长的腿脚,刚好把我的去路给堵住,连想偷偷从桌子底下钻出去的机会都没了。 当真是不明智之举啊,怎么就想到要钻桌子底下呢,还跟六子交换位置,想让他在外掩护着点,这下可好,偷鸡不着蚀把米。 盛世尧落座后,居然看都没来看一眼躲在桌下的我,就长脚一伸,往后而靠在椅背。我的角度,刚好能看到他的下巴,线条疑似紧绷,故而整个桌上气氛都沉凝。看到六子从旁又拉了张椅子,坐在桌头,这回是完全把我给堵在里面了。 没一会,服务员走来上菜了,一趟趟的,好似他们点了不少菜,倒真应了周通夜里那句遇着了饭店,大吃特吃一顿。就是这吃饭的气氛实在太过诡异了,自盛世尧来后,就没有人再开口,我在底下观察分明,看到周通挪动了两次腿,很有些坐立不安。可见盛世尧的脸色,是有多凝重了,只听头顶传来他低回的语声:“菜上了就吃吧,全都愣着作什么。” 其余三人诶了一声,就开始动筷了,时有杯盘磨蹭声传到桌子底下,香味也扑鼻而来,本不觉得饿的肚子,向我抗议了。可眼下情形,我当真是左右为难,自个灰溜溜地爬出到座位,实在太过尴尬,周通他们因为盛世尧在,又不敢喊我出去。 十分钟过去,刘悦起了身说吃饱了,就快步离去;二十分钟后,六子也走了;半小时后,周通熬不住了,跟盛世尧忍痛说慢吃,然后底下的手轻拍了我两下肩膀,也弃我而去。 这时,桌子被往前了推,一下挪开了不少距离,而我就整个袒露在他眼皮子底下,黑濯的眸子俯视凝定我,不辨喜怒,足足盯了我十秒钟,才闲凉而问:“好玩吗?” 我欲哭无泪,苦着脸答:“不好玩。”他挑了下眉,在我不及防时低喝:“那还不上来?桌子底下很舒服是吧。”我讪讪地想要从对面钻出,却被他再次提起后领拎起,按在了旁边的座位。视线直觉扫过桌面,满桌的菜,除了一两个盘子里动过外,其余的都没碰。 “不是说饿了吗?”盛世尧在旁问。我嘿嘿干笑了两声,就见他从身前递过筷子来,明显是被他用过的,而桌上也没多余未动过的碗筷。这种时候,若还敢有异议,那真是猪脑子了,悻悻接过他筷子,夹了菜暗恼在心中。 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在一旁虎视眈眈被盯着看时,总是食难下咽的。主要是心中还忐忑着,为之前那冲动的一脚心虚,原本是理直气壮的,现在全成没理了。 放了筷子想要开口说不吃,他先说话了:“点了这么多菜,怎么能浪费,打包回房间继续吃吧。”“......”我又拿起了筷子,有气无力地煎熬中。 等到终于能起身时,肚子撑得像个西瓜,拍一下,还梆梆响。埋头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往楼上走,上到楼层就见周通与六子靠在墙上吸烟,看到我们回来,纷纷把同情的目光看向我。我用眼神向他们示意求救,却给我爱莫能助的眼神,私底下周通还悄悄比了比手势,意思是盛世尧的气压实在太低了,让我多保重。 好吧,艾艾随他走进房门,一声“随手关门”丢了过来,我只得把门给关好了。回身时,他已脱了外套坐在床沿边,这时才留意到,他竟然穿的是那件之前给我临时应急的衬衫。肩膀处还带了微湿,是被我头发上滴下来的水弄潮的。 过了这么久,本潮湿的头发已经半干了,可看他穿着这件衬衫,黑眸刷亮紧凝着我,顿然抵不住涌起的羞涩,脸又没出息的红了。翻遍脑中所有词汇,总算找了个借口:“我去把换下来的衣服给洗掉,晾干了明天可带走。” 默了半刻,他总算是轻哼了声,算作应答。得蒙大赦,倍感激动,二话没说就钻进了浴室里面,看到换下的脏衣服都堆在地上,除了我的,还有他的。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一件件捡起丢进洗手池内,放满了温水浸泡。普通农家乐住宿条件自当不能与酒店比,有块一次性的小香皂就不错了,我用来搓搓洗洗,还算顺利。 就是洗手池太小,衣服揉两下就溢出来了,弄得地上湿漉漉的。等洗好后,低头一看,地上几乎要开河了,那水也不知道咋回事,全堆积在那。 我悄悄探头到门外看了眼,被墙挡住,看不到盛世尧身影。暗想我在浴室里也磨蹭了个把小时,有气也该是消了吧,壮了胆子小心跨出,往卧床边探了眼,见他倒头背身而睡,长呼了一口气,计谋成功,总算可以不用对着他的冷面了。 正文 235.危机悄来 轻手轻脚从衣柜中拿了衣架,览目四周,不见有地方可晾,只能是把它们晾到窗外去。正要拿了衣服悄声走过去,没想脚下一滑,本来以我的身手与敏捷的反应,定来得及抓住门框扶一把而不倒的,可偏偏这时两手都拿着挂好了衣架的衣服,实实在在一屁股摔坐在地,疼得我龇牙咧嘴不说,还裤子立即被水印入,湿掉了。 这可真是说不出的狼狈,再痛也忍住没喊出声,不想被外面的盛世尧听到。但一抬头,眼前身形而闪,他已经走了过来,看我这般样子蹙了眉道:“怎么洗个衣服也能摔跤呢?小小,你到底多大了?”被就难堪,再被他这般数落,一时气恼,把还抓在手上的衣服朝他脚边扔去,扔完就后悔了,居然恰好扔的是我两件小内衣。 只见他低头飘过一眼,定了定才抬目看向我,眸光明明灭灭,星光流转,我整个人都怔在原地,傻愣愣地仰看着他。隔了好几秒,他伸手向我,“起来!坐地上不凉吗?” 凉!水已经渗透进来,屁股上都感觉潮了,右手放进他掌中,借着他的力想站起来,可刚抬了臀立即就觉不对劲了,钻心入骨的疼从腰下位置传来,完全没法直起身子。 盛世尧眸光一闪,手上使力把我硬从地上拽起,然后另一手扶住我腰沉问:“怎么回事?”我疼得倒抽凉气,哪里还能回答他,被他提抱而起到床边,小心放下趴躺着。有力的指在我腰下位置按压了问:“是这里疼?”被他一按疼到说不出话,只能气弱地点头,奇怪,着地的是屁股,要疼也该是臀部啊,怎么会腰与臀之间这块疼到如此呢? 他往上移动了一格,又按下后问:“这里疼不疼?”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有点,没刚才那个位置疼。”因为趴着,所以看不到他脸色,但能感觉都气氛变得凝重,只听他在上方沉了声说:“小小,我得掀开你衣服看一下。” 然后也不等我同意,就兀自掀起我的外套以及里面的衣衫,我懊恼之极,都这样了他还吃我豆腐啊。等了片刻,他直接掠过我不问,去拉拽裤子往下扯,我大惊失色,惊怒之极地揪住自己裤头问:“你要干什么?”他没应我,只觉手上一麻,手就松开了,然后裤子被他用力一扯,小半臀部被露在空气中,我......无言以对。 等盛世尧再出声时,已带了震怒:“小小,你是不是早有感觉这腰下疼了?为什么不说?” 我以为就是徒步走了这么多天,普通的腰酸背痛啊,若不是刚才摔那么一下,也没觉得疼到这般。但听盛世尧冷沉了声音说:“你可知这后面的穴位都已经乌黑?” 惊异地扭转头去反看他,穴位乌黑?呐呐而问:“什么穴位啊?” 他将我衣服掀到背上,手指从上而下一路按压,嘴里念道:“神道、灵台、至阳、筋缩、中枢,这五个穴隐见黑气,往下脊中、悬枢颜色变深,命门是人体要害,你已经一片淤黑,最严重的就是这阳关穴,按在此处,都觉一股炙热的煞气冲上来。”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神石源能的原因?但听他说:“与源能无关,相反的,若不是有这股源能在你体内,你早已承受不住要倒下。这些黑气恐怕是弥漫山谷的黑浊之气,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侵入了你体内,走遍你的穴位。” “那要怎么办?”我听得心惊不已,之前完全没有感觉啊,那黑浊之气怎么会到我体内来?这时尽管衣衫不整,背与臀上都裸露在空气中,但也没了别的心思,只觉他推掌在穴位处,钻心之疼又起,起初还能压住,到后来实在难忍,在听他说“忍不住就叫出声来”后,我就痛叫了起来。 犹记得最初认识他时,想去他房间偷拿紫金匣子,被他抓个正着,然后就伸掌在后背按穴位,令我痛到满头大汗惊呼不已。而此时的疼,比之那时更甚,若痛有十二级,那么这绝对就是顶级的,尤其是他推掌在那命门与阳光穴时,我疼到昏眩。 这方动静如此之大,这农家乐的住宿房间又隔音不好,我的痛喊声传出了外面。听到周通在门外试探地询问:“尧哥,动静未免太大了吧,你这是要把小妹的骨头都给拆了吗?” 这时,我的又一声痛呼喊出,因为盛世尧以掌压在了阳关穴,但嗓音已破,出来的声音都成了嘶哑。周通忍不住拍门了,盛世尧一声沉喝从口出:“滚开!”听他声音已是怒极,手下不由也按重了,这回我彻底疼晕了过去。 可因为仍有意识,疼痛依旧能够清晰地传进中枢神经,默默哀嚎,再不要这么疼了,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惜老天爷听不到我的心声,我是在那痛到麻木中意识湮灭的,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以为是又入了梦,可刚一动,就觉腰下股上处刺疼传来,就知道不是在做梦了。 一句轻令响在耳畔:“别动!”黑暗中不用看,也知是盛世尧。这时才发现自己依旧是趴躺着,身上盖了被子,而被子底下的自己,好像......什么也没穿。他并没挤身进来,只轻靠在床沿,微凉的掌伸进压在阳关穴处,低问:“还疼不?” 我老实点头,一想这么黑他看不到就出声说:“很疼,这样我会不会不能走路呢?”他立即答:“不会。”有他确定了,我也放了心,可不想因为这个什么浊气导致瘫痪,那真真是要命了。黑乎乎地看不清,我哑着声问:“我睡了多久了?天都黑了,怎么不开灯?” 静默无声......我正纳闷,听到他沉问:“你看不见我?”我莫名而回:“看得见啊,你不就在这里。”说完还伸手去拉了拉他衣襟,然后道:“就是黑漆漆的看不清,这里不至于环境差到连灯都没有吧。”感觉气氛有些凝滞,故意调侃房间的设施来调节气氛。 却听他深吸了口气道:“听着,小小,可能你会有短暂的失明,那是因为我将这股黑浊之气用秘术打散而开之故,否则你会无法行走。这只是暂时的......” 后面他还在说话,我已经听不进去了,思维顿在了那“失明”两字那,惊惶地环视四周,他的意思是现在房内其实是开着灯的?然后只是我看不到?可是不对啊,我一把拽住他,“盛世尧,不是这样的,我能看到你啊,如果失明为何我还能看到你呢?”明明他的轮廓,我可清晰看到,只是因为太黑看不清而已。 沉默在持续,好一会才听他说:“那是因为你我曾合体,你饮过我的血,沾染了我的魂气,所以能透过蒙在你眼睛上的黑浊之气,看到我的轮廓。” 心沉到谷底,这意思是......我成了瞎子?不至于歇斯底里,但被这意外着实给震到了,没有想到对姡族人的救赎,代价是如此的巨大。 盛世尧躺进床内,把我连被带人揽在身前,唇抵着我的耳朵细语:“小小,别怕,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帮你把这浊气拔除的。”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心疼,还有决心,可我却彷徨莫名。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走,还想着学会玄术能够帮到他,却原来危机在悄然潜进我的骨里。 他没有开口再劝,只是紧紧抱住我,之前的嬉闹都已远去,就像一下从山坡跌落崖底。也许是那煎熬的疼折磨得我的神经太累,顾不得彷徨不安,很快我就又睡了过去。没有做梦,因为即使睡着了,也浑浑噩噩地觉得周身都疼,意识完全不能真正沉定。 迷蒙中似感到他在帮我穿衣服,涩涩地想,难道以后我都要这样被他照顾着吗?把脸埋进枕头内,不让眼角的湿意加重。是那些疼意不再剧烈了,我才真正睡去的,可当醒来时看不到盛世尧我立即就惊慌了,难道一觉醒来,连他都看不见了吗? 摸遍床旁位置,也没摸着他的人,想喊他,转而罢了念,假若以后真的要有段时间与黑暗为伍,那么我势必得习惯。尝试动了下,腰后虽然仍疼,但可以忍受。 我扶着床沿挪下地,盛世尧果然没骗我,还是能起身走路的。依稀听到门外传来声音,侧耳仔细听了听,不知是否因为眼睛看不到的关系,耳朵特别灵敏,立即就辨别出那是盛世尧与庄聿在说话,但具体说什么,听不清楚,两人都有意压低了声。 脑中回想了下房间的摆设,因为是旅馆性质的房间,所以基本就一张大床,然后是一条长廊通往门口,不会有多余的摆件。很容易我就摸到了门前位置,两人说话的声音也透过门板传来,听了片刻,不由蹙起了眉。 盛世尧居然在向庄聿恳求,想让他帮忙一起来为我拔除这黑浊之气。庄聿却是冷笑数声后说:“尧,你当那么容易就能驱除?连你我都没察觉到那浊气入侵她体内,可见这股浊气是有多厉害了,你定是为她用能力疗了一夜未果吧。” 正文 236.百岁无忧的前提 盛世尧没回话,默认了这个事实。 我很难过,但不想被外面的盛世尧发现我在门板背后,强敛心神不去想。隔了会又听庄聿道:“神石融入她体内,是福也是祸,她如果不能将那强大的力量收控,那么势必无法承受玄女神魂于身俱来的吸食外界浊气的能力,到时不光是她的眼,五脏六腑都将会被腐蚀。” 我心中打了个咯噔,真的是因为神石? 庄聿又道:“可如你所言,她才初学玄术,就算有天赋也不可能速成,要想运用神石源能来抵抗浊气,根本就是不可能。尧,还记得滇城的灵仙池吗?” “不行!”盛世尧断然拒绝,语声骤沉。 “灵仙池底有精石,都是经万年洗练承载的,我戴的黑玉指环,就是那深洞中的精石,可助我不被黑濯术反噬。你想救她,唯有拿到精石才有可能助她驱除身上浊气,所以这趟抚仙湖之行,势在必行,不光是为我,还为她。最好祈祷湖底那座被淹没的城池就是滇城,否则你就等着为她收尸吧。” “那池底放有千年玄冰,她根本承受不住。” “她有玄女神魂凝注,神石源能在她体内,足可抵抗千年玄冰的寒气。” 盛世尧顿时噤了声,气氛一下沉滞下来,隔了片刻,才听庄聿说:“时间不早了,该启程上路了,你与门背后的她说吧。”我倏然僵住,还以为自己小心,却原来早就被他们发觉藏在门后偷听了。等脚步声走离后,才听盛世尧低着嗓唤:“小小,开门。” 我摸到门把,往下转动,门应声而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依稀可见轮廓,却看不清他的脸,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就怕一觉醒来,连他也看不到了,完全遁入黑暗世界,只剩自己,那就是心理素质再好,也会觉得惶恐。 被他环着走向床边坐下,不等我开口询问,他已然在说:“小小,刚才我与庄聿说得你都听到了,放心,一定能够帮你把这浊气拔除掉的。” 我想了想,问:“万一抚仙湖底下的城池,并不是你们说的滇城呢?”没人真正进入过那里面,就是庄聿说曾探查过几次,也都只是在外围,没有进得去。就算真的是原来古滇国的王城,要进去一定也非常困难。 倒是刚才庄聿有一句话,牵动了我心弦。他说他的黑玉指环是取自那池底的精石,从简宁一那得知,在她产生心魔时曾看到应宁为庄聿戴上指环的画面,也就是说这指环很可能是应宁找来的,那么会否扼制盛世尧魔性的紫玉也是从那池底寻得的呢?但之前我沉入意识层中,又从鬼谷子老儿那证实紫玉是他给的,等等,鬼谷子并没正面回答我,即使正面,也可以是他指引应宁去拿,他是存在意识层中的人物,不可能走到现实中来真的给应宁什么东西。 他能做的,就是像给应宁先知提示般,指引她如何去做。所以基本可以肯定了,黑玉与紫玉应该都是从那灵仙池底拿出来的,她不惧千年玄冰,恐怕是因为修习了魔神秘术的关系。 原本对此趟行程心中多少有点不郁,觉得纯粹就为满足庄聿复国的权欲,但现在想来,渐渐有些明白,盛世尧之所以会与他达成约定,也是动了这层念在。湖底的那座城池,若真是滇城,那么这一趟,可彻底摆脱魔性束缚了。 盛世尧轻揽我在怀,“不管是不是,我说过,要守你百岁无忧,就不会让你有事。” 我仰起头,眯眼凝定他轮廓,心中轻滚过念:百岁无忧的前提,必须是你在身旁,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他没说话,从微顿的呼吸可辨,他听到了我心声。 幸而还能看到他,所以我不算是全瞎,只需跟着他身旁,就可辨别方向。下楼梯的脚有些微迷茫,但很快就适应过来,到得农家乐门前时,盛世尧俯首让我等一下,就去把包先放车上了。旁边传来周通忐忑的询问:“小妹,你昨儿没事吧,怎么叫那么惨呢?尧哥把你是怎么了?我在外面听着不像是行那事啊。” 经提醒才记起昨天在昏晕过去前,他担心的在外拍门这事,后来估计慑于盛世尧的威势,只好作罢。自己身体被浊气所染这件事,不太想让他们知道,所以我略一迟疑回答说:“哪里有你想的乱七八糟的事啊,就是他给我脚底穴位按摩,疼得忍不住喊出来而已。” 这种脚底穴位按摩我没做过,但看电视上都那么演,说是非常痛。只听周通长呼了一口气,凑近了低声说:“吓死老哥了,还以为你被尧哥收拾到不成人形,才叫那么惨。不过话说回来,小妹你的身体是有多虚啊,穴位按摩能疼到那般?” 我嘿嘿干笑,掩去尴尬。听到远处六子在唤,周通应了一声对我道:“走吧,车子启动了,尧哥在走回来了,我们过去吧。”说完就环住我肩膀,将我带着往前走。 勉强能跟上他步子,但却在走了三四步时,脚下一空,整个人往前栽倒,是台阶!周通险险把我拉住,提醒说:“小妹,看脚下啊,怎么心不在焉的?” 话声刚落,就听盛世尧在前方沉喝:“谁让你带她走的?”本环在我肩膀上的手立即缩开,只听周通怯懦地解释:“尧哥我......”但没等他解释完,就觉身旁劲风掠过,周通的位置已经换了熟悉的轮廓,我又有了指向标。 身后传来纤细的女音:“尧哥,她看不见?”是刘悦。没想她如此敏锐,居然立即就被察觉过来,惊呼声从旁的周通口中传来:“阿悦,你说什么?小妹看不见?” 好吧,到底初入黑暗不适应,想隐瞒也瞒不过去。盛世尧一个人都没理,只低声嘱咐我:“你脚前方有两阶台阶。”听着他的口令,跟着他步伐,平稳走下台阶。这时他才顿步,语声沉寒了对他们说:“小小会暂时失明一段时间,你们平时多注意点,别再毛毛躁躁的。” “啊?尧哥,这是真的?”只从周通惊异的声音可辨,他脸上定是震撼的表情。我抿唇笑了笑说:“也不算完全失明,能看到他呢。别太担心,过阵子就会好,属于间歇性的,以前也有过,只是没和你们提,是跟我体寒体质有关的。” 算是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这个理由多少是有点可信度的,因为大家都知道我阴气重这事。 回到车上,盛世尧始终都沉默不言,揽着我的掌却很紧。之后路程,所有人对我都小心翼翼,当可算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种待遇了。我只能暗自苦中作乐了想,就当体验一回当太上皇的感觉。私底下,默默苦练着盛世尧教我的玄术,从他与庄聿的交谈中得知,假若我能习练好玄术,就能控制神石源能来抵抗浊气,那即便不能速成,但多练习总归于己有好处,仅希望能够让我看盛世尧看得清楚一些,而不是模糊的轮廓。 大约是再开了两天,才听到他们说快到目的地了。 抚仙湖,中国最大的深水型淡水湖泊,位于云南玉溪市,是一个南北向的断层溶蚀湖泊,形如倒置葫芦状,两端大、中间小,北部宽而深,南部窄而浅,中呈喉扼形。此名由来有两种说法,一是说有石、肖二仙慕“湖山清胜”,忘了回返天廷,变为两块并肩搭手的巨石;二是说因湖西面的“尖山”平地拔起,宛如高大的仙人立于湖岸,伸手抚摸莹碧的湖水。 这是沿路而来对抚仙湖的一个大略了解。美丽风光我是看不到了,虽有些遗憾,但心里倒也不是太惦记,主要在思量着抚仙湖底那座水城。这个湖已经被作为风景游览区,游客应该不少,我们这许多人若身穿潜水衣下到湖底,恐怕会引来当地相关部门注意吧。 这层忧虑之外,还有一个,就是现在我眼睛看不到,到时我要怎么潜水呢。最怕盛世尧独断决定让我留在上面等消息,那是最煎熬的。这些顾虑,我只敢在盛世尧不在旁时兀自思考,因为我要想好对策,到时该要怎么劝服他。 当我们汽车抵达玉溪市后,就有之前派遣过来的人来接应了,好好休整了一天,第二天车队再次启程,自然是带上了我们所有配备装置。后来才知,是我多虑了,抚仙湖的面积之庞大,根本不可能说全部成为游览区域,有些地方甚至是未开发的。而我们所要去的位置,则是离那神秘水城最近的岸边,是在一座荒山背后。 因为是荒山,肯定不可能车子直达,在开到不能再进的地点,就停了下来。之后装备就得靠人力了,幸而庄聿事先安排过来的人员众多,这些事倒不用我们操心。只是山路崎岖,对于我这眼睛不方便的人来说,当真是为难了。 在几次不防路不平差点跌倒后,盛世尧就索性背我走了。趴在他宽厚的背上,凝着他的轮廓,心中安然。适应了几天黑暗生涯,已没最初那般彷徨了,尤其是这个背着我的男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呆在我身旁,即便偶尔有事走开,也会在最短时间内回来。 途中周通提议要不他来背我,但被盛世尧沉声拒绝了。我紧搂着他脖子,下巴点在他肩膀上,不由回想起在姡族山谷内的那个绿光幼蜂的夜晚,实在是太甜蜜了,我都舍不得拿出来翻动,稍微品嚼下,就觉得嘴里甜甜的。 正文 237.谜团 荒山虽难走,毕竟不是十万大山,也没那么高,不过半日,我们就翻过了山,抵达抚仙湖畔。即使看不见,我依然能闻到湖水的清新味道,终于是走到了这里。 庄聿并没有急着下水,而是扎营做各项准备工作。耳旁尽是来来回回行走忙碌的身影,就我一人独坐在那,盛世尧在与庄聿细商具体方案。感觉有人坐在了身旁,却没出声,明显目光盯在我脸上,我试探地问:“刘悦?” 对方又沉默了数秒,低声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果然是刘悦的声音,我抿唇浅笑了下,其实很好猜。如果是周通,没坐下就嚷开了;如果是六子,应该不会坐下来,有事说事了;如果是简宁一,坐下后定会关怀而问;其他人,盛世尧我能看到,庄聿气势太强能感知,那这些可能会找我的人排除掉,就只剩刘悦。 她虽然提了问也没要我回答,径自而言:“成晓,你其实是幸运的,所有人都在围着你转。不光是尧哥,还有周通和六子以及别人。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让他们都能如此对你?” 我斟酌了下道:“他们只是因为我眼睛失明了,对我多加照顾一些而已,你别想太多。”以为她是在意同伴将注意力都集中于我,从而忽略了她。但听她涩然说:“不是这样的,成晓,很多事包裹了层层弥彰,当弥彰消散时,你会明白到,原来如此。” 刘悦讲了这句似是而非的话后就起身走开,独留我一人在原地凝想,她究竟在意指什么?思疑间看到盛世尧回来了身旁,我敛去旁的思绪,询问准备何时下水。 微有些意外,他居然说要两天后,准备时间需要那么长吗?心中一紧,拽住他衣袖问:“你不会在夜里悄悄撇下我,独自与他们潜到湖底吧。” 他握了我的手在掌中,低斥了句:“你想到哪去了?”顿了下又道:“放心,下水潜察的不是我,等测量好具体离岸边的数据,做足一切准备,我会用绳子牵着你一起下去。之所以要两天,一个是要度量深度与离岸边的距离,另外就是聿有事要去附近办。” 听如此说,我微松了口气,但还有些不放心地问:“庄聿要去办什么事?” 盛世尧略沉吟了下,才缓缓道:“抚仙湖畔有三座山,名字叫石寨山、李家山与金莲山,据考古论证,分别为古滇国王室、贵族与平民的墓地。离此处最近的就是石寨山,目前王室墓已被挖掘出土,滇王印也被国家收藏,那处列为了禁地,但他还是想过去一趟,看看能不能查出与这水下之城有关的讯息。” 石寨山,王室墓。骤然想起盛世尧的前世,武王尧是历史上记载的最后一任滇王尝羌的儿子,那岂不是他亲身父亲的棺木就在那不远处?其实原本他也要去的吧,时隔两千年,他已恢复了前世记忆,不管滇王与他是否有父子情,但都改变不了他们的血缘关系。 顿然也明白了为何庄聿坚持走一趟的原因,他作为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任滇王,会想先祖的墓穴,当属常理。当晚,庄聿带走了五六人,包括简宁一,往石寨山而去了。古墓已出土,墓穴机关当应都破开了,所以此行不会有多大危险。 可两天过去,却不见庄聿等人回来,这边所有准备工作都已做好,只等人回归就可行动。一直等到入夜,人还没回,就知定是中间出了什么事。周通提出他带人去探寻,此地虽是荒山,但到底不像十万大山那般危机四伏,所以盛世尧略一踌躇就同意了。 在他们出发后,心中略有不安,暗想石寨山到底有什么事耽搁了庄聿的回程。没想半夜周通就回来了,还带回了庄聿队伍中的两人,但其中一个却已经死了,真的出事了。这个人是被庄聿留在外面接应的,可他在墓穴外没等来庄聿,只等来一个只剩一口气的队友。 据那人临死前说,他们在潜进王室墓穴后,本来搜查无果准备要上来,却突然不知是谁触动了机关,所有人都摔落进一个深穴,发现了一条极深的通道。庄聿判断那条通道定然没有被考古学家发觉,可能会有什么秘密隐藏其中,当下就决定向内探查。通道很长,长到他们走了近两个小时都没到头,这时庄聿起了离念,因为与我们这边约定好了两天后会合,正事要紧,打算此处等抚仙湖的事办完了再来。 可就在他们转身之际,突然原本黑蒙的墙壁里伸出无数只手,看得很清楚,那全是人手。在抓住他们后,就往通道深处拖,简宁一因为与庄聿走在最前,首先被拖走的就是她。如此庄聿不可能撇下她不管,挥掌将最后一人送离一丈开外,也就是出来报信的那人,喝令他想办法上去告知我们那处的事。 报信者在讲完这些后就伤重昏晕了过去,他是如何出来的也不得知,但看他满身是伤,已经能猜到回程路的艰险了。留守的人知道事情严重,立即就背起他往回赶,在半路遇上了前去寻人的周通几人,一探那伤者鼻息,竟然已经气绝了。 同行一场,不可能就此将他曝尸荒野,于是也一同带了回来。 这般变故当真是始料未及,石寨山内的滇国王室墓穴中,一条未被发掘的通道,怎么会突然从墙壁里伸出无数人手出来呢?很耸人听闻,若不是事实俱在,一个人死在眼前了,还真难以相信有这种事。以庄聿的能力,没那么容易杀得了他,但其他人却难说了。 庄聿是此次行动的总策划人,如今他没了音讯,接下来是该去石寨山救人还是怎样,全都要盛世尧拿主意了。如我意料中的,盛世尧决定天亮后就下湖,庄聿的那群手下都跳了起来,质问为何不立即去救他们聿哥,场面一时僵凝火爆,一触即发。 但盛世尧是何人,又岂会惧他们这些人,我是看不清他眼神,只从他散发出来的冷冽气息就可辨,定是眼含厉色扫略众人,使得那跳脚的人都噤了声。 然后听他沉寒了声说:“抚仙湖有七大千古之谜,至今未解开。其中一个谜团就是湖下某处有个天然人体库,尸体数量庞大,水下尸体均呈现倾斜状,男尸前倾,女尸则向后仰,并且随着水流自然运动,如同活人一般。具体位置在哪无人知道,石寨山王墓下的那条通道,极有可能是进入了这个人体库的中心地带。你们觉得能够进去还完好出来的,自己举手,数量过半,立即就去石寨山。” 听完他的讲解惊异不已外,我的嘴角抽搐了下,剩下这许多人,光我们这边就占了五人,庄聿带走六人,连带那个回来报信的人,剩下他的人也才一共五个了,哪里可能数量过半呢。更何况光想象无数只手伸出来抓人的画面,就觉得恐怖了。 这无数具尸体怎会经久不腐?又是什么人死在了湖底,会是两千年前的滇国人吗? 难道......这些不合理都与宁城抽离时空,促使滇国消失有关?盛世尧说抚仙湖的谜团有七个,这无数只人手和水下古城定在其列,另外五个又是什么?无数疑问在脑中盘旋着,得不到答案。 在盛世尧的威慑下,没人再敢有争议,当下决定等天亮就按原计划行动。等将那些人遣退到旁后,我悄悄问盛世尧:“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隐藏了没说?”他伸手轻抚了我发,抵在我耳旁说:“小小,你现在越来越敏觉了。石寨山离这处并不远,至多大半天路程,假若我们等下要下的湖底古城真是原来滇国的王城,那么石寨山王室墓穴底下发现的通道,极可能是通往这古城的。那条路不可行,我们只有从这里下水,才有可能找到他们。” 原来他考虑的是这层,那就是说他其实也在怀疑,那些突然油生出来的手,是与古滇国一同消失了的人。那两千年前,他为应宁敛聚魂气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我没来由的心慌与不安起来,这些都是盛世尧前世无意中形成的杀戮,在认识他之前我不信什么因果,可现在却很怕,怕前世的因,种下今生的果。 若某一天,盛世尧要为前世孽障付出代价,那该怎么办? “小小,你想太多了。”盛世尧打断我的冥思,“什么是因?什么又是果?我不信,那些都是虚妄的理论。并且滇国的离奇消失,也并非就一定是我将宁城抽离空间所致。” 我心中一震,凝定他轮廓吃惊地问:“你说什么?”不是庄聿说盛世尧用魔神秘术移走宁城,导致整个滇国消失了吗?但听他低缓在耳旁说:“那只是聿的推测,但我不认为当时我有能力迁移整个滇国,光光只是一座宁城,就耗尽了我所有能力。” “会是蝴蝶效应吗?”我提出另外的可能性。 正文 238.水城阻力 盛世尧立即就否定了我的猜测,他说蝴蝶效应只是一种比拟,要将整个滇国从这个世界抽离,人力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即便能力再强大,也不可能。所以他一直都在思考整个事,觉得当时必然有一种外在的强大力量,控制住了滇国。 听着很玄,但若能排除杀戮原因是他的话,再玄的事我都可接受。转念想到他说的抚仙湖七大谜团,向他询问具体是什么,听完他陈述后,不由默然。 如我所想,湖底尸体与水下神秘之城乃是其中两项,另外五个谜团分别是:湖中有巨型大鱼、航空禁飞区、惊现光环、界鱼石、孤山鲛宫。 首先听到这大鱼,我有点惊怕,航海回程时孤岛沉船内遇见大鱼的景象历历在目,这种水生物当巨大到某种程度时,就会变得强大而且可怕。据说有人乘船过抚仙湖,到尖山时,狂风大浪,不远处看见一个像船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瞧,却是一条大鱼的背脊。 而航空禁飞区则是真实有据的,抗战时期与20世纪80年代,都有飞机经过抚仙湖上空,仪表失灵且飞机失控,坠入湖中。这很像我们遇到黑礁群时船失控,一种特殊力量操控,包括我们回程轮船出事也类似,所以很大程度上怀疑这片抚仙湖内的幽灵在作祟。这恰恰与湖底无数尸体谋和了。 惊现光环也并非是传说,而是在1991年10月24日,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霜降”日,村民乘船到湖中捕鱼,惊奇地发现湖的中央部位冒出了一个发光的圆盘,相当耀眼夺目。这会是什么造成的,至今无人能解开谜团。 界鱼石在此地很有名,是在抚仙湖与星云湖中间的隔河上,从抚仙湖游来的抗浪鱼与从星云湖游来的大头鱼,每次游到此处就各自回游,形成“两湖相交,鱼不往来”的奇观。就好像鱼也分为两界,达成互不侵犯领水权益的协定。 最后一个孤山鲛宫说得有些玄了,传言孤山下面有龙宫,还有许多的洞,抚仙湖的鱼常常跑去游玩,可是洞口太小它们身子又大,每次进去就出不来了,最后永远地待在里面。本来龙宫什么的都是民间杜撰的,这世上哪可能有龙这种生物啊,可是在姡族山谷进入那密境,看到那些影像后,我不得不推翻原来的理念,因为我亲眼看到应龙化身为黑龙进到黄泉冥海。 那个看似神话的故事,却紧密的与我有着联系。并且听完盛世尧所述后,我倒是与他有了些微不同的想法,假如这个孤山鲛宫真的存在,孤山是哪座孤山,会不会就是庄聿他们去的石寨山,就算不是,那么他们发现的那条通道,会不会是通往这个龙宫的? 这所有的一切组成在一起,使得前方的抚仙湖不但神秘,而且诡异。想可见,等下这趟水下之行,不会太顺利,甚至会非常艰险。我觉得最好是与大家说清楚,有个心理准备,我们这边不用说,自当会全下水,但庄聿留下的人得尊重他们意见。 盛世尧沉念想了下后就起身,召集所有人,把大概可能的险情以及推测庄聿等人进到水城的事都讲了一遍,然后提出马上行动,若有人不愿意下水的可留在上面接应。 我是看不到那五人的表情,只听到周通在那讽笑连连,最后决定留在岸上两人作接应,其余的人全都下水。潜水衣穿上,再背上潜水装置,我与盛世尧的腰间系了根约两米长的绳子,一切准备就绪。先是上到小船,划到大概位置,才先后潜进水中。 又一次进到水中世界,难免有些心理阴影,尤其是我还看不见。尽管有绳子牵住,但还是不敢放松神经,就怕一个眨眼盛世尧不见了,那我在水里就只能抓瞎了。 钻入水后一直下到水底才开始往前游,尽管已经探查好地形,但还是费了一番周折才抵达水城之外。其实都不用去尝试,光游在水中就能感觉到有一股推力向这边涌来,那应该就是庄聿所说的水城外在特殊力量。我们沿着外围游了好一段路,始终没找到进去之法。 尝试用工具,周通他们是带了铁锹与铲子这些装备一起下来的,并且同样一人配备了一把鱼箭防身,比之上次在海中的还要高端。但是鱼箭射出后,仍旧是被那股推力给挡了回来,好像水城四周形成了一个固若金汤的气压外层。 这些都是盛世尧用秘传告诉我的,是在照顾我看不到,不知他们的动向。看到盛世尧身形移动,就知他要干什么了,想尝试用秘术能力撕开这个气层墙。 毫不犹豫跟了上去,事实上我与他两米牵绳的距离也不得不紧随,前方情形如何我看来都是黑蒙一片,但却能清晰感觉到那股阻力在推挤着我的身体,越往前阻力越大。在进到一个位置时,再是无法多前进一些,我与他腰间系着的绳子已经拉直到紧绷。 这样不行,他可能有能力破开这气层进去,但我们没法,尤其还是在水中,全靠浮力在支撑人体重力,很容易就被挡回来。盛世尧知道不可行,又退了回来,倒没有一筹莫展,只见他潜游着对旁打手势,应该是在对周通他们下指示。 看他手势的意思竟是好像要在水底挖洞,果真听到沉闷敲击的声音传来。不由纳疑,难道是要挖条通道进里面?这得多大工程啊,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可能无法一次就成行了,氧气会接不上,势必得要回到地面上去换接氧气瓶才行。 可本以为会很是很大的工程量,可只不过半小时,盛世尧就拉了拉绳子,对我暗道:“小小,跟着我,找到洞口了。”怎么回事?他说找到洞口?在他牵动下,我随他到某处然后被拉着下沉,从双肘摩擦过的位置可辨别我们进到了一个坑中,接着就开始向前潜进了。 甚是吃惊,半小时水下挖洞的进程不可能有这么快,无疑这是一个早就存在的坑洞。从我与盛世尧并排而游,能触到墙面来看,这洞并不宽,后面传来水声,应是周通他们也下了来,紧随在后。如此想来,刚才盛世尧让大伙挖洞并非是存念挖条通道进水城,而是估测出底下有这样的洞层。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穴眼。”心中听到盛世尧语声,“在刚才绕行时我就观察到水城周边有穴眼,刚才那处尤为强烈,估测到即便没有通道,也很可能被水底生物穿行了。并且抚仙湖底下洞口很多并非凭空杜撰,我们需要的也就是从水底走,不受上层的水压阻力影响。” 很明显,此时水压算是有,但潜行的阻力没那么大了,但游过近五十米时,我们都顿住了。原因在于洞口到头,我从腰后摸出影月递给盛世尧,让他去划开。刚才就已触觉到了,此洞层内的墙壁并非是山石,但摸上去仍旧坚硬,而且表层附了青泥苔类似的滑腻物。 等了片刻,心中听到盛世尧在说:“墙能凿开,可后面还有一层水壁,与我们在海底遇到的十分类似,影月划不开了。”我向他提议:“那从旁边试试看呢。”既然影月能破开洞层墙壁,如果从旁挖凿个通道,不知能不能绕进去。 可只过数分钟,盛世尧再次给出了否定答案,竟然在我们所处的洞层外围,都有一道水壁包裹着,是影月和任何工具都破不开的。甚至他尝试用能力撕开裂口,但那水壁都纹丝不动,那就是说这条通道是死路了。很有些气馁,还以为找到了捷径通道进去,结果是无用功。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下那水壁,发现那水层软软的,稍稍用力竟然手穿透了过去。这一下把我给惊着了,直觉去看身旁的盛世尧,见他背对着我,想要伸手去推他,可突然穿透进水壁中的手被什么拉着往里拽,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想就是庄聿他们遇上的无数只人手。顿然惊怕莫名,闪神间人已被拽入进去一半,幸而盛世尧感应到我心中惊惶,急转回身拖住并把我拽了回来,同时惊异地传语过来:“小小,你碰到了什么,怎么进去那水壁的?” 我将刚才情形在心底形容了一遍,犹感心跳剧烈而后怕,若刚才我一人被拽到那水壁之后会发生什么?盛世尧沉顿了半刻,让我再次尝试伸手进水壁试试看,他在后环住我的腰,控制不被那水壁之后的怪力给拉进。 听了他的,我壮了胆子又一次去触碰水壁,如刚才一样,很容易就穿透而进。盛世尧让我停住,用另一只手也穿透过后试着把水壁往两旁掰开,看能不能像他撕开山壁裂口一般,在水壁上也弄一个口子出来。依言照做,凭感觉是将有形的水壁扯开了,见盛世尧手伸向中间,以伸臂过去的长度判断,应该是可以穿入。 不管我是如何能办到连盛世尧都无法做到的事的,当下我们有了破进水壁的法子。 正文 239.珊瑚洞 由我扯开水壁往两旁拉,其余的人从我身前钻入,直到最后盛世尧也进到那边后,我才自己穿透水壁而过。突然间就惊愣了,这水壁之后居然没水?不但没水,我好似还能看到模糊的景象了,依稀其余几人的轮廓都能黑蒙辨识,而盛世尧的身影比之原来清晰不少。 是否意味着这空间存在能够洗涤我身上黑浊之气的物质?我心念刚划过,盛世尧就到了我身边,无需再用传语,直接开口而问:“小小,你能看到了?” 等我将潜水镜与呼吸器拿下后,告诉他只能看到模糊影像,他搭脉在我腕间诊查,凑得近依稀可见他眉宇蹙起,这是这几日以来第一次能看到他面容。就有点像深度近视者,看什么都模模糊糊,唯有距离近才能看物,我这种就是在这基础上还要多一层黑膜。 过得片刻,他才说:“你体内的浊气未减,应该是空气中的介质将你眼睛处的洗去了些,才使得你能稍微看到点。”旁边传来周通的询问:“小妹不是说她这是间歇性失明吗?怎么体内又有那什么浊气了?”回想起之前对他们撒的善意谎言,一路过来很少提及这事,故而他们还都不知道我真正失明的原因。 此时自然也没功夫去向他解释,盛世尧直接下令让大家都将潜水衣和潜水装置脱下,轻装上阵,决定把这些器材留在此处。据他所述,在我双手扯开水壁成一条口子时,中间自然凝结成水层,但那水层相对要比之前的薄,足够他们穿越而过,但奇妙的是,除去他们身上带过来的水,居然没有水从那口子流入。 也就是说,人在穿透时,是与水层紧密相连到一丝缝隙都没有的。再反观现在的空间,虽然模糊,但可辨别出仍在洞层。触手摸旁边墙壁,却是不再有那滑腻物俯在表面了。 等将装备拆卸下后,我们就开始沿着通道往前,相比以前完全目不能视,此刻的依稀可见显得尤其珍贵。也给了自己信心,浊气一定能驱除掉。我与盛世尧之间牵系的绳子改为绑缚在手腕上,陆地行走总是要比在水中潜行来得安稳。 有了庄聿的例子在前,大伙都十分谨慎,武器和工具都拿在手上,气氛很是紧张。但我们在半小时后走到了通道尽头,途中未遇任何事,只是在尽头处,看到了一具鱼骨,超大的、巨型的。立即就联想到盛世尧说的谜团之一,湖中有大鱼。亲眼所见,才真正领略到所谓的大鱼是有多大,光长度就近十米,宽度几乎是将这洞层给挤满了。 很像是这条大鱼被卡在了这里面,无路可走,又退不得,然后最终死亡,变成白骨。 骤然而想,会不会现在我们所走的通道,其实可能就是这条大鱼所致呢?因为无论是从高度还是宽度,这个洞层都与大鱼极其相近。假设在很多年前,这条大鱼因为某个原因扎进湖底淤泥中,为求生路,它不得不拼命乱钻,由于它身体的巨大,力量自然很强。本身水底淤泥层就不会太硬,它一路往前钻,没想竟然被它钻过水城境界,可因为空间介质原因,这里无法渗透水进来,鱼缺了水,自然不能活,当它冲到此处后也再无力回游。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还得感谢这条大鱼,是它造了条通道出来供我们走。 很容易分辨,大鱼的鱼头在前,鱼尾在后,我们从骨架下钻身到最前方,只听耳旁传来盛世尧的轻咦。我连忙询问有什么发现,他说鱼不是缺水而死的,是人为绞杀,在鱼的喉部有类似我们鱼箭一样的武器刺在鱼骨间,这才是导致它致命的根本原因。 很快他有了与我截然不同的推断,他说当抚仙湖畔有人见过这种大鱼踪迹后就传扬了出去,引得有心人的留意,这鱼是被人追杀躲进这个地方的,此洞穴应该就是这条鱼的栖息地,它能在这无水空间内生存。这倒是一件奇事了,鱼还能无水而活。 不管鱼是怎么死的,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洞层。尝试用铁铲在墙壁上凿,发觉很容易就能凿破,凿进一两寸,没出现之前那种水壁,再往深了凿,开始困难了,里层变得坚固起来。等挖到近一尺的时候,再难挖进。听到盛世尧喊了声周通,立即明白他们是想用爆破方式炸开这里了。有了之前经验,这次下来装备是带足了的,尤其像这种爆破炸药,周通都提前做好了,用防水包装着带下来的。 轰隆传来,没想象中那般巨声,但能感觉身遭都震了震。周通跑上前察看,很快就听到他唤声:“尧哥,你来看呢。”我们再次钻过鱼骨架,到那安置爆破炸药的位置,我是看不见,但能从旁听到的抽气声判断,定是炸出了什么东西来。 果然听到一旁六子在吃惊地问:“这后面是什么地方?空间竟有这么大。” “别在这猜了,用铲子把洞凿大一点,可供人通过。”盛世尧沉声而令,乘着他们在继续挖凿时,他与我低声解释说刚才那一炸,直接炸了个一尺多长的裂缝,从裂缝透视过去,可看到里面有光亮,且空间庞大,不知是个什么地方。从地理位置上辨别,我们应该已经进到水城区域内,那如果这面墙背后有个庞大空间,很可能就是水城的某个地方。 尽管已经被炸开了一道裂口,但那洞壁却依旧坚固无比,应是乒乒乓乓敲了两个多小时,才敲出一个可供人钻过的洞口。我们一一钻入过去,惊叹声此起彼伏,周通尤为夸张,他拉着我的手到他臂膀上说:“小妹,赶紧掐老哥一下,看看疼不疼呢,怀疑自己进入幻觉了。” 我不知他们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反应这般大,等我用力掐了把周通胳膊后,他啧啧惊叹了说:“原来不是我在做梦,居然随处可见珍珠和夜明珠这些,还有珊瑚,我是进了宝库吗?” “随处可见?珊瑚?”我有些不太信他的用词,没这么夸张吧。如果水城真的是两千年前消失掉的滇国王城,而我们恰巧碰上了王宫的话,在王宫里用些夜明珠照明属于正常。 可却听周通说:“我老周活这一辈子,还没见过这般奢侈的。这都是天然的吗?有的在蚌壳内,有的就堆积在地,天哪,这一面珊瑚就价值连城了吧。” “周通,你能不能不这么神经叨叨的,像没见过市面的样子。”刘悦忍无可忍吐槽,周通语声顿然变小了说:“我也就是突然看到这么多珠宝感叹一下嘛。” 其余的人蹲身而下,似乎是去捡拾地上的东西,这般看来并非周通夸张。我出声询问这里是否是宫殿?却听周通说:“哪里是啊,就是个天然洞穴,我怀疑以前这里是蚌精聚集地,要不哪里来这许多珍珠与夜明珠呢。” 只是个洞,不是宫殿?那就与我之前推测不关联了啊,那怎可能会有这许多珍宝在洞中?想到盛世尧在进来后一直沉默不语,转身寻找他身影,立即就在我左前方位置凝定,我走前一步拉了拉他,却发现他好似从凝思中回过神,然后低语了句:“原来真的有鲛宫。” “你是说这里是另一谜团的孤山鲛宫?”我震惊疑问。他摇头说:“还不是,这只是一个珊瑚洞,以蚌壳的数量和珍珠比例来判断,不可能全是蚌产,据闻鲛人哭泣时,泪会化成粒粒珍珠。” 鲛人泪,离人殇。我脑中突然就冒出了这么句话,关于鲛人的传说其实也有过耳闻,就《锦瑟》中诗句“沧海月明珠有泪”据说也是隐射的鲛人。可是这世间真有鲛人这种生物吗?而且所有的传闻不都说鲛人是生长在海中,怎么会出现在湖底? 未得多思疑,突听六子在微远处喊:“尧哥,这有一道门。”当下盛世尧就拉了我快步走过去,这次无需他解释说明了,我也已能模糊看到前方有道石门,若说旁边是天然的珊瑚洞,那么这石门定是人为,否则不可能这般平整。也就是说,在我们来之前,此处已经有人迹踏入过了,那这样一来,这个珊瑚洞就有些奇怪了,如此多珍宝没有被拿走,反而在此建立一道石门,是在这里定居,然后把珊瑚洞当自己的藏宝库了吗? 门上有机关,盛世尧很快就找到了玄机,石门应声而开。下一瞬,我听到了刘悦的惊呼声,不光是她,其余的人也都高低不一的惊叫出声,并把手中的鱼箭端在了手上。 却听盛世尧道:“死的。”众人松了口气,我不安地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门后蹲了一排面目难辨的死人,”周通想要解说给我听,却忽然顿住,然后惊声道:“尧哥,你看他们的脚,好像都是鱼尾啊,这样怎么站立啊,不对,怎么会是人身鱼尾呢?” 我心中已有答案,与盛世尧同时念出:“鲛人!” 据他们描述说每一个死掉的鲛人头顶都有一个灯托,上面放了颗不算大的夜明珠,不光如此,在他们胸前位置被挖空,点了火光在内,其景当真是为恐怖。 正文 预告11月27号抢楼赠书活动(免费) 此公告之前都已经提过了,这里再次正式跟大家公布。 第二轮的抢楼送书签活动又开始啦,原定11月27号(周四)18:00的更新会提前到15:00更新哦!由于我们的联赛的票数也快接近8000了,所以7000票跟8000票的活动合并在一起,设立了10个奖项呢,上次没有抢到获奖楼层的小伙伴们,这次一定一定要加油哦!肯定有你的!嘿嘿~~ 与上次一样,在15:00章节发布后,便开始抢楼层,得奖楼层分布设为:12788127199258339399469520奖品各有不同: 1楼(也是沙发):送发青花瓷实体书签小城书签 27楼:送小小城书签+心形肥皂实体书签 88楼:送小小城书签+发簪实体书签 127楼:送小小城书签+金属书签(英文love)实体书签 199楼:送小小城书签+小黄鸭肥皂实体书签 258楼:送小小城书签+发簪实体书签 339楼:送小小城书签+金属书签(小熊)实体书签 399楼:送小小城书签+爱情鸟肥皂实体书签 469楼:送小小城书签+金属书签(蝴蝶)实体书签 520楼:将送出青花瓷实体书签+小小城书签实体书签 注明下1:参与的用户必须是VIP1以上的磨铁用户 2:回复内容不能像以往一样用数字代替,可以回复书中的任何一个人物名字,或者一句话。 (还有个小事,悄悄告诉你们,明天27号也是我的生日,哈哈,你们抢楼回复不介意祝我生日快乐哈,让我也沾沾喜气,大家同乐。) 另外,明天下午(周四)16:00到17:00是咱们小小城的直播间,我会在线回答大家的问题,欢迎大家都来踊跃参与。传送地址是这里:s/app/talks/4049/talk/83,你们可都要来,不要让我孤单,刚好3点抢完楼,4点来找我聊天,咱们来次心事大公布,哈哈! 关于实体书签的式样,都在群里公布过了,在这里放图片好多人都看不到。所以还是把群号留在这里,希望大家尽可能的加群,群里位置有限。读者粉丝群:心似小小城207717560,更多相关咨询与活动事宜都会在群里预先公布。 正文 240.黑玉 脑中想象了下,那画面确实恐怖。幸亏我看不见,否则恐怕也会与刘悦一般吓到惊呼出声。刚刚在推测此处珍珠为鲛人泪,马上石门背后就看到整排的鲛人,证实了这里确实是鲛宫。我们刚下抚仙湖底,就已见证了三大谜团:水下古城、巨型大鱼以及鲛宫。 等下若再出来一条龙什么的,也不会太过惊奇了。耳旁听到周通在问:“尧哥,为何这些鲛人都被挖开胸口点上灯火?不是已经有夜明珠照明了吗?” 盛世尧没回答,却听刘悦微颤了声轻念:“鲛人如鱼,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周通惊异而问:“阿悦,你也知道这鲛人?” “是在一本书上看到的,据说它的膏脂燃灯,可万年不灭,膏脂部位正是身前。” 周通一击掌,“我知道了,一般古代贵族墓穴中的万年灯就是用这种油脂燃烧的吧,对了,还有长生烛......”刘悦怒喝:“周通,你闭嘴!”就连六子也在旁责难:“老周,少说两句了,尧哥都没开口呢,就听你一人在这吵嚷。” 我知他们为何如此紧张,是因为那长生烛乃他们的续命灯,毕竟还有庄聿手底下的几个外人在,实在不宜多宣扬。周通也知自己说错话了,一声都没吭就闭上了嘴。 如此说来他们三人的长生烛也是用鲛人油脂而制,不知盛世尧是从何处得到那长生烛替他们三人续命的。我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就出声询问:“你怎么看?” 在我们这些人中,盛世尧说的话基本上就是权威的代表,也离真实答案最接近。 果然盛世尧语出惊人:“那些头顶在上的不是夜明珠,它们的光亮是因为鲛人胸口的灯映照上去而成的。这些鲛人不光是掏空了胸口,更是连胸口向上到头部全都空心,只留了外面一层原皮包裹在外,等同于是用鲛人皮与骨架做成的灯笼。” 一片静默,只闻大伙喘粗气的声音,隔了好一会才听到有人在惊惶不已地说:“这也......太凶残了吧。”此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尽管鲛人并非属于真正的人类,是种水生物,可如此死法也太过残酷了,并且死后还做成了灯笼,万年不灭,在这枯守万年。 到底是什么人将这群鲛人这般对待,难道就为取它们的油脂来点灯? 却听盛世尧沉黯的嗓音在说:“鲛人性淫,口顖嗜血,它们放出声色吸引迷惑过往的人,遇害者全被吃得骨头也不剩。据闻人在死前,还会受尽鲛人折磨,假若人捕获鲛人不立即杀死的话,就会被它用各种方式迷惑,反被其噬。” 不由唏嘘,鲛人竟然如此狡猾,且并非如想象中美人鱼那般善良。 由于鲛人死状的恐怖,我们走在这条鲛人路上,每一脚都如踏在心尖,大气都不敢出。就是我看不清那鲛人面目,也能从形态上窥知一二,手心不由出了汗。大掌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砰跳如雷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这条类似长廊的天然洞穴很长,每隔数米就有一鲛人站立点灯,沿路过来起码有二十个左右的鲛人。 终于走到头,又是一扇双开石门,很奇怪,这条鲛人路的洞壁凹凸不平,并无人为痕迹,唯独这种石门才看起来像是人为的。此扇石门并无机关,用力往内一推就推开了门缝,周通与另外一人分站两边,使了些力将门完全推开,门后空间赫然入目。 拿周通的话说,今日他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华丽与奢侈。 传闻中的孤山鲛宫就应该是在这里,庞然的空间,无处不是珠光四溢,珍宝在这里只是点缀与装饰。没有宫廷廊柱,却是天然的钟乳石与石笋相接,五彩斑斓,比之姡族神仙洞府内所见到的还要壮观。突然意识到自己眼睛居然又能看清些了,这些光彩夺目的景象能够模糊入到眼中,是那黑蒙的遮挡变淡了。也就是说这个空间里存在洗涤浊气的物质,不知在此呆久了,会否能够恢复视力。 回眸去看盛世尧,他的五官可算清晰入眼,眉宇微蹙着,不知在想什么,竟是没留意我。至于其他人,也被这鲛宫的壮观奇景给吸引了注意。 但......听到周通疑惑地问:“尧哥,这么多的石笋曲绕,要怎么走啊?” 没错,由于石笋长出地面高低不一,高的有两米多,低的也有一米左右,凌立各处,形成了彷如迷阵一样的曲弯。我不由想起神仙洞府内的幻阵,此处不会也是有这阵法吧。盛世尧沉吟了下,让众人跟紧了,不要落队。选了一个入口而迈,有弯就选右,走了近十分钟,到了鲛宫的一个角落,发现此处也有竖立了一个鲛人做的灯笼,胸口点着万年灯。但是并没有头顶珠子,而是双手遮眼。 此举止实在是怪异,不知为何会这样。接下来我们又在石笋林中走,分别发现了另外三个角落也同样有一鲛人,以手遮眼状。其实心里暗暗明白,虽然把这处称为鲛宫,但宫殿的主人绝对不可能是鲛人,因为不可能会凶残到连自己同类都诛杀的。那这座宫殿的主人,真的会是几万年前就灭种,存在神话中的龙吗? 心中存了个疑,所有相关鲛人的传说都是指它们在南海,在东海,或者别的海域,何以会在抚仙湖底出现这许多鲛人?即便是传说中的龙,也该是在海中的呀。 分走了四个角落,等于说我们走在的是鲛宫的外围,回到起点后,盛世尧重新选了条石笋路,逢岔路口选左,很明显我们是在往中间走。因为被钟乳石垂落与石笋相连的柱子遮挡,所以无法窥看到最中间位置,两旁时有镶嵌在石缝中的珍珠熠熠发光着。 原本有人想要私取那些珠子,被盛世尧喝令不准动,周通与六子自然就听了,但庄聿的人却有些微词,只是惧于我们人多没敢有行动。当绕过五彩石柱后,我们均都愣了愣,那最中间好似有一个潭,潭水碧波幽静,自然而然想那潭中会有什么。 这么点大,龙肯定是不可能了,难道还有活的鲛人在?顿然间,有些觉得之前的推测可能不一定正确了,若这里真还活着鲛人,那么无疑它是此宫的主人。 虽然好似近在眼前,可环环绕绕,还是走了好些时间,才走到那潭边。突听六子在喊:“你们看水下!”接而就是抽气声传来,我因为视力受阻,能模糊窥得概貌就不错了,要看清水底根本不可能,只能竖了耳朵询问:“水下有什么?” 周通说:“这好像是棺椁啊,可这材质是......黑玉吗?还莹莹发光。” 黑玉?棺椁?我被惊住了,因为庄聿带了黑玉指环,曾经我还被他的黑玉珠链给控了心神,所以对这种材质非常敏感,总觉得此种玉带了一股邪气。而庄聿只不过是拥有少许黑玉制成指环与珠链,现在说潭底有个用黑玉做成的棺椁,这得需要多少原材料啊? “与聿的不同。”在进入这个鲛宫后就非常沉默的盛世尧突然开口,“他的是特殊材质,聚有天地黑濯精元在内,与这潭底的黑玉大有区别。此处也并非是它本身发光,是潭水映射所致,这世上是没有会发光的墨玉的。” 想想也是,光亮首先为白,玉呈黑了,哪里还能有荧光出来。但听周通在询问:“尧哥,那上面刻的图案好像是龙啊,这个地方不会是哪一任皇帝的墓穴吧?倒还真够可以的,居然能被找到这么一个具了天、地、水三者灵气齐集的地方来安葬,还让鲛人点万年灯伺候,排场也够大。就是我还没听说过这种水葬方式啊,那皇帝就不怕死后身体腐烂吗?” 盛世尧无言,从我角度看他脸色沉凝,目光定在潭中。突然在这鲛宫出现一具棺椁,实为意外,但更意外的是,不知谁触动了机关,突然那原本沉在潭底的黑玉棺椁缓缓升了起来。大伙面面相觑,盛世尧沉怒而问:“谁触发的机关?” 没人吭声,这时候谁敢承认?只听刘悦在说:“尧哥,你看,是不是他脚底踩到了那颗珠子所致?”立即听到左侧传来惶恐的男音:“啊!我是无意中踩上的,并不知道这是机关。” 隔得远,我看不清那地面有什么,但从他们所述可辨应是此人无意中踩到了珠子,然后触发了潭底黑玉椁的上升。说话间,那棺椁已经浮出水面,还在往上升。当升到整个黑玉椁都呈露水面时,一声闷响,停了下来,心头不由颤动了下。原本众人已经全神警戒,深恐连带触动了别的致命性机关,但等了片刻,未见有任何动静。 正文 241.卧龙塌 这时,无人再敢擅作主张,都等盛世尧作出指示。目测我们所站位置与那潭中心有五米,若是想对那黑玉棺椁一探究竟,恐怕是有些难度的。 只听盛世尧吩咐:“周通,你绕这潭边走一圈,看它四周所刻的完整图案是什么,注意脚下,不要再踩砰到机关。”周通应了一声,就开始缓慢绕潭而走,当他绕到对面位置时就喊开了:“我知道了,尧哥,这画的是条龙,你们那边是龙身,我这里看到龙头了。” “游龙裹魂。”盛世尧嘴里轻念这四个字,被我耳尖听到了。 仅从字面意思就能辨别出这条印刻在黑玉棺椁上的龙很不简单,是有着其涵义在内。不知是为护住这黑玉椁内的魂,还是为镇住。前者的话,这具棺椁主人倒真有皇族之可能,若是后者,就怕里头有恶魂在内。看这样式,盛世尧是想打开这具黑玉棺椁? 等周通回来后,就问了:“尧哥,要不要想办法打开一探?”旁边刘悦抢先出声否决:“不行,我们是来探水下古城的,现在古城影踪还没见到,在这里耗费了不少时间,万一那里面藏了只恶煞呢?依我看,最好不去置理,尽快找到出口。” 言之有理,我在心中默默肯定刘悦的看法。毕竟我们此行是有目的而来,无意中进到这个鲛宫,沿途又是碰到巨型鱼骨,又是那许多死去的鲛人的,已经很是诡异了,现在又出来一具沉在潭底的黑玉棺椁,而玉椁四周包括盖子上,都刻有龙形图案,也不知凶吉如何,万一真如刘悦所言里面的是凶煞,那岂不是自寻麻烦。 犹记得孤岛遇见的那个血尸凶煞,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至今想起都觉得胆寒。忍不住去摸怀间的紫金匣子,当初是靠这匣子才逃掉一劫,不是次次都那么幸运的。 我心中所想,自然都传达到盛世尧那去了,他略一沉吟就作下了决定:“不去理这黑玉棺椁了,找找看可还有别的出路吧。”他语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到,于是大家分赛开了搜找。刚从外到内,并没有看到任何可能是出口的地方,那么只能在这四周查询了。 往往有时候你不想去做一件事,却偏偏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再次异声传来时,我惊回过头,眯眼可见那本在潭中央的黑玉棺椁竟然自动向岸边移动,这定是又有谁触动了机关啊。 没等盛世尧沉问,周通就小声地老实交代了:“这次是我,踢到石笋的一处凹槽。” “不是你。”盛世尧断然否决,“是空间磁场改变所致。刚才它升起也非人为,是我们进到这个空间,人体磁场与空间磁场发生了感应,从而促使了这一切的发生。” 众人哗然,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那就是意味着我们踏入这个鲛宫后,就其实已经触动了机关,是由我们自身磁场触动的。当黑玉棺椁移到岸边时,地面竟然向两旁移开,刚好露出可供棺椁移行的位置,只等黑玉椁完全横立于地面后才停下。 周通吞咽了口口水后问:“尧哥,打开吗?”在盛世尧点头说“开”后,周通立即呼喝:“六子,干活了。”听声音很是兴奋。是人都有好奇心,盛世尧改变主意定然不是因为好奇,定是有所察觉,刘悦也闭上了嘴不再出声反对。 看着在潭中不觉得,到了眼前,其实这棺椁很大,比之平常的都大。只听周通与六子在一边想办法开启棺盖时,一边低声嘀咕:“这外椁就如此厚重了,此处又遍地是珍宝,里面的陪葬品应当不会少吧,不知道会有啥宝贝藏在里面。” “嘿嘿,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帝王穴啊。”六子笑着说。一旁刘悦在轻斥:“你们留神着点,小心开出来被尸气所冲了,还有心在这闲聊。”周通无所谓地说:“没事,有尧哥在呢,再说咱们又不是生手,哪里还像以前那样畏首畏脚啊。别看我没尧哥的本事,但嗅觉还是灵敏的,有没有煞气闻得出来,放心吧。” 三人在这头嘀嘀咕咕,另外三个庄聿的人被差遣了在另一头推动棺盖。齐集了六人之力,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才将盖子给推开来,然而等盖子完全掀开后,众人都愣了。周通失声而喊:“空的?”盛世尧拉我上前察看,即便我视力不明,也能模糊看到巨大的黑玉棺椁内,别说没有光彩夺目的珍材异宝,连本该有的石棺或者木棺都没有。这委实奇怪了。 据旁边周通描述,这空椁的底部做有一个人体的凹陷轮廓,我特意问他底端是脚还是鱼尾,他确定说是人脚。那意味着原本这里面该躺了人,但不知此人去向,可为何会只有棺椁,却没有内棺呢?这不合常理啊。还是说某个久远的朝代,并无棺椁一说,就是这般以椁为棺? 但见盛世尧突然伸手而入,我心上一紧,直觉去拽住他胳膊,他侧转头对我轻声道:“别担心,我有分寸。”我只得松开他,看他将手探进椁内,一点点轻抚而过,知他是在探寻可疑痕迹,四周静默无声,所有人注意都集中在他身上。 等他摸过一圈后,缓缓而言:“这不是棺椁,是一张卧龙塌。” “什么?这是张床?”有人惊呼了出来,被周通呼喝住:“别大惊小怪的嚷嚷行吗?”转而却语带犹疑地对盛世尧问:“尧哥,你说这不是葬人的,而是张睡觉的床?不至于吧,谁把床搁在水里啊,还加个盖顶什么的。而且还起个名字叫卧龙塌?意思给皇帝睡的?” 却听盛世尧道:“卧龙塌只是一种别称,并非就一定是皇室人员所寝的睡榻。你们把这顶盖掀开到地,可看到它的四角有柱孔,而这黑玉塌的底部四角同样有柱脚,是相配套的,所以这顶盖本身其实是这张卧龙塌的底盘,但因设计巧妙,在主人离开后当作了盖顶。至于为何要沉于潭底,应该是与这黑玉材质有关,它与潭水之间能产生某种磁场,可弥漫这整个空间,具体作用不得知,也许是生存所需这种环境。” 在把顶盖完全掀起到地后,我也俯身去摸了摸四个角落,果如盛世尧所说有柱孔设计,又去摸黑玉塌的底部,也确实摸到了一寸多高的柱脚。那就证实了顶盖实则为底部这一说。 唏嘘而叹,当真是虚惊一场,几番见过各种棺椁后,所有人第一直觉就把这种长方形的巨型盒子当成了棺椁,却没想天差地别的竟是张黑玉塌。说起塌,我对其的印象十分深刻,梦中无数次梦见盛世尧躺在黑石塌上,在庄聿的地宫里,我们也实实在在躺过,同样都是黑色,会否这张黑玉塌也有奇效呢? “不可胡乱尝试。”盛世尧在耳旁低令,“此塌与地宫的有着天壤之别,有一种莫名力量存在,若掌控不好,就可能会被这股力量左右。”我点头默应,刚也就是脑中想想而已,哪里真有念头要躺进去呢,如此深的塌,刚还把它错当成了棺椁,想想都觉得诡异。 已经确定了是张塌后,大伙也没了兴致再去研究,散开了继续寻找出口。唯有盛世尧蹲在那,不知在干什么,我凑到近处,眯起眼去看,发现他是在研究这黑玉塌周边的刻纹。因为是纯黑的,我无法看清,只能等在旁不去打扰他。 过得片刻,就见他起身而立,扬声道:“不用找了。只有两个可能,一个向上,一个向下,且就在这黑玉塌的位置。先把这塌挪开吧,看看底下是什么构造。” 所有人都集中了过来,可之前只是启开顶盖就十分之困难了,现在要把整张黑玉塌都搬走,那可真不是容易的活。原本六个人加上我和盛世尧,一共八个人去推,都成效甚微,几乎就没动。没有办法,既然向下艰难,那就向上吧。 说起来这黑玉塌移到的位置很巧,刚好就在两根石乳柱之间,不用说头顶被钟乳石布满了,从外观来看是不大可能上方会有通道,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必须小心求证后才知道可行不可行。六子脚不方便,爬上的工作就没让他来,是周通带了人顺着石乳柱往上攀爬。 我仰着头眼睛眯成一条线,也还是看不清顶上的情况,只能小声询问六子。忽听顶上传来周通的喊声:“有!真的有!尧哥,有块石层是松的,被我用力一砸就破了,我看到缝隙里是镂空的。”刚才已听六子解说他们爬进了石乳中间,看不到人了,没想这么快就传来了好消息。盛世尧沉令我们在原地别动,他就快速攀爬而上,我只能对他身影看得清楚,目光一直紧随他到消失在石乳之间。 有片刻晃神,油生出一种莫名的心慌,好似他会这么突然消失了一般。压住想要唤他的冲动,竖着耳朵细听上方动静,可据六子说这拔高空间有近十米,石乳之后还有多高无法估量,所以若非上面喊话,底下很难听到声音。 正文 242.残骸 静等了好一会,听到几下砰砰闷响传来,接着就有碎石坠落,听到刘悦扬高声音问开:“尧哥,你们上面没事吧。”回答的是周通:“放心吧阿悦,没事,我们把出口打开了。” 刚暗松口气,突听顶上周通惊呼:“啊呀,尧哥呢?”我的心倏然而紧,难道刚才晃过的念头立刻成真?想也没想就要去爬石乳柱子,却听身旁两声呼,眼前黑影一闪,定睛而看,正是盛世尧,我直觉一把抓住他胳膊,想开口询问,被他反抓住手,低声说:“来,我扶你爬上去。”我只能收了心中疑惑,扒住乳石的凹棱往上攀爬。 有回头向下看一眼的,在看到他就紧跟在我身下,随时会托我一把,心安定了些。想着刚才可能是周通一时眼花了,没注意到他下来,所以才嚷开的。等爬到顶端时,我就看到了斜侧有个缺口,很独特的构造,竟然乳石的中间变成空心的了,完全可供人弯曲着向内爬。 爬过一段曲弯,没看到周通与其他人的身影,身后传来解释:“他带人先上去了。”我默应了声,继续往前爬,很快就发现了那个被他们砸开的出口。口子不大,刚好就一人能钻出,这处原本不可能是出口,是因为乳石滴落太多导致了石层变薄,当底下结层变得厚重,对薄岩层有了一股下坠之力,从而使其裂开,再来凿砸,相对就容易许多了。 周通在上拉了我一把,看到四周一片漆黑,等盛世尧也上来后,周通说他下去接刘悦和六子。我当是体念六子腿不好,要去背人,可等了会众人都上来了,唯独他还没上来。问起时,六子都不知他去干嘛了,只说下到底下,把他们一一送上石柱,就没见他上来。 就在大家等得焦心,打算让人下去找时,终于听到洞口周通在喊:“来了来了。”等他上来后,我立即明白他下去是为何了,极明显的,他身上几处有微光,正是他口袋位置。 六子顿时出声埋汰:“老周啊,你这是下去淘宝了呀。”刘悦也斥责他怎么就不看场合的,但周通却很无辜地说:“是尧哥让我下去拿的啊。你们看这里黑乎乎的一片,我们虽然有带照明工具,可是总没这种天然的来得方便。我特意找了几颗最大的夜明珠,关键时刻能起大作用的。” “你这哪是只找几颗啊,口袋都快涨满了。”六子在旁嘀咕,周通嘿嘿两声干笑回应。 既然是盛世尧吩咐他去拿的,自然也没人再多话了。刚才在上来后,就初略观察了下环境,应是到了一个浩大空间了,而且我们所在地空旷。 既来之,则安之。已经从那鲛宫出来了,我们自当不可能再下去另寻别路,并且以地质结构来判断,我们有理由怀疑是进到了水下古城区域。 一行人走了片刻,就发现一座山体,射灯向上探寻,不见其顶。以路程和地形计算,此处当还在鲛宫范围内,所以“孤山鲛宫”里的孤山,可能就是指这座山。但传闻能出来,意指是有人看到过这孤山的,也就是说它挺拔在湖面之上,而我们现在所处空间,却如底下鲛宫一般,无水,且有供我们呼吸的氧气存在。这不就是矛盾了吗? 骤然而想,假若此处当真是水下古城,那么会否与我们曾去过的魂城一般,也是一个独立的游离在磁场之外的空间,然后刚好这座城座落在了鲛宫之上,从而使得孤山也切入进这层空间,于是那传说中说孤山底下有许多洞,鱼进来后就再也没出去,实则是鱼也进到这层空间来了。心中一紧,那进来这空间的鱼,会不会就是传闻中的大鱼? 就像魂城中,所有的动物都比原来形态要大上好多倍,是时间年轮使然,也是空间介质促使这些非自然形态的发生。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却又有强烈的直觉,此处与魂城酷似。 由于人对未知环境的不可预估,从而使得气氛紧张,只从大伙变得异常沉默,就连话多的周通也闭紧了嘴可看出,所有人都进入了全神警戒状态。相信除去庄聿的那几个人,我们这个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与我有相同感觉,仿佛回到了那暗无天日的魂城之夜。 有个事我隐忍了没说,就是在离开鲛宫后,我的眼睛又变成原来浑浊状态,除了盛世尧,其余的人都慢慢又看不清了。心里透明,是与空间介质相关,鲛宫中不知是有什么存在,可以暂时驱除掉一部分浊气,可离开后,就又变回来了。所以要想看见,还只能祈祷此处是滇国王城,找到庄聿说的灵仙池。 祈祷灵验!在我们漫无目的向前行走了约二十分钟,就听到旁边说看到有古建筑了。察觉到牵着我手的盛世尧身体微顿了顿,我迟疑了下轻问:“是滇城吗?” 他的掌紧了紧,没有出声。其实他不用说,只从这细微的举止与情绪的起伏就可判断,我们来对了地方。形容不出来心中的感受,有种“终于”的感觉,终于到了这里,终于,到了最后这一站。只希望当一切终结时,我们都还能像此刻一般安好。 由于看不到,所以对这个两千年前王国的都城,无法亲眼领略了,只能茫然紧跟着盛世尧,一刻不放松。敏锐如他,自然感知到我这边的心情变化,握在腕间的手很紧。 当空间静谧到只剩周旁的脚步声与自己喘气声时,一点点细微的声音都能钻入耳内,尤其我此刻眼不能看,耳朵特别灵敏时。彷如布谷鸟叫般的细声,钻入耳膜,叫了一下,隔上数秒,又是一下,单调而诡异。我迟疑了下,出声询问:“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有。”很快就有人出声回答了,“像是……布谷鸟的叫声。” 暗松了口气,怕像在十万大山一样,就我一人听到那凄惨的鸟叫声。正兀自想着,突然身旁盛世尧嘎然止步,两旁也传来不小动静,很快就听到有人在问:“那是什么?” 盛世尧安排:“周通,你与六子过去查探下,务必小心谨慎。”两人应了一声后,就脚步离去,我连忙小声问看到了什么,盛世尧形容在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庞然不明物,形状怪异,一动不动。心倏然而紧,不会是什么基因变了的超大动物吧,那周通与六子前去会不会有危险?转而想到周通身上有鱼雷还有鱼箭等武器,应该不至于太被动吧。 只是片刻,就听到有脚步声跑回来了,但只有一个人的,是六子,“尧哥,老周让咱们都过去,那就是架飞机的残骸。”众人皆疑,等赶上前后,就听惊叹声起,显然是真的,在这水下古城内,居然会有一架现代化的飞机残骸出现在这里,当真是令人觉得奇怪。 忽然想到盛世尧说的那谜团之一,抚仙湖上航空禁飞区,难道就是指这?那这架飞机的残骸其实是……现代时空坠落在此的?“没错,”耳旁传来盛世尧的语声,“从机壳残骸来看,这是一架老式军用飞机,年代大约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左右的,很可能就是传闻中说的抗战时期撞在老虎山上坠毁的国民党飞机。” 突听周通像是在机壳里面喊:“快过来两个人,我搬了些东西下来。” “老周你上去搬垃圾了吗?”六子嘴里埋汰,却是走上了前,转而听到他惊讶的声音:“居然里面有这许多装备?”周通说:“上面还有,老虽老了点,你看看还能用不,有这个傍身总比没有要好。对了,还有几具死尸,不晓得为什么居然没腐烂,仍旧完好的。” 身旁盛世尧微动了下,沉声而令:“把死尸也背下来。” “啊——”周通疑叹了声,有点不情愿地问:“尧哥,要那死人做什么,他们身上没武器了啊。”刘悦在旁冷言:“让你背就背,哪那么多废话。”这回周通没声音了,我能想象得出他此刻定是苦着个脸。没过一会,他接连从飞机残骸内搬下了三具死尸,经形容,从三人身上破烂了的军装,可鉴定如盛世尧臆测,这架飞机果真是那抗战时期的。 只是算起来至今已有八十多年了,又是曝露在这空气内,尸体怎么会不腐化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可供大家呼吸的是类似于氧气的气体。而这种气体不会对尸体造成氧化。盛世尧暂时松开了握紧我的手,俯下身去查探,等他再起身时,心念间感觉他有疑虑,开口询问:“怎么了?” “浊气。”他低吟两字,“这三个人身上都有与你类似的黑浊之气,造成他们尸体不腐的原因正是此。”答案令我愣住,意为这空间里也存在黑浊之气?可是我身上的不是在姡族染的吗,浊气的由来是姡族人自身所散发而出,这个地方怎么会有? 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但盛世尧的判断不会有错,只能说明抚仙湖下的古城,也就是两千年前的滇国王城,与姡族,不,是姡族那个神仙洞府和神坛有着密切关联。 正文 243.祭台煞气 原本毫无关联的两个地点,无形中产生了联系。 溯本归源,似乎一切都在向某个点靠近。但还遮了层厚重的面纱,使得我们无法一眼看到最后,只能从这模糊的联系上,抽丝剥茧地慢慢寻找答案。 最后还是把那三具尸体放回了去,且将这残骸机壳当成是他们的特殊棺木吧。我们将那些可用的装备都一并带了走,并且一人发了一把拿在手上。这种武器虽然老式了点,只要还能用,威力就要比只在水下可攻击的鱼箭大。之后沿路还有发现破碎了的机翼残骸,据描述已经是现代机型的部件了,但没有完整如之前那架的,也没再发现有人迹。 很是唏嘘,这片航空禁飞区,倒是成了灾难事发地了。 作为一国的王城,界域自然不小。我们已在城中走了近三个小时,空空荡荡,幽静无声。盛世尧斟酌过后,下令大家停下来歇息,没有选择任何一户建筑物入内,就只在光秃秃的大道上席地而坐。有了次血的教训,都明白这样空旷之地是最佳视角范围,但凡周围有任何异动,都能再第一时间发现。 盛世尧将大家纠集在一起,用树枝在地上边画地图边解说,我们的目的地灵仙池是在王宫背后,原本是王宫禁地,离此处大约还有几公里远。王宫大门前,是一个天祭台,此处煞气天然而成,会是我们行进路途上的一道坎。 此行我们的优势是,盛世尧有了前世巫师的记忆,对滇国王城地形十分熟悉,不会像前一次去魂城那般盲目。他曾为滇国巫师,想必那张天祭台,也曾站上去过。想象那一世的他,站在最高处,一身隆黑,万民朝拜,应是很有威仪吧。 意识到自己偏远了思绪,立即敛回当下,听他沉稳有度布排。在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后,大伙重新启程,向那王宫进发。当行到某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有一种特殊的气息好似包围住了我,侧耳倾听旁边,没人有异声传来,难道就我一人感知? 盛世尧轻捏了捏我的手心,“接近天祭台附近了,你感受到的正是那煞气。” 原来如此,有他抚慰,心安了不少。祭台这种地方,总是难免有杀戮,尤其是在古代,人畜都有可能,故而煞气也浓。脑中想起孤岛那场险战,最后变成凶煞的覃方,原本也该是这王城的祭师吧,以他那种血腥方式做祭祀的话,恐怕前方的煞气会非常之浓。 当我们正式走到祭台前时,那股强烈的气息越加浓郁了,整个气氛都变得逼厇而压抑。但谁也没想到攻击会从身后而来,还是庄聿那三个手下,他们突然如发狂了般朝前而扑,当察觉到身后劲风袭来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往旁避闪。而盛世尧就在我身侧,他比我反应更快地已经从后挡住,并一脚踹开了人。 只听周通怒喝:“你们想干什么?”没人应他,反而一声枪响传来,刘悦惊呼:“六子!”心下一沉,对方竟然开枪?只觉身旁人影闪过,盛世尧冲了出去,几声金属咔嚓,继而哀嚎声传来,来自那三人。无心去管他们,刚听到刘悦唤六子名字,连忙询问可有事,总算六子说只是被子弹擦破点皮,受的是轻伤。 周通怒气冲冲上前想打那三人,被盛世尧拦住,让他找了绳子先把他们捆住再说。等制住后,盛世尧才说并非他们三人有意如此,此地凶煞之气非常人能承受,一旦魂气被侵,就会导致意念疯狂,眼中所看到的也会是心里所恐惧的物态。 刘悦问那为何我们几人均没事,我心中已有答案,盛世尧不用去说,此祭台决然不可能影响他,至于我,恐怕与那神石有关,使得我的能力在无形中已比原来更强,即便没有神石,恐怕也不大会被这煞气所侵,因为我有应宁的一缕魂在。至于他们三人,就很好理解了,定是因为续命再生,相对而言他们与常人不一样,煞气也没那么容易掌控他们。 仔细而论,我们一行人,就这三个致疯的人是正常的。 不可能把三人扔在祭台这里,因为盛世尧说若长时间被煞气感染,他们最后真的会疯掉,甚至可能因此而死,变为煞尸。于是只得把人敲晕了拖走,我们是从祭台外围绕行的,光从行走面积可感觉到,此祭台非常浩大。 当行到某处时,盛世尧突然顿住,凝站在原地不动。其余几人的脚步声逐渐变远,我不由询问:“怎么了?”他没应声,好似在看什么。这时我心头起了些微焦躁感,猜测应是那煞气的影响,看来即便是我,也不能在此久留。包括周通他们三人,煞气必然都会对人产生一定的影响,于是就起了催促之念:“盛世尧,我们快些离开此处吧,呆久怕有意外。” 但见他仍是不动也不说话,心念电光闪过,煞气……不好,他不会被煞气所冲,引发了魔性吧?当时我能想到的挽救办法就是在魔性出来前,不管不顾拖着他强行离开。 可只拖动两步就被他顿住,我正要开口大喊周通回来帮忙拉人,却听他说:“小小,我没事。只是站在这里,突然脑中闪过一些画面,是并不在记忆中的,陌生又熟悉。” “什么画面?你没有被煞气引发魔性吗?” “祭坛的煞气我很熟悉,对我毫无影响,放心吧,魔性没那么容易引发的。走吧,跟上前面的人。”这次他主动带我快速前行了,我却心上浮了层阴影,他没告诉我看到的是什么画面。不在他记忆中,意味着是前世巫师遗忘掉的一段事,会是什么呢,与这祭台有关的? 周通他们已经在王宫大门前等我们,也是问了句是否有事发生,被盛世尧一语带过。迈门而入,沉默前行了一段路,听到六子在对周通私语:“老周,这滇国的王宫完全没有我们北京看的故宫气派啊,有种挺原始的感觉。建筑有的还是圆顶的,除了台阶还是台阶。” 确实我们进来这一路,从祭台那处起,就是连绵不断上上下下的台阶。周通啧啧两声后道:“说你读书少还不承认,你懂这叫文化吗?要知道这可都是两千年前的文明,随便拿其中一样回到上面,都是价值连城。咱北京故宫都是清代的建筑,哪能拿来相比。” 六子没回嘴,因为旁边刘悦突然出声:“尧哥,他们三人好像不对劲。”不用问,指的是那被敲昏了的三人,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化。片刻之后,只听周通在道:“尧哥,看情形他们不行了啊,这眼皮都翻白了,身上出现的黑斑好像尸斑啊,看着就像只吊了一口气在了。” 我吃了一惊,竟然如此严重?前后不过才半小时呢。盛世尧却道:“不是煞气,是王宫里漂浮的幽灵进驻他们体内了,他们魂气被煞气所冲变得弱了,幽灵就容易占据身体了。” “那还有救吗?”不忍三条命就如此陨灭。盛世尧略一沉吟,作出决定:“将他们送回祭台那边吧,其实刚才在王宫大门前我就察觉了,祭台周边是煞气,王宫内则漂浮着无数幽魂,幽魂不敢越界而过,正是因为怕被煞气冲散。” “可这样他们不是感染了煞气会发疯吗?” 周通断然开口:“啊呀,小妹,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也身在险地,自身难保呢,能帮他们到哪里是哪里,现在他们势必是不能随我们一道了。等下煞气冲走幽魂后,就把人送远一些,是福是祸随他们了。这事我和六子去办就行,你们等在这。” 他的话虽然现实,但却在理,我只能默声不再开口。至少他们没有选择任由这三人就此死去,盛世尧也没再多言,亦是默应了此法。周通与六子两人拖三个人走会有些吃力,刘悦想要一同前去,被周通拒了,说这点体力活只用他们男人就行。 可他们这一去就是一个多小时,始终不见回来,原本就些微忐忑变得越发忧心了。刘悦的脚步在来来回回地走,也是十分焦虑,到得后来她口气极坏地指责我:“都怪你,偏要去管那三个人死活,要是他们两人出什么事......” “刘悦。”盛世尧低斥,使她缩回了后话,“你们在此等,我去看一下。”说完就走离了我视线,眼前完全沦为了黑暗,只闻刘悦的冷哼声,却也是没再责骂我,但心里很不好受。 盛世尧或许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但也是在我暂时失明后首次走离我视线。当数分钟后,听到他们三人回来的脚步声,而熟悉的身影也能再次看见时,我激动到鼻腔发酸。 幸好没事。 等人走近时,我发觉周通与六子出奇的沉默,刘悦先我而走上了前关切询问:“你们没事吧。”周通说无事,可听声音余惊犹在。 正文 244.布谷 等听讲完才知果真是出了事,他们拖着那三人回到祭台,还没绕过去,三个人就突然醒来了,不用说是煞气冲走了幽魂,可也使得他们的神经系统进入疯狂模式。周通与六子虽然各自带了枪在身上,但不可能说就把枪管对着算是同伴的自己人。 这样一来就吃亏了,人在疯狂时往往激发自身的潜能,加上庄聿带过来的人本身就不弱,幸而那三人没了神智也识不得人,都是胡乱打的,等于是五人在祭台边展开了一场混战。他们打着打着就靠近了祭台,不知是谁撞到了机关,祭台前突然移开石板,一股血腥气冲天而出,因为黑暗也看不清,只依稀辨得里面似有水。 当时周通与六子并肩在外围,那三人刚巧就在祭台边上。突然从那里面伸出好多只手,疾速将三人拽进,并且还有手在往上爬,他们二人吓得面无人色,想也没想拔腿而跑。 盛世尧说:“那是血池。所有被祭祀的活物,血都会放干在那血池中,以血祭天。” 我听得震慑,他说的那“活物”还包括人吧,可是他的口吻却是淡漠到像在讲一件死物。周通与六子只在打斗中受了点轻伤,但是那三人恐怕是...... “小小,生死由命。既然来了这里,就不能妇人之仁。”盛世尧沉声对我告诫,我默点了点头。知道他是窥知了我心态,本身他就性情淡薄,除了身旁的人,其余人都不放眼里。若非刚才我一念之仁,可能都没周通和六子的这趟险行,就将那三人丢弃在这了,而最终我坚持的结果,亦是一样,三人终还是没逃脱厄运。 听到盛世尧在问周通那血池里伸出手的具体情形,我敛整心神,知他是想到庄聿那边了,他们不正也是碰上了无数只手从墙内伸出,拽了人就往前拖。现在祭台也出现了人手,那不就是印证了之前盛世尧的猜测,那条通道亦是通进古城的,而庄聿与简宁一可能就在不远处,只是,他们会在哪?地底下?血池通往的肯定是底下,会否我们现在所踏的地方,其实是空心的,下面有一个修罗炼狱? 想也知道那血池肯定是不能去尝试的,他们两人还说有看到那手在往上爬,不知会不会有什么追上来。盛世尧沉令大家尽快离开此处,危机似乎已经铺天盖地而来。终于是进到了宫殿,我首先感觉到了森然气息,在这种氛围下,没有人开口,五人先后距离都靠得十分之紧。除去我,他们几人的枪都早已上膛。 盛世尧说,这王宫内院他其实并无深入过,只到过宫殿正门前。他说这话时清冷异常,我立即了悟其原因,童年不被滇王尝羌喜,没人将他当成是王子,即使经过魔神蝙蝠王的认可,他仍是没有资格住进这王宫内院,反而却只能终日与那蝙蝠为伍。 握了握他的手,以示安慰,微带沉闷的声音传来:“我没事。” 与那次去魂城不同,最初的他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不会有多的感慨,但这次,他清晰记得那一世,也自然记得自己在这座王城度过的岁月。到底在坚韧背后,他也有普通人的情绪。 想起那次庄聿所述巫师尧童年时的经历,说他在小时候被送进蝙蝠王洞穴,这个洞穴是魂城那个吗?那宁城与这滇城应该相聚也不会太近吧,他若长时间都在洞中,恐怕连到这个王宫大门的机会都很少。不知后来他又如何当了滇国的巫师,却又长居在宁城的。 在那时古滇国崇尚巫术,巫师与巫婆应该地位都十分崇高。 念转间,听到旁边在唤盛世尧,我们一同走过去,听到刘悦在说:“尧哥,你看看此处可有机关,否则我们就走到头了,没法穿过这宫殿再进内了。” 盛世尧观察了一阵,松开我手说:“让我来。此处机关与滇岛地宫完全一样,是九宫格走势。”这倒是提醒了大家,庄聿在滇岛建造了一座地下宫殿,定然是参照这处王宫模式。 听到周通恍然而悟了说:“难怪,我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原来是这壁和顶与地宫一样。真奇怪,那庄聿怎么就复制了个顶和墙,其它构建却又不同呢。” 犹记得盛世尧在解地宫机关时的英姿,所以当传来砖石移动声并没惊异,只凝定他身影,看他身形快速掠动。上次是墙上解开机关,远处的黑石塌陷入出现洞口,这次却是整面墙移开,所以这结构并非是上下两层,而是前后的。 古时大户人家都有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形容,更何况是王家别院了。穿过正宫殿,应该就属于是后宫区域了吧,灵仙池说是在王宫背后,是否还要穿过此界域呢?彷如走在迷宫,我们绕过一个又一个长廊,都走不到终点,沿路经过几处规模不算小的建筑,都进去看过,全是封闭式的,没有可走的后路。 实在是累了,找了处空地坐下来休息,算算时间,我们从抚仙湖上下来到这,起码有一天时间了。其实现在他们与我情致一般,身处黑暗境内,不见天日,区别就在于能比我多看到同伴,而我只能看到盛世尧一人。应是我们都满脸疲态,盛世尧决定在这露宿,等大家都体力恢复了再找出路。 这种地方没人会完全放松警惕,尤其是之前周通和六子已经遭遇了那血手之险,危机感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所以我闭了眼,听到旁边喘气声都仍沉重,更别说打呼声传来了,显然大伙都睡不着。就在这静寂中,布谷鸟叫声又一次传来了,这才想起之前我们在外围听到布谷鸟后,发现现代机翼残骸,但却并没留意到有鸟飞声,这时单调音再起,一下就觉得阴森与诡异,是这种鸟跟着我们来了吗? 六子微惊地提议:“尧哥,要不要对空放一枪,把这鸟给吓走啊,这叫声听得寒碜啊。” “最好不要,你开的一枪,很可能会把凶猛怪物引来。” “啊?会有猛兽?我们一路过来并没遇上啊,除了血池那里出现的怪手。”周通惊诧而问。盛世尧低沉而道:“一个可供呼吸生存的地方,没有活物是不可能的,必然隐藏在某处未出动。而以魂城的经验,这些动物都有可能基因突变而变得比原来强大数倍。” 听他这么说后,都罢了开枪惊鸟的心思,任由那布谷鸟在某处一声接着一声而叫唤。但听着听着,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好似每一次的叫声不是来自同一只,方位不同,声质也不同。看到身旁的盛世尧坐直了起来,似乎也在侧耳倾听。 下一刻,他沉声而令:“立即找一间房躲,我们可能被这种布谷鸟包围了。”同伴默契的配合,没有人会提出疑问,第一时间就听令拔身而起,我在他的拽动下紧随步伐。当我们跑进最近的一间建筑,门被关上时,立即听到扑腾撞击声在门外。 “它们全都息在那门上了!”刘悦惊呼出声,“快,那边还有窗开着,有飞进来了。”脚步疾冲而去,盛世尧也掠过了身旁,并丢下一句:“压紧门,千万不要被它们撞开。”我用背抵住木门,时能感受到那鸟撞击上来的力量,很明显不会太小只。 几下异响后,听周通在说:“尧哥,进来了五只,怎么办?开枪射死吗?” “不要开枪,用鱼箭!”对啊,我们还有鱼箭这个小装置武器,这是无声而发的。簌簌几箭射出,有物重跌在地,突闻耳旁传来刘悦惊喊:“小心!”我心头一紧,以为是他们那边出了状况,但两秒过后感觉左侧方有股劲风袭来,我因为要用身背抵住门防止被外面的鸟给撞开,所以不能去躲,只能条件反射地抬臂去挡。 “啊——”一声尖叫,来自刘悦,紧接着就是听到周通喊:“阿悦!”心中一沉,难道刘悦为救我被那鸟咬伤了?有人冲了过来,脚步沉重听了就知是周通,“阿悦,你有没有怎样?”我茫然而寻他们位置,就在不远处,可我无法过去,门上少了刘悦支撑,已经渐渐吃力,外头还在前赴后继地一下一下撞过来。 突听周通疑问:“阿悦,你肩膀被那鸟咬了,怎么不出血?” 果真是刘悦代我受了鸟的袭击,绝然没有想到她会在关键时刻来救我。那方盛世尧已经在沉喝:“周通,先去抵住门,小小要吃不住了。”确实如此,我已经快被撞飞出去了。等周通上前抵住后,顿然又减小了压力,这时盛世尧快跑了回来,伸臂抬过我头顶,乒乓两下敲击,好似用什么把门给封上了。 在敲下第三根时,他就叫我让开了去,不用问也猜到定是找到了封板之类的东西,把门窗都给封死了。等情势暂时稳定下来后,盛世尧走过我身旁俯身蹲下。 正文 245.刘悦的心殇 隔了片刻,听到盛世尧在问:“刘悦,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转而我就想起刚才周通的疑惑,是指刘悦被鸟咬了没出血这件事吗?还不知她伤得重不重。周通在旁茫然而问:“尧哥,这是怎么回事?衣服都被那鸟咬破撕开了,口子也有,怎么会不流血?” “因为她这具身体在冰室中存放了两千年,早已不是正常的活体。” “那意味着什么?”周通又问。 “意味着她现在除了魂是活的,身体机能全都是死的,变成了真正的借尸还魂。刘悦,之前你假装在我们面前正常饮食,是想掩盖这些事实吧。你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了,对吗?” 当人的身体机能都死了后,按理人也就死了,但刘悦却活着,因为她的魂进驻了这具应宁身体内。可是又无法改变应宁身死千年的事实,不像他们原来的再生,都是在刚死时被盛世尧所救,身体机能还没覆灭。所以两者区别很大。 刘悦沉默半响,才幽声道:“你们不是都已看到了,还来问我作什么?我现在就是个怪物,不会痛,没有知觉,再漂亮的一张皮,都也是具尸体,而非是人。” “阿悦!”周通突然震怒低吼,“你胡说什么,你是人!会有办法的,尧哥在,一定有办法救你。”转而又对盛世尧说:“尧哥,你快想办法救救阿悦,或者有没有可能把她的身体换回来呢。”六子出声否决:“老周,你糊涂了啊,刘悦原来身体不能用了,上回你不是也看到了,那女人流出来的血是黑的,再说她也不在这,你要尧哥怎么帮刘悦换回身体呢。” 没错,刘悦与应宁的身体互换,显然是不可行的,否则当初也就不会两人魂居对方体内了。以此看来,就是无论是应宁还是刘悦,虽然活过来了,但都存在着根本性问题。应宁因为被蛇咬魂气散开缘故而不得不回去魂城,刘悦则成了没有知觉的。 盛世尧给的答案是:“等这次出去再说吧,现在来讲这些都无用。”确实如此,此处一共就我们五人,即便他有能力帮到刘悦,也没适合的身体让她转魂,一切得等此水下古城之行结束了再来筹谋。刘悦虽然被咬了口,但伤不见血,似乎并不严重。反倒是眼前的危机尚未解除,据他们描述说那些鸟已经将这整间屋子围得水泄不通,并且还在一只只贴上来。 也不知哪里飞来这许多的鸟,且还对人展开攻击。隐隐明白鸟群袭人是与祭台煞气有关,即使再温和的动物,都变得凶猛,因为煞气致以疯狂。另外王宫内漂浮的幽魂,定也是其中一个因素。目前我们得想办法如何击退这群鸟,否则即便它们不冲进来,也会把我们困死在这里,随着鸟群的越来越多贴在四周门窗,空气中能供呼吸的氧气逐渐稀薄了。 若是就此被这些鸟群给困死在这里,那真叫不甘心,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最坏打算用枪开血路冲出去。除去我眼睛看不到,其余的人都在屋内搜寻可有密道,一般王宫内院都会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暗设密室。可搜找了好一会都没有发现,已经清晰听到那被封死的门在汩汩作响。我直觉抬脚要奔去门口再用身背抵住门,可忽然身后传来谁的惊喜呼喊:“尧哥,好像在这。”下一秒我就一脚踏空,往下直栽而下。 幸而并不深,很快就落了地,但还是重重摔在了地上,暗恼机关怎么会如此巧刚好在我脚下的。很快顶上就传来异动,抬头而见一道身影跃下,不用说是盛世尧,因为我也就只能看到他。他下来后蹲身扶住我急问:“有没有事?”我摇了摇头,除了腿有点扭伤,屁股有些疼外,还行,就是受惊不小。 紧接着周通与六子以及刘悦也下了来,周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小妹,对不住啊,不晓得那机关一触动,暗道门是设在房间正中央的,害得你摔了下来。” 我苦笑以对,其实也不能怪他,主要还是我看不见所致,否则早就看到前方出现窟窿了。在将顶盖遮严实后,危机总算解除,哪怕外面鸟群真的冲入房内,也不用怕了。底下这空间,确实是条暗道,六子往前探了下,回来说曲折不断,不知是通往哪里的。 既然进了来,没道理等在原处,于是大家一起向前。走过一段路,就觉他们顿了顿,然后再走,在第三次顿步时,周通开口:“尧哥,我知道了,这条通道是连通每一间房的,你们看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个类似口子的石板。也不晓得当年的庄聿存了什么心态,在自己后宫下面挖上这么一条通道,是秘密监查自己的众妃子吗?”讲到此,他啧啧了两声戏虐了道:“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呢,他的后宫生活可真是忙碌啊。” 我蹙了蹙眉,倒是没去想这些,古时君王妃嫔众多纷纭,庄聿前世乃一国之王,没七十二妃那么夸张,应该也有不少妃子吧。心中不由对简宁一感到同情,这种曾为君王的男人,不但权欲心重,对女人的征服欲也强,如此想来,他对简宁一还有几分真心在? 耳旁却传来盛世尧的低述:“不是你想的那样。滇国大王只能有一位大妃,聿在两千年前也只娶了一个女人。所以这王宫后院并非是供给所谓的妃子住的,大妃的寝宫与王的毗邻,其余的宅院都是分设给王室成员居住。这条底下密道确为监察所用,是针对滇国重臣,以此来巩固政权。这算是为王者的权术吧。” 原来是这样,密道用途虽雷同,但还是比较能接受后者,否则就把庄聿与荒淫挂上钩了,也为简宁一觉得不值。其实现在我们只需随意打开一块石板,就能上去离开,可那群鸟从外围一直跟我们到王宫,显然是闻到了人的气息,恐怕只要我们一出去,就会再次引来。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暂时走在这密道内,也可看看密道尽头到底通向的是哪里。 但不得不说,这条密道委实是长,也足可见这座王宫内院的面积范围是有多广。途中周通问起不知道哪间是滇王的寝宫,我抿唇而笑,知道他是好奇想看看庄聿前世居所,但是刘悦立即就冷声埋汰了:“有哪个皇帝会在自己寝宫也做监控的?” 很浅显的道理,不光是滇王,包括他的王妃寝宫也不大会有,因为这种监察的事,他不可能全亲力亲为,必然是派遣的身旁亲信去做。那这世上还没哪个男人愿意让别个人来窥看自己老婆的私生活吧。所以当走过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发现石板时,就大致能了解是到了后宫主心位置。这一路走,耗时又耗体力,原本打算休息的,也没休息成,反而变成是大逃亡。 五人中属刘悦最气虚,在狭小的空间范围内,呼吸只要稍重些就能听得真切,而她的呼吸沉重得有些反常。终于周通忍不住提议歇一下吧,盛世尧没反对。其实我能感受到他的急迫,恨不得立即找到那灵仙池,然后帮我恢复光明,可是常常事与愿违的事很多。 就比如刘悦,她确实有些不好。盛世尧为她诊了次脉,让她拉开衣服看肩膀处的伤口,我看不到伤情,却能从周通的惊语中辨别:“怎么整个肩膀都发黑了?”不见刘悦应答,他又问:“阿悦,为什么不早些说呢?早知道就让尧哥早点给你治了。” 就在这时,刘悦突然间就爆发了:“刚才已经说过了,我没知觉,变成这样我毫无所觉。我就是个怪物,你还要怎样?一遍又一遍提醒我与你们的不同吗?” “刘悦!”盛世尧沉喝,“周通对你只是关心,你没必要这么敏感。在这里,没有人把你当怪物。还记得你跟着我的第一天,我对你说的话吗?” 从不敢对他有微词的刘悦,这次竟然不买他的账,以无限悲凉的语调幽声说:“尧哥,你说得每一句话我都不会忘记,你说,永远不要妄自菲薄和看低自己的价值。为这一句话,我努力而艰苦地跟着你的步伐,可是有时候并非是努力就能行的,应了那句老话,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强求不来。当我再次睁开眼,魂回人间时,我就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已不可挽回,我明白了一句:覆水难收。而我这幅残样,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甚至连活着都称不上。谁知道哪一天老天爷又会收了我呢。” 一番话下来,静默无声,连周通也闭了嘴。刘悦话里话外的意思,我虽是睁眼瞎子,心却不盲。她对盛世尧的感情,是崇拜也好,是景仰也好,都是深种。她是最早跟着盛世尧的人,从他的少年到现在中年,历数过来,比周通和六子的时间还要长。 而此刻,即便她活着回来了,却因为身体的不属,整个人都被绝望淹没了。 正文 246.怪手 沉闷的氛围内,弥漫开的是悲忧,这几人里大家都为刘悦感到忧心与难过,但谁都没周通痛。亲眼目睹过他曾经那么悲伤而又绝望的以为刘悦不会回来了,当真的回来时,他激动到几欲落泪。这时刘悦突然发脾气说丧气的话,自然没人会与她生气,她也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在心底悲绝溢满时发泄嘶吼出来。 盛世尧说:“老天爷不见得会收你,但你自己作践自己,没人能帮得了你。” 我不由额头冒黑线,这人讲话还真不知道婉转些的,但知这时最不宜开口的就是我,所以沉默着没有去相劝。刘悦没有再出声,只闻轻细的声音传来,应该是盛世尧在为刘悦处理伤口,并为她再次打入针剂。但身体机能丧失了,恐怕血清与抗生素这类针剂对刘悦也无效。 之后大家都默然不语,盛世尧坐回了我身旁,重新握住我的手轻靠在身后的墙上。能感觉到他心有浮动,明白他话虽说得不中听,却是真的对刘悦关心。轻叹在心中,祈愿这趟水下之行能够顺顺利利,消除掉我身上浊气,也化解他的魔性,然后安全着陆,为刘悦寻觅良策救治,那样一切都是好的。 可往往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一回事,连我自己都没那个底在。煞气布满的天祭台,满是幽魂漂浮的王宫,成群结队疯狂了的布谷鸟,还有血池中的血手,这些无不在指示着前路险恶万分。脑中胡乱想着事,不觉间旁边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并不是盛世尧,而是不远处的那三人,他们好似已经都睡了过去。 我微动了下,就听盛世尧传语过来:“小小,别动,环境使然,他们都没睡熟,你一动就会惊醒的。”我立时静止不动了,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去,心念划过询问:你为什么不睡?他只道:危机未解,必须有人守着,你若是觉得累,也闭眼休息吧,有我在的。 若不是眼睛看不见,其实我很想让他也休息片刻,可最终我还是听了他的,闭上眼敛去杂念沉定。没法实际的帮上门,那就最起码不要拖后腿,保持体能最重要。 其实睡也睡不踏实,迷迷蒙蒙中感觉到盛世尧将我的头拉靠在了他肩膀上,但却觉并不舒服,因为他全身肌肉都绷紧,随时全神戒备着。当是眯得半刻的,就觉他在推我,随后是他沉暗的嗓音在说:“快都醒来,有情况。” 我昏沉着坐起,片刻晃神懵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盛世尧拉了我起身,嘴上沉令:“你们三人快跟我走,有不明物进到这通道内了。” 仔细听了听,起初没听出来,但隔了两秒,好似真有一种怪异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又是什么怪物吗?没人顾得上询问,拿上东西,就在这密道内奔跑起来。但空间的狭小,速度有限,加上刘悦有伤,六子腿不好,好几次都撞到两壁。 突闻一声惊呼从后传来,身旁盛世尧向后掠去,只丢了句话给我:“你先跑。”我知道定是他们三人遇上危险了,他要回去抢救,我若留在原地,不但帮不了,也可能会遁入险境,他就要多救一人。所以尽管心惊,但都埋头向前狂奔,庆幸这段路都是直的,否则我就要狠撞在墙上了。一口气跑出百米,身后都听不到动静了,我才放缓脚步下来。 但还没喘口气,就觉斜旁有人拽住了我胳膊,侧目看了看,一片黑蒙,明显不是盛世尧。于是我出声问:“是六子吗?”周通定要照应刘悦,一般这种时候就只会六子来管我。但旁人却不说话,把我拽着继续往前。过了会,另一侧也有人抓住我胳膊了,我又问:“周通?你们赶上来了吗?盛世尧呢?他怎么样?” 可依旧没人应我,不由心中存疑,怎么回事?他们是不能说话了吗?到底刚才遇上了什么危险?向前快走了一段距离,当又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时,心里发毛,感觉不对劲了。 我忽略了一个致命性的问题:就是这条密道狭窄度,最多能两个人并排而走,若左边先抓我胳膊的是六子,右侧后来的是周通,三个人怎么可能并行?难不成是密道变宽了?不对,我的直觉感官能判断出拽在我胳膊上的手是平行的,就像是与我隔开了几十公分距离,伸过来拉住。略一迟疑,抬手向旁,很快就触碰到了拽住我胳膊的手臂。 倏然间全身僵硬,手也缩了回来。那不是周通和六子的手,也不可能是刘悦的,冰凉无比,完全没有温度。这个密道内难道还有别人?立即口中厉声怒喝:“快说,你们是谁?”手上用力去甩脱抓拽的手,对方不察被我甩开了去,疾速拔出腰后的影月横向而划。 因为看不见,不知对方是谁,也不明拉拽我向前是何意,若一上来就伤人不大好,所以影月挥开只起威慑作用,不在伤人。一般正常情况下,对方会躲闪缩手,可是等我刀刃触碰到那手臂时,竟然僵直不缩。影月何其锋利,只要力量稍微带过,就会划伤。 而在影月触上时,那手臂不但没退让,反而迎了下去,当下就被影月直接削断,应声落地。这一下把我也惊到了,但随即意识到手臂都断了对方也没痛呼,难不成是不能说话的哑巴?正惊异间,胳膊又被人抓住了,而且这次不光是一只手,是两只、三只...... 脑中截然想起庄聿与简宁一的遭遇,通道中,墙内伸出无数只人手,将人拽动前行。我此时,不就与他们一般吗?顿然明白之前的不合理由来,只可两人平行的通道,却分从两边有手来拽我胳膊,不是通道里还有别的人,而是这些手来自两旁的墙壁。 想明白后,我再也不去顾及,挥舞手中的影月,扬手间撞到好几只墙手,在挣脱开桎梏后一边跑一边大喊:“盛世尧,你们快来!”心中早已暗沉,我这边发生了如此诡异又惊险的事,已经不是一时半刻,可他们还没赶上来,定然是他们也遭遇了这些人手攻击,甚或是别的危险事物。要怎么办才好? 不知是否是我太勇猛,一路砍断许多怪手,到后来那些怪手好似怕了我一般,纷纷缩在两旁不敢再来抓。很快就意识到,它们怕的不是我,而是影月,只要将影月递过去一些,怪手就会缩进墙里。发觉这个窍门后,我倏然止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使得这些怪手惧怕影月,都不能再一个人独自逃跑了。 一咬牙回身而走,当真是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像现在这种情形,因为看不到,也不去脑补那场面,所以并不会太害怕。反而是有股信念,我要拿着影月回去救他们。 脚下越走越快,到后来是撒足狂奔,沿路听到砰砰闷响,心沉之极,开枪了!不知他们遇上了什么。当跑回去两百米后,依稀能听到惊呼声,其中犹属刘悦叫声最尖锐,也最容易听到。大致已明白,他们与我一样遇上了这群怪手,因为我仍然能感觉到两旁的怪手在蠢蠢欲动,想来抓我,却又惧怕我手中的影月。 快奔上前时,第一时间就看到盛世尧冲了过来,沉怒质问:“为什么要回来?”我迫不及待说:“快!快拿影月过去,这些怪手怕影月。”将影月刀柄往他手中塞,他没有犹疑地握紧,但几乎是同时,那些怪手就伸了过来,不但拽住了我,还拽住盛世尧。 怎么回事?它们怎么又不怕影月了?盛世尧将影月又再塞回我手间,奇怪的事发生了,原本伸来的怪手又都缩了回去,难不成必须是要我抓握了影月,才能令他们害怕? 时间紧迫,不容多思疑,盛世尧扣住我手腕将我带行向前,他们三人在与怪手对抗声时而传来,在盛世尧一口一个指令下,我准确地砍断了抓住周通三人的手臂。然后五人紧靠成一团,由我不断向两旁挥动影月,震慑退那些怪手。 “你们有没有受伤?”在控住场面后,我询问出声。周通回我:“我们还好,就是被抓破了皮,尧哥比较严重,替我们挡,背上都被撕开口子了。真不知道这些怪手,怎么有那么大的力的。”盛世尧沉声说:“我没事,暂时别讨论这些,先摆脱它们再说。” 我心中暗暗吃惊,周通这话的意思是,他们碰上的怪手还攻击人?可是刚才抓我胳膊的,只是拽着我向前,并没有对我实施攻击啊,就是我用影月反抗,对方反而还迎上来。怎么回事?是我们所碰到的怪手不同,我遇见的是性情温和的?这太怪力乱弹了。 由于五个人要抱成一团了走,所以不可能再狂奔,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了很长一段,周通开口说:“尧哥,这样下去不行啊,这怪手根本就不走,它们在跟着我们。前面也被占据了,这两边墙里到底有多少只怪手呢?” 正文 247.人体怪物的由来 这问题我也想到了,怪手惧怕影月,却只是不敢上前来抓或者攻击人,但没有丝毫退却之意。若是一直被它们跟着,万一通道到了最后是死路,岂不是把我们给围困在死角里了? 盛世尧立即下决定:“往回走,找到任何一间有顶盖的房上去。”我也如此想,也不知怪手为何会从墙里伸出来,此时只能向上层躲避了,之前那鸟群容后再想办法应付。可等我们转身时,听到六子惊喊:“你们快看!” 我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但听到刘悦惊恐的抽气声就在耳畔,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只闻周通惊惶不已地说:“小妹,那怪手从墙里走出来了。” 啊?手怎么可能走出来?不对,是他表述有问题,果然听到盛世尧在说:“墙里的都是人,全都在穿墙而出,墙面融化掉。快走!”没有退路了,只能继续向前。到后来,都能听到身后步步逼近的脚步声,且声势越来越大,盛世尧让大家不要回头。可即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那层层而来的压迫感,越来越浓烈。 “到头了!”我听到了六子绝望的呼声,心沉到谷底,已经隐隐感觉这群怪物不会再对影月买账,甚至我怀疑它们是有意把我们赶进通道尽头的,只等最后的厮杀。还在行进中,盛世尧沉喝:“周通,用鱼雷炸开那墙,我来掩护你。你们三人抱作一团。” 说完他就与周通脱离开我们向前,我反转过身,将刘悦与六子掩护在后,却听六子说:“好像影月没用了,它们还在逼过来。”如此,我们只能一点点的也往通道尽头退。 当那方传来“卧倒”命令时,我被两人一同拽倒在地,随而就是“轰”的一声,一股气浪从我们身上卷袭而过,接连栽倒的声音此起彼伏,应是带翻了不少变成怪物的人。不用他们描述,光这种光景,只凭想象这些人不可能是正常且活着的,定是受了此处的某些影响变成了这样。如果有思维还好一些,没有思维更可怕,它们完全就只会遵照一种机械模式在做。 “裂开了!六子,阿悦,小妹,你们快冲过来,我们合力把这里撞开。”周通在急喊,我们没有犹豫从地上爬起,朝着那处奔,我有影月在手所以垫后,但凡有怪手伸来去拉拽他们,就直接削断,决不手软,到后来我都砍到眼睛红了。在众人合力下,被炸开的口子终于推倒,我们立即冲出通道。感觉眼前似有白光闪过,原本黑寂的世界,竟然又有了模糊光影。 并且进到的空间,明显比之刚才大了不少,不再狭隘。更惊奇的是,那群本追在我们身后的怪物居然没有跟上来,好像以通道口为界,全都围堵在了那里,却没有一个跨进来。 大伙都不解,这是为什么?难道是我们现在所处的空间,有什么比之更强大的东西令它们惧怕,不敢越雷池半步?突见盛世尧身形窜了出去,竟是疾速掠回那通道口,我们都惊呼起来,可看他在那洞口闪过后又快速回来,耳旁传来周通震惊的呼喊:“啊!都化掉了!” 什么化掉了?拼命想睁大眼去看,可别是盛世尧出了事,但见他身影已经回到跟前,低念了句:“原来是这样。”之后才知盛世尧刚才跑过去是拉拽了一个怪物进到此空间呢,就在它进入的瞬间,从头开始逐渐化成一滩黑色粘稠液体。是空间介质对它们有致命伤害。 经他们形容,这些从墙内走出来的怪物,全身糊满了黑浆,只可看出人形,面目都全非,包括伸出来的手,也都是墨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在墙里面,就算有不幸遇难者遁入到这水下之城的空间里,也不可能会有这么多啊,就刚才那数百米一路过来,起码有成千上百个人被堆砌在墙体内。 心中有个离谱的念想,就是这群人是两千年前的古滇国人,他们因为某种原因被君王造通道时糊在墙里面了,但不明白他们为何会不腐化,然后又变成了这种没有思维的怪物。 还有,既然这个通道出现这种怪手,那庄聿那边遇上的应该也是这种类型的怪物才是,他那条通道会在哪呢?直觉应该是靠得近了。 回神间听到他们在问盛世尧是怎么回事,他低声而答,与我猜测却有很大出路。他说这些人并不是被古滇国君王堆砌在墙中的,而是本身在这座城里的滇国人,他们因为某种原因分为两批,一批沉进湖底某处,就是之前说得谜团之一:抚仙湖下人体库,水下尸体均呈现倾斜状,男尸前倾,女尸则向后仰,并且随着水流自然运动,如同活人一般。这个我们还没看到,但已可肯定,不是杜撰,是真实存在的。 还有一批就是在这王宫地表层下的泥里,他们身上因为沾染了那种黑岩浆一般的物质而不腐,平时就如沉睡般永眠地下,而在刚才,触动他们纷纷醒来,然后积聚而来。这是从他最初听到动静的声音而辨别出来的,他听到的是由远及近而来。 周通不敢置信地问:“尧哥,你是说它们能在泥土层中走?然后又会穿墙术?这都变成了什么怪物啊,这么强大。”盛世尧否定:“不是它们有什么异能,而是那层黑浆在起作用,可以腐化地表层的泥石,所以通道的墙壁再坚固,也变得那般容易融化。而这空间的介质,刚好能克制那种黑浆,只能说万物相生相克。” 本来周通还想开口询问,被刘悦喝断:“好了,别再研究那怪物了,还是查探下这个地方吧。你们看上方分点了四个火簇,是不是又是那万年不灭灯?这火光亮得很是怪异,竟然能将此处照到通亮。”我直觉抬头,刚才进入这就能依稀看见光影,所以很快找到了刘悦说的光亮点。现在我已不会再觉惊异了,时而看不见,时而能看到些,是与空气中介质有关。 就像是两缸水,一缸清澈,一缸浑浊,在浑浊地自然是视力如原来般什么都看不见,而到了清澈地界则就能暂时洗去眼睛处的浊气,让我看到模糊影像。 在我思绪转动间,周通已经想办法爬到上面,过了片刻后道:“这不像是万年灯,好像就是普通的灯油,能明显看到灯油线在燃烧后下降的。”如果是那鲛人油膏的话,应不至于使用这么快,否则要如何点上万年。但假若不是万年灯的话,那就诡异了,意味着这四簇火是不久前点上去的,那就是说在我们来之前,有人到过这里了,或者,不是人。 我宁愿相信是庄聿与简宁一他们脱了险也抵达了此处,而不愿去猜度另一种可能更危险可怕的生物就在近旁。刚才从他们口中已经得知此处是个约一百平方米大的溶洞,四周除去被我们炸开的通道口,再无任何旁门。怪物们在焦虑无果后,就又回到了墙内,但能想象到,那被它们破开的墙窟窿是不可能再还原了。 六子提议要不咱们还是从通道出去,被周通损他不动脑子,那群怪物极明显是闻到了人类的气息才从地表层里纷涌而来,只要我们踏出这个它们害怕的空间一步,相信数秒之间就会再回来。然后下一次,可就不见得能这么顺利跑进这处了。 显然,回走进通道是不可行的。当时盛世尧是不得不那么决定,即便是能逃过这群怪物的追击,回到地面,也会再遇布谷鸟群。这个王宫从地面到地下,都是危机四伏。 我把影月递给盛世尧,既然无路可走,那就自己开条道出来吧。在两番逃亡中,之前我们带的铁铲之类的工具早已不知丢在何处了,除去还有医务用品和武器以及一些食物外,其它的都已经没了。我是猜测此处可能会有什么机关之类的暗门,但面积范围大,要盛世尧一一去搜寻,非常耗时。万一再有什么不怕此空间介质的生物从那通道而来,那就是躲无可躲。 时间紧迫,尽快远离通道威胁区域为上上之选。所以盛世尧接过影月就走向一边,狠力凿在壁上,没几下就凿出洞来,可突然间他停住了,对旁急喝:“快找东西来,把这堵住!外墙是沙层!”倏然而惊,沙漏机关是古时最常见的一种,只是怎么也没想,会在这个有一百平方的空间外层铺设沙层,那得需要多少流沙呢。 模糊中只看到有人影在跑来跑去,可是很快六子就叫开了:“不好,这块石头也裂开了,有沙子在灌进来。”原理很简单,原本墙背后是密封着的,在不凿开墙洞时,这些沙粒都是密度满满的挤在一起不会运动,可当有一个洞口启开,沙子从内滑落,密度就开始改变,然后沙粒产生了力的作用,对我们现在所处的石壁产生挤压。 看似极小的沙粒,当无数颗聚集在一起挤压,那力量就非常巨大。 而我们毫无办法去杜绝,只能亡羊补牢地拿东西去堵,可哪里有用,堵了这处,那处又漏了,须臾之间,流沙声簌簌而下,我都能感觉到顶端也有漏下来。 正文 248.再遇裂层 最怕的是,上层顶端若不牢固,突然被流沙层挤压崩塌的话,那么我们五都将被淹没。 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数分钟后,顶上正中位置果真轰然塌开,我则刚好站在那附近,无数沙粒兜头淋下,将我扑了满面。身后伸来手将我拽过一旁,听到盛世尧在问:“没事吧?”沙子迷进了眼,完全睁不开。就在这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叫,然后好似有什么从那顶端塌开处滚落了下来,那声音很明显,是个重物。 六子出声惊问:“那是什么动物?”他话音刚落,砰声而响,有人开了枪,接而周通道:“不管什么动物,都来意不善,先射杀了再说。”这期间盛世尧用水在为我洗眼睛,大部分沙子都已洗去,可以微眯开眼线了。所以刚好看到一个庞然大物也从空中坠落,枪上膛声传来,出于某种直觉使我喊出:“先别开枪!” 当那重物重砸在地时,身旁盛世尧轻疑:“是人?”我心头一动,直觉果然没错,看那与流沙一同坠落就觉像人的身形,而等听到周通惊呼“简宁一”时,我更加确定自己直觉没有错了。因为之前已经怀疑那四个火簇是他们点燃,证明他们到过这里,所以很有可能他们就在这附近,看到人形坠落时我脑中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人。 是直觉判断也好,是预知能力在启动也好,总算没有误伤了简宁一。这一摔没把简宁一摔昏,只是垂倒在地起不来,沙砾全都落在她身上,不过须臾,就把她给埋了一半。连忙冲上前,将人给拉到旁边,听到简宁一苦笑着问:“你们怎么也到这里了?” 盛世尧反问她:“聿呢?”简宁一默了下,说:“我不知道。”大伙都不由疑惑,他们应该是在一块的,怎么不知道庄聿去哪了呢?但眼下没时间去多问,盛世尧只问她上面是什么情形。简宁一回答说上层也是个密闭空间,没有这里大,只有五六十平方,也在漏沙,刚才已经没到她腰间,让她没法再动了。而沙层中有不明物在爬动,突然间某处沙粒以飞快之势向下陷落,从而带动了她那处的沙子也流动,直接把她给推向了那缺口,从中掉落。 听完她所述,盛世尧立即沉令:“分别从从四个角落的火簇地方凿洞,我们去上层。” 当下几人做成人梯,由盛世尧在最上用影月凿洞,很快四个角都有沙砾快速流下,这样一来,我们脚下堆积的沙层就越来越厚,满上来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没过一会就到了我们的腿弯处。“现在从那缺口处上去。”盛世尧再次下指令。 我们这才发现,那原本是沙砾漏下最多,也就是简宁一从那处跌落的地方,此时却是已经不再漏了,好像上层的沙砾都从四个角分散了开漏,这中间位置就空了出来。同样以人梯方式,三个女人先上,我眼睛不方便留在最后,简宁一虽然摔得满身是伤,但坚韧地爬起来要求她先上去,原因是上面环境她熟悉。 于是简宁一最先爬上,接下来是刘悦,到我时,她们在上面同时拉住我手臂往上拽,很容易就到了上层,再将六子和周通拉上来,独剩盛世尧一人在下。我突然想到,此处是中间位置,旁边也没依附,他又不可能有轻功,要如何上来? 趴在洞口向下去看,可眯着眼寻不见他身影,不由急了,拉着旁边的周通问:“他人呢?”头顶传来周通疑惑的声音:“我不知道啊,刚才尧哥在底下顶我上来的呀,我还想用咱们的衣服扭成一股绳子,把他拉上来的。”突闻身后传来盛世尧的声音:“我在这。” “尧哥,你怎么从那边上来了?”周通回头惊异地问。 盛世尧反问了句:“不从墙边爬,我怎么上来?”边说边迈过不算厚的沙层,走到这边,拉起还趴在地上的我。我顿时明白,他早就设想好了,把我们都送上来后,再从墙边的洞隙用缩骨功独自上来。踮起脚去摸他头顶,果然发上满是沙粒,连忙帮他拍去。 到这时已然明白他作出这个决定的缘由,底下一层有近百平方的空间,上面只有五六十,只是下层的一半,那么沙子总是自由落体向下坠的,就算这一层有满层的沙,流到底下也至多是堆积一半空间。相反我们在这层,即使墙面仍有沙粒在流入,但也有时间来思考对策。不至于立即就被沙层掩埋,这时盛世尧才仔细问简宁一关于庄聿的去处。 原来,他们俩之前确实已经到了底层。但他们比我们呆在底层的时间长多了,已经足足有一天,两人完全找不到出口。问她是如何进那空间的,她也是茫然回说不清楚,当时她被怪手最先拽走,庄聿后来追上来,但却只是与她一同被怪手拖走,到某处壁层时,眼见要撞上去,却是完全没感觉抵挡到什么,然后就进到了这个空间,而那群怪手也就消失不见了。 庄聿当时就回身察看那进来的位置,发现就是坚硬的石壁,不可能洞穿而过。其余的人没有再进来,不知生死,而他们就此被困在底层,期间庄聿也尝试各种方法,但都徒劳。就在无望气馁时,突然四周自燃起了那四个火簇,在火光照亮整个空间的瞬间,只感觉一种扭曲了的磁场效应对他们身体起了作用,然后简宁一就到了现在这个上层空间,庄聿不知去向。 她在这里喊破了喉咙,也没听到庄聿应一声,原本以为他还留在原来的空间,可刚才她跌落下去后,却没发现他。整个事情听起来是十分匪夷所思,怎么人会突然穿墙而过,又会突然穿梭在上下层之间?明明这其中的间隔物都是实质的石层。 突听盛世尧询问简宁一:“当时你跟聿是不是没站在一起?”简宁一回答说是,她正在右侧方,而庄聿在左侧。随后盛世尧轻念了四字:“空间裂层。” 我脑中骤然一亮,立时顿悟过来,与孤岛洞穴一个道理,空间裂层造就了这一切。这个裂层的范围不但包括这上下两层或者多层,包括通道都在内,所以简宁一与庄聿在被怪手拉进底层时没有撞到任何实体,回头寻找却并无缺口。后来两人分开,由于所站方位的不同,也就进到了不同的裂层之内。庄聿定是就在周围的某个裂层之中。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触发了裂层的启动?而我们又为何没有遇上? “是时间。”盛世尧说,“它的空间扭转,是按时间来的。我们在这个时间限度内,所以没遇上,所以等下万一出现类此情况,我们也被分开了,大家都不要急,当时间终轴转轮转到,就会重新启动裂层,我们就会回到起点。” “可是,起点是底层或者通道内啊,底层灌满了那许多沙,通道内又有怪物。”我提出了质疑,盛世尧默然,我又道:“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多少时间为限度。” 这个盛世尧倒是为我解了惑:“从他们两次发生空间扭转的间隔时间来看,应是十二小时为一次,就是无法确定空间裂层是有几层,层数越多,代表时间终轴也长。” 这番话,无疑在众人心上都添了层阴霾。问过简宁一与庄聿分开时间大致有多久,这样也可计算下次空间裂层再次扭转的时间,她说差不多有四五个小时了,那就是说还有七八个小时才到,若能在此期间想到办法离开这特殊裂层空间,那就不会有事了。 说话的这会功夫,沙层已只到脚踝以上了,更令人惊喜的是,那本在墙缝中漏下的沙量在减少。反观底层空间,却已经没高过大半,看来是墙体内的所有沙层都流到下方去了。我比较忧虑万一裂层扭转时间到,有人被带进底层时,要怎么办,现在的高度可是高过人了,完全把人没顶在下,要再爬进这上层吗?那会无比艰难吧。 想起刚才被射杀掉的动物,询问他们是什么,周通迟疑不定地说有些像穿山甲,但又不太像,黑糊糊的一团,也没看清。 穿山甲?我心中微动,那个两层之间塌开的缺口,会不会是被它给钻破的?那它原本定不是在这空间里的,它要进来,肯定是钻墙而入。立即把想法讲出来,大家小心着在四周寻找,果然在墙角发现了一个十几公分直径的洞穴,被埋在沙层底下。 顿觉懊恼,要是不把那穿山甲打死,没准还能帮我们打洞,就也许能出去了。现在洞口这么小,想要钻入绝对不可能了。但盛世尧却说:“无需懊恼,那动物凿洞从里面出来,到了这沙层底下,按理算是安全了,可它仍然凿洞蹿下,证明一件事,就是在洞的那一边,它遇上了更凶恶的东西,才会让它如此不安。最好还是找石块将此洞给堵住了。” 他的分析向来在理,立即就有人找来碎石,填在了那洞口处,并用细沙在表层给糊了下。但我忧虑这般作法,除了能避开一些小的蛇虫外,应是起不了大作用。 正文 249.走了狗屎运 当那洞口果真被冲开时,我只能无力兴叹了,要不要这么准的?居然现在是想什么来什么,我这个到底是先知能力还是乌鸦嘴呢。 从冲开洞口的动物,也叫不上名来,但一进来就带着一股恶臭,哧溜一下就钻进了我们的空间,而且不光是一只,在那洞口处,排着队地冲入。一进来就对人扑上攻击,速度非常之快,像是黑貂,可它的头却是尖的,尖牙露在外,一脸凶恶,定然不是这种动物。很显然,是变异了的某种群类。在接连不断的枪响下,有被击杀的,也有逃过子弹,窜到跟前的,都被盛世尧给踢开,可总有漏网之鱼而来。 影月已经在刚才被盛世尧塞回给我了,正好以此傍身,亏得这空间的介质能暂时消去些我眼睛上的浊气,可依稀看到个模糊影像,故而有黑物袭来时能分辨作出有效应对。但百密终有一疏,到底是受了眼睛不便的亏,当有一只跳高到跟前时,来不及反应,挥刀只是削断了那东西的腿,却也被它一口尖牙咬在了手背。 疾甩而开,顿觉手背发麻,耳旁简宁一惊呼:“成晓,你被咬了?”手腕立即被盛世尧抓住,并且影月脱手到他那,没有犹豫就在我手背上撕开一条血口,用力挤压出黑血后,再运掌在上,灼热穿透过来,总算麻感退去,痛觉也回来了。 这时旁边枪声停了,只听周通关切地询问:“小妹,有没有怎样?”我摇摇头表示无碍,应该是被盛世尧急救了,他定用能力为我驱除了那东西的毒气,从那瞬时发麻来看,定然毒性非常强。突然想到,好像没有动物再攻击了,难道是都被射杀掉了? 问出疑惑,却听他们说是那东西突然都缩回了洞内,跑走了。这当真是奇怪了,没有预兆冲来袭击,又突然全部逃离,究竟是为何? 盛世尧在确认我无事后,才缓声道:“那可能是魑魅魍魉中的一种,并不是某种动物。魑,山神兽形;魅即怪物;魑辖,山林之神怪,幽壑深谷异气所生;魍魉,川泽之精物。笼统点说,这四种生物是四小鬼,都以凶恶著称。暂且称之为鬼魅吧。不知道那只穿山甲从哪处钻出来的,竟然引来了这恶物。刚才那股恶臭冲天之气,正是它们自身携带的浊气,所有人最好都用清水洗涤下外露的皮肤,以免被浊气所侵。” 当下众人都拿出剩余的水拿布蘸了后擦拭,我却好奇为何盛世尧自己不清洗,并且也没有帮我拿水过来。心念刚转过,就听他在旁低语:“你体内本身就有浊气了,刚才那东西身上散发的浊气不足以对你造成伤害,所以无需清洗。就是被咬一口,怕有毒物进入你体内,我才划开血口想为你驱除。但你的身体机能十分奇特,自动将那污秽化掉了。” 啊?是我身体自动驱除,而不是他帮我?我都搞不懂自己现在情况了,一会是被浊气所染,变得眼睛也不好,身上时有疼痛,需要去那灵仙池的精石地方洗涤浊气;一会又能自动驱除掉刚才鬼魅的污秽,到底是什么机能呢? 正自琢磨纠结时,突觉周遭发生了变化,原本还存着臭气的空间,突然就没有了,茫然四顾,发现身旁原本模糊的影像都不见了,最主要的是我看不到盛世尧身影了。他是我唯一能够看清的,总会第一时间搜掠他所在,可环视过一圈,迷蒙中不见其影。 我不安地唤:“盛世尧?”回答我的是静默单调的回音,这个空间十分空旷,并且......只有我一个人。到这时,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空间裂层扭转了! 盛世尧估计错误,他以为是十二小时一换,其实却是六小时一换,我们在没有防备之下,不知不觉被空间裂层给玩弄了。而我真真是走了狗屎运,居然是独自一人。 幸而腰间的影月在,盛世尧在划开我手背放出污血后,就把它插回那了。只能寄希望于有它在,可以与他起感应,让他像上次那样,撕开裂层而来找我。所以我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留在原地不动,凭心念去感知他。在喊了数声他名字都没得到回应后,已是明白这次可能没上次简单,或许他被带到的裂层离这很远,也或者空间有某种介质能够隔断这种心理感应。 在原地默坐,耳朵尖竖起,影月也拔在了手上。当真是情形糟到不能再糟,我一个视力不明的人,独待某裂层,万一刚才那鬼怪再出现,或者是别的任何一种凶猛动物出来,我一个人要如何抵抗呢?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假设裂层转换是六小时轮一次,那这六小时之间可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而且六小时后,也未必就能与他们碰到一处去。至于为何简宁一与庄聿是在底层经过十二小时才发生空间扭转的,就不得而知了。这个地方总之是不能用常理来判断的。 事实现在已经发生了,只能正面对之。于是我在默坐近一小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凝着地面,把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一步步向前缓慢而走。但发现前方脚前有不明物体时,我顿住步子,嗅了嗅,没异味,略一迟疑,就蹲身而下,却也看清那不明物是人形的,这是个人躺在这处!不敢伸手去触碰,暗想会是那墙中变成怪物的人吗? 可那些怪物都有着一股腐味,眼前这个却是完全没有。脑中盘算着各种念头,在不明对方是谁的情况下,每一项决定都似乎不可行。如果是死人,难保其身有腐蚀物;如果是活的,那他或者她有可能是变异的怪物,若喊醒过来就意味着一场搏斗。 连我自己都觉得太纠结了,眼睛看不见后变得畏首畏尾的,一点都不像从前孤勇的自己。深吸了两口气,一咬牙决定不管是什么情形,都先用手试探了再说。在伸手之前,用影月刀柄先戳了戳对方,没有动静,然后一手持着影月,一手探向前。 当触及到衣片时,有些许怔愣,是穿衣服的,那就不可能是墙里的怪物了。而且这衣服的材质摸起来很有感觉,不像是古时的那种纱绸或者锦缎类光滑面的。首先从衣物可判断,这确实是个人,不可能是人形的某种怪物,其次从触及到对方皮肤上的体温判断,此人并未死,还活着。那这么一会都一直静躺在此,基本可判断对方昏过去了。 沿着衣袖向上,手指拂过肩膀到脖颈,再到其脸上,先探鼻息,很微弱,然后摸过脸面到头发。倏然而悟,这是庄聿!他竟然昏倒在这空间内! 因为庄聿与盛世尧实在长得太像了,而盛世尧的眉眼在我心中如刀刻一般清晰,所以一摸过脸面就立即认出是他来了。而之所以与盛世尧区别开,一是我唯一能看到的人就是他,眼前却只是模糊影像;二是,刚才盛世尧与我们同在沙粒堆里钻,头发上还有残余的沙粒是没拍开的,身前这人却是头发干净,并且他的发比盛世尧要偏硬一些。 这下我也不用再犹疑不定了,连忙出声而唤,不管如何,相比古城的怪物与鬼怪而言,他都还算是自己团队的人。唤了好多声,都不见他醒来,我想了想,把他从地面拖坐起来,伸手到他后脑去按,立即满手黏腻,拿到鼻前而闻,是血。难怪他会昏过去呢,原来是后脑破了个洞,流血过多了。医用品都是由刘悦保管的,我手边什么都没有,只能撕开庄聿身上的衣物,做成布条帮他扎在脑袋上。 再检查了一遍他的手脚,看看还有没别的伤。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出于什么,我这时也该是要救他的。检查过后,并没发现有明显伤处,暗松了口气,看来就头部这个血口,能把他弄伤,而且还昏厥不醒,应该是还有毒气之类侵袭了他,但这我就没办法了。 就在这时,突然心中有波动,随后就听到盛世尧在问:“小小?”我连忙应:“我在这!”喊完才发觉那是心头感应,居然又能与他沟通了,正要告知他这边情况,突听左侧传来轰隆一声,有碎石滚落,然后一道熟悉的身形快速掠到我身前,急声问:“你怎么样?” 把我看得一愣一愣的,要不要这么快呢?而且我还没在心里与他感应啊,他怎么就能找过来了呢。却听他沉声道:“我就在你隔壁,你刚喊那一嗓子,我自然听见了。” 天雷滚滚而过......合着我刚才纠结半天,其实只需高喊一句,就能立即见到盛世尧了,结果我却在那分析这分析那的。我有种被自己雷到的感觉。 好一会,我才从愣神中恢复过来,指着身前的人说:“庄聿也在这。” “看到了。”顿了两秒,“你为他检查过伤了?” 我老实点头,说发现他后脑有伤,已经帮他简单包扎了下,手脚应该都没受伤。他听完后,疑似沉闷地道:“你眼睛看不见,就不要随便去乱摸,万一摸到有毒的位置呢。” 正文 250.煞魂 一听盛世尧说的,不由忐忑地问:“他真的中毒了?”难怪会昏迷呢。 等了片刻,不见有回应,正纳闷地抬头,听到他不甚愉快地问:“你那么关心他干嘛?”我有些莫名,老实回答:“他是与我们一同来抚仙湖的,不也算是同伴么。这里这么危险,多他一分力,也能一起抵挡外敌呀。” 盛世尧默了下,再出声时语声清朗:“他面色呈黑,外露肌肤也都变黑色,看着像是中毒,实则是被尸气冲了体。此处周围碎石散落一地,明显打斗过,而且很激烈。能将聿伤到如此的,对方定然十分厉害。” “那就是说,这些裂层中都存在着危机,甚至有可能每层都有一种机关或者凶猛鬼怪。不知庄聿遇上的是什么,而现在那东西又去了哪里?”我突然想到什么,心中一沉,不由惊呼起来:“啊呀,周通他们!万一他们也分开了独自一人在某一裂层怎么办?” 刚才那群所谓的魑魅魍魉鬼怪来袭,我们一群人都差点招架不及,不说所有人都被分开到不同裂层,只要落单了一人,遇上危难就难以对付。而且如果是下到底层怎么办?那处可是快被沙层淹没了。如此一想,我忧心忡忡且焦虑起来。 但盛世尧却道:“他们都还在原来房间,刚才只有你一人突然离奇消失。” “啊?”我呆愣住,就我一人消失?“你是说他们也都在隔壁?可是怎么没有人过来?”盛世尧过来都这么一会了,按理其他人如果在隔壁也应该都过来了,可我仔细听了听,也没听到旁边传有动静,连说话声都没有。 很快盛世尧就为我解了惑,他说:“别听了,那边没有人,在你突然消失后,我用秘术撕开裂层一层层来找你的。在每一层里我都会用感应来探你地点,直到旁边那层,才终于听到你在喊话,这两间隔层很薄,所以你的声音能传过去。” 我心中浮起一种沉闷,问道:“是不是有的隔层很厚?”他轻应了声,那股沉闷又升级,在我忽然消失不见时,他立即想到是空间裂层扭转出了问题,出于某种原因我被带到了另一个空间,然后就心中发急了,不顾一切撕开裂口想来找我。进来到这会有一个多小时,这段时间里,他在拼命耗尽能力,只怕他晚来一刻我就出了事。 盛世尧总是做得要比说得多,每一次他为我都是义无反顾。微垂下眼,不让眼角的湿润被他发现,但微凉的指尖抹过了眼角,他轻叹了说:“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你不见了我自然着急要来寻的,撕开裂口盲目搜找虽然耗了许多能力,但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情绪一来,忍不住扑进他怀里,正要说话,突听底下传来庄聿清冷的声音:“你们俩要你侬我侬别堵在眼前行不?”我身体一僵,连忙从盛世尧怀中坐正,有些尴尬地问:“你醒了啊?”庄聿冷哼了声,没理会我,只对盛世尧不赞同地道:“尧,你这样强用能力,等下遇到煞魂必定力不足。” “煞魂?”盛世尧疑问了句。庄聿说:“要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不济?每隔一小时四十五分钟煞魂就出现一次,十五分钟后消失,合力来刚好两小时,我已经与它斗了几回了。它无真实形体,就是一团黑气,当它攻击人时会化成恶鬼形态,但凡被它黑气碰触到,能力就减弱一分。最后一次与它斗时,我已是强弩之末,只能坚持到它消失时间,才昏过去。” 每隔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出现一次?那从进来到现在,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啊,加上之前不知道离煞魂消失有多久了,意味着可能下一秒煞魂就会出现? 顿时本来松懈的神经绷紧了,当一股恶臭渐渐闻到时,就知道庄聿没诳我们,那东西来了。这时已将庄聿扶坐而起,靠在一面墙上,他断然是不能再与煞魂斗了,此处有战斗力的唯有盛世尧,而我只能用影月来傍身。极明显,那股气流向这边在靠近,盛世尧先发制人冲上前出了手,我至多能看到他的身形在不断游走,以此来判断那煞魂的走势。 耳边不停听到有碎石被击落的声音,基本上盛世尧与我和庄聿这处的距离保持在三米之上,他似乎是在尽力不让那煞魂逼过来。从没觉得十五分钟是如此漫长,我握住刀柄的手紧到不能再紧,真恨不得冲上前去帮忙。 终于,煎熬的十五分钟过去,空间骤然恶臭散去,时间精准无比。盛世尧退回来,一身的热量扑来,庄聿沉声道:“尧,你这样恐怕只能顶三次,后面一次会比一次吃力。” 盛世尧道:“三次够了,你之前已经应对过三次了吧,每次是两小时,六次就是十二个小时,刚好裂层扭转时限。”庄聿惊异而问:“你怎么知道时限是十二小时?” “从你之前和你女人一起到分开的时间推断的。” “你们见过宁一?她在哪?有没有事?”庄聿急声连问几个问题。我代替盛世尧回答了:“在一个多小时前,我们与宁一会合了,她并没受伤,现在与大队伍在一起。” “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难道不是因为裂层转变吗?” 这个疑问,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何会只有我一人独自进入裂层?按时间计算,我应该是六小时的间隔从那沙房消失的,与这十二小时制差了一半。 盛世尧斟酌了片刻道:“你会提前遁入空间裂层,只有一种原因,就是你与我们几人有什么不同,而当时除去你是被鬼魅咬伤的外,我们都没有。所以很可能就是你手背上的那道伤口导致的,当然也不排除你自身存在的浊气与空间磁场发生感应这个可能性。” “鬼魅?”庄聿疑声而问,“你们碰上了什么?”等盛世尧把之前大致情形简单讲述后,庄聿才恍然道:“这就是了,尧,你应该看出这煞魂是因何存在了吧,它不是固有的一种形态,而是有多般变化,听了你们所说的,我顿时明白这煞魂其实就是你们遇到的鬼魅的魂气凝炼在一起的,而你们遭遇的都是没有魂的鬼魅。成晓正是因为感染了鬼魅的煞气,然后被煞魂牵引才到这间裂层来的。” 我吃惊不已,“那岂不是煞魂是由成群的鬼魅的魂聚集在一起的?”庄聿肯定地道:“没错,这样两者就互通了。而且你们说那鬼魅原本是不在那间沙房的,是因为穿山甲钻洞引过去的,那么我猜得没错的话,这群鬼魅可能就在邻近,它们每隔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就魂脱体一次,凝聚在一起冲进这房内。十五分钟后,再魂回身体,这离魂时间定是不能长,所以那群鬼魅来势凶凶又突然逃离。回想下,是否那鬼魅攻击你们的时间差不多为十五分钟?” 不用回想,确实差不多就一刻种左右时间,如此已是论证了庄聿的推测。现在问题是要如何对付下一波的煞魂来袭。说话讨论这会功夫,就将近一小时过去,也就是说还只剩一个小时来想对策了。我首先提出要不去刚才盛世尧来的隔壁房间躲一躲,但他立即摇头否决,告诉我说撕开裂层与推开墙壁有本质区别,隔壁与我们现在所处是同一个裂层空间,既然那煞魂是存在空间中的,所以不可能避得开。 除非我们去到另外的空间裂层内,但盛世尧刚才为寻我,已经耗去许多能力,而一个多小时前又与煞魂搏斗,此时能力已如庄聿所言不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始终都没想到更好的办法,而第二轮的煞魂侵袭已来。这一次比起刚才是险象环生,好几次都能感觉到那煞气扑面而来,但都被盛世尧用身体挡住,强行又挡了回去,可明显看到他的身体有震颤。我咬紧压根不出声,随时准备煞魂扑来时迎上,但心中却无底,刚才一只鬼魅都能将我伤到手背立即麻木,那无数只鬼魅的魂是何种概念,等于是盛世尧在以一打群。 迷蒙中都能看到那团煞魂的黑雾面积覆盖非常大,突然盛世尧身形往后被震开撞在了墙上,紧接着那段黑雾就扑向我们,煞气扑面,一股压抑感油生而出。我条件反射抬臂去挡,手中影月也挥了出去,但有人比我更快,是原本枯坐在地的庄聿,他拔身而起,与那煞魂正面迎上,将我挡在了身后,并且厉喝出声:“尧,你攻它后面!我们要一次把它剿灭。” 下一刻,我只感觉空间气流狂暴蹿动,模糊视线中谁也看不到,连盛世尧还算清晰的身影都不见了,就像黑飓风被掀起,眼睛都要睁不开,身体也被卷得站不住。牢牢扶住墙,才勉强没倒下,心里很沉,知道是盛世尧与庄聿合力在拼命想要将这煞魂杀死。 倏然之间,一切消停,两道身影飞出,撞向墙壁,而恶臭渐渐消散。 正文 251.惊变 又一轮十五分钟过去,煞魂并没灭,而盛世尧与庄聿两人在重撞在墙上后滑下,都冲地面狠吐了口血。我直觉意识跑向盛世尧,扶起他急问:“你怎么样?” 话未说,却是又吐了口血,而且明显衣服层下皮肤灼热,刚才那场混战必然他催动了魔性。只闻旁边庄聿虚弱地开口:“看来是天意,只要再坚持几十秒,就能合我们之力将煞魂灭掉,可偏偏时间到,让它又有了喘息之机。我们却都是不可能再来一次了。”一番话说完,他已经是气喘吁吁。 这可如何是好?在搏杀之时觉得十五分钟缓慢,但等待的间隔却会是飞快,眨眼就要到来,他们已经身受重伤,再来一次,大家都会死。等下唯一还有行动力的就是我,要怎么办?脑中纷乱,越着急越混,到后来连全身都紧张到在颤抖了。 突然我意识到身旁两人都没再开口说话,轻疑而唤:“盛世尧?”隔了数秒不见有回应,我又喊:“庄聿?”也没人答我。探手到两人的鼻息下,都很微弱,然后抚过眼皮,两人均都闭上了眼,显然是伤重昏过去了。 他们都是有秘术护身的人,只要有一口气在,一般都不会死。所以对这点我倒不焦虑,但等下要怎么才能护住他们俩呢?预计时间已经只有一小时了。略一迟疑,我起身扶着墙一点点走过去,在摸到那个被盛世尧砸开的洞口后再走回,然后先将盛世尧抬起背在身上。上回他背了我,现下换我背他,虽觉吃力,但还能行走。 等把他送进隔壁洞层后,又再回头将庄聿也背了过去,并排放在一起,然后我用身体挡在缺口处。五次煞魂都是在这空旷之地出现的,这次应该也会是,所以将他们放在隔壁暂时能避挡一些。办法我其实已经想了一个,但有没有用不知道。 还记得当初在孤岛时,一干人都对付不了那个覃方变成的煞尸,也可以说是血尸体,最后是我歪打正着拿外婆给我的紫金匣子扔过去,它瞬间就爆炸成碎片了。当时就想紫金匣子里面东西必然能对那煞尸克制,才会导致这个后果。现在是鬼魅的无数魂气凝聚在一起变成煞魂,但有个共通点,就是同样煞气极重。 可这个只是我的猜测,并不一定为真,我得计算到紫金匣子无用的可能性。这中间的几率,恐怕匣子能起作用只占20%,剩余80%的都得靠我自己来应对。影月或者能帮我抵挡一时,假设三到五分钟,后面还有十几分钟我要怎么撑过去。 能指望现在这具身体内的神石力量吗?闭上眼,将心绪平静下来,心中默滚盛世尧教我的玄术口诀与运气方式,我也算练过玄术的人,临时抱佛脚也终究得抱一下,能挡一时是一时。在运行两个周身后,感觉肚腹位置灼热异常,毛细孔都喷张而开。 而这时那恶臭之味又开始弥漫而来,心中暗沉,来了!深吸一口气,睁开眼凝定前方,用鼻子去嗅臭气浓郁程度来判断煞魂的距离。当明显感觉有劲力扑来时,我将早已捏在手中的紫金匣子迎上去,几乎在我感觉到有什么包拢手臂的同时,那股力就卸开了去。 心中一喜,匣子果真有用!这煞魂确实惧怕它。但鼻间仍闻到臭味,意味着它并没有离开,而是就在近处,只停顿了半分钟,它就又一次冲上来,然后在我用匣子挥扫而过时再退却,两次煞气逼近时都对我造成强大的压力,呼吸不过来。 煞魂在这次被逼退后,停留在那有三分钟左右,随后它展开了第三次进攻,而我用匣子击打它时,它却突然转了向,一股蛮力狠撞我腿弯,并且立即感觉到双腿疼痛难忍。我几乎是瞬间就跪倒在地,而匣子也由此跌落在地,视力受阻,完全不知滚到了何处。 只能拔出影月与其对抗,紧随而来的就是浑身灼痛难忍,像被无数游魂鬼怪在噬咬一般。当痛到某个临界点,我抑制不住地仰头尖声而叫,只觉体内那股淤积在肚腹处的灼热瞬间喷涌而出,然后我就没有知觉了,那些痛楚也离我远去,只看到白茫的光晕来自......我自己? 更令我惊奇的是,我这是能看见了吗?眼睛是从没有这刻的清晰,只是无法看到白色光晕之外的场景,已经隐有所感,这是神石在起作用,它似乎是在保护我。 而且,还可能将我自身存在的浊气驱除,否则我的视力不可能变得如此清晰。与当初被神石在顶上所控一样,我在这光晕之下,身体丝毫不能动弹,不光是痛觉,嗅觉与听觉都没有,所以无法得知那煞魂的情形,也看不到这东西的形态。 比较担忧的是,我现在是被神石给护住了,难保那煞魂会钻进身后的空间去侵袭他们两人,那他们重伤昏迷,哪里还经得住煞魂的攻击。这么一想后心就焦虑万分,迫不及待想要冲出这光晕,强运玄术,试了好几次,在最后终于破开时,眼前倏然一暗。 在我心下沉了以为眼睛又要恢复成失明状态时,却在连眨两下后,发现场景从模糊到清晰,洞壁、高顶、碎石,是真的看见了!环视一圈,不见有任何怪型黑雾,鼻间也闻不到臭气,暗道不好,连忙回转身,辨认了两秒,找到那个缺口钻入,只见盛世尧与庄聿依旧并排而躺在地,一个箭步冲上前,刚要去探他们呼吸,忽觉一股怪力撕扯着所在的空间层次。 我能做的唯一反应就是俯身紧抱住盛世尧,空间裂层时限到了,不能与他分开!随后就目睹自己与盛世尧从那空间抽离而开,我甚至都能看到庄聿还躺在地上,却已是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说不出这当下的感觉,就是有种扭曲了视角在轮换,也很像是灵魂即将要脱离身体,可偏偏就在那个临界点,依旧连在一起。 这样的过程足足维持了有三十秒之多,当一切风平浪静时,我与盛世尧已经到了另一处空间。这一次,周通他们几个依然没有在旁,只有我和盛世尧两人。而且空间也从原先的天然洞穴,变成了人造的石室,四周墙上各点了一盏油灯。庆幸自己终于是能看见了,故而能够查探盛世尧的情况。 他面色呈黑,嘴唇也泛黑,拉开他衣领看,图腾已经赫然在现,蝙蝠的眼睛幽红,且轮廓十分清晰。我没有办法救他,只能握着他的手坐在地上六神无主,也无暇去想这间石室会遇上什么妖魔鬼怪,又要如何应对。 这时我体内那股热量又开始蹿动,在各个经脉游走,一圈走过,觉得整个人就像在热锅上汗蒸一样,后背冒出很多汗,额头也是,很快就觉背后粘腻不舒服。而这热量没有一点减退趋势,愈来愈盛,感觉连握着盛世尧的手都全汗湿了。我连忙把手汗往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热?难道是这地方温度高?激发了我的体热? 可是看盛世尧额上并没汗,他就是胸前是滚烫,应该是那图腾在作祟。但是我现在的体热与他这烫是在不相伯仲之间,有种迫切的想要去触碰他微凉地方的肌肤,那样可以分担我的热量,可是又怕对他伤情不好,所以只能忍着。 外套已经被我脱掉,但仍不解热,那股蹿动的气流运转地更快了,感觉就像要冲体而出。 “你怎么了?”突听一声微弱地询问从身旁传来,我惊喜地低首去看,果然见到那熟悉的混黑眸子,他醒了。正要俯下身去询问他有没有事,他却先我一步扣住我手腕,搭在了脉上,并对我低令:“别说话。”我只好闭了嘴,感觉他微凉的指尖捏在那处很是舒服,好像所有的热量都在往那纷涌,可不过片刻,他的指也被我的热量染上了。 他急问:“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等等,你能看见了?”我诚实地点头,“在空间扭转之前,就忽然能看到了。”在他盯视下,我又将刚才的经过与他说了一遍,他听完后面色沉凝之极,若有所思了片刻对我肃声道:“你的浊气非但没有驱除,反而比之前更强了,而且全都凝集在肚腹的丹田之处,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体热之极?正是这股浊气从丹田在你各个经脉流转,然后传达至你皮肤细胞层。” 我怔愣住,又加强了?可是......“我的眼睛能看见了啊,浊气加强不是应该更加看不到吗?”盛世尧轻摇了摇头,“你眼睛能看见是因为你自身激发的一种潜能将所有浊气汇聚丹田之故,自然也将你眼睛上遮蒙的敛进去了。当时的情况,极可能是这样的......” 听完他的推测,我震惊不已而叫出声:“什么?你说那煞魂被我杀了?”刚才盛世尧竟然说那煞魂的煞气全都被我吸进了体内,变成了更强的浊气,我现在的异状都是因为这而造成的。因为身体已经无法承载那浊气了,且有了那股极强的煞气在,它们好似在急寻出口。 正文 252.难以承受的热 盛世尧又环视了一圈四周环境后,对我道:“你扶我起来。” 我立即俯身手环过他颈后,将他的人扶坐起,但他还要站起来走近墙边,目光锐利地搜寻着什么。我大概明白他是在找机关所在,也不扰他,静等结果。 等四壁都看过后,看他沉定的神色,应是已有发现。但他却没急着去触碰机关,而是重又坐下来闭上眼沉定,不知在想什么。我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有所行动,那股热量蹿动了片刻,会消停一阵,然后再起,嘴唇很快热得起泡了,身边也没有水,觉得非常难受。忍不住出声询问:“那墙上是否有机关呢?”他却没答我,继续如入定了般。 这般坚忍了半小时之久,才见他睁开眼,然后自行从地上站起来,牵着我的手走向墙前。我奇怪地问:“你好了?”他说:“刚才运气一周,暂时压住伤势,恢复了些能力。机关触动不知会有什么等着我们,断不能贸贸然就行动。” 我领悟地点头,还是他想得周到,原来他刚才是在等伤好转。他的掌与我的相比,凉了不少,所以很觉舒服,仿似热量能透过去一些。 在墙边站定,盛世尧抬手在某处按了下,又走过五指按第二下,然后斜向下按第三下。等了两秒,有机刮启动的声音传开来。紧张地握紧影月刀柄,眼睛瞪大了盯着那墙,足足有半分钟时间,机刮声停下,面前的石墙中间缓缓向上,露出了门形。 等那石门尽收进顶端后,我们等了片刻,并不见有其它的机关再触动,而石门之后是条向上的台阶。我和盛世尧对视了一眼,面前似乎只有这条路可走,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迈出。 走出石室向上仰看,并没有再见什么灯火,所以很暗,看不到头。盛世尧又回石室取了一盏灯照明,我们往上走了几十阶后,就看到了尽头处,又是一扇双开石门。走到近处,看到那石门上还有两个拉环,盛世尧让我帮拿着灯盏,他双手各拉了一边,石门很容易就被拉开了,并没觉得他有多使力。 而石门背后的世界,令我惊异无比,竟然好似到了外界。等走出去环看一圈后,已是确认,是真的出来了,即便抬头看不到顶,黑压压的一片,但也能判断这是到了外面。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离开了那可怕的空间裂层?还是现在这个也是在裂层之中? 盛世尧觅视了几处后,肯定地道:“我们出来了,已经不在裂层之中。” “真的吗?那周通他们呢?不是说裂层空间扭转十二小时一次,怎么就这么容易出到外面了?”我有些不太信,没这么简单的事吧。但盛世尧却道:“他们应该就在附近,能够出来其实并不容易,若非是你,恐怕被困在不同的裂层中几天几夜都出不来。” “我?”我莫名指着自己鼻尖,怎么说是因为我才从裂层出来呢? 盛世尧点点头:“忘了刚才与你说的了吗,煞魂是整个裂层的关键,可以说它是裂层守护者和操纵者,所以当它被你消灭后,那么整个裂层扭转的动力就不存在了,自然就脱离开那个空间,回到原来该有的地方。” 我依旧不懂,“什么叫回到原来该有的地方?那裂层本身不存在吗?” “你有没有想过,聿是滇王,他为何对自己的宫院环境会不熟悉?” 啊!经他提醒,我才想到这层,是啊,庄聿也有两千年前的前世记忆。我们是从王宫底下的密道进到那裂层空间的,他与简宁一是从王室墓穴下方的通道被怪手拽入,按理这处属于王宫范围之内,他应该清楚裂层空间才是,可为何他表现得是茫然不知呢? 尤其假若这一切都是他知晓甚至是两千年前滇城王宫就有的,那么他何故会被那煞魂伤到如此?人心可有虚假,但他身上的伤却不假,最后他与盛世尧联手拼命想要灭掉煞魂也不假,他还因此而再度重伤昏迷不醒。这前后就矛盾了,难道说这个裂层空间,即使他前世曾贵为滇王也不知,或者是他这世虽然有滇王记忆,但却缺失了这部分记忆? 盛世尧否定了我的推断,他说原本的王宫密道尽头背后应该就是我们刚走出来的石室,但因为两千年前时空的扭转,将滇城沉入抚仙湖底,与原本存在于此处的空间折叠在了一起,于是就多了这个几乎危机重重的裂层空间。 如此说来,真正存有危机的其实是抚仙湖底的异空间,而非滇城。但盛世尧又否定了我,说两者其实是在互补,一个空间要与另一个空间折叠的最基本元素就是互相融合。王宫之外天祭台的煞气熏天与王宫之内幽魂浮沉,都是构成裂层存在乃至煞魂出现的因素。想不透的是,像魑魅魍魉这样的鬼魅原本应该是存于地府的,何故会到人间来作祟,还操控裂层运转。 我听完他的分析,提了个假设:会不会是这抚仙湖底的空间离那所谓地府近了,以至于小鬼出没横行,影响水下生态环境?盛世尧闻言不置可否,过了片刻只道先去四周察看下吧,看看这是到了哪里,另外既然裂层已经破解了,也要寻一下周通等人。 但我们没寻到其它人,却是发现了一个水池,之所以如此慎重了提,是因为它就在一座山体的山脚下,周边修葺的十分奢华,卵石路,池子四周筑了一圈白石平台。 没有忘记我们此行的目的,所以看到这样的水池自然而然就想会不会是灵仙池。之前盛世尧也说灵仙池是建在王宫之后的禁地内,既然是禁地,当时以他不被认可的身份肯定是未曾抵达过,所以他也无法肯定是或者不是。 他说灵仙池被列为禁地,只能历代滇王进来,但其中的秘密却是向王室成员公布的。就是池底有千年玄冰,还有一个精石洞,非能力超凡者是无法进入的,并且精石会散出混元精气,在灵仙池的上方浮生出紫气,这股紫气随而上升到空中,变成笼盖在王宫上方。紫气东来,向来被人们认定为是祥瑞,于是这个池被视为滇国的龙脉所在,主宰国运。 因此,当初在这片禁地周围还留有重兵把守。 此时我看这池子是也没发现有什么紫气飘散出来,无法证明到底是否是灵仙池。但是体内的灼热突然又升级,感觉像个火球在肚腹之间烘烤一般,迫切需要水来降温,所以我率先迈步到池边,伸手进内。发现触手极冰,沁凉入体,顿时与我那灼热相撞中和,感觉散了不少热气。我正自欣喜,却发现在我手触及的周旁的水开始沸腾,不由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沸腾了还不把皮给烫没啊。 可是等我把手缩回后,那沸腾的水就逐渐恢复了平静,这......难道是我的体温缘故,竟然烫到如此地步了?能把水直接变成沸水,那我怎么还能承受这股热量啊。 “小小,你下水试一下。”头顶传来盛世尧的声音。我回头看了看他,下水?没有衣服换也,不过湿就湿吧,实在热得不行,在我手缩回之后,热烫越发强烈了。顾不得其它,扒住水池边,将身体都浸入池中。居然能听到嘶嘶声传来,感觉自己成了火炭,热量得到缓解,我松了口气,但不过片刻,周旁一圈的水都在沸腾起来,而热量又重新来。 我欲哭无泪地抬着头问在池边的盛世尧:“要怎么办啊?我这样会不会被烧熟了啊?” 他面色沉凝地让我移到旁边水温低处,可没有用,我移到哪里,哪里就沸腾起来,都绕着池边一周了,水里已经开始冒起了热气,这个水池快被我变成温泉了。 盛世尧探手入池,很快又缩了回去,疑似他的手背已经起了泡,是水实在太烫了。我都觉得自己是超人了,居然能在沸水池里泡着,身上皮肤就是通红,像煮熟的虾子一般,却没有被烫掉皮。原理自个清楚,是我身体里的热量完全超过了沸水的温度。 这样不是办法,池中水变热后,就没办法中和我身体的温度了,而那股灼热在体内搅翻着,感觉胸腔都有些疼起来。正要开口让盛世尧快帮我再想别的办法,突觉脚下有股下坠之力用力将我往下拽,本就没防,一下子就被拉脱了扒住池边的手,然后没顶沉入。等反应过来用力踢蹬,却丝毫不减下坠之势,好像是有股吸力在最底下。 只听上方砰的一声闷响,直觉抬头,就看到水中有人影而下。不用猜也知是盛世尧,心倏然就揪紧了,水那么烫,他这样义无反顾跳下来...... 不容我多想,那下坠之势骤然变猛,直接将我与盛世尧的距离拉大,很快水层内就看不清了。而且没戴潜水镜,眼睛睁大了看,非常干疼。令我吃惊的是,这水池竟然如此之深,都下来数十米了,居然还没到底。 正文 253.千年玄冰 感觉越往下水越凉,倒是让我消了热量,燥热的煎熬可暂时抵去。又下坠了近有半分钟,终于脚触碰到底了,就是水压之巨大,压得胸肺鼓鼓作痛。这比当初潜海与潜进湖底,都还要猛烈,按理水深应该没有海底深才是,这是怎么回事? 水底一片漆黑,完全不能视物,想要上浮却做不到,就像有股磁力将我牢牢吸在底盘。屏息一分多钟已经是我的极限,胸腔里的空气已经残余,快忍受不住了。后悔把潜水装置留在了入口处,不过就算带了,也不可能带到这里,途中遇到了好几重危险,肯定也会把沉重的装置给丢弃的。 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脱离这困境,否则我很快就要因为窒息而死了。突觉漆黑中有人在拽动我手,心中一喜,从掌纹和掌的大小判断是盛世尧。立即顺着他的方向用尽力气划游,尝试了好几次终于能划动,向前划行了有三四米,发觉不对劲,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将我拖拽向上,他却是能浮动的。 这时已到我极限,就算盛世尧有能力可支撑他在水下更长时间,也终究会有窒息的一刻的。我开始想要挣脱他的手,但他一察觉到我的举动后,掌力立即收紧,并且心头听到他震怒的声音:“小小,你给我抓紧!”我心颤了颤,但下一瞬,已是身不由己,因为身后一股更大的力量在将我吸入,我也因缺氧时间太长而被水呛到。 意识逐渐抽离,身体也发软,没了支撑力,就在要被吞没意识的霎那,忽然窒息感消失了,我骤然睁眼,居然眼前不再漆黑,而且没有了水,到了某个洞层里面。是我产生了幻觉吗?还是我已经窒息而死到了阴曹地府?可地府是这个样子的?看着不像啊。能看到的可视光都是来自四周的墙壁,而墙壁的材质很像水晶,白光就是从那里面透射出来的,不会太亮,但足以照亮整个空间。 我是躺在地上的,侧转头,竟发现一个冰人趴卧在那,之所以说是冰人,是因为他全身都结了层厚厚的冰,人被包裹在里面了。等我定睛细看时,惊恐地发现那是盛世尧,立即手撑地要爬起来,但浑身酸软,没有起得来,只能瞪着那身影不停地自问: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在冰层之内? 过了数分钟,终于感觉有些知觉了,深吸了口气,再次撑手在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然后向盛世尧处爬。不过近两米的距离,却是耗尽了我所有力气,等终于靠近时,我边伸手去推他边唤:“盛世尧!”自然是没人答我,可在我的手触及那冰层时,奇迹发生了,冰竟然快速在融化,骤然想起自己那火身,全身都是热量,虽然我此刻已感觉不到热度。 想也没想整个人都扑在了他身上,将他抱住,很快那凝结在他身上的冰层全都融化,在身下流了一滩冰水。不敢再抱着他,怕我身上如火的热度将他灼伤,幸而没过一会他就幽幽醒转过来。看清是我后,倏然又抓住我手,“你有没有事?” 我摇摇头,除了有些无力外,并无觉得有什么其它不好的感觉,而且自身的热度也感觉不到,不再像之前那般难受了。倒是他有没有事呢,刚才我就晃神意识不清一会,哪里会这么快他就身上结起了冰,变成冰人了。但看他现在嘴唇也发紫,应该是寒冷所致,是这空间很冷吗?可我完全感觉不到冷啊。难道是我的神经系统出问题了? 用力咬了下唇,立即痛意袭来,那就是神经系统正常的啊。盛世尧环看四周,眸中闪过顿悟,说了句让我震惊且呆愣的话:“小小,我们进到千年玄冰里面了,这个水池果然就是我们要找的灵仙池。” 在我直接傻愣不知反应时,他说:“没想到传闻中的千年玄冰竟然有这么大,巨大到可以中间呈空心,有这么一个空间存在,你看这四周形状毫无规则像是水晶,其实就是玄冰的晶体。难怪我在进入霎那,直接被极寒冲走意识,并在倏忽之间被冻进了冰层内。” 我吞咽了一口口水,呐呐问:“有这么大的冰吗?”这等同于是个无规则冰窟啊,假如我不是受那煞魂的煞气所染,变得浑身滚烫灼热,也定像盛世尧一般结成了冰人。还有,那股吸我进来的力量是什么?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就是这股力将我从池面拖拽到最底下的。 盛世尧问:“你是从哪个位置醒来的?”我回头指了指两米开外处,骤然发现那个位置与其它地方不同,刚好就我躺的地方是黑乎乎的一片,其它位置全都是晶体状,还泛着隐隐白光。盛世尧沉吟了下,让我用影月试试看能否划开那处,可当我拔出影月时,立即一股拖拽力直接将我给重新吸到了那位置,心中一动,是磁铁? “不是磁铁。”盛世尧否定道,“是千年玄冰在经过无数年载后淬炼成的一种乌金精石,它带有很强的磁感应力。”那意思是“罪魁祸首”其实是影月,原本影月的材质应该也是吸收混元之气的精铁之类,这乌金精石对它产生了磁吸力,从而把我给带动着拖下水底,并且想向上潜游都因这股磁吸力游不动。 磁力之巨大,往往非人力能与之匹敌。可盛世尧又一次否定了我:“不仅是影月,它最大的磁感应来自你,是你体内的神石与之起了感应。等于说你身体磁场与这空间产生了融合的效应,从而会有强大吸附力将你带进这空间。恐怕数千年以来,还从未有人进到过这里。” 说得很玄乎,我听得一知半解,反正自从神石与我合二为一后,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在我身上都变成不奇怪,且还能有合理的解释。要不这些非自然存在的东西,根本无处寻找原因。 盛世尧说这个空间没人进来过,但我却立即想到了应宁,做成紫玉指环的原石与庄聿的黑玉都是从这个灵仙池里取来的,意味着她也下到过水底,并且进了那精石洞。解决问题的根本关键在于精石洞,而不是千年玄冰,所以我对这空间完全不感兴趣,只想知道那精石洞在哪。显然不可能会在这玄冰之内,但现在进来,要怎么出去呢? 这四处无一缺口,就是个密闭空间,却又有可供人呼吸的氧气存在,而且这么一会过去,也没觉得变稀薄。兀自分析琢磨着,忽然想起盛世尧好一会没出声,转头去看,立即大惊,因为我与他脱离了些距离后,立即他的身上又结了层薄冰,而且他闭上了眼。 连忙把影月插回腰后,吸附力也顿然消失。明白其中道理,这块玄冰淬炼成的乌金精石在将我带入其中空间后,就与我磁场协和成了一致。而影月的精铁属性却属于是外物,依然存在磁效应,自然对其有吸力了。敛去胡乱杂念,爬过去环抱住盛世尧,却发现这次不能将那薄冰融化成水了。是我身上的热度降低,被这玄冰的高寒给中和掉了? 无奈此行不通,我只能用力去拍击薄冰,将那冰层从盛世尧身上剥落下来。在剥到他胸前时,看到图腾在衣服底下印得十分清晰,两只幽红眼睛如两团火焰在闪烁。暗道不好,魔性本身属火,在盛世尧已无意识时,这魔性难道要自行冲出来与这极寒对抗? 明知这样不好,可我毫无办法,而且假若魔性不与玄冰的寒气对抗,那么盛世尧就会彻底变成冰人,冰会结一层又一层,越来越厚,最终将他冰封在内。 没过多久,那层薄冰开始自行脱落,却并不像刚才那般化成水,就只是如碎掉的小石散落在地。他的面色有些微微泛青,但不再见他有苏醒的迹象,知道与煞魂的那场厮杀加上之前撕开裂层寻我耗尽了他能力,即使后来他说运行一周玄术,能力恢复了些,其实也只是强撑。不能这般被动,我得带他找出路,否则他迟早要被魔性完全主宰来抵抗玄冰寒气的,到那时,就难以再掌回主动权了。 伸展了下手脚,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发软,应是适应了这个环境。再次确定盛世尧暂时不会再被凝结成冰后,缓慢而吃力地起身,然后跌撞着靠向一面晶体墙,就沿着那墙向前挪步,并手抚其上。本以为这是最笨也最不可能有效的办法,可当我明确感觉到站在某处会有暖意时,而略过之后就又没了感觉,以此证明这个位置可能就是出路。 影月不能拔,只能徒手去扒了,突觉怀中某处又开始灼热起来,但过了片刻感觉那热并不是来自体内,而是我放在衣层内的紫金匣子位置。停下来把匣子从衣服底下拿出,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种扭曲了的力量将我拉扯入晶体墙内,挤压感侵进身体。 等感觉消失时,我发现自己又置身于水中了,眼前一米处有一道透明水层屏壁。不顾细看就回头,顿时僵住,我从千年玄冰空间内出来了,而盛世尧却还在里面。 正文 254.匣子异光 我想也没想要再进去,可是无论我怎么拍打敲击,甚至拿影月出来死命砸,都不再有用。影月只能划破一点冰碎屑下来,可这块千年玄冰的厚度刚才我亲身领略过,以这种方式根本就不可能把这冰层凿开。 放弃了影月凿冰,张开双手整个人呈大字形贴在玄冰上,希望能以自己的热度化开这冰层。可是依旧毫无效果,不知是我身上热度没以前那么强了,还是出于什么原因,总之玄冰完全没融化迹象。反倒是因为又一次置身水中,无氧而供给,我屏息快到极限了。 不能这样莽撞,我得另寻办法。想起身后那道水层屏壁,回身游过去,目光上下搜掠后伸出手,发现很容易就穿透而过。没有犹豫迎头向前,整个人钻透进水层屏壁之后。只一壁之隔,就是两个世界,这边又是无水的,而且能够正常呼吸。 窒闷的胸肺得到缓解,我开始环视四周。刚才在突然被外力拉扯出玄冰看到那道屏壁时,有一念在心头晃过,这时快速浏览一圈后得到了证实,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庄聿口中说得精石洞。灵仙池底,千年玄冰,精石洞,果然是在一处,而且精石洞是在千年玄冰之后的。两千年前应宁得鬼谷子密语下池寻玉,恐怕也是几经磨难。 我现在是因为神石入体吸了不少浊气,加上煞魂的煞气尽被我揽,从而导致身体发热才能抵抗这玄冰寒气。也不知当年应宁是如何办到的?用魔神秘术抵抗吗?有可能,转而想到盛世尧,如此说来,他伤得非常重,所以连抵抗寒气的能力都没有了,以至于潜伏在他体内的魔性逐渐升起,有自主意识的来与玄冰寒气抗衡。 于是说玄冰从某种意义上,催发了他的魔性升起,我必须得阻止这一切。 站在透明屏壁前隔着外面一米多宽的水层,凝望那玄冰之内模糊的身影好一会,咬牙转身,心中暗念:精石洞,应该是最后一站了。只要我自身浊气消除,将盛世尧魔性也驱除,管他庄聿那什么复国不复国的,我都会拉盛世尧离开。 其实当进入这洞内后,我就隐隐感觉到此处与别处的不同。气流浮动不说,是有种清宁怡人的感觉,好像温暖的手轻抚在身上一般舒服。都说吸食天地精华的石头带了灵气,灵仙池名字的由来估计也是因为这精石洞,确确实实能感觉到这股气流在无形中围拢着我。而且洞壁石层都散着光,以至于视线明朗清晰。 在见识过五彩斑斓的钟乳石与石笋后,我现在也不会无知地对这些感觉好奇,心中一股焦虑促使我脚步加快再加快。精石洞只是一个名称,不大可能处处都是淬炼精华的精石,否则也就不珍贵了。所以我必须最快速度找到那能扼制魔性的紫玉,并寻找到有效的工具破开那玄冰,将盛世尧救出来。至于我身上的浊气,并无头绪要怎么驱除,且等把人救出了再说。 走了一段路,我发现不对劲,怎么好像一直在原处环绕,刚才左侧位置已经见过一次凸起在外的尖石了啊。特意浏览过旁边的细节,确认之后再次向前走,但两分钟后,又回到了那处,途中我完全没有拐弯,就是走得直线。甚至眼睛还一直盯着左侧石壁,把每一处的细节都记下,当第三次又回到原位时,已经再确定不过,就是同一个地方。 石头这东西,可能是最具灵气的,但也最邪门。甚至有人传说,万年精石会具有魂气,也等于是变成了精怪,我不知道是否是碰上了精怪在捉弄我,但无疑是走入了迷阵。 这已不是第一次碰上这种情形了,定了定心神,知道这种“鬼打墙”模式基本上就是一种视角误差,是人的眼睛不自觉搜寻参照物来判断行进路线。那问题出在眼睛上,我闭上眼就是,正好之前因为视力失明,对黑暗中行走并不会陌生,且对直线方向感很敏觉。 所以我能几乎保持一条直线一直向前,等走了近五分钟后睁眼,嘴角上扬,果然是穿过迷阵了,已经到了一处陌生地方,之前并没到过。 前方的异光立即吸引了我注意,想也没想快跑冲过去,等冲进那里面后,我惊呆了。这就是精石洞的大本营吗?四面光滑如镜,荧光从内射出,使得整个空间都滕亮。除了我进来的那条道,也再无别的出口,就是到了石洞最深处了。 可扼制魔性的紫玉精石在哪呢?庄聿说他的黑玉指环与珠链也是从这里取出精石打造的,可我放眼看过一圈,无论是紫玉还是黑玉都不得而见。难不成这里还有机关?按道理是不可能的,首先机关构建需要人力,不可能有太多人进到这里,我甚至怀疑除去应宁,我是第二个到这里的人,连庄聿都不曾下来过。 因为简宁一告诉我她心魔看到的景象是应宁为庄聿戴上黑玉戒指与珠链的,现在不是去细究这些的时候,敛去杂念,我走向了一面光壁查探。想着应该这些就是传说中的精石,会不会紫玉或者黑玉长在其中呢,可细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包括顶端我都一点点凝目搜找过去。 没办法,只能拔出影月,试试看能否凿开这光壁。可不知是那光壁太过光滑,还是其石坚硬,影月刺上去都被打滑掉了,连一点划痕也没留下。试了几处,都是如此,完全扎不进这光壁之中。感觉自己跟只无头苍蝇似的,已经找到了正确的位置,却依旧寻不到出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边盛世尧还被困在玄冰之内,我这却全无头绪,心中焦虑又彷徨。是不是我成晓就真的注定一事无成?连想救深爱的人,都没有能力。这种颓然的心态,瞬间布满我整个思维,无力地靠在光壁上,茫然而想:假若盛世尧真的被魔性主宰,变得不再是他,要怎么办?也或者,即使魔性复出,也无法化开那千年玄冰,又要怎么办? 沉黯像似只在一念之间,但等我回神时,惊愕地发觉自己居然半个身背都陷入进那光壁之内。我立即坐起身回看,明显一个凹印露出来了,明明这光壁坚硬到连影月都划不开啊。用手去推,依旧坚不可摧,还是说这跟那次遇到山魈的山壁机关一样,是受力面的问题?可我很快发现不是了,因为就目前我身体完全没接触这面光壁,但它仍在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向内凹进,不光是我刚靠的那一面,旁边也在发生变化,像是在软化。 我从地上爬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发现那软化的面竟然在跟着我走。难道是我体内的神石又在起效用了?热量足以能将精石光壁都融化?可我并不觉得热啊,自从进到千年玄冰中后,那股热气就再感觉不到了。不管是什么情形,心里又一次升起希望,当藏在怀中的紫金匣子突然脱出时,我被吓了一跳。完全没有感觉到有外力,它就从我衣服里钻了出来,并且悬浮在空中不坠落。 而更惊奇的事在发生,紫金匣子背后的光壁以比之前更快速度的频率在快速软化,形成了一个圆弧。赫然明白,原来不是因为我的身体热量使得光壁融化,而是紫金匣子!是紫金匣子内的物件产生了特殊反应。渐渐的,我看到紫色的光晕在匣子四周射散而开,然后那背后的光壁也软化成了一个凹陷的球形。 匣子缓缓移动了进去,霎时那球形体内紫光呈射,由于光壁的缘故,那紫光反射出来到外面,被别处的光壁再折射,于是所处空间全变成了紫色。而紫金匣子在逐渐下沉,最终落在了地上,紫光却不灭。这时我已经十分疑虑,分明是匣子中的物什与这里的光壁精石产生了感应,意为很可能那里面藏的就是一块精石,我甚至有理由怀疑可能是紫玉石。 可已经从外婆那证实过了,五代成家人,到我这一代就是六代,前三代都活了九十多岁,外婆的父亲算是早故的,以此算来差不多就是五百年前那个术士把匣子给了外婆的曾曾祖父。难道说五百年前,那个术士也到过这底下的精石洞?直觉不太可能。 就在我思疑间,突然眼前一闪,竟然在四周的光壁上方出现了画面,一幅幅地闪动着。什么原理我无暇去想,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画面如放胶带一样而过,等到画面结束时,我已经僵化。那些个画面,竟然是两千年前应宁到此处的成像,而最后却是我刚才在这里的行为。 这四面的光壁就像是一架最大的影像机,将到达这里的人的行为活动都收录在内,也不知是什么触动了它反射出来,展现在了我眼前。我果然没有猜错,到得此精石洞深处的一共只有两人,应宁与我,中间再无其它人踏足过。 正文 255.心魔即预言 应该是人进入空间造成气流浮动,精石特殊的磁场感应将人的影像隐射在了光壁中。 当年的应宁,进到这洞层时的样子十分狼狈,全身湿漉漉不说,头发上全是晶状冰体,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但同样是四周光壁如镜,她却不像我这般茫然,因为极明显某处有紫光射出来,正是此时紫金匣子所在的凹球形状位置。 应宁用的是撕开裂层能力,她师承巫师尧,学得魔神秘术,能力必定不凡,是徒手将那处掰开的,但看起来她十分吃力。是她能力不足,也是她之前应翻越了千年玄冰受极冻之故。在光壁上出现裂口后,紫光就变强,如现在这般将整个空间都耀成了紫色,那道光束来自她脚前地面。透过光层,却发现紫色光束是从一块黑色精石内射出来的。 黑色精石就夜明珠那般大小,在它的最中心有个孔,紫光就从那里面射出。看到这,我心也凉了,不用说那黑色精石从纯黑度与光感面看,应该就是庄聿的黑玉,而射出紫光的定然是紫玉,但黑玉都比拳头还小,紫玉藏在其中能有多大?并且那个位置除了那么一块,再无其它的。不出意外,应宁拿走的就是这一块。 果然见她俯身而下,先尝试去拽动黑色精石,并没有拽动,随后她拿出影月,与地面齐平了切割。玉石本非什么坚硬之物,一般刀刃可能切不断,但对于能削铁如泥的影月而言,是一件极容易办到的事。很快应宁就切下了整块黑色精石拿在手上,隐隐可见一层黑气环绕在掌四周,她蹙了蹙眉就打算用影月切开黑色精石。 得了鬼谷子的指示,她应该明确知道唯有紫玉才能救她师傅,所以她迫切想得到这块紫玉。可就在影月即将触及黑色精石时,忽然精石像有自主意识的从她掌中脱手而出,悬浮于上方顶端。下一瞬,就见周遭的紫色光束向精石聚敛,好似在吸回原本散出的光茫,渐渐紫光越来越淡,到最终消失不见。这时,奇怪的事又发生了,那包裹在紫玉外围的黑色精石,也就是黑玉竟然开始自行慢慢融化,从那圆孔中滴落,坠到地面就变成了珠子。 一颗接着一颗地崩落而下,有的滚至应宁脚边,她也没低首去看一眼,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那上空悬浮着的精石。当紫玉逐渐呈现时,连我都不自觉向前迈了一步,仿佛身临其境一般,恨不得跳跃而上抓住那块被黑玉包裹了的紫玉石。 但令我惊愕的是,在黑玉石融化到一定程度后,紫玉突然就脱体而坠,本就全神紧凝的应宁立即伸掌去接,而坠落在她摊开的掌心里的,却是两枚指环,一枚黑玉,一枚紫玉。 我倏然而悟,原来紫玉指环就是原石,这世上根本再没有第二块紫玉。同样的,黑玉石也就此一块,它的指环样式是按着紫玉指环的磨子融化而来的,那些滴落在地的黑玉珠子则在后来串成了手链。光壁如实而具体地记载了这些物什的由来,却也灭了我心中的希望。 原以为只要能找到精石洞,就能再找到紫玉来克制盛世尧的魔性,可根本就没第二块紫玉了。之后的影像就是应宁捡起黑玉珠子离开,然后气流沉定,画面定格,在片刻之后就是我进入的画面。这中间,此空间里的气流没有发生过变化,别说是人,就连一个生物都没进入过。那么现在安稳停在球状凹陷光壁内的紫金匣子是为何故?它何以会能散出与那枚紫玉指环一样强烈的光芒,而且能软化近旁的光壁? 自我纠结是得不到答案的,我走上前俯身要去拿起紫金匣子,当指尖触及时,彷如被电击中一般,一道极麻窜入我身体,也不知是本能还是直接被这股电流给弹开了出去,往后倒退两步,脚下一顿,没防备摔坐在地。 错愕地瞪着那原本属于我的紫金匣子,这算是噬主吗?它跟了我有十几年了,在家时虽没时刻带在身上,但只要出门都会带上保平安。后来更是时时刻刻将它藏在怀中,从不离身。明知紫金匣子是个死物,不可能有思维,可我的牛脾气就在这时泛起来了,不甘心自己持了十几年的东西,突然像要脱离我般。 一咬牙,就手撑了地要再次上前去将匣子拿回来,可当我刚直起身体时,突觉身后有劲风袭来,心头一颤,是什么进来了?我竟然粗心大意到这种地步,居然有危险来临都不自知,还在跟紫金匣子较劲。只能凭直觉判断,向旁躲闪,可当肩膀被扣住时,我就知道要糟。 痛是伴随着被扑倒在地而传来的,从对方的重力判断来的是个庞然大物,想要扭转头去看,但头被死死压在地面不能动弹,我反手拔出影月去刺,却在下一秒手腕处一麻,影月脱手而掉在地上。这时我眼角的余光从自己腋下看到了压制住自己的是什么,全身倏然而僵,接而不敢置信地呼出:“盛世尧?” 背后攻击我的人竟然是盛世尧?!刚刚分开不久的人,他身上穿什么衣物我再清楚不过,不用看到他脸,只从那露在余光里的衣片就判断出是他。可是他怎么从千年玄冰里出来了?而且他为何要把我扑倒?难道是刚才他追什么凶猛动物进来,看到我不察身后,差点被那凶猛物攻击,然后临危扑救过来? 知道是他也镇定了下来,没那么紧张了,不管他是怎么从玄冰内出来的,只要能走出来就好,这样可以省去我再想办法找工具去凿开那冰层。 我仔细听了听,又再仔细听了听,怎么听不到周旁有任何动静?那攻击我的猛兽呢?跑了吗?肩膀被他压得有些酸麻,他扣在那处的掌力非常重,忍不住出声提醒:“盛世尧,你先放开我呢。”在我说完后,肩上的手是松了,但却是一把将我翻转而过,到这时我终于看清他脸面,也震惊地看进那双幽红血眸中。 心倏然而凉,没有什么凶猛野兽,是他入魔了。不比以往的每一次,这一次我清晰而肯定地知道,他是真的被魔性主宰了,因为除去那双泛着幽红光芒的血眸,他的周身还浮沉着黑气。胸口的衣襟是解开的,袒露出胸前肌肤,也袒露出那个蝙蝠图腾。 蝙蝠张开了翅膀,眼睛射出幽红光芒,与此刻的盛世尧如出一辙。在我惊恐挣动的同时,他的指尖拂过,顿时双手被他控在头顶,并且一把扯开了我衣领,嘶啦一声,肩膀就露了出来。这时才感觉到他整个人比我都还要烫,指腹摩挲处,是曾经留了疤痕的位置。 下一瞬,在我惊异的目光中,他俯身而下,一口咬住,几乎是瞬间伤疤被掀开,齿没进肉里,痛得我呼出声来。这场景是何等的熟悉啊,就在密境洞中,我亲眼见证的虚幻,原来既是心魔,也是预言。预言终有这一日,我要承受这痛。 “盛世尧,你真的泯灭人性了吗?”我轻声问,而咬在肩膀处的齿只是在加重力量,让印痕更深。我又问:“盛世尧,你忘了我是谁了吗?我是成晓,你的小小啊。” 终于,齿顿住,他松开了我肩膀伤处,缓缓抬起头,嘴角沾着我的血,幽红的眸光凝定。我心中升起希翼,以为他终究还有一丝人性在,没有被魔性完全掌控。可是他却在数秒之后,再次俯身而下,这次换成是我脖子,牙齿似重又轻地磕在上面,似乎在寻找着血管好下口。 心莫大哀,这一劫避了又避,终究是没躲得过。两千年前,应宁还有紫玉指环救他,而两千年后,我拿什么救他?这世间指环就只有一个啊。 忽然心中一动,我有神石在体,但凡浊气与煞气都能吸进来,那盛世尧的魔性生成算不算是浊气的一种?以前我因为魂气太弱,与他相合会被吞噬魂气,现在天女主魂进驻,魂气已经至强。闭了闭眼,哀然而想:就让天女的魂与魔性来一次对抗吧。 微抬起头,俯唇贴于他耳畔,感觉他身体震了震,从我脖颈噬咬中抬头。我乘机堵上他的唇,在他唇间,尝到了自己血的味道,苦涩的。这是第一次主动亲近他,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令我觉得羞赧,哪怕身上这人真的成了魔,泯灭了人性,他都依然是我的盛世尧。 在将他唇间的血气用舍舔掉后,我尝试去启开他的齿,舌尖在几次触碰使力后终于成功钻入。就在那一瞬,他倏然吸住,并且狂卷翻腾,我的舌头立即被吸吮到发麻,也没松开。主动权已经易主,无需我再去做什么,只需要承受而已。 魔性本身就带有这种欲,失去理智的盛世尧,再不强行自控,完全以狂猛之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过程中,我没有闭眼,始终紧凝着这张熟悉的脸,到此时才发现,他比我最初认识他时清减了不少,是一次次的生死磨难将他变成如此。有痛楚在心里混混沉沉地搅着,身体里野兽低声的嘶吼和温柔的挣扎,偶尔翻卷起钝钝的一阵痛。 正文 256.匣子不能毁 与前两次不同,心中虽觉沉痛,但不再像以前那般彷徨。任由盛世尧将我紧抱,他炙烫的胸膛,是我最留恋的幸福。甚至觉得他其实还留有一丝神智在的,从最初的狂狷肆意到后来变得些许温柔,只是这一丝神智不足以让他理智回来,所以只能紧紧抱着我,继续沉沦。 曾记得他对我说过一句话,一直谨记于心。他说从此以后再不放开我,有地狱一起猖獗。这一刻之后,不知道会是什么等着我们,但我无比确定,哪怕真的遁入地狱,也会陪他一起。 几番波浪狂涌后,终于渐渐平息,但那眸内幽红依然没有淡去,倒是沉浮于他四周的黑气淡了不少,不知是否被我吸进了体内。微带忐忑地唤他名字:“盛世尧?”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带了旖旎的沙哑。他的眸光闪烁了下,并未回应,只是趴伏在我身上,盯紧了我。 心中暗叹了声,事情结束,没有臆想中的地狱,也没有如希望般的变好。好似一场轮回过后,依旧还是原来的面貌,没有什么改变。 他突然微抬起身,密合的身体露出缝隙,冷空气立即钻入,我不由打了个冷颤。意识到自己的冷热知觉又回来了,能感觉到冷,是否代表那股被浊气与煞气所冲的狂热消散了? 是肩膀处的疼拉回了我的思绪,侧眸见他手指抚在那处被他咬伤的位置,隔了这么长时间,牙印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还真是咬狠了,都深可见骨,勃颈上倒只是些微刺疼,只是磨破了点皮。只能苦中作乐地想,失去理智的他,还真是粗暴。 盛世尧在伤处摩挲了片刻,然后沉暗开口:“给你打个印记,以后属于我了。” 我怔了下,他是在与我说话吗?迟疑地问:“你恢复神智了?”带着凉意的目光轻瞥过来,低语:“没有什么恢复不恢复,我本来就是我。” 我懵懂了,他的眼中幽红未退,应是魔性未除才是,何以他说话又如此条理清晰?却听他嗤笑一声后道:“你当入魔是变成傻子吗?魔只是一种形态,它会使我变得强大,否则我要如何出那千年玄冰的封闭空间?哼,你以自己引诱我进那,竟妄想用一块区区玄冰来控制我,刚才那块玄冰全都被我化成一滩水了,这个印记是对你的一点小惩罚。总算你还算识相,知道用身体对我献祭,否则还有得苦头给你吃。” 我直接错愕了,他说我用自己引诱他进千年玄冰里面,然后困住他?抬手摸了摸他额头,热度不正常,是不是真的脑子出问题了?手被他略重地拂开,语中带了恼意地道:“我脑子没问题。成晓,你要是再这样没大没小的,我会让你知道痛的滋味。”说完,他的指尖在我手腕处捏了捏,立即一股麻痛袭来。 此时,已经确定了,他不是脑子出问题,而是入魔后思想发生了扭转。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是因为我被吸入玄冰之内的,魔是火,冰是水,确实可以认为要将这魔熄灭。我呐呐而问:“意思是刚才进行的这一切,你其实都是有思维的?”他的回答是当然。 好吧,我只当被魔性主宰后的他湮灭了神智,全屏本能在做事,却没想他根本就是清醒的,只是性情变得邪佞。而现在的他,唤我成晓,不再是小小,这就是区别。 瞥过肩膀处的伤,苦涩地笑,只是小惩罚啊,不知大惩罚会是什么?听到他在说:“你不会想尝试的。”我蹙了蹙眉,“你还能听到我心里的想法?”他不由笑了,“刚不是说了,我还是我,原本具备的感应能力,自然也都还在了。” “那你现在可以起来了吗?”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涩涩的,一切好似没变,他还是盛世尧,拥有所有他的能力与思想,但一切又像是变了,他变得不再怜惜我。 身上的人翻身而起,拉起地上散落的衣服,边穿边环视四周,没有再理会我。我默默地将自己的衣服拉整好,外套早就遗失了,是那时热得不行时脱在了别处。回头见他起身走至了紫光来源处,听到他嘀咕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下一瞬就见他翻掌运气,一团黑雾扑向了紫金匣子,将紫光都给包围。不好,难道他想毁掉匣子?我立即爬起来冲上前喝止:“停手!匣子不能毁。” 他却轻哼了一声,“两千年前就是它扼制了我,这次我又怎可能再给机会!”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心中有执念,紫金匣子不能被毁。想也没想越过他冲了出去,俯首探手去拿匣子,当手没入那黑气层时,看到自己的手瞬间染黑。 背后传来他沉喝:“竟敢破坏我!”一股强力从后袭来,将我往旁击倒,在重摔至地时,我不敢置信地回眸,他居然真的伤我!目光对上,幽红中除了冷酷就是残厉。 黑气再度推向紫金匣子,我咬了咬牙,不顾一切用身背去挡,抓住紫金匣子的同时,那股似电流般的强麻再次引入身体,我咬紧压根不放,两重威力之下,痛意纷涌袭来,意识即将迷离。就在这时,紫金匣子突然脱出了我手斜飞向后,我惊惶地回头,以为是被盛世尧用什么术法给吸走了。但见匣子疾射到洞层顶处悬浮在那,紫光悠然。 这个位置,这个场景,我刚刚从光壁影像中见过,正是应宁获取紫玉指环的地方。即使觉得不可能,而且矛盾,心中也有了答案,紫金匣子里面藏着的物件正是那没指环。至于为何会在这匣子中,又为何到了五百年前那名方士手中,就无法得知了。 盛世尧显然也被惊了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又故技重施,黑雾向上推进。却发现紫金匣子像有生命一般,居然会躲开,并且疾速转动。当强烈的紫光渐渐变成白光笼罩整个空间时,我看到盛世尧停了下来,微眯着眼抬头凝视,神情肃穆。 心中一动,会否紫玉指环的精气在这极速转动中散出,感染到了他,让他魔性淡去了些呢?正思量着,忽听头顶匣子喀的一声,然后有什么坠落而下,盛世尧扬手而接,那物件被他抓在了掌中。我紧张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会是紫玉指环坠落被他接住吗?如果是,那指环可克制他魔性,或许就有救了。 但等定睛看清时,不由失望,捏在他指尖的哪里是紫玉指环,而是紫金匣子的那把七巧玲珑锁,居然就这么脱落下来了,并且锁芯是启出的。这意味着这把最难解的锁已经开启,原来它就没有钥匙,是要靠这种方式开的。抬头而望,转动已经没那么快速,能看到匣子的盖子翻掀了起来,紫光莹然,越变越强,强到都觉得刺眼了。 我条件反射闭了眼,透过眼皮都能感觉到强光射来,没想要再睁眼时却睁不开了,无论我怎么努力都徒然,而且手脚像被禁锢住一般,动也不能动。怎么回事?是盛世尧施术不让我动吗?耳旁传来闷哼声,好似压抑了极痛,心头不由颤动。 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紫玉指环既然能克制他的魔性,现在紫金匣子被开启,那让我睁不开眼的强光就是指环射出的,对我也许无碍,但对已入魔的他定然是种痛苦的煎熬。我默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低鸣,心如刀绞般痛。可别说我现在无法行动帮不了他,就是能自由活动,还是会咬牙默看他承受这些。 这是他必然要经历的一个坎,我不知道入魔之后的他会否真如鬼谷子所言的灭世,但却可肯定那不是他本意,魔性是一定要驱除的,否则他最终会死。 突听盛世尧一声狂吼,然后就觉周遭风起云涌,似掀起了千层浪,不断有碎石落在我身上、脸上,砸得很疼。我凝定思绪,想使用心眼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神石入体后,心眼再没启动过。否则之前眼睛失明,我就可以用心眼来观世。这时无论我怎么试,都无法破这黑暗弥彰,启开心眼去看外界。 当头部被重石砸中时,最后的念想是:盛世尧,你不能有事!然后堕入黑暗,但随即影像浮上心头,顿时心神一震,终于,心眼可以开启了。 我看到盛世尧在那声狂吼之后,双手张开,整个人被黑气层层包围,与那极强紫光对抗,从而掀起来空间内的滔天巨浪。我被石块砸昏前,根本还只是前奏,到后来光壁破碎,地面被掀翻变成一个巨大的黑窟窿。 我极险的就躺在窟窿边缘处,只差一点就要坠入。而在这时,紫金匣子如化成一道箭,横冲而下,直入那团黑气中,眼看着紫光要将黑气吞灭时,突然斜冲出一道身影,身形快得抓不住,直蹿而入黑气中,不见了影踪。 正文 257.庄聿的秘密(1) 那个人是谁?怎么会突然冲出来?可没等我惊愕过来,居然又从旁冲出一个人影,眼见也要蹿入黑气,却是身形顿了顿向我的身体处飘了一眼。只这一顿,我就看清那是庄聿! 而他只这么一顿,随后仍是没进了黑气团内,只见那团黑气变得更大,像黑旋风一般狂扫着除我身周之外的各处空间。到这时突然意识到脑中反射的影像,好似我是个第三旁观者,能够抽离在自己身体之外,站的角度也是可以统观整个空间的。同时发现自被一块巨石砸昏后,我身体周遭仿佛多了一层气流,可以将坠落而下的碎石都弹开,使得身体不再受伤害。 那方黑气团在变大后,依稀能够看清里面的人形,但辨不出是谁。前后除去盛世尧与庄聿外,中间还跑进一个人不知道是谁,看情形不是与庄聿一道而来的,就是庄聿追着人过来。会是简宁一吗?想想又不大可能,首先她为什么要冲进黑气团内,其次她的能力都不如我,哪里能承受得住盛世尧施术与紫玉对抗的力量。 看那其中,好似有两股力量在对抗,紫玉的紫气是一股,盛世尧的魔黑之气是另外一股。当气团轰然炸开时,有人先后飞了出来,心中一紧,盛世尧重跌在地,一口黑血吐在了地上。还有一道身影则是庄聿,他被飞弹在了光壁上,重重摔落于地。 而唯一还站在原地的是......应宁!她居然无声无息地赶来了。而刚才所为是?我瞥见她右手正抓握着紫金匣子,紫色光束全都敛进她身体内。旁边盛世尧强撑着站起,凝定她,以赤寒而坚定的口吻说:“你不是应宁!”庄聿也从光壁边爬起,阴沉地问:“你到底是谁?” 却见应宁转眸冲庄聿一笑,然后道:“你不是早知我不是应宁了吗?”庄聿面色倏然而变,瞠目瞪视着问:“你怎么知道?快说,你究竟是谁?” 我不太懂庄聿这脸色大变是为何,他早知这个应宁不是本人,那为何不说?那如果应宁不是应宁,她又是谁?紫玉的光泽越来越黯淡,到后来紫光就湮灭了,应宁从匣子内取出指环看了看,轻笑了声缓缓低语:“老朋友,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听完刚才他们所言,再看此时应宁那笑容,越发觉得诡异而神秘,不像是我在一次次梦中见到的那个单纯美好的应宁。下一刻,她竟然将指环戴在了自己右手大拇指上,松松落落的,她摇着头道:“到底这具身体的尺寸与你不合,不过没关系,很快你就可以回到主人身边了。”看着这一幕,我震愕不已,她的意思是,这指环是她的? 这时假应宁抬起眼向我身体的位置看过去,定住视线,启步而走去。那方盛世尧沉喝出声:“站住,不准靠近她!”声落时,他朝应宁推出一掌,却被她轻松而避,但她也停了下来,侧转了脸看着盛世尧似笑非笑道:“你其实没有完全入魔吧,还有自己的神识在。却为了引我现身,连她也骗了,一来是魔性让你无法抵抗她对你的诱惑,二来你想将计就计,引我入瓮是吧。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是个瓮中瓮,我在旁边等着你呢。” 盛世尧瞳孔收缩了缩,眯起眼沉问:“你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得到这枚指环?” 假应宁低眸扫了眼自己手上的指环,像是有些失笑地调侃:“我自己的东西,又何需如此费周折。我的目的还没到公布的时候,你总是会明白的。”她抬起眼正要说什么,突然怒瞪了眼质问:“你干什么?”因为盛世尧疾冲向她,连带着魔黑之气侵袭进攻过去,而他嘴里却喊:“聿,带小小走!” 什么?他要与这个假应宁单独拼斗?庄聿本还有些迟疑,但盛世尧又怒声沉喝:“聿,你别忘了应宁对你的嘱托!”顿时庄聿神色一凛,冲到我身体跟前,揽抱而起扛在肩上,快速朝那唯一通道而跑。 假应宁不怒反笑,“你当这样就能阻止我吗?尧,这是天命!成晓,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记住,我与他在鲛人宫里等你。”那声音萦萦绕绕而传入我耳中,意识在快速回笼,心眼也即将关闭,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盛世尧拖住假应宁纵身而跃进那个黑窟窿,身影消失。 脑中的弦断了,心也跟着沉入那黑窟窿的无底深涯内。有了意识后,越加觉得难过,除去刚才心眼所见到的令我悲痛欲绝的一幕,还有身体的难受。因为头倒垂在下,于是血液全都涌在脸上,令我呼吸都变得艰难。 总算庄聿发现了我的异样,将我放在了地上,只觉眉心处一刺疼,我就睁开了眼。他沉眸询问:“你没事吧?”想要摇头,可是头微一动,就剧痛袭来。他轻瞥了眼我的头顶,“砸破洞了,你最好还是不要动。” 等忍过那阵疼后,我有气无力地开口而问:“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现在的应宁到底是谁?”庄聿眸光闪了闪,“你刚才不是昏过去了吗?怎么会知道这些?”我没心情跟他解释心眼的事,只怒声质问:“庄聿,你到底还隐瞒了我们什么?是不是到我们到这抚仙湖来,除去帮你重建古滇国这个痴梦外,还有别的阴谋?亏我在煞魂室内,还把你和他都背进了隔室,早知道就让煞魂把你吞噬了算了。” 庄聿的面色变得极寒,阴冷地一字一句问:“你真的想知道?” “对!”我无比坚定地回,他那处定然还藏了天大的秘密在,像与假应宁又勾结,却看刚才场景,他也好像被假应宁给骗了,不知其真正身份。 “好,你要知道,我就全盘告诉你。这些秘密,我已经藏了两千年,也是该对你公布了。” 我微微一怔,为何他突然间敛了阴沉,多了感慨之色在脸上。接下来,我听到了一个离奇而荒谬的故事,颠覆了我现在所有的认知与感官。 故事是从两千年前讲起的,在滇王聿赐封应宁为天女之后,也得知她是他少年时期寻找的那个女孩,不由就动了另一层心思。在下聘之前,他多次以巫婆之名将应宁传唤于王宫之内,两人有了交集。在应宁心中,滇王仍是当年那个大哥哥,所以对亦他诚挚相待。滇王却以为他们两情相悦,于是一封聘书王命送至宁城,正当他翘首以待迎娶喜欢的人,突然却传来应宁因泄漏天机,遭天劫而死,尸身烈火焚烧成灰烬的噩耗。 他震愕当场,不敢置信,连夜赶至宁城,看到的只是一抔黄土,一座坟墓。只能黯然而离,回到王城,有一段时间非常沉黯。可是后来他渐渐发觉了异样,悄悄潜入宁城,看到应宁开心地与巫师尧说话的一幕,一切恍然而悟。被欺骗的愤怒与不甘瞬间淹没了他,一个算是他兄弟,一个喜欢的女人,却这样瞒天过海。 他将应宁堵在某处质问,但应宁却告诉他,说这是天命,她能陪在尧身边的日子也不多了。当时他不懂,应宁说总有一日她会去找他的,于是他回了王城,等着那一日。但等过一天又一天,等到他不得不迎娶王妃,也没等来应宁,他心死了,娶了王臣的女儿。 而就在半月之后,应宁突然出现在王城,焦急恳求巫婆带她去见他。等见到后,他发现应宁整个人变得忧郁又哀伤,那时看到的欢乐全无影踪。她看到他就跪了下来,哀求他恩准让她去灵仙池。灵仙池乃滇国圣池,平日里,就连他这滇王都不去,只有每年祭祀时,才去池边取一些圣水出来。并且先祖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非滇王与王妃,其余人等一律不准进灵仙池禁区半步。 但当时的滇王聿看着跪倒在脚边,叩首到底的应宁,最终还是应了。他以滇王身份带她进入了灵仙池禁区,本以为她是想要亲自取些圣水,却不知她竟然是要下灵仙池底,进精石洞内取精石。这事非同小可,他盘问她究竟是为何事,但应宁只说等她取出了精石,会向他坦白一切。可池底有千年玄冰,非人力能承受,就连当时的他,也只是初学黑濯术,功力尚浅,不足以抵抗那寒气。光是池面伸手而入,就有一种赤冷感。 应宁却说她有神仙传授克制玄冰的法术,也只有她才能抵抗住寒气进到精石洞中。最终聿放应宁下去了,而他却在池边守了三天三夜,就在他想不顾一切也跳进池中时,应宁从水中冒了出来,她几乎只剩了一口气在,被他拖出水面后就昏了过去。 从头发到身,都结了一层薄冰,她就等同于是个冰人。这一昏,她足足昏了十天才醒来。然后她遵守下池之前的约定,将一个关于命运的秘密告知了他。 正文 258.庄聿的秘密(2) 应宁说:命运是有思想的强大的存在,它操纵着人类不断地重新-灭亡-重新......这句话是一位神仙老爷爷告诉她的,她原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后来她明白了。 她的一生,她的存在是为了另一个人活的。那个人叫九天玄女。她的先知预测到两千年后,玄女会转世投胎,但却因为两千年前黄泉冥海大战,玄女被应龙刺死而跌入冥海,主魂不知去向。她的使命就是要帮助玄女肉胎找回主魂,得以重生。 鬼谷子梦中传授她各种学术,一是为启发先知能力,二是告诉她命运与使命。因为能观后世,知道很多事都在沿袭着轨迹运行,包括周边人的命运。所以她为今后做了很多准备,刻下好多预示后人的壁画,这些壁画都在该出现的地方。因为先知,她早知巫师尧会有入魔成狂的一天,但天命不可违,她根本阻止不了,而唯一能救他的就是灵仙池底的紫玉指环。 聿听完她所言后很是震惊,因先知能力赐封应宁为天女,众人皆以为她是玄女转世,可是她的能力却是鬼谷子所授,而真正的玄女转世另有其人,还要在两千年后诞生。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可应宁又不像在说假,她的神色中满是虔诚。 关于巫师尧入魔这事,他一面稳住应宁让她再休息一日,一面连夜派人去查探,却在宁城找不到巫师尧。也证实确实是出事了。应宁在临走前,赠予他一个黑玉指环,一串黑玉珠子的手链,并为其戴上后,她说这两样东西不要离身,可以助他修习黑濯术,并能抵抗黑濯术对他的反噬。当时他吃惊不已地询问应宁如何知道黑濯术会反噬,这个事属于王室机密,每一任滇王都在习练黑濯术后饱受反噬之苦。 应宁浅笑着没有回答,只是向他提出请求:拜托他在后世保她主魂,直到寻找到玄女转世肉胎,将她的主魂注入,可让玄女转世先得生,否则那肉胎会因无魂而活不了。 滇王聿震惊不已后如何肯,但应宁却已笑着用魔神秘术将自己主魂取出,送至他掌间,当时她的身影就变淡了不少,只留了一缕残魂在体内支撑。她说,为救巫师尧,她终究是会魂飞魄散的,这也是她的天命,只恳求他能够护她主魂千年,早日找到玄女转世,那样她也等于是可以重生了,但她的重生时间有限,当玄女主魂横空出世时,就是她魂灭之时。 这就是属于她应宁的天命,注定是为玄女而活,为玄女而死。 聿问他要如何才知谁是玄女转世,应宁仰视天上星空,指着某处黑暗说,如若那里出现灼亮的异星,就代表玄女已经转世,而她的主魂会牵引他去寻找的。 交代完这些,应宁就要带着紫玉指环离开,聿本想跟着一同去,但应宁用魔神秘术遏止了他,将他困在王宫之内,临走前她说:大哥哥,你承诺了我的请求之后,这就是你的使命了,你必须完成它。当时他不知应宁这一走会发生什么,但因那声“大哥哥”而动容,原来应宁也记得年少时的那次会晤。 他知这一别就是永别,却没想到不仅是永别,而且是颠覆,是整座宁城的颠覆,也是整个滇国的颠覆。当天空出现异像,风云急转时,他就知大事不妙,应宁定然是有事瞒了他。快马急冲向宁城,却还没赶到,远远就见天空蝙蝠王出洞,大小蝙蝠黑压压地遮盖百里,宁城就在这阴影底下。知道定是巫师尧在催动秘术召唤出了魔神,当他赶到时,整座宁城都消失了,变成了一片空地,不敢置信,拥有魔神秘术能力的巫师尧,竟然能够抽离一座城到磁场空间之外。 而更大的异变却来自王城方向,他来不及赶回,只看到时空变扭曲,所经之处的一草一物都在一点点消失,就像是被什么吞噬掉一般。他就像个追日的人,总是晚了一步,看着自己的国土、子民全都在消失,悲愤交加又无可奈何。最终,苍茫大地,目之所及处,只剩他一人独站,他再也迈不动步子,心中宣泄地嘶吼:应宁,你早预知这一切,为什么不说? 吼完,戴着黑玉指环的手突然灼痛,那痛快速传遍全身,几乎是瞬间就湮灭了他的神智,最后一丝的意识在想:应宁,你又骗了我,而我还怀揣着你的魂在自己体内。 讲到这里,庄聿顿住,我以为故事到此就算完了,那些两千年前的事该理的也都理清了,之后就应该是滇王聿转世了吧,就是不知他是如何寻找到应宁的主魂的,由此来看,被巫师尧尘封在冰雕内的其实只是应宁的一缕残魂,在一个千年又一个千年之后,那缕残魂早已散了。所以不存在什么她的魂俯身在蝙蝠王身上这一说,显然是假应宁在说谎。 庄聿之所以没拆穿,是他心有疑虑,他怀疑应宁所剩的那缕支撑她回到巫师尧身边的残魂并没有散,而是被魔神蝙蝠王给救了,然后在两千年后她得以重生。 正思凝间,听到耳旁又传来庄聿缓缓低述的声音,这才知晓,原来故事还没有完,而真相却让人更加震惊。居然,庄聿就是滇王聿,根本就没有转世一说。 他说他在意识湮灭后,就堕入了无尽黑暗中长眠,醒来时一切都变了,已经是一千五百年后,正是现世的五百年前。他没有死,而且容颜不变,是在一座孤岛的原石洞里醒来的,应宁的魂也封印在他体内,没有遗失。 在那座孤岛找到了一些滇国的遗迹与青铜器,至于他如何会在那里的却无从得知。千年之前,应宁曾向他预示是两千年后玄女转世投胎,天空会有异星出现,也就是说假如黑玉指环带他沉沦历史应该是两千年才是,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他早醒了五百年。 但既然醒了,总要为滇国为自己做些事,于是五百年里,他在修习黑濯术的同时,四处搜寻滇国后裔,然后将他们转移到孤岛上,此岛取名滇岛。滇国的莫名消失是他的心结,他知道这是巫师尧动用魔神秘术抽离宁城所引起的,可是已隔了一千五百年,早已物是人非,他无从可怨。只能在滇岛缔造一个地下王宫,创造滇国后裔的生活天地,以此来慰藉。 直到二十世纪,他先找到了巫婆转世,亦即成青萍。然后发现异星出现,果如应宁所言,她的主魂有了感应,牵引他到一个山野孤村,找到了刚怀孕的女人。这个女人的丈夫在她怀孕不久后就因病去世了,而女人明明才怀孕一月,肚腹却已大,村里人迷信,说她怀的是鬼胎。庄聿将她带离了那个村庄,为其一把脉就确定她就是他要找的人,应该说她肚子里的胎儿是他要找的人,可以让应宁重生的玄女转世。 之后的讲述,大致我已知道,就是他将应宁主魂注入那个胎儿之内,而那个胎儿就是我。接着,他带怀孕的女人回滇岛,告诉外婆一些事,本是想让外婆帮助守护,但外婆却怕应宁再活重生会重蹈前世覆辙,所以偷偷带走了我。看似在改变我的命运,却其实命运从未偏离,真的就如应宁所说的,命运是有思想的强大的存在,没有人可以逃离。 到这时,虽然唏嘘和感慨,但我已然接受自己就是玄女转世的事实,一切都阴差阳错,一切又好似冥冥中注定了。让我难以接受的是,庄聿活了两千年,他从古时到近世可能是沉眠,但近世到现代的五百年却是清醒地活着,清醒地看待这整个世界。 视线不由转向他的指环,黑玉珠子的手链已经被他拆分了,后来应该都在简宁一那里。是这黑玉指环的效力让他可以不死吗?不由又想起巫师尧,假若黑玉指环有这效用,那么被应宁戴上紫玉指环的他呢?他也会不死吗?总不至于现在的盛世尧也是....... 不,绝对不是!心念转动间我就全然否决了,庄聿是戴着黑玉指环从没摘下才会如此,而巫师尧的紫玉指环刚才已经证实是在我的紫金匣子里,也就是说因为某种原因,这枚指环不但摘下来了,还被放进了匣子中。那巫师尧就不可能像庄聿一样不死两千年,所以会有千年前的契丹王这一世,中间可能还有五百年前黄兴元即可能黄尧这一世,然后再到盛世尧。 等等,五百年!怎么又是五百年?我对这个数字实在是太敏感了,黄兴元五百年,滇王庄聿是五百年前醒来,还有,成家几代人到现在,差不多也是五百年,刚好就是在那时候成家获得藏有紫玉指环的紫金匣子。好像五百年前,命运的齿轮就开始转动,一切都按照轨迹在运行,到了五百年后,紫金匣子先到了我手里,再遇上巫师尧转世的盛世尧,然后玄女主魂归位。 正文 259.应宁的殇 有一个事被我遗忘了,紫金匣子本身有两个,一个是千年前契丹王的,那已在魂城被证实是启开古堡生死门的钥匙;一个就是外婆给我的。 有两种可能,一是五百年前那方士到过魂城,见过紫金匣子模样,然后复制了一个,甚至那紫玉指环也可能是在魂城发现的,他把它放在了匣子内赠予了成家祖先;二是匣子本来就有两个,当年的巫师尧在抽离宁城到异空间后,他打造了两个紫金盒子,一个成为生死门钥匙,一个则是把指环放入并上锁,然后到五百年前被方士带走。 这两个可能都有个前提条件,就是方士到过魂城,我偏向于后者。因为第一个可能中,开启生死门的紫金匣子是在九寨沟之后的契丹后裔族村内发现的,也就是说魂城并无一个紫金匣子供他去模拟复制。但第二个也存在矛盾,影月乃巫师尧的兵器,它对开启生死门的那个紫金匣子有感应,砍下去时会产生排斥,当时就判断两者都为契丹王之物也就是巫师尧的,所以才会如此。而影月对我的匣子却全然无感应,也代表了这个匣子不是巫师所制,基本可以判断它们不是同一时代的。 分析到这里,两个可能都存在了矛盾性,只能换个角度去想。 假设忽略这些,依照先前的推断,到过处在磁场空间之外魂城的除去我们,就只有黄兴元,是他带走了秘术和紫金匣子,创建黄兴元一派,从此时开始,魔神秘术开始流传于世。所以,大致可以判断这个黄兴元就是赠成家先祖匣子的方士,他所教授的玄术也是魔神秘术中极少的一部分,所以后来外婆再学陈炳以及何运来的秘术,都能融会贯通。 忽然记起一个事,我心中起了波澜。在滇岛回程的那座孤岛上,我发现离开的那第六人叫黄尧,时间恰巧是在五百年前,于是怀疑黄尧即黄兴元,甚至可能是巫师尧的又一次转世。那如果是这样,岂不是这些事其实都是盛世尧前世在做? 我有些混乱了,从头理一下,两千年前的滇国巫师尧是最早拥有紫玉指环的,而且可以肯定紫金匣子的模子定是他所制,至于做了一个还是两个暂且先不分析;到了一千年前,他的第二世契丹王,得到了其中一个紫金匣子,是作为魂城古堡开生死门钥匙用的那个,他应该是影月与匣子一同得到的,所以估计他这世也恢复了巫师的记忆;再到五百年前,假如黄尧是黄兴元,而黄兴元是巫师第三世的话,他进入魂城就非偶然,是否他也恢复了前世记忆,然后特意去寻找的? 不,这个想法划过就被我否决了,因为假若他恢复了前世记忆,那么他就能记起秘术口诀了,无需再从魂城中带走那本册子,也不会在后世给秘术取名为黄兴元。所以,很可能这一世他是没有前世记忆的,但是偏偏他那么巧的找到成家祖先赠送匣子,又教授玄术。 脑中灵光乍现,突然发现可能自己想叉了,直觉上因为曾经影月对那个匣子有感应然后认定匣子是巫师尧的,可我忽略了应宁也曾是影月的主人! 魂城古堡内的浮雕刻画以及那些机关,都是应宁所制,而开启生死门的钥匙,即盛世尧所得的匣子自然是她的物件了。她有先知能力,可预言观后世,既然能预测到两千年后我们会去,那必然也能预测到五百年前黄兴元到跟前得到秘术。所以很可能她留下了提示,让黄兴元得到秘术后要如何做,寻找成家人传授秘术,赠紫金匣子,全是她的指示。 而这些预言提示,被黄兴元带走或者除去了,也或者在某个位置,我们没有发现。 推断到此,这个可能性是最接近真相的,应宁是真的将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问庄聿,他带我们去滇岛,去十万大山,再到这抚仙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到这时,我已然不再认为他真的如表面上那般是想重新缔造一个滇国。他活了这么久,看着历史长河的运转,明知道历史不可更改,而且就算真的让盛世尧用魔神秘术扭转时空,恢复这座王城了,也不再是原来的滇国。那么他的目的就肯定不是这了,应该也与应宁的预言有关吧。 果然庄聿垂眸叹了口气,低声说这是应宁的先知指示,她在临走前给他一个锦囊,告诉他不要打开,必须是找到玄女转世后再开启。 锦囊中只写了四个地名:金沙古镇、滇岛、十万大山、抚仙湖。 要知道那座孤岛本是无名,而庄聿在五百年前为其取名存的是私心,包括金沙古镇、十万大山与抚仙湖在两千年前也都不是这名字,甚至都可能还没存在,但应宁的锦囊上却写了后世的这四个地名。不得不承认,她的先知能力真的很强大。 庄聿立即就想到,定然是应宁要他去这四个地方。但之后却发生成青萍私自带走玄女转世一事,使得破坏了他原有的计划,只能在遍寻成青萍踪迹的同时,再暗中查访这四个地方。其中滇岛是他最熟悉的,也是他五百年来的家,里里外外都摸清楚了,除了那个原石洞的特殊性,让他发现空间磁场问题,不由联想起了当年他就是在时空扭转时昏厥过去的。 所以他有理由怀疑,现在的滇岛,以及原石洞,可能就是当时他沉灭意识的地方。因为受磁场扭转影响而到了此片海域,成为一座孤岛。 至于金沙古镇,是个极隐秘的地方,并没传名于外,就是后来也是从黄大仙口中得知到一点咨询的,所以在当时无从查起。关于十万大山的传闻有很多种,并没找到任何与滇国有关的,最终是抚仙湖先彻查到资料,也令他最震惊。居然水下有座古城,疑似滇国王城,而且在抚仙湖四周还查到有滇国王室墓穴,甚至连前几代滇王的棺木都出土了。 当下放下所有的事,赶到抚仙湖,先去了石寨山附近查探,并未深入,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确证了果真是先祖墓穴。随后他潜进水中,寻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座水下古城。从外围看确实极似他以前的王城,但古城四周有一股特殊的力量,就像是封印了般,是他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进入的。 这时他已然明白,要进入这古城,务必得带着玄女转世过来。在后来的二十几年,他先后得知了关于金沙古镇和十万大山的事,这些讯息全都指向滇国和玄女,似乎冥冥中自有一种牵引在,他只需跟着走就行。 听到这处,我已全都了悟,是应宁利用先知的能力,极尽所能地为后世铺好路,而她的指示又都来自鬼谷子。以前怀疑鬼谷子野心操控历史,现在却又有些疑虑,这些事的走向,好似都是为了我能重生。记得在混饨中,他意指我就是应宁,其实是也知道当时应宁的魂还在我体内,在那时,我确实还算是应宁,因为玄女的魂还没回归。 原本以为我是因为应宁而活在这世上,现在却反过来,两千年前的应宁是为我而活。 难怪我能有她的许多记忆,又能抽离开来看到过去的她,原来从一开始,她与我就不是同一人,她是她,我是我。而我却是因为她的魂暂寄体内,才得以重生,活到玄女主魂回归时,那么当神石融入我身体的霎那,吞噬掉的就是真正应宁的魂。 应宁是真的死了...... 我觉得很惭愧,当初还吃她的醋,对她有丝怨念。却没想那都是假应宁制造的迷像,而真正的她已经为我而魂灭。不由想起她留在冰雕中的那句话:师傅,我终于等到你了。 这是她存活过的唯一凭证,但冰雕碎裂,话消散,凭证也就消失了。在留那话时,她早知自己再也见不到巫师尧了,这一别就是永别,哪怕巫师逆天而行试图聚敛她魂气,她也不可能真正重生,只能借着两千年后进驻我体内,与转世后的盛世尧相聚一场,再指引我们去到魂城听她留下的最后遗言。 她说籍此来偿这千年相思之苦,也算是她一直在等,直到......黄土枯骨,千年轮回。 想到这,我的眼角有了泪意,同样有先知预言的能力,我能明白的感受不及她四分之一。但却可以深刻体会到,明明知道后来要发生的事,却依然无力改变,只能看着它按部就班地发生。她则比我更加痛苦,那么爱巫师,因为师徒有违伦常,不敢真正在一起,更因为她预知巫师的命运,预知自己的命运,他们注定不能相守,这是属于应宁的殇。 或许,我与盛世尧的相遇,是她的魂在寻找依归,也是她有意让盛世尧爱上我,她希望这一世的盛世尧可以不要再承受千年之痛了。 正文 260.怜惜眼前人 转眸看旁边沉默的庄聿,在吐露出所有秘密后,他整个人都似乎变得坦然了。怀揣着这些秘密,肩负着应宁交托的使命,然后沉睡千年以上,再活过五百年,看尽尘世沧桑,其中的心酸孤寂恐怕没人能体会。难怪他总是那般沉婺,是世事造就了这样的他。 现在一切都理清了,只剩一个问题没解决,就是现在这个入驻刘悦体内假冒应宁的人是谁?如果是个局外人,那么她知道的未免太多了,两千年前的事,她全清楚,包括我们进到魂城后发生的一切,她也知晓。如果说她存着恶意,那么为何先后两次都救盛世尧?前一次在养蛊池的山顶,后一次是与米娅争斗时。 在获取神石那晚,她也是在帮我们,甚至还提醒我进入密境后会遇心魔。正因为这些,我们才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而且她又能解释得通为何与刘悦灵魂互换。 现在想来,这些都是她迷惑我们的假象,两次救盛世尧也必然有她的阴谋与目的在,她要我们这一群人帮她完成什么事。我最不解的是,她为何说那枚紫玉指环是她的东西? 自然是没人给我答案,而现在能商量的也只有庄聿,问过他后,他却语出惊人:“她可能真的是魔神附魂。”魔神?蝙蝠王吗?怎么可能是这妖物?主要是,它怎么会有人的思维。 但庄聿却道:“魔神是有思维的,它甚至可以主宰人的命运。” 我蹙了蹙眉,知道在古滇国,将那只蝙蝠王看得比什么都重,否则也不会有什么魔神秘术存在了。回头想来,若秘术真出自那蝙蝠王,未尝它就没有人的思维了。 庄聿又说关于我们在魂城的经历,都从杨文浩那知悉,与假应宁的说辞可以对应起来。毕竟他没有见证应宁的那缕残魂是否消散,假若拥有神力的魔神出手相救,那必然是能保住她一缕孤魂的。所以她说魂俯魔神之体,并不矛盾。 但当那次她被蛇咬后流出黑血,他就起疑了,因为黑血之中有一股极强的煞气。哪怕她附魂魔神千年,煞气也不可能如此强,若不是他和盛世尧两人有秘术护体,当时触及那黑血就有可能被煞气所冲。再后来夜里她声称有事独自离开,越发显得可疑,盛世尧私下找了他,直截了当说她不是应宁,可能是真的魔神之魂入驻那具身体了。 原来盛世尧对应宁早就起了疑,这分疑虑可能在最初应宁出现时他就有了,那时他对我的忽略,实则是有意做给那假应宁看的吧。他还真是能藏,早告诉我不就好了嘛。 那推测如果真的是蝙蝠王之魂占据刘悦身体的话,又怎会有紫玉指环是它的这一说?直觉哪里有不对,可是又无从反驳庄聿的推断,因为确实关于魂城的那些事,蝙蝠王是清楚的。 庄聿说这个灵仙池底精石洞,极有可能魔神是来过的,刚才他跟着假应宁一路进来,她就犹如入无人之境,经过那段迷阵都是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完全不受限制。反倒是他,因此在那里晚了她一步,等他赶到时就看到她身影冲了出去。 我猜测她刚才的目的是为夺紫金匣子,也是不想让盛世尧的魔性被紫玉指环扼制,并且她把紫玉的能量都吸收掉了,不知以后还能有用不。假若连指环都失去了效用,那么还有什么能扼制盛世尧魔性的? 想到这层,我就忧虑之极。他与假应宁一同跌入黑窟窿,我倒并不太担心,而且假应宁似知道会这般一样,留言让我们去鲛人宫找他们,语意中含着笃定。 也确实笃定,我不可能就此放弃盛世尧的,不管他是否入魔。 一时间两人都无言,隔了片刻,庄聿提议先上去再说,他们都在上面等着。我心中一动,惊疑地询问是不是周通他们,他点了点头,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脱离了裂层空间,然后与他们几人聚首,并遇见应宁。也没来得及多询问,就看到我和盛世尧在灵仙池旁遗留的痕迹,当下应宁就一头扎进了水中,他想起之前盛世尧所言,喝令其余人在岸上等,然后紧随应宁跳入了池中,一直紧跟着她以防有变。 边说边走到了那道水壁之前,果真看到那边巨大的千年玄冰消失了,我问庄聿是否他来时就这样,有没看到千年玄冰。他点头说下到水底就只找到这个精石洞口,而且假应宁立即就钻入,也就没去多寻探别处。 看来盛世尧所言不假,他是真的把一块巨大的千年玄冰给融掉了,入魔后的他即使还有一丝神智在,那能力也强大得难以想象。而这般强大,在刚才也还是身负了重伤,是受紫玉指环所限制,也是那假应宁突然介入横加一脚之故。 出了水壁膜层后,再没有吸力,我们迅速潜游上浮到了水面,出水霎那,听到岸上传来惊呼,然后立即就是周通的大嗓门传来:“小妹,你变成美人鱼了吗?” 若不是盛世尧遁入危境,我想我会被他给逗笑。在他们拉扶下,我与庄聿先后上了岸,视线忍不住飘向站在庄聿身旁的简宁一。刚才在出精石洞前,我拉住庄聿胳膊询问:“简宁一是谁?”我没有忘记在密境之中,简宁一曾看到的心魔场景,那些画面正是庄聿所说的关于应宁从灵仙池内取出指环后的事,所以可以肯定,简宁一不是没来由而存在的人。 庄聿眸色沉黯了下,似有些难言,又似不想说,但最终他开口:“两千年前,我迎娶的王妃转世。”我心中一震,滇王妃?这个被遗忘了的人。之前在进入古城王宫后院时,盛世尧就提过滇王聿只娶过一位大妃,而刚才庄聿也有说到,但都被忽略了。 我问庄聿:“那简宁一知道吗?”他摇了摇头,表情沉郁。“你为什么没有帮她开启前世记忆?”他能帮外婆开启前世记忆,就定然也能帮简宁一开启。那一世,简宁一是他妻子,看来缘份真的是一早就注定好了的。 不对,缘份不是注定的,是被安排的。我没忘记简宁一会被庄聿找上,是因为在儿时梦中,我分了一半的梦给她,然后才使得庄聿怀疑她是我,从而有了她们的不解之缘。可不可以理解成,是应宁的魂在为他们牵线,让他们重新走在一起? 顿了半响,庄聿才答:“其实我也是近期才知道她是曲宁转世,曲宁就是两千年前我的王妃的名字。之前有测算过她前世,但都如隔了层弥彰般看不透,因此才觉得她特殊。” 顿时恍然,这才是最初庄聿一直将简宁一锁在身旁的原因吧,他对她定有感应,却又看不透她。于是他在一面怀疑我是玄女的同时,也怀疑是她,因为从年龄与时间上,她要比我更吻合,认为这奇怪现象可能就是玄女转世的缘故。九天玄女乃是上神,凡人怎能观测出。 想起简宁一那前世的名字曲宁,就不由皱了皱眉,是巧合还是庄聿因为对应宁情深不悔而有意找了个也叫宁的姑娘娶作王妃?嘴动了动,还是缩回了到口的问话,最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对庄聿道:“应宁已经死了,在你身边的是简宁一。” 他不是痴人,自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与其念已逝故人,不如怜惜眼前人。不管什么前世今生,哪怕简宁一不是他两千年前的王妃转世,她也是值得庄聿深情对待的。 回转心神去看周通他们,发现三人身上都有伤,刘悦比较气虚,脸色煞白。如今看着她这张应宁的脸,心中很是触动,询问他们后来是否有遭遇危险。周通解释说在我突然离奇消失后,盛世尧就去找我了,然后他们四人一室等待,没等来我们,却等来了那群鬼魅。 相对的,鬼魅似乎没最初来时那般凶猛了,所以他们四人有枪在手还算能应付,都只是为避让而翻滚在地,受了点擦伤。直到第三次来时,有些抵挡不住了,等于是在打车轮战,可就在关键时刻,突然毫无预警的,所有的鬼魅都倒地而死。随后他们就到了一处密闭石室,四四方方,全是光面石壁,显然是人为制造的。 就在他们分头寻找可有机关时,其中一道石壁的中间开启了一扇石门,门背后是条环形长阶梯,因为怕有陷阱,也不敢走快,等走上来发现就在这灵仙池附近,也与受了重伤的庄聿和赶来的应宁聚合。 陈述到这里,刘悦突然问:“应宁呢?”我默了下,将灵仙池底发生的事简单陈述了一遍,其余人都震惊到唏嘘,而刘悦则怔怔看着我,喃喃自语:“果然是这样。” 我心中一动,疑问:“你早就知道?” 刘悦迟疑地答:“我自复生后就与她一直生活在一起,她与我一样都没正常人的生理机能,无需正常饮食,而且,她的行为模式十分古怪。” 正文 261.两相争斗 刘悦在撒谎。我的心中划过这个念,即使刘悦在说话时并没眼神闪烁,表情是该有的疑虑,但我还是认定她即使不完全撒谎,也一定有所隐瞒。 诚如她所言,她与假应宁在魂城生活了一段时间,必然能留意到我们不知道的细节。然后我还记得之前她对我说的似是而非带了深意的话,显然她应该知道什么,却又不肯讲出来。 我没有去逼问她什么,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要隐瞒,有一点可以肯定,她不会害盛世尧以及周通他们,至多是对我有所图,这我反倒不怕。只休息了片刻,大家就决定回程去鲛人宫,但如何出这王宫却是个问题。上层有成群布谷鸟撕咬人,密道又有怪手,两条途径都被阻拦了,而今我们在这空间中,可能下一秒那群布谷鸟就会赶来。 庄聿见我们一个个脸有惧色,询问怎么回事。这才想起他和简宁一自被怪手拽入裂层后就一直没出来,所以还不知关于王宫内院里的危险。等听我们说完后,他的面色变得很沉凝,浑身散出萧冷之气,只听他沉黯道:“内院幽魂与密道里的怪手,很可能都是我死去的滇国子民。他们因为那场灾难,永世不得超生,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水下城中。” 这个可能性,之前我也有想过,但毕竟我是两千年后的人,对那些古人并无感情,所以只是闪过念头就罢。不像庄聿,当他看到自己的臣民都死亡,变成幽魂怪物时,这种沉痛恐怕只有他一人能体会。 最终决定还是走陆地不走通道,因为底下怪手无数,通道狭长,避无可避。尤其是我们几人,都受了不小的伤,我的脑袋破了,处理过后缠了一圈纱布在头上;而受伤最重的是庄聿,他在与煞魂对抗时就已损了心脉,后来又被假应宁所伤,别看他面色正常,实则唯有我知道,他是在强撑。所以走地下通道绝对是不可行了。 反而地面上,因为是滇城王宫,庄聿自然对此处地形十分熟悉,如迷宫一般的长廊也难不倒他,若遇成群布谷鸟攻击,还可择屋躲避。 当下就成行,关于我眼睛又能看见这事,随口说了个理由就糊过去了,他们也没多问。目前大家的心思都在被假应宁带走的盛世尧身上,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那鲛人宫附近。 说到翅膀,倒是想起假应宁驱使的那几头蝙蝠了,如此想来,庄聿推测她是蝙蝠王魂入体就越加有可能了,否则怎么会能操控蝙蝠呢。她既然来了,那么那几只蝙蝠定然也来了,不知会被她藏在何处。还有,庄聿与简宁一是被怪手拽入裂层,我们是进过鲛人宫到古城,那么她是通过哪种方式进来的呢? 从她说在鲛人宫等我,想是应该与我们一般的方式入内,可当时进那层壁,是靠我徒手掰开裂缝让大家钻入的,而我有这能力,想是也与神石的能力有关。难道这个假应宁也可以? 这些都是在回程路上,我边走边思考的问题,很纠结,全是没有答案的。是庄聿突然出声喝令大家停下来的,抬起头时,看不到上方黑茫中有什么,却能清楚感受到压抑的气息弥漫而来。等过两秒,刘悦突然叫起来:“你们快看!”顺着她指的方向,黑压压的一片比之空间的黑暗还要浓黑的,在向这边靠近。 “跟我来!”庄聿急令,转身就跑。没有犹豫紧追了上去,脚步声啪嗒啪嗒敲击在人心上,无可抑制地颤动。当我们冲进一座宫殿,将大门关上扣进门臼,再上好门锁后,才长吐了口气。看来选择是正确的,以此座宫殿的规模和完整性来看,足能抵挡那群飞来的生物。 其实我们都没看清到底是什么,有可能是之前攻击我们的布谷鸟群,也有可能不是,但只看那黑压压的一群,以及弥漫而来的危险气息,就知不能留在原地。 本来大家都松了气开始环顾这座宫殿了,突然噗噗声打在门窗上,用手电光一照,发现投射出来的阴影都极小,并不是之前那种布谷鸟。当有一只钻破窗纸飞进来时,听到六子大喊:“不好,好像是胡蜂!”周通惊吼出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胡蜂?” 确实这看起来极像胡蜂的东西,要比平常大了好多倍。只说话的功夫,就又有好多只从破了的缝隙中钻入,这般大的胡蜂若是被蜇一下,恐怕毒素会立即令人麻木。 我们边找能遮挡的布片遮住脸面,边往后退,但这般能挡一只两只,挡不了一群。随着胡峰越进越多,我们也被逼到了绝处,无路可退。只觉手背一刺疼,缩手回来看时,已经半片黑了,瞬间就肿了起来,手就没知觉了,这毒性当真是强。 而在这时,门窗处哗啦啦一声重撞,直接被撞开,条件反射循目去看,透过微弱的光,发现窗外是只庞然大物在扇动翅膀。我想也没想沉喝出声:“庄聿,带大家进密道!”这时候只能选这条路了,可庄聿的回答却令众人绝望:“这里是我的寝宫,没有地下密道。” 难怪此座宫殿看起来如此奢华呢,原来是滇王寝宫,欲哭无泪,这真叫走入了死胡同。 咬咬牙,打算喊说“冲吧”,却听庄聿又道:“推开中间这算屏风,后面有道暗门。”此时大家都靠拢在一起,一听他这话,二话没说全就冲去推那屏风了,可一推之下发现竟然是如此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推开。这个过程中,大家各都有被胡蜂蜇到。 屏风推开后,果真露出了一扇石门,庄聿上前旋动旁边机关,石门立即启开了。快速鱼贯而入后,又立即把石门给关上,就这样还是有几只胡峰也追了进来,但倒也不惧了,很快就把它们给拍死在地。环看一圈,是个封闭的石室,这下无论那胡峰怎么厉害,也不可能钻破石墙了。低眼看自己手背,黑肿成不像样了,那边周通比较惨,脸上被蜇了一口,半边脸肿了,说话都不利索了。 还好药品都还没遗失,能够处理下伤势。让他们严重的先处理,我靠在石壁上暗想最后看到的那个庞然大物是什么?无论从外形还是体积来看,都很像是巨型蝙蝠。假如是,在这里出现倒也不算意外,刚还想这回事来着,看来假应宁确实是把蝙蝠也带进古城了。 不知外面情况如何了,会不会那无数的胡峰以及巨型蝙蝠都等在这堵墙后呢,看起来是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但我们不可能永远都呆在这里,还是得想办法出去。 臂弯一紧,回过神来抬头,见是刘悦在为我敷药。刚才一干人,除了她被蜇了没事外,就只有庄聿是没被蜇到的。我心中微动,低声问:“刚才你有看清那窗外的是什么吗?” 她怔了怔,目光与我对上,默了两秒后道:“你不是已经看见了。”如此算是已经肯定了我刚才的猜测,她与蝙蝠为伍过一段时间,对蝙蝠体型会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来得敏锐。而她下一句却说:“不光来了一只,那黑压压的一片都是,大小蝙蝠都来了。” 我心神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确定?”她直接没好气地回我:“不信拉倒。” 王宫之外天祭台有煞气,王宫之内有幽魂遍布,如果蝙蝠群染上其中一种,都恐怕会变成恶煞。突听外面传来乒乒乓乓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庄聿走过来,在墙上按下某处,接而墙壁上就露出一个小孔了,孔实在是小,而胡蜂个大,是不可能钻得进来的。 庄聿凑上前去看,片刻之后他满脸思疑之色,问他看到什么,却沉默不语。我不由心急,上前一步,也凑近那孔口察看,但见孔对面昏暗无比,幸而刚才不知谁的手电筒遗漏在地,露了一点光线出来,等看清后不由震惊莫名。 我居然看到蝙蝠们正在与胡峰厮杀,数量之大难以想象,外面已经乱成一团。庄聿再次按下机关,把小孔给关闭了,然后才道:“等一会再看看吧,最好两边杀得两败俱伤。” 也只能期望如此了,乘着这功夫,大家坐在了地上休息,拿出食物和水来补充体力。此间石室面积不大,只有一张石床,简宁一问起庄聿这是作何用的,他迟疑了下回说是修习黑濯术的练功房。看他神色似有所隐瞒,但此下情景也无心去多追问。 等了足有一个多小时,外间的动静渐渐开始平息了,也不知哪方战争胜利了。又多等了半小时,确定一点声息都没了,庄聿才再次按启小孔察看。片刻之后他道:“等下我开石门出去,你们先留在里面,等我发出示警了再出来,开门机关在这里。” 他指了右侧石壁上的一个凹陷进去的掌印如此交代着,简宁一忧心地拽住他问:“你要一个人出去?”他眼神凝了凝,轻点了下头,“外面的机关你们不熟悉,没法在发现有危机时以最快速度跑回来,刚才小孔看得区域有限,好似争斗结束了,但难保会有残留胡峰和蝙蝠留侯在旁。” 正文 262.绞杀 庄聿的考虑并不是没有道理,可他伤得如此重,连我都对他忧虑。简宁一不得不松开他的胳膊,目前的形势谁都清楚,不是忸怩之时。 庄聿伸出右手按进那掌印,顺时针缓缓转动,石门也缓缓偏转直到露出能供人钻出的缝隙后,他丢下一句“关门”,就倏的一下钻了出去。我本要伸手,但另一只手比我还快,是简宁一,她的眉宇虽紧蹙,但该果断时还是果断。 等待很煎熬,密室内没有人说话,静默到连一根针掉下都听得见,足足等了十分钟都不见庄聿回来,简宁一熬不住了:“我出去找他,你们留在这。”我拉住她摇头,但她认真看着我,轻声说:“成晓,如果出去的人是盛世尧,也是受这么重的伤,你能等吗?” 我心颤了下,松开了她。可就在她要启开机关出去时,石门却从外面打开了,并且是全开,庄聿的黑沉身影露在我们视线之下。所有人都紧走两步到门前,简宁一焦急而问:“你没事吧?”他摇了摇头,“出来吧。” 等我们忐忑地走出,光耀过宫殿空间,惊愕地发现地上全是胡蜂与一些小蝙蝠的尸体,可以说是密密麻麻,而原本还算齐整的宫殿,就如黄蜂过境一般,变得残破不堪,连庭柱都摇摇欲倒,黑金木床也都散了架在地。那被臼好的大门倒还是紧闭,只是窗格处全都洞开,可见刚才那场厮杀是有多惨烈。 我问庄聿是否出去外面察看了,要不然不会要十多分钟才回来,果见他点头。如此看来,是真的安全了,但遍地都是蝙蝠与胡蜂尸体,都无处着脚,要到门前,还要踏着这些尸体而过,委实有些令人寒惧。还是周通走出来,大大咧咧地说:“我来扫条通道出来。” 说完,他就一路用脚把那些东西的尸体往旁踢开。大伙沿着这条道,走到了门前,拉开门臼走出,直觉环顾四周,突听简宁一惊叫:“你们快看屋顶!”众人视线都抬起,那是......耳旁听到庄聿说:“是蝙蝠,它们没有全死,也没走,都栖息在屋顶。” 看到了!巨型蝙蝠收起翅膀,一共有五只,并排停在那,像五尊雕像一般动也不动。周旁都是大小不一的蝙蝠栖息,还有的倒挂在屋檐下,此景当真是令人觉得森冷又诡异。 本来大家都已经起了防备,但等了片刻也不见蝙蝠动,不由面面相觑。庄聿低声开口:“走吧。”表情镇定,显然之前他出来察看,蝙蝠群就这样了。 略一迟疑,我就率先走了出去,不管这群蝙蝠守在屋顶是要作何,我们不能一直被困在这。我走出后,其余的人也跟上了,一步、两步、三步......走出去了好几十米,都没听到后方传来任何动静,等到绕过一条长廊,到了另一处宫院后,才听到六子小声又忐忑地轻问:“这关真的就算过了吗?”答案是不知,对蝙蝠本身就有心理阴影,在几次被假应宁依靠巨型蝙蝠获救后稍稍好转了些,可现在又证实她可能是蝙蝠王的魂入体,顿然对蝙蝠的恐惧又浮上了心头。这种动物,实在是太令人心慑了,都能魂入人体来操控人的思维。 走着走着觉得场景有些熟悉了,我顿住了步,喊庄聿停下,这些地方我们来过,那很可能布谷鸟就在附近。当第一声“布谷”传来时,所有人的心都颤了颤,这种鸟可不比胡蜂逊色,被它啄上一口非常严重,且个头巨大。当初我们就是被这群布谷鸟给赶下密道躲避的,然后犹如走了场轮回般惊心动魄。 但这次我们得吸取躲避屋内被困的教训,在外至少面积广,还能有地方可逃。所以在听到布谷声后,庄聿立即带着我们朝宽广内院而奔。没一会,就听到头顶扑簌簌的鸟飞声传来,布谷叫声也越来越多,各人心上都浮了层阴霾。 只听周通边跑边喊:“小妹,一会你带阿悦能跑就先跑,我和六子挡着。”不等我开口,刘悦就怒斥:“滚你的,要跑就一起跑,否则谁都不准走!”周通嘿嘿干笑了两声,没再开口。而此时已有鸟俯冲而下对我们进攻,砰砰几声枪响,俯冲而来的鸟被击落在地。但又有一批冲来,为了躲闪,我们一群人不可避免地分散了开。 而落单后,群鸟扑击地就越加凶猛了,我还有影月在手可抵挡,但看其他人,连庄聿手持细丝铁钩都节节而退,因为他还要护住简宁一。那方刘悦最不利,之前她就被布谷鸟啄伤过,不知是否这鸟闻出味道,攻击她的人特别多,接二连三听到她的惨呼。周通顿时红了眼,拼着被鸟啄,挡也不挡冲到跟前,用枪杆挥开恶鸟。 但他一个人如何挡得了那许多鸟,在护住刘悦的同时,他身上停了四五只在噬咬,看得我焦急万分。如果今天命丧于这群鸟口之下,我真的很不甘心,所经历的险境比起现在遇到的多了去,可偏偏大伙却拿这鸟群没办法。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啸声划破长空,巨影扑腾着翅膀飞来。是蝙蝠群!它们又来了。那啸声传来时,那本在低空攻击的布谷鸟都被惊起,全都四散了飞到高空,我们乘着这罅隙赶紧聚集到一起,惊惶地抬头而看。 随后,暗空之上,又展开了一场厮杀。蝙蝠群们前赴后继地扑向布谷鸟群,两种族群的生物时有尸体坠落而下,我们退到战圈之外。不出半小时,布谷鸟群的尸体越来越多,余下的开始逃窜了,可都被巨型蝙蝠翅膀挥扫而落。到后来蝙蝠群呈包围之势,将布谷鸟全围在圈中,而四面各守一只巨型蝙蝠,最上方再盘旋一只。 这是一场最残酷的绞杀,战到最后,没有一只布谷鸟逃脱,全都坠落在面前的空地上,可以说尸堆成山。长啸声再次划过,蝙蝠群们又全都停息在我们周旁建筑物的屋顶以及倒挂屋檐。到此刻,众人心里已然明白,这群蝙蝠是在帮我们。两次都是它们赶来,绞杀了凶残的胡蜂与异变后的布谷鸟。 至于为何帮,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假应宁。因为唯有她能操纵这群蝙蝠,而她既然约了我们去鲛人宫,那定然不想我们连到都没到,就被城中的这些凶恶生物给杀了,所以派了巨型蝙蝠带领蝙蝠群在旁护佑。 从庄聿的目光中看到,他与我想法一致,其他人却是懵懂,都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如此急转直下。且不多想这些,刘悦与周通两人伤得极重,尤其是刘悦,虽然周通比她还要被鸟咬得多口,但她却气息不稳了,原因在于先前她就被鸟咬伤了,而她身体的特殊性,即使打入针剂也不能抵抗毒素,所以其实这一路,她都不好。 拉开刘悦肩膀处的衣服,发现整个肩膀都变黑了,而刚才被啄咬的位置也在大面积的泛黑。周通倒是在打入抗生素后,就扼制了情况,他没有说话,只愣愣看着气息微弱的刘悦,神色悲恸。我咬了咬牙,坚定地道:“走,我们去找盛世尧,他一定能有办法救她的。” 说完俯身将刘悦的双手拉起环在我肩膀处,将她背了起来,然后对六子说:“你扶着周通,尽快赶去鲛人宫,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停,也不去管。” 当下大伙都没再耽搁,再次动身启程。而只迈开几步,就听扑腾声起,蝙蝠群们居然全都起飞了,就盘绕在我们头顶上方的高空,看这架势是要一路护送了?也不去管它们,只管脚下闷头快行,很快我们就到了王宫正殿,出得正殿就是一个广场,然后就是王宫大门了。 心很沉,知道大门之外还有天祭台在等着我们,这会是个大坎。之前周通和六子去送那两人出去,差一点就回不来,血池中的血手想来都还毛骨悚然。若是那些血手还等在那,恐怕都是邪物了,这些蝙蝠群还能抵挡吗?我边走边把这事与庄聿说了,天祭台下的血池,他应该清楚,不知可有什么办法避走开此处,绕道而行。 可庄聿却道天祭台乃王宫镇守之地,是条必经之道。也就是说,我们势必得走这一趟。 当即将迈出大门时,突然头顶的蝙蝠发出了尖鸣,接而扑飞的翅膀声无数,好似发生了骚乱。巨型蝙蝠的啸声也与以往不同,像是在示警。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已经扑鼻而来,我提了声醒,让大家当心。 有想过会看到慑人的画面,却还是没有亲临其境时的视觉冲突来得震撼。以为的血池就是天祭台下一块地方,哪知台下四周范围整个一圈,几乎就到王宫大门前,全是血池。而无数双手都伸出池面,这个画面,不光是恐怖,是让人看了连心都揪在一起,深吸一口气,都觉得心颤数下的。 正文 263.被遗忘了的 更恐怖的是,原本那都是静止的画面,突然间不动的血手都开始蠕动。 庄聿大喝出声:“快跑!”不能往回跑,只能硬着头皮向前冲,背着刘悦很沉,定然是跑不快的,眼见血手已经到池沿,六子喊道:“千万不能被它们抓住,抓住拖下去就完了。” 头顶的蝙蝠群已在低空盘旋,可是却迟迟不敢冲下来,似乎连它们都感觉到了危机,甚至都有自己飞撞在一起的,鸣声不断。有一只中小蝙蝠不知是否被挤压了下来,坠到了血池上方,直接就被血手给抓住,然后声都没出一下,拽进了血池内再没出来。 这番场景看得我们脸色都发白,很显然这群血手比之密道中的怪手还要厉害,是因为这空间的煞气。其实很能感受到,这股煞气越发浓烈了,冲得人心暴躁。而蝙蝠群的骚乱也正是被这煞气所干扰,加上这股血腥味冲鼻之极。 跑得再快,终还是有人被血手拖住了脚,是六子。听到动静后,回头发现血池岸边游爬了好多具人形怪物,血手正是来自它们。只是眨眼之间,六子就被往后拖拽了数米,原本他与周通是相互搀扶着,此时被拖拽后连带着周通也被拖动,他用力将周通给推开,吼道:“你们快走!”周通狠跌在地上,红了眼睛吼:“不行!” 可就在他怒吼间,又有血手爬向了他,是庄聿眼明手快上前一把将他拽了拖向后,才免于被血手抓住。只是这一瞬,六子就被拖到了池边,伏在我背上的刘悦急声喊:“六子!”声音虚弱,却是真挚。我想也没想把她放下推向简宁一,丢下一句:“帮我照顾她。” 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拽住六子的手,另一手影月划出,将那些拽住的血手齐根削断。密道中的怪手对影月有着忌惮,赌一把,希望影月也能镇住此处的血手。可我赌错了,那被削断了没手的怪物,竟然张口就咬在了六子的腿上,即便是铮铮汉子的他也痛叫了出声。 这时我也顾不上什么害怕了,抬脚就去踢,用力想将那怪物的头蹬下去。身后传来细链声,是庄聿的细丝铁钩抛了过来,铁钩砸中怪物,力道极猛,加上我的踢蹬,总算把咬在六子腿上的怪物给弄开了。可耗了这许多时间,血手怪物又上来了很多,在我与六子旁边围成了一个圈。砰砰数声枪响,是周通在开枪,打在这些怪物身上完全不起作用。 因为它们原本就是死物,又怎可能还被枪杀呢?之前在密道中遇见怪手时,我还看不见,也不知到底是何情形,后来听他们形容从墙内钻出来的是人形怪物。而眼前的却是能看得清楚,形态与动态上表明了,它们是一群没有生命的,僵尸。 而这种泡在血池中的,恐怕比之普通的僵尸还要厉害,可能就是他们说的血尸了。圈子在一点点聚拢,突然一声尖叫从旁传来,条件反射扭头去看,只看得两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拖入了血池中,正是站在旁边的简宁一与刘悦两人。 这个突变来得太快了,谁都没反应过来,甚至连拖走她们两人的怪物都没看清楚,只是视线瞥过间,看到的是比身旁这些血尸还要大的东西。咕咚一声,一道人影飞身而入血池,从那甩出来的细丝铁钩判断才知是庄聿,铁钩扣在了池边地面上。 周通反应慢了半拍才惊喊出来:“阿悦!”从地上翻爬着起来,也想扑下血池去救人,其实都无需他前行,已经有血手抓住了他往血池内拖。在我脚边的六子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老周,看来我们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却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也好,黄泉路上,大伙也可有个伴。” 话声落,他的人就被拽入血池中,瞬间吞没。周通见状也笑了起来,笑声却比哭声还难听,嘶哑了嗓音的:“是啊,可以同死了。小妹,对不住,这次老哥没能救得了你,对尧哥有愧啊。”最后那句话,他是头被淹没前最后说的。 此情此景,我已经绝望,沉闭了眼,终究是要死在这处了。没了抵抗的心,等待着那些血尸将我也拖入,可是等了好一会,也不觉有血手来拽我,睁开眼,居然见身旁的血手全都退入了池中,甚至渐渐往下缩。它们为什么不拉我下池? 数秒之间,原本满是血手的血池,变得安安静静,什么都没有了,“周通!”“六子!”“刘悦!”“庄聿!”“简宁一!”我一个个人名喊过来,没有一丝动静,血池连个波纹都没起的。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蝙蝠群还在低空盘旋,又用力嗅了嗅,血腥味还在,怎么回事?是我产生了幻觉吗?还是我又做梦了? 视线瞥到地处凝注,庄聿的铁钩还扣在石池边,我快步跑过去,俯身下去拉细丝,这时也不管是否这武器会伤我魂气了。细丝很容易就被拉起来了,明显那头松开了,等全部拉出时,细丝上还滴着血珠。这个武器庄聿从不离身,刚才他纵身而跃时甩出扣在池边,也定是为了救到人能靠这细丝铁钩上岸。可是现下,他连这也不要了...... 一种极其难过的情绪蔓延整个心房,在刚才我都做好了与他们同死的准备,可是闭眼之间,他们都被拖进了血池,唯独剩我一人在外,这真比让我死还要难受。几欲崩溃,是假应宁说在鲛人宫等我,所以才偏执地认定盛世尧不会有事,可是我亲眼看到他与假应宁一同掉入那黑窟窿,生死未卜!所有的同伴,不久前还在同一战线,现下全沉灭池中,只有我一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就算盛世尧没死,凭我一人之力能救得了他吗,我这点道行,恐怕连那假应宁的一只手都及不上。 此刻不是挫败感满盈心头,而是绝望将我笼罩。凝着那暗夜下红得发黑的血池,一个思量间,迎头而栽下,突然一道劲风扑来,在我入池面的霎那,后领被提起,整个身体都腾空,转而向上到了空中。我艰难地回头,就看到丑陋的巨型蝙蝠的身体,是它抓住了我。 对了,忘了还有它们呢,刚才那场血战,它们在空中隔岸观火,现在才来阻止我也栽入池中吗?扬手而刺,一声尖啸划破长空,刺耳之极,抓住我后领的爪子松开,我的身体急坠而下,噗通声起,人跌进了血池中,迅速被淹没在液体中。可还没下沉,背上又被提了起来,我又破出池面,再度被带上了高空。这次那蝙蝠抓的是我的背部衣服,使得我整个人拦腰横向下,想要再反击已是无奈。 而且不光如此,那群小蝙蝠纷纷飞到了我下方,也不靠近我,离了有一米之高的距离。这是以防我再下坠进血池吗?提着我的蝙蝠尖啸了声,就开始往前飞行,我只能悬在空中,无力地看着天祭台下血池越来越远,两道泪痕爬满我的脸。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恸的情绪,嘶声而吼起来:“啊——”一幕幕他们曾与我一同走过的场景,都在脑中翻飞,不光是周通与六子的嬉笑怒骂,还有刘悦的冷言沉语,以及与简宁一同闯密境的画面,甚至是庄聿,对他从最初的厌恶到后来的敬而远之,直到听完他的所有故事,我无法再对这个人心怀怨念,而这一切,都随着一场与血尸的战斗,陨灭了。 再多的嘶喊也填不满心中的沉痛,到后来嗓子都已嘶哑,我就如残喘的兽般低鸣着。 万念俱灰下也不去管蝙蝠要把我带到哪去,等到被放下时,我如痴傻了般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头上的伤口早已裂了,疼得揪心裂骨,但这点疼抵不上心中的痛。 就在我困顿黯然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成晓,既然都已经到了这里了,何不下来一聚?”是应宁?!不对,是假应宁,应该说是蝙蝠王。我倏然爬起,惊惶地环看四周,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一个山洞之中,顶上一双双幽红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是蝙蝠的眼,它们全都倒挂栖息在了此山洞之中。 这里是哪?蝙蝠把我抓来这里做什么?刚才假应宁说让我“下去一聚”?回头而看,发现不远处就是山口,而我的正前方却是蜿蜒向下的道。迟疑了下,从地上爬起身,暂时将剧痛敛起,转身回走,发现也没蝙蝠来阻拦我,等走到山口处就明白了。此处竟然是在绝高的山壁之上,与魂城的那个蝙蝠王洞十分相像。除非我有飞天的本事,才可能下得去。 那就只有一条路,沿着蜿蜒向下的道走了。人往往是在巨恸之后,思绪能够沉淀,也变得冷静,因为最坏的都已经经历了,还怕什么?哪怕头顶挂满了红眼蝙蝠,我都无所畏惧地一步步迈前。这条道并不是笔直,好似盘山公路一般,是环形蜿蜒的。 假应宁能传声于我,证明她知道我已经在这山道中了,不怀疑她如何有这些能力,因为她如果是蝙蝠王的话,那么魔神秘术就来自于她,这种超凡能力又怎会没有呢? 正文 264.终于碰头 这般走了足足有两个小时,从高处到低位的高度距离测算,我是从山中央走至山脚了,还没到头。又走了近半小时,终于前方手电光耀射处看到了一扇石门。 脚步没有停,大步走到石门前,用力推了推,推不动,找了一圈也找不出什么机关了,一发狠就用力去拍击石门,大声喊:“开门!我来了。”可除去我喊出去的回声外,根本无人应我,恨得我想破口大骂,可是连骂那假应宁什么都不知道,总不能骂“死蝙蝠来开门吧”。 这时我又有些心浮气躁了,深吸了好几口气,让情绪缓和下来。才用手电筒一点一点照过去,终于是在右上角发现了端倪,有个比之旁边凸出的圆形状石块,按了按,石门不动,又用手握住顺时针旋转,这回是动了。石门启开时,立即有光射进我眼中,条件反射闭眼,再睁开时,定定看了一圈,心中不由冷笑,果然是到了鲛人宫! 孤山鲛人宫,我走的这条山路就是鲛人宫顶上的孤山。不久前,我们还从旁边经过呢,原来山中还有一条道。而这道石门开启的位置则是令人意想不到,是在石笋群林立的狭缝中,即便细心如盛世尧,都没发现会在石笋群里藏有端倪。 因为此处很大,外围是一圈一圈犹如迷宫的曲曲弯弯,我左右辨识了下,也分不清哪条是往里,哪条是往外的,只能选择其中一条道走。可等我走了数分钟,发现这条道既不是往外,也不是往里,是围着中间的那个大圆环在原地绕,而且连进来的那道石门都找不到了。真是发恨,总是遇到这种奇淫巧术,可心里恨归恨,还得找办法走。 闭眼回想了遍当初盛世尧领我们走时的情景,那时因为眼睛只看到他,所以时刻盯着他的身影,对方位感也特别敏锐。再睁开眼时,看眼前的迷阵已觉不同,深吸口气,再次向前走,逢双道必选左。眼见一圈一圈向内靠近,就知道自己这次走得是正确的。 此处唯一的好,就是无需靠着手电那微弱的光照明,因为处处都是珠光耀眼,还有点的鲛人万年灯,整个宫内都是敞亮的。所以当我终于走出石笋阵时,一目了然就看到了假应宁,背身凝立在那深潭边,而之前被我们弄出来的犹如棺椁的那张榻已经回到了潭中央。 我顿住步子,还没开口,就听假应宁轻语低吟:“虚幻大千两茫茫,一邂逅,终难忘。回眸昔情怎奈何,岁月流年悄东去,似已纵过万重山。只怨白驹过隙弃年春,韶华絮夙离己去,恰似你随水逝东,弃我一人行,此行不有返,隔离红尘漠河天涯。” 文绉绉的,我听不懂她什么意思,直截了当问:“盛世尧呢?” 她回转过身来,清眸凝定我,将我看了很久才道:“成晓,你终于来了。”我蹙了蹙眉,就知想见盛世尧没那么容易,她避而不答言其它,在经历过那场血战与悲恸后,我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在这一刻,我用了极端的方式。 一个箭步冲向她,影月刀抵在了她的脖子上,此举我蓄谋已久,在看到她身影时影月就悄悄拔了出来。假若她是魔神,也就是蝙蝠王,我唯有出其不意才能制住她,否则就只有被她牵着鼻子走。沉了脸寒声质问:“快说,盛世尧在哪?” 假应宁低目看了眼刷亮的刀刃,轻笑了下,抬眼看着我说:“你的性子怎么还是这么浮躁,看着这张你同伴的脸,你下得去手吗?” 心神一颤,没错,她现在是刘悦的脸,看着这张脸,我就想到之前的那一幕,想到他们,而真正的刘悦已经被淹没在血池中。手上控制不住的微颤,影月锋利,在我轻颤时不小心就划破了她颈部的肌肤,立即一道口子出现,可渗出来的却是黑血。 心倏然变冷,她不是刘悦,只是附身在刘悦体内的一只魔,用力握紧刀柄,将刀刃递进,再次寒声道:“少说废话!我数到三,你如果不把盛世尧交出来,我绝不手软。你不想这么美丽的脖子断掉吧。” 假应宁闻言似失笑了声后道:“不用数了,想见他立即就能见了。”她双臂朝空中一挥,一股特殊的力量改变了气流,然后从她身后传来异响,我转眸去看,发现正是那在潭中央的装置在动,且是向我们这边位置缓缓移来。 我面色白了白,难道盛世尧在那里面?尽管之前已经证实这是张床,可总还是觉得不吉利,做得跟个棺椁似的。静谧的空间,只有那单调的磨动声,汩汩敲在心上。 一声“喀”传动,它就停在了身旁。耳旁传来假应宁的声音:“他就在里面,想见他就去吧。”我愣愣转头,对上她的眼,这才意识到刚才犯了个大错,居然粗心大意到忘了防范,只顾看那卧龙塌和想心事了。由此可见,她根本就不在乎我用影月威胁。 但我略一迟疑,恐防她使诈,还是把刀横在她脖子上,用力推了她一把,喝道:“走,一起过去。”她也不墨迹,径步而走,等到了那跟前,甚至还帮我把盖子掀开,顿时盛世尧的身影赫然在目,他果然在其中。 沉闭着眼,面容平静安和,双手贴放在他两侧,身上还是穿了他那件破掉的衣服,墨发垂至眉梢。原本嘴角溢出有血,如今也被擦干净了,我轻唤两声不见他有回应,显然不是睡着,又凝看他胸口,过了好几秒才看到微有起伏,暗松了口气。 殊不知我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被身旁的人览于目间,她略带嘲意地笑说:“放心吧,他没死,也不会死。只是进入入定状态。” 入定?什么意思?只听她低声解释:“入定即人进入意识沉定状态,这张卧龙塌可助他的伤修复,躺躺有好处的。”我心中一惊,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卧龙塌?” 这次假应宁脸上的笑,我就看不懂了,带着股神秘又清然,等她开口时却说了句令我震惊的话,她说:“此处本就是我的宫殿,所有物什也都是我的,我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你说什么?你是这鲛人宫的主人?”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你不应该是魂城中的魔神蝙蝠王吗?”谁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假应宁怎么可能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于情于理都不合,根本就不可能啊。 假应宁轻抬了眼,环看四周,然后似无限感慨道:“与这阔别了那许多年,面貌还是原来的,却已经是物是人非。”说完就在我惊愕的目光中,抬手翻掌,将我手中的影月夺了过去,而更令我惊愕的是,影月在她手上完全不会反噬,这在以往从未有过。 自从得到这把影月后,它的灵性总令我惊叹,而它也只能被我和盛世尧掌握,其他人不能碰。如今它在假应宁掌间,好似嫣了的兵,动也不动。 “觉得奇怪它为什么不对我攻击?”假应宁似笑非笑了问我,一脸的笃定和胸有成竹,“只不过是小小的精魂,又岂敢对我动手呢。”这语气......很狂妄。 我问出心中疑惑:“你究竟是谁?”她一边指尖翻转玩耍着影月,一边道:“你们不是都已经猜到我是谁了吗?”心中一震,惊问:“你真的是魔神蝙蝠王?” “要不然呢?否则又怎会知道应宁与你们之间的纠葛和你们在宁城的历程?” 猜测是一回事,得到证实又是一回事,我很难接受这个荒诞的事实,眼前这个附魂在刘悦身体里的,居然真的就是那可怖的蝙蝠王。 “你的目的是什么?”在良久之后,我干涩地问出最重要的问题。蝙蝠王本乃妖孽邪物,它长成那么巨大就已经是逆天了,现在附魂于人身破开磁场到人间,必然存着某种目的,而且它还故意假扮应宁来迷惑我们视线,显然这目的是与我们有关。 只见她的视线移向了盛世尧,心中一震,了然顿悟,她是为盛世尧而来!两千年前,前世巫师尧拜在它门下,学它魔神秘术,而今她又将盛世尧带到此处,放于这黑玉卧龙塌内。之所以假扮应宁,也定是为了让盛世尧念究那千年之情。 “别乱猜了。”本沉默不语的假应宁,不,应该说是蝙蝠王突然低沉了声开口,“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切事都是因为你。还记得我说过的一句话吗?” 在我犹疑的目光中,她又缓缓而道:“凤凰涅槃之后是沧劫,你准备好了吗?” 是这句?在姡族部落时,与她真正交汇只不过数分钟,而她对我说了一番似是而非令我不解的话。但此刻我震惊的是,刚才那些不过都是我心中划过的念,却被她知晓了,难道说她也能听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正文 265.假应宁的坦白 “想必你早已明白,在姡族密境中的神石是玄女主魂,它融于你的体内,假若你只是一介凡人的话,那么势必抵受不住这神魂的力量,现在你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你就是这凤凰,你涅槃重生了。”假应宁缓缓低述着,视线紧凝着我。 见我不语,她也不介意,转而又道:“但凤凰涅槃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强大的命运从没离开过,它始终都在操纵着一切。你可知道,为了使你获得重生,我花了多少心力,布谋了多久,又等了多少年吗?呵,终于让我等来这一天了。” 她的意思是,一切的起因都是我?我才是她的最终目的?迟疑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她摇了摇头,低了眼帘,独自喃语:“你还是不懂,是了,我们阔别了一场轮回,你又怎可能还记得呢。” 我越来越不懂,既然都到了这里,我就只剩了一人,她是蝙蝠王,那么强大,为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跟我打什么谜语呢。就在我臆想间,突然假应宁抬眼问我:“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一切的由来?”我挑挑眉,明知故问。 “那就跟我来吧。”她说完就背身而走,竟然是向那潭水中央走去,明明看那是平静无波的水面,她却像是踏在平地一般,我不由惊瞪了眼。在她走到最中间时,才回转过身来看我,“还不过来?放心,你走上来也会与我一样。” 我转头去看躺卧在那的盛世尧,心中迟疑,只听那边假应宁又道:“他不会有事的,你难道不想看看你那几个同伴现在的处境吗?”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她,“你说什么?”大步冲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问:“你说周通、六子还有庄聿他们都没死?是不是被你抓来了?”是了,一定是这个魔头动的手,她把他们全都抓到这来了! 她清冷而笑,低首而看,我随着她的视线向下,惊愕地发现自己就在刚才也就那么踏水而来,完全没感觉到水面浮沉。就是此刻,我与她也都站在水面上,脚下软软的,却不会沉下去。更奇特的是在后面,突然在我与她脚四周的水往旁散开,形成了一个漩涡,然后我们缓缓下降,竟然滴水不沾身。 等我们下沉了近二三十米高度后,我终于有点相信,她是这个鲛人宫的主人了。且不说那将水隔离在外,形成一道水壁的能力如何超凡,光是知道这潭底之下别有洞天这一点,就不容置疑了。还真的就是别有洞天,而令我震撼的是,此处就像是灵仙池底精石洞的翻版,四面荧光石壁,但又有不同,似乎此处的石壁层背后还有着什么。 仔细凝看了看,发现是水,难道是那潭水?不由想起那枚紫玉指环,瞥向她的手,发现果然还戴在她的右手大拇指上,只是不再有紫光射出。正要出声询问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突然见她扬手而扫在一面光壁上,立即那面光壁呈现一副场景,而此场景令我肝胆欲裂。 是他们!我居然在光壁之中看到了周通、六子等人!他们每一个人都不好,全都浑身是血,被一条极粗的铁链锁捆在一起,而他们的四周全是那种血手怪物,在怪物的四周是无数黑色形状的东西,像......夜叉恶鬼。 “那些都是冥海不得投胎的幽魂,经过数万年,它们的身上集满了怨气,你看到的浮沉在四周的黑气,就是它们的怨气散出来形成的。”耳旁传来轻盈解释。 我心神震了震,冥海?黄泉冥海吗?他们怎么会去了那里?还是说,他们都死了,所以被带到那边去了?等等,那里面好像少了一个人,庄聿! “他在那。”假应宁指了一处角落,我循了视线而望,倒抽一口凉气,急走两步到光壁前,凝着那个身影,都不敢相信这是庄聿。他的四肢被铁链拉开钉在了一块石头上,头垂在下,聊无声息。愤然转身怒吼:“为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对他们?你就是有天大的能力,生杀全由你,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折磨他们啊。” 她的眼中闪过沉怒,冷了声问:“你以为是我对他们如此的?” “不是你又是谁?”不是她,又如何能在这光壁之后看到他们,影月还在她那并没还我,只能徒手去拍打那光壁,可是无论怎么用力,它都不会像玻璃那样碎裂,原封不动。 “愚蠢,你当这面光镜是什么?凭你赤手空拳就想砸碎?而且,他们也不在光镜之后,这只是他们现在所处位置的一个影像。他们是被血池僵尸拖入黄泉冥海的,即使我让蝙蝠们一路护送你们都没用,血池中有一头兽,由于吸血同性,是蝙蝠不能沾惹的,一旦被沾到,蝙蝠瞬间也会变成吸血僵尸,那就是连我都无法控制了。” “什么兽?”问完我就想起拖刘悦与简宁一下血池的奇快黑影,难道她说的就是那?蝙蝠一般都是吸血的,意思是那东西其实是只吸血怪物?越想越困惑了,皱着眉问:“那为何他们会被带到那黄泉冥海去了?意思是他们......死了吗?” 死后走黄泉路,这都是一种不成文的说法。不晓得这个黄泉冥海是不是那黄泉路? 她扫了眼光镜中的人,淡淡道:“离死不远了。不过,如果我是你,宁愿他们死了,因为在这冥海中泡足七七四十九天,他们都将成为没有思维的行尸走肉,与那群血尸无两样。”转而不等我开口,她的视线瞥向角落里被钉在石头上的庄聿,“至于他,倒是不会有什么事,毕竟他与常人不同。” 我不由惊愕,这么多人里,看起来庄聿是最严重的,四肢都被铁链索穿了,她却说他会没事,他与他们又有什么不同?只听她道:“知道那四根洞穿他四肢的铁链叫什么吗?叫锁魂链,冥海血兽因为知道他的厉害,故而将他与他们分开,单独锁缚。” 说完这些后,她就挥掌于光镜,将那场景给扼断了,“好了,你也知道他们在何处了,现在就告诉你这一切的由来吧。你还是先看一些画面,等看完后有什么想问的再问我。”就在她声落时,四周的光镜与灵仙池底的精石洞中一般,开始一幅幅影像游走在我眼前,对此情景我已不再觉得震撼,只敛神细看那些画面。 看到后来,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有些懂了,又觉得什么都不懂,那影像中讲述的依然是当初应龙与玄女的黄泉冥海一战,之前我已有看到过一部分,在看到应龙从冥海中爬出吐出一颗像是龙丹一般的珠子就中断画面,此处却是延续了下去。等所有画面都终止后,光壁变成原来模样,我艰难地扭转头去看她,“你是......”开口才发现自己语声在颤。 她凝定我,低低缓缓而道:“我是应龙。” 心底轰然而炸,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会不觉得荒谬,因为刚才的影像基本全是应龙,他化身黑龙跳入黄泉冥海,他从中爬出来口吐光珠后形态就逐渐消散,变成半透明状,他在神仙洞府与密境中塑玄女雕像,他将光珠凝炼成神石沉入神坛底下,当这些事都做完后,他的形态就几乎看不到了,风轻轻一吹似就能吹走。 最后好似他的一缕孤魂飘遍万山重水,寻寻觅觅,终于在某处停下抬头仰看,一只倒挂着的蝙蝠赫然在眼前,终于,魂飞入蝙蝠身内,一团黑气笼罩,弥漫而开,等黑气消散时,蝙蝠已不见。此后就是一处黑暗,只有两个幽红光点在闪烁,就像是在无尽的等待。 这样黑暗的画面维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转成了另一幅,有人进到了那个黑暗空间,我本以为是巫师尧,但看了半天发现不是,是另外一个穿着古装的年轻人,与他长得完全不像。这才想起巫师尧第一次见魔神蝙蝠王时,是在童年,就不可能是这人了。 此人才是学魔神秘术的第一人,看到后来我明白,那人原来是鬼谷子,原来鬼谷子也是师承魔神。之后种种就变得明了,难怪鬼谷子能托梦到应宁梦中,助她成为先知天女,然后经历那番折难,再为后世布施一切。这些事,其实都是已经化身为蝙蝠魔神的应龙在后操纵。至于目的,已经了然,从庄聿那关于应宁的陈述已经知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玄女重生,而我,就是那玄女。也就是说,这一切的一切,都为了我。 但是我不明白,既然他成为了蝙蝠王魔神,能力那般强大,为何还要假他人之手来做这些事?他完全可以亲自承教啊。这方心念刚滚过,那方......应龙就低缓而答了:“因为我受黄泉冥海浊气之侵,只剩了一缕幽魂,是那只蝙蝠特殊才能让我附住那最后一丝魂气,而起初在蝙蝠体内的我,除了能传达意念外,无力做任何事。” 正文 266.应龙之殇(1) 我留意到应龙说的是“起初”,意为后来他的能力变强,意即可以了。 却听他又道:“并非你所想,你知道为何我会附魂那只蝙蝠吗?”心间波动,刚才他说是那只蝙蝠特殊,从影像中所见到的蝙蝠并没有后来的蝙蝠王那般巨大,就是比之平常大了两倍左右而已,但这应该不足以构成那“特殊”两字。 应龙轻笑了下,“成晓,你很聪明。确实我能附魂,是因为那只蝙蝠与众不同,否则任何生物都承受不住我从黄泉冥海中带来的煞气。蝙蝠本身,除了吸血特性外,并没什么不同,但那只蝙蝠体内却已先我而附入了一个魂,那个魂的主人叫犼,蝙蝠体内的只是它三分之一的魂气,你听说过这种生物吗?” 我茫然摇头,闻所未闻,什么是犼? “犼是四大古神之一,万兽的始祖。此处必须得先说古神的由来,虽然是神话传说,但也有考据在。得追溯到盘古开天辟地时代,盘古死亡后,他的身体最坚硬和最有灵性的部位,并没有与天地融合,而是在天地间慢慢的孕育和演变。这些部位经过天地千万年的灵力滋养,慢慢诞生出了第一批生灵:四大古神。 这四大古神,即为大地之母女娲、人王伏羲、玉皇昊天、神兽之王犼。女娲和伏羲被后世称为兄妹,其主要的原因是女娲和伏羲都是由盘古大神的大脑演变而出。盘古的右脑化作为女娲,左脑化作了伏羲,从而继承了盘古的智慧与灵性。昊天是盘古的心脏所化,具备了盘古强大的能力。最后一个古神犼,则是盘古的头骨所化,继承了盘古强大的肉身,成为万兽之王。不过相对的,犼的智力要比其他三大古神低很多。 它因为祸人间,被伏羲利用八卦阵困住,后与女娲联手将它的魂魄抽出,分为三份进行封印。但是,他们低估了犼的实力。没多久,封印就被犼的魂魄破开。而犼的三份被分裂的灵魂,则四处飘散开来,分别附魂于几人身上。” 我听得正入神,他突然就停下了,忍不住追问:“附在了谁身上呢?”他却没答我,而是转移开了话题道:“但犼其实还有个说法,它是龙王的儿子,有守望习惯。华表柱顶之蹬龙(即朝天吼)对天咆哮,被视为上传天意,下达民情,也曾是观音菩萨的坐骑。这里别的不说,就因它也具有龙性,我才能得以与它融合,入驻蝙蝠体内。可龙也有性属,它属火,我属水,水火不交融,同时并存,势必是一番绞斗,最终火性灭了水性,我的魂却吞灭了它的魂,没有胜也没有败,我的魂主宰蝙蝠身体,而它的火性却让我永远都活在烈火焚身的世界里。所以,或许我的能力在逐渐强大,却也始终受制于这火性。” 听完这些,不由恍然,魔神秘术的由来也在此,难怪所谓的诅咒会是烈火焚身了,因为应龙本身日日都在受着这等同于诅咒的煎熬。但是我不懂,为何修习过秘术的人,身上都会出现蝙蝠图腾呢?应龙立刻为我解了惑,他说秘术形成时,他的魂气已经与蝙蝠融合,他就是蝙蝠,蝙蝠亦即是他,自然他教授的秘术会出现此种图腾了。 我嘴动了动,欲言又止。应龙飘了眼我神色,淡声问:“你是想问盛世尧身上的图腾为何覆盖了整个身前,而他的魔性是否与我有关吧?” 默了下,确实是想问这,既然都讲到这处了,最想知道的还是关于盛世尧的事。虽然在得知蝙蝠王其实是应龙,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能够获得重生后,对他的怨念已经消失了,而显然他对玄女情深,但我毕竟已是转世为人,活在当下,不可能说把对盛世尧的感情转移的。所谓前世与今生,是属于两世,我能负责的就是自己这一生的情感。 暗想应龙能听到我的心声,应是魔神秘术能力强大的缘故,于是刚才这番心念,他也应该听了去。观察他的面色,倒是没发现有任何变化,只见他垂眸半刻后才抬起眼,“这个问题,就让他也一起下来了再作解答吧。” 我怔了下,忽听身后传来异响,回头一看,发现那黑玉卧龙塌竟然也从上面下来了。明明记得我们走时,盖子掀开了并未阖上,而此时却是已经阖盖好了。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手刚触及,盖子就自动掀开了,往里一探,见盛世尧已经睁开了幽红的血眸,他醒过来了。 心中大喜,连声唤他:“盛世尧,你醒了?”可他却一动不动,连眼珠都不转动一下,身后传来应龙的声音:“他没醒,被魔操控了意识,若非这张黑玉卧龙床在与他体内魔火中和,早已成魔。”心中巨痛,他还是逃脱不了入魔的命运吗? 要怎么办?唯一能够扼制魔性的紫玉指环......紫玉指环!?我在脑中将所有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然后回转身吃惊地瞪住应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眉色未动,定定看着我。声音不由变得尖锐:“是你在促成他入魔!否则当时紫玉指环都已经要将他的魔性压下,却被你夺走了戒指,并将指环的紫气都吸走,从而才促使这一切发生的。可是既然是这样,你又为何还要把他放在这卧龙塌上?应龙,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完全不理解他的思维模式了,他前后行径完全是矛盾的,一面在阻止盛世尧魔性被驱除,一面又用卧龙塌不让他完全入魔。还有这枚紫玉指环,在两千年前鬼谷子托梦提示应宁去取了救巫师尧,显然也是他授意,何以到了两千年后,他又阻止指环救盛世尧呢? 应龙没有回答我,而是突然问:“你知道他是谁吗?”我微微一怔,其中的“他”自然是指盛世尧,但我不明白应龙此问是何意。 只见他笑了笑,悠远而述:“我乃上神,即使遁入黄泉冥海时间太久,导致身染浊气魂飞魄散,但我的肉身依然还是能够投胎转世的,并遗留了最后一魄暂代魂,只不过沾染的浊气也会带到转世体内,使得他的体质异于常人。原本我只要保住自己的魂不散,等到转世出现,即可入驻,可因为与犼的一分魂的激斗,加上后来与蝙蝠融为一体后,却是无法回到自己转世的身体内了。并且,前世的因,种后世的果,我将黄泉冥海捣得天翻地覆之举惊动了天神,使其震怒,种下两道天劫于我转世体内。” “等等!”听到这处,我实在忍不住出声阻断他,吞咽了下唾沫,一字一句地问:“你的意思是,巫师尧是你转世?”在见到应龙点头后,我有些思维混乱,说起话来都不利索了:“那......那......后来巫师尧转世了几次?” 应龙面无表情地凝着我,轻吐词句:“没有,我的肉身只转世了一次。” 轰——脑袋完全当机!我简直难以置信,盛世尧就是两千年前的巫师尧,他活了两千年......那所谓的一世又一世,千年前契丹王,五百年前黄兴元,其实都是他吗? 而应龙说两道天劫,也就是说其实两千年前,真正应天劫的是他,而不是应宁,那所谓应宁先知而遭天劫都是假的。那为何盛世尧恢复记忆后又说应宁在假死之后也遭了天劫,然后他将那劫度到己身呢?而且从应宁的雕刻中也看到,她确实是受劫而死,然后被巫师救活,并还跟他学习魔神秘术,重返童颜,这个过程,应该不会有假才是。 却听应龙道:“先知并不是先天,而是后天教授,何来天劫一说,应宁并非应劫而死。她是本身只有那些年的寿数在,并且她命数奇特,属于天煞孤星。我让鬼谷子为她制造了一个应劫的假象,目的是要借助这一切为之后铺路,因为要化他身上的第一道劫,必须是修习过我魔神秘术的应宁之魂气加上我的紫玉指环,两者缺一不可。” “可是应宁不是把主魂拿出交给庄聿了吗?” “魂气并不是指主魂,而是魂的气息,在主魂刚离体,还残留了一分魂在时,魂气是不会散的。”原来如此,难怪应宁赶得那么急,等于说最后她将自己一分为二,主魂交托给庄聿来助我获生,残留的魂气则去帮助盛世尧渡劫驱除魔性。 所谓魔性,实则就是黄泉冥海的浊气所至吧,那是集结了万千幽灵不得重生的怨念魔气。 当一切都摊开时,很多事都变得明了,难怪在秘境中,盛世尧说应龙的故事突然就在他脑中出现了,因为那些才是他真正前世的事,尤其是他还有应龙的一魄在体内成为魂,又怎可能对自己的前世全然无知呢?只要当触及到某个点时,那些记忆就会进驻他脑中。 相信,他记起巫师时代和契丹王时代的事,也是同样的道理,但却又没完全记起,只是知道了其中一部分。 正文 267.应龙之殇 这些能够消化与接受后,接下来要问的就简单多了,比如他为何会两千年不死;比如他在巫师之后去了哪里,又怎么遗忘了从前;比如那臆测中的契丹王与黄兴元是否都是他。 应龙不厌其烦地为我一一解答了,说他两千年不死,是受体质影响,而因为浊气所染的缘故,在没到第二次魔劫来临前,他会有两次沉睡。而每次沉睡,他的身体都会因修习过魔神秘术返回童颜,且忘记前事。第一次醒来是千年契丹王时代,第二次就是五百年前的黄尧,也就是黄兴元。此后他没再沉睡过,但记忆却仍在继续轮回,一百年一过,前事尽忘。 我想了想,提了个疑问:“这是否代表他每隔一百年都会慢慢记起所有的事,然后再一点点都忘记?”应龙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心里沉了沉,深吸了口气又问:“那能告诉我,他这一个百年过去多久了吗?” 应龙没有立即回答,只是默声看着我,良久之后他才轻声道:“成晓,他就是我,而我就是他,魂与魄有着牵连,所以他所有的经历与轮回记忆,我都能感应到。如果你是怕我会忘了你,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苟延残喘至今,只是为了你,要如何忘?” 我怔凝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尽管应龙将前事后因都向我讲得分明,可是还是很难把他与盛世尧当成是一个人,尤其是此刻他还附魂在刘悦体内,与盛世尧完全脱离开来。 对了,他不是说与蝙蝠王融合为一体,连自己转世的身体都不能魂归了吗?又是如何进到刘悦身体的?这前后岂不矛盾?我脸上的狐疑立即被他发觉,也敛知了我的心念,眸光浮动了下就告知了我因由,听完后,我完全愣在了当场。 他居然说,盛世尧救刘悦、周通和六子是有意而为,是他在他脑中下的一道指令。 在发觉自己魂无法入驻身体后,应龙另谋它法,尤其他测算到玄女在他转世的两千年之后,亦会转世,所以布谋一切,也等待合适的契机。这个契机就是刘悦、周通和六子,他们的起死回生并非是偶然,否则大千世界,英年早逝的人大有人在,何故盛世尧偏偏会救他们三人。是因为三人的体质带有一个共通性,阴阳互补协和,当他们借靠续命灯与长生牌再生后,三人的魂气则会凝成一股力量,只需时日,这股力量就会成熟,然后可助应龙魂归身体。 在我们堕入魂城时,就是这个契机来临时,他们三人魂气凝成的力量已是成熟。可应龙算漏了一件事,就是他的转世肉胎,也就是盛世尧,凭靠他残留的那一魄,经过两千年的淬炼,有了自主意识,同样的,也有了人的感情。这种感情除去爱情外,还有同伴之情,在那蝙蝠洞内,原本应龙已经将盛世尧的那缕魂魄暂时抽离出了身体,只待他借助刘悦、周通和六子三魂凝成的力量魂归位后,再将魄敛入,那样他就可以是完整的有魂有魄的人了。 可是盛世尧在那最后关头却是先将魂附于我身,后又强行回归身体,并且利用初恢复记忆后巫师的秘术能力来扭转乾坤,破坏了应龙谋划已久的计划,把除去已经死去的刘悦外的我们,全都送出了魂城。到这时,那股三人魂气凝成的力量也终是消散,一场预谋也终是被瓦解。此时附魂在蝙蝠王体内的应龙,已经意识清明,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破坏这一切的,就是自己,是他的魄与魂脱离后,有了自主意识,当真无从怨起。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利用留在魂城的刘悦的身体,她的特殊性在于还残余了一分力量,只要把她的身体机能模拟成蝙蝠的,他的魂或许能靠复位转移。所以我在最后心眼看到无数蝙蝠将刘悦和盛世尧的身体包裹起来,就是在为刘悦过血,注入蝙蝠属性,但在此过程中,盛世尧却强行用秘术能力逃脱了出去。 所以最终应龙只能是魂入刘悦身体,成为蝙蝠魔神太久,初回归为人的他,暂时是无法适应过来的。适应期间,他只能继续待在暗黑的蝙蝠洞穴内,当感应到空间本已散乱的魂气在凝聚时,只掐指一算,就知道是自己的肉身,也就是盛世尧在强敛刘悦的魂气,试图救回她。原本想不予理会,因为刘悦之身已被他占据,即使没占据,她的魂也回不了原来身体了,这一切不过是在徒劳。 但那方传达过来的意念实在太过强烈,甚至都能感觉到盛世尧的能力在一点点耗尽也不肯放弃,终究他还是出手,将刘悦之魂注入已死两千年的应宁体内。也算是对她让自己能够回归人类的回报吧。 我的目光不由凝向卧龙塌上研究一动不动的盛世尧,他与我是何其相似。我因应宁主魂注入体内得以重生,但日随年长间,却也有了自主的魂识在,他何尝不是?即便只是应龙的一魄化成魂在他体内,让他转世,但经年累月之后,那分魄也自成了一体,有了自主意识,从而偏离了应龙的意念。 很想因此而把他与应龙分开,他就是盛世尧,可魂魄是相依的,其实那所谓的自主意识,何尝又不是应龙的魂识在转变。说到底,即使分为两者,行事也相违悖,但有一个意念从未变过,就是,我。应龙的殇逝,是为了救我最后一缕孤魂,他谋划经年,是为了让我重生。然后转世后的盛世尧,两度沉睡,游走世间各地,最后寻到了我,从此誓死护我周全,又何尝不是他魂魄感应之后的举措。 这样,我又怎能睁着眼说瞎话,认定盛世尧与应龙是两人。 在感觉眼中酸涩欲冲出时,我连忙垂了眸,强忍了回去才轻问:“是否在两千年前,他恢复了前世记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抽离宁城的是他,而致使整个滇国在历史上消失的是你吧。”盛世尧真的很睿智,他早就怀疑其中的不可能性,说他抽离一座城或许可能,但要弄走一个国家,能力远远达不到。 “你没有猜错,滇国确实是被我移转的。”应龙回道,“在当初,一群滇国王子送进我的洞穴,所谓的魔神认可,不过是幌子,他一走进来,体内的魄与我的魂就起感应了,也只有他能受得住洞穴内的特殊力量而不死。之后他日日与我在一起,也是离我魂最近之时,自然是能洞启前世记忆了,他承继了魔神秘术能力,唯独一样,我没有教他,就是先知。所以他一度以为,应宁是玄女转世,为她拼尽一切。” 我蹙了蹙眉,“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假如他知道应宁不是玄女,或者就不会发生那许多事了。但见应龙摇头,“这是天命,万物主宰自有定律,在九天之外,还有一个强大的存在,在注目监视着这一切。我其实本该早已魂散,是犼的那份魂的邪气掩盖,才迷了那东西的眼。所以在我布划这一切的时候,都得经由他人之手,从早几百年前先助鬼谷子纵横睥睨得道成小仙,然后再由他代我去安排。” 强大的存在?那是什么?应龙的意思是,包括他在内,都受到这东西的约束? “还有,”应龙又接着说,“原本你是无法转世重生的,虽然你与我一样,也是上神,但......我们最后那一战,你被我刺入心口而死,直接就将你的神魂打散了,以至于跌入黄泉冥海后,你无法敛聚一丝魂与魄,瞬间全都散开。我化成黑龙,是借由己身的龙丹将那冥海翻腾了个遍,才找到最后一缕残魂,并将其吸附在自己龙丹上才得以保住,也借此掩盖你的魂没尽灭。所以,在记载中,你已是被诛杀神魂意识尽灭,永世无法转生。” 听到这,我忍不住出声打断他问:“那块神石是不是就是你的龙丹?” 应龙目光闪烁了下,低斥:“别打断我,听我说完。在为你凝聚最后一缕残魂后,我又如何甘心你就此永世无法转生,在魂没散之前,用残余的力量改写记载,尽量拉长时间,将你偷藏到几千年后转世。这还不够,无论你什么时候转世,都逃不过那东西的法眼,所以我还要为你真正转世做假象,应宁是与你最契合的人,由她的魂在你还没成胎形时注入,一是可以助你重生,二是表象看来,你就是应宁转世。所以,这一层层的瞒天过海,如何能轻易吐露?包括他在内,我都不敢让其知道。” 说到底,还是为了我。 心里发闷,甚至觉得挚痛,刚才应龙闪烁其词没回答我打断他的问题,却已是最好的答案。那被融入我体内的神石,不止是玄女主魂,还是他的龙丹。他之所以承受不住黄泉冥海浊气而魂飞魄散,是因为用了自己的龙丹来敛聚玄女的魂,少了龙丹的黑龙,怎还可能活? 正文 268.归魂 这也是应龙迟迟不能回归转世的盛世尧体内的最根本原因,若是龙丹在,他定然是有办法的。可他却将龙丹放到姡族那个地方的神坛里面,以生命之水来供养。 牺牲太大了!只为了一个人的转世重生,牺牲了好多人。而我却无法矫情地去说什么,因为所有的牺牲都是为了我。 其实还没讲完,为何要将滇国也抽离出时空,王城又为何会弄到抚仙湖底,为什么恰恰与他的鲛人宫如此接近,以及那个强大的存在又是什么?等等这些问题,都还待他解惑。但我心中的波动能感染到他,所以他停了下来,垂着眸沉默不语。 到这时,终是明白他之前对我说得那句话的意思了。 蜉蝣朝生暮死,终是昙花一现。人的一生相对于万物的永恒来说,不过是弹指的一瞬。再见,已经阔别了一场轮回。 他在那时就在向我暗示了,只是我懵懂不知。平凡的人一生多则百年,少则数十年,相比于他孤魂俯身蝙蝠王数千年,以及以一魄暂代魂转世成盛世尧活过两千年,都真的是弹指的一瞬。那年他与玄女决战黄泉,今朝与我对面相逢不相识,已是阔别了一场轮回了。 当心绪千帆过尽后,突觉气氛有些不对,应龙没有再看着我,而是目光紧盯着卧龙塌内躺着的盛世尧,我不由出声询问:“怎么了?” 他抬手示意我别出声,而就在霎那间,盛世尧从卧龙塌内坐了起来,幽红的眸子转动一圈,向这边看过来,他醒了!应龙走前一步,搭指在他腕间,又触其眉心处,过了片刻才低声道:“伤都治愈,魔也修成掌控,很好。” 我眼神闪了闪,迟疑地走过去,“这是怎么回事?盛世尧,你醒了吗?” 盛世尧却没看我,而是抬头看向应龙,却又不语,他的表情是无喜也无怒。还是应龙答了我:“此时的他只是身体觉醒,意识还没醒来,所以他认不出你的。而且在魔性完全入主后,那用我的魄暂代他的魂被压到了最角落,一时间出不来。” 意思是现在的盛世尧是没有灵魂的人?可是他对应龙却特殊。是了,是应龙的魂对他有感应。忽然意识到一个事,我将凝在盛世尧脸上的目光转向应龙,不无猜测地问:“你现在是不是已经能够魂归他身体了?” 应龙略微意外地看过来,“何以见得?”我想了想后老实回答:“我不知道,就是一种直觉。这个地方本是你的鲛宫,那张卧龙塌也是属于你的,还有空间中的特殊磁场与这些光镜的奇怪感应,还有他此刻只看着你,就给我一种感觉,你可能已经能回魂了。” 其实刚才只是一念之间的臆想,但随着我分列出一些细节时,脑中忽然闪过什么,似乎谜底泫然欲出。我环看一圈,灵光乍现,瞬间全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这座水下之城的秘密。 应龙问:“你已经想到了?”我说出刚才想到的讯息:“你在盛世尧抽离宁城到磁场空间之外的同时,将滇国的王城封到抚仙湖下,与你鲛宫临靠,为的就是借助此处的可利用环境来让自己魂归位吧。”这里是属于他的天地,这座宫里除去盛世尧躺的那张卧龙床,每一块石头散出的精气都能对他有益,还有那枚紫玉指环,里头的精气也都被他吸入了。 那如此分析后,还是有疑惑处,抽离王城到抚仙湖下在两千年前,我们的魂城之行在两千年后,刚才他也说了是想借用周通、六子与刘悦三人凝成的一股特有力量魂归,却被盛世尧破坏了。虽然没成功,但也代表着他已经有了策略归魂,为何还要在此之前先有此举? 至于王城与鲛宫的联系,以前我想不透,现在能想到了,是灵仙池底的精石洞。两处如此雷同的洞穴,不可能毫无关联的。 “你很聪明,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应龙的声音打断我思绪,他的目中有赞色,随后他抬起手,将戴有紫玉指环的大拇指竖起来,缓缓道:“这枚指环自我有意识来就跟随我了,它带了我的灵气和神力,也可说它本是这龙宫的镇宝。因为怕黄泉冥海的浊气染了它,所以在前去冥海之前我就将它取下,放在了此处。也亏得这层顾虑,才能渡第一劫,它与你的影月一般,也已有精魂,所以在我魂飘离到滇国那寸土地时,它也寻了来,但那时我已与蝙蝠融为一体,终日躲在深洞内与黑暗为伍,它不能再跟着我了。所以就用黑玉为它做了个裹套,敛藏神力与精华,沉入一个水池深处,那就是后来滇国王城的灵仙池。” 对啊,我倒是忘了他变成蝙蝠王时,滇国还没存在,也就是说先有灵仙池,才有滇国的。“那灵仙池下的千年玄冰是不是也是你弄下去的?还有那个精石洞本身存在吗?” 应龙点头后又摇头,但我却明白了他意思,玄冰确实是他沉入池底的,而精石洞本来却没有,再度环看四周,如若严格来说,此处要比精石洞里的光壁更为精细,当真是光滑如镜,而其中射出来的光也淡淡的柔和的,不刺眼,像是轻抚在身上一般。 我做了个大胆地假设:“是否你的紫玉指环有能力缔造一个洞穴?”果见他又再次点头,然后道:“它的灵气在于能自然天成精石,但这需要年月,时间越久,灵石的精气也就越强,从而改变周遭的风水运程环境。等于说,因为我在那处,它用自散的灵气,为我缔造一个可供我生存的熟悉空间。” 如此说来,那后来滇国的崛起与昌盛,包括一些被后世无法理解的青铜文明,以及宁城中类似汉白玉的石材,等等这些,都是因为紫玉在那里,使得灵气笼盖了整个滇国,加上他镇守山中成为滇国魔神。那块土地,等于是被他庇佑着的。 所以最后在扭转时空时,将整个滇国都弄消失了,但也并没全集中一处,就我所知除去抚仙湖的水下王城外,还有庄聿的滇岛,姡族部落的山谷,都遗留着滇国痕迹。那说起来,其实除去魂城是被抽离磁场空间的,其余的都只是打散在了这个空间的各处,这自然也是应龙有意而为的。 刚才的那个疑惑,应龙也为我做了解答。借用刘悦、周通和六子三个还魂再生之人凝成力量魂归正位,只是能将融在蝙蝠王体内的魂抽离出来,但要与盛世尧相契合,还需要回到这个地方休生养息,并且让盛世尧适应龙塌上龙的气息,以及这个宫内的磁场环境,否则强行归位,只会冲伤了身体。也就是说,之前是第一步,现在这一步才是至关重要的。 但第一步被破坏了,第二步还能成行吗?此刻他不是应该并未算完全移魂成功,只是暂时借助了刘悦的身体,为此还得把刘悦身体换成蝙蝠血,等同于他此刻其实还没脱离蝙蝠王呀。可看他神色沉定,刚才也肯定了我的猜测,他不可能会骗我,那就意为哪个环节发生了改变,能够促成他再次归魂。 假如改变不是他这边,那定然来自......盛世尧。我凝目在那张熟悉的脸上,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入魔吗?之前应龙阻止紫玉指环克制他魔性,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应龙说:“与蝙蝠同栖同息,习性已相似,只有魔能承受我们彼此的融入。而且......”他顿了顿,快速飘过我一眼后道:“你融入神石,玄女主魂归位后,你的身上就有了玄女与我龙丹的灵力,再合身,可将他于身俱来的浊气化去,这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否则即使入魔,也只会成为没有灵魂的魔。” 这就解释了盛世尧两次入魔的区别了,两千年前,他一旦成魔,就会如鬼谷子所言的那般,被魔主宰思维来灭世,所以就是应龙也要阻止他入魔,用自己的紫玉指环来克制魔性。而两千年后,天时、地利以及......人和,都有了,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看这情形,盛世尧那边已经是准备好了,我问应龙:“你现在是要魂移过去了吗?” 应龙定了定眸,却反问我:“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我能替你作答的都会一一解答,魂归后,就会受魔念主宰,有些事会无法控制。” 之前有好多困惑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头脑昏涨,竟然一个都想不起来了。想了又想勉强挑了一个问:“你魂回后,魂魄是否会重合汇聚?”他的眼中闪过了然,却也不来拆穿我,只是一本正经道:“魂与魄本就相连,我的魂一旦入驻,被魔压在角落的魄会自动跑来与魂汇聚的。”我听后暗暗松了口气,那样意味着等下面对的还是保存原来思维的盛世尧,而不是全新的变成应龙心魂的他。 正文 269.强大的存在 在长久沉默后,应龙道:“如果没有问的了,那我就归魂了。成晓,你要记住,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不要太执着念究过去,你还是你。” 我听着怎么觉得不对,他好像是在与我交代什么一般,难道这归魂还有危险?不不,绝不是这个,直觉冲上前想要去拉住应龙再细问,可在我冲前两步,还没到他们旁边时,忽然应龙身上浮沉出黑雾将他以及整个卧龙塌都包裹在一起,很快两人身影都看不见了。只看到那团黑雾越来越浓,而我想向前迈进也不能,无形中有股力量隔断了裂层。 等于是我站在裂层之外,看着裂层中的他们被围裹在黑雾团内。这个过程中,似又黯淡的紫光透过黑雾钻出,但很快就被吞没了。本以为归魂只是一时间的事,但却是苦等了很久,依然还在进行之中,我焦急又彷徨,却只能无奈等着。 到这时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没有问应龙,就是他口中说得监视着一切的那个强大的存在是什么?从他的言辞中可看出对这东西十分忌惮,甚至害怕。突然意识到可能应龙是故意避而不谈的,他只回答能够被我知道的问题,定然还隐瞒了关键性的,而现在我就是想再问,也得至少等他们出了这黑雾再说。 长时间站立,脚觉发酸,于是我坐了下来。虽然知道此处不大可能有什么怪物出现,但我还是不打算离开半步,势必是要守在这,等到他们出来为止。 但是出乎我意外的,当黑雾散开,只剩了一人,盛世尧。那处连刘悦的身体都消失不见了,我震撼到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看着那盘膝而坐闭着眼的人。此时我还没有任何危险意识,直到那双眸再次睁开,幽红的眸中出现火焰般的妖冶时,我才后知后觉地产生强烈的不安。这股不安让我忍不住从坐着的地面爬起来,开始往洞口位置移动。 可没等我脚步抵达洞口,就觉劲风扑面而来,那身形快得让我根本不及反应,人就被抓住,且反带而回。我的双脚离了地面,等着落时已被甩进了黑玉卧龙塌内。 整个过程都在数秒之间完成,我都被甩得浑浑噩噩的,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盛世尧就站在一尺之外,全然陌生的表情配上闪烁着火焰的红眸,我慑缩着颤声问:“你是应龙还是盛世尧?魂魄归位成功了吗?” 他的回答是:一个纵扑,将我沉沉压在了身下,后背撞在那卧龙塌上,疼得我倒抽凉气。不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难道......魔性油生欲望?不久前才发生,因为是他,所以心甘情愿,此时还是他,我的心底在叹息。看这情形,应该是应龙归位成功了,魂与魄结合,成为完整,而现在就是他说的被魔主宰,不受控制吧。 却发现盛世尧在扑入卧龙塌内压在我身上后,并没有下一步举措,而是目光上上下下扫略,然后俯身而来,我直觉闭眼,等过了片刻,发现他在从头到身地嗅着什么。在闻到肩膀处我的伤口时,嗅了很久,还用舌甜了甜那上面的血印,然后居然在那啄吻流连。 如果那算是啄吻的话......他就是力道有些微重,偶尔还用牙齿磨一下,让我觉得又麻又痒,还有点刺痛。到后来见他一直不停,实在是忍不住问了:“你在做什么?” 他却理也没理我,继续流连在那,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时,却突然抬起身说话了:“鉴定印记,没错,是我留下的。”然后轻拍了拍我的脸,一本正经道:“你是我的。” 我被他此举弄得一愣一愣的,关于印记这事还记得,就是不久前发生那事时他咬开我肩膀的伤处,留下极深的齿印时说得,当时也是说给我打个印记,以后属于他了。他应该就是意指这,可前后不过一天,不对,应该有两天时间了,他就把前事忘了? “没有忘,但确认领土是否属于自己前,还是要鉴定一番的,以防假冒。”盛世尧理所当然地开口,把我直接给噎着了,吞咽了口口水后瞪着他问:“你还能听到我心里在说什么?” 他却挑挑眉了回说:“这有什么好奇怪?你的身体里有我的气息,我自然能感应到了。” 顿觉无力,以前盛世尧能听见,刚才附魂在刘悦身体内的应龙也能听见,现在变得邪佞乖张的他还是能听见。对了,刘悦的身体呢?为什么消失不见了? “你说那被我附魂的女人身体?在我魂抽离归位后,黑雾中的煞气就将其遏化了。” 我傻眼了,不光是听到他说刘悦的身体就这么烟消云散,还有我本以为他魂初归位,受魔的影响思维没法一下子就清晰过来,可他的话证明他知道刚才在进行何事。迟疑了又迟疑,才问:“你知道自己是谁吗?知道我是谁吗?” 他的火眸中焰火似乎旺了些,出声带了恼意:“我没变白痴,当然知道自己是谁,我是应龙。”心微微往下一沉,是应龙占据了他的意识思维?可他下一句却是:“我也是盛世尧,应龙就是盛世尧,盛世尧就是应龙,归位后自然都成了一体。至于你,不就是成晓吗?” 条理清晰,口齿清楚,完全思维正常。他也知道我是谁,那现在这般行为......说他是刚才的应龙,又不像,应龙从头至尾没对我有过分毫伤害,甚至连我用影月抵着他,都也是任由了我去,到后来才把影月缴收了去;说他是盛世尧就更不像了,首先盛世尧唤我小小,他对我根本不会如此,他在我心里是集温柔、强大等所有好的形容词于一身,他每一个举动都是为我好,绝不是现在这般满身邪气,嘴角带着残意弧度的样子。 一声嗤笑从他口中溢出,随后他嘲讽地道:“你还真是有够纠结的,明明同都是我,还在那仔细分析,无论是只有魂的应龙,还是只有魄的盛世尧,都是不完整的。唯有我,魂魄归位肉身,两者齐全了才算完整。既然你对盛世尧这般念叨,那就恩准你以后还是唤我这名字吧,不过连名带姓地唤实在是听了别扭,唤声我喜欢听的称呼,嗯?” 我心中一动,直觉出口:“阿尧?”他的眼中有了笑意,满意地轻拍我的头道:“不错,挺乖的,不枉我为你费尽周折一番。”我沉默了,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是盛世尧没错,他改了性情,却沿袭了盛世尧的一些习惯。不知他是否还沿袭应龙的习性在内?刚念想过,就听他道:“你等着看啊。” 然后只见他扬手一挥,之前曾出现在光镜中的画面再一次慢慢呈现而过,原来他是在证明他具备应龙的能力。好了,如此,我已经是能确定,应龙、盛世尧合二为一,中间还多了添加剂,就是魔,所以魂魄归位后的他,既不是变成应龙性情,也不是变成盛世尧性情,而是受魔念主宰,变成了现在这幅性情。 显然应龙早有预料,所以在归位前将许多事都讲给了我听,否则此刻要从他嘴里再探问,恐怕是问不出了吧。哪知盛世尧又把我心思窥了去,忽然身上一轻,他退开了身子,并将我也拽起坐靠在卧龙塌内,然后用手指捏住我下巴,让我直视着他,“说吧,你有什么疑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是不会再跟之前那般瞻前顾后。” 他这是在跟之前的自己较劲吗?我心中不由失笑,但既然他如此慎重开口让我问了,不管能不能得到答案,还是把问题提了出来。首先就是:“之前你说得时刻监视着一切的那个强大存在是指什么?是天上的神,还是黄泉冥海中的恶灵?” 他听完脸上就露了邪笑着说:“原来是想知道这,之前藏着心里不想让你知道,既然你非要知道就告诉你吧。那个强大的存在是指命运。很多人以为命运是一种说法,是虚幻的,但其实,命运是有思想的强大的存在,它操纵着人类不断地重新-灭亡-重新,它是有形的。” 我终于明白听着“强大的存在”五个字,为何会觉得熟悉了,这句话在庄聿跟我讲的故事中,应宁说过,而应宁是从鬼谷子那里被告知的,于是,这句话真正的由来,其实来自眼前的这个人。关于“命运”两字,我也有些深恶痛绝,从最开始起,就在围绕着我所谓的命运展开,而我却始终不知自己命运究竟是什么。现在才知,庄聿一干人所指我的命运,实则是与玄女有关,而其中恐怕只有庄聿一人是知道内情的,外婆和梅姨都被外像迷惑了。 但无论怎样,总还是认为命运是虚无缥缈,甚至带了点迷信色彩的,可盛世尧却说它有形,就是一直监视着的强大的存在,还操纵人类从开始到灭亡再开始。那如果真是这样,命运确实强大,可它有形是何种有形呢?能具体到一个生物吗? 正文 270.三份犼魂归处 只见盛世尧点点头说:“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但却是有魂的,然后它能钻入一切它想钻入的生物躯体内,具有强大能力来操纵人类的命运。看到之前那座滇国王城了吗?天祭台的煞气,王宫幽灵,这些都是它在做。还有,知道那些怪手是什么吗?” “僵尸。”我轻吐答案。他顿了顿后再次点头,并且还赞我:“你倒是很聪明,被你看出来了。那些都是原来的滇国人,原本在我移走宁城保住我寄居之地后,其余寸土分散各地留配用处,而这座王城移到我鲛宫近旁,至多是让王城中人死去,经年累月后就腐化,重新投胎了,但却被命运窥知了,它施下诅咒,使得这一群人全都沦为了僵尸,无法投胎转世,生生世世被困在水下之城里。还不止,它更是将黄泉冥海引流而来,设在祭台血池之下,将其中一批僵尸变成了高一等级的血尸。” 听到此处,我忍不住插嘴而问:“那个拖走刘悦与简宁一的巨型怪物是不是就是那东西?”盛世尧抿了唇轻哼,“想听我说就别打断我,要不然没兴趣再讲了。” 我不由讪然,这人的性子......咬牙忍了。他的视线在我脸上扫了一圈后才继续说:“就是那东西,它的魂进了血尸怪物,借由它的身体来操控整件事进行。知道为什么它能将那许多死了的人都变成僵尸吗?因为,犼的另外三分之一的魂在那血尸怪物体内,与我的情形是截然相反,犼的魂与命运的魂完全融合,于是缔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僵尸来。” 我听着迷糊了,为什么那个犼的魂能缔造僵尸?之前应龙提到犼时,并没有讲这一点啊。 “你又打岔!”沉怒声在耳旁,我直觉反驳:“我都没开口说话啊。”哪知盛世尧却道:“你心里在想,不就等于在说话吗?”我的额头冒出黑线,脑子里想事是人的自然反应,那哪能控制啊,是他听了去,还强势干涉,对他简直无语。 耐着性子跟他解释:“我是人,不是僵尸,是人就有人的思维。” 他盯着我半响,才冒了句话出来:“思维不要太活跃。”听后无力再辩驳,这人什么都可能变,强势恶霸性子始终如一。咬着牙附和了说:“好了好了,你继续说,我保证接下来不说也不想,就当个木头人。” “说什么?不是讲完了嘛。” “那为什么血尸怪物能缔造僵尸啊?犼不是说是什么古神,还是那什么龙吗?” 结果他给了我个吐血的答案:“我哪知道?”我被噎着了,合着他动怒是因为我心中想了个他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啊,好吧,我被他给打败了。 脑门上一疼,被他用指敲了下,随后听他道:“竟敢在心里埋汰我,罚!”我捂着被敲疼的地方,很有暴走的冲动,但听他说:“我不知道是不清楚僵尸的由来,但却知道在黄帝时代,犼的三分魂去处以及关于它身体归向的传说,都是与僵尸有关的。你要不要听?” 我连忙回:“要听。”幽红眸光飘了眼我后,他酷酷丢了句:“那就不准再打断我了。” 随后他讲了黄帝蚩尤时代关于犼的故事,是说那犼被封印后,魂魄却冲出封印,四处飘散。三份魂,分别入驻后卿、赢勾以及玄女体内。没错,玄女体内也被侵入了一份,之所以会有应龙与玄女决战黄泉冥海,正是因为玄女在帮助黄帝战胜蚩尤后受了伤,然后被犼的三分之一魂侵入,之后性情大变,祸乱人间,所到之处无不旱灾,因此黄帝才不得不派应龙去诛杀她。最终玄女被应龙刺死在黄泉冥海之上,在她身坠落的同时,犼的魂也乘机逃脱了出去,当时应龙悲痛欲绝,根本无心去追那魂。之后这犼的魂,应该就是入驻到蝙蝠王体内,被应龙的魂吞灭掉的那个。 这是其一,其二是讲那后卿。后卿是诋的亲弟弟,也是黄帝手下的一员大将,他骁勇善战,可惜蚩尤有81个强悍的兄弟,各个强猛,在一次战争中,后卿不幸战死了。但他死后,却被曝尸荒野,他的魂魄在四周游离,长期下来,怨念逐生。犼的三分之一魂刚巧漂游到此,后卿因为怨念,愿意将自己的三魂七魄交给犼,而犼为了复活,就吞噬掉了后卿的魂魄,并利用他的残破身体复活,他成为了第一个死而复生变成的僵尸。 之后他也四处为乱,被女娲赶到除去。因为怨念超越了一切,所以他拥有一种可怕的能力——诅咒,他在临死之前,用灵魂下了个诅咒:所有含冤而死的人,都可以变成僵尸。正因为如此,才出现人死后尸体变成僵尸的现象。 而两千年前滇国的移转,致使滇国人全都覆灭,等同于是莫名冤死的,于是他们被变成了僵尸。所以进入血尸怪物体内与命运的魂结为一体的,很可能就是后卿那三分之一的犼的魂。这个犼实在是强悍,它入驻了别人的身体,即使那具身体死亡,也都灭不掉它。 第三个讲的是赢勾。赢勾也是黄帝手下的大将,但在一次与蚩尤交战中,没有遵守黄帝指令而导致兵败。黄帝大怒,派赢勾去守护黄泉冥海。他本与应龙一样,乃一届上神,自然不甘被如此对待。当犼的最后一份魂魄飘到黄泉时,赢勾毫不犹豫出手,想要击杀犼的魂,但犼乃四大古神之一,即使一缕残魂,神力也非赢勾能比。最终结果是犼的魂飘入赢勾体内,并受犼诱惑,二人魂魄融合,变得更强大。 可以说,犼的三份魂,分别入驻三个人,最后这一份是实力最强的,赢勾的身体发生变化,体内的神力变成了无尽尸气,在尸气滋润下,他成为了金刚不死之身。随后他对黄帝展开了报复,不断的祸乱人间。黄帝作为首领,拿轩辕剑与赢勾大战。轩辕剑是天界诸神赐予轩辕黄帝击败蚩尤之旷世神剑,内蕴无穷之力,为斩妖除魔的神剑,是一把杀戮之剑。剑上的杀气更是赢勾身上尸气的克星。因此,在神兵之下,赢勾处处落于下风。 这场大战持续了整整49天,最终,黄帝用轩辕剑将赢勾的躯体毁掉。赢勾也算是极为强悍,他的魂魄携带者无尽的尸气逃之夭夭。后来,赢勾却不知去向。 听到此处,我的心头添了沉重的阴霾。但盛世尧还在陈述,不敢胡乱猜测去想打扰他,连忙敛正心神继续听他说。接下来他讲得就不是黄帝时代的事了,而是关于犼的另一个传说。 传说很久之前,犼曾经向昊天要了一根巨大的神树树枝,在它被伏羲与女娲封印之后,神树树枝触到犼的躯壳后,慢慢融入了它体内,成为了新的生命体,占据了犼的身体,从而演变成僵尸王,名为将臣。这个传说并没任何考证,即便是上神应龙也离那犼被封印的时代太遥远,故而无法得知那传说是真是假。 等于说是这个犼,从躯壳到魂,即使被封印,但都还是各自为生,一分为四个人。至于将臣姑且不去考虑,就目前而言,玄女、后卿、赢勾,都是应龙同时期在黄帝身边的人,这三者发生的事属于事实。根据先前推断,玄女的犼魂被应龙吞灭,后卿则进驻血尸怪物体内与命运之魂合二为一,那么赢勾呢?他去了哪里? 黄帝用轩辕剑都只能毁掉他金刚不死躯壳,还让他的魂带着尸气逃脱了,他是最强的,定然不可能就此销声匿迹。鲛人宫外的那座王宫,游魂尸气遍布,会与他有关吗?还有那天祭台四周的煞气,是原本在滇国时期就存在的,还是后来浮沉出来的?对了,还有我们在裂层中遇见的鬼魅煞魂等,这些邪物,必然都不简单。 怕只怕他赢勾也进到那血尸怪物体内,那就后卿与赢勾两份犼魂合二为一,加上所谓强大存在的命运之魂,刚好完整成三份,那个力量就无法估量了。 一声沉笑打断了我思绪,抬起眼对上盛世尧的视线,见他嘴角牵起嘲讽的弧度,似笑非笑的,也不明他是何意。等了会,他也不为我解惑,忍不住询问:“刚才我所想,到底对不对啊?”他却一个翻身,从卧龙塌内翻出站在地上,然后给了我个凉凉背影,到得洞口处抛来两字:“不对。”随消失在洞口,竟然是上去了。 徒留我跟个傻瓜一样坐在那,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也翻爬出来,跑到洞口处抬头而看,却是看不到可供上去的地方,不由傻眼了。这……我要怎么上去啊? “诶——”扬声喊了下,听了没声音,又再大声喊:“盛世尧!”还是无人应答。懊恼刚才为什么不紧跟着他,这下我一人在这洞府内,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是要怎么办? 正文 271.揭秘契丹 对了,影月!我回身去寻影月,之前影月被应龙取走后没还我,现在被应龙附魂的刘悦的身体消失了,影月应该还在。我是在卧龙塌内寻到影月的,但同时还看到了那枚紫玉指环,它也滚落在了里面。只略一迟疑,我还是将它取了出来。 这是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这枚指环。晶莹欲透,紫色莹然,里面还有着水纹,触手微有些凉,应是应龙水性的缘故。即使华丽的光芒已经敛去,仍然改变不了它的质地和独有的祥贵气息。我与它也相伴了二十多年,虽然是隔着紫金匣子。 已经从应龙那得到证实,黄尧即黄兴元,也是赠送成家祖先匣子的方士。那盛世尧两次沉睡,醒来都应该是忘了前尘事,他是怎么找到这枚指环的呢?还是指环从巫师时代起,他就没取下,跟着他沉睡,再跟着他苏醒,最后到五百年前时,他才打造了一个紫金匣子将指环取下给成家先祖,让它代替他来保护五百年后的我? 可这又构成矛盾,既然紫金匣子还是他打造的,那么影月当也识得,或者能辨认出主人气息才是。何以影月只辨识契丹王的那个,却对我的匣子毫无感应? “因为你那个紫金匣子根本就不是我做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线,把沉思中的我吓得惊跳而起,急转过身,盛世尧去而复返,正站在我身后。心噗通噗通乱跳,剧烈异常。 他似不太高兴地道:“我又不是鬼,需要那么害怕吗?” 我忍住朝他翻白眼的冲动,实话实说:“那你也可以事先给个预警,突然在人背后说话会吓死人的。” “预警?我从上面下来,洞口到这里,还不算预警?” 盛世尧越加不高兴了,扬手把手里的东西往光镜角落一扔,我顺着那抛物线看过去,发现是只包,好像就是他之前的那只,上面时候他把这包也寻来了?还是当时应龙将他带到此处,连带把包也带过来了? 看刚才的情形,他是上去拿包了。一声沉响,我惊然回头,发现那张如棺椁一般的卧龙塌,居然四面横板垂下,原来这个还是能折落的啊。随后盛世尧就走过去,直接坐在上面。 想起他刚才吓我时突然冒的那句话,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诶,刚才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啊?”重哼传来,“我是诶吗?刚才让你唤什么的?” 我立即改口:“阿尧。”总算那面色稍有些缓和,我暗暗松了口气,这有了魔性的他是越发难缠,有时候都有点像孩子的心性。但总算他没变得残暴和疯狂,我已经是大感欣慰了。 盛世尧终于肯开口了,但却是吩咐:“去把那包拿来,里面有食物。”我微觉意外,“你饿了?”他眼睛一瞪,怒道:“我转世为人,魂魄合一,自然会有正常的生理需要了。肚饿有什么好奇怪的?”我马上闭了嘴,小跑到角落里把包提了起来,严重怀疑他是恼羞成怒。 之前没看错,确实是他的那个包,里面食物和水都有。把包提了到他跟前,他眼皮都没抬一下又吩咐我把东西拿出来,眼角抽了抽,默声取出食物递给他,见他啃了几口后抬眼看过来,又连忙把开好瓶盖的水也递过去,大有服侍大老爷的态势啊。 总算吃完东西又喝过水的他满意了,把剩余的食物和水都丢在我怀里后道:“你要是饿了也吃点吧,此处鲛宫之外的鱼都被尸气染了,是不能吃的。” 经他提醒,我才发觉自己腹空之极,是有好久没吃过东西了。于是,也不讲究了,准备随便吃点,不防他突然伸来手,把我给提到了塌上。随后才听他道:“你那个匣子是千年前我还是契丹王时,身旁的军师依照原来的匣子式样制造的,并且还在匣子上研制了一把七窍玲珑锁,此锁本是有钥匙,但后来发生了许多事也遗失了。” “那时你是不是并未完全恢复记忆?”我疑声询问。 他蹙着眉不耐烦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沉睡千年后,记忆是都忘记的,刚苏醒十几年,哪里可能马上全都记起,只能是极少的一部分而已。要不然,凭我之能力,契丹会灭?至于躲到那犄角旮旯里去?甚至还差点被那水怪弄得瘟疫病死?不过也亏得那水怪的瘟疫,才使我记忆都恢复过来,并将水怪给收服了。” 他三言两语间,解开了千年之谜,一些之前我,甚至是之前的他都想不透的事都有了答案。在契丹王时,他因为记忆未恢复,所以就不可能会秘术,反倒是身旁有个能人军师,倒是奇门遁甲的高手。最初他怀疑水怪是契丹王衍变而来,现在看肯定不是了,只是他把那水怪给收复了,所以他才能在水怪的大本营黑潭中间那块巨石上刻字。 我想了片刻,见他不语,抬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在假寐。可还有几个疑惑,需要他来回答,拉了他的衣袖轻声说:“你先别睡呢,是不是你醒来时,紫玉指环、影月还有魂城生死门钥匙的那个紫金匣子都在你身边呢?” 他睁开眼,飘来视线,落在我拽着他衣袖的手上,我立即缩了回来,却在下一秒被他捏住,就控在他掌间,然后才道:“想问我移转滇国之后的事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我不由赧然,没想自己的小念头被他给看穿了去。确实,只有千年契丹王与两千年前巫师是能衔接起来的,了解了契丹王所有事,就能推断出巫师最后情形了。 “宁城抽离,滇国分裂了移转各地,完成这些后,因为魂魄还分离,所以肉身能力耗尽,只有余力赶到沉睡栖息地,就倒下不省人事了。指环在我手上,影月虽然送给了应宁,但在最后她把它放回了我身上,至于紫金匣子,在我将她残魂封入冰雕中,又将她的身体放入冰墙之后,就把生死门关闭带走了,是为以防有人能够开启那门,破坏冰雕和她尸身。所以这三样东西,都是在我身上的,醒来自然也都在旁了。” “那你千年后醒来时,不是已经变回孩童了吗?你如何保存那三样东西啊,还有,你是怎么变成契丹王的啊?”既然他不是生在契丹帝王家,就不可能是沿袭那王位的。对了,还有那个银色面具,我倒是把这忘了,巫师戴银面,契丹王也戴着,应该是同一副吧。 耳旁传来盛世尧傲慢的语声:“我醒来是变回了孩童,但没变成白痴,虽然没以前记忆,但发现身上有这几样宝物时,不会暂时藏在沉睡栖息地吗?至于成为契丹王,也算是机遇,在少年时期救了老契丹王的命,他就把我带回契丹,收为义子。后来战争开启,我才回栖息地找回了宝物,即便我没完全恢复记忆,紫玉指环本乃我神物,它的灵性也可帮到我。有件事你一定想不到,刚才你脑中想的那个会奇门遁甲的军师,其实是我培养出来的。” 讶然至极,这当真是没想到,也就是说那些迷阵都是来自他的手笔。我不太明白,为何要培养这么一个军师出来呢?他的回答很绝:“你见过有哪个王全是亲力亲为,什么事都自己布谋安排的?为王者,自然是要有个人代他出面做一些事了。” 帝王权术!原来他也懂。想想也是,他本是滇国的武王,自小耳闻目染也都能学到了。所以,他在千年之后,得机缘再当契丹王,也定难不倒他了。诚如他所言,沉睡千年后,他只是失去了千年前记忆,但睿智仍在,即使变成了孩童,心智却还是成人,只看后来我遇见的盛世尧有多厉害,就能想象当时的他何等机谋了。所以,契丹王又怎可能是处处依赖军师成事的草包之辈呢。 理到这里,契丹王这个时代的事差不多都理清了,以前留存的解不开的谜团也都解开。那场瘟疫之后,军师变成了怪物永远留在了那个山洞里,与被他收服的水怪为伍。而他是应龙转世,自然是不会被水怪浊气所染也变成怪物了,他离开了那个山村。 我问他恢复记忆后去了哪里,是不是再一次去了栖息之地,等待再一次的沉睡?这本是我随意的一问,因为觉得大概就是这情形了,哪知他却摇头,给了我个震撼的答案。 他第一次沉睡醒来,居然是过了五百年后再去栖息之地的。 我直觉反驳,之前应龙并不是如此说的啊,他是说......突然意识到应龙说得其实是含糊的,他说盛世尧有两次沉睡,第一次醒来是契丹时代,第二次是五百年前,并没提第一次醒了有多久。是应龙忽略了,还是故意没讲清楚?我直觉是后者,那时应龙心性还想瞒下些什么,故而没有讲具体。 正文 272.心疼 五百年......也就是说除去巫师时代沉睡千年外,之后他醒了五百年,睡了五百年,然后再次苏醒,又是个五百年。人们常以“五百年”作为一个年限,不知道这个年限的由来,我却有了不祥的感觉。 “荒谬!什么五百年一个年限的,你脑袋里都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两只大手粗鲁地掰过我的脸,让我与他的血眸对上后,就俯下用力在我唇上啄,嘴唇顿觉刺痛。用手去抵住他,想把他推开,但却被他一手控住反缚在后,然后唇上越发的重力,被他咬破了皮,等他终于肯松开时,我的唇已经发麻。 而他的唇上多了抹猩红,舌舔过后他才说:“这是对你小小的惩罚。” 莫名其妙!刚心中翻滚过恼怒,他又俯了下来,而这次直接就挑开了我的牙齿,攻城略地,席卷一番。在我呼吸急促后才松开抵着我的额头,恶狠狠地威胁:“还敢说我莫名其妙吗?”我赶紧摇头,他总算满意地轻抚我的后脑,丢了句:“孺子可教。” 到这时,我连念想都没了,喘着粗气平息剧跳的心率。他却像是骤然心情转好了,脚往塌上一翘,以恩赐般的口吻对我说:“好了,还有没有要问的,没有就睡觉了。” 我想也没想大声喊:“还有!”他嗔怪:“有就有,需要那么大声么。” 不理会他,事情还只理到契丹王时代,后面他那醒着的五百年都没说呢。 他却一脸无所谓地说后面没什么特殊的,除去第一个当契丹王的一百年是正常从孩童变成年后定型外,后面的四百年,一百年记忆轮回一次,身体也会跟着轮回蜕化。前五十年从成年-孩童-成年,后五十年则是成年-变老-成年。 他不提蜕化,我都忘记了这件事,原来在那时候他就会这样。 计算周通他们的实际年龄,那时说是二十多年前遇见盛世尧的,而他们看到的盛世尧是个少年,也就是说那时是在前五十年里。可他们伴随一同,应该见证了盛世尧从少年到成年的过程,所以这个蜕化过程必然时间不短。但为什么后来却只有一个月时间蜕化了呢? 原来道理很简单,盛世尧说魔神秘术返还童颜是个必经过程,由于一百年记忆轮回一次,所以最初的五十年并不算真正意义的蜕化,而是玄术修成的一个过程。随着记忆的一点点回来,秘术口诀必然是第一个恢复的,他等于是在重新修炼玄术。所以在遇见周通等人时,正是他的成长期,三人中唯有刘悦是有些明白他的特殊性的。 因为刘悦是他最早救的一个,那时他就是少年模样,等到救周通他们时已经是七八年后,这七八年里他几乎没变,一直就是少年的样子。是等救过周通后,他的玄术提升到一定阶段,身体又开始成长,五六年间就长成了成年模样,差不多就到了五十年界限处。之后就开始蜕化,因为蜕化期间是他最弱的时候,所以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包括他身边的三人。 所以在蜕化时间到来前,他都会回到沉睡栖息地,静待那个过程到来。最初时间会有些长,要几个月,由于每次蜕化过后能力都会提升,不出十年,他就只需要一个月就完成蜕化过程了。那个月就是十一月。 这些事,如果盛世尧不亲自说出来,我恐怕永远都想不通。最初听应龙说他只轮回盛世尧这一世,两千年没死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到了这刻,却已经都能接受了。 人就是这样,当接受了一件难以理解的事后,再接受别的就容易了。 只是心中的阴霾,愈见沉浓了,不想去往坏的方面想,只能移转思绪,打算去询问第二次沉睡醒来后的事。但忽然一个被按倒,他的人就覆了上来,独断蛮横地说:“问答到此结束,睡觉了。”他还真的说睡就睡,压住我半边身体,禁锢住我行动后就闭了眼,很快呼吸就清浅均匀了。 我看得是一愣一愣的,他炙热的胸前紧挨着我,热度传递过来,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顿然就没了打扰他睡眠的心思,即便他多了应龙的魂,体内存在了魔,性情改变了,但还是有一些是没变的,就好比此刻,他依然喜欢抱着我入眠,在我身旁睡觉也总能安心。 轻叹了口气,那些没有解答的疑惑,且等他醒来再问吧。老实说,自己也累了,整整两三天的时间没合过眼,之前都是毅力强撑着,现在被他的暖热一环抱,困意立即袭来,很快也睡了过去。是这两天来,接收的讯息太多,有从庄聿那得知的,有从应龙那听来的,还有从改变后的盛世尧嘴里知道的,所以一睡过去,就沉进了梦境。 梦境真实的演绎了一遍他们告知我的那些事,我就像是飘游在旁的魂,清醒而冷静地看着两千年前的始末,再看着千年前盛世尧如何成为契丹王又如何返回童颜,慢慢成长,一百年一百年的轮回。看着看着,莫名的伤感就起了,泪滑落了下来。 从梦境回到现实,我从睡梦中醒来,侧看着倒卧在近旁咫尺的那张英俊的脸,止不住的泪落了满眶。脑中浮现他曾经跟我讲的故事: 有一个人在千万人群中独行,披上星霞和月光,挎着一篮子的荒唐。这些东西陪着他呆了桑田之久,又度过了沧海,却怎么都没舍得卖掉。老叟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既然都已穷困潦倒。他说这些都是我仅有的,我怎么舍得丢掉。 当时他除去想表达对我的不舍外,也是在对过往的感慨。当有了巫师与契丹王记忆的他,其实是大抵明白自己就是他们了,而不是转世,所以他真的是在千万人群中独走,度过了沧海桑田,在许多次的记忆轮回后,他变得越来越性情淡漠,甚至是孤寂的。 也正因为如此,在遇见刘悦、周通和六子以后,哪怕那是留存在他脑中应龙之魂的指令,他还是无法避免地对他们倾注进了感情,将他们当成了同伴。以前他说,是因为我身上的气息与众不同吸引了他的注意,从而动了将我留在身边的念头。其实,我想应该是他潜意识里,以及应龙之魂对他起到作用,对玄女转世的我有感应,所以才会那么坚决的不惜用手段将我绑在身旁,又在明明交情不算深时,一次次地舍命相救。 这样的他,让我很心疼。忍不住轻抚上他的脸,下巴生出了胡渣,带着点沧桑,如果不睁开那双幽红火眸的话,我会有种他还是原来盛世尧的错觉。 当手抚过他脸到额头时,突觉不对,他是那般敏锐之人,哪怕在我身旁进入深度睡眠,也都会在第一时间清醒过来,这是他长期以往养成的敏觉性。可我都摸了他脸这么一会,他居然都还沉睡着,此刻掌下的额头滚烫,并且发觉他身上突然间烫得不行。 我连忙退开身体往后,本桎梏在我腰间的手无力地垂落而下。这般情景,知道他定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的衣襟,吓了一跳。那本是纯黑的蝙蝠图腾,上面居然浮沉了青幽火焰,可他的胸前皮肤却没有一点被灼伤,仔细看,那火焰像是虚火。 伸手去触,烫得立即缩回,指尖红了一片。显然这温度已是极高,人体变成这样怎能没事,再是忍不住出声而唤,一遍又一遍都唤不醒他。 我下地跑到把背包里的水拿出来,想要洒点在他脸上,但瓶盖还没旋开,突然身影疾闪而过,卧龙塌上已经不见了他,在我错愕地环视搜寻时,一股沉力突然来拽我。那疾闪而出的身形又回了来,粗蛮地把我拽到洞口处,不知他使用了什么术法,就觉脚底逐渐在上升,我和他缓缓往上,很快就如先前下潭底前那般,水面围绕我们而展开,滴水都不沾湿身上。 不出两分钟,我们就从那底下升到了上层空间,到了潭水中心的位置。正要回头询问他,突然整个人被提起然后脱手抛掷,我惊呼出声,人成抛物线被丢甩向岸边。重重跌在地上,疼得我龇牙咧嘴,回眼却发现盛世尧在快速下降,再回那潭底去。 不由大吃一惊,急声询问:“你为什么又下去?” 他却二话不说朝我推来一掌,把我掀翻在地,然后邪冷沉喝:“给我安稳呆在上面,我的事不许你过问。”说完整个人就没进了潭中,那处变成了水漩涡,然后慢慢漩涡速度变缓,变成波纹,最后平静无波了。整个过程里,我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为何一觉醒来,他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摊开掌心,血痕好多条,是刚才他把我粗鲁地甩到岸边时,手撑地磨破的,手肘上也擦破皮了,疼得揪心。懊恼又无奈,他的脾气越来越琢磨不定了。 正文 273.痴人做梦 我正要从地上爬起身来,忽然地面一个震颤,人又栽倒在地,怎么回事?地震?不可能,这里是抚仙湖底的地表层下了,且是应龙的鲛宫,曾经的栖息之地,必然是有灵力环绕的,怎么会发生地震呢? 难道是......那血尸怪物找来了?很有可能,它融了命运的魂在内,而命运就像只主宰万物的黑手般,无处不在,基本可以肯定,即便应龙瞒天过海做得滴水不漏,设了层层弥彰,到此时,也已经被这命运窥知了,它定然是知道我就是玄女转世。 那它被欺瞒了数千年,如何会不愤怒?所以在我来之前,就展开了报复,将周通和庄聿一干人都抓了去,想到他们就觉心情沉痛,这个事还没跟盛世尧提到,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救他们。之前应龙也说了,七七四十九天以后,他们就会变成那种行尸走肉的僵尸。一定要在这之前把他们都救回来。 正在念想间,又是一次剧烈震颤袭来,使得鲛宫内碎石珠宝都溅落一地,我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在了一个石笋缝岩下,以免被砸伤了。头上还有之前砸破的洞呢。 全神戒备了屏息等待那血尸怪物的出现,可等了好长一会时间,鲛宫内除了接二连三的震颤外,始终都没见到有任何血怪破入。我不由开始怀疑起自己之前的推断,那如果不是外界强行破入来袭击此处,那会是什么原因导致这一次次地表颤动呢? 总不会是有了应龙之魂后的盛世尧,变成黑龙在那地表之下捣乱吧。本是这么胡想调侃,但却倏然而惊,一个坐起,盛世尧! 是盛世尧出事了!这些情形,定是他在那底下发生了什么导致的!我之前被他还算温善的假象给懵过去了,入了魔的他,又怎可能安然无恙,只是比原来性情略改呢? 我再也等不下去,不顾地面时刻在震颤,从石笋底下钻出,就往水潭冲去。可原本能够踏水而过的水面,这一次,却全然失效,我一脚就踏进了潭中,整个人跌在水里了。 原来之前应龙将我带下去,是他施展了玄术之故才会让我踩在水面犹如平地,没了他的玄术,这潭水就是普通的水,我根本不可能驾驭得起来。潭水幽深,即使没千年玄冰在内,也是水温寒凉,我咬咬牙游到潭中心,深吸一口气就闷头向下潜。 可一直潜到潭底都没发现那个能够进光镜空间的豁口,气憋不住了,只能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气,等歇得差不多了,再屏住呼吸潜下水去。但每次最多只能憋气潜到底就觉肺快爆炸了,一次次下来,憋气时间越来越短,到后来潜到一半就觉窒息,强撑着往下,就开始头晕目眩,我知道已经到了极限。 浮出水面,挫败地爬上岸,四肢无力地仰躺在地,胸口闷痛到揪心,可这都比不上心里的揪痛。明知他在下面发生了剧变,而我却无能为力地躺在这。 之所以无法找到那条水路的原因,我其实明白。应龙属水,玄女属火,他又是这鲛宫的主人,驾驭水路通往底层完全不用费工夫。 盛世尧,你在之前把我丢上来,是怕我在下面受伤吗? 发现自己变得脆弱了,涩涩的钝痛在心口,是同伴的遭难,是对后事的惶惑,是隐隐的不祥预感,在左右着我的情绪。而我最怕的是,盛世尧的第二次天劫......它到来了吗? 前一次历劫,他与应龙魂魄分离,应龙还能想办法筹谋避劫,更有应宁愿意牺牲才能渡劫。这一次呢?谁来帮他渡劫?之前我就想过,愿意在我的天地里,倾尽所有的,来成全他的自由,哪怕是牺牲,哪怕是无法轮回转世。 可也要给我这个牺牲的机会啊,我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我想没人能体会到我此刻的感觉,无力到要发疯,又恨自己到咬牙切齿的那种歇斯底里。所以当水面发生变化时,我没有听到,当有道身影踏水而来时,我也没有看到。直到一声气若游丝的轻唤刺进耳膜:“诶,还不来扶你主人一把!”我愣愣地转动眼珠,循声转头去看,在我两米之远外,盛世尧灰败着脸侧躺在那,血眸中,火焰颜色比原来更深了。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扑向他的,出声才发现自己是颤音:“你怎么了?”谢天谢地,还能再看到他,至少从表相来看,我没找到他身上明显伤处,只是汗湿了的头发,破烂了的衣物,以及灰败的脸色,显示着他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而他从风暴中归来。 他的眼神因为眸中有火焰,看不出来是何情绪,只见他抬手在我脸上粗鲁地一抹,口气极其不好地说:“哭什么?成了魔,自然是要进化了,这是必经的过程。” 原来是我的脸上有了泪痕,他说刚才那些地面震颤,是他入魔后在进化?我怔怔而问:“你刚才难道不是在历天劫吗?”他毫不客气地讽笑:“天劫哪里是那么容易历的?时机还没到呢,命运那老儿也在积聚实力,而它另一半犼魂能闻到自己魂魄的气息,不到关键时刻,它不敢对我轻易出手的。” 话虽如此说,可他只说了几句话,就开始气喘起来。我扶着他坐起,轻拍他的背,问他底下的卧龙塌对他可有用,要不要再下去躺一下。他只略一迟疑就点了头,在我的搀扶下,再开水道到潭中央。此时我也顾不上什么奇怪了,只想快点下去,让他能够借助黑玉卧龙塌的力量来得以修养。可当抵达下层光镜空间时,我瞬间瞠目结舌,整个人僵立在当场。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下面简直就是被肆意侵略横扫过的战场,连光镜都碎裂不平整,地上全是碎石残渣,黑玉卧龙塌被扫在了角落,翻倒在那,盖板也碎成了两段。这个破坏力可不是一点半点,也非人力所能办到。 入魔后的盛世尧的力量,当真是令人觉得恐怖。 耳后传来阴恻恻的声音:“怎么,你害怕了吗?不允许你怕我!你是我的所有物!” 我转头回看他,老实回答:“我没怕你,就是......对这魔的力量觉得震惊。”他是盛世尧,哪怕他成魔成妖怪,我都不会觉得害怕。他闻言重重哼气,“有什么好震惊的,魔神,魔在神之前,意味着魔比神要高一等级,我在应龙时代不过是个上神,神力即可上天入地,现在成了魔,在进阶时若连小小的光镜原石都毁不了,就妄为魔了。” 我没接他的话,不想听他用此种口气来讨论成魔这件事,好像入魔是件多么神圣的事。事实上,我除了看到残乱的犹如战场的废墟,就只看到他灰白的脸,气短无力的样子。 沉默着走到角落,想要去翻起黑玉卧龙塌,可之前连几个人都难掀开一个盖子,凭我一己之力,又如何能掀得起整张塌呢。费尽力气,那塌纹丝不动,终于身后伸来了手,不满的语调在头顶上方:“让你做点事都做不好的,嗯?” 合二人之力,总算是把卧龙塌给抬起来摆正了,他坐进去后就闭目盘坐,应是在运转玄术疗伤了。我把脚前的碎石踢开,就地而坐,仰首看着他。其实刚才他魔性进化完毕后,就可以把卧龙塌翻起坐下休养了吧,但他却强撑着回到岸上来。为的不是上来损我两句,是担心上面的鲛宫会受底下影响而伤到我吧。 我渐渐有些怀疑,魂魄合一又入魔后的盛世尧,其实没变。他可能是故意伪装成换了那种邪佞乖张性情,否则他又怎会考虑那么多,又对我如此关心呢?单单就因为他那对我肩膀刻了印记,说我属于他吗?直觉不是。 但我又不确定,因为他确实入魔了,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魔对他不可能没有一点影响,爱念或许还在,但恐怕当魔主宰时,他不受思维控制。浑浑噩噩的胡思乱想着,在我意识到有道目光定在我脸上时才回过神,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盛世尧已经睁开眼盯着我。 看他神态像是有一会了,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走近他了询问:“好一点了吗?” 他没有答我,目光始终凝在我脸上,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我脸上有什么吗?”抬手摸了摸,并没觉得异样。总算目光移转,但不知他在想什么,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忽然想到他是能窥知我心思的,会不会刚才心中所念想的都被他听了去?出声试探:“你恢复了没有?”他勉强点了头,我又迟疑地问:“是完全恢复了吗?什么时候恢复的?” 他再次看过来,明明里面燃着火焰,我却觉那眸光极冷,果然听他冷冷地道:“你要是想打探我听到你心念有多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全部。我就坐在这里,是运转玄术来修复身体,又不是睡着或没意识,你离我这么近,自然是你想什么,什么就传入我脑中了。” 顿没了语言,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原来我的心思以及小念头,都被他瞧出来了。 正文 274.似曾来过之因 转而盛世尧又凉声警告:“以后你要再敢妄自对我揣测,我不会放过你。”突然间我的心火冲了上来,脑子就发热了,“什么叫妄自揣测?既然你都听了去,那么麻烦你为我解答下,是不是你根本就没变,你还是原来的盛世尧,后来的一切都是伪装的?”我大有豁出去的念头,若是他因为某些原因故意瞒着我,假装那样的话,那我真的是要气疯。 却听磨牙声传来,从他齿缝中吐出两字:“放肆!”一般将我拽翻在塌上,居高临下傲慢又沉怒地说:“你不过就是我的宠物而已,居然敢对主人这般说话!当真是之前对你太好了,反了天去了?什么伪装不伪装,盛世尧这名字也是顺了你的意思用着,现在收回,以后你只准唤我魔神,若敢不敬,我会对你用抽筋错骨术,让你知道什么叫痛!哼,别以为我还是应龙或盛世尧,对什么玄女情深,在我而言,一切人类情感都是荒谬。若不是你这具身体对我有用,你当本君会留你?” 我惊骇地瞪着上方那张残佞的脸,完全陌生,无尽的恐惧沾满了整个胸腔。不是对他害怕,而是他在用现实来告诉我,刚才的那些念想不过是我在痴人做梦。入魔后的盛世尧,根本不可能是原来的他了。我颤声问:“那你刚才在魔化时为什么要送我上去?” 问完就发觉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刚才最后他已经说了,是我这具身体有用,那就是说他保我不是因为还爱着我,而是保我这具身体? 怔怔而再问:“能告诉我,这具身体对你有什么用吗?” 他突然邪残而笑,把我重按在下,俯身在上,吐着气息在我脸上反问:“你说呢?” 血眸闪动的火焰,身体的炙热,以及身下某个部位的反应,我就是再白痴也明白了盛世尧的意思。气息被吞没时,苦涩地想,原来到这时,我对他只是身体有用了。 唇被吻到肿痛,如果那可以算是吻的话,在他的唇终于肯离开移转脖颈间时,我幽声问:“盛世尧,能告诉我,你与我行这事后,能对你起到什么作用吗?” 本埋在脖颈间的头抬起,却是恶声恶气地说:“谁让你唤那个名字的?叫我主人!” 我从善如流麻木地喊:“主人。”他这才满意地俯身啄了口我的额头,算作奖励般地道:“你想想前一世玄女对应龙做过什么,自然就明白你身体的功效是什么了。” 前一世玄女对应龙?吸走应龙身上的浊气?是这意思吗?“你身上还有浊气?”我蹙起眉问。他回道:“不算浊气,是每次魔化进阶都会产生一种毁灭的魔念,你如果不想我灭世的话,就最好乖乖呆在我身边,用你的身体来消除我魔念。你的体内不仅有玄女的主魂,还有我的龙丹,是有一股能力能够为我所用的。” 竟然是如此严重!我立即又问:“那你多久进化一次?” 他却再次压下身来,嘀咕了一句:“你的话太多了,看来以后得封了你的嘴。”说完,真的一手按在我嘴上,一手则扒开肩膀处的衣物,露出裸肩,也露出那个牙印。他毫不犹豫地噬咬而下,剧痛袭来,本已愈合的牙口又被他咬破了,血珠涌了出来,他还是正对那牙印的位置,等他吸掉表面的血后才抬起头,“这个印记我要你记一辈子都不能忘。” 心中一动,刚起念想什么,但他却已不给我机会,层层海浪犹如风卷残云般席卷而来,我除了任舟浮沉外,什么思绪都难再起。当惊涛骇浪过后是细浪温抚,却在我刚喘口气时,巨浪又冲了天,他就像不知厌倦与疲惫的孩子,任性地抱紧我。 等终于风平浪静时,他翻身而下,侧躺在我身旁,幽幽看着我,不辨喜怒之色。我也任由他去看,此时实在无力去想什么,浑身犹如散架了一般,酸麻之极。迷迷顿顿要睡过去时,忽觉身旁一动,竟抽身而离,我倏然惊醒,直觉询问:“你去哪?” 开口发现自己声音犹如猫叫,带着暧昧迷离气息,只见盛世尧焰眸闪了闪,轻哼了声,没理会我就径自走出了洞口。顿觉得有些凉,想要去捡地上的衣物,可是之前那场“战事”实在太疯狂了,我那衣服被他里里外外都给扯破了,穿在身上是一片一片的挂在那,好几处肌肤都裸露在外。这时盛世尧从洞口处又进了来,扬手一甩,什么飞扑向我。 拖动“残体”往旁挪了挪,也没避开那物什,一头罩下,等我扯下来看时,发现是件衣服。抬头间,他已经走了过来,身上的衣物也换了件黑色锦缎面的,周边是以金丝滚的边,并无纽扣,两边衣襟相搭。知道他之前的衣物残破的也不能穿了,所以换了这件,但觉有些怪异,看着别扭。仔细一看,发现那下摆处,明显是被撕开的。 低头看自己手中这件,与他的一般,面料差不多,也是衣摆处被撕开。脑中转了圈就明白,这可能是应龙以前的衣服,上面本是他的宫殿,自己衣物放在哪自然是知道,但他是久远之前的人,估计服装也是古装模式的长袍,然后被盛世尧把袍摆给撕了下来,只剩上半截。 忍住嘴角抽搐,也不管其它,胡乱把衣服给披上,对襟的领口不知道要怎么弄,直接就拿起原来绑影月的腰带绑在腰间,倒是也固定住了。 头顶传来冷沉的声音:“穿戴好了就去上面,以后这地方是我的私人禁地,没我允许你不准再下来。”我手上僵了僵,朝那洞口看了看,轻声说:“那个水层我不会弄,不知道要怎么上去。”一声嗤笑之后,才听他说:“教你破水诀,后面还有事要吩咐你做的,当然,在我有需要时,你得立刻就到。” 听他说“需要”两字时,脸颊不由红了。只听他念了几句口诀,让我用原来教我的玄术去运转气息,说这破水的能力不仅可用在此处,只要是有水的地方都能用。 入口就在那个位置,我站到下面,默念口诀运转玄术,果然见那条通道出现了。且脚底鼓动着在上升,原来这洞口处的脚下,其实是一道气墙水壁,靠的是水压与气流使得上升的。 眼看就要出洞口了,我停了玄术,从上面跳了下来。本站在洞口前的盛世尧挑了眉似有些惊异地问:“你不上去下来干什么?”我说:“我想知道你第二次沉睡醒来的事,这个你还没告诉我。且当......且当我刚才助你消除魔念的报酬。” 与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了,尽管他这态度恶霸,但我也不惧。见他神色有不耐烦,连忙又加了一句:“听完你讲的,我就立即上去。” 他怒瞪了我一眼,“那些事你不都已经推测到了吗?” “你是说孤岛第六人黄尧真的就是你?”推测是一回事,得到证实了还是觉得吃惊。 如第一次沉睡醒来一般,他又变成了孩童,而这次三件宝物:紫金匣子、紫玉指环以及影月都不在身边,包括那个银色面具。所以这次失忆很彻底,完全不能凭靠熟悉的物什来记起从前,从而他这第一个百年记忆复苏非常缓慢,甚至是就没记起五百年前的契丹王时代以及千年前的滇国巫师时代。 记忆复苏缓慢,自然他的玄术也不可能莫名而来。他也没契丹时代那么好运,遇上什么契丹王,从栖息之地出来就开始流浪,为生存打拼。到得成年时,他已经混到一艘航海船上的船长了,因为即使他不懂玄术,但于身俱来的对风水天象观测能力很强,从而罗盘操作自然也就容易学了。恰是那场海难,才激发了他的记忆,他们六个劫后余生的人逃进那个裂层山洞,却发现有去无回,被困在了里面,怎么都出不去。 六人尝试过各种办法,发生过纷争与吵架,最终都没有一人能活着走出去。他作为船长,尽管懂风水罗盘,却也因为没有任何能力,无法破开那玄妙的裂层,只能在自己的笔迹上记录他们死亡前的最后过程。在闭眼的那刻,绝望笼罩了他,但之后他就陷入了意识层中,然后开始逐层逐层出现一些画面,当时他不知道那些奇怪的画面是什么,却无法阻止它们出现在脑中。等到再睁开眼时,以为必死的自己,居然活了过来。 而身旁的同伴却都已经发臭,尸体腐烂,也就是说他们至少死了三天以上,他却莫名的没有死。这时,他的记忆其实有一些回来了,也有一些玄术口诀在他脑中出现,是某种牵引将他带到了有水迹的地方,然后他凿开洞层,逃出生天。 到这里,其实与我们在孤岛时的推测能够吻合了。 正文 275.刻骨铭心 而那些突然出现在脑中的东西,黄尧,即盛世尧并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按照那些口诀做,身体的力量就强了。是过往的船只,将他带回了岸上,整船覆灭只剩他一人独活,还是艘官船,这罪名可不小,他自然是不能再回去了。又一次开始了他的流浪生涯。 当他依着脑中出现的越来越多画面的指示抵达那片沙漠,也与我们相同经历,莫名就滑落流砂坑进到了那个魂城空间。从而在古堡中得到了真正的魔神秘术,但因他没有开启生死门的紫金匣子钥匙,故而他并没有看到冰墙内的应宁和那冰雕。只是发现魔神秘术中有些口诀与他突然出现在脑中的相同,更加使得他肯定,要学这门秘术。 问起他是如何离开魂城的,他眯了眯眼说自然是他亲自送离开的。我起初没明白他意思,脑中翻转一圈明白了,那时他与应龙还魂魄分离着,应龙之魂就在蝙蝠王体内,可以说带他进入那空间的,就是应龙,那自然送他离开的也是了。不过那时,他没有以前记忆,自当是懵懂不知,而显然应龙也没帮他恢复原来的记忆,应是时机未到。 从魂城出来后,他就开始了修习秘术之路,创立黄兴元一派,成为一名方士,并收弟子。这时应龙又让鬼谷子托梦,让他去九寨沟后的山洞,寻找宝物赠送给一个成姓男子。山洞就是有水怪和军师变成的人形怪物的地方,宝物自然就是外婆的那个紫金匣子,当初契丹王临离开前,是把这匣子藏在山洞内那深潭某处,让湖怪与军师留下看守的。 应龙是真正先知者,他自然是能测算到现世的我将会在成家长大,所以在五百年前就设下安排,让第二次沉睡醒来还没复苏记忆的盛世尧去取那匣子,转赠给成家先祖,以此来一代传一代,直到我这代,来护佑我平安成长。 难怪当初盛世尧在看到古楼时会说,似曾来过。原来,他确实来过。 在盛世尧第一次去时,是否也经过了那个迷林?那么没有恢复记忆的他,应该也受那迷林之惑了吧。后来他穿过迷林到绿湖边,循着鬼谷子给他的提示去找山洞。如此说来,那艘藏在山洞前的船,可能就是他划去的,但为何离开时却没有带走呢? 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既然鬼谷子给了他提示拿到紫金匣子,那定也会提示他出路了,那个山洞应是有一条通往外面的密道的,只是我们没找到。不知已变成怪物的军师和湖怪,对他可会攻击?若攻击的话,他一人之力恐怕难敌。 果然听他说正是那次受了极重的伤,逃出山洞到外界时,被成家先祖所救,在成家养了近两月之久的伤。他在确定救他的成姓男子就是鬼谷子提示的人后,就顺势把紫金匣子赠予了他,并且教了他几句秘术口诀离开了。 此后他没再管世事,潜心修炼秘术,到得百年时会有短暂闭气。弟子就以为他死了,将他安葬于墓穴中,随同那本秘术也放入棺椁内。后来外婆时代的何运来,应该盗得就是他的墓,得到了半本秘术,另外半本可能是在古镇周景那边。这些是后话了,也没意义再去追究。 他当然不会死,短暂闭气后就从棺椁内醒了来,然后出了墓穴,但因他进入了后四百年的记忆轮回,开始那五十年童颜到成年,五十年成年到老龄的蜕化,周而复始,一百年后又是一百年,直到这个百年,遇上周通他们。之所以他的名字中始终都有个尧字,恐怕是与他在两千年前叫尧相关吧,可能留存在他记忆里的唯一印象,就是这个名字了。 这或许也是他偏执地喜欢我唤他“阿尧”的原因。我甚至会觉得,当他用盛世尧这个名字时,是潜意识里的,在滇国的盛世,他转世为人,然后取单名尧字。 陈述完毕了,我只得沉默地再次走入洞口,运转玄术破开水层向上,没有任何拖延多话。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是紧凝着我的,直到我上升至洞口之上,那目光才消失。之所以要问这些,是我必须确定一件事,就是他第二次醒来的这近五百年时间,生存规律是否与前一次相同。 因为已经从他之前所述和一些原来的痕迹中得知,周通遇见他时他还是少年,在百年周期的前五十年里,之后跟着他二十多年,加起来至多是七十多年,也就是说这个百年还没到。但仍是忧虑,即使百年没到,也只剩了不到三十年时间,到那时他是再次沉睡吗? 还有,那第二道天劫是最大的隐患,此劫不除,眼前这关都过不了,谈何三十年后的百年周期呢。在刚才盛世尧讲述时,我的目光没离开过他脸分秒,以为能从他脸上分辨他现在行径的真伪,但显然,我与他不是一个级别的。 假若他有心瞒我什么,那么我就是穷尽智慧也猜不出来。不过也无所谓,无论他是真的变了,还是在伪装,他还是他。 有了他的破水诀,我也能滴水不沾片衣回到岸上了,坐那胡思乱想了片刻就起身,在鲛宫内胡乱走着。当感觉头顶有阴风灌入时,不由抬头去察看,看了会我就明白那阴风从何而来了,这个位置正是之前我们翻出鲛宫的地方。此处看不见,但在上面钟乳岩石间有个可供爬行的洞,中间位置的上方被我们给凿开了,上面就是滇城。 严格说来,滇城是在鲛宫的上方。不知当时在灵仙池底的精石洞中,附魂在刘悦身体上的应龙与盛世尧一同跌入黑窟窿里,他们是怎么回来这的。不大可能是这个位置,因为到此处必须得从那王宫出来,与我们就是顺路,势必是要遇上。 那不是这个通道,也不大可能是我来的位置,他们从哪里进来的呢?反正无事,我就慢慢在石笋堆中绕了寻找,这一番搜查也没结果,倒是耗去不少时间,又回到了深潭边上。这么久,他都没有唤我下去,有些失落,也不知他在下面做什么。 埋头沉吟,他让我待在上面,又没说我不能自个下去,而且现在他都教了我这破水诀了,为嘛我要那么听话呢。心随念动,破开水层走至潭中央,缓缓而降,快到底层洞口时我还有些忐忑,没得他允许就下来,等下会不会惹他动怒啊,脑中翻转着找个什么借口才好。 可当我双脚踏地站在洞口前时,犹如被冰水从头淋到脚,浑身冰凉。底下那光镜洞层里,居然没了盛世尧身影!洞层一共就这么大,一目了然就能看到全部,连块多余的石头都没有,除了那张黑玉卧龙塌横在墙角,无处可藏人。他走了...... 只觉得,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而那个洞在无限扩大。明明这么点地方无处藏人,但我却偏执的一点点找过去,甚至连黑玉卧龙塌的下面都翻找了个遍,怎么可能找到人呢? 然后视线凝注,在卧龙塌上,用之前散乱的衣片包裹着什么,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发现是之前遗留下的影月,还有那枚紫玉指环,他把它们留在了这里! “盛世尧,你出来!”我再也忍不住尖声嘶吼出来,一遍遍地喊,喊到喉咙沙哑,喊到无力,空间里只有回音,却没有他的人出现。到后来我瘫坐在地,泪纷涌而出,盛世尧,你怎么可以这样?把我一人留在这里,骗我什么入魔进化,什么我的身体能助他清除魔念,全都是在骗我,骗我的,盛世尧你这个大骗子! 难怪要教我破水诀呢,是我傻没听出他当时的话意,他说除了能破开这个深潭水层外,还能破开任何水层,是为暗示我,让我离开这水下古城时破水而出,回到抚仙湖里,甚至回到最上面的那个人间吧。还有这影月,这没了神力的紫玉戒指全都留在此处,意思是在跟我告别吗?我尝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 应龙是真,魂魄合一是真,入魔也是真,唯独他盛世尧是假,他彻头彻尾地骗了我。在应龙之魂与他合二为一,也正式入魔起,他就只是盛世尧,应龙成了他的前世,当世只有是他。所以他会偏执的要我唤阿尧,所以他会在魔性发狂时将我送到上面怕伤了我,所以在发生那事后会温柔的找来衣物,试想一个已经被魔控制了的人,又如何能有这些善念与温情呢。 我真的是傻啊,那许多破绽摆在我面前,还在那猜测,结果心中猜测被他发现。故意一逞恶态,迷乱我思维,然后借故把我撵上去。要是他真的成了心冷无情的魔神,何以还会在我上去之前要求他讲第二次沉睡醒来事时欣然接受?明明所有不好的预感,先知感应都在告知着我一些可能即将发生的事,但我偏偏愚钝到如此,直到他此刻消失,才幡然悔悟。 从没痛声哭过,在这独自一人的孤寂空间里,我失声痛哭起来,毫无形象。 因为我知道,盛世尧这一去是去了哪里,也终是明白应龙为何要让自己转世成魔。他要去渡最后一道劫,去黄泉冥海与那早已腐蚀恶化了的命运之神作最后一战。 正文 276.另一层身份 血尸怪物融有犼魂与命运之魂,成为强大的主体,若盛世尧只靠着魔神秘术的话,绝难是它对手。所以入魔是唯一的途径,也是唯一能够与之对抗的可能性,他将紫玉指环的神力与魔性合二为一,想以此来抵制消灭命运之神,也消灭破出封印至今都未灭的犼魂。 盛世尧确实从未变过,他重情重义,始终都将周通三人当同伴,而庄聿,是他兄弟,他又怎可能袖手旁观呢?他在我肩膀上一次次留下深印,要我记住一辈子,可我怎么可能会忘?这般的刻骨铭心之痛,要我怎么忘?盛世尧,你可知道,你留的印记不是在肩膀,是在这里!我用力击打着自己的心窝,这里疼啊,他这是在挖我的心。 此去,他是抱着必死的心,所以将我遗留在这里。可是这世间没了盛世尧,我安能独活? 黄泉冥海......他曾说那血池底下被血尸怪物引流而向黄泉冥海了,所以才能将周通和庄聿等人都一并抓了去,所以我只要从那血池下去,就也能抵达那里吗?但下面有血尸,一下血池就会被血尸所伤,我不是去送死的,必须是要能帮到他。 如果那条路行不通,那么我要走哪条路?他在这空间不可能是莫名消失的,他不会瞬间转移,定是撕开裂层,那就一定有裂口。可我刚才就仔细搜过,光镜虽然被他毁了,但却只是不再光滑如镜,并没有发现任何裂口。 突然想起之前那个黑窟窿,难道是在地面崩开口子?我立即垂目搜寻,果真发现地面有一条缝隙,可那缝隙被愈合在一起了,除非我能化成一道烟才有可能钻入。也就是说,很可能在之前,盛世尧用魔力将地面撕开了口子,然后在他下去后,就将此裂口给合并了。为的就是以防我也跟下去,他做起事来本就果决,若不想给我留后地,那就一定手段残酷又干净。 我不甘心,拿起碎布里包着的影月,凝了眼那紫玉指环,快速用布条将它穿起打结挂在了自己脖子上,塞进了衣服里面。是他留给我的东西,我不可能会弃掉,更何况这枚指环其实已经跟了我十几年。 盛世尧,你把你的物留给了我,你的人我也要,绝不准你有事! 事实证明,我做了件蠢事,即使影月再锋利,但要依靠它去划开裂缝打开这地下窟窿,那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而且此处乃紫玉指环缔造的精石空间,石层都无比坚硬,耗去很长时间,也只是被撬开一个很小的缺口。 我这是在徒劳!收起影月就起身,再不能等了,盛世尧很可能在我之前去到上层时就已离开,这中间已经耗了不少时间,没准都已经同那血尸怪物干上了。我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血池底下有血尸就有血尸,我借助影月杀进去,仅希望自己能够像在煞魂裂层中一样,再爆发一次,将那些妖魔鬼怪全都灭了。 抬步就要往洞口处跑,突觉身后有异样,回头而看,发现那地面的裂缝中冒出一股黑色气流,不由顿住了脚步。在我惊愕的目光中,那黑色气流逐渐变成了人形,心中巨骇,难道是......盛世尧?我极不愿意相信这事实,可是所有不好的感觉都在指向这,这个地方只有他可能会来,他变成了这黑色人形气流? 一个箭步冲过去,但那人形黑气悬浮在空中朝后退了退,我颤声问:“盛世尧,是你吗?” 变成了气流又如何能回答?我立即加了句:“如果是,你就点个头。” 却见他迟钝半响,摇了摇头,而我却越发肯定他是盛世尧。假若他真变成了这样,那么他定然不愿承认,所以又要来骗我了。现在是回来见我最后一眼吗? 泫然欲泣,我轻声问:“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并不是要他回答,只是纾解心头难以抑制的沉痛。但却没想,耳旁传来了空间回音:“我不是盛世尧。” 是......庄聿的声音?失声而问:“你是庄聿?”果然那黑影朝我点了点头,惊异莫名,“你变成这气流了?”却听他说:“你看到的是我的魂,我的身体还在黄泉冥海上被锁魂链贯穿着。”原来这就是魂的形态,曾在光镜中,只看到应龙之魂漂游四海,但他是白雾一般,其中隐约可见人的形态。 凝着那黑影,我怔怔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尧已经与命运血尸怪在黄泉冥海之上开战了,即使他入了魔,也不可能是那血尸怪的对手,因为犼乃古神,它的魂与命运之神的魂合并,加上黄泉冥海的无尽尸气和怨灵,仅靠他魔化是抵挡不了的。在我脱魂而出时,他已经处于下风,现在我问你一句:你想救他吗?” 这不是废话嘛,扬声嘶喊:“想!” 庄聿顿了顿,然后道:“那好,现在有个办法,需要你来完成。我的身体因为被锁魂链穿入琵琶骨,无法脱开,所以我需要借用你的身体驻魂,只有合我与尧二人之力,才有可能打败那命运血尸怪。” 听完之后,我就想也没想的同意了,“快说,需要我怎么做?”庄聿的能力有目共睹,他与盛世尧可属伯仲之间,可能现在盛世尧入了魔,应龙之魂又回归要比他强一些,但他比起我是要强上百倍,而且他的魂进入到我体内,必然是要与我一同前往那黄泉冥海,与我之前想法不谋而合,再不用赶去那血池了。这样一来,我就不仅能见到盛世尧,还能帮到他。 只听庄聿的声音道:“你如果考虑好了,那么等下我的魂进入你身体时,有任何感觉都不要去抵抗,否则我与你无法两魂共存。” 我点点头,看那黑色气流人形化开,然后朝我漂浮而来,在到我上方位置时,变成了一道黑线,直入我头顶。顿打了个激颤,一股阴冷从周身泛起,紧随而来的是丹田处热流出现,与那股阴冷相碰,身体内开始犹如翻江倒海般翻腾,我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卧在地,然后在地上翻滚,因为无处不在疼,四肢百骸都犹如被针扎一般。 没想到庄聿的魂入驻我身体是这般的痛苦,因为他说不能去抵抗,所以我丝毫不敢运转玄术,只能顺应着那刺疼翻卷。我蜷曲在一起,钝钝地想:之前盛世尧也曾附魂过我身上,为何我一点感觉都没呢? 脑中电闪而过,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了,是啊,若只是单纯的附魂,怎么会这般痛?现在这种感觉好像是庄聿的魂在试图吞灭我的魂一般,吞灭!惊骇不已,连忙出声而唤:“庄聿?”无人应答,体内的翻腾却越发剧烈了,疼痛也加倍,我已经知道有问题,连忙运转玄术去抵抗,可是我所学玄术根本只是皮毛,运转之后完全无效。 痛仍在加剧,我已经疼到忍不住嘶吼,恼怒地喊:“庄聿,你出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却闻一声轻哼从我体内传出,正是庄聿的声音,“出来?既然我已经进来了,就别想我再出去,你最好不要顽抗,乖乖接受我的注魂,那样你也能少受点罪。” “你不是庄聿,你是谁?”庄聿不可能会如此做,他也没理由来算计我,显然,到这时我已明白,被这黑影魂给骗了,他模拟了庄聿的声音,假装成他来骗我。正是利用我此刻寻找无门的急切心理。哪知身体里的声音却答:“我是庄聿,刚才所言没有一句是骗你的。但是除去庄聿这个身份外,我还有个身份,想知道我是谁吗?或者你先想想,我为什么也能两千年不死到今天?” 犹如一道砺剑劈入脑中,我真真是忽略了这个重要讯息,全部心神都之扑在盛世尧那,就是在听庄聿自己说他活了两千年也只是觉得震撼,却没去想其中的根本原因。最后与庄聿接触的是应宁,但应宁是一介凡人,她所有的行为都是受到指引和操控,她不可能让庄聿能存活两千年。其实之前也有一闪而过的念想,认为庄聿是因为黑玉而不死。 但现在想来,这个可能性实在是牵强,黑玉只是应龙用来包裹紫玉的套件,要说精石之气可能是有,但绝不可能有紫玉的神力。所以庄聿绝不可能是因为这黑玉指环而永生。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刚才他说除去庄聿这个身份外,还有个身份,话里话外在指因为这。 脑中无数念头翻转,却又推翻,我实在想不出庄聿的另一个身份究竟是谁。在这过程中,我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热源在被阴冷渐渐中和,甚至肉眼都能看到自己身体散发了黑气,是他乘机在吞噬我体内的神石力量。明知他所为如此,可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不知道要如何阻止。 突然一道灵光闪入脑中,我惊骇而问:“你是赢勾?” 正文 277.以情撼动 体内翻腾顿住,庄聿沉笑出声,“不愧是玄女,真的很睿智,居然只凭我三言两语,就能猜出我是谁。没错,我是赢勾,九天玄女,别来无恙啊。” 赢勾与玄女在黄帝时期同为助帮,自然是相识的,甚至可能曾并肩作战过。所以这句“别来无恙”可用得,但我实在是震骇,盛世尧告诉我的故事中,说赢勾与犼魂结为一体,是当时犼的三份魂魄分散而开成三人的最强者,且在最后他也只是被黄帝用轩辕剑灭除金刚不死之躯体,却没有灭除其魂,从而不知去向。 现在再现人间,却变成了庄聿,我疑声探问:“庄聿是你的转世?” “没错,应龙能转世,你玄女能转世,自然我赢勾也能转世了。只可惜我的魂因受重伤,一直沉睡在体内,仅靠魄维生。也因此,世人都不知我是赢勾,包括应龙,他都一定想不到我会与他一同转世,知道为何我与尧明明没太大血缘却长得十分相似吗?是因为在转世时,我用残魂意识有意复制了他的魄,这样与他就能在转世后再重新较量了。” “你们明明都同为黄帝打仗,应该属于是同僚才对,为何你要与他相争?”应龙属于上神,赢勾也是,他们本都同为神啊。 却听庄聿,不,应该是赢勾道:“因为你。”我怔愣住,因为我?他又说:“我们同为上神,从天上下凡来帮黄帝对抗蚩尤,我与他能力相当,何以你的眼中只有他一人?我不甘心,与他约战下赌注,但不是我和他打,是对抗蚩尤,谁输了谁就离开。对战蚩尤,固然有我轻敌,从而败落,被黄帝贬去看守黄泉冥海。可他应龙也没胜,差一点就输了,是你赶到击杀了风伯、雨师才致胜的,按理他应龙没胜,可是全安然享受胜利成果。你甚至还为他吸走身上浊气,来帮他回归九天。你说,这般要我如何肯心服?” 没想其中还有如此纠结在,心有波动,那赢勾不听黄帝指令输掉的那场战役就是他刚才说与应龙赌约之战吧。若非这场赌注,恐怕他就不会被贬去看守黄泉冥海,也不会遇见犼的最后一份魂魄了。当真是因果循环,一切都有因,然后造成了后面的果。 但事情还不止,赢勾又问我知道为何他能那么强,成为金刚不坏之身?我自然是不知,他也无需我解答,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原因并不完全在于犼魂与他的魂结合,还关系到我,准确的说,应该是关系到我的前世,九天玄女。 玄女与应龙在黄泉冥海上的那场没有悬殊的一战,赢勾是守海之人,自然是看得十分清楚。就在玄女身死跌入黄泉冥海的一瞬,他冲出去欲接住她的尸身,但被应龙远远一击,玄女体内的犼魂破出体外逃之夭夭,而他身上只染到玄女的血。 玄女的血中有着犼的残余魂气,正是这魂气与他身上的三分之一犼魂融合,使得他身上的犼魂比之任何一份都要强,从而练就他金刚不坏之身。他对黄帝的怨怒,除去先前贬他看守黄泉冥海一事外,还有应龙诛杀玄女这事。相比之下,后者更令他愤怒,他与应龙争斗赌约,为的都是玄女,却没想最终玄女的下场是这般。 本身他第一个要报复的人,就是应龙,但见应龙在看到玄女跌入黄泉冥海后悲痛欲绝状,之后更是化身黑龙冲入冥海翻找玄女尸身,等再出来时,已经身体残破,魂渐散去,于是也就罢了报复他的心。当时见应龙吐出自己的龙丹,他并不知是将玄女残魂藏于那龙丹里了,只当应龙离死不远。龙丹乃龙之本元,离了体,九天诸神都救不了他。 所以,他也就离开了黄泉冥海边,去找黄帝算账了。与黄帝一战七七四十九天,最终身躯被轩辕剑毁灭,魂虽逃出升天,却受了极重的伤。因为魂里有一丝附身在玄女体内犼魂的魂气,故而他能感应到那份魂的归处,当时他的念头是找到那份魂,使得两份犼魂与他赢勾之魂归一,那就等于是完整的魂了,那么不但能助他恢复元气治愈伤,还能变得更强,只要再找到合适的身体入驻,不难有东山再起之日。 可等他循着感觉找到地方时,发觉身体内那丝魂气在消散,就知不好,定然是那份犼魂发生了什么事。等他见到那只蝙蝠王时,一切就都明白了,应龙先他一步找到了这份犼魂,并且被应龙之魂吞灭掉了。恨得他咬碎了牙,却也无用,犼魂被吞灭就意味着不可能再生。 同时应龙之魂附魂一只蝙蝠体内,令他很吃惊,怎么样也得是附魂在人身上啊。于是他就躲在旁,悄悄窥探着应龙的动静,渐渐被他发现了其中的端倪。而他也领悟到一个事实,那就是玄女魂未灭,应龙在为她的转世图谋。他虽恨应龙,但关系到玄女再生转世,则不会去横加阻挠,所以只默默将应龙的安排看在眼里。 而在得知应龙转世将在几千年后的此片土地后,他略一沉吟,就决定要与应龙一同转世。因为他当时以为应龙定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从而使得玄女转世也在那时。既然这一世谁都没有赢,那么就将赌注压在下一世吧。为此他的魂始终都没去找人俯身,就一直漂游在附近,这一飘就是数千年,直到应龙转世出生,他的魂才遁入自己转世体内,却不想魂飘了数千年不附身,重伤迟迟未愈,进入之后就开始了永久沉眠。 直到他重回黄泉冥海,无尽怨灵尸气唤醒沉眠的他,发现自己转世竟然被锁魂链穿过琵琶骨钉在巨石上。他看守过黄泉冥海,自然明白锁魂链的厉害,于是从体内离魂。觉醒后的他自然也有庄聿的记忆,只需一推断,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清楚了,也了解到我就是玄女转世,而融于我体内的神石则就是玄女的主魂加应龙的龙丹。 所以他就动了念来找我,诱骗我让他附魂,借助神石的力量让他变强。 听完他所述,我不由冷笑出声,赢勾问我为何要笑,我嘲讽地开口:“你有想过这一切的根源在哪吗?为何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偏偏犼的最后一份魂飘到黄泉冥海,偏偏玄女的血滴在你身上,又偏偏你与黄帝大战之后,你的魂逃脱能找到应龙,等等这一切的后事,你不觉得巧合的离谱吗?” 赢勾沉默,过了会儿他迟疑地问:“你想说什么?” 我再度冷笑,“你可知抓走你的那个血尸怪物是什么吗?它是附身后卿的那份犼魂与命运之魂的结合。命运,有思想的强大的存在,是它在操纵这一切。” 我终于了悟,应龙以为瞒天过海迷过了命运的眼,却其实它一直都看得清楚,所以在背后安排赢勾伺机在旁窥看,更安排两人各自转世重逢。而他们在同一时代转世后,命运又故意让赢勾沉睡,因为它早已窥知应龙的两千年为我转世计划,它要将所有的终结留到这两千年后来。所以在它把庄聿抓走后,不惜用锁魂链将他钉入石中,迫使赢勾之魂在庄聿体内复苏,或者说它真正的目的,是要将那最后一份犼魂提出与它结合,那样两份犼魂加上命运之魂,不管盛世尧是否入魔,都不可能再是它对手,它就可以继续操纵着人类从诞生到灭亡再到诞生的过程。 然后它却忽略了赢勾转世成庄聿后,与盛世尧一般,哪怕魂苏醒也带了自主意识,不受其掌控,硬是从黄泉冥海逃了出来,来到这里。加上赢勾本身就是争强好胜之辈,又如何肯俯首。这可能是命运唯一算漏的地方。 当事情走出了命运安排的偏差时,我必须得劝服赢勾,或者说劝服庄聿。他真的完全就像是盛世尧的翻版,是赢勾也是庄聿,毕竟魂只能是魂,而真正人的主宰还是自身。 我将命运的奸计剖开后,不见他有回应,又道:“你不想救简宁一了吗?庄聿,不管你前世如何对玄女,此刻的你是爱简宁一的吧。你忍心看她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成为那黄泉冥海中的一员,永世都不能超生的僵尸吗?” 以情撼动他,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他陷入了长久沉默,因为魂在我身体内,只从那强劲力量的波动就可以感觉到他在动摇,没有赌错,他对简宁一的感情骗不了人。哪怕两千年前他曾钟情应宁,但两千年后他已经爱上了简宁一。更何况,我认为他对应宁的情,更多的是潜意识里的赢勾之魂在影响他,以为应宁是玄女,于是要与应龙转世的盛世尧争夺。其中更不乏有邪恶的命运暗中操纵。 或许庄聿爱上简宁一,也是命运在捉弄,但感情是骗不了人的,爱就爱,不爱则就不爱。 正文 278.刻字(感谢@露露要吃可爱多赠送钻石)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我明白你意思,但你在徒劳,在你接受我魂入你身体后,经过刚才一番波动,我已正式入驻,原本是想吞灭你魂身体为我所用的,但最后关头你抵抗了,所以现在是一半一半吧,我吞灭不了你的魂,你也别想将我驱除。” 我不由蹙眉,“意思是,现在你离不开我身体了?” 他没直接回答我,而是转移话题道:“成晓,看在你是玄女转世的份上,我可以不吞噬你的魂,跟我合作,先将那血尸怪物体内的命运之魂灭掉,打破这个魔咒。至于我与应龙的恩怨,等这件事完结后再说。” 我默了片刻,就点头同意:“好,一言为定。将恩怨先放下,共同对付血尸怪物。”避转话题代表他其实是能够离开我身体的,但此时离了身的他,单靠魂定然也不是那邪恶命运的对手,而我即使有玄女之魂加上应龙的龙丹,也无法掌握这股能力。 唯有与他合作互补,才能发挥所长。达成协议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眼前这道难关,我乃有躯之人,不可能像他那样魂从缝隙里钻入。庄聿听完我的要求后,轻哼了声,傲慢地说:“这有何难,你尽管向那裂缝推下一掌就是。” 依言照做,惊奇地发现我推掌而下时,掌间送出一道强劲力量,外带着黑气。那条裂缝直接应声而开,直到一米左右时才停下。我站在边缘处向内而看,深不见底的黑窟窿,庄聿清冷的声音在说:“敢跳吗?”我立即就欲纵身而跃,却听他又道:“你跳之前想清楚,这一跳就是坠入无尽深渊,直达黄泉冥海引流处,势必是要在黄泉中滚过,无尽尸气会将你洗刷,虽有我在你体内护着,但还是会吃些苦头。” “知道了。”我轻应了一声,就一闭眼跳进了黑窟窿,疾速下降垂落,耳旁是鼓鼓的风声。庄聿的告诫都听进耳里了,也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当沉坠到底时并没觉得恐慌,只是觉得惊讶。以为黄泉冥海是海流液态,光镜中看到时是被冥海之上的黑沉浊气遮挡,看不出底下情境,却没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一坠入其中,就是无数幽魂向我涌来,瞬间就将我给包围了。那些幽魂面呈鬼面罗刹状,全都无意识地开始噬咬起我的身体,剧痛袭心,我用力甩脱,但却怎么都甩不掉。 其实并不是甩不掉那噬咬的幽魂,而是甩开了又有围上来,它们仿佛对生灵有着特殊的贪婪欲望。我急得不行,心中怒问庄聿为什么不帮我,他却只是冷沉而笑,凉声说:“放心吧,等下它们就把你当成同类,对你就没兴趣了。” 果不其然,在我感觉自己快要变得体无完肤时,那些幽魂竟然渐渐散开了。我乘机爬上了岸,回头而看,幽魂们又都隐没在黑雾之内,黑邪之气弥漫笼罩,不见其深。 世人都以为黄泉即为如江河般的泉流,却没想真正的黄泉实则是深渊,里面是数以万计的无法超生的幽魂堆垒而成。上穷碧落下黄泉,碧落我可能没法上去,那么就走一趟这黄泉冥海吧。问及庄聿刚才为何那些幽灵会散开不再攻击我,他说他的魂带着无尽尸气,入驻我体内,自然连带我也有了尸气,幽魂在噬咬过后就嗅到了那尸气的味道,那它们本身就没正常的思维能力,自然就把我也当成了它们的同类了。 走在这岸边上,无数冥火点燃了,倒也不是黑不隆冬,能够视物的。只是放眼茫然,都看不到尽头,也不知盛世尧与那血尸怪物在哪。之前也说这是条引流,并不算是真正的黄泉冥海区域,那我又不可能像庄聿魂魄那般飘游,所以只能埋头苦走。 庄聿与我并无再交谈,一路两人都很沉默,似各自想着心事,但又其实各自防备着。虽然我们达成了协议,但赢勾魂里有一半的犼魂,难免他会再生恶念要吞灭我的魂。我得防着他,大抵心里有数,只要我用意念抵抗,玄女本身的神力以及应龙的龙丹都能帮到我,但也单单只是针对我自己身体而已,这些力量我不会使用到外界来。 至于庄聿在想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他不是盛世尧,即使用心眼去窥看,也是瞧不到他心思的。感觉是走了很久很久,走到腿弯酸麻了,终于听到庄聿在说:“快到了。” 心中一凛,发觉耳边听到了海浪声,庄聿说快到冥海了,也就是玄女跌落的位置。听这话我不由一愣,黄泉冥海不是统名称吗?难道说黄泉与冥海还是分开的?耳旁分明是浪打的声音。庄聿听过我的疑惑后,不由嘲笑出声道:“是谁告诉你黄泉冥海是统称了?黄泉乃是冥海的支流,人死后下黄泉,走奈何桥,是到不了冥海的。只有怨念深重的魂才可能沿着黄泉流进冥海之中,冥海的海水也不是普通的海水,否则你以为应龙神体会承受不住?而你前世肉身更是在魂散后瞬间消融。喏,那处就是你跌下的位置,我本是坐在岸边那块石头上的。” 果然在不远处看到有块黑色岩石,此处场景与光镜中一样,应龙从冥海中爬出时,就是依靠在那岩石吐出了龙丹。我不由走上前,环看四周,却不见盛世尧等人身影,“他们呢?你不是说已经到了吗?”却听庄聿道:“他们还在上游锁魂链处呢。” 闻言我立即就欲往前继续看,却眸光微瞥间,看到那块岩石底下似有字迹,心念动间凑近了去看,发现是冥海中的海浪把岩石脚边的位置冲刷干净了,那处刻着一行字。明明不是现代的汉字,但我却莫名的能读懂,是这般写的:一年,两年,三年;十年,百年,千年。即使用永恒的时间来等待,我也希望能和你再见一面。 庄聿轻哼出声:“应龙倒是对你深情,还在这刻下了字,如今你们早已重见,也算是偿了他的心愿了。”心中颤动,这是应龙写的?那每一笔都刻得很深,像是带着无尽的绝望,他许愿千年甚至永恒来等待,要与玄女再见一面。确实,不管是应龙之魂,还是他的转世,都如愿了,但又其实没有达成所愿,因为玄女已死,哪怕魂在,我也只是她的转世,再不是原来的她了。应龙的这个愿望,终究是成了虚妄,那一世,他们含冤而终结。 轻问庄聿:“我能在这里刻字吗?”他顿了顿后道:“你只要默运玄术力量于指尖,就能在石上刻字了。”听了他的,我心中轻滚过玄术口诀,遂凝力于指尖,果然点在石上时就能化开石粉。于是我写下了另一句话:前世无缘,今生来续,我不要永恒等待,只望能和你生生世世永相随,长相守。 “你当这是许愿石吗?”庄聿讽刺的声音在说,但我没理他,刻下这句话后就起身而走。心中默想:盛世尧,你生我就生,你死我也死,我们不会再分开。 当远远看见前方有人影时,我再也不淡定了,拔腿就往那处跑。跑得近了也看清了,却是肝胆俱裂!盛世尧被一群血尸围在中间,源源不断的血尸还在往上爬,但却都不敢靠近,因为他的身上有一股幽冥之火在燃烧,而他的脸面已经看不见,被浓浓黑雾遮挡着。 突见一道巨影直冲向他,我惊骇的发现那巨影就是之前在光镜中看到的血尸怪物,那速度快到人眼都难分辨。而盛世尧在这时张开了双手,清晰可见那幽冥之火彷如变成了蝙蝠翅膀,不对,是真的有蝙蝠翅膀,在那虚幻的幽冥之火中。那是......蝙蝠王吗? 可是蝙蝠王那般巨大,怎会变得那么小了?耳内听到庄聿的低语:“那是蝙蝠王的缩影,在应龙的魂离开蝙蝠王后,它就不能超越自然了,只能与他的幽冥火焰融在了一起。看来,尧被这群血尸耗得差不多了,他已是强弩之末,毕竟他的体内没有犼的魂,而那血怪却有。加上命运那上古之神,主掌世间万物伦常,神力比之当初的应龙要强多了。” 听到这里我再忍不住,急声问:“快告诉我要怎么做?我这样冲出去推掌向那血怪有用吗?”却听他说:“你那是送死!不光血怪的力量你经受不住,就是尧的魔火你都承受不住,会将你焚为灰烬的。” “那怎么办?”总不能到了这里就在这旁观吧。 “乘着血怪在与他对抗,先去救人。”听他如此说后,我才浑然想起其它人,四处搜掠,立即就在右侧发现了周通他们,而离得不远的地方,则是庄聿的身体被钉在巨石上。回眼看了看盛世尧那边,一时间应该还分不出胜负,咬牙就朝那边巨石冲去。 立即就有血尸扑过来,庄聿沉令:“不用管,它们近不了你身的。若有不知死活的敢靠近,你直接一掌将其化灭。”听了他的,我不再畏惧,果然血尸像是闻到了危险气息般,在扑到跟前时就退开,有一个歪扭着扑到我面前,直觉推掌而出,那血尸竟然在瞬间碎裂而开。 ---------------------------- PS:黄金联赛从今天开始进入复赛阶段了,我们小小城以第八名进入了复赛,之前票数全部清零,又必须从新开始。喜欢和支持小小城的朋友,还请坚持每天为小小城投票吧,希望能冲进前十强哈!!!!不会投票的可加群:心似小小城 207717560
正文 279.命运之殇 如此力量,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竟是这般厉害! 到这时我心中也有了底气,至少等下能帮盛世尧对付这些血尸。很快我就赶到周通他们几人身前,一看四人脸色就知不好,全都面目呈黑,气若游丝。不过是三四天时间,他们已经就快不行了,那绑缚他们的链子很粗。当我手一触及时,条件反射缩了回来,那是一种激灵打颤的感觉,不是链子太冰,而是彷如抽魂剥离般,血液倒流。 果然听到庄聿说:“索魂链,是黄泉冥海中最严酷的惩罚,是一丝丝抽离人的魂魄的。你必须忍住,因为七天将至,他们的魂都快散了。” 倏然而惊,我急声问:“不是说要七七四十九天吗?” “七七四十九天是变成那种血尸,活人在黄泉冥海边被索魂链捆缚,只需七天就能把魂魄打散,之后就成为行尸走肉,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经历一个过程,从僵尸变成血尸。” 难怪盛世尧等不及了,要赶在七天之前来这救他们,原来根本就没时间可等了。再次伸手时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手触及索魂链时还是打了个颤,但我没松开,紧紧拽住了往外面扯。那种感觉就是,一种气流拼了命的从手中往外蹿,但很快似乎体内有股力量在抵抗,不等我纳疑,就听庄聿说:“你快行动,我用魂来抵挡这锁魂链的威力,快!” 立即敛正心神,用力拽索魂链,但扯了半天,也没扯开绑缚,咬牙空出一手把影月拔了出来,事实证明我是在妄想。影月即使再神奇,到底是凡物,至多有精魂而已,又怎可能割断万年锁魂链呢?庄聿显得也很焦急,吩咐我去头上察看,究竟是怎么绑缚的。总算我找到了索魂链的链头,发现是与嵌在巨石内的圆环相连的。影月没法切断锁魂链,但至少能挖开巨石,圆环嵌入的也不深,等挖出后连忙拽出圆环,这样一来索魂链就脱开了一边,随后将缠绕在他们身上的一圈圈绕开,终于是把链条给解开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四人一一拖离索魂链位置,以免再受那链条所控。一时间也没办法救醒他们,直觉抬眼朝战场上看,却看得我心惊肉跳。那血怪的力量当真是强大,正在以一种蚕食的速度,在一点点吞灭盛世尧四周散开的蝙蝠王虚影。 “成晓,快去救回我身体,尧快不行了,我必须得回到自己体内。” 强令自己扭转头,向钉住庄聿身体的那块巨石奔去。 庄聿身体被钉之处,比起刚才要险恶。不是那块巨石更大,而是他的周遭围的幽魂怨灵太多了,而且他还是面朝冥海那边,所以我如果要救下他来,必须是得踩进冥海之内。 这冥海是真正的如汪洋大海一般的,海浪扑打的声音都时能听到,我要如何站在那海面之上呢?刚才已经留意到,冥海里的水是黑的。因为身上有着赢勾的尸气,倒是不怕幽魂怨灵,它们并不会来攻击我,只把我当成同类。 恍然想起盛世尧临走前教我的破水诀,他说只要是水就能有用。我尝试心念破水诀,踏入冥海之内,果然有效,踩踏而下,虽然脚底绵软,但不至于深陷。只不过这冥海中的漫天浊气却是让我钻心的压抑,我的身体本身就会吸食浊气,原来体内的浊气可能还没除尽,此刻又有无数涌进来,腰后位置又开始发疼。 咬紧牙关大步走到庄聿身体跟前,可我犯难了,这浊气之染能暂时隐忍,但这具身体是被钉在巨石内的,要怎么把这锁魂链给弄开?庄聿这时淡漠开口:“想办法找到锁魂链的头,然后抱住我身体,把他从链内抽出来。” 想那画面,不由浑身打了个颤,那得多疼啊。但没了灵魂的身体,还能感觉到疼吗? 上下搜掠了一遍,确实如刚才那般,在头顶上方有两个链头打在两个圆环内,那两条正是穿进他琵琶骨的两根锁魂链。而上下左右又分别四根是缠住他四肢的,如法炮制,将所有圆环都从巨石内挖出来,解了四肢上捆缚的,就只剩肩膀处钉入的两根了。 深吸口气,咬了咬牙走上前抱住庄聿身体,一点点将他往外拽,几乎能听到锁魂链摩擦肩胛骨的声音。拽动的很缓慢,因为十分艰难,哪怕他的两边肩膀已经形成了两个窟窿,但因为链条是一节一节的,只能是一点点拽出。到了最后那个圆环位置时就顿住了,圆环太大,根本是穿不过去,除非是要用影月把他两边肩膀上的洞给再挖大一些。 庄聿让我就这么做,可是我怎么可能下得了这手。他怒得沉吼:“我来!”话声落,就觉体内一道力量冲出,肉眼内看到的,就是黑影遁入庄聿体内,应该是魂归位了。我松开环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却见庄聿的身体呈扭曲状,浑身颤动的厉害。 我看得有些心惊,魂归位是这般样子的吗?怎么与盛世尧那时不一样?过了有好一会,他的颤动才渐渐停止,然后见他缓缓抬起了头,黑濯的目光看过来,原本他在受过锁魂链钉入巨石之后变得狼狈不堪,可看他此刻的神态,莫名的令我觉得心慌。仿佛有什么变了,是......眼神,变得邪恶与诡异。 在我惊愕的目光中,庄聿唇角上扬了弧度,然后那还嵌在他体内的锁魂链忽然应声断裂,朝外飞射而出,我站在他前面,首当其冲被那链子打中,没受住力量,跌进身后冥海之内。由于我刚才只念破水诀于脚下,所以跌入后就立即沉进水面,并且没了赢勾的尸气,那无数怨灵与幽魂纷涌而来,它们又感受到我身上生灵的气息了。 眼看我将被它们给包围,默运玄术想要去抵抗,可不知是我的玄术力量太薄弱,还是生灵的气息太诱人,那些怨魂毫不减速。就在这时,头顶突生一股力,将我从冥海中拔起,然后甩上了岸。我在翻滚了两下后顿住回眸,发现身前站着颀长黑影,黑色羽翼已变得淡薄,幽冥火焰也似要渐渐熄灭,是......盛世尧。 他在危急关头救了我!沉怒之声从他身体里传来:“你为什么要来?”我没有开口,只凝看着他的背影。那方突然传来陌生的笑声:“哈哈哈,应龙,你以为自己千算万算能瞒天过海,殊不知你所有动向都在本君眼中。既然我施掌统管人间万物之命数,你就别想逃出我的法眼,是时候该是你应第二道天劫了。” 我敛转目光去看,见出声的正是那血尸怪物,居然它也能说话!刚才的口吻,很像是命运的语气,心念刚划过,就听那怪物道:“没错,玄女,我是命运之神,主掌万物命数。你的命数早在我掌握中,容你转世成人,主魂回归,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在操控着。”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从地上爬起,冷声而问。 既然命运选择摊开来讲,那就不如来个大公开吧,都到这份上了。但命运血怪却没理会我,而是指着旁边的庄聿问:“知道他怎么了吗?” 被它这么一问后,我转目看过去,庄聿确实不对劲,他整个人都透出一股阴煞之气。只闻盛世尧沉暗低问:“你做了什么?”此话自然是对命运而说。但回答的却是那边的庄聿:“只差了一魂,我就能合体了。应龙,这都怪你!” 他唤盛世尧应龙?难道说又被赢勾的意念给占据了?可是不对啊,赢勾就是庄聿,庄聿是他的转世,两者思维即便有偏差,但也是融合的,而且据我刚才所察,庄聿的思维意识要更强一些,故而他对简宁一留存了感情在。 就在我想不通时,盛世尧突然震怒开口,解了我的惑。“你将犼魂抽离注入他体内了?”命运狂笑出声,然后道:“应龙,你果然是聪明。当我抓住两个女娃时,他追踪而来,我身体内的犼魂就开始蹿动了,闻到了自己魂魄的气息,就知道赢勾之魂觉醒,那份犼魂也终是醒来了。有意放他的魂飘离,为的是将玄女带来,当玄女触碰锁魂链时,我就知道时机来了,立即分出体内犼的魂进驻到他体内,然后只等他主魂回归。如此,两份犼魂归位,只少了一份即可合体复生,那一份正是被你应龙吞灭掉的,你让犼如何不恨你入骨?” 所以呢?这一切又都是命运的安排与操控吗?它要庄聿意识被犼吞灭,变成那满腔仇恨与愤怒的生灵,然后对盛世尧展开报复吗?其心当真是恶毒。下一瞬,庄聿就出手了,但却不是对盛世尧,而是一股煞气直扫命运血怪,它惊呼了声,险险避开,怒声质问:“你为何攻击我?”我心中一喜,难道庄聿即使有两份犼魂,但思维意识仍未灭,所以要帮盛世尧? 正文 280.终极目的 可庄聿出口的话却让我心凉:“你废话太多了!是时候退下来覆灭了。我乃古神犼,岂是你这命运小神来操控的?”说完又是一道煞气扫略向命运血怪,这一次它没避得开,直接被震得如直线般往后飞掠,然后重重倒在地上,发出砰然巨响。 这个变化实在是太快,谁也没想到,恐怕连那只手遮天的邪恶命运都没想到,它设计安排这一切,却是第一个被两份犼魂归位了的庄聿反噬灭掉的。但是,我心中犹疑,命运真的就此灭亡了吗?踮起脚尖看了看,见血怪纹丝不动,而且身体在逐渐变成一滩烂泥,血水蔓延向四方。原来血怪是好多血尸融聚在一起的,被庄聿一下击倒后,血尸就被打散开来,没过一会血怪的形态就不复存在了。 我留意到,无论是盛世尧还是庄聿,都没有去看那滩血怪变成的烂泥。他们两人互相盯着对方对峙着,战争一触即发。从黄帝时代开始,应龙与赢勾就呈对立,到了两千年前古滇国,两人转世依然对立,哪怕犼魂没有夺走庄聿意识,在解决命运之后,庄聿也势必会与盛世尧站在对立面。 这何尝不是命运的安排?即使它已经被覆灭,但原先布下的棋局仍在,仍在按照它所设定的局在走。我想到这,扬声而唤:“古神犼是吗?”庄聿转过视线向我看来,阴冷的双眸射出的目光恶毒而又狠厉,“放肆,本君的名也是你可唤的?”掌间翻转,似要朝我动手,盛世尧身形晃动,挡在了我身前,而我也同时喊出:“等等!你说你不是命运能操控的,可你现在所做的每一步,都还在它的操控之中!你是要如了它的愿吗?” “哼,本君知道你什么意思,用不着拿话激我。本君才不管什么棋局,早前应龙将我魂吞灭,却残留了我的魂气在身,如今是该收回这魂气的时候了。哪怕本君只有两份魂,缺了那一份,只要收回魂气,就能让赢勾本身的魂真正为我所用。三魂齐聚,我才能感应到自己的身体所在,真正的复生指日可待。” 犼真的还有身体?那岂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将臣?那可是犼的身体与千年神树的结合,其力量比任何一份犼魂都还要强,假若再魂魄齐聚了归位,那会发生什么?或者说,复生后的犼,会对这世间做什么? 灭世!是了,这才是命运的最终目的,它要操纵人类从重新到灭亡再到重新的循环过程。那它不是算漏了两犼魂归一后的反效果,而是早就预先安排好了这一切。因为它只是思想的强大存在,或许能够进到血怪体内,但绝对没那个力量来灭世,唯有借助古神犼的力量。 犼被诛杀且封印,魂离魄散,必然对这尘世对万物存在怨念,所以一旦它复生,那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灭世。恰恰是达成了命运操控的最终目的,而这过程中,无论是应龙还是玄女,还是赢勾,或者是后世的盛世尧、庄聿和我,都是这盘棋的棋子。 包括所谓的天劫,也只是推动棋局的关键棋子。强大而可怕的命运,它是无所不在的存在,所以庄聿刚才那一击,定没有将它杀死。死的是有形态的血怪,而命运有魂,它定然还沉浮在这周遭,看着事态按照它的意愿走向,且继续操控着。 而我明明想通了这些,却无能为力,因为我不知道它会在哪。 突听一声轻唤从后传来:“庄聿。”身体不由一颤,缓缓转身,只见之前被我救下抬到冥海旁边的几人都已经幽幽醒转过来,刚才那声唤来自简宁一。她的脸很白,是之前被血怪拖入这黄泉冥海以及又被锁魂链捆缚后,魂气弱的表现。不仅是她,其余的人也都很虚弱,就连周通与六子都只能仰躺在那,微眯着眼看这边。而刘悦是最弱的一个,她本就受了伤,魂气在减弱,此时也唯有她是没醒来,继续气若游丝的留着最后一口气在。 但为何唯独宁一能够坐起身,还能开口说话呢?难道......那命运依附在了她身上?很有可能,此时是他们魂气最弱的时候,命运又那般强大,在被庄聿击溃掉血怪身体后,它一定是第一时间从那具身体里逃出,而它也明白与犼是不能硬碰硬的,所以它偷偷潜进唯一可能不会被犼攻击的人身体里,她就是简宁一。 那如果我的推断是正确的,也就是说此刻的庄聿,看似被犼魂主宰了思维,但其实还残留着自己的意识在?唯有如此,才可能对简宁一是例外。这无疑是透露了一个重要的讯息。 庄聿在听到那声唤后,回过了头,凝目而回看。但见那阴沉弥漫的眸中,冰冷而无情,只有一股凶戾之气在。简宁一在那声轻唤后没有开口,顿在那里。我悄悄移动脚步,向他们的位置靠近,不管判断是否准确,都得尝试一次。如果是,那么将简宁一抓在手上就意味着将命运抓住,能不能改变全局,就看这一搏了。 眼见只剩那处几米之远了,忽然头顶传来扑腾声,什么疾闪而过我头上,然后一道黑影压下,等我看清时,发现是只巨型蝙蝠,已经将简宁一从地上腾空揪起,快速飞跃过上方。回转头去看,原来不光是一只巨型蝙蝠,顶上有好几只正在盘旋。奇怪,之前都没看到它们身影,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而且这蝙蝠抓起简宁一是要作何? 只见那头用利爪抓住简宁一后领的蝙蝠把人带到盛世尧上方位置,随后就将人丢掷而下,虽然不高,但是也有五六米的高度。我离得较远,要赶过去肯定不可能,只能将目光投向庄聿,可当砰的一声,简宁一直垂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时,他都没动一下。 漠离之态彰显,完全不像以前对简宁一的在意。我不由又怀疑起自己的推测来,不用多想,刚才巨型蝙蝠去抓简宁一,定是受盛世尧所驱使,他是能听到我心中念想的,故而在我那般分析后,也认可了我的判断,觉得可能命运之魂附在了简宁一体内。这从上抛掷而下,应该也是在试探庄聿的反应,结果令人失望。 再看简宁一此刻黯然凝视的神态,就是她对庄聿深切在意的模样,会有可能命运之魂潜伏进她身体后,而不掌控她思维的吗?那如果不是命运之魂的关系,她为何会是四人中最先恢复,也是看起来受伤最轻的人? 眸光微瞥见,看到一串珠子被绳穿着,从简宁一脖间掉了出来。黑玉珠!我明白了,是这珠子的原因,庄聿的黑玉指环与黑玉珠本是同为紫玉指环的套椁,且两样东西都被庄聿带了近两千年,是到近期才给简宁一的,所以那上面必然是沾染了庄聿的气息。也就是说,是那黑玉珠在护着简宁一,使得她的魂气不至于散太快。 等一下,黑玉都乃庄聿之物,两者之间会否有感应?我视线转向庄聿的右手,黑玉指环还戴在他指上,一个箭步冲到简宁一身旁,附耳对她悄语。她听完后,茫然又迟疑地看着我,如果她早就醒来,那么刚才发生的一切,包括庄聿所说的话,她都有听到。所以,这时候,只能靠她利用黑玉来唤醒被犼魂压制住的赢勾意识,即庄聿自身的意识。 同时也是对简宁一做一个测试,如果命运在操控她,那她就不可能会帮忙唤醒庄聿意识,只会是推波助澜,恨不得盛世尧与庄聿立即开战;但如果简宁一想要唤醒庄聿,那就证明命运之魂不在她身上。那么,很有可能是在周通、六子两人之一的身体里了。 “庄聿,你忘了曾对我说过的话了吗?”只闻简宁一幽声开口。我没去看庄聿的神色,而是回头与盛世尧对视了一眼,他的火眸比起原先没那么闪亮了,却能看清其中涵义。 旁边传来庄聿冷酷的语声:“我是古神,不是什么庄聿。” “你是!”我站起身沉定开口:“即使你现在两份犼魂合一了,但原来你沉睡的魂就是一份犼魂与赢勾之魂融合在一起的,那才是你庄聿的主魂,现在你是要被刚刚入侵的犼魂掌控意识吗?你看看她是谁?她是你在孤岛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去寻找的简宁一!” “玄女,你休想左右我!”庄聿眼中出现沉怒。我闭嘴不语,往旁退开一大步,把立场交给简宁一,她才是能够唤回庄聿意识的人。刚才我对她附耳说的话是:用你脖间的黑玉珠子与他的指环感应,引导他的主魂战胜犼魂意念。 只见简宁一从地上踉跄着站了起来,她手执身前的黑玉珠,突然轻念:“一朝梦醒,一朝镜碎,一步天涯,一步前尘。这是你在孤岛上,从海里寻我回来时抱着我说得一句话。以前我不懂这文绉绉的是何意,现在懂了,大王,当梦时醒,当镜时碎,你我只差一步就是天涯相隔,再见已是前尘过后我轮回。” 听完她这一番话,不由大是诧异,简宁一是也恢复了前世记忆吗?她是何时恢复的? 正文 281.命运附魂 刚念转间,就听简宁一又道:“曾经出现的那些离奇而古怪的画面,我只当是心魔在作祟,却没想那都是前一世的事。前世,我是你的妻,这一世再相聚,你是要我再轮回前世悲剧命运吗?” 命运!又是一个被命运操控了的人生。我们每个人都活在这巨大的阴影之下,简宁一之所以能轮回,而没变成僵尸,就是命运恶魂从中作了手脚,它为庄聿和她重新安排了一场局。 我已经不确定了,假如命运是无所不在的存在,那么它是最清楚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的,没人能逃脱得了它的法眼。就连当初应龙做得那般隐蔽,让我在两千年后转世,其实也没逃开它的魔掌,暗中安排了赢勾之魂蛰伏在旁,只等两千年后的这一刻。 所以我现在做的每一个推断与猜测,都有可能是错误的,它有可能是在简宁一体内,有可能是在周通或六子体内,也有可能是在......盛世尧那,或者庄聿那,更有可能是在我的身体里。它只要潜伏不动,静观其变,等待良机再操纵人的意识就行了。 这样无所不及的存在,要如何灭? “不可能!”突然心中响起盛世尧的语声,是他在用心念与我交流。“命运虽强大,但它不可能任意栖息在人体的,尤其是我和聿身上,聿有双份犼魂在,犼的神力绝对能感应出它所在,所以它断然不可能在他身上。而我这边,同样的道理,它乃上神,承受不住我此刻散出来的魔气,所以也不可能是在我身上。至于你,有玄女主魂与我的龙丹护体,除非你主动承受它进入,否则它进不到你体内。如此即可排除我们三人了。” 原来是这样,心头索然,之前被他怒声呵斥我没去置理,此刻他又用心间感应来与我对话,忍不住心头划过念:盛世尧,你终是承认自己之前在骗我了吗? 那头默了下,过了数秒才听他道:“何来骗?我与你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魔念会随着每一次的进化逐步操控我意识,我必须在被魔念完全主宰前来将命运恶神灭掉,否则,我一旦进化到终极,就会成为真正的魔神,同样达到命运想要灭世的目的。” 意思是,其实命运布置了两盘棋,一盘是对盛世尧,一盘则是对庄聿。无论他们中的任何一方走前一步,都将达到命运的终极目的。 忽略这些,盛世尧的意思是命运仍然只可能栖息在被锁魂链捆缚过后变得魂弱的几人身上,姑且先排除简宁一,她可能因为沾染庄聿气息,命运不敢附身,那么就只剩周通、六子与刘悦。我侧头看向那边,过得这一会,周通与六子已经缓口气了,不再如初醒时那般虚弱,纷纷都在注目这边情形。仅凭肉眼,我真看不出谁有可能被命运附身了。 回眼看场上,简宁一在叙述她与庄聿自相遇以来的点点滴滴,庄聿面色虽沉暗阴婺,但却没有阻止她,也没有对她出手,仅这一点就可看出,他其实并没完全失去人性,还残留着自己的意念在。毕竟,原本他体内的赢勾之魂本就有犼魂在,即使沉睡,也还有自主意识,若说因为多了一份犼魂,就将原来的他完全吞灭,是不可能的。 而且听盛世尧讲述时,赢勾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本身能力就很强,与应龙不分伯仲,犼的最后一份魂与他是达成协议,相互融入,从根本上来说,两者的魂变成了一股,后卿那份犼魂是后来添加进去的,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立即就融合。 也亏得当年应龙将那份犼魂给吞灭了,否则三份犼魂汇聚,造成的后果难以想象。 乘着庄聿的注意力都在简宁一那,我又悄悄往周通他们那处靠近。刚才盛世尧暗中传了句话给我,说我要鉴别谁被命运附身,只需搭他们三人的脉搏。因为他们三人都是再生之人,是靠长生牌和万年灯续的命,相对而言魂与身的紧密度不强,再被锁魂链捆缚过后,魂气会弱到让他们几乎没有生命特征。所以假若谁的脉搏还在跳动,谁就可能是被命运附身的。 在我走近跟前时,周通弱声苦笑了唤:“小妹,老哥今天是栽了啊。”鼻头一酸,心中有个不敢去想的忧虑,盛世尧没有明说,却已在暗示着些什么。在他身旁蹲下,伸手扶了他坐起,乘机手指搭在他脉间,心头不由一颤,果真是没有脉搏。 “小妹,帮老哥去看看阿悦好吗?” 视线不由瞥向那边一动不动的刘悦,脸白的就像当初在冰墙中看到应宁尸身一样。她本身就是魂寄居在这具已经死了两千年的身体里的,所以相比周通与六子,她的魂气最弱,此时她还能有救吗?而我心中的那层忧虑是,他们三人若只是受皮肉之伤,那只要不死都还能救,可偏偏这次全是损及魂魄...... “老周,”六子的虚唤打断了我沉思,“你真不厚道,永远都只顾着刘悦,兄弟我就在你旁边,怎么不让成晓扶我一把呢?” 敛转目光去看他,倒是提醒了我所来为何事,周通没有脉搏已经可以排除了,刘悦气息都快没了显然也不可能是她,所以就只剩六子。当把目标锁定为他后,听着刚才那话也觉得有问题,刘悦都这般了,这时候六子不可能还会去计较。 只听周通低斥:“你个臭小子,这时候还来跟我闹,得得得,小妹,你先去扶他吧,免得说我老周重色轻友。”六子闷笑出声,视线却朝我看了过来。我应了一声,起身时右手偷偷摸向腰间,等走至过两步再蹲下时,毫不犹豫就拔出影月抵在六子脖间。 “小妹你干什么?”周通惊愕出声,六子也貌似惊异地看着我。我冷笑了声,狠狠对六子道:“命运之魂,你以为附身在六子身上,就能继续操控所有人吗?你休想!快出来,否则......”否则我能做什么?到这时突然想到,如果命运之魂不肯出六子身体,我根本就拿它没奈何,总不能真的割断六子的脖子吧,而且就算六子死了,命运如此强悍,它的魂也不可能就此死去,只会再次脱离六子的身体转而附身到别人身上,难道我还能把他们都杀了? 在我念转困扰间,听到六子在问:“成晓,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一个字都听不懂?”周通同样也在说:“小妹,把刀放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我倒是希望是在开玩笑,这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把刀放下,还是继续威胁着。忍不住回头去看盛世尧,想从他那边得到些指示,不回头还不知道,一回头发现场上盛世尧与庄聿已经周遭各起风云,而简宁一站在中间拦住庄聿。但决战已是拉开序幕,就像古时战场一般,只等一方战鼓雷动,就会开战。 忽然一道身形从眼前疾射而出,紧随着的是周通的惊呼声:“阿悦。”我惊愕地转头,那处本躺着刘悦的地面果真没了身影,心中巨震,立即伸指搭在六子脉搏上,没有跳动!我判断错误,命运之魂附身的不是周通,也不是六子,而是,刘悦。 所谓一步错,步步皆错,我已失去了抓住刘悦的时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冲进那方对峙的战场,扑向......简宁一。对,她扑向的是站在中间的简宁一。简宁一本全神凝注着庄聿,根本没防侧旁会有人突然对她攻击,被刘悦那一扑,直接跌出几米之外,且重重呕了口血,当场就昏晕了过去。再肯定不过了,刘悦是被命运附魂的人,她的身上有命运的能力。 否则以她的残躯,别说攻击简宁一,就连走到那都不可能。 当简宁一犹如风筝断线般飞跌出去时,庄聿的视线紧随过去,脚下终是没忍住奔向了前,低首看了简宁一昏晕过去的脸数秒,回首就是一掌推向刘悦。 “不要,阿悦!”耳旁周通凄厉而喊,但只见刘悦的身体如柳絮一般飞向空中,再残败地坠落地面,一团白雾从她体内冲出,刷刷两个身影追了上去,是盛世尧和庄聿!那团白雾定是命运之魂,它疾速向冥海深处蹿逃。 事情快得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只不过眨眼,他们两人就不见了踪迹,放眼只见黑茫的冥海气雾。周通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刘悦那边的,六子也不例外,但他本身有腿疾,完全是站不起来,我俯身扶起他走过去。这时周通已经将刘悦抱在了怀中,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我蹲下身,摸过刘悦的脉搏,探过她的心脏,以及她的鼻息,所有能证明生命特征的全都试探过,全都没有了。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气息全无。 周通悲恸的嘶吼声,声声在耳,哪怕早前就知刘悦可能是活不下去了,但也无法抵挡真正这一刻来临时的沉痛。我视线顿然模糊,用手背擦去了抬头,见周通和六子都已是满面泪痕,尤其周通,他的眼中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正文 282.你是我心爱的姑娘 生与死,本是一线之隔。但人总想求生,不愿去求死。刘悦重生了两回,这一次借靠应宁的身体重回,她一直都知道,其实自己的归期不远,因为这具身体带不了她走太长的路。 周通抱得再紧,也无法阻止应宁的身体在被庄聿那满是尸气的一掌打中后,渐渐开始腐蚀,然后消散在眼前。之前刘悦的身体在应龙的魂进盛世尧体内,魂魄归一后也消散于空间了,此刻应宁的身体也是,于是,无论是两千年前的应宁,还是两千年后的刘悦,都完全消失于这个时空中,不复存在。 痛苦的嘶鸣已经停止,周通的双手依旧还是怀抱着的姿势,而他的表情却凝固住,犹如风化了的石人一般,一动都不动。六子颓然躺在地上,哀漠地说:“老周,你别难过,刘悦只是先走一步,到了奈何桥那边,她会等我们的。” “不,”周通轻声说,“阿悦没死,我们三人都是死而复生的,只要魂不灭,就能得重生。我要去找尧哥,尧哥现在能力那么强大,一定能帮阿悦的魂再聚集起来的。”说完他就踉跄着要起身,可是起到一半就重重跌在地上,这般尝试了几次都没起得了,于是他就在地上开始爬,边爬边喊:“尧哥,你快回来救救阿悦。” 我看得实在不忍,走上前去要扶他,但听旁边六子在说:“老周,你别痴傻了,阿悦已经魂飞魄散,就是尧哥回来也救不了了。”周通回身就是踹了他一脚,怒喝:“你胡说!阿悦没有魂飞魄散,人刚死时魂气不会走远的,她一定还在这四周。” 突然六子也怒吼了出来:“你能不能脑袋不发昏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身旁那条河流里全是怨灵幽魂,刘悦的魂能在这逗留?再说,就算尧哥能帮她聚魂,要上哪再去找一具身体来给她附魂?还有,尧哥入魔了,他要与天斗,我们帮不了他,但也不能拖累他,否则他会死的,老周,你明不明白!” “不不,尧哥不会死,尧哥怎么会死呢?你少在那胡言乱语!”周通连连摇头,不再理六子,扭头继续往前爬,一声声唤着:“尧哥!”我咬牙扶住他,“走,我带你去找他,他一定能救刘悦的。”话出口,其实连我都不信,六子的每一句都在理,清楚的明白,刘悦不可能再活了,此处是黄泉冥海,别说她那虚弱的魂根本承受不住这里的浊气,恐怕庄聿那一掌,打不死命运之魂,却是将她的魂已打散了。 周通没有依着我的手起身,而是趴在地上痛苦地嘶鸣:“尧哥,阿悦死了......” 泪再度夺眶而出,溅落在地,为刘悦的死,为六子的哀,为周通的痛。不止一次看眼前这个铮铮铁汉为刘悦失态难过了,无疑他爱刘悦,哪怕从不言爱,哪怕刘悦只当他是同伴。而让我撼动的是,六子一句“不能拖累”,生生拉住了周通想要去找盛世尧的心。在他们的心里,把他们的尧哥看得比什么都重,这情义,怎能让人不动容。 六子说:老周,还记得那次我们在将军墓中差点送命的那次吗? 我心念微动,那是我认识他们之前发生的事吗?周通停止了嘶鸣的哭声,困难地翻转,仰躺在地上,眼珠一动不动地迷离凝在上方麻木地说:“怎么不记得?我们三人一起的每一次历险,都深刻在脑子里。六子,你想说什么?” 六子惨然而笑了道:“那你一定没忘当时你那破嗓子给刘悦唱得一首歌,后来有次我给她店里修电脑时,看到播放器里就只有那一首,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周通的眼珠终于转动,向六子这边看过来,“你是说......” “我不知道,只知道刘悦很喜欢听你唱那首歌,你不妨再唱一遍给她听吧。” 接着周通就真的开始哼唱起来,但不知是因为本身就没调,还是他气弱的缘故,我听了好一会,也没听出那是首什么歌。到后来终于是听清了两句词:即使你变了模样,即使你把我遗忘,你永远都是我心爱的姑娘...... 原来是这首,你是我心爱的姑娘。 刘悦,你听到周通唱的了吗?你从来都是他最心爱的姑娘。忽觉胸前炙热,我怔愣了下,直觉去摸向锁骨下方位置,是......紫玉指环。它怎么会突然有热度,难道是盛世尧出事了,它起了感应? 心中巨震,正要拉出穿引指环的线,却听到耳内有个轻细的声音在说话:“不要拿出来,成晓。” 是刘悦?!“是我。”细声在说,“我的魂被吸进你这指环里了,因此而得以没有立即魂散。你不要告诉他们,就让他们当我死了吧。” 为什么?周通那般伤心,六子那般难过,难道你看不到吗?我在心中质问。可能是指环靠近我心脏位置,也可能是指环与我有感应,所以刘悦似听到了我的斥责,只听她说:“我本就该是已经死了,从第二次重生到现在,都是偷活来的命,你有想过,为什么我的魂会进到你的指环吗?” 身体颤了颤,指环的主人是应龙,而应龙之前说救刘悦、周通和六子三人,是他对盛世尧脑中下得一道指令,为的是要齐聚他们三人之魂凝成一股力量,助他从蝙蝠王体内脱出回到自己身体。可最终这个计划,被盛世尧本人给破坏,但他们三人的魂却仍是特殊的存在。 “原来如此。”一声轻叹传来,心中一惊,忘了此刻刘悦附魂在指环内,能够窥知到我心间事。只听她说:“其实我早已有预感了,也早看出应宁不是本人,知道她救我定是有某种目的。后来我察觉到她对你的不同,就怀疑这目的可能是与你有关。却没想,原来尧哥从一开始救我们时,就是抱存了目的在的,呵,以为是缘份,最终只是痴念罢了。” 我直觉为盛世尧辩驳:“其实连他自己本身都不知道这些事背后的动机,否则他不会拼死救你们。” “你无需紧张,我不会怪尧哥的,孰是孰非我能判断得出来。在被尧哥救起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过誓,此生只忠于他一人,愿为他生,愿为他死。相信这个誓言也在周通和六子的心中,所以,你千万别告诉他们这件事,也不要说我的魂还在,假如一定得有人牺牲的话,那么就用我这一缕残魂吧。应龙留我不死,肯救下我,就意味着我的魂在关键时刻能起到效用,尤其是我在那蝙蝠洞里生存了这么久,必然也沾染了蝙蝠气息,加上我能在已死两千年的应宁体内复活,定然我的魂里被他注入了什么,所以在刚才我必死之时,他的指环保住我魂不散。” 不得不承认,刘悦所言是有道理的。盛世尧对刘悦有同伴之情,但长时间附魂在蝙蝠王身上的应龙哪怕能与他感应,也对刘悦没那许多的情谊在,所以他在当时决定救刘悦,定然是有他的目的在,而这个目的在之前对我坦言时没有讲出来。但从理性上分析,应该是刘悦的魂能起到至关作用,他才有可能如此做。另外关于应宁尸身这件事,我也一直很纳闷,既然应宁所有的使命都完成了,又为何还留她尸身两千年呢?所以在最初,应龙就定有所图。 真正有先知的是他,是他教会了鬼谷子,然后鬼谷子教应宁,那么假如应宁能观后世,那他也能。所以魂城之行的最后,是意外,也在他的预料之内,所以一开始他就选定了刘悦,将她最先带进蝙蝠洞内,诚如刘悦所言,她必然与周通和六子的魂是有区别的,才会让应龙如此重视。 但,真的要有牺牲吗?我最最希望的是,当巨浪过去,尘埃落定时,所有人都还安好站在原地。这里面,不可以少任何一个人。“成晓,不要自欺欺人了,你那是奢望。”刘悦打断了我,“我们相遇一场,不算相知,但在最后我恳求你,尽你所能地保住他们好吗?” 他们?“是的,尧哥,周通和六子。你一定不可以让他们死!”最后,她是以坚定的口吻一字一句地在对我说的。我低首去看地上躺着的两人,周通已经没再嘶哑唱歌,六子也沉默着,似乎哀悼已经走入了尾声,但悲绝的气息却染满他们全身。 谨守承诺,我走上前将他们两人都扶坐起,低声劝:“刘悦不会想看到你们这般样子的。”见他们不言不动,转头去看远处昏晕在地的简宁一,刚起身走出两步,就听到周通在身后怒声质问:“小妹,你是要去救那女人吗?阿悦就是被她和庄聿害死的。” 我顿住脚步回头,“杀死刘悦的不是简宁一,也不是庄聿,是命运。刚才就是命运之魂附身在她身体里,它是故意冲上前攻击简宁一,试图挑起盛世尧与庄聿的战争。此刻他们不知情形如何了,很可能已经在某处决战,而唯一能够唤回庄聿一点本性的唯有简宁一。” 周通只是悲愤,并不是不讲道理,听完我说的他没有再开口,目光又垂落了下来。 正文 283.老朋友 简宁一应是伤得很重,命运之魂最后是没有留情的,首先它不能让简宁一破坏计划,若庄聿真的被她唤醒了人为意识,那么它一手操纵的这盘棋就被破了。所以最后那一击,是冲着要简宁一的命去的,这也是为何庄聿会骤然大怒而击杀刘悦的原因。 我没有迟疑附身拉起简宁一,将她背负在了身上,然后转身,不由迟疑起来。势必是得背着简宁一去找刚才追命运而去的盛世尧和庄聿,可是周通与六子怎么办?此处即使没了血尸怪物,但冥海内有怨灵与幽魂,还有血尸,他们如此虚弱,能抵挡得住吗? 对了,我体内已没赢勾即庄聿之魂,就是没有尸气存在了,怨灵与幽魂可能不会爬出冥海,但血尸会,为何庄聿和盛世尧都离开这许多时间了,迟迟未见血尸爬上来? 念随心动,迟疑地靠近冥海旁边,发觉到那些本浮游在岸边的幽魂怨灵全都在向后退,其中还夹杂着血尸,若我往后退一些,它们就又靠过岸边来。是因为它们在怕我?还是怕我背上的简宁一?奇怪,就连刚才庄聿的魂在我体内时,它们也最多只是以为是同伴,不来靠近我,不至于像这样退缩。 此事很关键,为求确定,又回转去把简宁一放回地上,复走回冥海旁看到那群东西又退开时,已能肯定,定然是我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使得这些对我产生了恐惧。但这帮不了我什么,反而是在告诉我,若我就此离去,那么周通与六子会被那混杂在幽魂怨灵中的血尸拖进冥海。 无奈,我只能靠近他们俩,询问:“你们现在能起得来吗?” 过了几乎整整五秒,才见他们的视线移转向我,此时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给他们继续沉浸悲恸,所以我忽略心头钝痛,直接将提议说出:“你们不能留在这里,旁边冥海有那拖你们下血池的血尸,我也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怕我,但现在我必须得去找盛世尧,必须把简宁一背上,所以,尝试一下相互扶着站起来好吗?”两人听完后,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但却都翻趴而过,艰难地在站。 我上前各扶了一把,等两人相互扶持着站定后,又再返身去把简宁一背起。 看着两人走路实在太艰难,也知道若非是那锁魂链太厉害,使得他们魂弱只剩一口气在,才不至于会如此。我想了想,对他们道:“你们把破外套脱下来拧成一股绳,帮我把她绑在我背上,这样我就可以扶你们了。”周通和六子愣了愣,摇头道:“不要了,小妹,你就背着她吧,我们能撑得住。”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四人开始缓慢如龟爬地向那个方向前进,并不知道盛世尧在哪,但他是往这个方向而去的,不知他们可有追上命运之魂。怕只怕命运那一逃又是奸计,前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这是我最担忧也最害怕的。那个掌控着所有人的命运之魂,能下两盘棋,就能有第三盘、第四盘,而且在它与后卿之魂结合成为血尸怪物后,黄泉冥海都能被它引流向别处,可见它对这里十分熟悉,难免它在某处设下陷阱,引盛世尧和庄聿而去。 一路想着这些,脚下沉重,时而还得停下来等身后两人。其实本该不带他们前行的,最好的办法是将他们送回上面去,可是我下来的地方就是那个地裂后的黑窟窿,根本没办法上得去了。他们下的地方是血池,但想必也不是人力能上去的地方。所以只能带着他们一起走,只希望这不是一条赴死的路,但如果真到那地步,那么我会尽我所能地来保住他们。 正在冥想间,听到六子在后面疑问:“你们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我立即拉回思绪,回过头去看他们,又再侧耳听了听,好像是脚步声,难道是盛世尧他们?方位好像是从那冥海位置过来的。 在启程时,为了避开那冥海里的浊气,我们有意离远一些走的,而那黑浊之气弥漫得四处都是,像隔了层黑雾般,所以这时也看不清那走来的人是谁。但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人步行十分缓慢,像是脚在地上拖动一般,我循着声音往前走了走,立即看到了一个人影在黑气中。 无论从高度还是身形看,绝不是盛世尧,也不是庄聿,耳旁也听到始终沉默的周通在说:“不是尧哥。”那这个地方,出现的如果不是他们,就意味着事情不妙。我当机立断对他们道:“快走!”转身就大步而行,可我能快,他们两人却快不了,刚才走了这么久都已经是疲累之极,现在如何还能走快。在各自的喘息声中,听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回头,吓得我双目圆瞪。 想过任何可能,是冥海中的怪物或者血尸之类的,却没想那出现在后面的,居然是那最初令我最最恐惧的,黄大仙!他没死?不是说他被那魔神秘术的烈火焚烧了吗?不对,他死了,从他那僵硬行走的状态看,他似乎变成了僵尸!万恶的命运之魂,他将死掉的黄大仙也弄来了这里,然后把他变成了僵尸。可是,僵尸能对人咧开嘴,露出诡异的笑容吗? “你不是黄大仙!你是命运!”我尖声喊出。果然听到对方开口说话了:“玄女果真是聪明,立即就领悟过来了。这具身体我一直保存至今,还有意没让他成为没有意识的僵尸,留了他原来的思维,就是为了让你们老朋友相见。” 其心之毒,当可诛。黄大仙若不死,最恨的当是我们,这邪恶的命运之魂却有意让他留存着思维。只听它说:“现在把场地交给你们了。”然后就换了一种阴冷的语调:“成晓,我们又见面了。” 心沉到谷底,他已是黄大仙的思维了。但在那时觉得黄大仙厉害,是因为所有人的能力,包括盛世尧都不算最强时,所以黄大仙学到微末的魔神秘术后就好似成了大敌般可怕,现在我有玄女主魂入驻,加上那颗龙丹护体,早已没阴气,甚至玄术都学了皮毛,当不至于被他再牵着鼻子走吧。 心里如是想后,不由壮了壮胆,默运玄术,打算与那黄大仙一拼。可听周通忽然道:“他变成了尸煞,还是有思维的。小妹,你带六子快走,我来挡住他。” 尸煞?脑中闪过孤岛的那个覃方,几乎是合盛世尧和庄聿之力都对付不了,黄大仙也变成了那种怪物?只一念之间,就见周通松开六子,向黄大仙扑了过去,但连我都没来得及反应,他以更快的速度被击飞而出,重重跌在地上,一口血喷了出来。六子急呼一声“老周”就一瘸一拐地跑了过去,黄大仙冷哼了一声道:“就凭你也想与我斗?倒是忘了当初我对你下丧魂钉的滋味了。” 周通不怒反笑:“你不过就那几招阴险招数,能奈我何?狗屁大仙,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怎么阎王不收了你呢?”黄大仙阴笑了三声,就如那暗夜中的鬼魅一般,“阎王哪管得了这许多事呢?我倒是可以送你们几人去见阎王,跟他老人家喝茶呢。”说完他就默念什么,顿时周通与六子两人开始浑身抽搐起来,我心道不好,只能放下简宁一,拔出影月向黄大仙冲去。 人未到先挥出一掌,这已是我运转玄术之后发全力的一掌,但黄大仙只是往旁避闪而开,倒是嘴里的咒语也停了下来,那边周通与六子停止了抽搐,蜷曲在地上不动。我怒声质问:“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黄大仙瞥过一眼后道:“只不过是用了抽魂术而已,谁让他们的魂本就与众不同呢?且只有魂弱时才能受抽魂术所引。当初只当你是宝,却没想盛世尧身旁的人都是宝,哈哈,若将他们二人之魂为我所用,那么我的阴阳魂术必有所成。” 在他狂妄说话间,我已经欺身而近,一刀斜刺而出。那什么玄术我学的是皮毛,始终不得要领,但影月却是使用的得心应手,挥刀间就将黄大仙的胳膊齐根削断,他没有发出痛呼声,因为他本身就是具没生命的尸体,可却立即沉怒,咬牙切齿地吼:“成晓,我杀了你!” 话声落,就觉排山倒海之势向我压来,只觉肩膀处巨疼,人就被弹飞了出去。落地时砰的一声,感觉浑身骨架都似要散开,而被击中的左肩顿时就麻了,丹田处又涌出热量,流窜至全身,心知是那神石在发挥功效了,它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神力来护我,但同时我也无法动弹。 那方黄大仙向我冲来,到得跟前时,抬起单手的黑掌,厉声道:“成晓,今天我就要收了你魂,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我暗暗冷哼,心道:想收我的魂,也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的。虽不知神石此刻算是变成护甲没,但以之前与煞魂相对的经历看,黄大仙应是伤不了我的,所以倒是并不太急。 哪知我不急,不代表旁人不急,斜向扑来一道身影,是六子! 正文 284.最后的底牌 我受神石所控,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六子扑在黄大仙身上,然后对我嘶吼:“成晓,快带老周走,我拖住他!”黄大仙睥睨般地低眼看了看抱住自己腰的六子,抬起那原本朝我拍来的掌,重重拍向六子的天灵盖。 不要!我在心中急喊,可是那声音无法出来,更不能阻止那一掌落下,只听周通一声如撕裂般的惊喊:“六子!”那一掌已经落在六子头上,几乎顷刻间,他的头就成了扭曲状,而他嘴里却还在喊着:“你们快走!走!”最后那声“走”,是咽在了喉间。 黄大仙狂笑之后不屑地说:“不自量力!不过是个早该死的孤魂,居然也敢阻止我,那就先送你一程吧。”话落时,我只看到六子的身体变成残片,向四周各处飞弹而出。 周通发了狂一般跌爬着起身,眼睛发红嘴里疯喊着:“我跟你拼了!”这句话也是我想说的,看着那一幕,心中悲愤到极点,身体周遭的气流开始乱窜,只想冲破神石的护层与禁锢,向那如魔鬼般的黄大仙扑去。眼见周通也要冲到那处,突然从我身后飞来一物,正打在黄大仙身上。 那物在击中的一刻,黄大仙就顿住,全身颤动起来,目光下滑到地面,见那刚才飞来打在他身上的东西竟然是一串黑玉珠子。我后方只有简宁一,也就是说她醒来了,将脖颈间庄聿的黑玉珠子丢了过去。上回在孤岛,那个极厉害的覃方,是被我用紫金匣子丢掷后爆裂而死,其真正原因是匣子里面的紫玉克制对方的煞气,而黑玉本乃紫玉的套石,藏敛了精气与神力在,所以导致黄大仙如此。 可毕竟不是紫玉,所以无法将已变成尸煞的黄大仙毁灭,但见他在颤动了片刻后,又一次抬起那单手,欲往一点点游爬过来的周通击去。如此一掌下去,很可能周通会像六子那般,一股力量喷薄而出,不由自主双臂向前推,那黄大仙在秒瞬间飞弹到空中,然后整个炸裂开来。 一团白雾冲天而出,漂浮在我们上方,听到了命运之魂的声音:“真没想到玄女与龙丹结合的力量是这般强大。”我毫不犹豫挥掌向那团白雾,乘着这股力量还在,最好是将这命运之魂击灭。但那白雾立即灵巧地躲开了,并且嘲笑出声:“玄女,凭你一人之力想要杀我是不可能的。既然连你都归位成功,是可以走入最后一步了。去前方五百米处吧,那里应龙与赢勾已经开战了。” 眨眼间,白雾就飞掠而去。我就是想追也来不及,而且也不能就此将两人弃在此。回头间,只见周通跌爬着在拣地上的残碎,没有再大吼大叫,只是眼神空洞,连绝望的情绪都看不到了。听到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他疯了。”扭转头,只见简宁一睁着眼,怔怔看着这边。 都说情致人以疯狂,在前一刻刚刚亲眼目睹刘悦命丧庄聿掌下,连带那具身体也灰飞烟灭,下一刻就眼睁睁看着六子变成了残片,怎不令人发疯呢?我一屁股颓坐在了地上,连开口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呆呆看着周通跌倒了再爬起,然后再跌倒,周而复始着。 以前总是用“惨烈”一词来形容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险难,到如今,我才真正品味这两个字。干涸的双眼已经无泪,心中空洞的连悲恸都不存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挣破神石的束缚,将那被命运恶魂操控了的黄大仙陨灭,那样六子就不会...... “原来是这样。”轻细的声音在我耳里响起,是刘悦。愧疚油生,刚刚还向她承诺,定保住周通、六子和盛世尧,不过是转眼,六子就成了那一滩残碎。我闭了闭眼,轻念于心:“刘悦,对不起。” 一声叹息传来,随后听她说:“怪不了你,是命。我终于明白,原来牺牲也是有代价的,而我想以一己之力代他们两人牺牲,根本是徒劳。刚才你被你体内神石束缚住,我完全能感应到,也拼尽了力量想要帮你挣脱,可是仅靠我一人之力没有用,就在六子身体散乱而开的瞬间,他的魂也被吸进了指环内,合两人之力顿时就帮你冲破了禁锢。这可能就是尧哥把紫玉指环留给你的原因吧。” 她说什么?六子的魂也在指环内了?“为什么我听不到六子说话?” “他的魂刚注入,又与我合力帮你,一时间没气力说话。” 居然是这样,相对而言我的心绪稍稍回转了些,至少,刘悦与六子的魂还在。凝眸再看向周通,我忍不住对刘悦提议:“不如告诉他吧,否则你看他都快疯了。”刘悦又在叹息了,其中还夹杂着另一个叹息声,心中一动,“六子,是你吗?” “是我。”相比刘悦,他的气息确实要弱,“还以为必死无疑了,居然魂还能进这指环里。难为老周了,只剩他一人还在坚撑着。” 听刘悦没再反对,我扬声而唤:“周通。”那方周通好似没听到,枯坐在地,痴傻地盯着已被他捡起来的碎片,但根本不可能再拼凑回去了。我又换了个称呼:“老哥,刘悦没有死,六子也没有死。” 这次他有反应了,僵硬而缓慢地扭转头看向我,呐呐开口:“他们是都没死,活在这呢。”只见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只这一举动,我就知道他没疯,是痛到麻木了后变得迟缓,也变得呆滞了。正要将指环拉出领口大声告诉他事实,却听刘悦突然道:“不要说,成晓。指环可能是尧哥瞒着命运的最后一件事,听刚才命运恶魂的话,好似并不知道是我和六子附魂在指环内帮你,只当是你玄女主魂与龙丹结合形成的强大力量。尧哥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在。” “可是命运无所不在,它也定然能渗透到人的思维中,我们刚才一番心念交流,如何能逃过它的法眼?”只怕那恶魂是故意假装不知的吧。但刘悦却否定了我:“不对,命运只是掌控人的行为意识,通过某些暗示与指引来操纵一切,它不可能深入到人的思维内。我不知道为何我们只剩了一缕魂,寄居在你的指环内还能与你交流,但命运一定是不知道的。这是尧哥留的最后一张底牌!” 周通、六子、刘悦三人,周通主力实际操作,六子为副手,有着某些偏角的天赋,而刘悦则是三人中最睿智的,她跟着盛世尧最久,可以说是他的徒弟,很多思维模式都是跟着他学的。也可以说,哪怕我爱盛世尧,在我们四人中,最熟悉最了解盛世尧行为模式的应该是她。 在此刻,我选择相信她,隐忍下到嘴边的话,只沉默地看着周通。心念间滚过:这样对周通,会不会太残忍了?但刘悦却说:“残忍也只是一时,他很快会与我们会合的。” 话意底下的涵义让我心都在颤抖,她意为周通也会同他们一样,最终身死,魂入这紫玉指环内?然后呢?成全我的力量速成?如果是这样,我宁可不要什么力量。 刘悦说不知道为何只剩一缕魂,却还能与我心灵相通般交流,我却是有些明白的。缘由还是在盛世尧身上,早前他只有魄无魂时,就能与我在近距离时产生心念感应,后来应龙之魂也能如此,而指环也被证实原主人是应龙,其中还有着他的神力在,哪怕在那时紫气都被应龙收走,但定然还残留了他的气息在,所以当指环吸进刘悦和六子的魂后,凭借那丝气息能与我交流。 至于刘悦分析说这是盛世尧留的最后一张底牌,我只隐隐觉得与应龙告诉我的三魂凝成一股力量有关,但具体会是怎样,全无头绪。 突觉胳膊被旁边拽了一把,侧目而看,只见简宁一惊瞪了眼看着周通那处:“成晓,你快看他,他这是要做什么?”转回头看过去,发现周通脱去了残破的外套,里面只穿了件背心,竟是将那不完整的残片全都捡起在外套里,然后包好后打了个结提起,迈着沉重的步子向我这处缓慢走来。 六子在耳中轻笑:“老周真是厚道,还帮我收尸呢。”虽是笑语,声音却无限苍凉。 转眼周通蹒跚走到跟前,垂眸而道:“走吧,尧哥可能有危险。” “你......”没事吧?我语噎在喉,刚还以为他疯了,但只过瞬间,他却似恢复了冷静。 “我没事,小妹。还留一口气在,怎么也得带......他们去见尧哥。” 目光划向他手中提着的衣包,没有再说什么,从地上翻爬而起,又扶起简宁一,确定她能独自站立行走后,我回身去那边捡起地上的黑玉珠链,触及的霎那似有所感,珠子中衍生出黑气好似要钻入我掌心,但却被我体内的那股力量给排在了外。 我将黑玉珠子递给简宁一后,就一手扶一边,三人并排前行。 命运恶魂说他们就在五百米外。 正文 285.第二任 如果,指环真的是盛世尧留的最后一张底牌,他把底牌交给了我,而不是带在身边。那意味着什么?我没有忘记在鲛人宫里,他其实是想把我遗弃在那的,所以他把底牌留在最后,并不是为了对付命运恶魂,而是为了保护我。 那这个底牌还能帮到他吗?我十分焦虑。走得这五百米无比的漫长,像怎么都走不到头似的。到现在为止,几乎所有人都或牺牲,或受伤,唯独我还算完好。相比以往不同,之前在神石突发神力后,就全然没了感觉,这次却觉体内有股力量在蠢蠢欲动。 这是好事,至少等下能够帮衬到盛世尧了。可等我们走到那所谓的战场附近时,却都惊得目瞪口呆。冥海还是那个冥海,依旧是海面浮沉黑浊浓雾,迷迷茫茫看不太清。 我们能看清的就是两团像飓风一般的黑影,正在冥海之上拼斗,完全看不出哪个是盛世尧,而哪个又是庄聿。明明刚才他们是同追命运恶魂而去的,为何那恶魂却反转回去附魂在黄大仙身上,他们却在此处恶斗?一定是这段时间内又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命运恶魂一步步地把他们与我们推向它要达成的目的,这个地方就是最后终结处吗?这里会有什么与众不同,而恶魂此刻又在哪里?刚才是看它朝这里飞掠而来的,定然是又躲在哪个角落窥看着伺机而动。除恶就要先除根本,盛世尧与庄聿的战区一看即知不可能让人靠近,我必须先找出命运所在。 环目而看,因为冥火太暗,加上有黑浊之气在四周,所以可视范围很小,依稀可见就在那战区的后方,似有人形,但那人形看起来很巨大,又不像是人。第一直觉,就是命运恶魂偷藏在那里了,我对身旁两人道:“你们留在这,我绕过去对付那命运恶魂,它很可能躲在那里。”扬手指了指那处后就迈步,但听身后步履紧跟,回头而看,见周通与简宁一亦步亦趋在后。 在我面露疑色时,简宁一说:“我要到那里去找他。”而周通却默然不语,目光狠狠盯着那战区,暗叹了口气,回身重新扶住他们,“还是一起走吧,但是老哥,等下你别冲动,那个战圈非我们能参与的。宁一你也别急,千万不能鲁莽。”如此交代着,却没人应我。只能提醒自己等下一定要注意两人的状况,切不能让他们上前送死。 离战场越来越近,那鼓鼓的劲风也越来越强,刮在脸上生疼。等到走得近了,其实能分辨出哪一边是盛世尧了,因为他魔性变强了就是魔神的形态,可见到虚拟的蝙蝠羽翼在空中煽动。瞥过地面,见黑压压的不知是什么,定睛而看时,惊恐地发现是巨型蝙蝠和一群中小蝙蝠的尸体,它们居然全都死了!拥有两份犼魂的庄聿,真的强大到如此了吗? 此时看清了后方那个巨大的人形,是一棵树。我立即就想到那棵树是什么,犼向昊天索要一棵神树,被封印后与它的身体长在一起,赋予了新的生命。关于将臣的传说可能是假的,但关于这棵神树却是真,它已经渐渐长成了人形。我有些明白为何庄聿会如此强大,他们又为什么会打起来了,一定是与这棵逐渐变成人形的树有关。 魂到了此处,犹如找到了归依,那棵与犼身体结合了的神树即使还被封印着,但也能给与魂魄力量。看来那命运恶魂是被这棵神树给收服了,它要帮犼冲破封印,魂魄归位主体。 我必须要靠近那棵树,想办法毁掉犼的身体,但是得踏过那条被蝙蝠尸体铺满的路。我小声把决定告诉他们,这次不能再带一起过去了,因为那棵人形树必然潜伏着巨大的危险,他们二人都伤得极重,可能一靠近,就会承受不住。再三嘱咐他们别轻举妄动后,我才一步一步向那树靠近。 确实体内有股力量了,自己能感觉到,那股热始终积聚在腹部,然后周身有股气流在运转,好似我所学的玄术在自动修习一般。当走到蝙蝠尸处,有些举步维艰,实在难找到有空隙下脚,这群生物最初是我的噩梦,但后来不止一次救过我们,然后得知蝙蝠王是应龙,也是盛世尧的魂后,那么这群蝙蝠等同于他的同伴与助手。所以要踏着它们尸体而过,会觉得有些不忍。 翻掌而下,一股劲风直扫地面,居然能将一些小蝙蝠给推开。我心中一动,刚那基本没有使力,等于是牛刀小试,居然就有如此强劲的力道,顿时信心百倍,必要时定可以帮到盛世尧了。 用这种方法扫开小蝙蝠尸体,开了一条路出来。渐渐抵达人形树边,刚隔了几十米还看不太清,只剩五六米远时,能够清晰看到这棵树的形态。高不见顶,树身粗到喊上周通他们二人都环抱不过来,初步估计直径有两米长。之前看到的人形其实只是树的下半部分,有眼有鼻也有嘴,十分形象,就好似人的模子刻上去一般,而两旁横生出来的两根如电线杆一般粗的树干像似它的手臂,斜垂而下在两侧。在人形的上方有无数树枝延伸出来,但是光秃秃的却没有叶子,而有的树枝可能是太长了就开始弯曲,于是一圈圈的像藤蔓一般盘踞在树身上。仰头往上看,就能看到一些树枝因为太长而像柳条一样垂下来,半挂在空中,目测最细的都有刚出生的婴孩手臂那般粗。 再回看那张人形脸,眼睛是闭上的,像是在沉睡。但不知为什么,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也没多想,尝试往前再走两步,并无任何动静,又再迈前到只剩三米处时,我没再继续。分析该从何处下手,是直击它的心脏处吗?但树虽是人形,会否真的有心脏呢? 犼是古神兽,树是昊天的神树,两者合一之后会是什么最厉害?最终我选择了大脑,因为若有思维与智慧,定然都是来自于大脑。运气于掌,使出自己全身的力量,双掌推向那人形树的头部,可就在掌间劲力推出的霎那,那人形树居然睁开了眼,而我惊骇在当场! 是......杨文浩!难怪觉得熟悉,那张脸是杨文浩的脸!没法像他们那般运转自如,我已不可能收回力量,只能看着掌间射出一道白光袭向那张酷似杨文浩的人形脸。就在霎那间,那原本摊开在外疑似手臂的两根树干同时回挡,抵住了我那全力的一击。只看得树干被灼穿,但那张人形脸却毫发无伤。 这时要我再出手,已是难。首先刚那全力的一击后,浑身顿有脱力之感,到底我对自己的能力没法操控自如;其次面对杨文浩的脸,我下不去这手。心中很是疑虑,明明他在孤岛魂灭,后来身体也火化掉了,为何会出现在此?还是只是个巧合,刚好这棵人形树长成了他模样? 但这个巧合,连我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就在这时,突然耳旁传来命运恶魂的声音:“觉得奇怪?在你们孤岛海底遇险时,我就将杨文浩的魂收走了,所以你们看到的是一具早已魂灭的身体。神树与古神犼身体结合后,要幻化人形,就得有具体的人魂。玄女,你一定听过将臣的传说吧。” 我环顾四周寻找,都没找到声音来源,这命运恶魂藏在哪?难道它真的附身在那人形树里? 恶魂又开口了:“将臣并不是传说,他只是在即将脱出封印时被轩辕剑的神力毁了形态,又重新回归了树身状态,且永久沉眠。经过几千年前的蜕变,才慢慢觉醒,但原来的身体形态已经没有了,所以需要一个人的魂魄来填补。如果说原来的将臣是没思想的,那么注入人魂后的将臣将会拥有人的思维,玄女,你该感谢我,我将杨文浩变成第二任将臣,也算是弥补你的愧疚了吧。” 鬼才感谢你!我在心中如是怒吼着,想也知道它这般操纵是别有居心。那如果是杨文浩的魂注入犼的身体与神树结合的新身之内,他还有自己的主观意识吗? 恶魂说了这许多,见我始终沉默,想是觉得不甘心,又不怀好意地说:“玄女,知道现在的玄妙之处在哪吗?应龙对你,自然不必说,誓死都要护你;赢勾则对你也曾觊觎,才有与应龙的那场赌约;然后杨文浩,你应该知道,他为你而死。所以当成为将臣的杨文浩也觉醒时,你觉得会发生什么?哈哈哈,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入魔了的应龙,拥有两份犼魂的赢勾,加上拥有犼的身体与神树之魂的将臣,鹿死谁手,还真不知道呢。我赌应龙是最先败下来的那个,玄女,你敢接这赌吗?” 我的身体疾掠了出去,因为在恶魂说话的期间,一直留意声音发源处,等它最后声落时已经再确定不过,声音来自人形树背后。而且它有句话提醒了我,说“成为将臣的杨文浩觉醒时”,也就是说现在这棵人形树其实还没觉醒,刚才那抵挡只是本能护卫反应。 恶魂可能没有防备我会突然冲上前,所以当我绕过树后看到它形态时,都还没来得及逃窜。而令我又一次惊骇的是,躲在树后说话的恶魂,竟然是......沙漠之行的陈炳。 不,应该说,恶魂附在了陈炳身体里。 正文 286.命运的野心 在我怔愣的当下,那身形疾速往树身上爬,只不过眨眼,已经到了头顶。我又错失了抓住恶魂的机会!仰起头,陈炳的脸朝下看来,向我浮起诡异的笑容,“玄女,又见一位故人了啊。”我用十分厌恶的口吻斥问:“你到底收揽了多少人的尸身与魂?” 从之前的黄大仙,到杨文浩,再到现在的陈炳,当真是所有“故人”都被它给一一收揽过来了。恶魂狂妄地道:“原本之前还想将你同伴的魂也都收过来,来一次大聚会呢,没想那两人魂气实在太弱,居然身体一毁,当场就魂散的无影无踪了,可惜啊真是可惜。” 心中一动,它在说刘悦与六子?那就是说它果真不知两人的魂其实被吸在我胸前戴着的指环内。我面上不动声色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玄女,你不是自诩聪慧机智吗?到现在还猜不出我的目的?” 之前我以为它的终极目的是灭世,但这一刻我却不这么认为,它一步步诱引盛世尧与庄聿到这处,又给本已形灭又被封印住的将臣注入杨文浩的魂,试图挑起三方混战。包括我,也是受它诱引而来,它是想......代替犼成为四大古神之一? 昊天的神树,犼的身体,应龙的魔性,赢勾的两份犼魂与自身魂的结合,以及我,玄女的力量。若这些全都纠集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强大的存在?我低估了命运恶魂的野心,操纵人类万物命运已经不能满足于它,它要成为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 那些存在于远古神话中的古神到底有没有,我不知道,只知道若让命运恶魂得逞了,那么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包括我。所以我毫不犹豫就爬上了人形树,朝着头顶那附魂了的陈炳追去,至少这一刻,它的能力还不够强大,唯有将它的计划扼杀在摇篮里才行。 因为人形树的下半部份除去两只酷似手臂的树干外,光秃秃的没有任何树杈,所以爬起来很困难。也不知那恶魂附在陈炳身上如何能快速攀爬而上的,原本还能借助影月,但在知道树身里有杨文浩的魂后,罢了这念头。每一刀刺入,都会感觉是在扎杨文浩。 不作妄想认为假如他真的在人形树里觉醒了,会还能念以前的旧情。因为连强大如庄聿在赢勾之魂觉醒,加上又入侵一份犼魂后,都能失去理智。而犼与神树结合的新生,一定比之那魂还要厉害,否则将臣也不会只存在于传说中就威慑众人了,只怕觉醒后的杨文浩就不再是他了。 在我爬上树身后,人形树就没有再动,刚才陡然睁开的眼如今也闭上了,原本挡住头部的类似双臂的树干也放回了原位,若不是那酷似手掌的部位有被我灼穿的窟窿在,我会以为刚才的是幻觉。 当我踩踏上那树干的瞬间,似有感觉到震动了下,立即低首去看它的眼睛,见仍是闭着,暗松了口气。上方的恶魂已经又爬上了数米,从这角度往上看,还真的看不到顶。 在经历过那么多次超越自然的事后,已经不再会去想为什么这棵树能长高到不见顶,很显然这个黄泉冥海与我们生存的地方是不同的磁场空间,并不就是地下世界。 爬过人形的头顶,抵达上方被手臂一般粗的树枝缠绕的地方就好爬了,有着力点,脚也能踩着往上。但因为耽搁了一会,那恶魂都不知爬到哪去了,其实当到这里时,心中是略有迟疑的,到底该不该继续去追。但回头看看场中恶斗的两人,明显盛世尧这方的蝙蝠虚形在越见变淡,庄聿体内的犼魂在有自身身体的地方,力量发挥到了极致,以至于就算盛世尧已入魔,都难再应付。 所以必须在最短时间内遏止这场厮杀,否则可能是两败俱伤,而渔翁得利的却是命运恶魂。想到此处,我咬了咬牙,狠了心继续往上爬,在爬上了数十米,离地面已经很高时,忽然又看到陈炳的身形了,而且还顿在那不动。心中一喜,莫不是刚才我迟疑了一下,它以为我放弃不来追了,所以停顿下来。那我得把握这个时机,一举将它歼灭才行。 经过刚才一番休整,感觉体内热度又在翻腾了,暗暗运转玄术,将力量运于掌间,只等靠近命运恶魂就给它致命的一掌。但等我爬上几米靠近时,不由怔住,原来不是恶魂停下来懈怠了不爬,而是它爬不了了,那陈炳的身体被手臂般粗的树枝给捆缚住,且似越裹越紧。 陈炳只是一具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至多是被恶魂变成了僵尸,那现在身体被捆缚住,是否代表那恶魂又脱离逃走了?最主要的是,这些树枝怎么会缠绕在它身上?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环看四周,确实此处枝干茂密,虽无树叶,但也是大大小小的树枝布满了,周旁几乎都被遮盖了。 假如陈炳尸身被树枝缠绕,导致恶魂逃离,那我也没再追上去的必要。所以当机立断就想退下去,可当我准备往下时,那周旁本伸展在外的树枝都开始动了。手一松,呈自由落体运动,直线下坠,这是我唯一能想到最快逃离的方法,但再快也没逃得开,只坠下三四米,那些树枝就将我环绕住绑在了树干上,然后更多的树枝缠绕过来,一圈又一圈,将我捆了个结结实实。 我用力挣动,树枝就紧上一分,它们就像是无数条手臂,幸而我在意识到可能下场与陈炳一般时,已经拔出了影月。此时也容不得我犹豫,下狠手去削那树干,竟没想向来削铁如泥的影月,居然只割破了树皮,并没有削断它们。但极明显的,被割破树皮的树枝,顿时力松了些,这东西感觉得到疼?恍然想起之前命运恶魂说的,之前将臣已经成型,但在欲挣脱封印时又被轩辕剑给毁了形态,所以其实它本来就有生命力的,加上杨文浩的魂入驻后,本就快要觉醒了。 依法炮制,用影月狠力去割,在缠绕的树枝都渐渐松开时,我乘机脱出,本准备往下逃。突听头顶传来恶魂的声音:“神君,求您看在我为您找到合适的人魂注入,又引您魂魄到此处的功劳上放过我。”明显它的气息要比刚才那嚣张的语声弱了些,顿然明白,它居然还没从陈炳身体里逃开,那就是说此时它被这些犹如藤蔓长臂一般的树枝给捆缚在上。 虽然不知为何它这次没有脱出陈炳身体逃走,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乘此时去剿灭它,更待何时?再度往上爬,但凡有树枝要缠绕而来,就用影月划开对方树皮,渐渐那些粗长树枝只敢在我身体一尺之外盘旋,不再敢近身。很快我就爬到了陈炳的正下方,而它几乎被树枝给吞没在内了,它也发现了我,惊愕地问:“你为什么会没事?” 我不理它,从侧面继续向上,打算爬到与它齐高处,直接用体内的力量拍击它脑袋。 恶魂在看到我用影月赶开欲缠上来的树枝后,立即道:“玄女,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把这些捆缚的树枝弄开,我就告诉你如何救应龙。”我冷笑出声:“你当我会信?” “应龙有天劫在身,哪怕在此一役中能存活下来,他也避不过此劫。只有我知道方法,你现在杀了我,就等着看他死吧。” 心尖微颤,不得不承认,这恶魂戳中了我的软肋。盛世尧的那两道天劫,是他自己都说的,并非这恶魂在杜撰,而第一道劫有紫玉指环的神力加上应宁的牺牲来渡,第二道始终都没出现。明知恶魂的阴险与狡诈,我都没法拿盛世尧的命来下赌注。 但我不能让它看出我的动摇,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攀爬到与陈炳身体齐高处,然后拿影月抵在它喉间质问:“说!为什么你这次没有逃离这具身体,另找别的身附魂?” “你当我不想啊,可这棵并不是普通的树,是神树,它的每一根树枝都凝注了昊天的神力,当被缠绕住时,就像捆神索般扼制了我的魂脱出。” 目光在那些极粗的树枝上扫掠而过,肉眼可见它们似乎还在收紧,陈炳的身体已经被绞得快变形了,沉重的气喘声从他嘴里传来,看样子这恶魂并没说假。我提出疑问:“那为什么我会没事?”应该是问为什么我能用影月赶开它们?连这恶魂都摆脱不了的神力,居然我能脱出,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因为你是成晓。”命运恶魂给了个这样的答案。 我蹙起眉表示不解,它再出声时,声音又孱弱了几分:“你忘了注入这棵犼身与神树结合体内的人魂是谁了?”它的意思是杨文浩已经觉醒了,然后因为知道我是成晓,所以才放行的?心中直觉否定,刚明明是影月割裂了树皮后,使得这些树枝产生畏惧的。 也不去纠正,问出最关切的问题:“要如何才能帮盛世尧渡过天劫?” 正文 287.命运之命运 命运恶魂笑了,笑得极其阴森,它说:“玄女,你到底还是想救他的。那么就把我救出来吧,等我出来了,我就告诉你方法。” 它就像递来毒苹果的巫婆,明知有毒,但我却不得不接过来吃。一刀划过,那本束缚在它下半身的树枝都裂开了皮,然后那些树枝就松开了,顿时脚可以动了,再划过上半身的树枝,只剩了一根最粗的。恶魂大声喘着气,催促道:“快!把这根也替我松开。” 我冷哼了道:“你当我傻吗?若是让你全都脱开了,你还会说出来?现在只剩了一根还绑缚着你,我要听到答案之后再割开它。”恶魂沉怒无比,“玄女,我可以选择不说,让你永远都不知道。反正现在一根神枝也要不了我命。”我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说:“行,那就一拍两散,反正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一根神枝是要不了你命,但我现在就下去,你猜猜看旁边那些神枝会不会再上来?” 说完就作势下滑,只见本已退开的树枝又全都靠了上来,恶魂立即大喊:“回来,我说!”我唇角微弯,就知道这招有效。恶魂不甘不愿地开口:“之前怎么渡劫的,还是怎么渡。” 微微一愣,“你是说......”恶魂点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般。” “可是,紫玉指环已经神力不具,不可能再扼制他魔性了,而且也没有第二个应宁啊。” 恶魂附注的陈炳那张脸扬起恶毒的笑容说:“这就不关我事了,反正你要救他,就必须先扼制魔性,再用纯净之魂洗涤。你是玄女,忘记自己能够吸他身体浊气的这能力了吗?尽管你的身上可能布满了浊气,但你的灵魂也都是最纯净的,只要你愿意,何愁没有纯净之魂呢?” “意思是,只要在此之前扼制了他的魔性后,再由我的魂帮他洗涤,就能渡化天劫?”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你可以先想想怎么收掉他魔性,我倒是可以给你提示,让将臣觉醒,抽走他体内犼与蝙蝠的魂气,自然就只剩他应龙的纯净之魂了。” 清楚明白,命运恶魂在对我下套,它在利用我来达到目的。可我明知如此,却仍然在考虑这个可行性,也意识到最后的最后,恶魂其实是要我像应宁一般牺牲,来渡化天劫。 这不是天命,是恶魂为我设下的终结命运。没有迟疑的,影月翻转,一刀狠狠刺进了陈炳的左胸,自然是没有鲜血涌出的,只听到恶魂惊骇不信的声音在说:“你居然敢杀我!”我想此刻我的眼中是有残意的,咧嘴而笑,却笑意不达眼底,“为什么不敢杀?你无论生或者死,都替每个人安排好了命运,既然做得如此面面俱到了,何苦还用你老人家继续留存于世?你早就可以休息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命脉是在心口?”恶魂依旧惊疑不信我会真的将杀它的付诸于行动,这在我停下帮它一根根割开捆缚的树枝时,就下了这个决定。命运恶魂断不可以放,而救盛世尧的方法也必须得探听到,此时也算是圆满了。恶魂尖声而叫:“玄女你就不怕我刚才告诉你救应龙之法是假的吗?” 我的回答是将影月齐根没入,只剩了刀柄在外,恶魂嘶喊出声,尖锐无比。不管真假,都不会对这恶魂仁慈,而且我赌它说得是真,因为这就是它为我安排好的命数,也是它引我来的目的。它在用一个本就要讲出来的所谓的“秘密”,来换取求生的机会,但我不会给它这个机会,哪怕是赌错,这恶魂又在使计骗人,也只证明它不可能会吐露真正的秘密。 与其留着它被它继续操控,那还不如将它灭亡了自己改写命运。 但我低估这个恶魂的力量,以为一刀刺进它心口就能让它魂灭,殊不知即使它被树的树枝给捆缚住,却也有反击之力,而且之前我帮它赶开了其余如藤蔓般的树枝,就只剩了最粗的一根,已经是能让它把手伸出来,所以在它垂死挣扎时的最后一击正对了我,当身前被它一掌击中时,这次身体真的呈自由落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往下坠。 并且不知是那些树枝怕了我,一路下跌都没有一根再伸出来,撕裂般的痛刺激着我的神经,想要抬手去抓住什么,但直坠之力太沉,几次都滑脱开。到后来我索性闭了眼,等那最后重跌,轻叹在心:几十米的高空掉下来,定要没命了吧。 但预料中的疼没有袭来,因为身体在空中飘落快到底时,忽然有道劲风袭来,将我的身体在空中顿了顿,下坠之势变缓,而就在此时,人形树那疑似手臂的树干又动了,直接将我揽住,遏止了我继续坠落。低头一看,额头冒出冷汗,心剧烈跳动,离地面只不过两米,差一点小命就没了。 一抬头,首先对上不远处盛世尧的视线,他与庄聿不知何时停下了打斗,刚才那缓我下坠之势的劲风应该就是他所为。双眸依旧如火,但嘴角却溢出犹如墨汁般的黑血,他受伤了。 视线划转,顿然明白,庄聿就在他身后十米开外,阴婺的神情带着萧杀。刚才定是本在打斗中的盛世尧发现我从这棵巨树上掉下来,拼着被庄聿打伤也要救我,但为何他却止步在那不过来?而庄聿也并没再继续追来与他再度厮杀? 他们的视线,好像都凝在我这边,但不是在看我。循着那目光,我偏转了头,只见那张隐在树身上的脸,原本闭着的眼已经睁开,并且正盯在我身上。它醒了?不会,刚才也有看到它睁眼过,后来就闭上了。听命运恶魂的意思,它应该还没到觉醒的时机才是。 可就在念转间,沉暗的声音已经响在耳边:“成晓。”我整个人都僵住,这声音是陌生的,但喊的却是我名字,而且也不是从不远处传来,就在近旁,从那张人形脸的嘴里吐出的。 杨文浩真的醒了!不,应该说,第二任将臣觉醒了。 好一会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杨文浩吗?”这个名字从嘴里吐出时,很艰难。他为我而死,身已灭,本以为早已魂飞魄散了,却没想被那恶魂给取了魂来注入这树里面,终于明白“命运弄人”四字由来了。 他并没有回话,而是始终盯着我看,突觉树身震颤起来,我的身体也跟着颤动,下一瞬眼前晃过黑影,就听砰的一声,把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发现是那陈炳的尸身从树上掉了下来,影月还插在他的心口。但显然,那恶魂还没死,可看到陈炳的身体在蠕动,爬到人形树脚边,匍匐在那说:“神君,求您看在我为您办了这么多事的份上,饶了我。” 一声轻笑从人形树里溢出,然后道:“命运,你不是帮我,你是想纠集一切替代我吧。只是你没想到我会提前觉醒,想知道原因吗?因为你将她带来了。”说到这时,他的视线再度看向我,显然那个“她”指的是我。意思是他提前醒来是因为我? “既然本君已经醒来,你也可以功成身退了。”就在他话声落间,斜垂在另一侧的树干居然真如手臂般弯曲,且在顶端现出了人形手掌,一掌翻下,正打在陈炳身体上,不过眨眼,那具身体就碎裂而开,但我见有团虚形白雾在飘出,心道不好,那恶魂又要逃。可白雾在半空中被巨树的手掌给捏住,终是听到恶魂一声呻吟,然后白雾消散而开。 这是魂飞魄散?我在心中疑问,恶魂是真的已经被灭掉了吗?不会再逃到哪个角落暗藏起来吧? “它死了。”是盛世尧答的我心头疑问,他说:“霎那灰飞烟灭,魂飞魄散,掌控一切的它,始终都没算出自己的命运。” 何其讽刺呢,命运操纵所有人,我们就如它掌间的算盘珠子,被它翻拨着,怎么都逃不出它的魔掌。可殊不知,它自己也有命数,恐怕狂妄如它,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命运是被一手操控的将臣反噬。所以,冥冥之中其实还有天意在,游离在命运的视线之外,也或者说,那看似被它只手遮天了的人类命运,其实还是能够变更,人定胜天这句话并非空口无凭的。 这时耳旁再度传来那沉暗的声音:“我不是杨文浩,只是注入了他的人魂后,有一部分他的思维。” 这句话居然是回答我之前那个问题的,而他在顿了顿后又道:.......(此处省略) ---------------------------------- 为了保障我们磨铁会员的权利,也为了杜绝盗版网站的不问自取行为,今决定以后每天的每一章部分内容会放在底下的黄框里供放给我们磨铁会员看,并且成立一个咱们磨铁VIP会员的专有群,入群都需用磨铁账号验证,此群磨铁用户不要对外公布,是你们的专有福利,群内会不定期的免费放一些额外的情节给大家,这也算是对一直支持我的磨铁会员的回馈,并对盗版的抵制。专有群号会放在下面的黄框中,不会让盗版们看到了。十分感谢大家对小小城的支持,为了我们的1224计划,努力投票吧。 ----------以下是本章剩余内容,放在底下黄框,非磨铁会员看不到----------- 正文 288.三魂齐聚 因为它有杨文浩的魂在,也有部分他的思维,姑且我还是将它称为杨文浩了,只当他复生。但心里明白,杨文浩早已死了,眼前这个如怪物般的人形树,不过是借了他的魂而已。 只听杨文浩缓缓道:“前一次我获新生,却因没有灵魂,而被轩辕剑毁了身形。所以这次在魂归位前,我要命运替我找来合适的人魂,只有拥有了人的思维,才能将一切可能覆灭我的存在变消失。” 所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灭掉那恶魂,因为他一旦有了人类灵魂后,就会思考了。 可以肯定,原本他觉醒的时机定不是此时,而且即使他在沉睡,其实也还有意识,否则之前我掌击他头部时,不会本能地用手臂去挡;在我用影月划开那些树枝的树皮时,也不会松开捆缚,甚至惧怕了一般不敢再靠近。这些都证明他其实有那个本能意识在,也足可见融聚了神树与犼身的他的强大。 我估计本来命运恶魂是要等到盛世尧与庄聿两败俱伤后,再操纵杨文浩的魂,将他们身上的犼魂以及魂气都吸附过来,甚至是盛世尧身上的魔,融合了这所有强大力量之后,它才侵入这树身内,然后吞灭掉杨文浩的魂,由它成为真正的主宰。 于是,在这一刻,预定的命运被改写了,谁都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再开口时,心里很沉,我问:“你现在要准备做什么?” 杨文浩移转视线,看向前方一前一后的两人,“该是主魂归位的时候了。”话声一落,头顶上方延伸出无数树枝向前方疾射出去,目标正是盛世尧与庄聿两人。那些树枝犹如一条条长臂,在顶端分叉而开犹如人手,盛世尧首当其冲,往旁避闪。那方庄聿眼见不对,就往后疾退。 可不知什么从上方泰山压顶而来,我看得大骇,那处正是周通与简宁一站的位置,他们要被压在下面了。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两道身影飞速掠走,一人拉了一个,从那压下的黑影里逃开。自然不用说,是盛世尧救了周通,而庄聿救了简宁一。 砰的一声巨响后,在看清那远看着像是黑影,实则是这棵巨树的弯曲而下的无数枝柳,它们凝结在一块变成一堵墙一般,不止如此,是这棵巨树用无数延伸而出的树枝将整个空间围堵了起来,包括顶上,都被密密麻麻遮盖住了。 更令我惊异的是,在形成这个无密度的空间后,身旁的树身在开始转变形态,那些本是隐在树里的人形,好似要从内脱出,这意味着杨文浩是要冲破封印了吗?正想出声喊他们,可在我开口的霎那,一个手掌捂在了我嘴上,是真的人手掌,而不是木头的,视线划转就见那捂在我嘴上的掌正是从之前疑似手臂的树干里脱出的,只听他轻声说:“不要破坏我的大计,否则我会把你丢出去。” 很想说不如就把我丢出去吧,也好过这样被他控在手里。那方盛世尧在与树身延伸出来的长臂拼斗,还要带着周通避闪,很是吃力。一个不慎,周通就被长臂树枝给抓上了空中,他本就魂弱伤得极重,已是毫无抵抗力,人如惨败的柳絮般在空中飘摇。那些长臂树枝都像有生命般,控住了周通就狠厉朝盛世尧甩打过去,盛世尧因避让不及而被震退了好几步,刚好靠在那树墙上,树墙里突然油生出无数枝柳,迅速将他缠绕捆缚,数秒的时间,他就被完全捆绑住了。 周通看到这一幕,愤怒又激动地嘶喊:“尧哥!”可他根本无能为力,因为下一刻他由被用同样的方式甩向了庄聿。而庄聿不是盛世尧,尤其是他此刻几乎泯灭人性的时候,不可能会顾及周通,我已经看到他翻掌而击,之前刘悦就是那般受他一掌后死的。我拼命挣动,试图掰开捂在嘴上的手以及控住身体的树臂,但只听他说:“别想逃,你得留在这。” 我所有办法都用过来了,也试图运转玄术,将体内的那股能力去击打他,可完全使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幕即将重演,就在周通身体快被甩到庄聿跟前时,突然本欲出手的庄聿顿住了,原因是......简宁一从身后抱住了他。就是那一顿,周通重重撞在庄聿身上,本以为会效法刚才盛世尧的状况,哪知周通忽然张开双臂将庄聿给提抱而起,本抱着庄聿的简宁一被甩跌在了地上,惊愕地看着。 我也被震住了,周通如何有那力量的?问题是庄聿被这样后会反击啊,果然见庄聿扬起掌欲拍下周通的天灵盖。耳旁传来杨文浩的笑声:“有趣!既然如此,那我帮你一把吧。”在我还没领会他意思时,就见那方本要拍掌而下的庄聿,手臂突然就被横过来的长臂树枝给缠绕住了,算是解了周通的必死之劫。然后周通将他抱得更紧了,嘴里还在喊着:“阿悦,我为你报仇了!” 不明白为何他要这般说,但已有强烈的不祥感觉。庄聿发狠了旋起飓风,想要甩脱开周通的束缚,可他犹如吸附住了般,怎么都甩不脱。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些像藤蔓一般的长臂树枝,不仅仅是缠绕住他,而是没进了他后背,而这时刚好两人翻转过身来。 清楚看到在庄聿的后背,从身体里穿出一只犹如鬼爪一般的树手! 赫然明白,那树手是从周通的这边穿过两人身体,再穿出到庄聿体外的,也就是说他们两人是犹如被钉在了一块。难怪刚才周通用尽所有力气抱住庄聿,是为了使那锋利的尖端刺进庄聿身体,而杨文浩在看到这一幕后,乘机把两人都给贯穿了。 只见周通仰天而喊:“尧哥,小妹,我老周先走一步了。” 不等我消化这句话,就听耳旁传来震怒声:“他竟想毁我元魂!”本捂在嘴上的手松了,控在腰上的禁锢也松开了,整个人滑落而下,但突然一声巨响传来,震得我耳膜发疼,热量扑面而来,直觉闭眼手抱了头,等过了几秒听到噼噼啪啪声,好似火燃着了的声音。 放开环抱的手,睁眼而看,发现那些树枝竟然着火了,火势烧得还很旺,黑烟熏天,迷得眼泪直流。脑中回想刚才那声巨响,再与眼前这幕结合,突然心凉到底,那是......爆破的声音?!周通身上还藏有爆破炸药?他在最后并不就只是让洞穿自己身体的鬼爪树手也刺穿庄聿,他是要同归于尽,不光如此,杨文浩骤然松开我时的那声沉怒,代表着周通其实不仅是要为刘悦报仇,他是要连带着炸死庄聿体内的两份犼魂,将这盘棋直接颠覆! 可,庄聿没死......他被两根粗如电线杆的树干横抓在空中,正是原本控住我的两条树臂。只见他的身周还有火焰在烧,但却被一层黑雾隔在外,火势烧不进里面,只是他的身背清晰可见五个窟窿,血迹斑斑而流。不用说,最后关头他被那树臂给生生扯了出来,而周通则被炸得粉身碎骨。 又一次目睹同伴身死眼前,而且这个人还是自认识以来就对我关照有加的周通,不晓得还能有何种情绪与表情,只怔怔看着那空渺的位置,那处本来还有个身影的,此时已成了虚无。 心口的那个洞是越来越大了,根本就没法补。是刘悦极轻的声音唤回了我神智:“成晓,快拿你脚边的影月去救尧哥。”经她提醒了才如梦初醒,垂眸而落时,果然见影月就在我脚边,是刚才陈炳的尸身被毁灭之后,滚落在地的。没有犹豫拾起影月,把心沉冷了,一个箭步朝盛世尧处冲去。 跑出数十米,就有树臂要缠上来,我正要挥影月去挡,只听刘悦道:“别管它们,你尽管冲,这些由我们三人对付。”脚下一顿,三人?难道是......叹息声起,是周通的声音在说:“小妹,你瞒得我好苦,居然阿悦与六子的魂都在这了,就只差了我。” 他的魂也进入指环了?那现在三魂齐聚,终是又重新聚首了。 “是我让成晓不要说的。”刘悦解释,“虽然我不知道尧哥这么安排是有何用意,但定然是不能被外界知道,尽管恶魂已灭,但还有这棵人形树即将异变而成的将臣在,所以刚才在被他掌控时,我一点声息都不敢有,就怕被他察觉到我们的魂气,那尧哥的苦心安排就白费了。成晓,我们三魂齐了,之后就看你的了。” 在她话说完后,就觉胸口指环变得滚烫,源源不断的热量穿透入身体,然后那股本在腹部积聚的能量开始自行运转。那些本要缠上来的树臂,在靠近我周边一尺处,就立即变得焦黑缩了回去。好像我身上也有无形的虚火在燃烧了,之前的热是在体内,都能让水沸腾,而此刻热量在表层,自己身体没有一点异样。 感觉自己就像披荆斩棘的战士,一路无遮挡地冲向盛世尧。 -----------此处省略千字,只提供磨铁用户收看,盗版者无法看到-------------- 恳请支持小小城的小伙伴们,多多投票哈。 正文 289.算无遗策 跑得近了,才惊骇地发现,那些缠绕捆缚住盛世尧的树臂藤蔓,也如之前那般想要钻入他身体里面去,是他强行运转秘术来抵挡的。可即使这样,那树臂好似在抽取着他身上的力量,他在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虚弱下去。 我赫然明白这树墙是什么了,它是那棵巨树的内腑,而这些树臂就好像是它的根须,在吸食着盛世尧体内的养分。挥刀而下,可看到那些树臂在颤动,但却没缩回,而同样的,除了能划破它们的树皮外,根本削不断。因为本身巨树就不是普通的树,带着灵力,加上与犼身结合,怎可能那般轻易就让我削断呢。 假如这围了三面的树墙真的是巨树的内腑,那就是说它的命脉也就是心脏也在其中,若是找到那个位置,然后拼尽全力毁掉,是否就可以终止现在的一切呢? “小小,快去阻止他抽庄聿的魂,千万不能让犼魂归位!”盛世尧突然急喝,我忽略他刚唤的那声“小小”,转眸回看,瞳孔顿然收缩。庄聿是被那两根最粗的树臂,甚至是已见真正人手形状了,给抓控在空中的,他居然没有挣扎,而是静默地定在那。 底下简宁一在一声声唤他名字,都好似听不见。我咬牙冲过去,将浑身力量凝注在影月上,一刀狠狠刺向那树臂,居然能够刺入。惊愕声从那方树形的杨文浩口中传出:“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有能力伤到我?”我没理会他,继续使力,很快那被刺入的位置变成焦黑,隐有火苗出现。 “放肆!竟敢伤我身!”头顶传来庄聿的致冷语音,劲风已经扫向我面门。我全副注意都在树臂上,根本就没防庄聿会突然发难,而且也以为他正被杨文浩抽魂,加上之前被周通所伤,定然无力。这一记攻击,我只来得及避开脸面,肩膀处实实在在被他掌风打到,人也被击飞了出去。 只听乒的一声,我忍住疼抬眼去看,居然看到那被留在树臂中的影月应声而断,坠落到地时,成了一片一片的金属碎片。我怔愣住,这把刀跟了我如此久,多少次因为它免遭劫难,也多少次与它起感应,它承载了两千年的精魂,已经具有灵性,在这一刻,连它也碎了。 茫然而回看盛世尧,心中是无限恐惧,感觉就像是在做一个噩梦,从刘悦第一个身体覆灭起,噩梦就展开了,接下来是六子,再到刚才周通,然后是影月,他们以及它都几乎是同一个结果,那么下一个会是谁?我不敢去想,只觉自己如坠冰窖。 耳旁似有人声在说:“小小的一个精魂,居然也敢伤我,不自量力。” “庄聿,你疯了,那是成晓,你连她也伤!”简宁一跑向我,扶住我的胳膊要搀扶我起身,就势朝她肩膀处靠近,以只有我与她能听到的音量耳语:“你把那串珠链戴在他手腕。” 这是我在弃盛世尧不顾跑向庄聿时,他传递给我的提示。立即就明白此举的涵义,紫玉指环有应龙的神力,裹在外面的黑玉必然也沾染了,否则庄聿不会戴了后,能吸食黑濯术带来的伤害;另外一个原因是,黑玉指环与珠链,庄聿戴了有两千年,上面留存了他的气息在,等于说也有他这两千年的记忆在,此时犼魂主宰他思维,必须得让他原有的意识出来。 简宁一很聪慧,听到我话后没动声色,而是故意怒气腾腾地走到庄聿面前质问:“她是来救你的,你为什么要伤她?”倒是不管庄聿如何变,甚至原有意识都被压下,他对简宁一始终都没伤害,因为他只是赢勾之魂苏醒,再注入另一份犼魂而已,并不是失忆,对简宁一的情仍在。 这就是突破,也只能从简宁一这处入手。 果见庄聿只是冷哼了声,阴凉的视划过我这边,沉婺地说:“她伤的是我身体,破坏我魂归位,没杀了她已经是留情了。”简宁一怒不可遏,走前一步拉住他胳膊,“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庄聿,你忘了自己的初心了吗?你把这串珠链送给我,后来对我说那许多话,难道都是假的吗?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要你的什么珠链了,还给你!” 话完,她就快速套进了庄聿戴着指环的那只手手腕间,表情哀戚。 我屏息等待,凝看庄聿的反应,只见他垂眸把视线定在那串珠链上,好长一会,抬眼却道:“既然你不要,就物归原主吧。走开,别再妨碍我,否则我连你也不会放过。”掀掌用力推开简宁一,使得她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差一点摔倒。 心沉到底,没有用......黑玉珠链与指环齐聚了,也对庄聿无效,反而因为简宁一少了珠链,让庄聿对她的怜惜也没了。不远处传来沉笑声:“哈哈哈,成晓,你以为把那珠链给了他,就能扼制我的双魂吗?真正是荒谬,我乃四大古神之一,除去轩辕剑,世间还没有一物能够扼制住我呢。而轩辕剑,也早就被毁灭了。” 我扭转头,看着那树身中狂笑的人形,杨文浩的形态已经完全呈露了,他就像是长在树中一般。熟悉的面孔,被犼身侵染了的邪恶的灵魂,脸上的肆意与狂妄,是从未见过的。我指着庄聿说:“他是你的聿哥,你真的要杀死他吗?”曾经杨文浩对庄聿,就如周通三人对盛世尧一般,都付诸于忠诚。我不清楚他与庄聿是如何认识的,但从庄聿对他的重视以及他对庄聿的愚忠看,两人兄弟情谊极深。 却听杨文浩说:“错!我不是杀他,而是与他合体,本来他身体里的魂就属于我。” 我无言以对。无论是他还是庄聿,都被犼操纵了思维,要想改变,根本不可能。但我却没想到,身旁的简宁一忽然冲了出去,她疾冲向树身处,在意会到她目的时,我想也没想追上去,嘴里喊:“不要过去,回来!”可她根本不听我的,就在她接近树身时,从上延伸出来的树臂将她给捆缚且吊在了空中,我惊怒之极地吼:“放她下来!” 杨文浩根本不理会我,冷冷看着空中摆荡的身影,只听简宁一尖声怒骂:“杨文浩你没有心,庄聿救过你的命,你却要抽他的魂杀死他,既然如此,那不如先杀了我吧,反正你也早忘记我们曾一起同生共死的患难了。还有成晓,你说你喜欢她,最后都愿意为她死,现在呢?” “现在也没要杀她。”杨文浩如是说,他移转目光看向我,“成晓,只要你不妨碍我,或许等一切功成之后,我会留下你的。”我荒凉而笑,淡声说:“你不会。因为当你成为真正的将臣后,你现在的魂也将被吞灭,到那时,不会再有任何属于你的记忆。” “哦?你倒是想得通透,既然如此,那就......”树干长臂倏然而抓向我,再一次把我给控在了他身前,然后道:“给你留个印记吧。”只见他从树身里钻出,向这边靠来,我心中惊骇莫名,他要干什么?突见他脸上神色惊变,转头怒喝:“你们想干什么?” 惊然扭头,发现那处原本伫立在原地不动的庄聿不见了身影,却也并没冲向这边来救简宁一,而是到了盛世尧处,帮他解开了那些根须的束缚。奇怪,为何庄聿会突然去救盛世尧?未等我想通其中原委,就见两人分散而开,对那围堵的树墙挥掌而攻。 顿然而悟,他们与我想法一致,也猜那树墙就是这棵巨树的内腑。 “怎么会这样?明明我的魂已受我牵引,不可能会反噬我身才是。”杨文浩仍然不信庄聿会突然反目,我却已经有些想明白了。盛世尧提示我把黑玉珠链给庄聿戴上,并非为了依靠黑玉将他意识唤醒,而是既然紫玉是他之物,黑玉也必然是,盛世尧有能力通过黑玉这个媒介来控制庄聿。 这可能才是当年应龙让应宁把黑玉给庄聿戴上的原因,除去吸食黑濯术带来的伤害外,更为了可以操控住他。应龙筹谋数千年,尤其关系到两千年后玄女转世的生死,他不会贸贸然就转托给一个无法掌控的人,即使在当时他并不知庄聿是赢勾转世。 后来紫玉在他布谋安排下,辗转到我手上,也是为了杜绝庄聿有一天对我下手。 ---------------------部分内容会在底下,盗版用户无法看到--------- 再次声明,只要是磨铁用户,就能看全我的文,无论是手机还是电脑用户,此章剩余内容会在底下看全。手机用户看到的就是“浅浅烟花渐迷离说:”后面的内容,并无任何遗漏。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和理解。 正文 290.犼魂归属 看到上方半空中的简宁一很是痛苦,她被树枝缠得快窒息了,而且那犹如鬼爪般的树枝有的已经没入她身体,怕是再过片刻,她就会像周通一样,被它们洞穿身体。 如今她也没了庄聿的黑玉珠链做护佑,就完全是个普通人,加上之前又受了重伤,根本抵挡不住。我挣脱不开禁锢,但可运转玄术击打简宁一周身的树臂,在终于逼迫那些树枝松开简宁一,她从半空坠落在地时,已见她是奄奄一息。 容不得我去担忧她的情形,因为发觉自己身体突然被抬高起来,而且仿佛身体里的力量在被快速抽离,只听杨文浩扬声而道:“盛世尧,你若再不停止的话,那么我就让你的成晓在你眼前灰飞烟灭!” 那方盛世尧本不理会他,可我在下一秒忍不住痛呼尖叫出声,是一种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痛,刺进了心脏处,而那痛在周身蔓延。余光中,盛世尧已顿住了身形,向这处疾掠而来。 心沉到底,杨文浩抓住我,为的就是以我为要挟他,可明知是这样,依然难避免。 盛世尧在近前顿步,庄聿也连同跟随了过来,但却只沉默站在一旁,连地上的简宁一都没看一眼。杨文浩将我又拉回了近旁,连带将我的双手也绑缚在了其中,“知道她为什么会疼吗?因为我在抽取她的魂,虽说玄女之魂于我也无用,但至少我能在顷刻间让她灰飞烟灭,并且魂飞魄散。这一次,哪怕你再化身黑龙去寻,也是寻不到她的残魂了。盛世尧,你要与我赌这一把吗?” 没人应声,场上一片静默。杨文浩见状重哼了声,然后又道:“快说,你用了什么方法控制住他的?为什么他此时没了犼魂的意识,只听你一人命令了?”却见盛世尧牵起嘴角,露出沉冷的浅笑说:“你不会想知道的。”他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般暗沉,而在声落的同时,他已经疾冲而来。 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急躁,但想也知道树身这处是不能靠近的,还没完全脱出树身的杨文浩,最强的就是身前这两根极粗的树臂,一旦被他抓住,就能抽取人的魂魄。那苦头,刚才我已经领略过了,想要出声阻止盛世尧,可他快到不过眨眼就到了跟前,掀起飓风黑浪将我包裹住,然后我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被摆荡,剧烈的震颤震得我无法正常思考。 当一个巨大幅度地被抛起再坠落时,终于感觉身体脱出了禁锢,而我周身本能地浮出一层白光护佑,等落到地面时,并没有太大的冲撞力。只是之前被杨文浩差点抽魂的疼还没消去,以至于气息紊乱,这时耳中刘悦急声喊:“成晓,快去找树的心脉。尧哥与庄聿拖住他了。” 光雾散去,果见那树身处已经形成了一个黑风战圈,二人被围在其中,巨树顶上的树臂犹如妖娆的蛇般在周边缠绕游走。这样一来,我跑向树墙就没阻挡了,我不像他们两人那样有那许多能力可供挥霍,刘悦也如是告诉我,必须找准了点,她和六子与周通三魂才能齐集所有力量助我。 可是,究竟巨树的心脉在哪呢?这三面环绕,从高到低,起码有几百平方米的空间,要在这上面寻找心脉,犹如是大海捞针。但再艰难也不能放弃,我双目瞪视,一点点扫略而过,身后传来简宁一虚弱的声音:“成晓,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我帮你一起找。” 我头也没转地回:“找树的心脉,必须毁掉它,才能毁掉犼的身体。” “心脉是什么样子的?”她又问。这个问题,我其实也没答案,巨树是与犼的身体长在一起的,心脏的位置与形状根本无迹可查,想了想只能道:“这树墙上看起来反常的应该就是。” 本也没指望她真能帮我找到,但既然她在问,想要帮忙,也就这么答了。可当我话声刚落时,就听她说:“成晓,你看那边,那个会不会是?” 这时我才回头去看她,见她无力地坐在地上,手指着某处,方向正是那个黑风战圈那边。刚要说不可能会在那,既然树墙已被证实是巨树的内腑,那心脉也定然在此处,而不是在树身里。可发现简宁一手指的位置有偏差,她是指向战圈之外的树墙上,不由定眸而看。 只听简宁一道:“你看那个位置是不是有在动?一鼓一鼓的,而且是有规律的。之前我以为是受他们拼斗而吹动的,但看旁边都静止不动,唯独那一块有变化。” 是了,一定没错,就是那!我沉冷下心,对她轻声说:“你留在这,我过去试一下。” “成晓,你小心。”叮嘱声在耳,不光是简宁一,也有胸前指环内传来的三个伙伴的。大家都知道,越接近战区就越危险,而偏偏那个疑似巨树心脉的位置就在战区旁边,我不得不铤而走险。 尽管绕开了些,在接近那区域时,还能感觉到凌厉的劲风刮在脸上生疼。当我积聚全身所有的力量在掌间,耳内听到刘悦、六子和周通三人齐声而喊:“出!”就见推出的掌间一道光束射向那块鼓动的位置,战区中传来杨文浩的震吼声,心知是找对位置了。 可就在下一瞬,身体不可控制地被吸向那处,周遭散出白光,如以往每一次那般,被禁锢住不再能动。我的双臂抬起在头顶,身体呈平行,用余光看所处环境,立即了悟,原来不是树墙在吸我进入,而是玄女与神石加上他们三个人魂凝成的力量,将我整个人化成砺剑,刺进那巨树的心脉。 我看不到外界,只能凭耳朵去判断,凭知觉去推测,杨文浩的嘶吼声越来越大,伴随着的是地动山摇。只听他震怒无比地嘶喊:“连伏羲都只敢将我封印,你们居然想要毁我心脉将我毁灭,休想!” 最后“休想”两字震喝出声时,就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翻飞而出,五脏六腑都仿佛脱体了一般,原本护着自己的白光层也都消散开,喉咙一痒,一口血箭喷出,似听到简宁一在凄厉地惊喊:“成晓!”然后......看到自己的身体如风中残絮般飘摇而下。等等,为什么是看到?低头间,就见一道身影从黑飓风一般的战区内冲出,正好接住我的身体。 回眼看自己,我明明还悬浮在空中,跌下去的是谁?不对,眼前的我成了虚影,舞动手,根本无法摸到,再看底下已经被抱在盛世尧怀中的那具身体,赫然明白,在刚才一霎,我的魂脱离了身体! 只看到盛世尧快速探测我脉搏、呼吸以及心脏跳动,随后就以掌抵住我身体的后心,开始施展玄术想要救我。而那方战区因为少了他,庄聿本身受了重伤,一人抵挡不住被抓,只听杨文浩狂声而笑:“盛世尧,别徒劳了,在我心脉反噬的霎那,她就魂飞魄散了。这一次,你就是穷尽所有能力,都难再救回她。也该怪她自己,本无意杀她,居然想毁我心脉,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为什么他说我已经魂飞魄散了?我的魂明明还在这里呀,奇怪,按道理盛世尧能感应空间内的魂气,也该能发觉我魂离了身体才是,可看他只发着狠地拼命输送能量到我体内,可没了魂的我完全一动都不动。这是怎么回事?是他失去理智忽略了我吗?还是我真的魂飞魄散了,而现在的形态其实并不是魂?那我是什么? 在我疑惑不解时,那方杨文浩在冷酷地说:“是时候让我主魂归位,将你们全部消灭了。”紧接着就见被他抓控住的庄聿双手张开,仰天而鸣。这边简宁一跌跌撞撞地要跑过去,可是以她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就算跑到,她不过是普通人,又如何能阻止这一切发生? 一切都已成定局,犼魂即将归位,仅以盛世尧一人之力,那是必败!而我在不知此刻的自己究竟是魂还是什么时,完全无法动,张口也无声出来,只能眼睁睁地在这半空之中看着这一幕发生。 就在这时,原本还环抱着我身体的盛世尧,突然拔地而起,飞掠而出,目标正是庄聿。他要去救人?但见他纵身而跃,却不是向杨文浩攻击,而是掌贴庄聿眉心。原本已是坐以待毙的庄聿,突然就好似回过神来,视线凝注在盛世尧脸上,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转而他回头看了眼简宁一,再回眸时嘴唇翻动,在盛世尧轻点了下头后,就见一道光影从他体内脱出,瞬间没进盛世尧身体。那是什么?我惊异莫名地自问,难道是......庄聿的魂魄? ------------此处省略,放在底下,盗版用户免看-------------- 无论手机用户还是电脑用户,只要是磨铁用户,都是能看到后面内容的,你们看到的可能是绿字“作者说:”,也可能是“浅浅烟花渐迷离说:”。所以别担心看不到,VIP群内已有福利给大家了哈。 正文 291.尘埃落定(感谢redcorn1986赠送钻石) 说是不知生死,但如果真如我所料的,刚才最后霎那从庄聿体内脱出的是他魂魄,那么这一刻,他成了无魂之人,能挡得住杨文浩巨怒后的攻击吗? 最后他回眸看简宁一那一眼,嘴唇翻动的三个字是:保护她。 我不知道盛世尧是如何办到的,能让庄聿不惜牺牲自己,让他的魂进驻盛世尧体内,两人合二为一。但是,他的魂中有两份是犼魂,会主掌意识,与盛世尧合体后能行吗? 那方杨文浩也在怒声说:“你以为把我的魂给吸进身体,就能对付我了?那是属于我的魂,与我身体有感应,又怎么可能噬主呢?既然如此,就直接将你们一同收了吧,倒省了我心。” 随后天翻地覆的霸道劲力纷涌向盛世尧,而那处本已赶到的简宁一想要去扶起庄聿,顿被那股劲力给冲撞了出去,不仅如此,包括躺在地上不动的庄聿以及我的身体,都在向周旁翻滚。突见一道黑风扫落,生生隔断了那股劲力,并在地面上三人四周形成了一道黑雾屏障。 我在这处看得清楚,是盛世尧所为,在庄聿的魂与他合体后,他似乎......变强了。原本已经虚化了的蝙蝠翅膀,此时犹如弥天黑翼,越长越大,当真是要与蝙蝠王的巨型翅膀一般大小了。 但战场上风云万变,我却丝毫都感受不到,仿佛就像是游离在外,看着电视中的场景。游离?我突然明白了,不是盛世尧感应不到我的魂气,而是在被巨树心脉反噬的霎那,因为某种原因,我的魂不但脱出了身体,还游离到了磁场空间之外,也就是说此刻我的魂,与他们隔离了时空。 是神石造成的?不像是,神石与我融为一体,如果是神石起作用,就应该是将我身体也一起游离出磁场空间。那我身上还有什么是特殊的?影月已经被毁了,只有紫玉指环,还有......恍然想起刘悦他们三人在指环里的魂,倏然而悟,三魂齐聚的力量,是在最后生死一刻护住我的魂游离出磁场空间。那么,他们三人的魂,是灭了吗? 底下一声怒吼拉回我沉黯到底的思绪,树身上那张杨文浩的脸已经变得扭曲,“为什么你能控制我的魂?我不信!”盛世尧身背后巨型的翅膀缓缓煽动着,他以一种睥睨之姿俯视而下道:“我既然有能力吞灭掉你的一份魂,就能吞灭你另外两份。知道原因吗?因为魔在于意念,能操控一切万物,犼,我得感谢你,若不是你对庄聿两次抽魂未成功,还没那么容易得到你的两份魂呢,而没你这两份魂的力量,要达到至魔境界还需时日。既然你说你是远古四大古神之一,就在我真正化炼成魔的这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吧!” 接下来,就是一场神魔之战,但却是一面倒的,在我眼前的盛世尧就如完全蜕变成了那冰冷而强大又残酷的蝙蝠王,以摧枯拉朽之势,一点点毁灭巨树。先是那无数的树枝长臂,焦枯变成灰烬,再是三面环绕的树墙,以无形而有形的速度在消失,到得最后,那本是高不见顶的巨树,只剩了光秃秃的三四米高的树身,以及那块疑似它心脉的位置。 这时树身上杨文浩的形态已经变淡,快看不出人形了,只听他孱弱地说:“盛世尧,你用得分明是属于我的能力。”盛世尧栖身而下,走至树身前,低眸时嘴角带了残意,他问:“知道为什么我将你五脏六腑都毁了,却还留了你这具树身,以及心脉吗?” 整个过程中,我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场上,所以当那原本垂在树身两侧的长臂树干突然伺动时,就惊声要喊,可是却完全无声出来,只能看着杨文浩一改刚才的孱弱,厉声喊:“去死吧!” 那是致命的一击!我几乎都不敢去看,但就在我绝望之时,本是随意而战的盛世尧动了,那两根树干应声而断,伴随的是杨文浩的惨呼声。我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盛世尧说:“刚才的问答还没完呢,现在有心情来回答我了吗?” “盛世尧,有本事现在将我毁灭,否则我一旦再获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类!” 只见盛世尧慨然摇头,“你没那机会了。还是我来替你解惑吧,之所以留了你的身和心脉,是因为......我要将你这具人魂抽离!让你再回到没有灵魂的木头。” 话声落间,他就一掌拍在了杨文浩的头上,顷刻间,原本还嘶喊的声音变低了,最终没了声。只见他扬手而出,一团气雾飘在了空中,那是......杨文浩的魂魄? 低眼去看树身,果然已经没有杨文浩的人脸了,完全变成了树桩模样。到这时,盛世尧才挥掌向那巨树的心脉,原本存在巨大反噬力量的位置,霎那间树屑飞扬,等到停止时,那处已成了空心的,而光秃的树身瞬间都变成焦黑,然后慢慢灰化,坍塌而下。 若不是我全部亲眼目睹,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幕会这样发生了。于是说,来自远古传说中的,昊天的神树与古神之一犼的身体,在这一刻,灰飞烟灭了?那杨文浩的魂呢?我直觉去看那被丢掷出来的气雾,发现原本的一团,已经消散到只剩稀薄的一片,而且......好像是在靠近我。 难道他的魂能感应到我所在的磁场空间?还是他能看见我?当我正这么想时,却见那一片气雾停留在了离我两米之远外,似乎那处有什么被遮挡了般,他无法再进一步,随后见那片稀薄的气雾慢慢幻化成人形,心中有些微惊,不会是那犼如此都没死,与巨树结合的新生命依然顽固的藏在杨文浩的魂中吧?但当杨文浩的脸成型后,我就不那么想了,因为他看过来的眼神已是不同。 悲伤的、沉痛的、压抑的,以及......愧疚的,他记得之前发生的事,而他也真的能看到我,但我们相隔一个磁场空间,他过不来,甚至,他在渐渐淡去影像,消散在我的空间之外,在最后他变得近乎透明时,嘴唇蠕动,轻吐了三字:对不起。 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说不上来是啥滋味,在前一刻,也拼命想要杀死他,因为他以被犼操控成了邪恶的灵魂,而这一刻,他还复了原来的本质,就像当初在海底的水下一般,他离我咫尺,说着告别的话。如果我此刻不是一缕孤魂飘荡在外的话,我想我会流泪,也会觉得心伤。 还没从悲浓的氛围中缓过神来,忽然一股外力将我抓扯,无力控制自己被带动,低头间发现盛世尧就站在底下,仰头面向我,双手抬起,掌间犹如黑旋风一般,正是他在将我从这磁场空间拉出。 顿然明白他其实知道我还没死,只是魂飘离出了空间之外,那之前他拼力施展玄术运气到我身体里是......没等我思考完,魂急剧下降,然后感官知觉就出来了,仿佛是被车轮碾过一般,周身无处不疼,连吸口气都觉心口揪心。 吸气?我回到自己身体了?但眼皮沉重,却是睁不开来。 强烈的气息靠近,心起波澜,是盛世尧吗?清楚感觉有两道目光凝在我脸上,以前还会想他入魔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到这时我已然明白,无论他是否入魔,他始终都是我的盛世尧。他没有变,也不会变,哪怕魔念主宰思维,他对我依然如故。现在一切都结束了,尽管结局是那么的惨烈,但也尘埃落定了,至少已经改变了命运,没有按那恶魂所设的路子来走。 耳旁听到盛世尧在低语:“总算我苦心安排的暗子都没白费,三魂齐聚加上指环内敛藏的神力,能为你的魂暂时缔造一个独有的磁场空间,这才骗过那犼的眼,以为你已经魂飞魄散了。之所以为你身体施术,是因为魂刚脱体,得保住命脉不灭,否则即便是能把你魂再找回来,也回天乏术。是我大意了,没有想到犼身与神树结为新生命后,它的心脏比之任何都要强大,差一点就害你被它反噬得灰飞烟灭。小小,杨文浩的魂与你见最后一面了吧,不抽离出他的魂来找你,我可能还要费一番功夫。” 心念波动,他还能听到我的心声?所以之前的疑惑,都为我一一解开了,原来他将杨文浩的魂抛掷到空间里,为的是让他的魂来辨识我的方位。这是魂与魂之间,魂气的感应所致吗? 一声轻笑打断我,“傻瓜,我与你心灵互通,早已无需依靠影月了。你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只要你在我周遭,(此处省略) ------------本章剩余内容在下方,盗版用户看不到----------- 谢谢大家对小小城的支持! 正文 292.我娶你可好? 我以为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却原来还没到最后。 当有液体滴在我脸上时,心已变得寒凉,绝望充斥满脑,无数个声音在嘶喊着他的名字,盛世尧,你,怎么了?微凉的指尖抹上我的脸,他轻声说:“小小,别哭。你很快就能醒来了,现在睁不开眼是因为魂脱离身体再归位后短暂的修复期。” 原来,尽管我睁不开眼,眼泪已经在止不住的流。 我在心间问:你怎么了?告诉我。不是他真正成魔,能力强大到在弹指之间将巨树都毁灭了吗? “其实我并不算真正成魔。”盛世尧开口一句话就论定了一件事实,他说:“魔,是一种意念,我之所以能吞灭犼的魂,不是因为我强大,而是我欲强大的意念超过一切。在我的身体里,一直有两股力量在厮杀,这两股力量叫正与邪。如邪胜过了正,甚至吞灭正的话,那我才算完全入魔,然后心之贪婪、嗔怒、痴妄,障碍己心,令神魂堵塞,此乃真正将我神魂封印,至此堕入魔界。这样的我,不会是你想见的,会变得......狠辣、果断,也无牵无挂,这才是魔道。” 我想我是有些明白他意思了,他在说假如他真正成魔,那么就不会再是我的那个盛世尧,他会忘记我,甚至对我也狠心绝情,所以他不愿成魔。 耳旁清幽的声音仍在继续说着关于魔的世界:“一旦成魔,就是无虚实真假,无情义忠孝,无喜怒哀乐,无情界,乃至无人性界,无善意,毁灭天道,无智亦无得,存魔念,故无恐怖,接近魔祖梦想,成就涅磐,三生为魔。至此,我与你两世情缘终灭。” 紊乱的气息凑近到了我耳旁,然后是他身体半压着我,一条手臂横绕在我腰间,如每一次入眠的睡姿一般,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就抵在耳畔:“小小,如果我变成这样,你会失望吧。所以我不变,让正念压住邪念,只借用犼魂的力量让正邪平衡,充其量我只能算是个半魔。” 所以,你与犼最后的抗争中,是倾尽了全力吗? “呵,小小,你好敏锐,也是这般聪慧,我也放心了。以后我不在你身边,无需我太过担心了。” 他的一句“不在你身边”彻底将我击溃,心中嘶吼着:盛世尧,不许你说这样的话!可能是那股激动的力量冲破了什么,我的眼睛倏然睁开,急转头而看,只那一瞬,我的心如撕裂般的洞开。嘴里吐出的是破碎了的声音:“盛......世尧,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咫尺之处的盛世尧,居然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他变得苍老如老翁,眼睛微眯着似要睁不开了,而他嘴角不断有黑血在溢出。在听到我说话声音时,眼睛睁开了些,然后似想牵起嘴角,但只是这样微小的动作,却像无力再做,最终他气弱地叹息:“小小,还是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了。本来想,你还要一会才能睁眼,那么把该跟你说的都说了,等你醒来就可不用见到这样的我了。” “什么叫见不到这样的你?”我惊骇而问,他在说什么?就算他......那个字我不敢去想,就算那样,他也还在我身旁,为什么说我会看不到?一个恐怖的念头划入脑中,我不敢置信地问:“你会......灰飞烟灭?”盛世尧沉默,星眸黯淡无光,我嗅到了绝望的气息。 一幕幕影像划过脑海,是从刘悦到六子,到周通,以及到影月最后的画面,然后那时我就惊惶地去回看被困住的盛世尧。可怕的先知预言,竟在那时就有了预感,哪怕我不敢去深想后面,也不代表就不会发生。听到自己空茫的声音在问:“所以,盛世尧,你要失约了吗?忘记你的誓言了吗?你说要守我百岁无忧的,我现在不过二十多岁,离百岁还有那么多年呢,你怎么能先走?” 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灰飞烟灭,从此世间再无他! “小小,对不起......” 不,我不要他说对不起!刚才杨文浩的魂对我说对不起,就烟消云散了,他盛世尧不能说这三字,他也没有对不起我。用尽全身的力量想要撑起身体,可完全徒劳,只能抬手环住他侧躺的肩膀,一字一句说:“盛世尧,你不能丢下我,我早说过,你生我就生,你死我亦死。所以,你绝不能死,你知道吗?一定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的,对不对?告诉我,一定有的。” 淋漓的泪,崩溃了的情绪,让我变得歇斯底里,到最后我都是用尖声吼出来的。 可我再激动再疯狂都没用,微眯的眼在渐渐阖上,只看得到他嘴唇在蠕动,我将耳朵凑近了去听,依稀可辨:“三生石上刻今朝,孟婆摊前求知晓。有情天亦老,少年沧桑正好。最是相思难负,一曲共谱琴萧。鼓弦别梦泪迷离,冷风残月天晓。孤舟钓江客,共唱渔家晚。” 好熟悉的诗句,但我混乱的思维根本记不起来何时听过,直到他说出最后一句:“小小,待汝长发及腰,我娶你可好?”赫然想起在那姡族的山谷最美丽的夜晚,他对我吟的一首首关于“待我长发及腰”的诗句,我急急应答:“不用等长发及腰,盛世尧,你现在就娶我吧。” 可是静默轮回,他的唇不再动,眼睛沉闭上。 我怔怔凝着他的脸,泪已干涸不会再流,一切痴念都终止在这里,只剩了悲凉和平静。将他往自己怀中抱紧一些,让他的脸埋在我脖颈处,就如当初第一次被他当作抱枕时一般。 盛世尧,你知道吗?在你许我誓言的那个夜晚,我只许一个愿望,就是惟愿与你岁岁长相守,生生且不离。当时在你怀中,还做了个很美的春梦,我长发已及腰,红妆铺陈十里桥,羡煞邻里村媪;你如神邸一般走来,将我婚娶,落下门帘,吹一首凤求凰;鸳鸯被暖度春宵,相守白头到老。 这所有一切的前提,都是不能没有你啊,我想与你长相守,我想与你相守到白头。早前就认定了,百岁无忧的前提是不能没有你,现在你这样静躺无声,要我怎么无忧?怎么活百岁?是在失去你的无边痛苦里,永远沉沦吗? 眼前恍然而过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都说一眼万年,我在见他的第一眼时,就注定了走一趟轮回。可如果我能预知到后事,那么宁愿就将那一眼停留在那,不要有任何的妄念,甚至不要去到那座城市。那样,他可能就不会......心中有个声音在反驳:你也说是注定了,你们注定了数千年的轮回姻缘,无法更改的。不在那刻相见,也会在今后的任何一刻重逢,是天命。 天命!我眼睛倏然而亮,而这时突觉环抱着的身体有异样,心中大喜,难道刚才他只是缓了口气?他那么强,以前每一次无论他受伤再重,都能自我恢复过来的。可等我翻开他仔细去看时,却发现他双眼依旧沉闭着,但是脸上的皱纹在慢慢淡去,已经变白的头发也在转黑,怎么回事?他为何在短时间内苍老了,又再恢复容颜?这就是他曾提过的蜕化吗? 可是他的蜕化时间不是应该要一个月,怎么会突然缩短到只在十几分钟内?去探他鼻息,完全没有;心率,无跳动;脉搏,依然没有。但我知道他不是普通人,不能以常人的生命特征来判断,假如现在他的改变真的是蜕化过程的话,那么就意味着他其实还没死。可之前他等于默认了自己身体会灰飞烟灭这件事,他不可能会推算错,所以,此刻他的蜕化恢复,很可能是他生命残留的最后瞬间。 我不能再等了,刚才骤然想到“天命”两字,让我记起最后那命运恶魂的话。原来,反反覆覆,即便是恶魂已灭,它早已铺下的局还在持续,因为它将那个局只设在盛世尧一人身上,所以逃不了,该应的天劫还是要应。他成魔,劫在,他不成魔,劫仍在,这是一个不死不休的轮回。 都说是天命了吧,前一刻还浑身无力,四肢都不能动弹,这一刻,身体里就积聚了一股能量。我撑坐而起,忽略周身的疼,到这时,这些疼于我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 只轻轻一拽,就将脖颈上戴着的紫玉指环给拉了下来,只是留了一圈血痕在脖处。轻握了数秒,在感应不到任何声音时,我叹气,也罢,希望这枚已经没有神力的指环,还沾染着残余的那三缕魂气,然后与他们的尧哥同在。指环戴入他指间,果然之前他没说错,尺寸刚刚好。 “成晓,你要做什么?”耳旁忽然传来幽声询问。 我怔了下,侧眸而看,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简宁一正抱着庄聿,神色呆怔地看着我,飘了眼庄聿的脸,没等我开口说什么,她就先低语了:“一切都结束了。” 哀漠的眼中,连绝望都没有,只剩一滩死水般平静。 我们何其相似,同抱着心爱的男子枯坐在地,而他们都没了气息;我们又不相似,简宁一的结局我不知道,但自己的结局却清透明白。 没有回答简宁一的问题,她也不需要我回答,当说完那句之后,她就重重栽倒而下,正是跌在庄聿的心口。她的双手始终都没有松,紧紧的,环住。 我回转眸光,见盛世尧的容颜还在变化,已经恢复成原来模样了,但依然在褪去沧桑,消去眉宇间的皱褶。顿悟过来,他这是要返回童颜,这样才算是虚拟的一场轮回。我闭上眼,不再去看,也不再去听,将自己放空,随着那股能量运转,渐渐的身体变轻了,漂浮而起,周身暖融包裹,疼意不再。 睁开眼,看到底下的自己与简宁一那般,倒在盛世尧的身前。我的魂,再一次游离出来了,而这次不再受禁锢,完全可以自行操控。贪婪地凝着那张脸,只想再多看一眼,因为即便是早已将他铭刻于心,可在随着等下的魂入化劫,那些铭刻都将会消失,包括我自己。 我的天命从未改变,最终结局都是——魂飞魄散。前一世是玄女时就是,文案都记载了,是应龙不信天命,定要逆天而行,将我暗藏在数千年后轮回;但轮回这一世,我依然没逃脱这命运,不是我不能逆天,而是两世我都过不了这情关。实在是,爱他,至深,至死不渝。 盛世尧,不要再有下一世了,太苦,我不要你再等两千年。 如果说,我在人世间还能有最后一个愿望,那么就用我的心建一座城,独许你一世安生。只这一世,做个平凡的人吧。 -----------剩余内容在下方,盗版用户无法看到---------- 通知下:明天圣诞平安夜,下午3点会有抢楼赠书签小礼品活动,磨铁用户V1以上的,都可以来参加。 正文 293.曼珠沙华 有一个传说,相传人死后先到鬼门关,过了鬼门关后就是一条黄泉路。路上盛开着大片大片的花,花的名字叫彼岸花。远远看去,就像是血铺成的地毯,。黄泉路因其花红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 由于花和叶盛开在不同的两个季节,因而花开时看不到叶,有叶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过了那条盛开着彼岸花的黄泉路,就到忘川河,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波涛翻滚...... 但这只是传说,是世人对人死后的一种憧憬,真正的情形是,我曾经历过那条黄泉路,周遭没有花红似火的彼岸花,只有黑茫茫的浊气,倒是孤魂野鬼与冥火可见到。如今,我就走在这样一条路上,不明白是哪出了问题,我在堕入无间地狱后,恢复意识人就在这里了,或者说,我的魂在这里。 按理我会是魂飞魄散,连走这黄泉路的机会都没有才是。所以我只担心一件事,就是那最后我的牺牲,都白费了。生命最重要的价值是爱,表现爱最伟大的方式是牺牲,正因为有人愿意为他人牺牲性命。爱,才能流传下去。在那最后一刻,我并不要伟大,只是坚定地认为,盛世尧不能死。 其实也想过,独留他活着,醒来看到我的尸身时,他会怎样?像两千年前那般将应宁当成是玄女转世般,悲恸欲绝吗?但后来看他蜕化,容颜从变老再返还,甚至要变回童颜,就有些明白,他如果真的能醒,应该会像之前的百年期限一样,忘记前事的。即使看到身遭犹如废墟,还躺着我的尸身,那至少他不会再觉得痛。至于如何出那个地方,也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因为当巨树坍塌毁灭时,我就已经发觉周遭的环境变了,本来在旁的冥海也已不见,就连那些游走的血尸与怨灵都消失了。 道理很简单,那个属于黄泉冥海的空间,只不过是因为恶魂的牵引,加上犼魂与巨树结合体的蜕变,导致人类能够进到那处。当它们被消灭后,原有的气场就消失了。 所以,凭盛世尧的本事,要找到出去那个地方的方法,一定是可以的。 可是这些的前提都必须是他的天劫被我的魂化去,平安无事的活过来。现在想这些已经无济于事,我都站在这黄泉路上了,曾以为的悲恸、沉殇,似都已远去,就是这么想着那些事,也不再觉得难过。往前看了看,暗想,一路往前就应该是冥海了,那个地方还记得,不如回去看看,到底最终的结果是怎样。走了一段路,果真是来到那冥海地界,场景依旧,只是少了什么,我环看四周,立即领悟过来,是少了那块刻下字迹的巨石,原本放有巨石的那处,此刻是光秃秃的。 遍寻不着,也就作罢,继续向前。本来后面应该就是锁魂链的地方了,但却见那处多了一座桥,只是冥海不是漫无边际吗?这桥得有多长才能通向彼岸?冥冥中似有牵引,我走上了桥,一步一步向中间走,很奇怪,完全心无杂念,哪怕周旁怨魂幽灵沉浮,我都能视而不见。 看来自己的心境已经达到一定进阶了。本以为会是很长一段路,但不过走了近约半小时,就隐隐看到桥的尽头了,心道,原来冥海也不是那么宽广的。 走上岸时,我立即就看到那块消失了的巨石了,连忙走过去,确实是这块,它是连同巨石底下的平台石块都被搬了过来,然后两行字迹清晰可见。 一年,两年,三年;十年,百年,千年。即使用永恒的时间来等待,我也希望能和你再见一面。 前世无缘,今生来续,我不要永恒等待,只望能和你生生世世永相随,长相守。 看着这两行字,平静的心起了波澜,以为那处早已成死灰,却原来还是会觉得痛的。记得当时庄聿讽刺我把这巨石当成许愿石了,可终究是没能如愿啊。也是自己错了念,统共我与盛世尧就两世,何来生生世世呢?前世早已缘尽,今生续缘不过是强求,最终“永相随,长相守”不过成了我的痴念。 一声叹息,还发誓他生我就生,他死我也死,可临到那时,还是自己打破这誓言。又是一声叹息,却不是来自我,茫然四顾,是谁在叹息?难道是......“盛世尧,是你吗?”扬声而问,声音出来了才一愣,自己只是孤魂,居然也能说话了。 最后我附魂入他身体,会不会他的魂于我的融和在一起,然后跟着我也到这里来了?我又问了一遍,依然没有人回答,倒是又一声叹息传来,这次听得很清楚,来自那巨石背后。 我一个闪身绕过去,就见巨石背后坐了个人,还是个老人,梳着发髻在脑后,脸上满是皱纹。有些像外婆,但却不是,她比外婆严肃许多,眼神冷漠。 我问她:你是谁?她不答我,继续埋坐在那。低眸间,顿然知道了她的身份,居然是,孟婆。 因为就在她的脚边,有一锅汤,旁边放了一个大碗。 我再问:这是孟婆汤吗?这次她抬起了眼,悠远地看着我,轻点了头,然后问:你要喝吗?我直觉摇头,并向后退了一步,哪怕堕入地狱无边轮回,我也是不愿喝这汤水,忘记前事的。 孟婆笑了笑,并没有勉强,只是指了身旁的位置让我坐,说给我讲个故事。我看她神态不像有诈,于是就信了坐在巨石旁,然后听到孟婆苍老中含着满是沧桑的声音缓缓讲述。 故事里的主人公叫曼珠,她本与沙华是三生石上的精魂,千年相伴,看尽人间尘缘,悲欢离合,生死轮回。?但佛要他们入红尘,说一生只得一面之缘,于是曼珠就在佛前许愿:前世一千次回眸,换今生一次擦肩而过;一千次擦肩而过换一次相遇;一千次相遇再换一次相识;一千次相识换一次相知;一千次相知,换一次相爱。 之后曼珠就落在忘川彼岸,生在三途河畔,成了一朵未开的花。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身边走过,走上那桥,喝下孟婆碗中的汤,又匆匆走下桥去。曼珠问孟婆,她什么时候会开花。孟婆说,到了开花之时便会开了。?于是她盼望着花开,盼望着和他一生一次的相见时能是最美丽的。?春分前后三天叫做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做秋彼岸。?当秋彼岸初来的时候,曼珠绽放出白色的花朵,如霜、似雪,扑满了整个三途河岸。但,沙华没有来。 一年又一年,曼珠在每个秋彼岸的时候准时绽开,沙华始终不见。?直到有一日她还没来得及绽放的时候,他匆匆的来了,又匆匆地走了,曼珠拼命叫他,沙华!沙华!?他似全然失去听觉,就这样匆匆走过,连他青衫的角也触碰不到。?在泪再也无法流出的时候,曼珠开始沉默。?每年秋彼岸的时候,依旧静默的开放,送过一个一个亡魂。?一千年里,看着他沙华在身边匆匆的过,没有停留,也没有看她一眼。??又一千年在一开一落中开始,又走向结束,他变幻着身姿走上奈何桥,端起孟婆的汤,这次却回眸看了一眼曼珠。 之后是一个又一个千年,千次的回眸、擦肩、相逢、相识、相知,佛语都一一成了现实。曼珠只是平静的开,平静的落,?平静的等待千年之后的爱。?爱来的也很平静,却很震撼,沙华蹲下身来,亲吻她的脸,轻轻的说:曼珠,我不会再忘记你,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我听得正入迷,孟婆却停了下来,划转目光看向她,见她仍没说下去的意思,忍不住问:“后来呢?”孟婆却道:“没有后来,后面的故事不说也罢。你知道我给你这故事的原因吗?” 我摇头,哪里知道原因啊,还以为她就是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话而已。故事中曼珠与沙华的爱情,和令人心碎,有些像我和盛世尧。等等,故事开头孟婆说那曼珠变成了一朵没开的花,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身边走,上桥喝孟婆汤,又再走下桥去。我举目将那冥海中央的桥看了看,其中说的桥应该就是这座奈何桥,可是我明明是从那边走过来的,而孟婆也是在桥这边,是不是孟婆说反了呢? 却见孟婆摇头道:“我没有说反,知道曼珠是什么花吗?她就是彼岸花,原本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以及三生石,都在对岸的,却因一场黄泉冥海的动乱,使得铺陈河畔的鲜红彼岸花以及奈何桥、三生石,甚至忘川都销毁了。” 我蹙起眉,不由自主问:“是一场什么(此处省略在底下) -----------此处省略多字,放在底下,盗版用户者免看----------- 正文 294.曼珠沙华 我的身体震了震,有些吃惊地问:“那两道天劫不应该是那命运恶魂操纵种下的吗?” 哪知孟婆却摇头道:“非也,天劫与普通的劫难不同,是为犯大错者所需度的厄。命运能操纵的是尘世中的人与万物,而非神界,并且它只能布划安排,没有能力掌控生死的。” 我想开口反驳,但转念回想,在应龙成了一缕孤魂漂游到那蝙蝠洞前,后栖息于蝙蝠身内,命运只是藏在暗处窥探监视,确实没有对应龙有实际意义上的伤害。真正的天劫应在了盛世尧身上,这时他已转世为人,之后的各种所谓命运摆弄,也都是人为在进行。是我们在按照命运布下的棋局,一步一步地走,才最终走到现如今的下场。 也就是说,这所有人里面,其实只有盛世尧是注定要受天劫而死,其余的人生死都是人自己的意念所致,而命运恶魂在其中担当的是穿针引线的角色。它引导每一个人向那个终点漫进,不让任何人脱离这个范围,就如最后我将魂进入盛世尧体内,何尝不是它最后临死前主导的一场戏。 觉得有些乱,感觉像是命运在操控,又觉得其实人本身行为所致。如若其中有任何一个人逆天而行,可能结局就会不一样,但所有人的结局或许能改变,唯独盛世尧改变不了。因为他在应龙时代,将这个冥海搅得天翻地覆,使得鬼门关、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彼岸花以及眼前的孟婆都不知到哪去了。那么,孟婆真正的意思是说,盛世尧并没有逃过最后那一劫,而我所作的都成了白费吗? 我不知如何组织语言去问孟婆这个问题,慌乱间发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孟婆问我怕什么,我张了张口没有说出话来,好长一会,我从齿缝中咬出字句:“他什么时候会来?” 一直面无神色的孟婆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缓缓道:“彼岸花开时。” 我茫然四顾了一圈,疑问:“哪里有彼岸花?”四周一片凄茫,别说彼岸花了,连棵草都没有。 “原本该是黄泉路铺就,忘川河成,奈何桥搭,三生石铸,彼岸花开的,现在应龙历劫后,黄泉路、忘川与奈何桥都已出来了,至于三生石姑且就先用这块巨石代替吧,所以只剩彼岸花开了。前几样都算是死物,唯独彼岸花是具有生息的,却在那场动乱中灭,所以只能由你来了。” 啊?我做彼岸花?有没有搞错啊。但看孟婆脸色又恢复了冷漠状,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等她说出方法时才松了口气。原来那彼岸花是一种妖异的血色花朵,说是花香有魔力,可以唤起人对生前的回忆。孟婆并非是要我做彼岸花,而是用我的血去点缀这一地的枯茫,让死掉的曼珠获新生。 可是我又有疑问了,我明明已经死了,又何来血呢?现在不过是一缕孤魂啊。孟婆说那只是虚像的说法,其实是用我的魂气来洗涤浊气,让曼珠重生。我表示无语,这老人家话说一半,也不说清楚的,早这么解释不就通透了。 并没犹豫,问她要如何做,她反而问我是否真的考虑清楚了,因为我现在只剩了一缕孤魂,若魂气无法支撑到彼岸花开时,就会魂飞魄散,至此永不超生,再无可能转世投胎了。 我轻笑了下,本就准备魂飞魄散的,还能走这黄泉路过奈何桥,甚至跟孟婆说上这么些话,已经觉得是偷来的,又还有何怕?于是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每日靠在巨石旁,像故事中的曼珠一样,守望着花开,等着再见他一面。 日复一日,我越来越虚弱,最初来时看到自己还有清晰的身形,如今已成了半透明,但黄泉路上只是出现了彼岸花的骨朵,却始终都没绽放。孟婆每天问我一句话:要不要喝下那碗汤?一开始我会坚定地摇头,到后来都用沉默以对。 孟婆也不问缘由,依旧每日一问。唯独我心中清楚明白一件事:如果一杯忘情水可换一生不伤悲,我还是会舍不得,舍不得忘了有关于你的所有。盛世尧,你要何时才来? 那块被我终日靠着的巨石,渐渐的颜色变成了红色,连那刻在上面的字迹也变得鲜红,甚至熠熠闪光起来。于是孟婆又劝:喝下她的汤,不如刻下来世再见的誓约吧。 我又一次坚定地摇头,巨石第一行字是应龙所刻,那是前世;第二行字是我刻,这是今生。我不要来世,若缘不能在今生,那么就到这里终止吧。 孟婆长叹着走开,远远听到她在嘴里呢喃:彼岸花开开彼岸,忘川河畔亦忘川。奈何桥头空奈何,三生石上写三生。是错,都是错啊,真的要这么执着吗? 终于这日,一条红似火的花海路出现了,我守望了不知多久的彼岸花开了,想要站起来眺望远处可有熟悉的身影。可是我根本已经站不起来,因为身体成了透明,如一缕薄烟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消散。于是我催促孟婆,让她替我看看,是否盛世尧在从桥的那一头过来。 原来是过鬼门关,走黄泉路,彼岸花开四野,然后到奈何桥边先喝孟婆汤,再走过桥。但现在是反过来,彼岸花开在这一岸,要先走奈何桥,才喝孟婆汤。孟婆说次序虽乱,但也有好,可让往生的人多留恋一番。 在我几番催促后,孟婆都没动,低头看着仰躺在巨石边的我,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怜悯。在我越来越心慌时,她说:“他不会来的。”我问:“为什么?不是你说彼岸花开时吗?” “应龙搅翻黄泉冥海,毁掉这里的一切,因由都是你。所以他有两道天劫,你也逃不掉,前世因,种后世果,因果循环。等于是,他为你应劫,而你所做的一切在为他洗清罪孽。到这时,彼岸花开,才算终结,这里一切恢复了原貌,你们的罪孽也都可抹去了。但,你已撑不下去了。” “所以,”我听到自己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在说:“之前你是在骗我?”骗我以为盛世尧会来,一天天守望花开;骗我还能再见他一面,不能同生,至少能同死。却原来,他早就先我而去,而我不过是做了一场繁华的梦,如今,梦碎,了无痕。 孟婆又叹息了:“我每日都问你可要喝下忘情水,其实是想让你遁入伦常,转下一世。所有罪恶都由来世再来化解,可你始终都不听。” 我瞬间怒了,嘶吼出声:“下一世没有他啊,没有他盛世尧的下一世,我要来何用?而且即使有下一世,是要他再受所有苦厄吗?你们这些所谓的神鬼,根本就没有心,什么天劫,什么罪孽,全由你们一手在操控着。他为了我能转世为人,生生与蝙蝠为伴,苦等数千年,但凡你们有一点怜悯之心,都不会让他魂飞魄散!” 孟婆张嘴欲辩解,可是我无心再听她说废话,撑起身勉强走到那冥海旁,不对,应该说是忘川河了,它是冥海的一条支流。都说不肯喝孟婆汤,就得跳这忘川河吧,反正这魂已经是要散不散的,就彻底湮灭了吧。也算与他同走一场生死,最终一起魂飞魄散,如此结局,甚好。 可就在我欲纵身而跳时,孟婆却从后拉住我,说我这一跳下去就再无转圜余地。我不由失笑,到现在还有转圜余地吗?看她一脸焦急状,想了想就问道:“能告诉我最后曼珠与沙华的结局吗?” 之前她说的那个故事,有预感结局不是那般美好,因为他们很像我和盛世尧。果然孟婆在怔了怔后,娓娓道来了那遗漏的一段。 沙华蹲下身来,亲吻着曼珠的脸,轻轻地说:?曼珠,我不会再忘记你,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曼珠恍然望着他,难道他不记得佛说,他们只有一生一次的相见么??他笑看着她,波澜不惊的采下一株花藏在袖中走上桥去。?佛说他们违背了天意,从此永生永世不得相见。他却在笑,笑得很舒心。?于是他化作曼珠茎上的叶,叶落方可花开,花开叶已落尽。 沙华说,不要一生一次的相见,也不要陌路相忘。从此他们可以永生永世的相守,不再分离不再忘记!?于是,佛经说: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曼珠沙华,?开到荼蘼花事了,永世相守孟婆桥。 原来如此,我回头看了眼那遍地的红,真的就是我和盛世尧的写照。叶落方可花开,花开叶已落尽,仍然永世不得相见,是这样吗?呵,强大的佛,你们真的很可悲,没有人心,所以不知人间酸甜苦辣,更没人之情感,一手遮天又如何,我成晓非要逆天,让花和叶全都消散,至此在虚无的空间,与盛世尧岁岁长相守,生生且不离。 我挣脱了孟婆的手,毫不犹豫地一头跳下了忘川。 -----------------以下是针对磨铁用户福利,盗版者没有------------------ 通知:今天下午18:00点更新章节会提前到下午15:00点作为我们抢楼活动开展,这次也设立了10个奖项。注明:参与者必须是磨铁用户V1等级以上,回复内容不可用数字代替,用文中的人名或者一句话留言。 以下是我们这次设置的楼层以及各个楼层的礼物: 1楼(也是沙发):送发青花瓷实体书签+小小城书签+圣诞祝福卡片 66楼:送小小城书签+十字架金属书签+圣诞祝福卡片 166楼:送小小城书签+小黄鸭香皂+圣诞祝福卡片 266楼:送小小城书签+蝴蝶金属书签+圣诞祝福卡片 295楼:送小小城书签+发簪实体书签+圣诞祝福卡片 366楼:送小小城书签+雪人金属书签+圣诞祝福卡片 466楼:送小小城书签+莺尾花香皂+圣诞祝福卡片 566楼:送小小城书签+五角星金属书签+圣诞祝福卡片 623楼:送小小城书签+发簪实体书签+圣诞祝福卡片 666楼:将送出幸福手链+小小城书签+圣诞祝福卡片 正文 295.小石头的愿望 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 佛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佛还曰:身是菩提树,心是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我读着这些佛语慨然失笑,这真是任佛祖嘴唇翻飞,动上一动,出来的每句话都不一样。听着高深莫测,实则就是一番废话而已。点击右上角的叉叉,把网页给关闭了,实在是穷极无聊上网逛论坛,点到这么一个满是佛语的页面,然后就被绕晕了。 “阿晓,都几点了,你还不去学校?”身后传来梅姨的怪责声,我立即应:“好了好了,马上去,今天不是说要四点才放学嘛,现在才三点半啊。” 梅姨已经走了过来,没好气地说:“你这拖拖拉拉的性子怎么一点都没变,还有半个小时了,提前点过去总比晚到好。有几次都提前放学了,害得小石头在幼儿园门口等。” 我边拉开椅子起身,边嘴里嘀咕:“这里到学校走路只要五分钟,就是在校门口等一会也没事吧。” “阿晓——”梅姨疑似在磨牙了,我立即加快脚步夺门而出,听到身后还在喊:“接了孩子直接回家,不用回来店里了,别在外面逗留啊,萍姨在家里等的。”我的额头冒出虚汗,梅姨当真是步入更年期了,什么都爱操心。 拐过一个路口,就见极醒目的幼儿园大门了,时间不过才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比放学时间早到了十五分钟。但门口确实已经驻留了很多家长在等孩子放学,我在人群中视线溜了一圈,找到熟悉的身影,向那边走过去。还没到跟前,对方就先看到我了,扬开了声音:“阿晓,今天怎么是你来接小石头呢?”我顿时不乐意了,“什么话啊,林妙妙,基本上一个礼拜有三天是我接的好吧。” 林妙妙的表情是一脸吐槽:“有吗?上个礼拜你就来了一天,其余时间都是梅姨过来的。这个礼拜你也就今天过来,前面三天哪见你人影了,明天倒又是周末了。” 要不要计算这么清楚的?我那不是上礼拜要主持一个画展嘛,每天忙到昏天黑地的,回到家都天黑了,这礼拜画展是结束了,但后续收尾事宜还得做。直到今天才有空窝在梅姨店里偷懒上网来着。 话不多说,闲聊几句十几分钟就过去了,铃声一响,就有孩童在老师带领下陆续走出来,妙妙故意极嫌弃地对我道:“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家妞妞要出来了。你也去找你家小石头吧。”说完她就跟一群家长涌向了门前,左顾右盼着。 我却是仍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原因无它,因为我家那小石头肯定是最后一个出来的。果不出我所料,等妙妙接到她闺女妞妞后抱了过来,小石头才慢腾腾地从里面走出来,身后已经没有别的小朋友了。而他那张小脸,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一副老成模样,要多酷就有多酷。 我表示已经免疫,但有人没免疫,林妙妙母女是也。本还在妙妙怀中的妞妞,一看到小石头就翻扭着要下来,一把抱住就甜甜喊:“石头哥哥。”但显然她被嫌弃了,小石头有些粗鲁地拉开了她肥嘟嘟的小手,然后仰头看了看我,惯常语调唤:“晓姨。” 我伸手捏了捏他脸颊,算作打招呼。旁边传来妙妙惊异的声音:“他肯给你摸脸?”我朝她眨了眨眼,这很奇怪的吗?却听她说:“之前看梅姨来接,他连头都不愿意给人摸。” 有这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从小到大,我都常拍他脑袋,摸摸小脸蛋啊,也没见他有过反弹嘛。这不,我轻拍了下他脑袋,只是见他微蹙了眉,表情很平静。 妙妙啧啧称奇,我心中被傲娇情绪填满,虽说常因为工作原因与这小家伙处的时间没梅姨和外婆她们多,但自个人缘就是这么好的,小石头还是与我亲。这一兴奋,我就附身在他小脸蛋上用力吧唧了一口,留了个口水印子,然后那张绷紧的小脸不淡定了,僵在那抬起手背擦也不是,不擦也是,一脸的尴尬,甚至小脸还微红。 看得我不由大笑起来,妙妙在旁打抱不平,说有我这么欺负孩子的嘛。后来她问我要不要送一程,她有开车来,我朝她那辆小车子瞄了瞄,摇头笑拒了。 从幼儿园到家走路大约十五分钟,我决定是,与小石头一路跑回家。这是每次我接他放学后的一项娱乐,他乐此不疲,我也可松动松动筋骨。当走到无车辆可行驶的路段,我们就开始追逐跑了,我在前面放慢了跑,小石头在后面追,他吭哧吭哧的很卖力。等快到公寓楼下时,我就停了下来,有意让他给抓住,这时他才会难能可贵得露出胜利的笑容。 外婆和梅姨老说小石头性情不像五岁的孩童,我却觉得很像,也只有这个年龄的孩子才会对追逐感兴趣,也才会到追到时觉得开心吧。门一开,外婆就迎了出来,一看我们俩红扑扑的脸,她就了然道:“又跑回来的?明明校门口就有公车,不行还能打个车,你梅姨也一直让你去学开车,就是不听。”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道:“外婆啊,要多运动知道吗?你也是,整天窝家里,对身体不好的。” 结果外婆直接给了我个背影,还是拉着小石头走的,到得厨房门口才说:“想吃点心,就来端。”我立即闭嘴,快速跑过去,别的不说,外婆做得白汤鸡蛋一直是我的最爱,然后小石头在我的熏陶下,也喜欢上了。很快,我们俩各端了一碗出厨房门,凑在桌前呼哧呼哧地吃起来。 两个鸡蛋下肚,意犹未尽,不由盯向小石头碗中的。他人小吃得也慢,到这时第二个才咬了一口。察觉我的目光,抬起头看过来,“你还要?”我诚恳地点头,他蹙着眉看了眼自己碗里,“可是我已经咬过一口了。”听他这话就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夹过他碗中那颗鸡蛋,然后边吃边说:“没事,你的口水我还能嫌嘛。” 他倒是没反对意见,但洗好锅子从厨房出来的外婆却不乐意了,“阿晓,你又贪吃小石头的!等一会就到饭点了,点心就是给你们垫垫饥的。”小石头回过头去问:“阿婆,晚上吃什么呢?”外婆立即换了慈爱的笑脸说:“刚你姨婆打电话回来了,说等下来接咱们。” 届时我正咬下最后一口鸡蛋,听到外婆此话很是纠结,“要去外头吃?为嘛梅姨刚没有和我说?”这样我哪里还吃得下,尤其是梅姨每次喊去外头吃,都是去那家我最爱的西餐厅。 这时小石头开口了:“晓姨,今天是我生日。” 然后这一晚上,我被外婆和梅姨给念的晕头转向,说连小石头的生日都不记得了,上个礼拜就提醒过我,居然还能忘了。我只能全程保持缄默,因为实在理亏。确实记得上礼拜梅姨有提醒过我,可是连着几天一忙,把这事给完全忘记了,到了那家最爱的西餐厅,都没好意思点最贵的牛排。 等听完小石头许的生日愿望,我就更加惭愧了,他只提了个要求,说想晚上跟我一起睡。我自当无条件满足他要求了,所以等梳洗完毕,我就和他一同躺在了床上,被子遮到他脖下,就露了个小脸在外,眼睛扑闪扑闪地在看我。 他确实是个早熟的孩子,早熟到有些让我心疼。在三岁之后,他就自动提出一个人独睡,三岁之前偶尔与我睡,偶尔与梅姨睡。之所以用偶尔,是因为前几年我刚接触画展这行业时,什么都是陌生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摸索。梅姨虽然开的是画廊,会写生作画,也认识一些知名画家,她把我介绍到博览中心负责画展策划工作,一切都还得从头开始做起。 所以我常常加班到深夜,自然也就不能照顾小石头了。 常常想,小石头的早熟,可能与生长的环境有关,也可能与他身世有关吧。他是外婆抱回来的遗弃婴儿,当时才只有三个月呢,很瘦小,眼睛不像平常的孩子一样灵动,灰灰暗暗的。幸而来到我们成家后,受成家祖上庇佑吧,倒也无灾无病,身体健康长到如此大了。一晃眼就五年了,还真是快。 “晓姨,晓姨?”小石头的声音拉回了我偏远的思绪,垂眸看向他的小脸,忍不住又上去捏了一把,才道:“今天是你生日,吃饭时你那也不算许愿,现在跟晓姨说说,你有什么愿望呢?晓姨一定帮你实现。”却见他摇了摇头,“我没有愿望。” “怎么会没有愿望呢?有没有想要的玩具?尽管跟晓姨说,明天就给你买回来。”男孩一般都喜欢动漫类的玩具吧,我在心中臆测着。 ----------------以下文字,只提供磨铁用户收看,盗版者免看------------- 正文 296.嗜睡症(感谢@秋水默默赠送钻石) 我想真的是我,以及梅姨和外婆错估了小石头的智商与情商,以为他这么小,还不懂,却原来他已经明白“一家人”的涵义。只是,我该如何对他说呢? 想了很久,我放柔了声音说:“小石头,一家人其实并不局限于有妈妈和爸爸,是在于,生活的环境。从你学爬、学走路到开口学说话,哪一样不是我们与你一起走过的呢?所以,我、姨婆与阿婆,都是你的家人。”这番话对于一个刚刚五岁的孩子来说,委实有些深奥了,但小石头却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将小脸靠近我手臂,阖上了眼。 在我以为他是困了要睡觉时,却听他咕哝着说:“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做我的妈妈。” 心瞬间变得柔软,轻抚他细软的头发,他又睁开眼,小手扒在我的胳膊上,要求:“晓姨,我想听你唱歌。”我不由失笑,统共就会那么一首歌,然后不巧被他听到了,就常被要求唱了。 为了不虐待他的耳朵,我将整首歌的旋律都背熟,总算哼来不至于难入耳了。今天是他生日,前一个愿望可能没法实现,那这一个还是能的,于是我开始轻声哼唱起来,小石头则满足地闭上了眼。 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说将来要娶我进门,转多少身过几次门,虚掷青春...... 歌名《小小》,也不知是记住了旋律,还是记住了歌词,总之五音不太全的我,就是将这首歌给学会了。每次哼唱,心情很是繁杂,不知道为什么,能品味到其中各种滋味,酸甜苦辣。在我哼唱完后,小石头也已经睡着了,我小心将他的手放进被窝里,凑近他的小脸,又偷了个香。 然后躺下将他环在怀中,也闭眼睡去。不知是不是受了小石头的影响,居然从来不做梦的我,做了整夜的梦,而梦的内容就与那首歌有关。 梦中有一个小女孩和一个小男孩,两人手牵着手跳过家门前的水坑,对了,这个家门前还是那个原来住的老家。到了一处,男孩就用泥巴捏了好多房子,排排烈烈,还在房子的末端,捏了个城门,一座城倒真的像模像样了。只是男孩没像歌词中那样对小女孩说将来要娶她进门,而是拉了她手拔腿狂奔,原来是家门前来了个戏班子,男孩爱听戏,就拉着女孩也要去听。 他们两个小身影一人回家搬了张小椅子,安安分分地坐在戏台下,认真看着台上一出出戏。我留意到,男孩的手始终都没放开小女孩的手,就是看戏看入迷了,也都紧紧握着。 梦到这里,自然发现小女孩与自己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这个小女孩其实是我。而那小男孩,却与小石头长得很像,但不是小石头,我很肯定。梦中的我也在失笑,若是梦见自己跟小石头这样玩家家酒,会不会有些怪啊。正这么想着,场景就换了,还是那个老家门前,戏台没了,我在老树下打盹,竟已从小女孩变成了成年,正是我此刻长发垂腰的样子。 这五年来,我始终都没有去剪过头发,留着留着就长发垂腰了。有时觉得清洗麻烦,但却从没动过念头要去剪掉。回到当下梦境,我似有所觉地醒来,眯起眼看向某处,那处迷雾沉浓,却见地上一片火红花海,有道颀长身影向这处缓缓走来。 突然脑中冒出这么一句话:你如神邸一般走来,将我婚娶,落下门帘,吹一首凤求凰。 心头瞬间涌出狂喜,那个人是来娶我的,可是,他是谁?坐起身仰高了头,也看不清近在咫尺低首看向我的那张脸,只觉那道目光轻轻浅浅,温煦无边。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想要与他在同一高度,那样就能看清对方了,但没想即使站直,看他的脸依旧是模糊一片,倒是听他呢喃两字:小小...... 下一瞬,我从梦中醒来,心跳如雷,双眼瞪圆,莫名的惊魂未定。 “晓姨。”软软的声音在耳旁唤。我侧转头,看到一张如梦中男孩的轮廓,视线凝怔,隔了好几秒,才听到那软糯的声音再次传来,却说:“晓姨,你掐得我好痛。” 立即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抓着小石头的胳膊,连忙心虚地缩回,问他有没有事。但撩开他袖子,见那处有些红了。他却一脸无所谓的摆摆手说没事,然后掀开被子爬下床,一个人独自开始穿衣。之后我神智恍惚,脑中盘旋的都是梦中场景,以致于送小石头到学校已经迟到了。 一路恍惚到梅姨店里,外婆正坐在楼下翻着佛经,见我进门就询问是把小石头送幼儿园了吧,我一边点着头一边坐到她身边。今天梅姨要教班画画,在楼上正开课呢,所以昨晚就说好了,让外婆暂时先代我顾店,等我送了小石头上学后回来再换。 可不知怎么的,我一坐进椅子里就开始发困,头一歪就靠在外婆的肩膀上睡着了。这次我又做梦了,不是梦见《小小》那首歌里的场景,而是迷雾重重漂洋过海,到一个岛上,推开一座古堡的门,看到一张石台上躺了个黑衣男人。我迈步走去,一步步接近,看清那男人的脸,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底层层泛开,好像是剥洋葱一般,当剥到最后一层皮时,所有的滋味都变成了,痛,刻骨的痛。 不该是这样,应该这个男人睁开眼才是,然后我跌进那如漩涡一般的双眼黑洞中。等一下,为什么我会认为这黑衣男人会睁眼?有个很轻的声音在说:因为你做这个梦,做了无数遍。 是谁在说话?我环顾四周,发觉这个犹如宫殿一般的地方,似曾来过。而整个空间除了我,就是面前躺着的这个男人,意识到那个声音是来自我心底。 可是我明明从来无梦,也就昨夜唱着小小入眠做了那个奇怪的梦而已。视线凝在那人脸上,迟疑了又迟疑,忍不住伸手,可就在我指尖触及的霎那,他就如晶莹的碎片般龟裂,然后烟消云散。我惊怔在原地,怎么会这样,心口的那股痛瞬间加倍、扩大,到后来如破了个碗口大的洞一般。 场景扭曲,从那古堡抽离,开始如过电影一般换过一个又一个似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其中有山沟、沙漠、峡谷等等各地,实在太快,我就是走马观花也没品嚼出什么来,终于拉回了现实,眼睛睁开时只觉头脑发涨地疼。屋内昏暗,迟钝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是在梅姨店里的休息室,是外婆和梅姨把我搬过来的吗?怎么睡得这么沉?而且越睡越觉得累,周身都感到疲乏。 门外传来语声,听了听,是梅姨与外婆在说话。 “萍姨,阿晓还没醒,你说要怎么办?” 外婆没吭声,我却听着有些惊异,难道我睡了很久?而外婆的下一句话,让我更加疑惑了。 “小梅啊,有些事避不掉的,恐怕这次阿晓醒来,会记起他了。” “啊?你是说盛世......” 盛世什么?梅姨怎么话说一半的,外婆也是话中有话,我醒来会记起谁啊?问题是,我有把什么忘记吗?怎么都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这时外婆的声音再度传来:“前天她一走进来,我看她神色就觉不对,这几年从未见过的迷茫表情出现在她脸上,然后坐下不过数分钟就歪倒在我身上了......” 后面还说什么我已听不见了,因为震惊充斥我脑,外婆说那是前天发生的事,意思是,我整整睡了将近三天?这......这......怎么可能?哪有人一睡就睡三天的。我没有犹豫推开门,然后在梅姨和外婆惊异的目光中问:“我真的睡了那么久?” 事后这件事被得到了证实,因为我三不五时就会这么长睡上几天,然后没日没夜的做梦,等到睡醒过来,就如走了场轮回,疲累到不行。外婆说我可能得了一种嗜睡症,去医院检查,医生也查不出原因。这样一来,工作肯定是不能了,因为我指不准什么时候往那一坐就睡了过去。 梅姨不放心我,直接把我拴她身边了,两点一线画廊与家。小石头知道我得了这种病后,很乖,没再要求我去接送他上下学。就是这样,我这症状还在加剧,因为醒的时间越来越短,睡过去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一睡着就开始重复那个看到黑衣男人的梦,然后无数场景闪过,其中看到的人影有好多,都似曾熟悉又觉陌生。 终于这日,我刚从梦中醒来,外婆坐在我的床前,满脸担忧与愁容,看在我脸上的目光都是心疼。 -------------省略部分内容在下,盗版用户无法看到-------------- 昨天抢楼活动中奖者名单在下: 1深白涩 66小_珊珊 166小肥肥on 266redcorn 295cinderellamxy 366隐于世 466xiao芬 566红豆哥哥 623穆木子 666乌毒夕 中奖者请尽快加VIP群向小猪说地址,我可以给你们发放奖品。 正文 298.开启旅程(许氏浅晴、婷婷枝、seven_cat皇冠) 只要活着,就好。 于我来说,是奢望,连想都不敢去想。简宁一到底是幸运的,不管庄聿变成怎样,他到底还是活下来了,哪怕曾像个植物人一样躺了五年之久,哪怕醒来后不会开口说话,但他最起码都还活着。 至于他们为何会回到岸上,我能找到的解释就是在一切尘埃落定后,那个冥海空间就消失了。可如此解释实在牵强,因为我们都是在抚仙湖底,哪怕那空间会消失,水下古城应还在吧,古城不在了,抚仙湖不可能会没有,按理简宁一醒来会依旧在水下才是。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当时庄聿没死,他将简宁一从水底带上了岸,然后再昏过去,刚好卧倒的姿势与简宁一昏迷前雷同。尽管牵强,这是我想到最大可能,唯有如此才能圆得通我会出现在姡族山谷这件事,是庄聿拼着最后一口气把我和简宁一都带上了岸,然后嘱咐了人送我去到外婆那。否则姡族那个山谷,也非普通人能随便找到的。 但这些事,都只是我的臆测,想要求证,得找本人。我提出与庄聿单独谈谈时,简宁一犹豫了很久,抬起看我的眼中星光闪动,她说:“我不希望他再变成原来的样子了,宁可像现在这么守着他,每天陪他说说话,看着他平静的脸,我就常常梦里偷笑。” “我明白了。”听到这里,我了悟地点头,不怪她,换成是我可能也会如此,就像护着小兽的母兽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就在我转过身打算离去时,简宁一却又从身后唤住我:“成晓,你进去吧。” 我疑惑地转身,见她一脸平静状,不明白为何她又改变了主意。 “刚才都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不代表他的。而且,如果说还有人更能体会我曾经的过往与现在所执着的一切,那么也只有你了。” 听这话我有片刻的疑惑,但转念就明白了,简宁一的家人不同意她这样无欲无求地守着庄聿吧。 推开那扇门,庄聿就躺靠在窗前的一张靠椅里,窗外的阳光刚好晒在他身上。他本是半闭着的眼,在听到脚步声后睁开,却没有向这边看过来,定定凝着窗外,光线柔和,并不刺眼。 我将旁边的一张方凳拉到他身旁坐下,然后就一直默看着那张侧脸。我想此刻我的目光是贪婪的,明知眼前的不是盛世尧,也舍不得将目光移开,只为从那酷似的轮廓里寻求一些慰籍。 这个过程里,他连眼珠都没转动一下,始终表情平静无波澜,终于我叹气,垂了眸径自低语:“庄聿,其实你意识是清醒的吧。在你转头看向我时,我就知道,你不是无魂之人。进门之前,有那千丝万缕中的一小缕在奢望,是他的魂进入了你的身体。到底是我痴心妄想了,他怎么可能还在呢?我们所有人都可能不死,唯独他,不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对简宁一说话,但她对你的痴心你应该都看在眼里的,很少有人能像她那么傻的,守一个不知何时会醒的植物人,一守就是五年。所以,好好对她吧,才不枉她如此爱着你。” 说完我就起身了,收回了落在庄聿脸上的目光,转身走向门边。 走出门就见简宁一紧张地跑上来,焦急询问:“怎么样?他有开口与你说话吗?” 我蹙眉深看了她一眼,轻摇了头道:“没有。”她脸上是又失望又庆幸的表情,浅笑着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一种肯定的口吻说:“简宁一,你会幸福的。” 告别简宁一,从疗养院里出来,我才将真实的情绪流放,控制不住的双手颤抖,而双脚在发软。就在刚才,我对庄聿说完一番话起身走向门边,手刚搭到门把,静谧的空间突然升起萧茫的语声:“他没有死。”我几乎是瞬间转身的,瞪大了眼看着他的侧后脑惊问:“你说什么?” 他没有回头,反而闭上了眼,就在我以为刚才是幻听时,空落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的魂为他所用,他生我就生,他死我就死,既然我还没死,那他就也一定没死。” 我绝然没有想到庄聿开口会说这样一句话,而恰恰又切中了命脉。当初是亲眼看着盛世尧将他的魂收入,就算是吞灭了那两份犼魂,还剩一份赢勾之魂,如果庄聿说得是真,他们因为魂魄合一的关系同生同死,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成,我在孟婆身旁枯守的那些没有等到他来的日子,并不是他魂飞魄散,而是他其实没有死? 我仰天而笑了,又笑着流泪了。 其实我想过一种可能,就是庄聿与简宁一同时撒谎骗我,庄聿如植物人般五年是真,醒来后半年不说话却是假,然后简宁一看到我找来,满身孤寂,在推庄聿进房间的那几分钟里,她让庄聿为我撒个谎,让我不要明明绝望心凉还把笑挂在嘴角。如果是这样,我宁愿呆在这个谎言里,不愿醒来。 而我更愿意相信庄聿说得是真,因为只有那样,我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别人的旅行是为了逃离,逃离一座城市,一段记忆。我的旅行是寻找,寻找那座心城,那个人。 我开始了漫长的旅程,从九寨沟走起。曾经那个困顿了我们很久的迷林,如今走来却很容易,只是孤单了些,因为是一个人独行。但想及包里还有周通、六子和刘悦三人的长生牌,又觉不孤单了,也算是带他们重回故地,只是其中少了领头核心。 很快就到了绿湖,风平浪静,碧绿碧绿的水,风景依旧独好。没了湖怪,没了猿人怪物,沿途而过都安安静静,湖面连丝波动都没有。古楼下,我抬头仰望,很多很多年前,他也曾这样一人独舟仰望古楼,于是,我找到了与他的共通点。 古村依旧,只是最后一座大宅坍塌在地,我伫立良久才转身而进那个秘密通道。在我寻遍那个黑潭以及所有密道内路后,最后还是从那个山坡的洞口走了出来。 第二站,金沙古镇。在启程前,打了个电话回家,这是出行前答应外婆和梅姨的,每到一处都要给家中打个电话保持联系。原本是想不用手机的,但念及她们,还是把手机给带上了,毕竟我不是身无牵挂之人。听着电话里外婆慎重的嘱咐,梅姨担忧的询问,以及小石头脆脆的声音,很是感慰。 之后我就踏上了沙漠之路,又一次来到那个金沙古镇。与前次来不同的是,周景死了,当初他设计将我们引进沙漠,虽然我此时也无心思与他计较,但听到说他已死好几年时,还是有些唏嘘。 沙漠不同九寨沟,一个对沙漠习性不懂的人,基本上就是有去无回。所以我暂时在古镇旅馆里住下来,一直等到有过往的团队,才加入他们。很巧,这又是一支考古队,有考古的专家,也有研究员。至于他们要去沙漠里考察什么古迹,我并不关心,这片沙漠本就是原先的丝绸之路,什么楼兰古国、精绝国了,很多不知多少年前的小国家都曾在这里,遗迹可循。 跟着他们是因为听说路线要途径那个黑石林,正是我要去的地方。因为是外来者,所以我加入进团队后,尽量做个隐形人,不参与他们的话题,物资这些自己有配备,肩膀上的包袱鼓鼓满满的。夜里睡觉不像他们弄专门的帐篷,就用个简易睡袋,反正穿着冲锋衣,把帽子一套,并不会觉得冷。 细算时间,距离那个“末日”已经有六年多了,所谓能力似乎离我远去,体内再没什么热量莫名凝聚,但这不畏寒的体质倒是一直保持了下来。至于防身武器,还是外婆给我准备的,是一把与影月神似的刀,当时我几乎脱口而喊“影月”两字,可是接到手中就知不是。 世上只有一把影月,它碎了。正如世上只有一个盛世尧,他不知在何处。 最终还是称呼那把防身匕首为影月,算作是......念怀吧。夜深人静时,所有人都拉起了帐篷入眠,我躺在星空之下,把影月又拿了出来细细摩挲那刀柄上的纹路。难为外婆了,这把刀是她特意让人打造的,刀柄上的宝石用一种锆石代替,因为她对曾经的武王刃熟悉,所以上面细小的花纹都模拟了。 思绪偏转到那个黑石林,到了那里就与这团队分道扬镳了,之后我要如何进入魂城,是个很费神的问题。已经证实当初我们能遁入魂城的磁场空间,并非是因为跌入流沙到达那底层,而是因为盛世尧本身与那空间的感应,或者还得加上变成魔神的应龙施展的特殊力量。 现在唯一能与之有联系的就是胸口这个紫玉指环,但它应早已没有神力,恐怕没有效用了。(省略部分在下) -----------部分内容在下,大家能可看完整--------- 会有些感伤吧,其实这一部分内容,在文案中就早已提示给大家了。 正文 299.真的好想你 此人是考古队里一个探测家,叫萧默。之所以能记住他名字,是因为他不但是这个考古队的领队,而且,与杨文浩很像。不是指外貌,是那种儒雅的气息。之前我找上门去要加入这支队伍,也就是与他沟通的,所以整个团队里,唯独知道他的名字,其他人都喊他萧队。 既然人走了过来询问,我也不好这么躺着与人说话,只得拉开睡袋钻出来坐起了仰头说:“并没觉得冷,谢谢关心。”我说得是实话,态度也应是礼貌而客气的,但见萧默蹙了蹙眉,抬手指向一边道:“我们两个男的挤一个帐篷,空了一个出来给你用,别睡睡袋了。” 我扭头看了眼,他指的正是帐篷搭建处。垂眸默了下,抬起头道:“不用了,我真的不冷。”这次语气就有些生硬了,因为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拒绝一个还算是陌生人的关心。 对方没有再劝,抬脚就往前走,走了两步又顿住,并没回头,而是语调微冷地说:“既然你加入了我们的考古队,就也算是队里的一份子,希望大家能够两相安宜。沙地环境刻苦,最好你有个觉悟,不会因为谁着凉生病就滞留原地,所以奉劝你坚持睡睡袋的话,移到篝火旁边。” 说完他就大步离去了,到得帐篷那处一矮身就钻了进去,没有再出来。我唯有苦笑,还觉得此人与杨文浩像呢,原来一点都不像。篝火就在几顶帐篷的旁边,我略一迟疑,还是把背包和睡袋移了过去,毕竟人在屋檐下,后头的路程还得靠他们,若是与领队闹僵了恐怕不太好。 早预知沙漠之行的不平坦,所以在风暴来临时我倒也不慌。整支考古队一共有三辆坦途越野车,我坐得是最后一辆,窗外呼呼的风声时而击打着窗玻璃。在开过一段路都没事后,同车的几人也松了心神不再惶恐,反而有了调侃的心,戏称这车子是沙漠之虎,再艰难的天气都困不住它。 我在旁听着暗暗叹气,心道你们是还没遇上真正的风暴呢,等漫天尘沙狂狷而来时,别说你这坦途,就连路虎都没用。事实证明,我不是在说虚话,风沙天到得中午时就乌云满布天空了,最先遭难的也还是我们所乘的车子。轮胎陷进了沙地里,怎么都起不来,接连三辆都是,我只下车看一眼就知是陷在流砂坑里了,如此恶劣天气,看来得找地方躲避。 不过这无需我担心,考古队里能人齐备,立即就有人观测天象作出了估测,然后提出先放弃车子找地方避风暴的建议。所有人分工背起有需要的行囊,戴上风帽与风镜,开始徒步而行。 风向时而在变,尽管一开始我们是顺风而行,到后来也成了逆风了。到这时终也体现出了我的与众不同,因为曾经历过这一切,所以每一步下脚都很坚定,原本走在最后变成了走在前列引路。能与我并排跟上而走的,也就领队萧默,他在风镜后看过来的视线带了惊讶。我也无心去理会,埋着头往前,若不在天黑之前找到避难所,形势对我们会非常不利。 当有人陷进沙坑时,我们不得不停下来,没有犹豫转身回过去帮忙把人从沙坑里合力拽了出来。因为风暴席卷,即使是对沙地有研究的这群人也不可能避免得了险难。总算没过多久就找到了一处残墙避风,从外貌看应该是某座古城的遗址。原先或许是被埋在沙下的,如今风沙一吹,就冒出了头。 所以人们常说,沙漠是一块移动的洲,今天它是这种风貌,明天就完全变了样。躲进残墙背后,我就席地而坐了下来,刚喘口气就发觉他们不对,领队萧默在来来回回点人,好像少了一个。一共多少人数,我倒也没留意,只知道大概是十来个人,如果有人掉队的话,最有可能就是在那沙坑陷落时。刚念头划转,就见身前站了双脚,抬头而看,发觉正是那萧默。 他问:“能否请你与我一同出去找人?”这要求提得很生硬,也不合理,我不过是个外来加入者,凭什么要我去帮忙找人?而且整个队里,还就我一个是女人。但侧转头看向一旁瘫靠在那惊魂未定的那些人,最终我还是无声从地上爬起,背起背包。 萧默在旁劝道:“把包留下吧,最好是轻便行动。”但我没理他,径自转身迈出避风区。他不知道这个背包对我的意义,里面是我的同伴,背着它,就如同我与他们一同走在这条风沙漫天的道上。 直面狂风,比之原来好更艰难,听到身后脚步在紧随。不知道是否是跟着一个人久了,多少也学了点皮毛,风水我可能不懂,但对方位辨认却十分敏感。很快就认准了来时方向,大步而行,视线紧密注意沙地,这时候是最有可能沙层移动,变成流砂坑的。果真是在那个有人陷入沙坑的地方找到了落队者,他已经昏迷过去了,若不是我眼尖看到地上的风镜,恐怕就被那沙给覆盖永远留在了沙下。 我们合力把人给从沙地里挖出来,然后由萧默背着往回走。到底是错估了风暴的威力,当一个犹如巨浪一般的沙尘掀过来时,我不可避免地被扑倒在地,耳旁传来砰的一声,不用说背着人的领队也扑跌在地了。头顶顿时沙粒飞洒而来,就知不妙,一个翻滚往两人身边,但翻天覆地的沙粒根本无处躲闪,不过顷刻间我们三人就被埋在沙下。 人能屏息最多一到两分钟,如若不脱困,那就很快会窒息。所以必须在这短时间内想到办法,可人之本能在遇到危险时是挣扎,当我发觉身下的沙尘有下沉之势,想去阻止旁边的萧默不要动已经是来不及。下一瞬,身体就作了自由落体运动,直线下沉,我们遇上了流砂坑...... 在坠落过程中,我脑中急闪而过一个念头,难道真的又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进那魂城?可只是念转刚过,就落到了底,前后不过三四秒时间,到得底部后人就滚进了黑漆某处,紧接着砰砰两声从左后方传出,可判断应是他们两人。之所以我先跌落到底,原因在于我将沉重的背包背在了肩上,因此重力比起他们都还要沉。 至此我自然也明白并未如自己所想的进到魂城,我们只是不幸跌进某个沙坑,而坍塌之后,反而形成了一个壁垒,滚落的地方正是壁垒的下方,像是个岩缝一般的,总之可以暂时遮挡风暴了。我把包袱卸下来后,坐起了身,实在太阴暗看不见,只得从包里摸出手电筒来探照,很快就看到那处两个身影躺卧在那。猫着腰走过去,手电光照了一圈,就知道不但落队者昏迷了,连那萧默也昏过去了。因为他跌下来时,很不巧的撞到了头部,可能是为了护住同伴,所以没来得及护住自个脑袋。 只能回身从包里翻出医药品,这些都是我自己配备的,尽管考古队也有专门的队医,还是选择自给自足为好。如今证明我把包背上是个明智之举,否则这时就只能任由那萧默头流血了。 简单包扎后,探了探他颈动脉,生命力还很强,应该只是一时被撞晕了。又拿出水喂了两口那先前晕过去的落队者,这才消停了坐下,此刻唯有等风暴过去之后再作打算了。既然不过数秒就到底了,而且壁垒间还有空气流通,定不会离地面太高,风暴停了再想办法爬上去。 我将手电光射在萧默脸上,把他仔细端详了又端详,最终叹气,移转开了目光。有个嘲讽的声音在心底升起:你在异想天开呢。确实是异想天开,在有过多次被盛世尧易容骗过眼后,我会时常留意走在身旁的人,老实说在加入进这支考古队的头几天,我默不吭声在旁将其中的每一个都分析过了。而最有可能的就是这萧默,但现在不作此想了。 如果是他,不会这么弱;如果是他,看我的眼神没有那许多的情绪,只会是带着温情的眷柔;如果是他,如此近的距离,我能嗅出他独有的气息。 没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步,但我靠在这夹缝里,听着那呼呼如鬼哭狼嚎的风声,突生一种疲惫的绝望。不是身体疲惫,而是心特别累,不知道究竟要走到哪一步,才能找到他。 回走到自己的那个偏角,将包紧紧抱在怀里,把头靠在上面,任由悲浓的情绪泛滥。 --------------余下部分在下方,非盗版者皆能看到---------- 这章推荐大家听一首歌:《思念谁》,底下这段文字就来自于那首歌词中,会很有感觉。相信我们也曾如此思念过一个人,心里一丝丝的钝痛着。 正文 300.古堡现世(感谢@小与尧赠送钻石) 是一声呻吟拉回了我偏离的思绪,并没有亮灯,侧耳听了听,判断是那萧默醒来了。我没有动,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靠坐在那,因为天昏黑,又是在沙层底下的夹缝里,所以底下是完全漆黑一片的。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那处传过来,然后听到萧默惊惶地唤:“成晓,你在不在?” 本不想开口的,只好应声而答:“我在这边。”黑暗中萧默的声音在靠近:“你没事吧?”我连忙将手中的手电筒亮起了光,然后道:“我没事,你不用过来。头上伤了就呆在原地吧,这里暂时是安全的,等外头风暴停了,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爬到近处的萧默愣了愣,昏暗中看过来的眼神有些吃惊,又问了句:“你真的没事?”耐着性子再次肯定地告诉他:“我没事。”之后氛围就莫名变得有些尴尬了,他没有再探进,退回了原位,沉默中时而飘来一眼。在确定他不是盛世尧后,我没那个心情多去理会他的心思,所以只当全然不知。 没过多久,那个昏迷的队友也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喊着要喝水,我将包中刚才喂他喝的水瓶扔了过去。等对方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后,才听萧默有些赧然地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我坚持背上包这件事。我的不理睬,终于让他不再尝试搭讪,而那个醒来的人也许是因为虚弱,倒也没有多问。时间就在这尴尬和沉闷的气氛中一分一秒过去,等到风声变小时,已是将近过了一夜。长期保持一个坐姿,难免身体麻木,稍微松动了下,才起得身来。 “再等等吧,确保风暴过去了我们再行动。”旁边萧默突然低声提醒,我微觉讶异,还以为他们都睡着了呢。丢下一句:“我只是起身查探下地形。”就把头探出夹缝外向上看,清晰可见沙层堆间有缝隙,所以空气能进来,离上面确实不高,目测就六七米左右。 看样子我们像是跌进了一个岩缝里,但是沙地也有岩石吗?被沙土给淹没在下了?我虽然有过沙漠行走的经历,但到底对沙漠知识匮乏,并不清楚。 还是身旁的萧默为我解了惑:“这是一处坍塌了的遗址,我们滚落的位置,刚好是在两堵残墙之间的夹缝里,幸运的是,下方曲成一个空间,可供人栖身,否则可能我们就永远被埋在这沙下了。” 听他如此说,才恍然而悟,到底是沙地考古专家,只看到这残缺的一部分就能了解大致情况了。不得不说,各人有各人的专业领域,外行是很难涉足的。等过了半个多小时,风暴完全平息了,而从透进沙层的光亮来判断,应该是天也亮了,乌云都散去,是时候准备找出路上去了。 方法其实刚才心中就想过了,由一人到夹缝最左边去抖落一处沙堆,使得沙子斜向填补,从而把最右边向上的空间给抽空出来,能与上方打通。但前提得两边的沙不被带动,否则后果会很严重,甚至可能将这点夹缝全都掩埋。这次是萧默主动提出由他来引流沙层的,我没反对,拉了另外一人退到最右边。也着实让我见识了回这萧队的真本领,从他那面色沉凝,动作却轻微细致就能看出,他是真的对这沙地环境熟悉。 当沙堆如我们臆想中的引流成功后,各自都长舒了口气。之后爬上去就容易多了,我有影月在手,就算没原来那把锋利,但凿进那遗址的残壁中还是行的,三人叠罗汉向上,我在最上层,离地面只有一米多了,只需借助此刀凿力就能攀爬而上。等我到了上面才不由捏了把冷汗,原来是那风暴把这片建筑遗址都吹出来了,大部分的沙尘被挡在残墙之外,只留了一小部分是在我们夹缝的上边,就算真的发生沙漏,应也不至于把底下夹缝全部淹没。 我的包里有绑缚绳子,所以在上来时就系在腰上了,现下我上了来,只需将他们一一拉上来即可。等两人都爬上来后,那个脱队的队员气喘吁吁地对我说:“真看不出来,你个头娇小,力气这么大。” 我耸耸肩,算作褒奖。收了绳子放进包里,一回头见两人凑在一块石墙前,不知道在琢磨什么。走近了看,发觉他们抚来了上面的沙砾,呈露出一些花纹来,起初我没留意,只当考古研究者对这种东西产生兴趣,本欲催促他们快回去,出来找人找了一夜,停留在那避风的大部队也不知道怎样了,见我们迟迟不归,定焦虑万分。 可就在视线瞥转间,我浑身血液都僵凝住,萧默将那片残墙的上半部分的沙尘又抚开了些,露出了小半面积的图案,而那图案......我再熟悉不过,是古堡中的壁画!金沙古镇里也有一座古堡,堡内石壁也都刻了图案,但在来之前,我时常会去那古堡外逗留,与此地离得天差地远,根本不可能说是被刮到这里。 走向身旁的残墙,用袖子擦去沙尘,咬咬牙又再走向另一边擦拭,一连去了几处,心沉到谷底。我仍然不甘心,放眼环看四周,目光突然被一处凝住,然后几乎是跌撞着冲过去的,发了狠地把眼前庞大的物件上沙尘擦去,明明看到底下呈露了黑色,却仍偏执地要擦完全部。 当所有形态都呈露在眼前时,身后传来惊呼:“天哪,那是什么?” “像是哪种鸟的雕塑!” 心中有个声音在嘶吼反驳:不是鸟,是......魔神蝙蝠。在前一刻,我甚至幻想五百年前的盛世尧,不止造了金沙古镇的那个古堡,眼前看到的废墟,是他造在沙地里被掩埋掉的;可是这一刻,我无法再骗自己,因为眼前巨大的蝙蝠浮雕的眼睛上,青光粼粼,是......两颗青璃珠,世间独有这两,再无可能出现第三个。铁一般的事实,这个废墟,这片残墙遗址,是魂城的那座古堡!而蝙蝠雕塑背后本该有的生死门,此时已经空无。 我略一迟疑,探手向青璃珠,身后萧默急喊:“别动它!小心有机关!”但我却没理会,径自将两颗取下,后面幽红的晶体射出光,又再一一按上,蝙蝠的嘴巴开始张开,吐出了里面的石环,我用力一拉,雕塑的肚腹处就抽开了石板,露出里面的四幅雕画,沉了沉心,手按其中一个点,雕画再次移开,呈露最里面一层的雕刻,然后我的目光凝住。 撕心裂肺的疼在心间泛滥,我终于,看到盛世尧了,在雕画中。 手指一点点抚触而过,最终停留在最后一幅画的盛世尧身上,时隔两千年,我终于能明白当初应宁刻下这下画时的心情了,每一笔每一画,都是犹如心头在滴血。爱,真的是刻进骨血里,再拿出来翻搅都生生不息的一种情感。 身旁传来谁的声音在问:“成晓,你为什么哭了?”我抬手一抹脸颊,湿湿凉凉的,这才了悟那干涸了的泪又涌了出来。为什么哭?因为,太想念一个人了,沿袭曾经的轨迹去苦苦寻找,却只是找到了一块刻着他身影的雕画。在这路途中,我每天都在想,都在分析,他最可能去的地方是哪里?所有的指向都在指魂城,那是他转世为人的地方,那是他唯一抽离出磁场空间之外的一座城,那是他的应龙之魂寄居了数千年的归处。无论是身还是魂,魂城是最有可能成为他归依处。 可是,魂城的古堡残壁出现在这沙海里了,按理两个空间是平行的,假如不进到那个特殊的磁场空间里,根本就不可能会看到这些。只有一种解释:就是那个平行的空间消失了,使得那座城成为了埋在沙尘底下的废城。又要询问:为什么会消失呢?答案残忍又尖锐,因为本身磁场空间是盛世尧缔造的,那么,唯有他消失,这个他缔造的空间才会一同消失,然后魂城脱出,经过这场风暴,变成了这样的残埂。有些还埋在沙下,有些冒出了头。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吗?不,我不信,明明那黑石林还没到,并没有到魂城区域范围内。可能……可能偏巧就只是古堡因为某种原因脱出魂城而已呢?就算是整座宁城都出来了,还有那个应龙与蝙蝠王同生的黑暗洞穴、那座山,盛世尧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他要回蝙蝠王洞里去养伤才是。 坚定这个信念,我直起身大步而走,身后传来落队队员的喊声:“诶,你去哪啊?你怎么能随便取那上面的东西呢?那都是国家文物啊。” -----------剩余部分内容在下--------------- 通知下:昨天中奖用户奖品已经寄出,应该能在元旦之前都收到。V群福利昨晚又放,没有看的可以去看。 正文 301.枯守的信念 可是等我回到那片避风区域时,不由沉默了。 风暴卷席了整整一夜,本以为此处是安生之地,却没想回来看到的是横躺在那的一具具残尸,是的,残尸!所有考古队的人员,全都死了。 并没滞留在之前古堡遗迹处的两人,脸色完全白了,只听萧默不敢置信地低喃:“怎么会这样?”那个落队的队员惊呼着冲跑上前,却又嘎然止步,因为被同伴的惨状给吓呆了。我环目了一圈,心中已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心中徒生悲凉和沉痛,即使与他们不过同行了数十天而已,基本上都没说过话,可是看到如此惨状,还是觉得很难过。 人之生命,对于这片沙漠而言,真的是那么的渺小。 “还活着,小张还活着!”突然听到队友在喊,萧默刷的一下跑上了前,等我缓缓走到跟前时,只看一眼就知道此人活不久了,他的下肢都已不见,睁开的眼空洞而绝望,嘴唇一颤一颤要说着什么。萧默俯下身去细听,等他抬起头时,那人已经断气,他轻抚上了对方的眼。 队友询问:“小张说了什么?”萧默眯着眼,神色沉肃,“好大好大的老鼠!” 我心头一颤,大老鼠?!刚环顾一圈就猜到他们定是遇上了风暴中避难的野兽,风暴一起,一些躲藏在某处的野兽也纷纷驱走,此处有屏障,自然也会纷涌赶来,然后遇上了人类,展开了一场绞杀。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被老鼠袭击,而巨大的老鼠从何处来?魂城!没有忘记那时万兽朝拜的一幕,魂城里所有的动物都发生了异变,比起任何一种普通的要大上数倍。就是在那个我初进魂城的类似工房区域,也曾亲自遇上过巨大的老鼠,还是……还是盛世尧来得及时,才救下了我。 又一项事实在证明魂城的异变,那群巨型动物在脱离了磁场空间后,就被埋在沙堆底下,大多数会窒息而死,唯独巨型老鼠会钻洞,风暴一起,把它们都赶了上来,就发生了惨剧! 队友终是从惊吓中回过了神,开始哀声痛哭。萧默也呆怔地坐在原地,眼现茫然。换成是谁都会难过,不过一夜,就生死相隔了。只能庆幸我们出去寻人了,否则可能下场与他们一样。 我想了想,低声道:“将他们埋了吧。”把残尸带出去是不大可能了,但也不能就曝尸荒野。可我说完这句话后,就见萧默愤怒地看过来质问:“成晓,你没有心吗?哪怕这许多人与你非亲非故,但也同行一场,你居然可以冷漠到这般地步!” 我怔住,冷漠吗?他是不知道我曾经历过比这更惨烈百倍的状况,看着同伴一个个在面前粉身碎骨,看过无数满地而爬的幽魂怨灵或者血尸,所以面对眼前的情形,即使难过,也不会再流于言表了。想了想,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我只是……”可未等我辩驳的话说完,萧默身旁的那队友就怒声打断了我:“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要走这什么沙漠,他们全都不会死,是你害死他们的!” 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胸前的衣襟,“你说什么?” 萧默劈掌而来,狠狠拍在了我的手背,虽然我没松手,可是手背立即红了一片。他这出掌的速度,当真是快!我惊异地移转目光看他,只见他脸上的神色只剩萧冷,“成晓,老实跟你说了,我们这支队并不属于正规的考古队,是有人高价雇佣了我们,目的就是保护你安全在这沙漠中行走。整个队伍里,只有三人是考古专家,其余都是我带来的兄弟。” 我不知道要怎么来形容心中的震惊,颤着声音而问:“是谁雇佣你们的?”是盛世尧吗?他安排了这些人陪我走这趟沙漠吗?可萧默吐出的答案却令我失望:“一个姓庄的男人,他说他叫庄聿,你应该是认识的。”是了,庄聿,怎么会是盛世尧呢?庄聿没有失魂,他意识清醒,凭他的智慧,足以能猜到我下一站会来这片沙漠找人,然后我在金沙古镇逗留的那段时间,他就找来了萧默这群人,帮助我去沙漠。就说当初找上这萧默商量搭伙入队,怎么会那么容易,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我松开了对那名队友的揪抓,哀默地问:“那么你们是……” “沙地行者。”萧默沉声回答,“我们是常游走在沙漠中的一批特殊的人,常会接一些这类的单子,但以往都是驱车保护一些运输车队而已,遇过风暴,也遇过沙地猛兽,一般情况下以我们配备的装备都能解决。这一次,没想到会这么惨烈。” 听他说起装备,视线划向旁边散乱在那的他们的包袱,有些被咬开了,之前没留意,这时才发现里面有放了枪支。也就是说这群巨鼠出现时,他们连打开包袱拿起枪的时间都没有,就被灭杀了。这不合理,人的警觉性再差也不可能等老鼠到了身边才发现,更何况从萧默的话音中可听出,他们是一批有沙地激战经验的队伍,当有异动时,就应该会察觉。 只从刚才萧默劈我手背,而我躲不开的这速度看,他之前是留了一手。如此看来,在我们所有人抵达此处暂避时,他的队友应该都是假装萎顿的,其目的就是为了他必须亲自保护我,所以喊上我一起去寻人。当时就觉奇怪,怎么会喊上我一个外人而且是全队唯一的女人再去冒险,原因都在这里了。 之后两人都没再理我,到旁边挖了个极大的坑,把同伴的尸体一具一具抬了进去,然后用沙子盖上。看着这一幕,我从身到心都已麻木,之前也就念在一路同行数十天上,叹息感慨而沉痛,可当知道这群人此次行走沙漠都是为了保护我时,愧疚就衍生而且泛滥了。 僵硬得靠在身后的石壁上,怔怔凝看着那萧默站在一处石壁前,用军用刀在石上刻着什么字。看了片刻,才明白他原来是在刻那些人的名字,此处无法立碑,只能将所有亡故人的名字刻在这树立着的石壁上了,且当成是他们共同的石碑吧。 等等,石壁?突然有电光划过脑际,我倏然回身,仔细打量身后依靠的这块石壁,再看萧默刻的那处,这看起来不规则的两面石壁,大约有五六米宽,高约十米左右,像是一堵天然屏障。之前昏暗中以为这是某片遗址,可看这石壁如此不规则,并没有人为建筑痕迹。越来越清晰的答案涌入心底,这是……魂城中的那座蝙蝠山,蝙蝠王栖息地的山顶! 难怪所有人在瞬间就被巨型老鼠所灭,因为它们不是从远处奔来,而是就从这沙层堆里冒出来的,几乎可以想象,当一群巨型老鼠突然破出沙尘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所有人都惊呆了。未来得及拿出武器反抗,就被那群巨型鼠如狂风过境一般杀死。 再无法自欺欺人,魂城没有了,连蝙蝠王的洞穴都淹没在这片沙海之下。假如盛世尧在那洞穴里呢?我开始发疯般地用手去挖地下的沙层,连连告诉自己不可能的,他不会被埋在那下面的。 沙如流水,挖出了又有滑下,我挖到双手快断,都才只挖了一米多深。 萧默冷漠地问:“你又在发什么疯?”茫然抬头,迟钝了两秒才急声提出要求:“帮我挖这沙,人埋在下面,快帮我来挖。”他没有动,只是问:“谁埋在下面?” 我沉默垂了眸,嘲讽的声音在头顶:“是你要找的人?如果埋在沙下的话,早就死了,你就是挖断了手都不可能救得了他。”我摇头,“不会,他不会死的。你不知道其中情况,这些露出沙尘表面的其实是一座山的山顶,而在这座山的半山腰处,有一个巨大的山洞,他是在那里面,所以……” “所以你觉得他不会死?”萧默看我的眼神除了冷漠外,多了怜悯,他说:“成晓,你很可悲,明知他在那山洞里被淹没在这沙下,会没有空气窒息而死,却还偏执的自欺欺人。半山腰的山洞是吧,你想徒手挖到那?一座山矮一点的几十米,高一点的数百米,你不妨衡量下那高度再来看看这徒手挖沙的建议可不可行。” 山的高度?我沉痛的闭眼,向后横倒,重重砸在沙堆中,满脸都被砂砾给沾满。那座山最起码有数百米,只从地面到蝙蝠洞的高度就有近百米左右。萧默直接就打破了我坚守的底线,揭穿了我不敢承认的事实,人徒手挖沙或许能挖三米、五米,甚至十米二十米深,但怎可能挖百米之深?而被层层沙粒淹没,又脱离了特有的磁场空间,哪里会可能还有空气流通? 枯守的信念,根本就是不堪一击,我除了任由绝望漫没心头,毫无任何办法。 -----------余下部分在下,盗版者免看-------- 正文 302.风景越来越少 很多事真的不能去回首,我又一次经历了前次从沙漠离开的过程,躺在行进的车厢内,萎顿而低迷。车子是原先陷落沙坑中的越野车,萧默和那名队员合力弄出了一台,至于另两台也没去管。 他们一个开车一个坐副驾驶座,不屑再来理会我,拿萧默的话说就是:“既然收了人家的钱,接了这项任务,就会把你安全的带进来,再安全的带出去。这个过程我已没有耐心,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妄自反抗,否则我不介意直接把你敲晕了带出这片沙漠。至于任务结束后,你还要回去发疯挖坑或者去送死,都与我们再无关系。” 所谓沙地行者,其实就等同于这片沙漠里的雇佣军,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次因为我,让萧默丧失了这么多名兄弟,没杀了我泄恨已经算不错,也足可见庄聿付他的是一笔不小的酬劳。 介于此,我也没了抵抗之心。在没了所谓的“能力”之后,我其实就是个普通人,可能就是要身手敏捷些,气力大些,无论什么酷冷天气都不畏寒,然后就是天生的预感要比别人强。所以若真要打起来,未必是雇佣军老大萧默的对手。到底还是我看走了眼,以为此人气息像杨文浩,实则他不过是用儒雅的气息掩盖了狂狷的本性。 很觉得讽刺,还以为跟着一个人久了,学会了他的处事机变,学会了看人,结果不过是欺了自己。 因为心如死水再起不了波澜,所以明知他们走得不是往回的路,也都没去在意,天黑闭眼,天亮睁眼,如此这般好多天后,车子停下,听到萧默在前头漠声说:“这里是最东边的霍景涅里辛沙漠边界地带,我答应那人带你从西部穿越过东部,走汉古城的。你要看就看一下吧,不看我就开出这边界地带了。” 思维从平静无绪中回转,一点点将他的意思反应进大脑,等终于明白他意思时,怔然从座位里爬起看向车窗外,东部沙漠?我们曾经从魂城出来的那块区域? 多天没动过,下车时连脚都是发软的,车子停在了一处有明显凸出物在沙层表面的地方。我没有动,那名队友已经先上前抚开上头的沙砾,露出底下莹白如玉的色泽,他惊呼出声:“这是汉白玉吗?”萧默闻言走上了前,附身去看,“奇怪,这次沙暴之后,从这沙堆里冒出了许多我们之前从没遇过的物什。假如这是汉白玉的话,我们就发了。” 我淡漠地说:“那不是汉白玉,只是一种很坚韧的石头。”两人转过头来,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那队员问:“你怎么知道?”我牵了牵嘴角,没有应声,只是怔怔凝着那莹白的石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只看一眼,就看出那是我初入魂城时遇到的第一道障碍,就连削铁如泥的影月都刺不穿,从那些壁画中也看到,正是因为这种石材,宁城遭到了外袭,盛世尧成为了整座宁城的守护神。 已经不用再去怀疑什么,那个我们曾经去过的魂城,彻底脱离了磁场空间,然后从这沙层底下冒了出来。如今,它们只是这片沙漠里残留的一座古城的遗迹而已。 萧默俩人从车里拿出了挖凿工具,在那片区域挖出了一些东西,陶陶罐罐的,最后把一块不算大的白玉石也给搬上了后备箱中,这才再度启程。这次我坐直了靠在后座上,前头两人谈性似乎很浓,还谈到了之前三人避难处看到的雕画与那个巨型黑翼蝙蝠的雕塑,说要是把那只蝙蝠雕塑能弄回去的话,那估计可以二十年不用干这行了,只可惜体积太大了。 我听着这些言论,无法避免觉得心里不舒服,两千年前的古滇国我没有参与,可那些都是属于盛世尧的一切,哪怕它们就这么永埋沙下,也好过被他们当成一项有价值的东西品头论足,甚至变卖。可我又完全没有立场去呵斥他们什么,只能蹙着眉忍耐着。 忍耐一路到汉古城,萧默当着我的面拨了个电话给庄聿,说任务完成。隔了数秒,他把手机递过来,“他说要听到你的确认。”我默了下,接过手机放到耳边,轻喂了一声,庄聿低沉的嗓音从那边传过来:“如何?”到了现如今,他也不再瞒我花钱请雇佣军护我进沙漠这件事。 我只说了一句话:“魂城离开了磁场空间,全都埋在了沙下。” 那头是很长很长的沉默,最终他咬着牙说:“我不信!即使我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我依旧不信他会那么容易就死,成晓,你放弃了吗?”我张了张嘴,声没发出来,好一会才干涩地说:“我从没想过放弃,可是,连你都认为他最可能去的地方是那座宁城吧。” 庄聿再度沉默了,是默认了我的话。他与我想法一致,魂城的磁场空间是被盛世尧缔造的,那里又有他的魂赖以生息的蝙蝠洞,即使所有蝙蝠可能都死了,包括蝙蝠王,但那个洞穴,他的魂呆了数千年,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家。如今,家没了,他焉能安在? 在我准备结束通话时,那头庄聿突然开了口:“最可能的地方并不一定就是正确,总之他与我生息相通,我没死,他就不可能会死。明天我带宁一回滇岛,你要一起吗?” 默想两秒,还是拒绝了,只是最后说一句:“好好对简宁一,她值得的。” 滇岛或许有古滇国的遗迹在,但那地界是属于庄聿的,盛世尧甚至对那处都是陌生的,假如他不在魂城,也不可能会去那。倒是那座孤岛,那里是他五百年前到过的地方,留了他的行迹在,还有些可能。但我觉得实在是形迹太浅,只属于他遗失记忆生涯里的一小部分,去到那里的几率实在太小。 分析到这里,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接过庄聿电话后,我那消沉的意志淡去了,又好像被注入了新能量。是因为有一个人与我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坚定地认为,盛世尧没有死。人的行为与坚持,都是需要被认可与肯定的。 我把手机递还给萧默后,朝他深深鞠了一躬。没有矫情地说什么对不起之类的话,那些都是人命,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抵偿的,我只能昧着良心,只作深鞠躬而已。 弯腰足足停顿了近两分钟,才直起身转头,却听萧默在身后问:“你去哪?” 我顿了脚步,略一沉吟后答:“去该去的地方。”说完就大步离去,没有再回首。不管如何,萧默这群人本性不坏,甚至还很讲义气,我不过是个匆匆过客,临别时还付诸了关切,不枉同患难一场。 如何离开汉古,我已轻车熟路,又恢复了一个人的旅程之路。 我沿袭着曾经从汉古离开的路线,又回过荆舟,然后去到姡族部落的山谷。那处曾有他处心积虑藏着的神石,即龙丹护佑我主魂,而且有神仙洞府,有密境,是不错的去处。尤其是,当神智回归后,颓废消除后,我再度深思分析过,庄聿的判断并不是无根无据。 庄聿那可以肯定,他没有将我送去姡族,也没派别人送,那么是谁知道姡族的进入口,又是谁会跋山涉水穿越十万大山将我送进去呢?这个人,除了盛世尧,我不作第二选。定是他将我送到了姡族的峡谷口处,让外婆与梅姨发现我,而他却没有露面。 所以,那个地方一定有他的痕迹在,甚至可能他就没离开过,还潜藏在山谷的某处。对了,还有之前应龙附魂刘悦身体后将他救起隐藏的山洞,外婆也曾到过的,都是可以寻找的地方。 只是,我满载信心而去,却心凉而离。搜遍整条山谷,甚至将那半山腰的洞都里里外外翻过,所有可能的地方全找了,还是没找到他。最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离开了!也明白一件事,假如他盛世尧想要隐藏形迹,真的可以做到滴水不漏,穷尽我智慧都难揣摩到他的动向。 足可见最早时他与我陌路,并不是真的要弃我,只是放任我像风筝一样飘扬,然后在恰当的时候收线,我仍在他的掌控之内。而今,他是扯断了这根牵着风筝的线了吗? 但我依旧偏执的认定,我们许过誓言,他许我百岁无忧,我许他长相守不分离,还做过白首到老的美梦。在生命没有结束前,誓言仍在,至少我是,风筝断了线,那就找到线头再接上去。 ------------剩余部分在下,合起来就是全部内容---------- 底下内容大家一看就知道了吧,是真正到了文案处,孤独的风景,天地间只剩一人的落寞。尧哥为什么不来找小小呢?为什么?这个答案其实很显然。还有一周,正文部分就要完了,但还有后续,会有尧哥的番外,一些隐藏了的独属于他的过去会被揭开。 正文 303.再入混饨 我来到了最后一站——抚仙湖。 是真的最后一站,所有的情愁,所有的悲恸,都埋在这片水域之下。前一次来,我视力受阻,看不到湖光耀眼的秀丽风景,凭着直觉判断,寻到了那处荒山,终于在湖畔发现有曾经露营过的痕迹。 当初我们下水时,还留了人在上面镇守,后来几乎所有人都有去无回,而庄聿与简宁一上岸的地方也应不是此处,留守的人可能在见我们迟迟不归就离开了,倒是把一些不方便带的用品给遗落在这了,时隔了六年多,这些东西也自然成了废品。 转移脚步向岸边,凝目低看了一会平静的湖面,就将带过来的潜水装置穿戴好。有试过盛世尧教我的破水诀,但湖面平静无动,应是身体里没了那股能量在,无法催动这玄术。反正来时我就有心理准备,也没打算靠这偏门来走,就是有个问题挺严峻的。 湖面如此宽广,当初是划了船到湖心的某处,所有人才潜下水的,而我看不见。所以哪怕直觉再好,也无法估测中间五分钟左右的时间内,船是划向了哪处,若方向一错,就代表了偏离位置,搜索的面积范围就扩大了。只是光看着湖面,根本没用,我还是得下水去尝试,然后再来分析。 一头扎进水中,只潜游了半小时,我就往回重新爬上了岸。将装置卸下,开始找附近的树木来扎木排,盲目搜寻实在是不行,还是得找到差不多船停下的点才行,否则这片水域没个十天半月我都找不过来,实在是太大了。花了半天时间,把木排扎好后,再次将潜水装置给背上,木排划了近五分多钟才停下,将携带的长线绑在其中一根木头上,必须保证必要时我还能回到木排上来休息。 这次在底下整整潜游了两个小时,始终都没找到那座水下古城,就在我打算放弃再度上木排回岸上时,忽然瞥见湖底某处有深坑,快速潜游过去,发现那是一个很大的坑洞,里面情形不知。 脑中开始回忆当初的细节,有印象确实是进过一个深洞的,会是这个吗?假如是,那应该附近就有水下古城才是,为何我寻了这么大一圈也没找到古城踪迹? 忽然有什么电闪而过,如醍醐灌顶,瞬间就通透了。是了,假如连魂城都能脱离平行磁场空间,沉埋在沙层底下,那么这座被应龙转移的滇国王城也就可能消失,而且当年在那底下发生巨变后,导致了整个空间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就连庄聿与简宁一,以及我,三个生还者都不知。 没再犹豫,解开了系在腰上的线,一头钻进了那水底深坑。本还在担忧深洞尽头的那道水层屏障,可等潜游到那发现水都已经满没流通了,水墙并不存在。钻出深洞到大空间后,一低头就看到好几个已经生锈了的氧气瓶,如此已经是能确定,我走对了位置。 果然往前就看到巨大的鱼骨了,没心思多去细研究,就找到了鱼骨侧旁被挖凿的洞穴。没有意外,钻过这个洞口抵达珊瑚洞内,里面也被水给淹没了。珠光四处仍然,美丽的珊瑚拍拍列列,我终于是到了鲛宫。盛世尧,若说宁城不是你唯一归处,那么这个地方是吗? 是,一定是!我自问又自答。溯本归源,这里才是真正起源处。否则当初应龙之魂要归位,也不会把自己转世盛世尧带来此处,而且我没忘记那张卧龙塌,假如盛世尧因为受伤不得不避离的话,那么这张塌会是他最佳养伤物。但我又担心侵漫进来的水会改变了这鲛宫的磁场,从而牵发一些蝴蝶效应,就目前而言珊瑚洞内已经被湖水淹没了。 可这个顾虑在我游到石门前时,就没有了,因为石门处有明显的气压把水层给排开。我的心不由狂跳起来,他真的在这里吗?要不然如何会有这种独特的气压把浸漫进来的湖水给抵在石门外呢。我摸索了一圈,找到机关,将石门开启,还真的奇妙,石门后果真是无水空间,而这边的水也因为那水压的原因不会没入。用力一冲,我就冲破了水层进到里面,也自然看到了那万年不变的鲛人灯。 虽觉阴森但并不害怕,既然无需再潜水了,我也就将潜水装置给摘下,并把氧气瓶从背上放了下来,但没有滞留在原地,而是拎在了手中快步向前。到得真正的鲛宫门前,发觉门并没有关上,里头熟悉的场景顿然又出现在眼前。 踩在石笋林路的每一步,都犹如踏在心尖,弯过曲曲绕绕,终是抵达了最中心的那个潭边。环目四周,心沉了沉,地上碎石依旧遍布,记得是当初盛世尧说魔化进阶时发生过的那场震动,从而导致了上面飞石乱溅。似乎场景依旧,完全没有动过。 安慰自己定是他受伤重,并没有去置理这些,也不可能要求他去打扫吧。再次把氧气瓶背上,戴好潜水装置,尽管知道要下到潭底那个精石洞是得用破水诀的,可现如今那破水诀我也使不出来了,只能借助潜水装置下到潭底去探个究竟。这就是我为何不把沉重的氧气瓶搁置在门口的原因。 潜水而下,早知这潭很深,所以并不意外。直下了好几十米后,在潭底寻了一圈就发现了端倪,就在潭中心有一个圆形的透明层,目测与之前珊瑚洞那处石门前的气压类似,只是这次气压在反面也就是底下。我做了一个俯冲之势,用力踢蹬就钻入了气压层下面,然后坠落两米多高,就地一个翻滚,平安抵达潭底的精石洞。 迫不及待目光去搜掠,心一点点变凉,单一的空间,不过数秒就扫略完毕,有没有人一目了然。 他不在......认定了的唯一可能,终究还是空,梦一场而已! 甚至连那张黑玉卧龙塌位置都没搬动过,依旧靠在正对面的墙边,旁边的地上还有那个黑色背包。我拖动沉重的脚走过去,想弯腰时才发觉自己身上还背着氧气瓶,把潜水装置全卸下,拉开了黑包的拉链,里面物什清清楚楚,干粮、饮用水、药品,保质期全都过了。 翻身爬上卧龙塌,然后横躺而下,闭了眼。液体从眼角溢出,没进鬓发里,无声无息静静流淌。他没有来过,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了,再多的自欺欺人都没有用。我又一次品尝绝望的滋味,这个精石洞与我曾离开时完全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那本裂开的地缝合拢了,变成了一条细长的裂缝。通往黄泉冥海的黑窟窿,消失了。为什么会自动合并,我已无力去想,大抵是因为曾经的那一终结之战吧。 盛世尧,我已走到末途了,却还是找不到你...... 长久以来身体的疲惫,加上心的倦累,让我在闭眼后很快就沉睡过去。入睡前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念头:假如醒来依旧是没有盛世尧的世界,那就让我永远沉眠吧。 可能是对大脑的暗示起到了作用,使得我的意识层抽离开来,又一次进到了混饨世界。当我走在模模糊糊一片白茫的空间时,似曾相似的场景让我觉得困顿,直到在那处石头上再次看到那个白发老人时,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轻吐他名字:“鬼,谷,子。” 原本垂闭着眼的老翁听到我声音后,缓缓睁开了,“成晓,你终于来了,老夫已经等了你很久。” 我沉默,最早在混饨中见他,通过那些推测判断此人狡诈,欲操控历史,可是后来从应龙那处得知此老儿只是受他差遣,严格意义上都还算是应龙之徒,比之盛世尧还要早修习到那魔神秘术。所以,反感倒是没了,不明他这句“等了我很久”是何意。 只听他问:“成晓,你知道自己为何能活下来吗?”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孟婆前那一幕记忆深刻,不会有错,在以为盛世尧不在时没有答案,在推断出他没死时答案很简单:“是盛世尧救了我。” 果然鬼谷子点了点头道:“没错,确实是他救的你。其实天劫一共有三道,他背了两道,还有一道是对你,所以你化魂进他体内助他渡劫是你必走的路程,而你也必须是在孟婆身旁待足许多个时日,直到你的魂气种满彼岸花,才算天劫完全化尽。” “哦,是这样啊。”我麻木地应了声,现在跟我说这些已无任何意义,什么天劫不天劫的,该经历的都经历了,该死的却没死,只能苟延残喘着继续活下去。 但鬼谷子却又道:“这些你都已经明了,却有些事你是不知道的。比如,你在孟婆身旁种彼岸花时,还有一具魂魄在。” 心头一颤,我突然瞪大了眼,定定看着鬼谷子,“你是说......” “没错,是应龙,或者说,是应龙的转世,盛世尧。” “不可能,他在哪?我在那守了很久很久,一直等到彼岸花开时,他都没有来。”我摇着头不肯相信他的话,假如盛世尧有来,我怎么可能会看不见,几乎都望眼欲穿了。 鬼谷子轻叹:“记得孟婆与你说的那个故事吗?她其实早就提醒了你。” 孟婆的故事?沙华与曼珠!我扑跪在地,不敢置信地问:“你是说,他在那巨石里?” 沙华与曼珠,本是三生石的精魂!孟婆说要让巨石代替三生石,用我的魂气种彼岸花,所以盛世尧其实一直都在我身边,他就在附魂在那巨石中,用他的魂气来将巨石变成三生石吗? 正文 304.欲见昆仑 三生石上,因系由谁牵?千里追忆,千回梦断,知雨道无言。 盛世尧,我守望等待了那么久,你竟然就在我身旁相依,让我怎么能不痛啊!明明只是抽离意识层进入混饨世界,可我却又一次尝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来自周身,四肢百骸! 鬼谷子说,其实在我用魂气将彼岸花盛开的那时,三生石也基本铸成了,我和盛世尧的罪孽已算洗涤而清,只要我回头多看一眼身后刻了我们两人字迹的巨石,就能看出盛世尧的魂在若隐若现。但,我没有回头,径自走到忘川河畔,即使被孟婆拉住了,也只是问了沙华与曼珠的结局后,义无反顾想同求那魂飞魄散,纵身而跃。这一跃,魂气极弱的盛世尧根本没来得及复原,就也随了我跳下去了。 在我彻底被淹没在忘川河内前,捞起了我的魂,那时我已经魂息弱到几乎没有。他没有顾上孟婆在旁的急急解释,推开她就冲出了黄泉冥海。魂回身体后的我,其实已经无救,是他用当初在孤岛上得到的唯一一颗秦云丹喂于我吞咽而下,才保住一命的。 若不是鬼谷子提起秦云丹,我真的已经完全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他居然一直都藏在身边。原来真的有起死回生药,是否在当时,他就已经有此打算了? 身在当时如懵懂中,时隔六年多,再去回想,加上刚才鬼谷子说得这些讯息,诚可见他是知道我也身有一天劫的,终结之战他其实是想替我背了那道天劫,所以把我一人独留在精石洞中。可冥冥中的黑手,又怎允许?我真不知道所谓因果循环,究竟什么是因,什么又是果? 应龙时代的他,为了曾是玄女的我翻倒冥海,使得忘川河、奈何桥、三生石与彼岸花都陨灭,于是这就成了他种的因,果自然是那两道天劫。但纠结前情,真正的因又是我,若非还是玄女的我故意授他一剑而死,跌落黄泉冥海,也不至于他就悲恸欲绝化为黑龙寻我魂。真正的因又来自于我,自然我也该受一道天劫,再往前追溯呢?玄女作恶是因为犼魂侵占,泯灭了良性,犼魂能侵占,是因为它冲破了封印,追溯到底还得算在那古神头上了,是他们擒拿犼不力,留了后患。 如此推算后,就觉真真是可笑了,归根结底都归到神那了,可是又有谁会去追究神的责任呢?不过是降罪我等小民了。此番因果,不推也罢,思绪回转到盛世尧那。 显然,在我到达孟婆处时,他的魂就已经在巨石内了,成为了铸造三生石的代替精魂。他能看到我,却无法与我说话,也无法沟通,连那曾有的心灵感应都传达不了。在我悲断、无助而绝望的时候,他都在我的背后,被我静静依靠,就仿佛我靠在他怀中一样。 想着想着,我就悲从中来,意识层中无法流泪,却能感觉到意识层外的自己已是满面泪痕。 以为孟婆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却原来她是在讲我和盛世尧的故事,我真的是愚钝啊。 从悲沉中回神,见鬼谷子又闭上了眼,突然心念晃过,一个箭步上前欲抓住他胳膊,但却抓了个空。鬼谷子睁开眼看我伸手状,摇摇头道:“这是虚空意识层,你我都不是固有形态。你是想问他的去处吧?”我眼睛一亮,刚才确实是想到了这层,既然鬼谷子将前因后事都了解得这么清楚,定然知道他究竟去了哪,但心里又觉得害怕。 万念俱灰时能无所畏惧,反正也没什么念想了,可当得知他生的事实后,就心生了恐惧。 当时我是亲眼看着他横倒在旁闭眼的,忘川河畔用魂气洗涤浊气,让彼岸花开的经历我清晰记得,到后来我的魂几乎就呈透明,相信他也如此,不会比我好到哪去,可却在我纵身跃下忘川后,他也毫不犹豫跳了下去,再把我带出黄泉冥海,喂服秦云丹。这许多事后,他还能安好吗? 心绪千帆过尽,我只问:“他还好吗?” 不是他在哪里,是他还好吗。汲汲渴求地踏遍千山万水了找他,在这之前都是想知道他在哪,可如今,我只想确定他好不好。钝痛不已地想,即使......即使此生再难相见,我再也找不到他,那么就成全我微末的希望,让他在某个角落里安好无恙。 但鬼谷子给我的回答是一声叹息,心洞又变大了,空茫而绝望的气息蔓延泛滥,怔怔而问:“是他在送我回姡族部落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成晓,有些事老夫无法与你说,有违天命,需要靠你自己去参悟。” 又是天命!我讥讽地牵了牵嘴角,从过去到现在,唯一学会的一件事就是不信命!冷了声音一字一句道:“鬼谷子,莫要忘了你所学玄术是师从何起,之后成全你成为纵横家,流芳百世,更在死后还能得道成仙,人可不能忘本啊。” 鬼谷子的表情顿有些像被噎到了般,好一会他才苦笑着说:“老夫明白你意思,师承应龙上神是老夫的福运,但界位低微,很多事都难以表述的,一旦泄漏了天机,那原本的定向也会随之改变。成晓,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我低头沉默了半响,他的话大致意思都领悟,浅白的解释就是他如果说出关于盛世尧的事,那么现在已成的定局就会随之更改。听他此言,我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假如现在盛世尧的情况糟到不行,那么鬼谷子定然就说了出来,他不说,是怕像蝴蝶效应一样,牵一发而动全局。 想了很久,我抬头而问:“那能给些提示吗?” 鬼谷子却再一次地闭上了眼,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转过了身,身后却突然道:“按照地域系统划分,我国神话大体可分为4大系统,即由盘古所代表的西方昆仑神话,以及东方蓬莱神话、南方楚神话和中原神话。”我顿住脚步回转身,不明他讲这些是何意,怎么突然讲起所谓神话区域了? 只见鬼谷子也没睁眼,径自又道:“其中一片区域,传说有一至九重天,能上至九重天者,是大佛、大神、大圣。我乃九重天下的一名小仙而已,层层上推,你当是明白了吧。” 我不明白,他是在暗示我什么吗?四大系统神话,我只有盘古这一块的略有所知,因为盘古之后就是那四大古神,往后推......我明白了!鬼谷子是在暗示应龙与玄女也属于西方昆仑这片区域。 这时鬼谷子又开了口:“师尊转世为人,虽然活过了两千年,但他并不是一直都生命持续,需要一个遁化过程,所以,成晓,你该知道去哪了吧?” 提示再明白不过,我真真是倏忽,忘记了一个最最重要的讯息。就是盛世尧活两千年,曾有两次沉睡,一次沉睡千年到契丹时代觉醒,一次是沉睡五百年在黄兴元时代觉醒。鬼谷子说的遁化过程,就是在暗指那沉睡期间,然后当时盛世尧也屡次提到沉睡的栖息之地,可我却粗心大意到从没问过那栖息之地是在何处。 那如果只是普通的沉睡,那也无需觅览地方,但应龙是上神,哪怕转世为人也有他的神魄在内,鬼谷子又说那沉睡其实是个遁化过程,所以必须也一定得是福仙之地,才能让他在休眠过程中得道。 我凝定鬼谷子的脸,一字一句地问:“西方昆仑区域是在哪?”是我心中想的那个地方吗? 白发老人终于睁开眼,嘴唇轻轻蠕动了四字,我弯下膝盖对他诚挚地磕了三个头。 是了,还有哪里比那座山承载更多的神话?又有哪处比那座山更有福气与仙气?古往今来,多少人想得道求仙都去了那里,那是中国第一圣山,华夏龙脉之祖——昆仑山! 因虚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山又叠叠重重有九层,因而传说一至九重天,最高处就在云霄中了。匍匐之后起身,抬头间发现鬼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对着虚无轻声默念:谢谢。 我从意识层中回归现实,缓缓睁开了眼,满眶的泪模糊了视线,但我却是在笑着。 在刚才的最后,我意识到一件事,就是鬼谷子从来都是授命他的恩师应龙的,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代替应龙去完成。而今,应龙之魂回到了盛世尧体内,魂魄归一,所以鬼谷子的师尊其实就成了盛世尧,他会出现在此来提点我,除了盛世尧安排还有谁? 盛世尧是什么人啊,他是应龙转世,在魂归后,应龙的所有一切能力也都有了,包括,先知。哪怕后来背身一战,伤及元神,也许能力也与我一样都消失了,但唯独先知是不会的。 -----------余下部分在底下,看盗版的就旁边呆着吧--------- 昨天来个人看着盗版还嚣张至极的说是在支持我,免费为我增加点击与宣传,我想说,这样的宣传还真是拜谢了。 昨天已经说过正文还有一个礼拜就完了,这部分的情节在最初写文案时就已经设定好了,没有一些多余的原因说为写而写。其实从曼珠沙华后就是第五卷末尾卷了,但直到这一章,才把章节都划到第五卷内容中,因为卷名就是此章的标题。之前留的伏笔,尧哥在讲述所有故事中,唯独他没有提过栖息之地是在哪?他每年一月的蜕化时间去了哪里,这都是遗留在文中的讯息,现在也终于揭开了。 正文 305.入昆仑 昆仑山。在新疆与西藏之间,西接帕米尔高原,东延青海境内。势极高峻,多雪峰、冰川。最高峰达七七一九米。古代神话传说,?昆仑山上有瑶池、阆苑、增城、县圃等仙境。 山的左边是天山山脉、祁连山山脉、阴山山脉。北边有阿尔泰山,伴它行的还有贺兰山、大小兴安岭、长白山,昆仑山的右边有唐古拉山、喜马拉雅山、横断山等山脉。 这是我在启程去昆仑之前做的初步功课,其中很多山脉名称都是闻名已久,却从未见过。 犹豫了很久,还是拨通了简宁一的电话。她的号码是上一次临走前,她留给我的,以为可能不会再打扰他们,定然是不会去拨打了,但世事无常,前一刻并不知后一刻的事。就像我原先还会梦境预警得到先知提示的,如今,我只剩了偶尔的直觉预感。 计算时间,假如简宁一真的和庄聿去了滇岛的话,此时应该还在茫茫大海上。果然,等手机接通时一问,他们还需一个月左右才能抵达滇岛。我主要目的是为找庄聿,昆仑之行就像沙漠之行一样,风险太大,一个人不可能战胜得了一座雪山的,我需要寻求他的帮助。 庄聿听完我的要求后,沉默片刻,让我抵达藏区后再给他确切地址,到时候会有他安排的人找上门来。当时应下后就启程了,这是一个漫长的旅途,我身在云南,一个在南,一个在西北,跨越的是从平地到高原的界限。这还是其次,主要是沿路乘车途中,我买了张地图察看,又搜找书籍资料,得知昆仑山在青海境内,青海的山脉均属昆仑山系,那如果有这许多山脉,盛世尧会在哪一座山里? 我的初定目标,是先到格尔木,那里到昆仑山口还有160公里,打算在那等庄聿安排来的人。众多山脉中,我判断玉虚峰与玉珠峰为最有可能的点,两者是姐妹峰,在中段位置,在昆仑山口的西侧位置。玉虚峰以群山为座,矗立云表,相传为玉皇大帝的妹妹玉虚神女居住的地方,因此而得名。 格尔木其实是有机场的,但我还是选择了坐火车,因为生长在南方的人是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高原环境的。就是如此,在进入那区域后,我也感受到了空气稀薄,起了轻微的高原反应。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格尔木只是前往拉萨或者敦煌的中转站,只是稍作停留,很少有人像我这样专程为了它而来。抵达时,才是凌晨五点,一下火车就立即感受到大西北的寒冷,我将冲锋衣的帽子扣在了头上,拉链拉到最上,在火车站呆到七点,然后去找之前订好的旅舍。 目前格尔木只有两家青年旅舍,一家是比较有名的巴特青年旅舍,我订的是阿拉巴啦青年旅舍,离火车站较近,步行过去很快就到了。这家旅舍是在园丁二小区,一个居民楼里,只有两个四人间一个六人间,我单独要了一个四人间。不是没钱去住好的宾馆,而是当活到我这份上时,外在的物资生活似乎都不会太去在意,图的就是个清静与方便罢了。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类青年旅社来居住的人都是天南地北过来的驴友,从他们口中我能听到一些关于昆仑山里面的讯息。付过订金后,我就住了下来,等候庄聿安排过来的人。 是无意中听到老板在那跟旁边的人抱怨淡季生意太差,才意识到时间竟然不知不觉地已经漫入了十一月,我牵牵嘴角,真巧,十一月。 庄聿说一共为我找了五个人,在格尔木的第四天,我等来了第一个人,很意外,居然是个女的。当时我正坐在楼下桌边,问老板要了开水,一杯一杯喝着,兀自想着心事。 “请问,你是成晓吗?”头顶传来平静的声音。 我抬起头看清对方模样时,微愣了下,是个身材中等的女孩,裹了一身的雪衣,显得有些笨重。在我蹙眉疑惑前,她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亚楠,是庄先生雇请我来找你的。” 反应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指着旁边的座位请她坐。之后三天,先后又来了三人,两男一女,于是我那四人间的房间从独身一人变成了三人居。除去亚楠,其余三人都称是被他们老大喊过来的,但那个“老大”迟迟没出现,一直等到又一天清晨,才终于看到又一个人迈进了旅社门槛,而我也怔住。 “成晓,我们又见面了。” 来人竟然是萧默,庄聿又找了他!我真真是欲哭无泪。 “你不是沙地行者吗?怎么来这雪山了?”我蹙着眉问。萧默只是挑挑眉道:“这里周边不就有沙漠?你当我只在那个区域?庄先生打来电话时,我刚好就在附近办事,于是安排了人先过来了。” 看来是我问了个蠢问题,格尔木过去就是敦煌,就是这座城市都有沙漠都市之称。也就是说他们对这片区域的地形非常熟悉了?难怪庄聿还是找的他们呢。 时隔很多天后,从萧默平静的脸上找不出曾经的悲恸与猖狂一面,他又变回了儒雅的神态,当那三人唤他老大时,也就牵牵嘴角表示了下,很有老大风范。这次他不用伪装什么考古队,显得很悠游自在,他一来就掌控了全局,将我们所有人都喊到了房间,开了个小型会议。 他从怀中拿出来的一张手稿地图,看似粗劣,但却是比我从外面买的要好很多。许多个山点都一一标明了,且哪里有路可翻越,都有标注。我将目标地告诉了他,很快就有了决策,定好了行程路线。 既然人员都已到齐,下午我们就出发了,包了辆当地的面包车,是由旅社老板介绍的,以旅游的名义直开往山口。每个人都背了一个巨大的包,里面基本上囊括了所有生存所需。 我在去的路上琢磨一件事,萧默是雇佣军一类性质的保镖团体,他的能力在之前沙漠之行时已经见识过,五人中的三人是跟着他来的,那么剩下的那个亚楠有何本事?何以她会被庄聿选中来帮我?起初我以为她是当地人,可能对那雪山的路况熟悉,可是她自从来后就一直很沉默,几乎就像个隐形人一般,只有在第一天来时,她要求与我同住一间屋。 车上一路,也没见她开过口,都只听到萧默的三个手下在跟开车的司机闲侃。我坐在最后一排的窗边,看了很长一会窗外后,就回转了目光,环视过一圈后,突然全身凝固。 这个组合......好像当年的我们五人!亚楠就像是我,处在陌生环境中不爱说话;萧默就像是盛世尧,沉稳有度;而那两男一女,则像是曾经的那三人。又一次无法控制心间的抽痛,是不去想才不会觉得沉悲,思绪一起时就觉难抑鼻头酸涩。周通、六子、刘悦......心中轻滚过三人的名字,我甚至都不能去问他们在天上好吗?因为他们的结局,我早已明了。 面包车将我们载到不能再进的地就停下,后面就得靠双脚走了。背上厚重的行囊,戴上风貌,由萧默带头,大家一步一个脚印往山中行进。 我们没有走景区,而是绕道而行,先要攀越的是玉珠峰,它在昆仑山的东段。又称可可赛极门峰,海拔六千多米,是昆仑山东段的最高峰,玉虚峰离了有20多公里。 头两天倒还天空放晴,虽然空气稀薄了些,忽然就狂风大作,风雪交加了,这时我们已经在玉珠峰的腹地之内。视野受阻不要紧,我们只需埋头前进就行,盯紧了前面的人,不要有一个人落队。最后还是一直沉默的亚楠在身后呼喝了声,让大家停下,我们回头去看,只见她指着某处打手势。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去看,很快我明白她的意思,那处是一个山坳地,她示意我们去那里避雪。萧默几人都看向我,因为我是这次他们任务的保护人,一般情况下,决定权在我。只略一沉吟,我就点了头,率先大步朝那山坳地迈进。 我是去找人,不是去拼命。有过沙漠行伤亡惨重的先例,不希望再有人为我而死。雪山风暴不比沙漠风暴要安全,一旦哪处松动,就有可能引起雪崩。进到山坳地内,风就小了下来,雪也落不进来,我们择了一处坐下开始休息。此处已是玉珠峰的半山腰,等于我们是处在海拔三千多米的位置。 各自吃东西补充着能量,没人开口说话。可能其余人与我想法一致,把说话的力气省下来,等大雪停了,会是更艰难的行程。雪镜绑得很紧,我想拿下来宽一宽,却听旁边萧默道:“你最好别摘,否则视盲了也别想再走了。”听了这话,还是放下了手,早前就听说过人眼受不住雪的白光而瞎的事件,据说尤其是在太阳光下,雪光刺眼程度足以灼伤眼睛。 -------------剩余部分在下,盗版用户免看-------- 北岛先生说:一个人行走的范围,就是他的世界。我双脚踏地,走遍千山万水到这里,是我孤小的世界,只想说:盛世尧,我正在想你,不能没有你...... 格尔木这个地名,很多人应该熟悉,因为某段故事,因为某本书,因为某个人。而美丽的可可西里,是很多人心之向往之地。常有人说,她的心中有一个关于可可西里的梦,你们有吗? 正文 306.亚楠的本领 可能真是天助! 还是亚楠,她发现我们身背后的雪壁上有条细长裂缝,从外向内看,里面似有空间,亚楠说那处也许本是个山洞口。当萧默的手下从包里拿出爆破炸药时,我又怔忡了,定定看着那个男的,他比周通年轻,与周通长得也一点都不像。 但很快见他把炸药装置递给了萧默,随后与其余三人退离。我这才从愣神中转回神,情景相似,到底还是不同的。萧默冷眼看了看我,然后道:“今天让你见识下沙地行者真正的本事,你们俩都退后一些,等我出声示意再过来。”亚楠什么也没问,转身就走,我略一迟疑丢下一句“小心”也大步迈出山坳地,再度站在大雪之下。 接下来也确实见到了萧默的本事,他不慌不忙地在那雪壁上划区域,当一声沉闷的响传来时,甚至只当是放了个闷响的炮仗。透过雪茫看过去,似乎雪壁并未破开啊,但见萧默已经在朝我们招手。五人小跑过去,听到有人赞道:“老大,牛哇。” 我将那面雪壁看了又看,忍不住问:“这不是还是原来样子吗?”亚楠先我迈过去,伸手轻轻一推,上面如冰块一样的雪都散落脚下,我顿时吃惊不已。只听萧默道:“这种雪山之地,是不能用太强的爆破力的,掌控好这个力度,只这面雪被震碎就行。”虽然他说话时神态自然,但我还是听出了炫耀与傲娇的意味,他是有意要在我面前亮一手本事。 亚楠推开雪墙后,就露出了裂缝后的真面目,果如她之前判断的,那是个山洞。 几人站在洞前开始分析,到底要不要进去探查一番。亚楠说一般这种山腹之地的山洞,都是原先用作特殊用途的,很有可能会通到山顶。看她之前默不作声,到得关键时刻却不吝啬言辞,而且从她的口吻来看,应是有过此类经验。如此就不得不深思这个可能性了,假如这山洞真能通到山顶,那无疑是找到了条捷径,可以避开外面的翻山艰难,越往山顶会越加艰险。 但萧默却说,我得做好洞中有凶猛野兽的准备,外面冰天雪地,这类山洞是动物最好的藏匿之所,包括蛇虫之类,都会选择此处冬眠,等到天气暖了一些动物才出没到山外。 此言也确实有理,一时间有些难以抉择。但很快也不用我们抉择了,老天爷为我们做了决定,当听到一声沉重的轰隆响时,其余无人顿时色变,萧默跑出外抬头只看了一眼就冲了回来,“快进山,雪崩了!”灾难来得是如此之快,我们都没有时间考虑,当六人往山洞内疯跑了一段路,就听砰的一声巨响,周遭顿暗,变成漆黑一片,很快有人亮起了手电光,往后一照即知,是那从山上摔下来的雪块将洞口给淹没了。 有人在问:“老大,这下怎么办?我们的出口被堵住了。” 萧默的声音答:“怕什么?省了左右为难了,也就只剩这条路可走。要实在走不通,就回头把洞口再炸开吧。”亚楠不赞同的声音起:“还炸?刚才可能就是你那微小的炸药引发了山上积雪滑体的,你别看威力小,这种满处都是积雪的地方,有时候哪怕是声音的震动都能导致很严重的后果。” 萧默没出声,他的手下却不服了,站出来质问亚楠凭什么说这雪崩是他老大引起的,我眼见此种情况,实在忍不住开口:“你们是要继续留在这里吵架还是往洞里走呢?” 终于一片静默,耳根清静了,我从包里拿出探照射灯,空间骤亮,看了他们一眼,径自往前走。既然已经只剩一条路可走,也就不用纠结了。 相比起爬雪山,我对这种山洞可说是轻车熟路了,从两旁的痕迹看,确实像是人为打凿出来的。如此也不用戴雪镜了,洞里虽寒,但比外面要暖和许多,大伙纷纷把厚重的装备摘下。走了近两个小时,畅通无阻,也没碰上什么凶猛动物。前方出现了岔道,一条向上,一条是向下,没有多考虑就选了向上的路,因为本身我们就要攀到玉珠峰顶去。 只是在进入岔道后,洞口就开始变小,当时以为是开凿的工人因为海拔越来越高的,凿山困难的缘故。但当洞口小到只能一人走时,萧默出声遏止了大家,他说再往上会非常危险,万一有东西侯在里面,连逃都来不及逃。他的顾虑很对,但我不可能就此止步,所以做了个决定。 “这样吧,你们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向上就行。别那样看我,并没有埋汰你们的意思,我势必是要上到山顶寻人的,诚如你们说的,山道狭窄,人多的话若发生危险逃起来困难。你们都是我朋友花钱雇请过来的,没必要把命丢在这,在这等我三天,假如三天之内我没回来,你们就离开吧。那条向下的道,应该是通往山下。” 明知前路危险,当不必再陪同了,视线瞥道萧默欲开口,我直接截断了他:“想想沙漠之行,你要为你的兄弟负责。”他眼神缩了缩,沉默了下来。 “我是独身一人,陪你上去。”突然开口的是亚楠。我蹙起眉,“你不是独身一人,你还有家人。” “你没有?”亚楠反问我,把我给噎了下,随后听她嗤笑了声道:“父母早逝,无兄弟姐妹,放心吧,就是死在了哪里,这世上也没人会惦念。”虽然她嘴角噙着自嘲的弧度,但我觉摸出了悲凉味道,觉得亚楠是个有故事的人。 “行了,”萧默打断了我们,“又不是去孤胆赴死,没必要弄得这么壮烈。我们三个人上去,三个人留下,人与人之间分开一些距离,到时若有危险,第一个人发出示警,后面的就快速撤逃。就这么安排,我打头开路。”话说完,他就专断地迈进了狭窄山道内,走前了十几米才回过头来,“差不多就保持这个距离吧,成晓,你最好在中间,这样头尾都能保护你。” 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迈入,早知这萧默是性情中人,还是为他的举动而感动,包括在我迈入后就跟在身后的亚楠。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啊,始终不认为金钱可以收买人心到连自己性命都不顾,所以偏执地认定,他们甘愿为我冒险,是因为我。 三人隔了十五米左右的间距,一步一步向上爬着,山道已经变得陡峭,不比之前那般平坦好走,有时都得靠手去攀住两旁的岩石借力。危险来得极其突然,静窒的氛围里原本只有我们三人的脚步声,突然间前方萧默就一声口哨喝止我们停下,这是之前说好的示警方式,等他吹响三声口哨就得往回跑。 我停下来,眯起眼看前方,探照灯只有一台,被他拎着在前头探路用。当一个庞然大物突然飞扑过来时,我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见萧默被那东西给扑倒了,然后紧随的两声哨也急急短促吹出。可如此光景,我如何能逃?盛世尧教会我很多本领,唯独没有教我弃同伴而逃跑。 毫不犹豫地大步冲上前,只听砰的一声响,是萧默开了枪,我跑近一看惊吓了一跳,那把萧默给压在身下的庞然大物居然是只大黑熊!而它皮厚,萧默朝它开了一枪,都没见它松开,反而是因为疼痛发怒,掀起巨掌就要拍下,我一个飞扑,狠狠撞在黑熊身上,但它纹丝未动。巨掌换了方向,朝我面门拍来,我能做的反应就是偏转头,将肩膀呈露在它掌下,拼着受它这一击,手中的影月已经向它心口处递。就在准备承受剧痛时,突然那黑熊不动了,侧着耳朵像在听什么。 我乘机将影月刺进黑熊的厚皮,想要再深入已是不能,而原本停止攻击的黑熊又一次发起大怒,巨掌扇来时都能感觉到虎虎生风。就在这时,一个尖利的声音划破耳膜,来自我身后,奇迹发生了!那黑熊不但没将巨掌真挥过来,反而是嘶吼了声朝前路狂蹿而逃。 这变化来得真是太快了,我直接被愣住,是亚楠在后提醒:“先把他扶起来吧。”才从愣神中回转,低头见萧默龇着牙倒在地上,想要翻爬而起很困难,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站起,“没事吧?”他咬着牙摇头,“就是被那黑熊一下给压狠了,后背受了重挫。” 刚才那一扑的力量绝对不轻,否则以萧默的身骨不会在刚才起不来。但此时不是研讨这些的时候,我回转头看向身后的亚楠,若我判断没错的话,刚才那驱走黑熊的尖利声音应该来自她。 她也坦然地任我看着不作声,我只得开口问:“刚才那啸声是你发出的吗?” 亚楠神色略有迟疑,隔了片刻还是点了头。 -----------底下部分在下,盗版用户看不到------------ 昨天有人猜到亚楠不简单了吧,但相对于之前,他们其实都不过是普通人。 这几天投票可能懈怠了,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哦,看完正文记得回到封面页面点下投票。现在是2740多票,我们希望能够在比赛结束前到5000票,另外抢楼活动等元旦过后,还会再办一次,这次的奖品会是我为大家精心制作的关于小小城的明信片。期待吗? 正文 307.梦的指示 亚楠居然有驱使野生动物的本领!这不就像当初的那个陈炳吗? 萧默显得有些不信,“你能驱使动物?就用那刚才的啸声?我听着就是普通的吹口哨。”亚楠被质疑了也不介意,只是淡淡道:“就是能对动物下达一些指令,刚才本是想让黑熊停下来,但你们对它的反击引起伤痛,使得它发了狂性,所以我只能发出喝退它的指令。” 我轻问了句:“你是庄聿的人?”刚听她说话时抓住了一个细节,她称呼庄聿为聿哥,不像萧默那般唤“庄先生”,果见亚楠点了点头。 老实说,庄聿与盛世尧很像,但又有不同。因为毕竟他曾为君王,对人才配备与调度上十分有规划,基本上他身旁没有无用之人。所以结合之前亚楠说自己的身世,可以推测出她是作为专有人才被培养的,这次被庄聿安排来了帮我,可谓是得力助手。 从这件事上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是我们这群人看似经历了一场生死终结,再为人生时有了很多改变,或许原来的那些莫名力量消失了,或许本身学的玄术也无用了,但有一部分仍然没变。就好比,庄聿原来的人脉关系,以及他所拥有的那座独属于他的滇岛,还有忠诚于他的手下。 再前行时,心中有了底气,三人也不再隔开距离,换成亚楠在前开路,萧默受伤走中间,我则垫后。接连遇到好几批躲在洞中生存的动物,在还没发起攻击前,亚楠的嘴里就吹出了不一样的哨声,这次我们有亲眼看到这幕奇景,那些本是生猛的动物,在亚楠面前都变得很温顺。而我留意到,其实亚楠是借助了工具的,她的衣服内袋口上,插了好多支不同粗细的竹管,对不同的动物有针对性的用不同的细管吹。 萧默觉得好奇,在等危险避除后就向亚楠要求给他一根吹吹试试,我本以为亚楠会不同意,但见她很大方的就把手上刚吹得递过去了。只是萧默无论怎么吹,都吹不出她的那种哨声来,随后才听她道:“这些竹管对于你们而言,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根细管,但对我而言,就是可以发出与动物沟通同频率的音效范围。这都是需要常年累月的学习与积攒经验的。” 如此,萧默罢了尝试的念头,把竹管递还给了她。即使没了动物攻击的威胁,我们三人也不可能永无止尽地爬,毕竟从半山腰到山顶,有三千多米呢,哪里可能不眠不休的。在走得实在走不动时,我提议停下休息,于是三人就靠在狭窄的山道墙壁上,席地而坐。 亚楠提出我们俩人也睡,等一人睡够了,再来换她。没人提出异议,我把背包抱在身前,将头靠在上面,很快就睡了过去。长久无梦,竟是又入了梦中,迷迷蒙蒙地,看不清前路,就是一直在走。同样也到了岔路口,与我们之前遇到的岔道很相似,梦中的自己也在犹疑,到底向上走还是向下走。本还在考虑,但身体自主意识地选择了走下面那条道,如此也省下了我的纠结。 长久的迷迷蒙蒙,都不知道这个梦意义何在,就是一直在走路,只为告诉我这是条下山的路吗?但很快我就发觉不对,当下到某个位置时,洞就又变成平行而走了。忽然前方出现了一扇石门,我走到跟前一推,石门就开了,正当我要去看石门背后有什么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划破耳膜,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立时吓了一跳,亚楠站在身前,她的前方聚集了一长排泛着绿色幽光的野狼,领头的那只一身毛通体雪白,身材高大,是头雪狼,显然是它们的首领。 萧默也警觉地醒了过来,看到此景立即枪上膛对准前方。奇怪,之前连蛇虫都被亚楠驱退了,为何这群狼堵在这处不肯走?我放眼而看,除去领头的雪狼单独站在头列外,其余的都是两个一排挤在山道中,初步估计,起码有好几十头。只听后方传来“嗷呜”声,那雪狼也立即回应,立见狼群骚动,似要往前再逼近。 我问亚楠怎么回事?她沉吟了下,猜测道:“应该是狼群的最后方有更凶猛的动物在追赶它们,而我的哨声无法传得那么远。所以领头的雪狼在迟疑,既想带领自己的同伴避开后方危险,又听到我哨声中的安抚与驱走指令。恐怕......恐怕最终它们会选择扑过来,踏着我们的身体奔逃。” “那还等什么,我们往后撤!快,萧默,把包背上。”我当机立断做了决定。狼群本不是为攻击我们而来,假如山道宽敞,或许我们只要站靠在一边,就能让行,如此也能看到后方追赶它们的是什么,亚楠就可以对其发动指令。但偏偏因为地势的原因,我们无空间避让,只能往后退了,若再多迟疑,等雪狼领着狼群冲过来时,就为时已晚了。 三人以最快速度向后撤离,亚楠留在最后面以哨声来安抚狼群的情绪。这时我想得最多的不是白费了将近一天的功夫爬上那么高的地方,而是希望我们三人能够避过这一劫。上山艰难,下山也不易,脚下一滑,就直接以俯冲之势向下跌了,我索性就势滑行,比起奔跑要快许多。 等到了平伏之地时才爬起来继续奔跑,亏得有亚楠在,否则此时我们都将葬身狼腹。终于光明就在前方,已经目之所及能看到狭窄通道的尽头了,萧默在前头高喊着:“靠墙站!”是对外面留守的三人示警,但我听到的却是几声枪上膛的声音,心道不好,连忙喊:“不要开枪!” 这时候开枪只会激起狼的狂性,我们就算有六个人,也难以抵挡群狼攻击。待我冲出山道到宽阔处时,萧默一把将我拽过送到墙边,环目一看,发觉三人中只站了一人,另外两人却是坐在地上。没顾得上疑惑,亚楠也已经冲了出来,随后被萧默同样拉拽到这边,于是所有人都屏息靠墙而站。原本这外部宽阔地界足够四五人并排而行,现下我们留了足够的空间给群狼。 雪狼最先领头抵达,它停下来朝我们看了看,然后回头仰天长嚎了声,就在我们以为它要扑上来时,扭头就朝前方疾跑。身后的群狼没有停步,两只两只从狭道里冲出,径自追前面的雪狼去了,竟然没有一只停留下来。突听身旁亚楠低语:“原来是它们。” 我侧目去看,也是看清了后头追赶狼群的动物,说起来还是“老冤家”了,山魈!只听亚楠直接发出了驱赶之音,尖锐刺耳莫名,山魈群们在狭道前止住步,转而朝上逃窜了。 山魈作为山中的精怪,是一般动物都会害怕的,且那张鬼脸尤其惧人。亚楠收好竹管后就对我道:“恐怕我们不能再上去了,山魈不比其它动物,它们有类似于人类的思维,我刚那哨声只是一种强制驱逐指令,它们定会在不远的地方观望。” “行,我们回那个岔道口,走另外一条路。” 萧默奇道:“怎么你不坚持了?不是一定要爬上顶的吗?”我没好气地回:“我懂得什么叫量力而为。”真正的答案自个心里清楚,是因为那个梦。我是与别人不同的,别人做梦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但我一旦做梦就常会意有所指,就好比之前得嗜睡症时做的无数个梦,都是为了让那段遗失的残缺的记忆缝补起来。 虽然已经很久没有梦境预警了,也曾以为自己先知的能力是消失了,但在做过之前那个梦后,我依然认为那可能是在提示我正确的方向,尤其是,我在梦境最后看到了一扇石门,这戳中了点。 是我主观意识判断有误,在鬼谷子暗示了盛世尧是在昆仑山后,就直觉认定他会是在某座山峰的山顶,在最高处,甚至是入了那云霄层中。但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其实就在这样的洞层之中,甚至有可能是在山底下的暗层之内呢?这些都不能排除的。 所以我打算先验证下自己的梦境,是否还如从前那般起到预言的作用,假如是,那我想看看石门背后究竟是什么天地。这些都只在心里琢磨,没有与他们细表,毕竟他们除了亚楠外,都是普通人,若说我因为一个梦境而做判断,恐怕会把我当白痴看吧。 事实证明,我的梦境是另类的,也与现实有出路。在选择走另外那条道后,走了很长一段路,又一次出现岔道,一条还是继续向下,一条则是平行的。在我作出选择前,亚楠先去两条道口察看了一番,最后指着向下的道说: ----------余下部分在下面,大家别漏看了------------ 正文 308.沉睡 当推开石门的霎那,我的心漏跳了半拍,等石门后的场景展露在众人眼中时,我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只凝目看着前方,有种强烈的直觉,他在这里! 眼前是条绵延而下的阶梯,台阶工整齐平,望无止境。其特别在于,它们都是白色的,假如我没看错的话,这种材质正是魂城中那种类似于汉白玉的石材。所以,我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层层而下的台阶,这处空间,可能正是两千年前的滇国某处。 应龙之魂附身在蝙蝠王体内,他促使整个滇国从版图上消失,其实并没像盛世尧把宁城抽离空间那般做,只是将滇国化整为零,变成了一块一块分散在周野各处。而他自然知道自己转世在那之后将遁入长久沉眠,所以,又怎会不为这栖息之地打造独有空间呢? 当初在魂城探险时就层判断那处本身有个类似于汉白玉的矿地,那石材开采出来定然被挪作了用处。仅仅是魂城所见的那几阶汉白玉台阶,只不过是矿石中的九牛一毛而已,恐怕是被滇王也就是庄聿引到了别处,用来造行宫之类,而应龙则用他强大的能力,直接将某处行宫放置进了昆仑山脉之内,作为盛世尧的栖息长眠之地。 如此推断过后,我越加信心倍增了。回过神就听到萧默的三名手下凑在石阶前询问:“老大,这是汉白玉吗?这得多大的工程量啊,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识过这种壮观场景啊。” 萧默朝我看了一眼,随后才道:“不是汉白玉,就是仿制品而已,好了,你们三个能不这么丢人现眼嘛,赶紧给我起来。”我嘴角抽了抽,没有说什么,径自迈入石门后。 一边向下走,一边在心中规划这长阶梯原本存在的位置,估测这座行宫本也是建在山上的,所以才会有如此长的阶梯。只是山上的行宫,被应龙挪到了山下,如此一来,倒是变成地宫了。他行事都有其原因,不可能会贸贸然就做如此安排,所以肯定这下面暗藏了什么玄机。 差不多足足走了三个多小时,我们才看到白色长阶的尽头,而尽头处似乎也是一扇用白金石制成的厚重石门。沿途其余人从原本的长吁短叹的惊诧,到后来都变得沉默了,似乎感觉到了周围压迫的气氛。到得这扇石门前,我仰头看了,门足有四五米高,宽也四五米,是做成双开门的,但两扇石门之间胶合无缝隙。 伸手推了推,没有意外是推不动的,六人合力一起撞,也纹丝不动。显然,用蛮力是行不通的,这扇石门上定然有机关。可我对机关这些是外行,萧默勉强站出来说试试,在我们疑虑的目光中解释说接到的沙地任务中多有考古队,也曾跟着考古专家进过几个沙漠中的遗址,还遇到过将军墓这类的,有看过专家们如何研究机关术数的,所以学了点。 我当时没说什么,心里却想他应是解不开这石门机关的。不是我低看萧默的能力,而是从原先跟盛世尧在一起时,遇到的关于滇国的机关,基本上都很隐秘,有的甚至繁琐如庄聿在滇岛地宫中设计的那种,需要走九宫格来解机关,若真遇上这种,那也不作他想了,还不如直接开炸算了。 确实,用爆破炸药是我心中想的不可为之法。但还是忧虑,且不说在这山洞之中引爆的话,造成山体震动引起的危害,怕只怕连山石都坍塌了,而这扇白金石门却没炸开。它有多坚硬,我最有体会,连当初削铁如泥的影月都刺不进。 萧默在石门上摸索半天,也没找到窍门,最终只能无奈地摇头。我一咬牙,把刚才心中的决断说出来,众人面面相觑,全都看向萧默,他将石门上下看了看,只说:“我试试。” 之后就见他轻车熟路地装置爆破,让我们退到远处,等他做好引线一路向上走,足足离开石门有十几米才停下,然后划过火光往前抛,准确无误地丢中引线。须臾之间,轰然而炸,一股气浪扑面而来,萧默也飞扑在了地上,头顶碎石哗啦啦直落,我们只能蹲下身把雪帽戴上,防止头被砸破。 等到终于平静下来时,一抬头,只见阶梯上全都是碎山石,足可见刚才那爆破的威力。然而等我们走回石门边时,发现白玉石门除了爆破的位置有些变黑外,连一个裂口都不曾出现。 萧默咬咬牙发狠了道:“再来!这次加重火药,你们多退些路。” “你疯了,我们可以退远,那你呢?”我直觉否定了他,转而又抬头指向上方,“你看看上面的岩石,刚才不算小的威力都把这些石层给炸松了,若再来次威力大的,恐怕石门没炸开,上面掉落的石头会把我们给掩埋。”显然可见,爆破这条路是不能再走了。 一时间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大家只能在这石门前坐下来休息。冥想片刻,一抬头发觉身旁的人都在打瞌睡,就连亚楠都歪靠在那闭了眼。这才想起,她从昨天到现在都还没睡过,之前我们休息时也是她在那职守,随后遇上狼群,一路撤退靠她在垫后,想那吹哨声也定极耗心力。但之后一路下来,走了这么长时间,始终都没听她喊过一声累。 轻叹在心中,对这亚楠,莫名升起一种怜惜的感觉。可能是她身世凄迷,也可能是从她身上常能找到曾经自己的影子,但相对于她,我是幸运的,因为我遇见了举世无双的盛世尧。 总能在想某些事物和人时联想起他,却又在那个名字划过心头时觉得钝痛。这扇巨大的石门之后到底有什么?盛世尧,你会在里面吗?如果在,告诉我要怎么打开这扇石门吧,就算......就算你现在可能无法传递心声于我,也可以让鬼谷子在意识层中再给些提示。 带着这样的祈祷,遁入睡眠,但这次无梦也没意识抽离,等睁眼醒来时,旁边的人还都在沉睡。大家是真的都累了,这才疲倦到一睡不醒,我也没去叫他们。站起来继续研究石门,从最边上开始摸索,但凡觉得有些微凹凸处都会尝试,若无用也会拿笔做下记号。足足研究了有半个多小时,也没找到机关所在,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就是这半小时内,我时常敲敲打打的,弄出不小的声音,这几人居然全都没被吵醒。按理萧默与亚楠都不会是这样敏觉性低的人。 我立即走过去先查探亚楠的情况,用力推了推她,发现她仍是沉闭着眼,去探呼吸,略显短促。一一试过去,其余人的情况也都如此,显然这不正常了。他们不像是疲累到不行后的正常睡眠,反而像是因为某种原因昏睡过去了。可是为什么就他们昏睡了,我却没事? 回想入睡前场景,似乎几人一坐下就开始打瞌睡,甚至也没人提出要留守,包括我,虽然睡得比他们晚一些,但当时脑袋也糊里糊涂的,没去想万一大家都睡着了,来个什么危险生物袭击怎么办。足可见在那时,我与他们一样,都受到了某种干扰而思维迟钝,遁入睡眠了。至于我能醒过来,而他们却连叫都叫不醒,恐怕是与我的体质相关吧。 以为自己变成普通人了,但其实有一些内质依旧没变。 等等,沉睡?!我蓦然惊醒,这里一定就是盛世尧的沉睡栖息之地!空间内有一种会使人安眠的介质在,因为这种介质,使得盛世尧能够沉睡千年或五百年。这扇石门之后,必然存在更强大的沉眠介质,而外面的应该只是从里面泄漏出来的。是刚才那个巨震的爆破! 顿然想到了这层,如果是这样,那爆破并不是作无用功,它定是炸开了某处口子,才使得里面的介质跑出来,从而影响了我们觉得困意侵袭。 我再也冷静不了,几乎已能确定盛世尧就在这石门之后,我与他只有一门之隔。很快我就锁定了最上方,也就是顶端的岩石层,机关我找不到,只能爬到高处,从石门上方想办法。 如汉白玉的金石坚不可摧,不代表连顶上的洞壁都是汉白玉,总是能挖到岩石层的。相信那种能使人沉睡的介质就是从那上方穿过来的。我找来一切可利用的工具,不仅从自己包里,也不顾任何地去翻他们的背包,有找到爆破火药,迟疑了下还是放下,毕竟对这些一窍不通,我是要活着见盛世尧,而不是为了见他去死。 总算在萧默的包中找到了挖凿工具,于是就从侧墙开始凿起来,凿出一个一个可供踩蹬的位置,然后攀爬着到洞顶。在这之前,我将他们五人都搬离开了门边,尽量往石阶上方拖动,所以这时凿洞顶即使有石灰落下,也不至于掉落在他们身上。 ------------余下部分在下面,盗版用户无法看到----------- 是否明白为什么盛世尧会离开,又为什么不去找小小了呢?昆仑是他曾经的栖息之地,他回来这里要干什么? 今天是2014年的最后一天了,小伙伴们,准备好狂欢跨年了吗?祝大家在来年都顺顺利利,开开心心哈! 正文 309.改不过来的毛病 小心翼翼地爬进凿出的那个坑洞内,一手还拿着探照灯。等完全爬进后,灯光一照,一目了然四周情景,洞层很矮,只能弯曲着腰,而在石门上方的那个方位,确实看到石层裂开了。 果真如我预料的,白金石做的石门只到那高度,再上去就是岩石层了。立即匍匐前行,到得跟前,使劲用工具狠凿,石灰扑了满面也不顾,此时我只剩一个想法:凿穿它!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近两个小时的辛苦劳作后,我终于打穿了那堵岩石,在凿穿到足以供我一人钻入后,就没再继续挖凿,但人钻过去了,我的大背包没法过来,只得把所有东西都剔除,就只放周通他们三人的长生牌和烛灯,什么都可以丢,这几样东西绝对不能丢。如此包就可以挤压了,轻松拉进,但想了想,还是多带了一瓶水和一些干粮。拿探照灯照了下四周,从岩石分布来看,这应该是个天然洞坑,是长期灰岩坠落,从而把中间层面给镂空了。 我在岩缝中爬了一段路,找准了一个点,开始用工具向下凿。我赌应龙当年就是把一座行宫搬移到昆仑山内,所以行宫是包裹在山中,它的外围都是这类岩石层。即使当时滇国富裕,白金石矿丰富,也不至于整座宫殿从宫墙到宫顶都用这种石材垒造。 乒乒乓乓敲了很久,敲累了就坐下休息,喝口水,啃着饼干充饥。等休息够了,继续开工,如此这番好几次,曙光终于出现了。是真的曙光,当凿穿出一丝缝隙时,底下就有光亮透上来,不至于耀眼,但可以确定底下空间不是漆黑的。我越加卖命的凿了,从一条缝到一个洞,再到足够人钻过的坑,终于,我可以将底下一览无遗。 果然如我所想,这是一座宫殿,金碧辉煌不至于,但目之所及内都是雕栏玉砌的古色,但不知是否角度有限,并没有看到盛世尧。目测离地面的距离有六米左右,相当于二层楼高,纵身跳下去也摔不死,但可能会跌断腿。深吸口气,我回身往外爬,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没必要再冲动行事。 折回先前的洞口,把留在洞外的东西翻了翻,找出绳索后再返回,将绳子捆缚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然后放下绳索进底下宫殿。借着绳索滑下,安全着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环看四周,目光如雷达般扫略而过,不放过任何一寸地方。 但,我没有看到盛世尧。 倒是这个空间中弥漫了一种特有的气息,我不过就站了片刻,眼皮开始沉重起来,昏昏欲睡的感觉油生。狠掐了一把大腿,疼痛让自己清醒,当真是这个地方有种特有介质,导致外面五人堕入睡梦不醒。既来之则安之,抚去心头稍稍的失落,始终坚信盛世尧就在这里。 其实转念一想就也释然了,他之前在这里沉睡了数百年甚至千年,若就贸贸然在这宫殿内,也实在是太危险了。就算那道石门够坚固,但相信古往今来能人异士倍多,我能想到办法进来,别人也会,如此岂不是太不安全了。所以他一定是在这空间之内的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安眠。 这个地方像是行宫内办事处,虽没有朝堂,但正位上却是摆了一张华丽的椅子。我统观全局,也就觉得这张椅子有些突兀,因为它的周旁再没有桌椅,连个靠脚都没,于是我走上了前。很恼自己当初为什么不跟盛世尧多学些机关术数,否则现在也不会被这些难倒,摸遍椅子全部都没找到切入口,不得不推翻自己的判断。 又将宫殿各处可疑的位置也一一查找,包括墙上的壁画,还记得当初庄聿在滇岛造的地宫内九宫格机关,要是也这么复杂,我也不作念想了。早知道就该多要求点,让庄聿一同前来,若他在,这些困难都能迎刃而解。可当时的自己心急如焚,哪里能等得了庄聿从海上归来,更何况昆仑山之行虽是鬼谷子指点,但在当时还是有疑虑的。 种种前因不多说,总之此刻我一个人站在这庞大的宫殿里,束手无策。明知离盛世尧很近了,但就是无法突破那一层障碍而找到他。本身的疲累,加上空间令人昏睡介质的侵扰,让我眼皮沉重到睁不开,勉强支撑着想走到那张唯一的椅子上坐下休息,可多走一步都是困顿,最后一个扑跌,倒在了椅子跟前,又一次陷入了沉梦。 我见到盛世尧了,在梦中。意识一进入迷蒙,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开启了梦之旅。没有多余的路程行进,直接就是在一个单有屋内,面积很小,四壁射出柔和的白光,空间内雾气腾腾如仙境一般。 就是穿过那雾气,我看到了屋子正中央有张白玉石塌,盛世尧一身黑衣躺在上面,面容安详。明知是梦,我却酸涩到不能自已,迈不出向他走近的步子。虚幻是真,情意是真,爱是真,痛亦是真,盛世尧,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然而,睁开眼,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 抬手一抹脸上,竟是满面湿痕,自嘲地笑了笑。这一觉醒来,觉得四肢酸软,一点力气都没,坚撑着从地上爬起,扶着那椅子坐下,刚把双手放在两旁的扶手上,突然间椅子就动了。 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向下沉,倏然明白,我的确找准了整座宫殿的突兀点,而这张椅子开启机关的法门是人端坐在内,双手放于扶手之上。椅子沉到一定位置就不动了,而我此时也到了宫殿下一层的空间内。果真是与滇岛上庄聿造的地宫极其相似,同样的这个空间的墙上是各种滇国文化的壁画,我也没心思去研究,径自往正前方那扇石门迈进。 这扇石门与之前遇到的不同,它上面布满了螺纹,在中间有个极明显的圆形凹槽,我看了又看,将脖颈里的紫玉指环拿了出来,然后轻轻按入,果真是契合的,但石门纹丝不动。不由纳闷,难道这不是机关所在?转念一想恍然,假若这是开启石门的机关,那么盛世尧已无指环,他要如何进去呢? 到这时,我所有的思维,都是以盛世尧就在石门后为起点,认定里面就是梦中所见的那个小屋。很快我就明白指环的作用,它就像是科技化的指纹识别仪,在把指环放入凹槽后,隔了近一分钟时间,石门上的螺纹开始顺时针旋转,从缓慢到快速,随着转动圈数越多,石门也渐渐开启,如仙如幻的气雾也从内飘了出来,界此,我越加肯定后面就是那个小屋。 当石门洞开到足够人钻入时,再也等不了,迫不及待地侧身挤了进去。然而我没预料到的是,刚进去半个身体,一脚就踩了空,连给个反应的时间都没,人直往下坠。 当真是没被盛世尧说错,我这心浮气躁的毛病从没改过,如果可以再心细一些,再多等一刻,就不会是现在这个下场。砰的一声脆响在身下,随后是我身体沉入极寒冰冷的液体中,是水!下坠力将我没了顶,几乎是立即全身血液都凝固住了。待我钻出水面时才知那飘散的气雾是这水的寒气。 不像当初神石初入体内那般,热到可以使水沸腾,就是千年玄冰都不令我寒冷,而现在人浸在冰水里,寒意是透到骨子里的。我体质中的耐寒性,已经是耐不住这寒气了。 或者,这个冰泉底下也有千年玄冰吧。 迷茫的气雾遮掩了视线,可视距离只有一尺左右,所以我根本无从去察看空间其它各处。咬着牙向前游,发觉水面积了层薄冰,这才明白我跌落下来的那声脆响是因为我的身体砸碎了冰层发出的声音。除了背在身上的包,什么工具都没,挖凿工具本是拿在手中的,在下坠过程中遗失了。 我面临三个选择:一是游回去潜入水底摸出挖凿工具,凿这些冰层;二是不回去,徒手去敲,或者用怀中的影月;三是也不砸碎冰层了,就潜进冰水中向前游。 第二第三的选择,显然不靠谱。尤其是第三种,没有潜水装置根本就无法闭气太长,很快我就要出水面呼吸,然而有可能会因为砸不开冰层而窒息。最终我还是折回去,潜进水底摸出挖凿工具,幸好冰层不厚,凿起来也不困难,就边凿边向前游。 人之潜能是无限扩大的,在刚坠入冰水中的那一刻觉得四肢都僵硬,可在之后的时间里,我依然靠着僵硬的四肢在前行。大致也明白,自己是跌入了一个冰泉内,在昆仑山这种极寒地方,会在山中有冰泉是常事。不平常的是,为何我之前会梦到盛世尧躺在这样一个空间之内?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呃,以为今天能写到尧哥出现,看来必须得是明天元旦了,下章尧哥现身了哈。正文部分进入倒计时,然后是一两章后记,再是尧哥番外。 正文 310.心中有个宝藏 知道自己这样躺着不动是不行的,时间长了,血管硬化,人就是想站都站不起来。颤抖着把厚重的外套给脱了下来,因为是防水的,里面的衣服倒不是太湿。 站起来在原地蹦了好一会,麻木的四肢终于有了知觉。当真是无比怀念那时沸腾狂躁的体热,要不然这时候我根本不惧寒气,还能把这寒气给驱除呢。继续往迷雾中搜寻,如梦似幻,摸到一面石墙,心定了定,与梦中所见一样,石墙内射出一种柔和的白光。 若是以前我会觉得惊奇,此刻也不会奇怪了,这种石壁是某种精石,能够发出自然光芒。曾经我脖颈间的紫玉指环就曾缔造过这种会发光的精石洞。突然灵光乍现,既然指环具有神力,能缔造精石空间,那么两千年前盛世尧第一次入眠时,他是带着指环沉睡的,一千年时间足够指环缔造另外一个精石洞。此处墙体已有精石柔光,不就证明那个空间离得不远,很可能就在这石墙的反面。 如此一想,我立即振奋了起来,就沿着这石墙向前找,很快发现能射光的墙体只有一小段路,之后就是黯淡的灰岩石。继续摸索前行了一会,见再没有发光处,于是就折回了走,这次走到另一边的灰岩墙处就停止了,差不多也丈量出这精石墙体大概是五米左右。 在这五米内,必然是有地方能够进入的,可是究竟会在哪?刚才就已经细看过了,并没有发现石门,完全就是一整面的精石墙。难道入口是在上面?因为视线受白雾所阻,所以上到一尺以外就看不清了,可精石墙十分光滑,连个落脚点都没有,很难爬上去。我想了又想,还是把紫玉指环拿出在外,当初紫金匣子装了它能讲墙面都变成凹拱形,此时它已失去了神力,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事实证明,神物就是神物,它因为沾染了一个人的气息,不但能够作为识别仪器打开机关,还能将光滑如镜的精石给融开,不过须臾之间,面前那堵阻挡了我去路的精石墙方寸两平方米范围内在向内凹进,墙面越来越薄,最后变成了气层,我用手去一触,就发现手指穿了过去。 这次我不再急躁,先抬脚伸过气层试了试,觉得能踩到实地了才心定,然后人一点点钻进气层,等我整个人都进内后,那精石墙很奇妙,居然气层加固,凹进来的地方又恢复了回去。我紧握胸前的指环,俯首轻轻印了一吻在上面,心中默念:谢谢你带我来找他。 进入这单有的空间后,我就知道梦境成真了,四壁柔光,迷蒙白雾,往前挪动几小步,依稀看到了白玉石塌。但在我移步再向前时,视线被石塌前的三簇火光给吸引,它们就悬浮在半空中,有一个拳头那般大小,这是梦境中不曾有的。在不了解内情的情况下,我不敢轻举妄动,想了想,决定从另外一边绕过去。脚下气雾沉浓,使得地面看不清,我都是以右脚先去渡,安全之后才迈出步子。 但等我绕过半圈后就发觉不对,那三簇火焰居然也悬浮了过来,这看起来像是在护卫背后的石塌,或者说是护卫石塌上的人。在这过程中,我早已瞥见了白玉石塌上躺着的身影。 说不激动是假的,但我得保证自己能够平安抵达那处。吃了次亏得吸取教训,这里是他长久沉睡的栖息之地,若不足够安全,他早就死了千百回了。所以,我怕从这里到石塌的距离,也可能是机关密布,容不得有半点差错。但,当我一点点踏足而进,都没再遇到什么险难,尤其是那三簇焰火在悬浮片刻,都歇在了石塌一端,即他的脚下方。 这算是我被认可了吗?一直等我站到白玉石塌前,凝着那张熟悉的脸,才总算确定一件事,没有关卡了,因为能进第一道石门的人就不可能有,再进这精石洞的人更不可能有,若非我有他的指环,我也进不来。在见到他之前,我觉得自己有许多许多话要对他说,但真正见到后,我却默然不语了。 除了凝望这个动作,仿佛其它一切本能举动都已忘记了,时光在我身上已经风化。 以为,自己只是走了一个转身的距离,却不知梦过千帆,放眼一片汪洋恣意的海。人之最痛苦的事,就是生离死别,而我,却两者都经历了,从生到死,再从死到生,明明记得离别时不是情求不得,而是情至深无法相守,可再见时那些所有的怨与怒都烟消云散。因为,他还活着。 我弯下了腰,缓缓的,一点一点凑近他,唇轻轻蠕动:盛世尧...... 终于可以这般依恋地唤着他的名字了,哪怕他睡容安详,睫如蒲扇,沉凝不动,我也满足到觉得幸福无比。这世上再没有一件事比盛世尧还活着,能让我更快乐的了。 只是,我在笑着,却又哭着。泪止都止不住地直流,看他的视线一直都是从模糊到清晰,再到模糊。不小心把泪滴在了他的脸上,我连忙要用衣袖去擦,在触碰到他脸的霎那,发觉自己衣袖是湿的,是被刚才冰泉里的水浸湿了。而自己的手应该也很冰,最后我俯下身,用唇一点点啄掉那泪,当啄到他唇角时,我怔凝住,轻轻的,小心翼翼的,移向那处。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他没有醒来...... 是了,只有王子吻醒睡美人的童话故事,哪有灰姑娘吻醒王子的呢。抚摸脖颈上的指环,这是他留给我的,在黄泉冥海就留给了我。是我听说,戒指可以锁住爱人的心,那种存在于传说中的缘分白头,我只希望能够把它再送给你,这样我们就可以携手白头,长相守。 盛世尧,你若懂我,该有多好。 在见到他之前,有个事我一直不敢去深想。就是他在两千年前来到此处栖息地沉睡了千年,第二次沉睡又是个五百年,然后这一次是要睡多久?也是五百年或者更长久吗?那等他醒来,我早已黄土枯骨了。 人真的是贪婪的动物,在没见到他前,我只奢求能见一面;真的找到了,却希望他可以睁开眼醒过来;那醒过来后,就会又奢望他没有忘记忘记我。是啊,他每一次醒来,都是从零开始,忘记前尘往事。我松开了唇,滑坐到地上,趴在他的身旁,轻声问:“盛世尧,你会忘了我吗?” 他自然不会回答我,安然如梦中有座独有的城,在那城里乐不思蜀。 我嘴里轻念他的那个故事,并将故事中的人物诠释成了他。 你在千万人群中独行,披上星霞和月光,挎着一篮子的荒唐......你说呀,这些都是我唯一仅剩的,我怎么舍得丢掉。盛世尧,你说你在心中建了一座城,独许我一世安生,但你知道吗?我的心中有个宝藏,它空无一物,它价值千金,只看你愿不愿意来取,宝藏的名字叫——我爱你。 不是我喜欢你,而是我爱你。 好多人都说不出爱一个人的原因,在我这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是因为身旁的这个人,总像神一般的为我遮风挡雨;是因为初认识这个人的夏天,我就陷落了芳心;是因为我与这个人有着千转百回的缘份,从前世到今生;是这个人对我吟“待我长发及腰,娶卿可好”的诗句;是这个人背着我一步一步向前,让我明白幸福的意义。 那许多画面,我都已经无数次回想起,每一次回顾,都是笑着流泪,太幸福了。有他盛世尧在身旁的每一天,我都是幸福的。把脸依在了他宽厚的掌心,觉得不好,把头靠在他身旁,觉得仍旧不好,最后我索性爬上石塌,蜷曲着侧卧在他身侧,学了他无数次躺在我身旁的睡姿,一手环过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然后,我笑了,终于找对了感觉。 难怪他这般喜欢依靠着我入眠,原来这样睡觉是最舒服的。我安然地闭上眼,沉入了梦乡。梦中的我就像入睡前那般靠在盛世尧身侧,然后一直在他耳边咕唠着说话,说得都是一些无厘头的语句。 比如:我本来想在秋天的绿湖边盖一所房子,把屋顶和栅栏刷上白色的漆,桃花落得比时间还快,就这样快快老去,与世无争的,然后从不曾遇见你。可是没有遇见你,我又怎么会去到绿湖呢? 又比如:我再也不想那么义无反顾的去想你了,在那些夜里,只有我知道思念髓骨;再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幽静的夜晚、漫长的旅途,找不到你一丝痕迹的滋味,是如何难捱;更不会有人知道,我的思念成疾,包括你。可是这所有的风凉话,是建立在我已找到你了之后,在没找到你之前,我依然义无反顾地想你,思念沉入骨髓。 还有:你说一个邮递员,在他一辈子的投投递递中,能看到多少张名信片上的秘密?快乐的、难过的、想念的、告别的、亲昵的、匿名的,有没有我对你的爱那么多?你以为将我的记忆抹去,就能少爱你一分吗?可是,刻进骨血里的,抹得掉吗?盛世尧,你告诉我,抹得掉吗? 我再不自欺欺人,睁开了清明无困意的眼,哪里有梦?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2015年的第一天,祝大家元旦新年快乐!尧哥回来这里,自然是堕入沉睡,否则他又如何会不去找小小呢。下午还有惊喜哈! 正文 311.欢迎你回来 怨念背后,是我想用语言唤醒环抱着的这个人,盛世尧,不要再睡了,也不要忘了我,好吗? 只是,无论我说了多久的话,他都是一动不动,安眠依旧,是安眠......吧?在凑近他的时候,就用力去感受他是否有呼吸了,将脸靠在他掌心时也“不小心”地把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然后侧躺他身旁,伸手去环住他时,“无意中”手从他脖颈滑落到胸前顿了好多秒,我不愿意承认,他没有生命特征这个事实。 鬼谷子那般提示我,欲见昆仑,是他盛世尧对我说的约定,他不可能狠心到让我来看他的......尸体。所以,一定是他每次沉眠之时都是这种情形,就好像身体暂停了所有的机能,换一种角度理解,就是他不走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那种常规的转世投胎,而是以这种方式轮回再生,更深的理解,醒来后每一百年记忆轮回一次,身体蜕化,等于是他在周而复始的轮回再生。 所以,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在特定的时限里,只活百岁。 胡思乱想了一阵,发觉自己竟然不再困顿,闭上眼明明酸涩在,但就是意识十分清醒。我想可能是因为依靠着身旁的这个人的原因,无数个不眠夜想着如何找到他,等真正找到后,怎么舍得再睡去。潜意识里有着一种深沉的恐惧,怕一睡下再醒来,天又变了,人又没了。 断断续续地说着一些我与他曾经过往,从初认识起,到后来经历的风风雨雨。说得累了,就停下来休息片刻,让静默环绕。差不多躺了有一天左右,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假如盛世尧短时间内醒不过来,我背包里配备的食物恐怕难以支撑太多天吧,后面该要怎么生存?还有那躺在巨石门外昏睡的五个人,我不能就这么把人家丢在那里不管死活。 从塌上起身,凝看了眼盛世尧,轻声说:“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还是借由指环出了精石屋,辨认了下方向,沿着石壁回到冰泉岸边。早就发觉了,在那精石屋内并没太寒冷,而且身上的衣服很容易就干了,但没办法,又得下冰泉游过去。问题是,之前我是从上面跌进冰泉里的,空间高度起码有两米多,等下我游过去了要怎么才能上去?原本包里倒是有登山铁钩的,可是为了节省包袱空间,把它遗留在了岩层洞中了。 不能蛮干,必须得想到办法才行。我沿着岸边缓慢走,脑中盘旋盛世尧在进来时是怎么渡过这冰泉的?他不可能像我这般滚进水里,再游过来的吧,以他的性情定然是有措施的。 事情只要从多角度去想,立即就显然了。所以当我沿着岸边走到另一头,发现有艘小船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了。冰泉处,寒气依旧袭人,但衣服干了,我的体质还算能抵抗的住。船上有浆,沿路敲破薄冰层,划行到对面,并没急着想办法爬上去,而是划着船将石门下方的石壁仔细找了个遍。果然有看到石壁上有好几个凹槽,是可供人踩蹬的,并且还有一个铁圆环呈露在外。 心领神会,把船头的缰绳给穿进那圆环内绑缚好,然后再踩蹬石壁上的凹槽攀爬而上。轻松不费力地抵达上面,也不多迟疑,跑到那张座椅里坐下,双手放扶手,但纹丝不动。我不由瞪眼了,难道上去不是这种方式开启机关?那是要怎样?我懊恼之极,又一次面临机关玄术的难题,想着从上而下是双手放扶手按压,那从下而上就应该是......掰起扶手。 用力一提扶手,果然如此,座椅又缓缓上升了。看来真的是世事无绝对,只要你细心肯动脑去思考,总还是能想到办法的。到了上层宫殿后,一眼就看到自己那条绳索还垂落在那,但我越过绳索先跑向了巨石门,最好是能找到机关装置把这石门给开了,才好把他们五人给搬进这里面来。否则从上方岩层坑洞内吊入,会是又一项艰巨的工程。 事实证明,我如果冷静了,不心浮气躁后,很多事都能凭智慧迎刃而解。在我将巨石门仔仔细细察看过,又观察了两旁的壁画以及廊柱后,立即就把目标锁定在了廊柱上。因为右边那根廊柱有幅九宫格的图案雕刻在上,从没算过这类九宫术学,此时也只能静下心来计算。等空余的格子算正确按下后,巨石门也徐徐缓缓开启了。 轰隆声就像垂老已久从远古传来一般,带着神秘而暗沉。当时我的脑中有道电光闪过,但实在太快,没抓住那是什么念头。如意料中的,外面的五个人还是静躺在石阶上,我快步跑上前,先探过每个人的鼻息,发觉萧默与亚楠都还正常,其余三人可能体质原因有些微弱。也没在意,觉得可能是昏睡久了后的症状。 逐一把人搬进宫殿,又把所有包袱也都拿进来,这才按启机关把巨石门给关上,是为了以防野兽动物们也进来。此时众人都昏睡,尤其是连能驱使动物的亚楠也睡过去了,万一要是什么狼群也冲进来,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事了。随后我又顺着绳子爬上坑洞内,将之前遗弃的东西全都带了下来。 将所有的包袱都聚集在一起,一一打开,把食物和水都拿了出来,主要是食物,水如果没了可以饮用下面的冰泉水。基本上每个人带的都差不多,全是压缩饼干之类的,数量上也来去不多,当初我们启程进山时预计在山中生存一个月,所以都是各自配备了一个月的食物。 我担心的是,他们昏睡过去无法进食后,如何提供营养补给。因为医用品只有一个人的背包里带上,除去一些通用药物外,营养剂带得很少。几个人的手机都检查过了,进入山洞之后就没信号。人在不吃不喝情况下,至多生存三天,我在这三天里可以灌一些水给他们,然后营养剂到三天之后再打。 暂且如此规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希望他们能够从昏睡中醒来,那么也就能让他们自行离开,不用再在这里陪我了。还能拜托他们去外面带多一点食物进来,供我今后生存。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甚至打算就这么陪着盛世尧。 但如果说他们一直都没有醒,营养供给也不足时,那么我就不得不一个人独自离开去寻找出路,到山洞之外,用手机向外面求救。光一想到我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盛世尧,心中就觉得难受了,可到那时又是不得不而为之。他们是为了我来到这昆仑山脉里来的,我得对他们的生命负责。 历经千帆过往,我如今最怕的就是“牺牲”两字,不要任何一个人再为我牺牲。 纠结了一番,在确定几人无事后,就再度下到二层地宫,沿原来的老路下冰泉,到岸边绑缚好小船,心事重重地往精石屋前走。当用指环去开启精石屋石壁时,有感觉到它变得异常灼热,也没放心上,只当它是因为起到效用才这样,因为之前一次使用时我全身被冻得没有知觉,也感觉不出来它是否发热。可是等走进精石屋,穿过白茫气雾到得白玉塌前时,怔愣住了。 乌黑幽深的眼珠,赫然呈现在我眼底。 我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全身都在颤抖,他醒了!以为要等上很久很久,也做好了长期奋斗的打算,将各种可能性都精打细算了一遍,甚至心生了哪怕等到自己黄土枯骨,也都要一直等下去,可他居然在我转身走开一会的功夫里,醒过来了! 那三个字是颤抖着从齿缝中挤出来的:“盛......世......尧。” 原本凝定上方,一动都不动的黑眼珠,终于转向了我,静静的,没有一丝情绪波澜。心往下沉,他真的......忘了我?早想过这层可能,临到跟前时,还是觉得心痛。 忘了的滋味,我最能体会,忘了就是关于一个人的影像,完全成了空白;忘了就是像欣赏一种残缺的美,看着许多场景,总觉得少了什么;忘了就是明明梦到最爱的人,却不知道他是谁。 好吧,既然我曾经那么对过你,那此刻我也接受你将我忘记。 终于控制住了颤动的神经,俯下身凑近他耳旁,轻声说:“盛世尧,欢迎你回来。” 从地狱到人间,欢迎你回来。 盛世尧始终都没开口说话,在我对他轻语后,目光就一直紧凝着我没移开。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嘿,尧哥醒了,没有再经历万难,他就这么醒来了。缘由后面会说哈,算不算是新年的礼物呢? 正文 312.懵懂认犊 之后无论我怎么与盛世尧沟通,他始终都是静默不语,目光不离。若我假装要离去,他也就紧紧盯着,依然不会出声,倒是从那石塌上坐了起来。 我轻叹一声又走回过去,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枯坐在旁冥想了片刻,再度耐心地尝试:“阿尧,我现在打算出去,因为外面还有五个与我一同来的朋友,需要去看一下他们的情况,你是跟我一同过去,还是留在这里等我?” 换成“阿尧”这个称呼是因为发觉他的神情在那时有变化,当初他偏执地喜欢我这么唤他,现下或许也对此有那么一点印象吧。问出口的问题,如石沉大海,他依然是保持沉默。 可就在我无奈起身时,他却动了,从那塌上下了地,不用说直起身的他要比我高出大半个头,原本仰视的目光,变成了俯视。这意思是要跟我一同出去? 果然我向前迈步,他也跟了上来,到得精石墙前我顿住,迟疑了下扭头问他:“你知道要如何出去吗?”虽然明知只要用紫玉指环就能打开这层精石,但还是想借机试探下他是否还留存了别的本能记忆。等了足足十秒,见他都是无动于衷,乌黑的眸子只凝着我,暗叹了口气,正要从脖颈间拿出指环,却忽然见他伸出了掌,而奇怪的事就发生了。 那堵精石墙在瞬间如被融化了般,展露出一个椭圆形的空间,与指环的方式是截然不同。我略带迟疑地钻过那空间,完全无阻碍,他竟然可以徒手将精石墙化穿。而等他也过来后,身后那堵精石墙又立即恢复了原貌。原来,他就是这么进入那墙背后的啊,比起我的方式要牛多了。 多次回首,都见他跟在身后,我也不再担心其它。很多事在事后就坦然了,尽管盛世尧始终不开口说话,至少是醒过来了,不用我真的去等到老死。哪怕把我忘记了也不要紧,记忆不过是对过去的惦念,人是活在当下,此刻,他在我身后亦步亦趋紧跟,还有什么比这更令我快乐呢? 到了小船边,在我使力去推船时,本站着不动的盛世尧,还走上前来搭了把手,轻轻松松把船给推进了冰泉。随后我跳上去后,他也依样画葫芦地跟着跳了进来,再是我用船桨去划水,他看了片刻,用船内的另一把船桨也开始划起来。如此,已经了然,他真的如初生婴儿一般,做什么事都是在跟我学,然而又有不同,他能听懂我的话,否则刚才精石墙前他不会伸掌去化开精石。 脑中一闪,突然间就顿悟了。记得他曾提起过的两次沉睡醒来,都变成了十多岁的孩童,然后把前事都忘记,一切从头来过。第一次睡了一千年,第二次睡了五百年,时间上有了五百年的跨度,这第三次沉睡,假若从他将我送回姡族时算起,就是睡了六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他提前醒来了,却使得他的身体机能还没来得及在沉睡过程中蜕化轮转,所以他还保持了原来的样子,也不对,相对的要比以前看起来年轻一些。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他的身体没改变,思维意识却是蜕化了。 醒来的一刻,脑中一片空白,然后我走入他的视线,成为了空白处第一个填补进去的内容。诚如他当初所言,他只是失忆,并不是变成了白痴,所以哪怕他成为十岁孩童,都仍然有成人的智慧。这就解释了他的学习能力精准而快,我说的话能立即听懂且理解的原因了。 从晃神中缓过来,发现船早已到了冰泉尽头,盛世尧也不催促,就手拿着船桨静坐在旁,目光仍是落在我脸上。莫名的,被他这么看着,有些脸红了,轻咳两声来掩饰尴尬。哪知在我起身要去挂缰绳时,他也依样画葫芦地轻咳了两声,害我哭笑不得。 后面自然无需我教他,看过我从下攀爬而上到地宫二层后,他没一会也从下面爬了上来,动作轻灵敏捷,一点都不像我这般狼狈。但之后再上一层就出现难题了,座椅的机关是得人坐在上面按压扶手来启动,我若上去了,椅子不下来,他要怎么上去呢? 抬头看看那高度,有近五六米高的,除非他会轻功先飞上去。无奈,我只得跟他解释,想让他留在下面等一会,我上去就看下那五人的情况立即下来。他听后仰头看了看上方,又再看了看那张座椅,下一瞬他就迈步上前,直接坐进了椅子内,而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被他伸手一拉跌在他腿上,同时两边扶手被他提起,机关启动! 我惊慌失措地抓住他的胳膊来平衡身体,真没想到他会突然来此一举,而抬头间,只见他的黑眸中多了一抹狡黠,就像一个刚刚做了坏事而得意的孩子。这是自他醒来,眸中第一次流露平静意外的情绪,我不由看得怔凝了。等回神时,又是已经抵达上层片刻。 想要再度装咳嗽来掩饰尴尬,可又想起他刚才那有样学样,只得假装若无其事地从他腿上滑下站定,他也自然跟着站了起来。 转移视线看向巨石门前并排而列的五人,他们与我离开时一样,并没有谁动过。细算了下,差不多有两天多没进过食了,水在之前各喂着喝了两口,我旋开矿泉水瓶盖,又给他们一一喂过去。这次盛世尧倒是没有跟着我学,就是径自站在我身后默看着。 想了个法子,把压缩饼干弄成碎粉状,然后和进水里,调成稀释的米糊,如此或许能补充些能量。等弄好后,我让站在那干看着的盛世尧来帮忙扶人,他的表情有点不愿意,但还是走了过来,蹲下身把人扶起,在我要去掰萧默嘴时,他却先我一步捏住了萧默的下巴,那嘴巴立即就张开了。我赶紧把调好的米糊灌进去,之前喂水时就发现他还能咽,代表还有一点意识在,只是醒不过来而已。 对亚楠也如是做后,到得第三个人,盛世尧扶起了人后就没再去捏那人下巴,我奇怪地抬头问:“怎么了?还有三个人要喂呢。”他却朝我摇了摇头,这还是第一次对我表达反对意见。 既然他不愿意,我也不想勉强他,就打算亲自来捏开那人嘴巴,但手还没触及就被盛世尧在半空中抓住,他又一次地朝我摇头。我不由急了,除去萧默与亚楠,这三人情况最糟,之前喂喝水,大多数水都溢出来了,也不会自己下咽,只灌入了少量的水,若是还不加入营养成份的话,怕是要出问题。 耐下心跟盛世尧解释,说这三人需要立即施救,可是他听完我说的后,还是摇头,抓着我的手也是怎么都甩不开。一个心急火燎,就恼怒了起来,提高了嗓门道:“你要是有别的意见能不能用说的?又不是哑巴,这样一直摇头跟我打哑语,我明白不了你的意思知道吗?” 当时也是一时的急怒,可在见到那乌黑的眸中出现受伤情绪时,立即心生了后悔。下一秒,盛世尧就丢开扶着的那人起身,大步而走向我身背后,我惊慌地回头问:“你去哪?” 他头也没回,留了个暗沉的背影给我。直到走到那张机关启动的座椅前,以为他是要独自下去了,却见他回转过身往地上一坐,单肩靠在椅子上,垂着头也不看我。 见如此这般,我松了口气的同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这是被我骂了之后跟我闹脾气吗?在确定他不会一个人独自下地宫二层后,我决定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没他帮忙,只好自己来了,将人扶着靠在自己臂弯里,然后捏住那人下巴使得嘴巴张开,再把调好的米糊喂进去。因为他不会吞咽,所以米糊在灌到一定程度时就溢出来了,我只能手忙脚乱地去轻抚他的喉结处,试图帮助他下咽。 结果还是灌下去的少,溢出来的多。其余两人的情况也是雷同,我对这三人状况当真是十分忧虑。无奈只好找出营养针剂,给一人打了一针,希望能够帮助他们撑过来。 若是到明天还如此的话,就必须出这地方去外面求救了。现在盛世尧醒了,倒是没了那层离开他不离开他的顾虑,可以让他与我一同出去。相信以他现在“听话”的程度,也是乐意的。 有了如此决定后也坦然,放下东西拿了瓶水和一些食物走向还在那埋着头生闷气的人,坐在他身旁,不太确定地问:“你肚子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之前他在沉睡中,身体机能都是停止的,自然不用补充食物,现在醒过来了,应该会觉得饿了吧。 哪知在我把食物递到他面前时,黑眸扫了一眼,酷酷地撇转了头不理我。 “好吧,刚才是我语气重了,跟你道歉,说对不起行吗?”我拉了拉他的衣袖细声问。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尧哥是多面的,他的内心里有着好多种性情,这样的他,不知你们是否喜欢? 正文 313.偏爱 我发觉自己爱上了现在这样的盛世尧,准确地说是偏爱,无论他是什么样的,哪怕是入魔的,我都爱。但是眼前的他,单纯无忧,像一张没有渲染任何色彩的白纸。 恍然记起当初的“白纸论”,我用一种隐晦的方式忐忑地向他告白并索求爱意,他回复我的话清晰刻在脑子里。他说,白纸是他亲手绘画的,后来我困惑不解,他又给了更详细的解释:灰白的图案存在记忆中,隔得时间太久,已经忘记原来的颜色,即使有了彩笔,也不想再执起而上色,因为他已经亲手绘画了一福,放在心里的图案。 如今角色颠倒过来,他变成白纸,我也像曾经的他一样,亲手在白纸上绘画出图案。 回到精石屋后,我就将刚才的打算与他说了,主要是关注他初醒来后,以前的伤可有复原,能不能与我一同出去跋山涉水。我没他那功力,只要把把脉搏就知道对方身体状况,只从表面来看,他的气色还不错,但不代表他一定就完全好了。当初他的伤有多严重,我只是去想都会觉得压抑,从身到魂,都是伤痕累累吧。 他听完我的话后,并没立即作出反应,似乎在埋头沉思着什么。心想可能他有成人的智慧,但也许心智还是十岁孩童的,没那么快反转过来,给他思考的空间。但是等了片刻后,他却是突然拉了我往白玉石塌前走,正在我疑惑时,他将我给抱了起来,直接放倒在石塌上,然后也翻身上来,手脚并用地把我压制在身下。 我一时间被他的举动给惊住了,等发觉他把头往我颈窝里钻时,才不确定地问:“你要睡觉了?”他的回答是,眯起眼朝我点点头,一脸的困意。我顿时被雷到了,他这醒来就跑上面去了一趟,来回不过两个小时不到,他就又困了?我这个近两天没睡的人都还没觉得困呢。 但看他这种迷蒙的样子,又会觉得心疼,哪里舍得不给他睡,只得叹了气说:“那你先睡吧。”他一听,立即闭了眼,我龇牙苦笑,他这把我当抱枕睡觉的习惯,倒是一直没变。 可能是受了他的影响,贪婪地目光在他脸上浏览了近半小时后,就也觉得眼皮沉重,开始困顿起来。几次没留神闭上,再惊醒,可都不能坚持到五秒,又开始眼皮打架。最后实在是没捱得住,昏昏然睡过去,临睡前无意识地嘀咕了句:盛世尧,你可不能再不见了。 醒来盛世尧自然是没不见,而是睁着扑闪的眼直直盯着我,眸中的清明在告诉我,他已醒了多时。 “我睡了多久?”问出口就觉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别说他不说话,就算肯说话也定没时间器具来度量。没听到他开口,已经是见惯不怪。觉得有些闷热,把他的手从腰间挪下,坐起了身,怕自己一睡就是一天,决定还是上去看看。 之前跟他商量的事,也没给我答复,且当他是默认同意了。 于是我翻爬下白玉塌后,就开始收整之前带过来的那个背包,余光中见他也坐起了,然后默看着我。收拾完后,我就抬头道:“走吧,我们去上面看看,假如真不见好,就出山找人来救援。” 也没要他答话,我将包背在肩上就往精石墙前走,以为他总会跟上来,但听后面突然传来清沉嗓音:“等等。”我惊然回头,眼睛瞪大,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他......说话了?只见他侧转了头垂眸没看这边,浑然没觉此刻我是有多惊诧,他竟将停歇在玉石塌尾端的那三簇火焰引到了手臂上,然后才走向我。也顾不得去问他这奇怪的举动,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你会说话了?” 他似想了想,然后反问我:“说话很难?”我被噎着了,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啊,而是之前他醒来一句话都没说,还为了他不肯开口这事发生了点小矛盾,居然一觉睡醒后,他就会说话了,怎不叫我震惊?而他下一句话直接让我无语了:“听你这样说话的,就跟你学了。” 好吧,我都成了他所有基本能力的启蒙老师了。 我得庆幸他刚学会这语言功能后,没有成为话唠,基本上我不开口,他也都默声不语。在坐到船上时,我有问他为什么要把那三簇焰火给带上,他低眸看了眼,淡淡丢了两字给我:“有用。” 不得不说,他这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么酷! 船抵达另一头,我正在绑缰绳,听到身后冒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忽略心底的抽痛,头也没回地答:“成晓。”因为看不到他,所以不知他此刻听着我名字的神情,当他突然口中吐出两字“小小”时,我再一次惊然回头,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盛世尧,你是不是……记起了什么?”我不确定地问。 他的脸上出现困惑,“要记起什么?”心沉了沉,但还是问:“那你刚才是在唤我小小吗?”他点了下头,“我喜欢这名字,还有,我不喜欢你连名带姓唤我,叫阿尧。” 是一时间感情的积发,是难抑心头的酸涩,我走上一步,将他紧紧抱住,脸贴在他的胸口,用力地吸属于他独有的气息,眼角的湿润不是因为难过,而是感慨。他忘了所有,却其实并没有忘记我,小小两字留存在了他意念里,小小的存在,一直都在他心上啊。盛世尧,你要我怎么不去爱你? 他也不问不动,就任由我抱着,等我收整情绪松开他时,他突然道:“我喜欢你这么抱我。”顿时就被他逗笑了,如今他的情绪真的很单一,喜与怒都单纯表现,不隐藏。我都有扬手轻抚他脑袋的冲动了,但可意料到我若这么做的话,他定然出惊人之语。 再次乘坐椅子上到宫殿,我从盛世尧腿上滑下来,就快步奔到那三人跟前去探他们的情况,一看越加焦急。似乎之前打的营养针剂都无效,三个人几乎气息全无了。当机立断,不能再拖了,我回头对站在身后的盛世尧招手:“来,你帮我背一个人,我背一个。带上手机,我们出山去寻求救援。” 能救一个是一个,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盛世尧走过来却道:“不用。”在我未及反应前,那本停在他肩膀处的三簇火焰在他扬手一挥后,竟然分别冲入那三人的眉心,瞬间就淹没了进去。我被惊吓住了,呐呐而问:“你干什么?”他眉色未动了道:“你不是要救他们吗?不出半刻,三人就气息回转了。”我听得惊愕不已,怎么可能呢?“那三簇火是……” “是我的伙伴。”这是他给我的回答,之后无论我再问什么,他都闭嘴不语。而等了半刻时间,果然见那三人气色好转,我去一探呼吸,竟果真回转鼻息了。好半饷,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怎么办到的啊?”他竟是朝我挑挑眉,眼神流露得意之色,却是酷酷地不回我,但乌黑的眼却一直巴望着我,想做了好事等着表扬的孩子。 最后我只得不吝啬言辞地说:“你真是厉害。”他扬起了眉梢,一幅傲娇神情,看得我怔忡,不由想他要是可以一直这么简简单单,不再记起以前那些沧桑的过往,真心不错。 再次用压缩饼干黏成粉末调成米糊去喂,那三个人也都能自己下咽了。我顿时大松了口气,最担心的就是他们为了保护我进昆仑山,却把命留在此处。其实除去这三人,我发觉萧默与亚楠似乎已经有快醒转的迹象,几次都见他们的睫毛在轻颤,但就是没睁得开眼。 我怀疑是这空间里令人沉睡的特殊介质在变淡,从而使得他们渐渐在从昏睡中醒来。 因为自己对梦境有着特殊的感悟,所以大致能理解睡眠其实也分层次,有重深度睡眠,和浅深度睡眠,还有一层是浅度睡眠,如今他们已经是从最底下那层重深度睡眠到第二层了,离第一层还差一点距离。有问过盛世尧意见,可想现在就出山,他是态度坚决地摇头,并且给了我一个打哈欠的表情。不过短暂一个多小时,他竟是又开始发困了。 我蹙了蹙眉,有些明白他这是沉睡提前醒来的后遗症,睡的时间远远要比醒的时间长很多很多,如此情况,他也确实不适合立即出山。反正确定了五个人没事,所以也不急着离开了,余下的食物足够我们还能生存月余。 光这商量的一会功夫,就见盛世尧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见我还坐在那没动, ---------余下部分在底下,别漏看了---------- 随着正文走入倒计时,跟追文的所有读者相聚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一旦正文结束,定有好些人就离开了,但向你们保证,留下来的人一定不会失望。正文完后,会有几篇后续的后记,然后是尧哥的番外,通篇下来,没写过他一篇番外,一些隐藏的事也都没交代,会在番外中一一解开。还有个事,就是决定1月8号,会开展最后一次小小城的抢楼活动,这次的奖品会是你们都期待的关于小小城的自制LOMO卡片,分为几个套系列,一定不要错过哦。 正文 314.不喜欢(感谢砂糖橘子1102赠送钻石) 我家小小……我能说,又被这人感动到了吗?发觉自己是越来越容易感怀了,只要他某个举动、某句话戳中了点,就会觉得莫名感动。而这种可以算是称之为脆弱的情绪,是从找到他之后开始有的,在那之前,我没有脆弱的资格,只有在他的身边,我才有这资格。 等他几步赶上来后,我挽住了他的臂膀,轻依着。 刚回到精石屋,盛世尧就把包往地上一丢,大步冲向玉石塌,轱辘一下就翻身上去了。我看得瞪眼,有这么困吗?但他随即又半抬起了头,“小小,快过来。”我边走边问:“干嘛?”他的回答很绝:“我喜欢抱着你睡觉。”可是我一点都不困,但看他那祈求的眼神,心一软就上了石塌,被他揽抱在怀,标准的“抱枕”姿势,他把头埋在我颈窝后还用力嗅了嗅咕哝着说:“就是这味道,比莹香寒玉床还要有用。” 什么?莹香寒玉床?这身下的白玉石塌?“诶,盛世尧,你刚才说这是莹香寒玉床,是不是魂城的那张?”一片静默,只闻均匀的呼吸声,他已经睡着了,我无力地苦笑。这人真是的,丢了个炸弹给我,自己安然入梦去了。第一眼看到这张玉石塌时,我确实也觉得眼熟,有些像莹香寒玉床,只是记得当初那张床是晶莹剔透、光滑润泽,还灼灼发亮,尤其是只要一触及,那寒意就会渗透出来,并且最特殊的是如它的名字相符,在上面轻轻一抹,就能闻到一股香味。 盛世尧曾与我解释过莹香的根源,是利用温差原理,人的体温与寒玉的冰凉中和,产生出香味。并且当时我有躺过,人被冻到没有知觉。可这次躺在这上面,我完全没觉得有寒意,更没有什么香味闻到,所以当初的疑虑立即就被推翻了。 是盛世尧突然记起莹香寒玉床这个名词而无意识地说出来呢,还是此塌并非那魂城中的床?或者说,是因为某种原因而改变了莹香寒玉床的本质?我现在是满脑子的困惑,但无处解惑,身旁的男人是睡得正香甜,完全不知道临睡前的一句话把我给纠结了。 实在是无困意,只能胡乱想些事,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家中的小石头,在来格尔木之前与家里通过一次电话,也与小石头说了些话,一隔又快一月了。侧看身旁的男人,假如他知道,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会是什么表情?惊异?目瞪口呆?想想就不觉笑了,我打算把这个谜题留到把他带到小石头面前再来揭开,以他目前的心性,当是还无法理解儿子的涵义。 心中默想:小石头,很快我就会带着你爸爸回来了。 爸爸……这个新新称呼,落在了他的身上。想着就不由觉得甜蜜了,我一个没忍住,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算是乘他睡着了偷个香。 当盛世尧再度醒来时,我初步估计,他有睡十个小时以上,然后我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躺着,血液流动不通畅,全身都麻了。他睁开眼把我看了又看后,又做了个惊人之举,捧住我的脸,在我唇上用力啄了下,完了还用舌轻舔而过唇瓣,仿佛意犹未尽。 我闷闷地问:“你这是跟谁学的?”他老实回答:“跟你。”深吸了口气,“我什么时候教你这了?”他凝眉想了下,然后道:“你乘我睡着时,不是偷亲了我一下嘛。” 于是我又一次凌乱了,“你都睡着了,哪里会知道?”他却理所当然地回说:“我就是知道,不但知道你有偷亲我,你心里想的还都到我脑里来了。小石头是谁?爸爸又是谁?” 这回我愣住了,拿怀疑的眼光看他,“你到底有没有睡着?” 他点点头,表情无辜,一点都不像在撒谎说假。这意味着他一觉醒来,又多了项技能,可以听到我心声了?真是懊恼,之前老被他偷听去我想法就无比懊恼了,现在他什么不恢复,又把这给先恢复了,还让不让我有点思想空间了啊。他提的那两个问题,我也有意忽略,不想这么早就来跟他解释这件事,他倒是也没再追问。 日子就在这般平静无忧中度过,盛世尧每次醒来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渐渐我可以把自己的生活作息调整成与他一致了。差不多近半个月后,萧默与亚楠醒过来了。当我与盛世尧上到宫殿一层时,正好看到他们俩坐起了身在茫然环视着四周,看到我们出现,同时流露出惊异的眼神,萧默惊声唤:“成晓你……没事吧?”他的目光从我身上转向了盛世尧,“这是……” 我清楚地听到了身旁的人发出一声轻哼,忽略这不和谐的声音,快步走上前询问:“你们俩何时醒来的?”萧默与亚楠互看了一眼,然后萧默道:“我先醒来不到十分钟,她是刚刚醒过来的,他们还没醒。我们这是怎么回事?是到了那扇巨石门后吗?可是为什么我们都在这里睡着了?” 一连好多个问题,知道他们初醒过来很困惑,我将大致情况告知了他们,省去了有关盛世尧的事。那些事,对于他们来说,可能很难以接受吧。就是此刻,萧默也是一副没有消化的神色问我:“你说我们整整睡了快有二十天了?怎么可能?” 可以理解此刻他们的不敢置信,要是我一觉醒来,有人告诉我说睡了二十天,恐怕也会是这种心情。亚楠显得比较镇定,她只是微蹙着眉,默默环看宫殿布置。 萧默在冷静下来后仍是把目光定在盛世尧身上,问我:“他就是你费尽心血要找的人?” 我无意瞒他们,轻点了下头,解释说他因为某个原因,不得不到这雪山中来生活一段时间,至于那个原因,我没说,他们两人也默契地没有追问。倒是被我们谈话中的主角不耐烦了,他口气不善地道:“小小,我困了,什么时候能下去?” “下去?还有下层吗?”萧默惊奇地问。却听盛世尧冷冷回:“那不是你们可以去的地方。”他这话说得可一点都不客气,把萧默给噎得脸上一阵红,想发作,又碍于我不好发作。 我只能尴尬地解释说他的脾气有些怪,让他们不要介意。亚楠耸耸肩,表示无所谓,萧默自然也闭了嘴,转眼去看自己那三个手下。等查探过后发觉无恙才回头对我道:“既然你人已经找到了,那么等他们三个醒来了,我们就要出山了,你们是继续留在这,还是与我们一同出去?” “留下。”我还没开口,盛世尧就斩钉截铁地接了话头,随后还加了句:“他们最迟明天醒,你们要走的赶紧走,别妨碍我们。”说完就拉了我转身,在惊异的两道目光中,坐进座椅里启动机关下沉到地宫二层,回精石屋的一路,他都沉着脸,把不满完全显露了出来。 我问他在生什么气,他闷闷地回:“我不喜欢那个男的,也不喜欢那个女的,除了你,其他人我都不喜欢。”他确实是把那不喜欢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我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呢?之前还不是一同上来去救他们嘛,他说救那三人是因为我想救。总之最后他以一句话做结论:“明天把他们都赶走。” 确实如盛世尧所言,另外三人是在第二天醒来的,睡过一宿后,我在上来之前跟他说了好些软话,让他不要那么对人不礼貌地讲话,就算是让他们离开,也可以客气点。他被我说了一通,眉毛有些不耐烦地蹙起,但也没来反驳我,默声跟着我再次上去。 发现萧默已经在与自己的三名手下寒暄,将我之前告知的大致情形在解释,当时我解说时还省略了那段盛世尧把三簇火焰投进三人眉心这件事,怕萧默误会了,且让他以为他们五人情形都是一致,就只是昏睡而已。 听到这边动静,几道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也没人说话,就定定地看着我从盛世尧腿上滑下,两人并排走过去。微觉奇怪,萧默与亚楠昨天已经见过我们了,倒不会再惊奇,可刚醒来的三人怎么也能如此平静地看着我们,没有人提出疑问呢? 转念一想,可能是之前萧默已经与他们解释过了。 萧默抬眉问我:“如何?你们是要留下来吗?此处可有饮食供给?” 他倒是问了个关键问题,原本我们六个人是带足一月口粮,后来盛世尧醒了,他也需要饮食,我就将自己的分给了他一半。虽然他从没说过什么,但以他的体质,当是没吃饱的。而且我们在这呆了有二十多天,剩余的食物当真是不多了,我初略算了下,至多还够我与他再支撑四五天,可能就要弹尽粮绝了。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V群还有人要加的话,今天的验证讯息在下面。 感谢@砂糖橘子1102赠送钻石,此章特为她冠名。 正文 315.犀利论断 亚楠的顾虑确实是我也忧虑的,她见我面色为难,又道:“要是实在不够,我们五个人的省下来一些留给你们?”说完就去看萧默几人,意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令我感动的是,他们二话没说,从背包里拿出了食物和饮水的一半,但,盛世尧却突然开口:“不用了,我们也出山。”我怔了下,他不是坚决不同意的吗?怎么这一会功夫又同意了? 他也不解释,转身对我道:“在这等我,我下去拿咱们的包。”说完就在我怔愣的视线中快步走向殿前座椅处,来去不到十分钟,就见他拎着我的背包上来了,这架势还真不是开玩笑,是决定要出山了。如此最好,毕竟所剩物资不多,免得亚楠他们再多走一趟。而且,盛世尧的情况也基本稳定了,不会说醒了两三小时就困得不行要继续睡,他的行为模式也从原来的跟学样,变成了自主行为。 没有意外,他会开启巨石门的机关,这些东西似乎留存在他意念层中,完全不需要去学。一行人,走出宫殿,也不知他在石门上按了哪里,那扇沉重的石门又缓缓关上了。我见他抬头看了看上方被我凿开的洞,随后又瞥了我一眼,莫名的有种砸破了他家地方的心虚。 我与盛世尧走在了最后,他始终紧拽了我的手,哪怕都已经汗湿了,也没放开。走至岔路口,前方的萧默停下来,回头看向我们,“走下还是走上?” “走下吧,向上的我们之前走过,前方狭窄不说,还有山魈。” 但亚楠却道:“向下可能会有狼群,假如此道不通向外面,狼群可能就聚集在下方了,我们得先有个心理准备。”这时,萧默的其中一个手下突然开口了:“狼群而已,怕什么,又不是没遇见过。”这说话的语气......为嘛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最后自然是选择了向下的路,但走过一长段后,出现了好多天前同样的情景,山道变得狭窄,向下的路不但蜿蜒,还也只能一人通过,而且高度变矮了,需要人弯曲了腰走。这种情形下,我们又都止了步,我直觉去看身旁的人,等侧转头看他平静神色时,才想起此刻已经不能全依赖他来做决定了。 大家商量了下,因为是要下山寻出口,所以不适合再留人下来,万一有危险动物出没,赶回来救也晚了。所以由亚楠打头,萧默第二个,三人在中间,我与盛世尧则仍然是最后。除去我们俩,他们前面每人之间距离都隔开数米,务必使得遇险时各自有逃跑空间。 我与盛世尧是紧贴着走的,他一直紧随在我身后,安全感这种东西,似乎只要他出现,我就会油生而感,总之心很平定,不会如来时那般彷徨。探照灯在之前落进冰泉后就坏了,所以此时大伙只用了手电光在照明,昏暗的光线下,除去众人的脚步声徘徊在耳边,就是身后的气息将我包拢着。 走得累了,大伙就停下来喝口水歇一下,毕竟一直弯曲着腰走不比直了身子走,很是吃力,加上高原反应。等歇够了,再继续前行。狼群倒是始终都没遇上,偶尔会有一些野生动物休眠的,都被亚楠驱逐掉了。这样停停走走,差不多一天左右时间,我们看到了前方有光线透进来,大家都振奋起精神来,这条路果然没选错,确实是条活路,出口就在前方。 但等我们赶到近处时,发现那光线竟然只从底下五十公分高度的位置射进来。我立即就想到,这种高度可能是狼,因为其洞宽度狭窄只有十几公分,差不多就是狼身的体积,它们从这底下钻出去了。亚楠在最前面,弯腰到底向外看了看,然后起身回头蹙着眉对我们说:“外面被雪覆盖了很厚一层,狼群是一点点钻开底下那层出去的。” 萧默回道:“那我们也用工具凿开雪层好了。” 在我身后的盛世尧轻哼出声:“愚蠢,那雪层如此厚,一看即知这座山曾发生过雪崩,假如胡乱开凿的话,知道会发生什么吗?引起上层堆积的雪层倾塌而下,若是运气好呢,你可能还没来得及进到挖凿之地,运气不好,就等着被雪掩埋吧。” 萧默瞪眼:“会不会危言耸听了啊,那底下这个矮层洞穴应该是狼群,它们都还钻洞出去了呀。” 盛世尧的回答很绝:“你是人还是狼?人与狼比?”一句话把萧默给噎的,我在旁都看得不忍了,盛世尧又道:“狼的体积小,并且那洞层一看即知只有一头狼在钻,估计就是狼群的领头狼,在力度不大的情况下,引发坍塌的几率会小。就好比老鼠打洞的概率会更小,或者你也有那本事学老鼠打洞。” 我的额头冒黑线了,他讲话可真有够不客气的,把萧默给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尴尬地轻咳两声,底下悄悄去拉盛世尧的衣角,示意他少说两句,然后有意转移话题:“那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吧。” 亚楠尝试趴伏在地钻了下那个底洞,最后摇摇头道:“目测离外面还有几十米远,我身材小的都得侧身钻勉强能进,但也会擦到两边带动摩擦,怕只怕那些狼已经带动了雪层,我们这强行钻入就动到底层根基了。”看来虽然盛世尧埋汰萧默的话不好听,但还是被他们给听进去了,不敢再轻举妄动。 众人的目光有条一致地落在了盛世尧身上,包括我,他反倒是一副漫不经心状,只与我对视上,我说:“那你拿个主意呀。”听着他刚才分析的头头是道,原来那种从容自若与冷静理智仿佛渐渐回来了。他朝我伸了手,“把你的刀给我。”我挑挑眉,他倒是了解清楚的,知道我怀中有把影月。 等从我手中接过刀后,让我们全都侧坐在地,给他到最前面去。全都依言配合了他,可能就连雇佣军头子萧默都没发觉自己不自觉地就听了他的命令,有一种人天生就有那领导的权威在。 当盛世尧跃过我们六人到最前方时,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骨骼声响,他的身体一点点缩小,就连我也一时惊愕,缩骨功!他居然也记起来了。很快,他的身形就缩得比亚楠还要小,犹如个十岁孩童般,高度刚好够我们此刻待的洞层顶,随后回头看了我一眼,丢下两字“等我”,人就骨碌钻进了底层的雪洞,完全不受其狭窄影响。 亚楠坐在最前面,她看得最清楚,等足足过了十几秒,她才回过头来看向我问:“成晓,我的眼睛没花吧,他怎么变成了个孩子大小钻进去了?” 呃,这个我要怎么解释?倒是萧默见多识广:“那是缩骨功,真没想到世上还真有这门功夫。” 其余人倒也没多问,我也省下解释了,倒是刚才看到那一幕,脑中忽然想会不会现在我们走的这条狭窄的山道,其实是盛世尧挖的?两千年前他进山沉眠时走的道,我猜测可能就是半山腰我们进来的那个山洞,而他沉睡醒来,人就返老还童到十岁左右的样子,尤其是他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估计连进来的山道也忘记了,所以当时变小后的他要出山,务必得开条道出去。 不会去怀疑他如何有能力凿山挖洞寻出路,只是为那样的他觉得心疼,要挖这么长一条道,得花多少时间啊。那如果下山的单道是他刚从沉睡中醒来时挖的,那么之前上山的那条单道是他挖的吗?为何那条道变成了成年人正常的高度了?之所以会如此去猜想,是我觉得这两条可供单人通过的狭窄山道,挖凿的方式很雷同。 等待到半小时过后,我就有些着急了,但有人比我更着急,萧默的手下显得很焦虑,频频问怎么还不回来。他们的心态我能理解,大家都不希望已经走到这里了,再前功尽弃。总算在一小时过后,亚楠率先喊了出来:“回来了,回来了。” 我连忙把腰弯到最低,果然见那莹白的雪洞中,看到有个黑沉的身影在慢慢移动,伴随而来的是清晰的凿雪声,这时亚楠朝浮躁的我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再指指雪洞内。 立即了悟,是盛世尧这般命令的,顿时所有人都闭紧了嘴,也明白一个道理,在某种时候,可能声波的震动,都会造成一场雪山里毁天灭地的雪崩。 即使是盛世尧已经近在十米之内,他也花了足有半个多小时,才从雪洞内钻出。 无需再问,已经看出他这趟来回去干嘛了,那个原本狭窄的雪洞,如今足够我们钻入,就连身材高大如萧默,也只要小心留意了,都可以不再擦过两旁雪壁。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感谢露露要吃可爱多小伙伴赠送钻石,此章特为她冠名! 在这里跟大家说一下,入V群的朋友,是在等级V1以上,还有,与的朋友加群了却没法验证通过,是因为你留的昵称无法搜索出来,所以,若是V1以上磨铁用户入群,最好是在文下留个言。 正文 316.你是属于我的 尽管盛世尧已经用我的影月,小心地把雪洞的宽度给挖大了,足够供我们钻行,但还是决定一个一个人出,以免后面的人万一触碰到雪壁,连累前行的人。 盛世尧在纸上写下这条雪洞大约有四十米,一般一个人爬到外面,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所以当亚楠第一个向外爬后,足足等满二十分钟,再由萧默进。别看萧默身材高大,但却也是心细之人,并不粗枝大叶的,故而他的二十分钟无风也无浪,平静安然度过。 这时洞外,射进来的白光已经有些微暗了,应该是天已近黄昏。如今我们还有五个人,恐怕到我与盛世尧时,天都黑了,那时就比较困难了。我也比较担心萧默的这三个手下,怕他们毛毛躁躁的,但却没想,等过一个人又一个人,直到第三个人时,都还很镇定。真奇怪,比起来时他们好像厉害了。 等轮到我与盛世尧时,果真是天黑了,一片昏暗,他突然凑到我耳旁轻语:“小小,你在身后拽着我的一只脚,我们一起出。放心,我不会带偏你的。”温绵的气息吐在我耳廓内,添了丝暧昧,幸而昏暗中看不到我微红发烫的脸。有他在,我自然不会怕,全然交给他带引,除去一开始他要等一下我,到后来两人之间有了默契,他左腿移动,我也左腿移动,换成右腿了,也跟他保持同频率。 当空间陡然变大时,我还沉浸在两人协调一致的默契中,发觉他没再动,我才疑惑地抬起头,然后发现我们竟是已经到了雪洞之外。其余几人就站在一旁,凝看着我们两人,他们的脸上,有着如释负重的神色。我回过头看身后,立即就明白了,虽然是已经到了夜里,天黑了下来,但今夜风清月朗,明月照得此处十分亮,加上雪的映射,基本还能看到那层层的雪堆,就压在雪洞之上。 若是仔细看,可以发觉原本有五十公分高的洞穴,如今已经只有四十公分不到了。是我太专心在一件事上,浑然没觉到后来其实腰弯的几乎是匍匐着前行。 没有人说话,悄声起步,每一脚都是轻轻抬起,再轻轻放落,而且一个一个踩着前人的脚印往前,一直等到离开那巨大的雪堆有近五十多米处时,只听哗啦一声,原本垒高有好几十米高的雪堆层,一下就坍塌了,不用说,也把那个雪洞给淹没了。 前后不过两个小时,我们刚从那里面出来,如今真的如盛世尧所言。隐隐明白为何最后盛世尧要与我一同走的原因了,因为整个时间,他都计算得十分精细,中间根本多不出一个二十分钟来。 惊然后怕之余,忍不住去看盛世尧,他现在心思慎密到如此了呀。看来一个人的智慧,真的是与身俱来的,不会因为记忆的轮回而埋没,本非池中鱼,在哪里都能发光。就拿此刻,几乎所有人都用崇拜与感激的目光看着他了,倒是他全然不受影响,只顾盯着我。 因为夜里不明雪地情况,所以大家决定在空地多等一夜,却没想因为这一决定,我们到半夜就被狼群给包围了。是不是原来那批没法确定,但我放眼而看,并没发现有领头的雪狼,一双双绿幽幽的眼,带着凶残是贪婪,似乎这群狼饿了很久。也是,冰天雪地的,又能找到什么猎物呢。 亚楠多番吹出竹音,也只使得群狼停在原地,却不肯退去。狂躁的气息在空气中流转,亚楠压低声告诉我们,这群狼有问题,它们似乎都失了理智。没过多久,群狼就又向我们包围过来,这次无论亚楠怎么吹出尖利的声音驱逐,也不能迫使它们停下。 就在此时,耳旁突然传来一声尖啸,正是来自于盛世尧,这类尖啸我很熟悉,是蝙蝠的啸声。他曾与蝙蝠同生,熟知蝙蝠习性,学会这啸声也本算正常,我惊奇的是这时的他,怎么会突然记起? 曾经凶猛如山魈,听到蝙蝠的长啸声都奔窜逃命,群狼听到那声啸后都惶恐起来,然后紧随着的,在某处传来一声“嗷呜”狼嚎,我循着那声音去看,在侧方有个高坡,若非月光明亮,真看不出那里站着一头雄伟的雪狼,它几乎在淹没在白雪之中,而那声狼嚎就来自于它。 奇迹般的,那雪狼一吼,所有的狼群纷纷有秩序地向它奔去,很快就都站在了它身后。我们面面相觑,难道说那雪狼念在之前我们让道,又帮它们赶走追逐的山魈而感激,所以唤走狼群不攻击我们? 可念头刚转过,就见那头雪狼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等走得近了,发现它的脚有些颠簸,身上更有血迹,这是受伤了?不会突然狂性大发吧? 亚楠对它吹出驱逐的音,雪狼停了下来,发出低低的呜鸣声,视线看向我们这个角度。只听盛世尧突然道:“别吹了,让它过来。”所有人都惊异地扭转头去看他,亚楠也停了下来,随后就见雪狼颠簸着走到盛世尧跟前一米之外,仰着头凝望。 我赫然明白,雪狼不是因为感恩之前我们的让路,它是与盛世尧相识。只见盛世尧走上前,伸出了手轻抚在它头上,我离得近,听到他低语:“我们又见面了。”果然如此。 雪狼显得对他很是亲昵,如见故人。亚楠惊愕又崇拜地道:“原来他比我还厉害,能够驯化动物,我苦练这么多年,也就是驱使动物而已。”但我却不这么认为,狼是一种极聪明的动物,我怀疑这头雪狼已通人性,早前或许与盛世尧有何渊源。 盛世尧蹲下身摸了摸雪狼的后右腿,转而回头来说:“把伤药给我。” 我立即解开背包,拿出云南白药递给他,只见他细心地为雪狼伤处都上过药后,才拍了拍它的头说:“去吧。”雪狼拿头轻拱了下他的掌,转身就往狼群处跑了,等跑到群狼堆里时,它仰天长嚎了声,下一刻就带着众狼远去。一场本要展开的血腥战役,消没于无形了。 这么一折腾,半夜也过去了,天光已经发白,没人再有睡意,决定收整下就动身。等到萧默等人准备好后,盛世尧把我一拽在身旁对他们说:“既然已把你们安全送出山脉,也可以分道扬镳了。” 啊?分道扬镳?在这里?显然所有人都被他这话给吃了一惊,包括我。 萧默看了看我,略有些迟疑地问:“成晓,你怎么说?” 捏着我手的掌紧了一分,我只得无奈地回:“从此处到昆仑山外也没什么险要之地,你们先走吧,他还有些事要办的。谢谢你们陪我这一路。”是诚心道谢的,很感激他们几人,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是不可能找到盛世尧的,中途还害得他们差点送命。 亚楠很干脆,背上行囊就对我说了句“保重”,转身而走了。萧默见此也不再勉强,道了声再见,视线划过盛世尧后,就招呼三人一起随同亚楠离开了。目送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有些微感伤,很快天大亮,雪地里只看到几个黑点而已了。 我把背包里的雪镜递给了盛世尧,看天空晴朗,太阳光很快就到最强烈的时候了。我们就只有一副雪镜,但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将纱巾蒙在了眼睛上,透过薄纱仍能视物,也可抵挡雪的反光了。 盛世尧把我看了又看,才把雪镜给戴上。对他这种专有目光,已经习惯了,我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走呢?他只道“跟我来”,就拉着我的手在前领路,走的是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因为纱巾蒙眼,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包括走在我身前的他,我发觉自己的视线完全移不开他,仿佛又回到那个姡族的浪漫夜晚,仿佛这一生只要跟着他走就行了。 等他停下时,才顿住脚步移转目光去看四周,发现我们到了一处山头,周围并无嶙峋险要,此山头也并不是昆仑山脉里最高的,却放眼可看前方白茫如海的尽头,火红的太阳映红了半边天。美景当如是,我欣喜地转头去看他,却见他的目光凝的不是那,而是我们来时的方向。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惊异地看到那极高的山脉之顶,一座朦朦胧胧的古色宫殿漂浮在云层之上。 好似轮廓清晰,但眨过眼又见虚虚幻幻,我以为是自己蒙了纱巾看的缘故,就想解下了看仔细,但被身旁伸来的手按住,“小小,不要解开,那就是一座虚幻之城。” 虚幻之城?不会是魂城吧。 “不是魂城,是专属我的休眠之城。它被分布在整条昆仑山脉之内,在特定的时间,会由太阳光折射到那个山顶的云端,成为一座虚幻之城。” 我完全被惊愣住了,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他这讲话的口气与神态,“你......完全恢复了?”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感谢小佛家的朵朵赠送钻石,此章特为她冠名。 正文 317.相濡以沫 几乎瞬间,我的眼泪就夺眶而出,沾湿了蒙在眼上的纱巾,出声时哽咽:“盛世尧......” 他抬起手,轻轻抹去我眼帘下的泪痕,“小小,别哭。”可是听着他的温语,要我怎能不哭,再也不管其它,埋头扑进他的怀中。我总是在骗自己,觉得之前初醒的他,哪怕是忘了我,只做单纯的人也是好的,可是无数个好,也只是因为他是盛世尧。而我又如何甘心我们曾经的同生共死亦双飞,就此被掩埋在他记忆的洪荒里呢?更加会心疼将来有一天他忆起时,我已黄土枯骨。 只有眼前这样对我敞开怀抱,无尽温柔的盛世尧,才是完整的他呀。 我哭得像个孩子,把泪都抹在了他胸前,头顶是他的轻叹,也没再劝,任由我这般肆意地发泄情绪。大掌始终落在我的后脑上轻轻扣着,而环在腰间的掌却很紧。 哭得畅快后,情绪渐渐收起,我抽噎着抬头,深深凝看他的黑眸。似乎在他身边,我总是愚昧的,这个人的眸子在提出说要一同出山时,就已经是这般深邃了,我却后知后觉到现在。 想想也只有是这样的他,才有足够的睿智与冷静,带我们钻出雪洞,避掉一场祸难。似乎,在任何场合,他都是神一般的存在,刚才我看到了亚楠他们的眼中显露对他的崇敬;而唯独站在我面前时,他才是满眼尽是温柔的普通男人。 头上的风帽被他拉下,寒意一下就灌了进来,但下一刻他就解开了我盘在后脑的长发,全都垂落到腰间,然后他捋起一簇,轻轻卷在指间,这是他近几天最喜欢的举动,只听他问:“这是为我而留的吗?”我瞥了眼他指上环绕的黑发,笑着摇头,“不算是,你知道的,我被你抹去了记忆,到半年多前才算全部想起来,只是在那空白的近六年里,我从没有过剪发的念头。” “小小,我......” 我抬手捂住他的唇,不让他解释,“盛世尧,你总是专断独行,从不问我的意见就为我决定人生,可是你知道吗?自从你走入我生命起,就已经是印刻在心了,有些事,有些人,是抹不去的。你不知道懵懂而活了五年后,无数个梦交织环绕,让我患上嗜睡症的滋味是如何;你更不知道当所有都记起,那思念一个人的滋味是什么;你也不知道,我一个人走在孤独的风景里,不断地追寻你的脚步,却始终都是茫然一无所获的焦虑,要将我逼疯;还有,你知道当我在这昆仑山内,经历各种险难找到你时,是有多怨吗?这所有所有的情绪,都是你无法体会的,所以,盛世尧,收起你解释的话,给我一个痛快的答案:你到底,还要不要我?” 在我抑扬顿挫的陈述中,我看到那双黑眸里浮现沉痛、怜惜、懊恼等等多种情绪,这些都在我意料之中,我也是故意要把这些讲给他听的。如果他不痛,又怎能抵我这段日子以来的凄茫与绝望,又怎么消去我心头存堵的怨气?他是我最亲爱的人,当与我分享快乐与痛苦,而我也只愿述说于他听,因为这些都是我最真切的感受。 当见他唇欲张启时,我又先声夺人:“你曾许下誓言,要守我百岁无忧,但我也曾明确告知过你,百岁无忧的前提是,不能没有你。盛世尧,你不能在我遗忘的角落有任何一点事,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所以,在你回答我刚才问题之前,你考虑清楚,我不想当闭眼时你在,当睁眼时已换了天地,然后那些刻骨了的殇埋在记忆底层,等着有一天再被翻起。” 之前他已然全忘,我只能将怨和怒咽下,而此刻,他必须得再给我个慎重承诺。否则我将会终日惶惶不安,常常流连在害怕失去他的困厄中。 “要!”盛世尧坚定的吐了一个字,然后附身而下,将我再次拥在怀中,唇凑在我耳畔低低轻诉。他说他从未放弃,从应龙到盛世尧,步步谋略,步步算计,为的就是要与我在一起。在黄泉奈何桥下,他先行一步作淬炼三生石的精魂,为的也是要与我在那重逢,每一天他都在看着我,以为即将等到万事终结,却没想我会跳那忘川河。 幸而他还留了最后一颗棋子在手,秦云丹始终都被他收藏着,尤其是在喂我用下秦云丹时,他就探知到了我的脉象中多了一脉,以他的本领又如何会看不出那是出于什么原因呢。当时的他,形魂即散,只能匆匆把我送去姡族的山谷,在看到外婆与梅姨发现我后,就悄然离开了。 他得去为我们今后谋一条出路,而他知道我若醒来,记忆齐全的话,会以为他已魂飞魄散,然后追随而去。在奈何桥边,已经有过一次了,他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在送我去姡族的路上,就将我关于他的记忆抹去。 而他则还魂回了趟魂城,为的是把莹香寒玉床带到昆仑去,他自知自己的伤严重性,必须得借助那张寒玉床来修复,而且需要昆仑山脉中他沉眠之地的特有介质,才可能让他形魂复原。但是,他不知道就此睡下会是多久,可能会像前两次,一睡数百年甚至千年,那么等他醒来,我早已不在人世,这样的结局他截然不接受。 所以在抹去我记忆的同时,又在我心底埋了粒种子,当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长成大树时,那些消失的记忆就会犹然而生。他设定的是十年,需要我想起他后去昆仑,只有独属于我的气息能够唤醒沉睡的他。他在入睡前,曾用意念叫出鬼谷子,命令他在十年后提点我到这昆仑山来。 可是,他算无遗漏,唯独没有算到我昏然度过怀胎的日子,再过得五载,那颗种子先洞启了我遗失的记忆。然后我开始了漫长的旅途,直到我抵达最后一站抚仙湖下,躺到那张黑玉卧龙塌上,在混饨中的鬼谷子才发觉我已提前忆起,立即将我拉进意识层中来给我提示。“欲见昆仑”真的是他留给我的,他要我来昆仑唤醒他。 一番细诉,盛世尧都是抵在我耳畔缓缓讲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告诉我,他从未放弃。安排好了一切,却人生总有意外。他从不是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掩盖撒谎的人,所以我立即就释然了,那些不甘与怨怒烟消云散。再是忍不住,侧转头堵住他的唇,主动吻上了他。 他似有些微怔,但很快反被动为主动,强烈的气息铺天盖地弥漫而来。 从前世到今生,我们曾相忘于江湖,此刻终于相濡以沫。 我用尽了所有力气去吸他唇内的气息,与他唇舌相绞,只想让这一刻停得久一些。怀抱再紧也没有关系,感受到了他与我一样澎湃激动的心。 当情绪终于得到平息,才松开了彼此,盛世尧拉了我坐下,就让我靠在他的身前,享受这独一无二的宁静与安逸。即便是赤冷的天气,即便四周都是茫茫白雪,但有他依靠着,我一点都不觉得冷。远处那座虚幻之城早已消失了,我也明白他带我来看的原因。那等于是独属于他的王国,从两千年前至今,他都是那座虚幻之城里孤独的君主,长久沉眠,无论是走进去还是走出来,始终都是独自一人。 唯独这一次,有我与他相伴。 所以,他要带我到这远方,静静凝望那座虚幻之城,同时,当他记起所有,不再是之前单纯懵懂时,早已压抑不住,只想立即与我单独相处。 反正只要是他陪在身旁,哪怕坐在这冰天雪地里从日出到日落,我都不会觉得枯燥。不过中午一过,他就拉我起身了,老实说,我对这个地方有了留恋,几度回首看身后苍茫一片,都觉得是再美不过的风景。原来旅途的风景,是因人而异的,因为有了身旁的他,孤独的景致都成了最美的。 回到格尔木,已经是几天之后,算得十分准确,刚好是弹尽粮绝。我带着盛世尧又走进了那家青年旅社,一问老板,那个四人间还是无人居住,于是就要了下来。两人都需要休整,且清理梳洗自己,并没有多余的衣物,我独自跑去附近买了两套回来。 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屋内有人声,微觉奇怪,盛世尧在与谁说话? 门一推开,屋内的人齐刷刷地看过来,我不由愣住,“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居然是萧默的三个我叫不出名字的手下,他们比我们要先行半日,回程途中我与盛世尧走得很缓慢,走走停停的,最后还在景区那边转了一圈,也算是游览过这著名的可可西里了。故而,他们应该是要比我们先到一天多。 我疑惑地问:“萧默和亚楠也还没走吗?他们住在哪间?”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 这个答案,应该好多人都猜到了吧。 感谢朝梦夕忆赠送钻石,此章特为她冠名。 正文 318.晓与尧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唤我“小妹”,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会用这样温厚而宽容的眼神看我,这个人是周通。我的视线环过另外两人,两男一女,三簇火焰,瞬间清明! 我不敢置信地看向站在他们身后的盛世尧,不确定地问:“这是真的吗?”出了声,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当见他点头时,我的鼻头顿然酸涩,泪欲涌出。 难怪之前觉得三人昏睡前与昏睡后有些不同,尤其是那眼神,在盛世尧用缩骨功变小了进雪洞冒险时,他们都显得格外焦急,于是,这些不合理的都得到了解释。 我走近他们,一个一个地问:“周通?刘悦?六子?”三人脸上都露出熟悉的神色,周通憨厚的笑,刘悦的冷,六子傻愣的呆板。下一刻,三人齐走上来,就当着盛世尧的面,将我抱在了中间,只听周通说:“小妹,你放在包中的那三块长生牌与续命烛,我们都看到了,难为你一直带在身上。” 提起这事,我就不由困惑,从他们怀抱中钻出,疑声问:“续命灯都灭了,你们为什么还......” 这次是刘悦答的:“是尧哥救了我们。当时我们三魂齐聚,帮你聚集能量去攻击那树怪的命脉,一击未成,却致使我们被打得魂飞魄散,但尧哥早就用他的指环,将我们与你的魂气牢牢捆在一起,所以你的魂在哪里,我们即使魂散,残余魂气也会游离在你周遭。等一切终结时,尧哥将我们残余的魂气带到了昆仑,利用那里的特殊环境,以及那张寒玉床,还有他沉睡后自发产生的能量,把我们的魂再一次凝聚了。你来时,我们已经魂都补全,假若是外人侵入,定拼死护住尧哥。” 从不怀疑他们四个人的感情,盛世尧只要有一点希望能救他们,就绝不会放手。而这三人,随时都可以为他去死,这份情感我是最感同身受的,因为他们甚至是爱屋及乌,将我当成盛世尧一般护卫。 破天荒的,这次盛世尧就斜靠在旁,漫不经心地看着我们说话,也不插嘴。他那悠游的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我,等到后来,是周通他们聊不下去了,假意咳嗽着说:“那个小妹啊,老哥我们几个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吼一声就行。” 顿时我被逗笑,感怀的情绪也没了,真的是好想念这种独属于他们的说话方式。最后三人边嘀咕边走出门,临了还给我们把门关上,周通还挤眉弄眼了一番。 等门真的阖上后,我收掉脸上的笑,回头忧虑地问:“他们现在依附在那三人身上没事吗?” 盛世尧挑了挑眉后走向我,环住我肩膀往桌椅边走,等坐下后才道:“虽然不是自己原来的身体了,但是三人的魂在昆仑山脉内已修养恢复了,本身缺的也就是具合适的身体。刚巧你带来的那三人,因为受不住空间沉眠介质而导致魂散,只有这种魂气仍未完全消失的,才能算是活体,从某种意义上就满足了他们魂附他人身体的要求。至于魂与身之间的契合,那必须得靠他们自己以后慢慢磨合了。” “可是,”我仍然有些担心地追问:“他们这样入驻那三具身体,那原来三人的魂呢?是......被他们吞灭了吗?”微凉的视线瞥了过来,他蹙起眉问:“你为什么对那三人那么关心?是因为那萧默?” 我诚实说出自己的想法:“也不是对那三人关心,事实上我连他们名字都不记得,但是毕竟是他们一路护送我进昆仑山的。而且萧默确实也是层顾虑,那三人是他兄弟,若是被他知道这些,恐怕不肯罢休的吧。” “哼,就凭他?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不肯罢休,用了他三个人,已经算是给他面子了。” 呃,这人为嘛对那萧默总是这般不感冒的?灵机一动,就有些明白了,他这表情与态度,是......吃萧默的醋?可是我跟萧默?哪门子来的事啊。磨牙声传来,哎呀,一时给忘了,他能窥知我心中所想,果然他磨着牙质问:“小小,你在那胡七八道地乱想什么?我需要吃他的醋?若不是看在他保护你来昆仑的份上,分分钟就把他给灭了。” 这语气......分明是介怀,还不承认。好吧,这个人时常会有闹别扭的时候,要适应。 他没再与我计较,只板着脸解释说那三人魂没灭,永远都是自己的魂与身的契合度最高的,假若没有了本身的魂在,那么周通他们即使附魂了,也很难与身体融合,唯有是与原魂融为一体,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所以,他们除去有自身的意识外,还留存了原有三人的,故而即使精明如萧默,也不可能发现出其中的端倪。更何况周通、刘悦与六子又是谁,可是混江湖混了几十年的人,这个社会的生存法则,他们比任何人都懂。如果是这样的话,倒真的无需我再挂虑了。 这间旅社条件简陋,洗浴房就楼上一个,楼下一个,都是公用的,不过幸而整个旅社就我们几个人要了房。等我匆匆从洗浴房出来时,正好迎面与周通遇上,还真是奇怪,在之前我始终都没记住那三人的名字,可当公布周通三人之魂入驻后,我就能一眼认出谁是谁了。 周通笑眯眯地拍拍我肩膀说了句:“小妹,任重而道远啊。”然后就进房了。 我被弄得莫名其妙,走进自己那间,见盛世尧也已经回来了,换上了我给他新买的衣服。不晓得为什么,我越来越迷恋他穿黑衣的样子,觉得又酷又帅。他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一身黑装,显得格外的性感。是怎么样被他扯进怀中,又怎么样压倒在身下的,我已不记得了,因为当他的吻密密麻麻地席卷而来时,我的脑袋就成了糨糊。 羞涩会有,但更多的却也是渴望,与他已不止第一次这般身体无缝隙地紧贴,所有最亲密的事都做过,可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渴望被他触碰与占有,渴望在彼此的身体里达到共鸣。 那感觉就像攀越一座座山峰,从低处到高处,再落回低处,几番轮回后,我只能跟着他的节奏沉沦再沉沦。等一切风平浪静后,他附下身,将全身的重量都紧紧压于我,觉得很沉,却很满足。他抵着我的耳边,用牙轻轻地磨着我的耳垂,一声声如呢喃的“小小”穿透进耳膜,带着无边的宠溺。 我是在这样的温语中窝在他怀中入睡的,但是并没睡得太久,就又被他给挖起,然后又一番轮回。等到天亮时,觉得自己犹如脱了层皮,也终是明白周通那句“任重而道远”的涵义了。 当熟悉的气息再度从背后席卷而来时,我咬着枕头想哭,尧哥,你要不要这么拼命的啊? 结果拿他的话说是:他要把失去的都补回来。然后我那么一细算,直接泪崩了! 等我终于可以意识清醒地双脚站地时,发现周通三人已经率先退房离开了。问起盛世尧,他理所当然地说已经给我们足够时间叙旧了,那叙旧完了,自然三人也得回荆舟去办正事了。 至于我和他,也应该回程了,是直接去格尔木机场买的两张回程机票,期间乘着他没在身侧时暗想小石头这事。从他对我的陈述中,当是知道小石头存在的,加上之前他醒来后有次我在想心事,被他给听了去,当时他不明白“爸爸”两字的涵义,但如今一定知道了,可始终未听他提起过这些事。不由让我有些忐忑,晚些回到家后,必然是要面对的,到时他与小石头会相处好吗? 这个顾虑一直持续到我与盛世尧抵达城市下飞机,也没有消去。从机场走出来时,才午后两点多,突然身侧的男人冒了一句:“先去看看小石头。” 我直接被噎着了,反应不及地瞪看着他,一直等到上了出租车都还没缓过神来。司机问我们地址,他捏了捏我的掌道:“你来说,我不知道他在哪。” 现在是两点多,今天好像又不是周末。那么小石头只会在幼儿园里。 三点整,我与盛世尧同站在了幼儿园门前,在此之前我已经打了个电话给梅姨,告诉她我回来了,并且我来接小石头。梅姨在电话里激动到哽咽,最终听她喃喃着说“回来就好”。我懂那四个字的份量,流浪在外这么久,她与外婆如何会不担心?没有任何会比我平安归来要更好的消息了。 只等了半个小时,三点半一到,钟声就响了。远远看到小石头的身影埋在一堆小人里,缓缓向校门这处走,当走得近时,他无意识地抬头瞥过来一眼,然后那张小脸上的表情陡然变得丰富,用力揉了揉眼睛,似不相信一样,然后微张了嘴,露出惊异地神色,再等上两秒,他推开身旁的小伙伴,大步向我这处冲来。 腿弯处一个重力,小小的身体就抱住了我,仰着头惊喜交加地问:“晓姨,你回来啦?” 当是真的见到了,才发现自己是有多想念这个小人儿,蹲下身把他给抱住,用力点头:“嗯,我回来了。”小石头一脸担心地又问:“不走了吧?”我再次点头,“不走了,以后晓姨都不走了。” “晓姨?这么没规矩的,她是你妈妈。”头顶传来略微严肃的声音。 我这才想起旁边的这位还没介绍呢,连忙拉了小石头抬头指着盛世尧说:“小石头,你知道他是谁吗?”说实话,他们两人一大一小,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论是谁来,都看得出他们是父子。如今这对父子的视线就在空中交汇,但小石头很快就扭回了头对我道:“我不喜欢他。” 怔了一下,刚想问原因,就听小石头又道:“晓姨,你答应过我的,等你回来了就做我的妈妈。我是不是可以改口喊你妈妈了?” 心中一窒,有些钝痛,老实说对这儿子,我是亏欠了的。他的成长虽然有我陪伴,但原来还常常因为工作而忽略了他,不由软了声音对他道:“小石头,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 “你叫什么名字?”某人不甘被我们忽略,忍不住又出声了。小石头又抬起头,看了看盛世尧再看看我,然后凑到我耳旁低声问:“妈妈,这个人就是你要找的吗?” 因为他很早熟,所以在启程前,我就告诉过他要去很远的地方找一个人。在见我点头后,他挺起了小胸膛,扬高声音道:“我叫小石头,既然我妈妈找到你了,你也可以回家了。” 盛世尧轻勾了勾唇角,语气轻慢地说:“小石头?没个正名的?” 顿见小脸变沉,“我正名叫成骁。” 事后盛世尧问我为什么给小石头起成骁这名字,我默了片刻后说:当外婆将小石头抱回来时让我给取名,脑中只有一个字,就是尧。我本想给孩子取名为成尧,但外婆与梅姨全都提反对意见,最后我给改成了骁。以前不懂为何会对“尧”这个字如此执意,现在懂了。 微仰了头笑对他说:看吧,盛世尧,你就是抹了我的记忆,也都抹不去你的名字,它根深蒂固地长在我心里了。而后来取的骁字,我如今十分满意,成晓的“晓”的第一声,加上盛世尧的“尧”字,小石头本就是我与他的结晶,连名字也囊括了我们。 当然,这个男人回来后,小石头就换名字了,改成了他父亲的姓氏,盛世骁。 至于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就非我能控制了,总之是展开了一场拉锯战。而最终的结局,我都不用去想,一定是父胜子败! 最初的最初,在没认识某个人前,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来自于那诗句:江燕话归成晓别,水花红减似春休。等走到终篇时,我才了悟,无论是我这人,还是名字,都只为一个人,他叫——盛世尧。 晓与尧,长相守,永不休。 --------------------------------- 感谢爾康的妹妹爾瓏赠送钻石,此章特为她冠名。 正文 319.后记(1) 苏城。 似乎我从未提起自己的家乡名字,它是江南的一座美丽小城。 阳光、小院、躺椅,是我此刻的生活写照。 闲来听听前屋的嘻笑怒骂,无聊时回后屋逗逗小石头,整日懒散着。梅姨每次都要说我,姑娘家不能这么懒,该上班就上班,别老宅在家里。我直接将那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权当耳旁风。 既然有米虫可当,谁还愿意跑外面去啊,何况曾经那画廊助理的活,本就不是我兴趣。然后梅姨蹙眉问了,你兴趣是什么?我愁思再愁思,答:跟着盛世尧打酱油。 至此梅姨把我当成无可救药之人,再不来数落我什么了。 前屋又传来争论声了,我把耳朵掏了掏,从躺椅里坐起,仔细听八卦。隔了会明白八卦核心内容是什么了,为了今早周通起来开店铺,没有把账本给校对,结果被刘悦查到了遗漏处。我笑着又躺会了躺椅上,这样的小打小闹几乎每天都上演,早已见惯不怪了。 自盛世尧决定呆在苏城后,不出两月,刘悦、周通与六子三人就卷铺盖过来了。说得一点都不夸张,就是把荆舟的一切全部搬移到了苏城,开得还是玉器店,名字还叫刘玉坊。记得当初走进这大门时,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了,居然与荆舟的格局一模一样。 前屋、中院、后屋,上下两层。从装设到摆置,完全是照搬。 周通见我目瞪口呆状,同情地拍拍我肩膀道:“小妹,别太讶异,阿悦是处女座,讲究完美主义。她说住惯了原来的环境,然后我与六子前前后后来回跑了好多趟,把那边的东西都带来了。” 额头冒出黑线,想想刘悦平时的性情,确实是如此讲究的人。 盛世尧对这事始终是放任态度,拿他的话说:只要无伤大雅,都放任他们去做。可我看他不止是放任,而是助长,在刘玉坊落成之后,他还专门设计了暗示密道,以及地下室。虽不参照原来的,但也相去无几了。我忍不住询问这有何用?如今刘悦三人无需再依靠长生牌和续命灯为生了,用不着再专门辟个暗室出来了吧。 说起他们三人的问题,我有问过盛世尧,他跟我解释说,以前的他们属于再生,而现在则算是借身还魂。比那借尸还魂要好一些,毕竟当初原来那三人并没死,但也接近死亡边缘了,若没周通他们的魂入驻,是绝对承受不了昆仑地宫内的昏睡介质的。我关心的是,借身还魂后的三人会不会有事,但盛世尧却没给我明确答复,只是模棱两可的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听着这话,觉得有些忧虑,但转而又想既然盛世尧在,就绝对不会让他们有事的,立即就坦然了。 回到当下,关于这个暗室的用途,他当时并没回答我,等过了三月,我就明白了。他是为自己所辟的,因为他每隔三个月,就会有一个月的沉眠期,按理他该回昆仑去,但他不愿意离开,就把留在昆仑的莹香寒玉床给搬来了这个暗室之中。 而今,正是到了他三月一次的休眠时间。白天我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打混,晚上就下去陪他。 不是真的不想听梅姨的话外出工作,而是有过前车之鉴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就怕一离开这栋房子,盛世尧就会离开,更怕他就此沉睡不醒。他说,有我在的地方,他即使沉眠了,也能感应到我的气息醒来。所以,我就这么每天守在这,最远距离离他不超过二十米。 差不多傍晚时分,小石头要放学回来了。自从周通三人来了后,接送小石头上下学的工作自动移交他们。即使冷面如刘悦,对小石头也和蔼有加,让周通大呼奇迹。 至于周通与刘悦两人,我就不予置评了,他们没结婚,但算是在一起了。一场死劫之后,刘悦性情改变了许多,她没再拒周通于千里之外。其实我一直觉得,她对周通是有感情的,这种感情相比对盛世尧的,又是不同。 盛世尧之于她,是恩人,也是神,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她记在心上,即使她曾渴望过与他并肩,但也在日后熄灭了那念,只谨守本份站在他身后。 相反周通之于她,其实更亲密一些,他们之间没有界限,嬉笑怒骂随意。她会重复循环听周通曾唱过的那首《你是我心爱的姑娘》,就意味着她对他动心了,只是人与人之间处久了,有些事不会再放在嘴上去说。 周通对这件事的态度是笑得合不拢嘴,我曾问过他为啥不与刘悦结婚,他却难得一本正经地与我道:“小妹,你不懂。我和阿悦,还有六子三人,风风雨雨走过了二十多年,生里来死里去,感情近似亲情,还真没在意那一纸婚书,只要是能够在一起就行了。她能接受我,我就够偷笑的了。” 听后我不觉发愣,仔细体味之后,生了感慨。我还达不到他们这种境界,确实“在一起”三字,比什么都珍贵,但是我就是个俗人,想盛世尧兑现诺言。那个诺言是......我们差一点魂飞魄散之前,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至今都无法忘怀,也将会铭刻一生。 小小,待汝长发及腰,我娶你可好? 盛世尧,我早已长发及腰,只等你将我婚娶,落下门帘,吹一首凤求凰,然后......相守白头到老。 这是那晚在姡族山谷里做的春梦,那时不知后事,所以甜梦依依,此时却知那最后一句可能无法实现。我应该算是回归平凡了,会正常的生老病死,而盛世尧却不会,他这个百年之后会有下一个百年,势必有一天,我要先他而去。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难以释怀,所以没法像周通和刘悦他们那般豁达,始终是:不求来世,只求今生,今生我要嫁盛世尧为妻。 到了夜里,我躺在他身侧时,就又一次在他耳边细声说了。反正他说的,即使沉睡,我若在他耳边说话,也是能听到的,而这时又不用看他神色,也没什么好羞怯的。决定等他这次醒来后,就把这事给办了,小石头那还得有个证身呢,总不能让他一直当私生子吧。 他若不提,就我提,磨着他应肯。 一个月的时间说来不长,但我是在数着日子过的,好不容易数到还有三天就到盛世尧醒时,刘玉坊来了客人。当时我还窝在后屋里给小石头做手工课的任务,这小子跟他老子一个样,就知道欺负我,老师布置了任务,回来就丢给我,说太容易了,有辱他智商。 起初我没觉磨出意思来,等接过他的手工做了一半后一想,嘿,有辱智商为嘛丢给我,合着意思是说我智商低是吧。可那小子已经被外婆给接走了,我都无处申诉,想彰显下母威也没地方,只能认命去做剩余的一半。 当周通走进后屋来时,就看到我正埋头苦干着,还真别说,现在幼儿园大班的课外手工作业,还真的够麻烦的,怎么当年我就没那么多事呢?回头一想,我那童年,因为外婆与梅姨的放养,好像跳过幼儿园直接读小学的。不堪回首的童年时光啊! 听到周通说前面来客时,我也没放心上,头都没抬就道:“你跟刘悦自个招呼啊,用不着来问我,正忙着呢。”但听周通在头顶道:“来找尧哥的。” 待我走进前屋,看到相携的身影时,很是惊喜。是庄聿和简宁一,他们居然回来了! 庄聿会来找盛世尧在意料之中,我将人寻回来这事,亚楠定是早汇报于他了。而他心中有许多疑问要找盛世尧问清楚,只是来得不是时候,正逢盛世尧沉眠时期。 没有瞒他们,将实情告知。在前去寻找盛世尧的路途,若非庄聿,我根本不可能顺利找到人。庄聿听完后,只挑了挑眉,丢下一句:“那我三天之后再来。”拉了简宁一就欲往门外走,被她拉住了胳膊道:“阿聿,我想跟成晓说说话。” 庄聿回头看了我一眼,略一踌躇,松开了她的手点了头。 于是我跟简宁一两人坐在后屋,一边给小石头做着手工一边闲聊。两人分别把别后的情形都讲诉了一遍,等后来简宁一吱吱唔唔说出完整的话后,顿然明白她为何想与我单独说话了。 原来她怀孕了,找我取经来着。于是我苦笑了,她这还真找错了人,生小石头这件事,我毫无印象,甚至连个疤痕都没留下,而那怀胎的岁月,都是在昏睡中度过,论起经验,可能都没她强。但见简宁一表情怔忡着,感慨与我说一些前程往事,我立即了然。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正文 320.后记(2) 在遇见庄聿前,想必简宁一定然不会预测到今后的人生会如此不平坦。但我若问她可曾悔过,她一定是回答:不悔。与我一样,不悔遇见盛世尧,即使生死折难。 简宁一忧的是再度怀孕,这个孩子会否平安。因为失去过,所以得到了越怕失去,她甚至连怀孕这事都还没敢与庄聿提。闻言我不由蹙眉,这事棘手啊,可是简宁一真能瞒得了庄聿?那个男人可比盛世尧都还要腹黑,心思沉鹜难测,就算是因为之前大损元气,但心智不会受损的,所以简宁一要瞒过他,恐怕是一个字:难! 如此一想后,我倒是不为难了,以简宁一的聪慧,她应是也能猜度到这些,所以我安稳当个听众,丢两句宽慰的话就行。没过多久,庄聿就来要人了,两人一同离开了刘玉坊。本还以为他们是住酒店,却没想外婆与梅姨把他们俩给请家里去了,是小石头给我报信的。 电话中,小石头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妈妈,家里来了个与爸爸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不用问也知道那人是庄聿,倒是小石头这么小就能分辨他与盛世尧的不同,令我觉得好生奇怪。缘由只需稍稍一想,就能想通,无论是梅姨还是外婆,都算是庄聿的下属,把人接待回家无可厚非。只是我对庄聿的动机有些不明,叙旧肯定不可能,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去看小石头。 问小石头需不需要我回去坐镇,他像是考虑了下,然后坚决说:“不用,有我就行了。”随后酷酷地把电话给挂了。对这小子,我快无语了,少年老成学得是谁?还不是跟他爹学的。 盛世尧没有骗我,一月期满,他就真的从睡梦中醒过来了。睁开眼就将等在旁的我给扯进怀中,堵住我唇厮磨了一番才肯撒手,我气喘吁吁地拉他衣襟道:“快起来呢,上面庄聿在等你。” “聿?他什么时候来的?” “三天前。” 我被盛世尧给遣了上来,然后换庄聿下去了。懊恼之极,他们两兄弟之间居然还要讲悄悄话,连我都不能听的。幸好有简宁一同命相怜地陪了我,也不算太难堪了。 三日不见,她与那天来时大不同,神神忧忧不见了,眉宇间的皱褶也没了,而嘴角却上扬了,眉梢也添了喜。喧宾夺主地霸占了我的专属躺椅,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我不由纳闷,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受刺激了吧。 我反正也随性,并不在意,尤其她还是个孕妇呢,得让着点,否则底下的腹黑庄聿可就要跟我没完了。进后屋搬了张小板凳坐她身旁,伸出手指点了下她手臂问:“诶,有什么乐事拿出来分享下啊。” 她笑得一脸像偷了腥的猫一般,朝我勾勾手指,示意我凑过去听。等听完她的耳语,我嗤笑出声:“切,就为这事值得你这般偷着乐啊。”不过是庄聿带她去医院产检了,而已...... 为嘛觉得心里酸溜溜的呢,好吧,我承认自己很嫉妒,盛世尧都从来没带我产检过。我生孩子那会,他把我给丢外婆那了,还自个搞失踪,还抹我记忆,想想都是一把泪。这么一比较,就显得我越发悲催了,尤其是宁一那一脸傲娇的样子,看得我实在不爽。 然后好似嫌我受刺激还少,她又乐滋滋地告诉我说前两天忘了跟我说件事,她跟庄聿在滇岛时已经行了礼。起初我没听明白行礼的意思,等听简宁一无限甜蜜地描绘那场景之后,才明白,那是凤冠霞帔,那是花前月下,那是鸳鸯锦被,那是洞房花烛。 以前从没向往过自己婚礼的场景,看多了别人白纱教堂式的婚礼,觉得那宣读誓言的时刻,神圣而又浪漫。可自从遇见了盛世尧,我发觉最美丽的婚礼不是西式奢华,而是满堂织锦,红妆十里,着一身凤冠霞帔,等那良人如神祗般走来将我婚娶。所以,简宁一的“行礼”如何不让我羡慕呢? 默默地把小板凳搬回了后屋,不能再跟她呆一块了,否则我得成怨妇。那两兄弟在底下足足谈事谈了半日,才见两人上来,神色竟是一般的深沉。真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人十分之像,从外在到内在。 等到私下里我问盛世尧跟庄聿谈了什么事,他却一脸讳莫如深,转移了话题去。隔了几天,我察觉出一些端倪,不但那庄聿与简宁一迟迟没离开,就连周通几人每天都神神秘秘的。当然,他们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我也不是傻子,每次只要我突然走近,他们本在窃窃私语的事就会停止。除了盛世尧还是老样子,每日闲散在室,偶尔抱着笔记本敲敲打打。 终于被我逮着了周通,扯了他到无人处细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他一脸苦哈哈的表情,甚是为难道:“小妹,本来阿悦不让说的,我偷偷告诉你了,你可不能出卖我啊。” 我拍拍胸脯点头保证,随后听周通道:“你也知道咱开的这刘玉坊,不是热门行业,难得有个人上门,还把价钱还了又还,生意难做啊。咱们一大家子人,得吃饭糊口,我们在琢磨着是不是再做回老本行,接单做生意。这事跟尧哥也提了,他说让我们安排。” 听了周通的话后,不由觉得惭愧,因为我也是这一大家子里的一员米虫。回想以往平时,确实上门生意不多,之前还当是这种玉器店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所以安心当米虫,也没放心上。 周通说的老本行,我自然是明白,是想再接那种替人看风水的单子。那生意还真是无本万利,记得当初盛世尧去给那老板看屋宅风水,动动嘴皮子立即就进账二十万。只是,我仍有犹豫,风水学或许是一门知识,但接触到的却都是玄学方面,世间像黄大仙这样的人定然不止一个,在我们的身周总会存在一种特殊的族群,假如干回这老本行,就意味着又要接触到这一层面。 平静安逸的生活,或许会被再次打乱,是真的要受生活所迫而如此吗?我试着建议能不能找正常一点的工作做,但周通却苦笑着问:“觉得我们三个能干什么?还有尧哥,你让他去某单位上班?或许无论什么领域,尧哥都能胜任,但是不觉得那是在束缚他吗?小妹,有些事还是得从实际考虑,我们都悠游惯了,不可能说像平凡人一样过那种朝九晚五的日子。” 周通离开后,我陷入了沉思。确实似乎是自己太过理想化,也没有真正的考虑过实际问题,脑中只要一想到盛世尧去上班受人管束,就觉得不舒服。而且,他的脾性,是能看人脸色的?想想也不可能,这个提议直接夭折了。 但我还是坚持找个正常点的事做,既然刘玉坊可能无法维持生计,那么不妨开个别的店铺什么的,这事得找梅姨商量。在商方面,她比我在行。但一去探问,梅姨直接丢我一句话:投资经营要本钱,你有本钱么?我灰溜溜地走了,要钱没有,要命倒是有一条。 本钱这事,我把脑子动刘悦那,既然刘玉坊亏多于盈,不如转行干别的。想着有小石头这讨人喜的底气在,刘悦如今对我也是客气了,就肥了胆子去跟她商量。结果她听完我建议后,直接就冷笑了,然后凉了声音对我说:“成晓,你口口声声说爱尧哥,就是这么爱的?把他绑在身边,然后每日围着你,做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这不是在爱他,是在糟践他。本非池中鱼,却偏要禁锢在池中;本是空中苍鹰,却被关在笼中。如果这样,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刘悦的一番话,比周通的还要让我震撼,她铮铮论断:终有一日,我会后悔。 夜里入睡前,我的心神不宁被盛世尧察觉,在他逼问下,只得将白天的事跟他说了。他听完后默了片刻,拍拍我脑袋瓜子说:“生计问题有男人在,用不着你考虑。” 话虽如此说,但既然被提到章程上来了,我又怎可能袖手旁观。于是本是闲散惬意的生活里,多添了一丝忧。而这忧在惊喜骤然而来时,烟消云散。 这群人偷偷摸摸遮掩着,根本就不是为了那什么生计大事,而是在筹划一场属于我和盛世尧的大礼。直接仲裁者——盛世尧,执行人——周通、刘悦、六子,帮凶——庄聿、简宁一。 合着一大帮人,就我这个主角被蒙在鼓里。还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办成这些的,没错,婚礼的现场就在这幢楼里,原来当初盛世尧辟地下暗室时,是打通了整个底层的,除去安置寒玉床的那间,另外的空间都没让我知道。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有没觉得现在小小好吃亏,谁都能欺负她,包括小石头。 正文 321.后记(3) 在简宁一提了个箱子走进门,拉我进二楼卧室后,气恼全跑光了。 箱子一打开,我就被那夺目的红光迷了眼,这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凤冠霞帔。凤钗为金,周旁镶满了珍珠宝石,红衣之上外层裹了轻纱,底下细碎的珠子镶嵌在衣襟间,凤凰图案,比翼双飞鸟。从没有这一刻,觉得红是最美丽的颜色。 简宁一笑着说,她与庄聿这次前来,是因为两月前盛世尧传了讯息到滇岛,于是他们备下大礼,航海而归。这凤冠霞帔是她精心为我准备的,采的是东海之珠缝在凤冠与婚衣之上。她说她要感谢我,若非是我,她与庄聿或许没有今天。 此话涵义颇深,我没有去细思,只发着愣听她说,自从有了前世记忆后,对古礼都甚为熟悉,曾为滇国王妃,红妆铺陈了十里,从街头到巷尾,她坐在轿中,一步一步走向那座宫殿,那个人。 听得我又生羡慕了,她与庄聿从两千年前到这一世轮回,曾为夫妻,而今又已再结良缘。我在两千年前,还只是一缕依靠龙丹而生的孤魂,盛世尧与我隔得是人魂两界。许是她看出了我的落寞,笑着拉我坐下,边为我换衣服边道:“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今儿你这梳妆打扮由我包了,定让你美得迷煞人,让那盛世尧移不开目光。” 可能吗?我有些没底。多以中性打扮为主,想象不出穿成一身红后会是啥模样。过没多久,外婆和梅姨也来了,不用说,简宁一与庄聿住家里那三天,定是与她们秘密计划这件事了。想到这,我就不由想哭了,小石头到底是不是我儿子啊,居然也跟着他们瞒我。 脸上被涂涂抹抹,头上插这个插那个,等戴上凤冠时,觉得有些负重不住。等披上霞衣后,外婆拿了梳子在后边梳边念:“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我默声听着,心里染了婚嫁的喜意。 等被领到镜前一览,看着镜中红妆的自己,几乎快认不出来了。双颊嫣红,面白如玉,眉梢眼角藏不住的娇羞。抬步而行,但见婀娜姿态,头上钗珠脆响。 梅姨在旁笑了赞:“咱家阿晓打扮起来可不输人家。” 简宁一是为男宾,在为我打扮好后就退出了房,剩下外婆与梅姨跟我讲一些体己的话。过没多久,她们为我戴上红头巾就也出去了,说是要守门,然后诺大一个卧室,就剩我一人孤伶伶地在那枯坐着。 刚才忘了问个最重要的事,这婚礼到底是要何时开始呢?结果等我知道答案时,直接是醉了。是小石头偷跑进来通风报信的,他的脚步声,我都不用掀开头盖就能听出。念起之前他与狼为伍,不想理会他,但这小子竟是一下扑到我身上,从头盖底下看上来,然后高兴地喊:“妈妈,你好好看啊。” 我没好气地回:“小叛徒,一边待着去。” 小石头眼珠骨碌一转,就明白我意思了,脸露懊恼道:“不是我不跟你说,而是......而是爸爸威胁我,若是提前告诉你了,就把我送那个人的岛上去。” 呃,盛世尧对儿子的教育,实在是让我无语。最初小石头还有些排斥他,被他拎到屋中半日出来后,小石头就对他又怕又敬。至于这半日,两父子交流了什么,我无从得知,无论是问盛世尧还是问小石头,都没结果,最后只能作罢。 从小石头那,我得知了个噩耗,就是我还得这样枯坐着好几个小时,大礼是在晚上举行。说是白天的时辰不对,必须得等到晚上吉时才行,这是外婆提出来的。虽然在曾经,无论是庄聿还是盛世尧,界位都比外婆高,但到了今天,她就是最大的长者了,连盛世尧也不能反驳。 而在此期间,我这个苦命的新娘还不能吃东西。小石头为表忠心,在我的撺掇下,跑出去偷点心进来给我垫饥,然后这一趟趟地来回,等到晚上所谓的吉时来临时,我已经腆着肚子,饱了。 从被外婆与梅姨扶着走出房门,一步步下着暗梯时,我就如梦似幻了。视线被红布遮挡,看不到周旁,只能目光落在红布下的存余之地,看着眼前出现一双古色的男靴,同样是大红色,不由心头一颤,随后心跳剧烈。盛世尧是也古装装扮吗?转念一想就觉得自己在问个傻问题,我都穿成这样了,若是他再西装革履的,能搭吗? 再说了,他穿西装的样子还真少见,印象中只有那么一两次,不过挺帅的。 拽着红花绸缎,尾随着那双靴子前行,就像是把一生都交托在他手上,只需一步一步跟着就行。如此时候,我脑中每起的念头,都是与他有关的。等停下脚步时,旁边传来了响亮的声音,我那羞怯的心情顿时被冲淡了不少,竟然是周通扮演礼官,朗声喊着那“一拜天地”等的口号。 这种古礼的拜堂方式,之前简宁一与外婆都与我细说过,所以只需听着那口令坐就行了。等夫妻对拜之后,不知是谁托盘送来了两杯酒,我有些懵懂,之前不是说那交杯酒要到洞房之前单独喝的吗?怎么对着这许多人表演?但很快就知是理解错意思,那杯酒不是用来喝的,是洒在地上,意为共敬天地。随着周通一声“送入洞房”,我就双脚离地了,被盛世尧给抱在了怀中,大步而行。 仰起了头,透过缝隙能看到他的下颚与微扬的唇角,红纱之下,我也忍不住笑得嫣然。紧搂住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胸口,这个怀抱当真是无限依恋啊。 说是洞房,但在盛世尧将我抱到喜床边放下后,他捏了捏我的掌丢下一句“等我”就转身迈出了门外。外头还有喜宴等着他,虽然并没大摆宴客,就这么些自己人,可他还是需要独自出去行礼敬酒。门被关上之后,我就忍不住好奇掀开了头盖去环顾四周,然后惊愕到不行。 这室内的装饰摆件,竟然与魂城古堡中一模一样,除去墙边的蝙蝠雕塑没了外,连那张莹香寒玉床也被挪了过来,摆在了原位。而身底下坐的这张古床,可能是与古堡唯一有出路的地方,但看那上面的雕纹,诉说着凤与凰的故事。赫然想起,两千年前,盛世尧其实对雕刻十分在行,会否这张古床是他亲手制作的呢? 正在我犯疑间,忽听门栓声传来,然后门从外面被推开,一袭红衣的盛世尧出现在视线中,形容不出来他是怎般的俊逸,只是他站在那里,哪怕门帘之后还有一群人,我的眼里都只看得见他一人。 当一根竹笛横在他唇边时,我心头的跳动越加剧烈了,悠悠缓缓的曲调从那笛中传来。是首古曲,他一边吹着,一边向我走来,直到我当下停住,我愣愣地仰着视线看他深幽的眸。以前总说读不懂他眸中的情绪,现在我在那里,只看到眷宠与深情。 竹笛放下时,我傻傻地问:“你吹得是什么曲?” 他瞬间就笑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好似我与他身上的红光,映得他的双颊有些绯红,再这么笑着,当真是好看极了。他说:“傻丫头,不是你喜欢听这首《凤求凰》吗?” 刚才那曲是凤求凰? 他如神邸一般走来,将我婚娶,落下门帘,吹一首凤求凰。我真的是醉了...... “你日日在我耳畔念叨,就是在沉睡中,耳朵也都快生出老茧了。幸而这首曲子在那时就广为流传,无人不知晓,省去了我再去学。” 听他此言,才想起《凤求凰》这首曲子是汉朝景帝时期的司马相如所作,是为向卓文君表白情意的。但我只知这典故,从未曾听过,更何况以我这五音不全,即使听过也不可能记得。 当下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只见盛世尧目光睇转我早已掀开在头顶的红盖头,抿了唇轻笑着说:“你当真是着急,这红盖头可得是我来掀的。”我微愣,直觉去看门帘之外,发现原本在那看好戏的人全都退了,这才松了口气。关于这红盖头一事,外婆和梅姨两人是千叮嘱万嘱咐,说绝不能私下里掀起。刚才我就是好奇这个婚房,一时间忘了放下来。 看眼前这人红光满面的样子,不由问:“那要不要我把盖头放下了,再让你掀?”左右看了看,好像还得用那赶称来挑,涵义为称心如意。盛世尧闻言嗤笑出声,“罢了吧,没那么多礼数的。只要桌上的合欢酒,你不偷喝了就行。” 我连连摇头,那个我是知晓的,而且我也不是贪杯之人。 他从长袖中伸出掌执起我的手,拉我走到桌边,拎起桌上的酒壶,倒入酒液进两个早已备好的酒杯中。当酒液斟满时,发现那杯子发出了绿光,我不由吃惊,这是夜光杯? 盛世尧直接答了我:“聿带来的,他那古物多。” 执杯交叉手臂,送于唇间,不知是否心情所致,感觉那酒液芳香中带了甘甜,甚是好喝。他见我视线落在那白玉酒壶上,问道:“还想喝?”我老实地点点头,伸手之前先问了句:“还能喝一杯不?”眸光若定,带了宠溺道:“喜欢喝就喝,刚我就说了,没那许多规矩。” 得了他的赦令,那我就不客气了,一杯接着一杯,越喝越来劲,很有点像那种清酒。等大半壶下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哪里新婚洞房之夜,新娘子在这边贪杯,新郎在旁等候的呢。 伸手欲去擦嘴角的残液,却被对面伸来的一只手给拦了,听到低沉的嗓音似近似远在说:“我来。”随后,他好闻的气息就铺天盖地而来,不仅将我唇角的酒液给舔去,更侵袭进唇齿之间攻城掠地。直到气喘吁吁时,唇才被松开,但脚下又离了地面,身体倾倒向后那刻,头晕眼花,看盛世尧都变成了好几个重影。 我嘻嘻一笑,想要去勾他脖颈,结果手抬到半空就无力而落了。他又笑了,感觉笑得像只狐狸,几个大步,就抱着我落座在了床沿,一边拆解着我的头饰凤冠,一边说:“小小,知道合欢酒名字的由来是什么吗?合欢合欢,鸳鸯交颈,你喝了这许多,今晚洞房会很好。” 迟钝的脑子想了好一会,似懂非懂,但半宿一过,酒醒了,也明白那句“洞房会很好”是何意了。 又一轮战场过后,我趴在床上无力哀求:“盛世尧,不要再来了。”他挑挑眉,我立即改口:“阿尧。”结果他仍是挑挑眉了道:“我没想来啊,是你忍不住。” 确实......是!那个合欢酒根本就是加了料在里面的,身体里有团火,一直烧啊烧的,熄灭了又再欲火重生。难怪这男人在当时那一脸宠溺到不行的神色,他其实在心里偷着乐呢。 此教训是告诉我,贪杯不行,喝酒更不行! 那洞房后事就不多表了,总之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贪杯则几天没下得了床,然后被小石头笑话说我赖床。事情过后,再问起前由,盛世尧一脸平静地告诉我说,即使不靠刘玉坊赚钱养生计,他还是有在投资。谈不上像庄聿那种拥有一座岛的富甲天下,但我也不至于饿肚子就是了。 刘悦刚好在旁听见了,一脸没好气地说:你当我们真就是老古董,什么也不会?时代在改变,即使我们不是这时代的人,也会顺应周遭环境而改变。 我将她神色悄悄看了,是没了当初那种冷寒之态,但是并不认为她那时对我说的话完全是在演戏。那个问题,我时常会去思考,假若盛世尧固守在我身旁,会否真的是将他禁锢住了?然后将来的某一天,我开始后悔。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矛盾的,一面想他只做个平凡人,一面又觉得他本该到他擅长的领域去。正是当年那高谈阔论风水时的他,迷了我的眼。 这个矛盾持续到小石头十岁那年,盛世尧突然在夜里对我说:“小小,是时候了。” 我没明白他意思,等到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是在车上,盛世尧坐在身侧。他旁边坐了六子,前面是周通在开车,刘悦坐副驾驶座。懵懂而问:这是要去哪? 三人齐声回我:“要开工了。”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已经接了一单考古的单子,要走一趟远门。我担忧小石头那边,但盛世尧却道:“我与他很早就沟通过,会陪他五年成长,到他十岁时,就必须得独立。在父母身边的他,是永远学不会一些生存技能的。” “可是......可是,他毕竟才十岁啊。”有谁家的孩子,十岁就离了父母一个人独立啊。 可盛世尧却道:“我五岁时就开始独立了,又有何难?” 我顿时闭了嘴,原来他是拿自己的标准来严苛管束小石头的。但想平日里小石头的表现,觉得十岁的他确实已不依赖我们了,是他父亲在这五年的时间里,潜移默化地教育着他。 盛世尧将我揽了揽后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并不是一出去就是几年,一个单子至多一两月,要让那小子慢慢习惯。”反正车子已经在行,我除了点头还能怎样,暗地里等他们三人不在车上时,恨恨地对他说:“能不能下次有什么决定,也让我知道下呢。”就夜里给我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那话意谁猜得懂啊。 界此,也省了我早前的纠结矛盾,想想也是,盛世尧是谁?这片天地又岂是能禁锢住他的。而我只需跟着他的脚步就行,犯不着动太多脑细胞去纠结。 ------------余下部分在下面,大家别漏看了------------- 正文 322.魔神的信仰(尧之番外1) 母亲为我取名为尧,是寄望我成为像上古时期的那个有名的尧帝。 尧,姓伊祁,名放勋,古唐国人,上古时期部落联盟首领。十三岁辅佐兄长帝挚,封于陶地。十五岁改封于唐地,号为陶唐氏。十八岁,尧代挚为天子,都于蒲阪。尧立七十年得舜。二十年后,尧老,舜代替尧执政,尧让位二十八年后死去。尧从父亲帝喾那里继承帝位,并开创了“禅让制”的先河。 这是母亲自我懂事起就一直在我耳边唠叨的关于尧的事迹,所以我对尧这个名字,十分铭刻。 起初我不明白母亲如此教诲的意义,后来明白了,因为我是滇国大王的儿子,只是,不被他承认。因为母亲在高贵如他的眼中,是个卑贱的女子。五岁那年,母亲就病故了,王宫里来了人,把我带去滇城,本以为是大王要认我,可是也就只是把我带到滇城而已,我被送进了一个院所,有几名教导的习官,我开始了地狱式的训练。 直到八岁那年,我明白了自己被带到滇城的原因,一帮年龄差不多的所谓的“王室子弟”被聚集在了一起,几番训示后,用马车带到了宁城,然后,送进了一个山洞,说是对我们的考验,假如有谁被魔神认可,能够安然走出这个魔神洞穴,那么谁将会是魔神之子,成为滇国最有权威的祭师。 那是个全然漆黑的山洞,与我同来的人都非常害怕,不敢前行,可是又不能跑出洞外,因为洞口有士兵在把守着。我很小就明白一个道理,枪打出头鸟,有时候不能太逞强,哪怕黑暗于我而言并不觉得可怕,因为曾经无数个夜晚,我与母亲都是居住在阴暗的破茅草屋内的。 我就呆在他们人群中,当黑暗的空间突然响起一声“扑腾”时,惊叫声此起彼伏,有人跌倒了,有人盲目逃窜了,我索性席地而坐,静观其变,侧耳仔细听除去噪杂声外的其它声音。渐渐我明白,那“扑腾”声,应是此洞穴里什么飞行动物在飞,不由对身旁的那群人冷笑,不过是动物而已,至于怕成这样嘛。要知道,人比任何一种动物都凶狠,我在五岁母亲病故的当夜,就曾与一头欲撕裂母亲尸体的野狼厮杀,最终把那头野狼给杀死了。 因为,人是有智慧的,没有蛮力,可以有头脑。 在我静坐的过程中,周遭时而传来惨呼声,若是在我身旁的,会顺手拉那男孩一把,可对方哪怕躲过一劫仍然会不顾一切爬起来继续逃窜,似乎所有人的情绪都很狂躁。 当我也觉得心头烦躁时,立即明白是这个洞穴很邪。如此,我也不再去多管闲事,闭目沉心,直到觉得心绪平静不再浮躁了才睁眼,却发现四周已经一片静默,一点声息都没。 蹙了蹙眉,从地上起身,反正漆黑看不见,也不管方向,随意走了一处。漫无目的走了近五分钟时,我发现了个奇怪的事,就是刚才与我同来的那许多男孩,居然一个都不在了。本以为他们会倒在地上,可我如此盲目走着,始终都没踢到任何一个人。 我不太相信,又盲走了一圈,依然如此。心中冒出一个疑惑:他们去了哪里?或者,我到了哪里? 因为只有这两种可能,才能解释他们凭空消失。某种直觉,我比较偏向于后者,可能就在我刚才闭眼沉心的时候,被什么东西给转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而我全然未察。 是弥漫的邪气,让我意识到空间里还有别的生物在。但一片漆黑,眼睛在这里完全没了功用,只能靠听觉与嗅觉。当微风扑面而来时,我立即意识到那生物就在正前方。进山洞之前,那些士兵们告诉我们说这山洞里有魔神,需要得到它的认可才能出去,可我并不知道魔神究竟是什么。 前方的会是魔神吗?明知山有虎,还是得向虎山行,否则我即使是活着走出去了,恐怕守在外面的那群士兵也不会放我离开。至于魔神是什么,要怎么样认可,都非我能考虑的了。 一步步迈前,在数到第十步时,我就感觉到有什么扑打在了脸上,带毛的。心跳骤然加速,说不怕是假的,这种情形下,无论是谁都会害怕吧。可是我知道,害怕没有用,必须得战胜它。 悄悄摸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吃准时机,在那带毛的东西再次扑打在我脸上时,快狠准地出击! 被我打到了!但是,匕首刺不进去。而下一刻,头顶劲风袭来,我只能就地而滚,可是还没滚开,就感觉后领被什么给抓住了,然后我的身体开始腾空,双手再挥舞也没用,完全打不到对方,暗道不好,今天可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那东西把我提到了高空,然后我就给悬挂在那,一扭头就看到黑暗中两簇红光,看了一会觉得有些害怕,想要移开目光,可以发觉自己竟然移不开了。并且好像身体在移动,在向那红光靠近,我惊骇地想:这就是魔神吗? 就在离那红光只有两尺左右时突然顿住,然后脑中反应出一个人的语声:“我终于等到你了。” 环顾身旁,明明四周寂静,根本就没有声音,这个语声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脑中?刚起疑惑,就听那声音又道:“你不用找了,是我用意念在与你对话。” 意念?不明白。但对方似乎也不用我明白,径自又传声于我脑:“听着,从现在这刻起,我会教你魔神秘术,每一句口诀你都需谨记并加以习练。” 我蹙着眉问:“你真的就是魔神?” “要不然呢?你觉得这洞穴中除了我还有谁?” 我默了下,又问:“那我算是通过你的考验,被你认可了?” 对方的回应是轻哼,然后才道:“得看你的资质,若是愚钝不堪,我教你有何用?” 于是我留了下来,在长久的黑暗世界里,我渐渐明白魔神究竟是什么了,它竟然是一只巨大的蝙蝠!那两簇红光,是它的眼睛。那些口诀于我来说很好记,学得也不费力,当学到某个程度时,我就能在黑暗中视物了。到这时,魔神说我可以先出洞穴交差了,我的身上已经有被它认可的印记。 当时我不明白,等我走出到洞外时,看到那群士兵惊愕的眼神,也看到自己的手背上出现了一只蝙蝠纹身。这才了悟,魔神说的认可印记,原来是指的这。 我终于得见了大王,那个被命名为我父亲的男人。他站在王宫的最高处,俯首看来的姿态,眼中带着不遮掩的厌恶,看我就像看一只蚂蚁般。因为被魔神认可,大王“纡尊降贵”承认了我是他的儿子,并举行认祖归宗的仪式。后来我才明白,我是第一个被魔神认可,贴上印记的人。 仪式结束后,我主动向大王提出要再回魔神洞穴,接受魔神的洗礼。到这时,我那“敬爱的”父亲的眼中,才流露出惊异,我在心中冷笑。 又回到了魔神洞穴,秘术初成,无需再像上次那样借由魔神带我进它的地盘了。感念之间,已经从洞口移转到了它处,听到我回来的声音,它一点都不惊奇,只是淡淡地与我意念沟通,让我继续习练秘术。这般态度,我反而自在,总比看外面那群人虚伪的嘴脸要强。 之后我就常年累月的与魔神一起生活了,差不多半年出去一趟,因为受封为王子了,所以在魔神洞穴外,始终会有士兵等在那里。随着能力的提升,大王对我越来越重视,不用说,我必然是下一任的巫师,而接任必须得到我十五岁那年。 与魔神相伴数年,对它的习性已是了如指掌,而且我们有了更多的心念感应,到后来基本上它不开口我都能领会它意思。大约是十岁之后,我的脑中就常会出现一些影像,画面陌生,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里面人物衣着也似乎不同。起初以为是学了秘术的后遗症,但当那些画面能够串联起来时,我就知道不是,因为对画面中的人物,有着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直到某一天,魔神给我讲了个故事,我才赫然明白,原来那些影像都是来自于我的前世记忆。那里面有一个人叫应龙,就是我的前世。等听完魔神所有陈述后,我有种如坠梦中的感觉,对魔神也曾有过很多想法,为何明明是一只巨型的蝙蝠,却有人的思维,甚至本领比人还要高强。竟然说,它的身体里有我前世应龙的魂,而我是他的转世,所以我才能被他认可。 明明觉得很荒谬,可我却是信了。因为对他的某种感应,越来越强烈。他说,我并不是完整的,身体里无魂,是用前世应龙的魄暂代了我的魂,必须是他与我合体才算完整。但他与蝙蝠已经融为一体了,要想魂归我体内十分难,必须得找到三个特殊的人,凝炼三人的魂成为一股特殊力量,在特定的场合才能使得我们魂魄归位。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尧哥的故事很长,他活了两千年,大家听我细细道来关于他的过去。 小伙伴们过了元旦后投票有些懈怠了,希望大家喜欢这个文,喜欢小小和尧哥的,一定要坚持给小小城投上一票黄金联赛票哦。明天下午三点会开展小小城的抢楼活动,奖品都是我精心准备的小小城人物明信片和LOMO卡套系,大家冲刺下,为我们5000票加油。 正文 323.以为是她 当我十五岁时,就被大王受封为滇国大祭师了,并赐封为武王,而魔神洞穴所在的宁城,成为了我的封地。在应龙的指示下,我找到了千年玄铁,特为打造了一把刀和一副面具。从此,我都以银面示人,刀为贴身武器。 当城内某户人家生出一女时,我感受到了应龙情绪的波动,作为宁城的封王,我亲自去了那户人家。见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就有莫名的熟悉感,联想到应龙,立即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可能是玄女转世。前一世,相战黄泉冥海,最终落得惨淡收场,这一世,同时转世,只是她比我晚了十五年。 女孩的父母恳求我为她取名,我移转目光看向窗外,刚巧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来,心中一动,为她取名:晓。前世无缘今生再续,我要她的名字中有我的名。而在离开前,我给了那对夫妻一个忠告:让他们把这孩子当男孩来养,否则她将会养不大。 这自然是我胡乱诳言的,假如这个女孩真的是玄女转世,那么她就是我的,不允许有任何人对她觊觎。回去之后就进密道问应龙了,他只轻叹了声没说话,我已得到了答案。 随着年岁成长,我对大祭师一职越来越得心应手,尤其是大祭师的身份在滇国是绝对崇高地位的,甚至到后来连大王都得对我敬三分。每年只需去滇城王宫的天祭台主持仪式几次,其余时间,我都在我的封地宁城。留意最多的就是那个我给取名叫晓的女孩,她果然是玄女转世,在年幼时就已显现她的预言先知能力了。 等到晓长大到十岁时,她的先知已经是全城闻名,城内许多人都会纷纷寻上门,找她预言后事。对此,我不表态,仍旧坐壁上观之。有人沉不住气了,晓的父母暗地里找上了我,跪在我跟前求我收晓为徒,并收走她的先知能力。因为她们预感到了这个孩子将来命运不好。 我第一次走到晓面前,她一身男孩打扮,一脸倔强地跪在我跟前。看着那双不甘的眼,我暗暗好笑,这个年纪的她以为先知代表的就是睿智,却不知锋芒太早暴露,只会引来灾难。韬光隐晦四个字,她还不懂。用玄术的力量将她打入昏沉,暂时将她先知能力封住。 从此,她也不需要再以男装示人,换回了女装。几番教诲,她对我也折服了,心甘情愿拜在下方磕头,唤我师傅。我会教一些浅薄的玄术于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成就感。 数年后在宁城的某个角落山洞内,发现了一种特殊材质的矿石,坚硬到连我用玄铁制成的匕首都难刺入,而其色泽却是白玉通透。于是着手让城内工人开采这种矿石,研究是否可以用作建筑,开凿的先期很困难,晓的父亲来告知了我一个办法,让工人一试验,果然有效。于是在魔神洞穴的腹地造出一座城堡,作为我大祭师的专有府邸。 不用问,也知道那个法子是晓想出来的。等堡落成后,我就将这件事上报到滇城,这种矿石如此特殊,应可以用在很多建筑上。新一任的滇王听到此事后,就宣我进王城面谈。却没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宁城有这种精良矿石的这件事被邻国胡人给偷听到了,于是就在我刚动身前往滇城是,敌国来犯我宁城。等我带兵匆匆赶回时,看到晓面带白纱站在战车上,手中挥舞着旗子,带领宁城的守兵在与来犯的敌军抗衡,虽然狼狈,但死伤并不严重。 我领兵加入到战争中,与她合力将敌军打得节节败退,赶出了宁城。 虽然战争取得了胜利,但我却甚是忧虑,晓这一战,可谓一战成名,她的才能必将公诸于世。果然不出几日,滇王聿就得到了讯息,派人宣晓入王城觐见。 关于这个滇王聿,我微有些奇怪,他并非是原来大王之子,与我只能算是堂兄弟,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与我长得十分像。这也是我在十五岁之后每日都戴面具,以银面示人的原因。 毕竟滇国权利最大的人是大王,即便我是大祭师,也阻止不了聿封晓为天女,赐名应宁。应天之命,保滇国安宁。于是晓这个名字渐渐被人淡忘,所有人只知她叫应宁。 她常常会被宣到王城,但凡有重大决策,都会让她用先知能力预测一番。如此情形,我看在眼里,夜观星相,发觉属于她的那颗星渐渐黯淡。自古就有一种说法,泄漏天机者会遭天劫,对此我很是忧虑,眼见应宁面色苍白,一脸病态时,不得不出下策。瞒天过海,安排了一场她应劫而死的假象,并且在滇王亲临前,当着宁城众人之面将其焚烧火化,以作祭天。 实则却偷龙转凤,将她悄悄转移到了我的城堡密室之内。为了使她得新生,我特意进魔神洞穴找了应龙询问,他指引我在洞层深处找到一张寒玉床,说那床有镇神护魂功效,当人的肌肤与此床触碰时,就会有异香散出。应龙说,只需让应宁睡于这张床上,再用魔神秘术注入能量进她体内,那她就等同于死过一回再复生了,原先的颓像也会在修炼秘术时,慢慢消去,此乃根本解决之法。 这个洗练的过程很长,等到应宁醒来时,气色仍不佳。早前只是教了她一些浅薄的玄术,如今我将秘术口诀全都倾囊相授,看着她从成年逐渐返成童颜,就知此玄术于她十分有效。那段时日,与她每天朝夕相对,师徒情分日益累积。习惯了听她总在耳旁唤着“师傅”,也习惯了静宜打坐时她也坐在身旁。她在返回童颜后,玄术初成,可以修炼第二层了,又在肉眼能看到的岁月里,渐渐长成了个玲珑剔透的姑娘。 曾有过一念之间,提出娶她为妻,当时的她羞得满面潮红,然后接连几天都躲着我不敢见。对此,我只能无奈又宠溺地笑之,她还太小,等大些了再提此事吧。 然后,我不知道的是,一场劫难在悄无声息地向我靠近。当发觉自己的意念开始不受控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之前应宁常提醒我不要太劳累,眼睛都红了。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等到头痛欲裂时才赫然发现,那眼睛发红并不是劳累所致,而是生了一种怪病。这种怪病会淹没我的神智,让我有破坏的欲念,经常发病之后,堡内桌椅无不散架。 这还只是初期,到得后来,症状越来越严重。这日应宁的眼中满是忧虑地对我说,我这不是病,而是魔。是为了救她,使得原本在她身上的天劫给渡化到了我身上,而此刻我在逐渐入魔应天劫。 她有先知预言的能力,她的话就意味着事实。听完后只觉恍然而悟,倒没有太难过,还庆幸那天劫幸而是转移到了我身上,否则若是她受劫,早已支撑不住了。 如此,我定然是无法再当大祭师了,以病体不佳为由,暂时卸去了这个职位。并且为了杜绝有人找进堡内发现我的症状,我暂时避开人群,躲进了堡下的秘密通道内。此条密道在造时,就特意引了路到应宁家中的闺房中,以便她可随时来找我。 魔是一种意念,我始终认为自己是可以战胜魔念的,但没想意识越来越浑噩,发狂时恨不得毁灭一切,清醒时又后怕幸亏让应宁不要在旁,否则很有可能会在失去理智时把她给撕裂了,那后果是我承担不了的。失去理性也有周期,所以每次应宁来看我,都是在我还算“好”时,她脸上纯真的表情越来越少,变得忧郁凄然。即使我一次次告诉她,我不会有事,也化不开她的愁。 到得后来,魔念是被压制住了,但意识清醒时越来越少,常常昏睡很长时间,而且时常会听到身旁有人在哭。明知是应宁,却无力睁开眼看一看她。 在这种情形下,我绝没想到这傻丫头会为了我不惜一切,竟然找来紫玉指环压制魔性,又用她自己的魂来为我化去天劫。等我终于睁开眼时,是在一个寒气逼人的冰室之内,而应宁就倒在我身旁,气息全无。凝着那张苍白如纸的脸,无以莫名的悲恸侵漫整个心房。 感应到空间内还有她残余的魂气,我立即使用秘术将那魂气聚敛且凝聚在那个她的冰雕之上封印住,只是,为什么会只有这么一点?主魂已经魂飞魄散了吗?不,宁,师傅绝不会让你就此死掉的,上一世我就害得你坠落黄泉冥海,这一世我一定要保住你。 ---------余下部分在底下--------- 感谢天下無才1赠送钻石,此章特为其冠名。 通告:为感谢大家的一路相陪的七个月,开展最后一次抢楼活动,这次的活动奖品都是我为大家精心准备的关于小小城的明信片和LOMO卡。时间定在1月8号(周4)15:00给大家提前更新原18:00更新的章节,并将在章节下面按老规矩举行抢楼层活动。一共有13个楼,最高楼层设定999,意为长长久久。限定V1以上用户才可以参加。 以下是这次设置的楼层以及各个楼层的礼物: 1楼(也是沙发):送明信片1套+《陌上花开缓缓归》创意留言卡1套+小小城书签+新年小贺卡 99楼:送LOMO卡1套+单张明信片+新年小贺卡 199楼:送LOMO卡1套+单张明信片+新年小贺卡 299楼:送LOMO卡1套+单张明信片+新年小贺卡 325楼:送明信片1套+小小城书签+新年小贺卡 399楼:送LOMO卡1套+单张明信片+新年小贺卡 499楼:送LOMO卡1套+小小城书签+新年小贺卡 520楼:送幸运手链+明信片1套+小小城书签+新年小贺卡 599楼:送LOMO卡1套+小小城书签+新年小贺卡 699楼:送《陌上花开缓缓归》创意留言卡1套+小小城书签+新年小贺卡 799楼:送LOMO卡1套+单张明信片+新年小贺卡 899楼:送LOMO卡1套+发簪+新年小贺卡 999楼:送青花瓷四件套+三张明信片+小小城书签+新年小贺卡 正文 324.千年沉睡(尧之番外3) 我要为应宁缔造一个独属于她的空间,然后等我寻找解救她之法。 空间是抽离成功了,将应宁的身体也封进冰墙之内防止腐化,做完这些,我已经能力耗尽,走路都不稳了。可就在我准备回到原来空间时,却发现滇国所有城池都不见了。我惊愕不已,怎么会这样,以我的能力,只能将宁城抽离在外,不可能把整个滇国都转移。 这时长久未与我意念相通的应龙之声传进了我脑中:“尧,这是蝴蝶效应,当你借由魔性催动秘术最强层,把宁城抽离出时,原来的磁场空间就发生了扭转,使得周围的城池都移转到不同空间了。” “那后果会怎样?滇国的子民都会死吗?” 应龙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说:“你现在最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刚才一番强用秘术,你的玄术能力已经耗尽,等于是彻底抽空了自己,这样的你,身体是无法承载空间扭曲的力量的,如若不找个合适的地方休眠养息的话,不用太久你就会灰飞烟灭。也不用想什么救应宁之法了。” 心中巨震,自己的情况如何会不清楚,刚醒来就动用所有能力,此时的我是强弩之末,若不是靠意念坚持,根本站不住了。应龙是我的前世,他不会骗我,他本就该是我的魂,却因为受制于蝙蝠,与我魂魄相离,事实上我已发觉自己的身体在渐渐虚化。所以当下最重要的就是立即去找休眠之地,我不能死,应宁不惜一切来救我,若是就这般死了,也枉为她对我的牺牲了。 在离开前,我必须杜绝会让她身魂毁灭的可能,于是带走了开启冰室生死门的钥匙——紫金匣子。 在应龙的指引下,我跋山涉水去到了昆仑,惊愕地发现在昆仑山脉之内有一座城,是属于我滇国的城池。居然我抽离宁城后,产生的蝴蝶效应,使得滇国城池嵌入了这山脉之中。 只环看这昆仑山脉周遭,我就明白为何应龙说此处是休眠绝佳之地,山顶直拔云霄,低处白雪缭绕,无论是风水还是气息,都属于绝佳上乘的福泽之地。 更奇妙的是,进到山脉之内,就能感受到一股特殊的介质存在于空间之中,等我走进那座行宫后,了解了这种介质能致人以沉眠。此时,无论是我的身体与意志都已经无法支撑下去,几乎在找到安全之所后就倒地昏沉而去了,临睡前最后的意念是:宁,等我! 但我不知道,这一睡会很久,久到千年;我更没想到,千年后醒来,自己不但失去了所有记忆,忘记了临睡前的誓言,更变成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 醒来脑中是一片空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一个发着光的石屋内,想了很久也没想出所以然来。主要是发现自己穿了一件超大的衣服,整个人都缩在里面了,一起身就有什么掉了下来。低头一看,是一副银色面具,一把匕首,一个紫金匣子,另外从右手还滚落了一枚指环。 微觉纳闷,这些东西都是我的吗?一一捡起后,仔细看了看,没半点印象,但从自己身上掉落的,应该也不会是别人的,看来我是忘了什么。超大的衣服完全没办法穿,我只得用力撕开下摆,然后用布带在腰间一系,才让它不至于脱落下来。匕首可插在腰间,面具可放在衣襟,就是匣子与指环比较麻烦,得拿在手上。 环视一圈,发现这个石屋没有门也没有窗,我要怎么出去呢?倒是没为难太久,因为当我走近石墙时,就发现那墙壁好似在融化,变成一个气层,很容易就走了出去。看到外面白雾蒙蒙,视线受阻,而且寒气很重,并没有在石屋中舒服。回头看了看那薄薄的气层,不由起了好奇心,又再走了回去。并且走到另一面墙尝试,同样的现象又再出现,只是气层之后似乎还有石层,路并不通。 一一试过后,就只有最早走的一面石墙是通的。反正无事,就研究这是什么原理,几趟下来,有些明白似乎是我身上的某件东西,导致那墙壁融化成气层的。物什也不多,试验之后,发现是那指环,暗道看来这是个宝物。石屋没了新奇,我将战场转移,开始研究屋外那迷雾重重的地方。 外面空间是不小,但基本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了一个冰泉,在冰泉的岸边还停了艘木船。力气不够大,花了好一会功夫,才把木船给一点点推到冰泉中,还真有够冷的,手脚都冻麻了。 冰泉的另一边是道石壁,略看了下上面的凹槽与凸出的铁环,立即就明白怎么回事。把木船系上后,就顺着那凹槽向上爬,发觉顶端有道关闭了的石门,脑中灵光闪过,莫名指引手就伸向了某处,石门应声而开。爬出石门后,我回头看了看,把石门给关上。 不用说,这个地方应是我的家,所以就算记不起一些事,对家里的某些布设还是有印象的。现在这个不算小的空间,基本上没什么摆件,但两旁墙壁上刻的画,让我有熟悉感。这同样是个无门无窗的密闭空间,心念一闪,我快步走向另一头,在靠墙处的方石柱前站定,这根石柱有近一平方米粗,高直达顶端,而底下与地面接缝处也有明显的缝隙。 心想会不会这根方石柱暗藏通道在内?只是石柱光面无凸出,找不到任何机关可能的点。可能是留存在脑中的原有印象,也可能是对机关的天生敏感,我将这空间仔细搜找了一遍,发现侧旁的壁画上有蹊跷,有处特殊的圆盘镶嵌在壁画中,走上前去顺时针转动,果然头顶就传来嗡嗡机刮启动声,方石柱开始缓缓下沉,看清石柱上方居然是一张奢华的石椅,而石椅沉下来后,那处就空了。 看来,这才是出去的方法。只是机关在墙上,我若坐在椅子上,要如何启动机关呢?脑中一转,走向椅子坐上之后,细察了一番,拉起两边扶手,座椅就缓缓上升了。我抿唇而笑,就知道这机关是双向的,既然我人在下面,一定是这座椅上也有机关可以启动,否则只有壁画上一处机关,我根本没法自由上下。上层是个奢华的宫殿,一目了然,除去豪华的建筑外,并无任何人。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孤伶伶的在这么一座宫殿之内,查找了一圈,没有任何遗留线索,就只能研究那扇巨大的石门,很快找到了石门旁边廊柱上的九宫格机关,总之对这些十分熟悉,没几分钟就解开了,巨石门也打开了。既然此处只有我一人,独自呆着也没意思,尤其是出来这么一会,已觉肚饿,刚才搜查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食物。 为了生存,我不得不离开这个地方。指环比较贵重,紫金匣子又携带不方便,面具也觉得没什么用,有尝试戴下,比我的脸型要大,这是一张成人脸型的面具。于是我将它们放回了地宫二层,就带上有用的物件,那把匕首,就走出了巨石门,并在石门之外找到机关,将石门给关闭。直觉认为此处是我的家,不能让别人贸然闯入。 提的是殿内的一盏油灯,虽然昏暗,但足以照明指路。走了很长一段路,遇到岔路口,一条向上,一条向下,我略一迟疑,选了向下的。但没想,走到筋疲力尽,居然走了条不通的路,前路被山壁给堵死了。这时我已饿得头昏眼花,要走回去重新选向上的路,已是不可能。 也是我命不该绝,居然发现堵死山洞的那块山壁的角落里,有个很小的洞,趴下去一看,居然有只受伤的奄奄一息的野兔躲在里面,手臂伸进去被卡住了,我略一迟疑,拿出怀中的匕首,打算磨掉一些洞口,却没想那匕首竟是如此锋利,一削就是一块石头,很快那洞口就变宽,我毫不费力地把那野兔给拎了出来。再往里掏了掏,掏出一些干树枝与干草,看来是这只野兔从哪处叼来铺窝用的。 看野兔的样子也是活不成了,它的后腿鲜血淋漓的,皮都被撕下了一层。既然如此,还不如便宜了我,等我把这只野兔烤熟了吃干抹净后,一扫之前的头昏眼花,体力又恢复了。 这才有余暇来想接下来怎么办,原本到这处被堵死了,必然是往回走那向上的道,可当发现我这把匕首如此锋利后,就不由考虑是不是借用它开一条道出来。因为回头的路,不能确保是否会通,而且从野兔受伤的痕迹来看,这个山洞之内可能还有别的生物,万一遇上猛兽,那我就等于是送羊入虎口,自个找死了。利害分析过后,就决定挖洞探路。 此匕首还真是神兵利器,石屑翻飞,刀口完全无损。只是山道绵长,挖了很久都没挖通,我累得直喘气,更要命的是,身后传来了动静。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提醒下:下午6点的文会提前到3点更新,并开展抢楼活动,奖品与楼层昨天已经发过了。希望大家最后这一次能够玩得开心。 另外,在这里拉拉票,现在第五名追得很紧,马上又要超过咱们啦,还有没投票的,一定要坚持给小小城投票哦,就这最后几天了。 正文 325.契丹之缘(尧之番外4) 那小白狼似乎能听懂我的话,对于我的挑衅,眼中出现恼怒,在我话声落时,就飞跃了过来,出于本能地横刀而刺。 小白狼凌空一个躲闪,我一刀刺空了,它落在了我身旁,眼疾手快地划过,这回它没避闪得及,嗷呜一声退开时,身上已经出现了一条血痕,血迹立即将它的白毛给染满了。 见血后的小白狼眼中出现恼怒,又一次扑了过来,这回我有经验了,避开它的飞扑之势,假意没击中它,等它落地霎那,又是一刀斜划过它背,这次深入骨,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小白狼呜呜哀叫,站得远远的,一时间不敢再攻过来了。 这种时候,本该是乘胜追击,一举将这头小白狼给杀掉。但我敬佩这小狼孤胆英勇,事实上它此刻若掉头逃跑,我也是追不上的,但它就好似倔强地站在原地,不敢上来也不肯离去,最终对它挥挥手道:“你走吧,不要再让我遇见你。” 小狼果真是听得懂人话,低低嗷呜了声,狼狈地转身而跑。等它跑得没影了,我才伸出藏在身后的手,手背上几条血痕,疼得厉害,其实这头小狼真的很勇猛,两次飞扑而来,都攻击到我了,一次是手臂,一次是手背。抬起到嘴边,伸舌舔了舔伤口,算作消毒。 回头继续凿洞,刚只是一头未成型的小狼,若是来个大一点的猛兽或者来一批狼的话,那么我今天非死在这里不可。放走了小狼其实有些后悔,都说狼是群体动物,还真有可能等下它带了一群狼过来报仇。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又持续挖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在我力竭前,把这山道给挖通了。期间还算幸运,没有狼群来找我报仇,也没别的凶猛动物出现。 我没有想到的是,山道之外竟然是茫茫白雪,原来我是在雪山之中。身上的衣物不够保暖,一走出山道就呼呼寒风灌进领口了,把人吹得从外到内透心凉。口干舌燥的,也没水喝,就地抓了把雪塞进嘴里,其实我一番体力消耗,之前吃下的野兔早已消化,又觉得肚饿的不行了。可眼下哪里有充饥的食物呢,必须立即寻找下山的路才是。 当走在雪地里,看到远处厮杀的场面时,十分震撼。一群狼围着一头大黑熊在展开一场殊死搏斗,我立即条件反射趴在雪地里静观其变。只看了一会,就发觉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役,已经有无数头狼前赴后继地扑向黑熊,但都被它的巨掌给拍飞,仍有小部分的狼从后背攻击,故而黑熊身上被咬了无数口,这群狼也委实凶狠,不咬下它一块肉誓不罢休。 至于为何这两种生物会打起来,我是不太明白,只明白若我被它们发现了,就会死无全尸。所以趴在雪地里,一动都不敢动,甚至悄悄用受刨开些雪层,让我可以躲得更隐蔽一些。 身体渐渐冻到没知觉了,我也尽量把头埋在雪层内,这样呼吸就不容易被外界所发觉。差不多过去有两个多小时,耳旁的撕斗声逐渐消失了,又多等了半小时,我才从雪堆中抬出了头,凝目半刻,我露出了笑容。两败俱伤,狼群与黑熊都倒地了!从黑熊没有起伏的身体看,应该是死了。到底在这荒野雪山内,独行的野兽再凶猛,遇上群居动物,也一样会落难。 都说是恶向胆边生,到我这,恶字得换成“饿”,实在是体力耗尽,又在雪地里趴了这么久,饿到前胸贴后背了,所以我把念头动到了那只黑熊上面。 撑着从雪地里爬起来,因为没知觉,又跌了一跤,好一会才缓过来了,趔趄着一步步走近。手上握紧了匕首,随时准备给没死的再补上一刀。离了只剩十多米时,我停下,又静观其变了会,抓起地上的雪揉成一团丢过去,没有动静。 突然目光瞥见一团莹白上有殷虹,定睛一看,居然发现正是之前那头被我放走的小白狼,它也在这里!看它横倒在那,身体还有颤动,其余身旁的灰狼都已经死透了。目光掠过一圈,就有些明白,这群灰狼似乎是把这小白狼给围在了中间,所以最后它还没死。略一迟疑,我撇下黑熊,走近了小白狼,它听到动静,半闭的眼睛睁开看过来,眼神哀怜。 不知道为什么,对这头小白狼总会产生莫名的心软,尤其是这刻,看它躺在一群狼尸中,一副绝望的神态。最终我蹲身在它身前,身上也没什么伤药,就随意撕了些布条,帮它把受伤的地方给包扎了。随后我起身去探看那黑熊,离了一米多远,在确定它真的死了后,走上前果断地用匕首砍下了它的熊掌。身后传来小白狼的低鸣声,我回头看了看,它看我的眼神中多了崇敬。 心念微动,以为我在为它们狼族报仇?暗暗好笑,但没放在脸上,转身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枯树,就跑过去折了好几根过来,然后用油灯点燃。不晓得为什么,这油灯还真耐用,而且火不易灭,点了这么久,里面的膏油一点都没少下去。架起柴火,等待熊掌烤熟时,我也乘机取暖,想了想,把那小白狼也给抱在了身旁,既然已经救了,就救到底了。 倒是小白狼生命力挺旺盛的,在熊掌烤熟后,我用匕首削下点肉给它吃,没一会它的精神就好了许多。一只熊掌自然是吃不完的,等吃到肚撑时,我就把剩余的肉用布包了起来,想想觉得不妥,又把另一只熊掌也砍下,继续放在火堆里烘烤。晚点可没这么好的机遇让我碰上,得留着下山时作备粮。 休整一夜,我已经是神清气爽,看了眼那边的小白狼,眼睛半阖半睁,精神萎靡不振。拍了拍它的脑袋道:“好了,我要走了,你好自为之吧。”临走前,把一大块熊肉给扔在了它嘴边。 能做到的也就这些,活不活得成就靠它自己了,听天由命吧。 之后下山路很平坦,再没遇见什么野兽之类,算是一帆风顺吧。 只是没想一下雪山后,就碰到了件麻烦事。我在路边遇上了个人,应该说遇上了个快死的人,身上被砍了数刀,血染了全身,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我远远站在一旁看着,没那个心思去救人,这么重的伤,一看就知道是救不活了,而且对陌生人仁慈,很可能意味着对自己残忍。 那人看到我伸着手像要说什么,可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无力地指某个方向,满眼祈求地看着我,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略一迟疑,我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过了片刻,就明白那人意思了。 在一片长草地里,还躺了一个人,他受的伤不算重,但也昏迷过去了。我想了想,走上前把人拖了走,一直拖到一个极隐蔽处才放下,然后回走到原来的地方,躲在一旁。没过多久就看到一群人在附近搜找,等找到了那具尸体后,那些人面露欣喜,抬了就离开。 又多等了一会,见那批人没有再回来,我才回身到藏匿那人的地方,把回程路上灌来的水,喂他喝了些。没过多久,那人就悠悠醒转过来,看到我时本有些惊惶,后来估计是看我只是个孩子,惊慌神色就褪去了,见我不语,主动询问是否我救了他。 我什么也没说,把怀里的一块熊掌肉递给了他,外加水袋。那个水袋本身就是他身上的,我只是顺过来去沿路的一条水沟灌了些水。中年男人也不忸怩,一把抓起熊肉就大口咬,又狠狠喝了口水,才道:“痛快!没想到我耶律烈这般都能逃过一劫。” 如此爽快性情,倒是令我讶异,也略有些欣赏。于是在男人问起我如何救他的时,也没多顾虑就把刚才的经过叙述了一遍,男人听完后眉头皱得极紧,眼中似有沉痛,隔了好一会才道:“死掉的那个是我的护卫,他拼死保护我到这里,将我与他的衣裳换过,那群人追杀到这里,以为他是我,就把他的尸首搬回去邀功了。” 我挑挑眉,这事在刚才就有所悟了,显然此人的谈吐不凡,即使衣着并不华丽,也掩盖不了他的王者风范。再将所见一联系,有些事也不言自明了。但我也没多说什么,且就这么听着罢了。 “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先自我介绍,我叫耶律烈。” 名字?我微微一怔,自从醒来后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突然被人问起了才去想,某个字很自然地就显露在脑中,轻吐:“尧。”对,我叫尧。 但是那耶律烈却又问:“尧?好名字,姓氏呢?” 我默然摇了摇头说:“我就叫尧,没有姓氏。”耶律烈面露诧异,转而就敛了神色又询问我为何会在此处,家住何方。心知对方是在试探我,怕我有歹意,但我家在何方定然是不能告知他的,所以就随意编了个由头,只说自己无父无母,从小流浪,到了此处刚巧就碰上了这事。 许是我身上穿得破烂,样子很是狼狈,耶律烈在审视了我一番后就信了。 正文 326.契丹之殇(尧之番外5) 耶律烈就是我的机遇,他感恩我救他一命,收我为义子,把我带回了他的领地,原来他是契丹国的王。至此,我的名字前面有了姓氏,叫耶律尧。 成为契丹王的儿子,享受的并不全是殊荣,更多的是质疑与猜忌。作为外来人,还不是他们同族的,即使有耶律烈的护佑,也是没有用的。所以在我十五岁时,就自动请缨跟随耶律烈上战场了。男人的世界,是需要战功来奠定地位的,一场战役,我身负重伤,但却打赢了。 从此,我在军中地位算是巩固,有了一批亲卫军跟随。随着年岁增长,对于机关玄术以及排兵布阵这些,有着某种特殊的天赋,但我懂韬光养晦四个字,若是太过锋芒毕露的话,只会引来灾祸。暗中回了一趟雪山,将藏在洞穴口的另外三样东西给取了出来,主要是想拿那个面具。戴上之后,可以隐去的我容貌,尤其是在战场上,更可以给对方起到威慑作用。 另外,脑中会常出现一些片段画面,却衔接不起来,倒是一些关于机关的玄术,以及排兵布阵之法,会比较深刻。我在外的名声也多为勇猛无敌,智这方面,暗中培养了一位叫元平的军师,基本上出谋划策,都是由他站在人前的。只是,单靠我一人之力,是无法力挽狂澜来挽救契丹族早已展露的颓势。女真族的出现,代表着契丹族走向了末落,甚至灭亡。从外传来的讯息都是节节败退,耶律烈也因一次战役身受重伤而死,在当时,我在契丹族内的地位已无人可代替,尤其是领兵打仗上面,不用说,我成为了下一任的契丹王。 与女真几场战役,有赢有输,当女真族大军压来时,因为人力悬殊的关系,我不得不领着嫡系随军边打边撤,行军路线改了又改。届时,女真已经打下了大半边天,契丹要翻身,难如登天。为了保住契丹血脉,我效法汉祖刘邦退至蜀地,觅得一块绝佳之所容身。 前有绿湖后有高山,是为两道天然屏障。但女真族人不容小觑,指不准沿着我们一路避闪的痕迹找到此处,故而天然屏障还不够坚固,于是在暂时安顿下来后,领兵横渡过绿湖,在湖的另一边植树造林,布下迷阵。并在最中心位置,埋入一块巨大的吸石,以便干扰对方的行军指南。 后来证明是我多虑了,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外人入侵。这时我带领来的千人军,已经都落户安宅,过起了正常生活。从他们的脸上,我看到了接受现状的安和,毕竟谁都不想有战争的。假若女真族真的不会再追杀来的话,那么此处无疑是一个世外桃源。 偶尔还能去湖上散心赏景,亲卫军们甚至还为我在湖中心造了一座亭子。而军师元平画得一手好画,既然不用上战场了,就专心研究这些。另外还在山中打通了一条道,可以通往外界,只是这条通道并不开放,会由我的亲卫队每日看守,防止有人偷逃出去,从而引来外敌。 期间,乘着闲暇时,我将紫金匣子丢给元平研究,让其再打造一个出来。他果然不负我望,不但做了个一模一样的,还有了改进,在匣子外层打造了一把七巧玲珑锁,内设非常繁琐的机关暗置,钥匙只有一把。我把那枚一直没派上太大用场的紫玉指环放进了这匣子内,这东西虽然平时无用,但它却是我回家必用的宝物,切不能遗失了。 钥匙我随身携带,匣子则藏于了暗处。被以为能在此处领着契丹族人过后世,可很快就意识到一个问题,我领的这支军队,全都是男性,没有一个女人,繁衍成了最大的问题。若不能繁衍后代,那么这个名族最终还是走向灭亡。正当我在筹谋这件事时,更大的灾难正慢慢降临。 是,瘟疫。当第一个人倒下时,并没有太在意,可是当第二个、第三个,到十个人无故倒下时,我就知定有什么事不对。军医查了又查,最后诊断几人是为得了瘟疫。当下把几人就隔离开来,可即便如此,也阻止不了瘟疫的蔓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发病。 以元平为首,亲卫军们都纷纷向我请命,要我下决断处置这批得瘟疫的人。 预防瘟疫蔓延,古来之法就是屠杀与火烧。眼见病势实在抵挡不住,我不得不首肯。在山前我的房子旁边,名人挖了一个很大的深坑,将所有得瘟疫奄奄一息和已经死去的人,推进了深坑内,点燃一场大火,将他们化为灰烬。那一夜,所有士兵都跪在了深坑之外,唯独我孤独地站在当前,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沉痛。是了,即使我本不是契丹族人,但许多年与他们同相伴,如今亲手将其推入火坑杀之,如何不令人沉痛?更令我致痛的是,余下的人,对我无丝毫怨言,仰天高喊着“王”,声音悲切。 本以为这样就可杜绝瘟疫泛滥了,可不出一月,又有人开始发病。这次是大面积的,不光是他们,包括我,都身上起了红疹一般的东西。一直以为自己要比任何人都强,可瘟疫一发起来,居然真的就是病来如山倒,强撑也没用,很快神智就模糊了。在最后一点清明意识时,我将重担交给了元平,也交代他千万不可把我患病的事传扬出去。 之后的事我就糊涂了,但在进入混饨意识后,脑中有一部分在渐渐清明。曾经那些模糊的画面在一点点拼凑起来,变得完整,不光如此,还有一些东西也在身体里渐渐觉醒。当我再度睁开眼时,恍如隔世,沉定了好久,都没法相信这一切是真实发生的。 滇国到契丹族,整整相差了千年,我那一睡睡了这么久,而且还变成了孩童模样,一切从零开始。从晃神中回缓,发觉自己身处一片漆黑的狭窄空间,抬手一触,就顿然明白这可能是个石椁。没费太大功夫,石椁被推开,我刚从里面钻出,就见军医跪在当前,长枪已经刺进了他咽喉,早已咽气多时。 他的身前有一张白纸,我走过去看,那是一封忏悔书,内容大致是他误判了族民的病症。原来之前大伙发病,并非是瘟疫,是水源的问题。绿湖中有一水怪,隐藏极深,被它污染过的水源区域,饮用其水,人体就会发生变异,普通人熬不过就会如得瘟疫一般死亡。军医查出这些时,已经为时已晚,所有族民都已染病,他觉得自己是千古罪人,自杀在我棺椁前。 没错,在此之前,他们以为我也死了,将我放入了石椁之中安葬。从字中意思可知,所有契丹族人都已亡故,抬头凝向那幅挂在墙上的我戴了面具的肖像画,他们以我为尊,致死都不忘效忠于我。长叹一声,伸手在石椁表面写下族人最后命运。正要关上石椁的盖子时,瞥见其中还有物件,定睛一看,居然是面具、匕首以及原有的紫金匣子。 原来他们把这些我的贴身物件都一同放入了石椁内,算作陪葬品。面具已经戴惯了,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有些习惯延续了下来,所以我第一个拿起了面具戴在脸上。转目看向另两样,略一迟疑,拿起了我的匕首,在千年前它叫武王刃,千年后,我为它取名饮血刀。 不管它叫什么名字,都是我曾送给应宁的唯一一样东西,而她在临死前把它放回了我腰间。至于紫金匣子,我没有拿起,巧设了机关以作保护,就阖上了盖子。既然记起了一切,那么接下来就必须是要寻找救应宁之法了,在找到方法之前,这个开启宁城生死门的钥匙不能丢,必须暂且存放在此。 从地下石室出来,原本我的居室,挂满了元平所作的画。无心去看那些,在整座山村内走了一圈,悄无人声,一片死寂,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看来,我得先做件事再离开,那就是绞杀湖怪,以慰这许多契丹亡灵。湖怪的去处,自然是去绿湖找了。 水源污染区域很明了,水面浮了层黑色的油状物,依着这痕迹一路划船找过去,到了一处山前就中断了。我朝山上看了眼,忽然瞥见一个身影,心中一动,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那身影看着是人,只是却身形十分魁梧,一路追到半山腰的洞层内,我将那人给堵住。却是自己先愣住了,迟疑地问:“你是......元平?”此人外形完全不像军师元平,可是他的脸还有依稀的痕迹,原本元平是个十分俊朗的人,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了? 元平噗通一声跪倒在我跟前,哀声而唤:“王!” 他的声音也变了,变得犹如被撕裂了嗓子般沙哑难听。这就是受湖怪异变后所致?可是我却完全无事。脚边元平跪在那低诉忏悔,大致意思与军医留的忏悔书相同,是他作错了决断,导致契丹灭族。但听了片刻,才发觉他居然以为我是鬼魂,是来向他索命的,且到后来甚至匍匐在地任由我处置了。对此我真是哭笑不得,扬声告知他我并没死,他惊骇之余再三确定才大声痛哭起来。 正文 327.梦如人生,人生如梦(尧之番外6) 从元平那得知族民们一个个相继而死,那个坑越挖越大,他是戴了我的面具假装成我做这些的。直到后来引水填坑,等填满时,发觉那水层上漂浮了黑色油状物,军医取之一测试,立即了悟之前诊断错误。但这时已经为时已晚,全村数千人都是每天引用那绿湖之水的,身体强健的,就可多撑几日,但凡曾受过伤的,很快就死了。 也有一部分人,就好比我的亲卫队与元平,是能抵抗这污染水源的。可是不死,却会身体发生异变,一共近有二十人是这样,他们为了生存,决定下湖去搜寻湖怪杀之。但一个个都是有去无回,即便是找到了湖怪的大本营,最后的下场也都是被湖怪吞灭。最终就只剩了元平一人还在与那湖怪缠斗。 他其实已经不知道与湖怪搏斗的意义何在了,所有族人都已死,可能就只剩一个念头,为王与族人报仇。如今看到我生还站在他面前问湖怪在何处,悲喜交加之外是惊恐,拼命摇头让我离开。 我往山洞深处飘了眼,轻声问:“它在里面?” 元平阻止不了我向内探查,只能领着我去找湖怪,看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我绝对有理由相信,当危难临于我头时,他会代我去死。在他领我到深洞内的黑潭前时,我就击他后颈把他给打昏在地了。不管元平是否有曾变异,他都是契丹族唯一仅剩的一人,假如他死了,那么契丹这个名族就彻底没了。而且,他是我一手栽培出来的,与他如同兄弟,能活到今天是他的本事,无必要他再为我而死。 我只是做觉得该做的事,以记忆中自己的能力,当不至于被一头湖怪杀死。但是初恢复记忆,对魔神秘术还很生疏,口诀能背,却没使用过这玄术能力,姑且就用湖怪来一试之了。 当湖怪在黑潭中用水柱攻击人时,我稍一默念口诀,翻掌间力量就积聚于手上,推出时水花四溅。几番下来,我毫发无伤,有几次都击中了湖怪,到后来它水柱不喷了。就将黑潭绞得漩涡四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吸力,我整个身体都被拖进了漩涡之中。水中厮杀才是真正激烈的,饮血刀已经被我拿在了手,几度刺进湖怪身体里,它都只发出尖利叫声,却仍顽强抵抗。 脑中突然闪过破水诀,这个口诀就是在千年前,我也未曾用过,暗运玄术发动此诀。潭中之水立即向外排开,不过片刻,深潭就变浅。因为在进来时,我就把引了一团火在洞口,所以把洞内照得敞亮,湖怪庞大的身体呈露在了外面。它果真是体积庞大,基本上有小半个黑潭那么大,形似大鱼,有胡须。此生物以水为生,当水越来越浅时自然就没了攻击力,并且无法生存。 忽见它往潭底潜,心道不好,立即用破水诀打开那处水层,看到那处原来有个巨型的坑洞,不用说,那定是通往绿湖的,此湖怪想要潜逃。哼,都到了这里,我如何会同意它逃!一个蹿身,横刀而刺湖怪头顶,它不得不避,因此让开了坑口的位置。 在多次吃亏且受伤后,湖怪对我已经产生了惧意,同样的也害怕我手中的饮血刀。当潭水越来越少时,它开始发出哀怜的呜鸣之声。这湖怪似通灵性,尝试开口与之说话:“想让我放你走?”它摆动了两下头部,从潭底拱出了什么,被污泥给掩盖看不出,这时我潭水已只到膝盖。我只需弯腰就把那物件捡起,弄开污泥,发现那似乎是一棵人形何首乌。 过了片刻,湖怪在潭底又拱出两棵,真没想到在黑潭底下会有这许多宝贝。据说何首乌一旦长到人形,都非常珍贵,可以说是药材中的宝贝,食上一小段都能延年益寿,而今有三棵。本对此物我是不感兴趣,可一想到还在魂城中的应宁,觉得或许这三棵人形何首乌能对她有用。 在我踌躇期间,那湖怪又从潭底拱出了好些东西,我一一检查,发现都是人参等特殊药材。还真没想到,这个黑潭底,居然是珍贵药材生长良地。 阻止湖怪把所有药材都弄出来,挑了几棵好的人参以及那三棵何首乌上了岸,对湖怪肃声道:“今后你归我所管,必须听我命令办事,知道不?否则我抽干你老巢的水,让你无处安生。” 湖怪哀鸣了两声,算作应答,我也收了破水诀,很快掀开在空中的水又落回了潭中。暗道了声好险,若不是突然记起这破水诀,恐怕是要遭劫。等潭水落满时,水面一片平静,湖怪应是栖息在潭底。我走向元平,刚才那一下可能重了,到现在他都没醒。凝力于指尖,在他眉心点了下,他幽幽醒转过来,看清是我,骨碌一下就爬起来急声问:“王,你有没有怎样?” 我朝他摇了摇头,不过受了些小伤而已,没必要说。塞了棵刚得的人参和一棵人形何首乌给他,“这个你用干净的水洗洗吃掉吧,对你应该有用处。”元平接过后十分惊奇,问我从何处得来的,我指指潭底,将刚才经过简单讲述了一遍,却见他用袖子擦一擦,就一口咬了下去,也没全吃完,两样都咬了两口,随后道:“王,你看我是否没事,再决定用不用这些药材,否则我怕那湖怪狡诈,拿毒药材诳你。”蹙了蹙眉,没有多语。 期间我去到密藏紫玉指环的地点,用钥匙打开外层紫金匣子的锁,凝着那枚指环好长时间,才重叹了声气,将匣子关上。以前不知这指环有何用,现在知道了,看着只徒增伤悲,是在提醒我,负了一个人已经千年。我将紫金匣子连同那指环一起藏在了黑潭中间的巨石之内,然后交代元平以及湖怪,在我回来之前,守住这个匣子,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夺走。 没有走山间打通的密道出去,而是划了船横渡绿湖,到达湖的另一边,巡视下之前布下的迷林阵法可有乱。当初植树造林时,都是些树苗,过了这许久之后,虽没长成冲天大树,但也都长高了不少。迷阵是我让元平布设的,自然是难不倒我。穿越过迷林后,并没发觉有任何人来过的迹象。 既然已经身怀玄术能力,饮血刀也派不了太大用场,最主要的是怀揣着它,就会时常想起还躺在冰墙内的应宁。所以我将其埋在了一块石碑之下,在石碑上刻下了关于这把刀名字的由来。饮血刀,饮其血而开锋,杀无敌,千年淬炼,绝世神刀。 救应宁之法,早前应龙曾提点过我,说必须要找三个特殊体格的人,不但阴阳界离,而且魂是抽离在外,又与身相融。听起来似乎很矛盾,人若不是阳就是阴,阳者多为男性,阴者多为女性。而魂若抽离了,就等于是无魂之人,又怎能与身相融。 可应龙不会骗我,他说了就定然是世间存在这一类的人。只是没想这一找,就是好几十年,而自己在这几十年内,并未再有相貌变化,只是多了沧桑。始终都没找到那三个特殊的人,差不多要到百年时,开始感觉力竭,时常施展玄术会力不从心。大略知道,自己即使不死,容颜不改,但身体机能却与正常人一样,百年苍老了。 坚持着想回绿湖的黑潭洞,但只走到丛林密地,就觉困顿不已。坐下后不过片刻,就睡了过去。 梦如人生,人生如梦,一宿睡过,一朝醒来,物是人非。第一个百年在昨日过去,踏入第二个百年的第一天,我又回到了原来,什么都不记得。彷如人正常的生老病死,活至百年后,投胎转世,从零开始。不但如此,身体开始发生蜕化,在前五十年的记忆懵懂中,从成年返回童颜变成孩童,再慢慢成长到成年,到了后五十年则从成年变成老翁再到变返成年,而记忆一点点都变得清晰。 当前事所有都被记起时,我又到了百年记忆轮回时。所以我就是常年累月在世间奔走,从不知到知,然后再变回不知,这等于是个死循环。终于到了第五个百年快终结时,听到心底有应龙的传音,让我回昆仑吧,他说,其实在第一个百年终结时,我就该回去栖息之地休生养息,如今多耗了四百年,身体已经透支,能力也快耗尽了,若再不回去,魂会散,身会灭。 我苦笑不已,坚持着不愿回昆仑,就是怕一睡再是个千年,可终究是熬不过啊。回到雪山,凝着茫茫雪海,有种天地间唯有我一人孤站的感觉。这五百年,当真是让我身心俱疲。 途经那个一米多高的山洞,摇头轻叹,向上到山腹之处,拨开外层的雪,露出了宽敞的洞穴。一步步踏进,到得岔路口时,加上自己这条道,一共是三条,无疑中间平行的是去地宫的。但我略一迟疑,往向上的那条道而走,没走多久,山道就被一面山壁给堵死了,果然这是一条死路。 想了想,既然这个百年时间还没到期,那不如在这条向上的道上也开一条出山的路吧,这样等我下次醒来,就无需再多耗时间寻路,也省下走岔道的时间。其实我知道,这后四百年的记忆,一次比一次记起的少,就如现在,虽然玄术口诀这些都记得,关于应宁的事也记得,却有一些感觉给忘记了。 -----------余下部分在底下,大家别漏看了---------- 正文 328.尧天舜日(尧之番外7) 人在有过一次教训后,自然会学聪明。所以在入睡前,我就画了张地图在一块布帛上,是关于出雪山的路,原有的一条道与后来自己挖的一米多高的通道,都标显了。另外还带了几套十岁孩童的衣服,以备后患。 可是计划得再好,也赶不上变化。第二次沉睡醒来,自然前事尽忘,发现身旁有包袱,打开来却发现是一些孩童的衣服。不太明白为何身旁会有这些小衣服,而自己身上的衣物又略显大了些,两相选择,还是穿大不穿小。茫然四顾,一点印象都没,连自己为何会在这里,都想不起来。 看着如此庞大的空间,雕栏玉砌的,一片浑噩之外,就只想赶紧离开此处。不明白自己明明脑袋空白,却知道如何打开巨石门机关,又知道如何关上。在走出地宫后,发觉怀中有块布帛,上面画了地图,大致能明白那是出山的路。有了这地图,并没花太多力气,就找到了出口。 人为了生存,就会去适应周遭的环境。这一次我没有前一次那么好的机遇,碰不上什么王,而也有改变,醒来不再是十岁孩童,而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当然,这些在当时我都懵懂不明白。辗转流浪,为生存而谋,渐渐混到了一艘航海官船上做水手。一次次的乘风破浪,历经千帆,从一个新船员混成了老船员,航海十几年下来,我也终于凭借着对航海丰富的经验,以及罗盘风水天象的准确观测,成为了那艘官船上的船长。 但却没想,十几年的风平浪静,即使偶遇风暴也能平安度过,却在这次航海途中遭了难。当船底部被卡住时,传来巨响,轰隆一声,船桅就倒了,不过数分钟,船沉入了水中,且还在往下坠,好似有一股吸力在底盘。此时我也没时间分析,尽最大能力向外游,能刚巧拉拔到同伴的就拉一下,等游到最近的一座孤岛上时一数,一共就六个人。 此时狂风暴雨还在大作,天黑得像被诅咒了一般,时而闪电竖着劈下,最近的就在百米之外。我们几人都顾不上多想其它,在荒岛上夺路就跑,有人发现前方有个山洞,几个人毫不犹豫就钻了进去。 等走进了好一些路,惊惶情绪才算稳定,可我一回头,却发现原本跟在身后的几人,居然一个都不见了。奇怪,明明六个人都进来的,我也就走得快一些,回头去找,走了好久竟都没走回到洞口。不由纳闷了,刚我往内直走,至多是走了两三分钟时间,可往回走了十几分钟,却是没走到头。是中邪了吗?最后确认,是真的中邪了。 我们六人没多久就重合了,走到一起时,每个人脸上都写着茫然与惊恐。一问后,情况都差不多,他们是两三一组,就我一人是单独开了,但也都是走回去绕了很久,也没找到进来的洞口,接着就在此处遇上了。怕再莫名分开,分别拉着前面的人的衣服一路向前,倒确实没再出现异状,只是当那单调的声音传来时,所有人都不由心头发毛。 手上提的油灯,是我防水袋中的,本身就昏暗看不太清前路,在静寂中还传来异声,怎能让人不害怕呢?等我们走进那间石洞时,看到自动旋转的石盘,更加惊骇。原本还以为会有什么危险的生物等着我们,却发现那声音的来源是一个石盘,无人操作,自动旋转。 有人吞咽了口口水问:“是......鬼吗?”那个字出来,六人都慑缩了下,眼中流露惊恐,就连我见多了风浪,也会觉得害怕。之后就是一场绝望到无望的经历,我们用尽各种办法都走不出那个地方,无论你怎么走,最后都还是回到有石盘的石洞。而石盘,从没停止运转。 我能做的,就是用文字记录下每天的经过。本身从海上逃难而来,除了我是有带防水袋,其余人都是空手,所以干粮在初三天就吃完了,最主要的是没有水源。最可怕的其实不是死亡,而是经历死亡的这个过程,期间有人疯狂、有人嘶吼,但最终都只能躺在那,任意识迷离,我也没法例外。 只是当我意识即将脱离时,突见身旁的山壁上有水渗出,有道灵光直入脑中,啊!我知道如何出去了!可是,可是......已经晚了,就算我发现了这个洞穴的奥秘,想到了出洞之法,也已经为时已晚,因为我们都不可能再站得起来。弥留之际,我在笔记本最后写下了四个字:我很遗憾...... 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还会苏醒过来,而且已不在那个石盘洞穴内。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略看了下四周,就知仍然是在那山洞之内。起身去寻他们,可是走了很久都没有再找到那个石盘洞穴,反而是发觉了一处端倪,岩壁上水渍十分明显,甚至地上都有一滩。在昏沉前我骤然想到的方法,就是岩壁渗水代表岩层薄,若是能打穿,或者就能破出这鬼地方。 回不去那石盘洞穴也没办法,只能暂时先从旁找了块尖石,对着岩层砸起来。事实证明,我的推断是对的,在砸开到一定程度时,就看到有个水层气墙,探指而过,直接就触摸到了水,但是很奇妙的,水却不会没过来。回头看了眼两旁通道,在岩壁拐角口上刻下记号,希望他们几人能与我遭遇一样,找到这处后依循我的提示出去。 从气层而出,扑面而来的是海水,但水层不深,很快就冒出了水面。风暴自然早已过去,天蓝海阔,万里无云,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我一个人在孤岛苦苦等了近半个月,每天都以海边捕鱼为生,用水是想办法用石子过滤了海水而饮。心已沉至谷底,这么久他们都没上来,结果不用问了。期间也回走到山洞口去察看,却发现那个原本的洞口被一块巨石给压下了,而潜水再到那个气层处,却是无法再进入,看着薄薄一层,其实水压与里面的空气压力特别大。 最后是搭上了路过的航船,才回到陆地的,谎称是下海的渔民,遭遇风暴到孤岛避难的。因为我们那艘是官船,不用说官员早已葬身大海,我作为唯一生还者,自然是不可能再走这条路。于是,又开启了流浪之旅,但随着脑中影像渐渐丰富,有些莫名玄术能力就出现在了身体里。 我开始对玄术痴迷,四处问道,一是想探知那莫名在身体里出现的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二是发现这玄术力量能使人强大。依照脑中出现的画面指示,我寻到了一片沙漠,然后到得某处时,一股莫名力量将我拉进了沙层,遁入了一个黑暗空间。 因为来之前做好了准备,所以倒也不慌,尤其此时觉得自己玄术算是小有所成。等找到那座古堡时,就知道自己没来错,确实就是脑中的影像。 我见到了一个巨大的雕塑,是一只黑翼蝙蝠,眼睛幽光闪烁,看着委实恐怖。等离得近了,发现那绿幽的眼睛其实是两颗极大的珠子,旁边还有一张寒气沉沉的石床。对石床我没什么兴趣,但对这个蝙蝠雕塑却莫名觉得会有什么奥秘在内。当我探手拿下蝙蝠雕塑眼中的两颗珠子时,突然它身前的石板开始上升,变成了一个石台,等石台缓升停下时。中间往下凹陷出两个长方形槽,一本册子赫然出现在右侧,而左侧倒是空空如也,就是写了“生死由天”四字。 略一迟疑,我拿起了那本册子,发现底下还有字,写着:此术赠予有缘人,望能潜心修习救济苍生天下。略一翻看那册子,如获至宝,竟然是一本玄术秘本,上面的内容似曾相识,却又是我所学远不及的。在册子最后看到上面记载着此术乃是魔神秘术,不由抬头去看那蝙蝠雕塑,原来它是魔神。不用说,我就是那有缘人了。 另一边生死门不知是何涵义,我研究半天也没研究出来,又在这古堡中寻了一番,也没任何收获。困顿之时,歪倒在旁睡了下,却不想一觉醒来,已经是在沙漠之地,居然莫名出了那座城池。 微有些慨然之余,倒也没多纠结,身怀玄术秘本,也不枉来此一趟了。之后是全身心投入进玄术修炼过程中,直到有一天沉梦中中突然传来一项指令,让我去蜀地找一片绿湖,在绿湖的中心有个山洞,走至最深处有个黑潭,那里藏了一样东西,我必须找出来然后赠给一个成姓男子。 在指令出现时,我在梦中看到的图像是巨大的黑翼蝙蝠,而此时我身上也有了蝙蝠纹身,故而将这指令当成是魔神对我的考验。蜀地绿湖并不难找,绿湖前的迷林倒着实为难了我一阵才走出。 黑潭洞穴中,等我依照指令提示,找出那个紫金匣子时,突然同时遭遇两个怪物攻击,一个是在陆地上,看着像似人形,却巨大无比;一个则是在水中,形似鱼,却凶猛无比。 最后是身负重伤逃出生天的,歪倒在了路旁。被一个经过的商队救起,商队的领队居然就姓成,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无需我再去寻人了。在把匣子赠送之前,我特意在梦中向魔神确认,是否就是这成姓男子,得到确定答案后,第二天就把那匣子当成是报答赠送给了那人。并且还教习了他一些浅显的玄术口诀,于此,我的任务算已完成。 经此一事后,我再没收到任何魔神的指令,只需潜心修炼,在原有玄术基础上,又有了新的创新和突破,创立了“黄兴元”一派。 兜兜转转数十年,玄术能力越来越高,也渐渐明白自己其实是忘了些什么,但是那些影像画面太繁杂,始终都连贯不起来。一直到百年闭眼前,都没有完全想起前事。 于我来说,闭眼不代表终结,是开启另一段记忆轮回。从棺椁中醒来,又是脑中一片空白,掀开椁盖发现是个墓室,至于自己如何会躺在棺材里,印象全无。于是,从这个百年开始,我踏上了盗墓的不归路,不为寻求古董明器,是为找寻自己。 因为一个百年又一个百年,除了自己的名字叫尧外,什么都不记得,一切全是从头来过。到了第五个百年时,我为自己取名叫,盛世尧。 尧天舜日,太平盛世。 ------------分割线------------ 大家期待已久的新坑已经开了,《续城之半生浮图》,一定要来哦。 正文 329.遇见她(尧之番外8) 近四十年的间,我从成年长成孩童,又从孩童长成少年。独自行走变成了习惯,但偶尔也会觉得孤寂,似乎自己这样一个人已经很久很久。 是陡然间脑中出现某道指令的,寻找三个特殊的人,特殊在哪里却无概念。但等我遇见第一个人时,就明白了其特殊性,那个人叫刘悦,是个女人。 她是被人淹沉在河里的,我救她起来时,身上绑了块大石头,气息全无。但,奇怪的是,她的魂气迟迟不散,始终都环绕在身遭,仿佛是死不瞑目,又仿佛是身体与魂气有着某种牵连。利用魂术,以万年火烛灯和长生牌为她续了命。没有问她为何会被人沉入河底,在世间行走了这许多年,哪怕只有这四十年来年的记忆,也明白一个道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以及归属。 刘悦被救后没说过一句话,因为其特殊性,我一直有留意她。在她背着我又回到那条被掩沉的河边徘徊时,我就站在她后面默默看着,暗道她若跳下去,那最多再把她捞起来一次。但是她没跳,只是如疯了般拾起河边的石子扔到河中,嘴里吼着一个名字说恨他。 原来是情杀吗?我走过去打断她,对她说这么恨不如就杀了那人,她瞪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看她这幅表情就知道她不会自杀了,在我转过身时,听到身后传来哀戚之极的话语:“那个人是我父亲,他为了一家人的生,把我牺牲了。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个赔钱货,是负累。” 微微讶异,实情居然是这样?想了下,低声对她说:“永远不要妄自菲薄,看低自己的价值。在某个领域,你会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就好比她对于我而言,就是脑中那条指令所要找的三人之一。所以,即使她是还魂再生之人,也存在了一定价值。 从此她就一直跟着我了,算作是......助手吧,我为她如此定位。期间,她有回过一趟家,远远看着,没有跨进家门,回来就哭着笑着整整一夜,我没有去打扰她。体会不出她是怎样一种心情,我已经麻木到快体味不出人类感情了。隔天之后,她开始跟着我四处飘摇,话不多,就像是我的影子一般。 直至八年后,我遇上了命定中的第二个人,他叫周通。 与刘悦一样,发现他时也是刚死,而他的魂与身也有着特定关联。救起他时,他身上被砍了好多刀,为他续了命后,就把他扔给刘悦照看了。第三个人是叫柳青飞,同样的原因被我所救,也没去问他们前情,就让他们三人在一起磨合。至此,三个特殊的人都已找到,只是我不明白那条指令的用意何在,所以只能带着他们行走。 盗墓探秘之路仍在继续,多了他们三人,相对而言我轻松了不少,有些事可以交给他们去做。默契是常年累月配合起来,三个人的习性也是慢慢打磨后越来越沉敛,该玩笑时玩笑,做正经事时严肃。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改变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同时改变了我。 形影不再孤单,除去成年后会蜕化的那段时间,身旁总有人。不会觉得他们厌烦,反而在独自去昆仑山等待蜕化过程时,会觉得孤寂。不过随着我玄术能力的提升,蜕化时间越来越短,最终定在了一个月内。全年十一个月都与他们同进退,闯过无数次鬼门关,渐渐的,我忘记了那条指令,把他们当成了同伴。 一晃眼二十多年,我从最初急于寻求身世,到后来渐渐淡了那念头,于是也不再热衷于关于古墓的追寻,接一些看风水的单子走动走动而已。感觉生活就像颓败了的老树,像无波无浪的死水,每天都那么单调度过,没有一点起伏,直到......直到遇上成晓。 说起来遇见成晓,还真是机缘巧合。刚巧一张单子做完,我们四人都留在荆舟大本营休假。与成晓擦身而过时,出于玄术本能的感应到她非比常人的阴气重,回头一瞥间,只看到她娇小的背影,头发半长不短,微乱,灰色风衣,是缭乱街景里的特别。 这是,我见成晓第一面时的初步印象。 施了个小计谋,引这个女孩一步步走进我的瓮中。本是打着摸摸她底细的主意,反正无事,就逗她玩玩,可当弄开她行李箱,看到那个紫金匣子时,我顿生一种莫名熟悉之感。握在手中,一些零碎的片段在脑中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那本对自己身世淡去了追查的念,又被点燃了。至少,这个女孩怀揣的这个紫金匣子,应该曾留存于我记忆中,而她身上那股极阴之气,当不可能会在活人身上出现,甚至就连死人,阴气都不会有她这么强盛。 这只说明了一点,她不平凡。关于那个紫金匣子,我对她试探过,确实似乎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而那匣子上的七巧玲珑锁非常繁复,即便我懂机刮巧簧术数,若不知其原理,也是打不开的。 基于多种原因,我决定把她留在身边。因为她的到来,我那犹如死水的生活起了波澜,尤其是发现有她在旁边,我能睡得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眠于我远离,基本上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醒来。这是常年一个人独走养成的习惯,若非如此敏觉,那么我不知死了多少次。也渐渐的,开始难以入眠,甚至常常会不睡。原本觉得既然睡眠对我无帮助,又无大碍,倒也没多介怀,可自从成晓来了后,一次深度睡眠起来,体内精力充沛,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精神。 这真是个不小的发现,我对成晓越加好奇了,她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我这般呢?乘她睡着时,搭过她的脉搏,除去阴气极重之外,其余都正常。另外,她身上似乎被施过某种玄术,隐藏了什么。这个施术人手法极其高明,以我目前的能力,居然还难以参透。 时常会暗中观察成晓,她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眼底,发现除去刘悦,周通与六子竟是很快就接受了这个新成员加入,对她关照有加。因为她的性情很讨喜,不多言,不冲动,偶尔有些心浮气躁沉不住气,但大多数时候却很睿智,脑子十分活。暗道只需稍加培养,以后做事或许能帮到我。 但没想,看起来再温善好欺的猫,也都不是无爪的。她居然想偷了被我收起的紫金匣子逃跑,人赃并获给揪住了,竟还敢反抗,乘我不备将我反锁在房间内,逃之夭夭。原来之前的顺服,都是等着这一招呢,扮猪吃老虎不外乎如此。 我的情绪从惊怒到赞赏,真有够胆的啊,成晓。 她不知道,同塌而眠这么长时间,沾染了我的气息后,是逃到天边,都能被我感应到的。而令我惊讶的是,她深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道理,居然绕了一圈,就躲在我眼皮子底下的旅馆里。不得不说,这丫头或许能力方面不如周通三人,但心智却要比他们都强。 我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而在抓到老鼠前,不妨戏耍一番。并没有立即上旅馆抓人,只是让周通与六子守在楼底下,且让她享受一夜逃脱成功的喜悦吧。我坐在车上,想着许多种等明天早上见到她后的惩罚,可等她真的出现在视线中时,所有的念头都消去了。 是我之前想错了,她不是只猫,而是头小狼,眼神中有着狼的桀骛不驯。猫或许把爪子给剪了就能温顺,但狼不行,狼骨折了,狼性仍在。那是存在骨子里的一种傲气。 而更多的惊奇在日后被发掘,她似乎常常堕入梦魇,而梦境奇怪,当时我也没留意,后来才知她的梦境是与众不同而且奇特的。因为她阴气重的特殊性,也引来觊觎之人——黄大仙。此人以引魂术为长,还擅长吹魂音,成晓差一点就遭了他的难。但避得过一时,比不过一世,九寨沟之行会再遇此人,还让成晓被他给抓了去。 当这件事发生时,我的心有那么一瞬是慌乱的,转而镇定下来,谋划安排。但救下她时,竟没想她突然如着魔般对我攻击,从她那迷乱的眼神而看,就知道她是被黄大仙施术迷了心智。尖刀刺进我身体的霎那,不知道为什么,有种快意的感觉,我已经不知多少年没尝过痛的滋味了。 麻木的心与麻木了的身,都因为成晓,有了浮动,哪怕是痛。似乎,有什么改变了,微妙的抓不着的东西。我带了他们在丛林中逃亡,期间得到了一把古刀,是在一块被深埋在地里的石碑之下找到的,石碑上的刻字是契丹文。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眼看到这种文字,就能辨别其涵义,唯一能解释的,我的身世可能与这契丹国有关。 古刀于我并无大用,我将其送给了成晓,取名为影月。躲在一旁看她如何应对来敌,倒是又让我发现了她那小兽的本性,不得不承认,对她是越来越欣赏,也越来越在意了。 正文 330.不会放开(尧之番外9) 关于成晓梦魇这事,终于发觉她可能有梦境预警的能力,等同于预言先知。她竟然能梦到周通、刘悦以及六子三人都已死去,当时我就心中一凛,暗道或许之前都小瞧了她,但光她阴气比任何人重这一点,也就不是普通人了。 之后,她那梦境预警的先知能力不断被得到证实,而穿越迷林后的绿湖,在他们眼中可能是景色迷人,在我眼里,都是似曾相似之感。尤其是在夜里看到成晓用树枝在地下胡乱画的一座像古楼的亭子,熟悉感更加强烈。等真正划船到那古色亭下时,我一时怔忡,心底有声音在说,这个地方我来过。 可是近七十多年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经历。 从古亭到古村,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在石室中窥知契丹王的秘密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是这契丹王族的后人。因为,看着那幅挂在石室墙上契丹王的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那契丹王甚至还戴了银面具,但从那衣冠和描绘手法,一看即知是个王者。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一个形如石椁中,发现居然有一个与成晓一模一样的紫金匣子,唯一的区别在于,石椁中的那个没有锁,而成晓的多安置了个七巧玲珑锁。不用说,这两者之间必然是有联系。我几乎没有犹豫就把那匣子给取了出来,而机刮声起时,知道此匣子连带了机关启动,拉着成晓快速逃出。 真是越来越奇异,送给成晓的古刀影月对石椁中取出来的紫金匣子会产生排斥,一接近就会抵开。而对成晓的那个匣子,却是毫无反应。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影月刀与刚刚得到的紫金匣子都是契丹王之物,而成晓的那个却不是,可是为什么会一模一样?从两个盒子制作的工艺与图案花纹上看,根本不可能是巧合。 疑难问题光靠想的是不可能有答案的,必须得去查,以目前的情形还得先出了这片区域再说。在探查到秘密通道之后,就回去找周通三人,却没想他们已经不在原地等候。不是没有听我的吩咐擅自进洞,而是他们遭遇了别的事,比如,被黄大仙的人追击。 到这时,我的心中起了疑虑,一路过来,算是藏匿行踪了,黄大仙不过是个懂魂术的小人,他还没超凡到无所不能,怎么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明确我们的动向。那问题不是出在黄大仙身上,就一定是出在我们身上,最大的可能就是中间的某个人被偷放了追踪器。成晓在我身旁,她身上有没有追踪器,都不用查就知道了,所以一定是他们三个人中的谁被黄大仙设计了。 对于他们三人,我绝对信任。此乃后话,在此之前必须得找到人再说。山洞口遇巨型怪物,攻击力极强,它几次三番想夺那把影月刀,担心三人的状况,一发狠一刀了结了那怪物。但等将其杀之后,心头却划过异样,把它仔细察看了番,忽然觉得这怪物可能是......一个人。联想先前看到的关于那个古村契丹族人的故事,不由怀疑此人会不会是受湖怪污染后变异的人种,只是,那得活过千年? 存着疑惑带了成晓一路过关,抵达深洞最深处的黑潭边,也看到了周通三人,他们居然被放到了黑潭最中间的巨石上。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就是我借用那把影月刀将潭底的湖怪杀死,并带着他们几人逃出生天。 一直都在考虑一个事,要不要把内鬼揪出来。之前认为是黄大仙设计,但当在周通的伤处发现那个追踪器时,我就知道不可能是黄大仙在搞鬼。因为周通的伤是我亲自处理的,伤口之内有没有科技产品,瞒不了我的眼。显然那枚追踪器是在脱离了黄大仙范围后被植入的,答案其显然。 看到成晓出现在我为她设局的病房内时,有种痛心弥漫而过,其实只要她不走进这个局,我会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但她走了进来。当真是我看走了眼,她也确实是头狼,不过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是内鬼,周通的那个追踪器是她偷偷放的。 看着那双惊惶的眼,我连听她解释的欲望都没,而她居然还敢跟我叫嚣说我没安好心,不过是为了她的紫金匣子。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盛世尧需要觊觎一个死物?看来当真是我对她太过怜惜了,而她一点也不珍惜我对她的好!当着她的面,把那个属于她的紫金匣子给丢掷在地,留了个绝然背影。 即使她的眼中有着懊悔与挽留,我都要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而且,有关于她的秘密,也是时候去查探的了。成晓,这不过是短暂的分别,我们会很快再见的。 对她成晓,我已没了放开的打算,既然扰乱了我平静无波的世界,她焉能再安然独走呢?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过没多久,还没查清楚她所有底细时,她居然就又跑来荆舟了。荆舟是我的地盘,在这里呆了二十多年,根基都在这,她一踏上这寸土地,周通就跑来告诉我了。 我又有了最初猫捉老鼠的快感,伺机在旁,看着她如无头苍蝇般乱窜,十分的有趣。同时又觉得惊讶,最初对她那股不可抑制的愤怒,居然在数天之内都烟消云散了。而更令我惊讶的是,以为的守株待兔,居然会被她反将一军,在她出现在房间门外时,我实在是忍不住露出赞赏的笑。 谋略、冷静、果断,她三者都齐了。最主要是,她还晃过了我的眼。就凭这一点,我格外开恩,给她机会解释前事。解释的内容不外乎是跟她外婆有关,基本我已大致猜到了,也了解她这么多年流浪在外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个叫“黄兴元”的人来救她外婆,而她错认为黄大仙就是那“黄兴元”,依据是黄大仙的手臂上有一个与她外婆锦帕上所绘的一模一样的图案,黑翼蝙蝠。 显然黄大仙不可能是黄兴元,这丫头是鬼迷了心,上了贼当呢。对她所谓的回来找我的理由,还真是没兴趣,倒是她的那句“我喜欢你”,让我心花怒放,很是愉悦。 当下决定,所有理由都驳回,就“勉强”只收这个理由。故意板着脸对她训斥了一番,当夜又将她搂在怀里睡觉,从未有过的满足。为她取的别名小小,本意是指一个小小的存在,只是这个存在已经到不容忽视了,没了在身旁,控制不住会去想。而且睡眠这种东西,在无时不会觉得,当有了之后再无,会很难受。没她的这段日子,整夜都难以入眠,终于是可以睡个好觉了。 关于黄大仙,我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自然不可能不对他作出反击。甚至都不用亲自动手,某些事只要按照章程来,就能解决。他多行不义,身上背的命案多着呢,无论哪一宗案件,都足以让他牢底坐穿。我需要做的,就是提供他的行踪资料给警方,做个好市民就可。 而既然小小对那黄大仙与黄兴元的事存疑,不妨陪她走一趟去会会那神棍。竟没想这趟行程还有不少的收获,从黄大仙口中得知“黄兴元”其实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秘术。但也可以算作一个人,因为五百年前创立这门秘术的人姓黄,门下弟子众多,统称为黄兴元一派。延传至今,后人还留存于世,隐匿在一个偏远的角落,那个地方叫——金沙古镇。 所以,小小口中指的与她外婆相识的“黄兴元”应该就在那。 反正无事,就不妨走一趟了,当作是帮她,并且我对这秘术有些感兴趣,因为从黄大仙那得知的一些魂术,似乎与我所学有异曲同工之处。至于我如何会这些的,无从查起,自然而然随着岁月流逝,玄术口诀就出现在脑中了。似乎自认识小小后,原本追查毫无进展的身世,开始渐渐在浮出水面,似曾相识的场景,有特别感应的紫金匣子,还有雷同的玄术。 却没想这趟古镇行,意外重重。那所谓的黄兴元秘术,被裹上了神秘的纱,多了魔神一说。我从不信什么神佛,更不信一只黑翼蝙蝠能成为黑暗魔神,主宰人类,所以对黄兴元后人的信仰有些嗤之以鼻。却没想这群人狡诈,对我们起了杀心,利用古堡毒蛇先害刘悦中蛇毒,又有意让一个叫陈炳的人领我们去沙漠寻找解毒之花,实则是为了把我们引到黑石林处绞杀。 偷鸡不着蚀把米说得就是黄兴元的后人,一场阴谋杀戮,最后演变成所有人都跌入流砂坑,到得另外的空间内。绝没想过一种可能,就是在流砂坑下的这个异常空间,不但有可供人呼吸的空气,而且所有的建筑物居然是那座金沙古镇的翻版。 或者准确的说,金沙古镇是眼前这个空间城池的翻版。因为一眼就看出这里的建筑年数在那金沙古镇之上,甚至有些痕迹,都是古镇模仿不过来的。 正文 331.魔由心生(尧之番外10) 同样的古堡,同样的壁画,不同的是画与雕刻的手法,明显这个空间内的要比外面更精细。当看到那张透着寒气的石塌时,我不由脱口而出它的名字——莹香寒玉床。 小小问我如何会知道,我还真说不上来,就是看到了脑中突然反应而出,谎称是在一本书的记载上看到的。不仅是这张寒玉床奇特,旁边巨大的黑衣蝙蝠雕塑更奇特,其中的机关巧设当真令人叹为观止,而刻在它身前的两层雕画,似乎在暗示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当看到第二层雕画时,看着那个戴了与契丹王相同面具的男人,手上戴着一枚指环,不由又徒生出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不光是如此,是这整个古堡、壁画以及这些雕刻,给我一种悲凉的感觉。然而这股悲凉感,都没有进入生门看到那个冰雕,听到那句“师傅,我终于等到你了”来得强烈,这个声音,那声师傅,仿佛留存在记忆深处一个永远都不会触碰到的角落,冰雕碎裂的一瞬,冰墙上出现的一行行字直击我心。 应宁!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是这般的......沉痛?可当视线一瞥见,看到底部冰墙之内一个女人的尸体时,我第一反应她就是应宁,那股沉痛越加剧烈了。行走世间几多年载,认识小小之前,喜怒哀乐都远离了我,认识她之后,有了喜与怒,可是从没有过悲这种情绪。可是看着冰墙内的应宁尸身,我无法抑制悲切的情绪,甚至都觉得眼睛灼痛。 留小小一人在外,我走进了死门去察看,当进入死门的瞬间,就似乎闻到空气中弥散着特殊的气息。凝立在冰墙前,注目应宁良久,想从记忆中翻找出关于她的讯息,可就在我沉凝中,忽然她睁开了眼坐了起来,并冲我一笑,就推开冰墙的一处往里爬。我大吃一惊,她居然还没死,想也没想就跟了进去,可等真的置身在那黑暗中时,就明白自己应该是中了幻术。 我见识到了真正意义上的蝙蝠,巨大到难以想象的,而空间内内特殊的力量,让我不得不信服,它就是传说中的魔神。目光被蝙蝠的红眼给吸住移转不开,剧痛袭进脑中,意识一下就灭了。过了很久,潜沉的意识在慢慢苏醒,一些被遗忘了的过去都回到了脑中,难怪好多场景似曾相识,难怪看着应宁的尸身以及听到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会悲切,原来,这个城池,这座古堡,本身就是我的。 我就是刻画中的巫师,两千年前滇国的武王,尧。 除去这些,脑中还有千年前契丹王的记忆,时间跨度了千年。我有些混乱,究竟我是那滇国巫师的转世,还是千年前契丹王的转世,或者是已经转到第三世?脑中有个绝地荒谬的怀疑,会不会......我从未转世?活两千年,这太可怕了,可是我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活了多少年。有近段记忆的是这七十多年,刚刚觉醒的是两个千年前的,无法从这些辨别。 正当我思维混乱时,魔念悄无声息地来袭,而在这时,刚巧小小找来。无法控制魔念的欲望,她成了我魔性初生后的祭奠,在理性全无时将她彻底占有,变成了我的。身体间的融合,或许我早有此般欲念,但在有理智时能控制,一旦被魔主宰了意识后,欲念积发,脱离了正常轨道。很奇特,她的魂居然能洗涤我体内的魔性,明明是身体的交融,却连魂都交融在了一起。 而魔念一被压制,我的理性就回来了,发觉身下的她早已昏厥,甚至气息微弱,连忙抽身,却为时已晚。抱着孱弱的她,我体会到了惊怕是何种感觉,仿佛她会在眨眼间消散一般。 此时也顾不得那蝙蝠王躲在何处了,急急忙忙抱着她冲了出去,安放在莹香寒玉床上,用玄术能力为她敛聚魂气。更可怕的是,我发觉自己的身前出现了蝙蝠图腾,那些黄兴元的后人身上的图腾至多只有十几公分大,而我要么不出,一出现居然就是印满整个身前。 知道一定是有什么改变了我,与那黑暗洞穴里的蝙蝠有关。随着身前图腾的出现,是炙烫传遍全身,并且直直盯着还处于昏沉中的小小,那魔欲又再起。连忙背转身不看她,后背紧贴在寒玉床的旁边,以寒气来中和体内的燥热,再默运玄术力量抗衡那股魔念,才最终慢慢消去。 心中起了警神,似乎对着小小,我开始控制不住这股欲望了。就好像她的身体里有魔性渴求的纯净气息,急欲将其渲染变黑,甚至毁灭。在等待她醒来的过程中,我想了很多,而身体犹如在烈火中焚烧一般炙痛,尤其是图腾那块,低头拉开衣襟,发现外皮都脱去了一层,皮肤鲜红。就在这时,小小醒来,我匆忙拉上衣襟掩饰,对她编了个谎,让她以为之前的一番都只是梦境。 即使她面露疑色,在我毫无破绽的谎言下,她最后是信了。周通那边出事的讯息传来,我不得不赶去救人,将她暂时留在古堡之内。只是没想到等我赶到那边时,是一场血腥的战役,他们被一群大小蝙蝠围杀。又是蝙蝠!即使那蝙蝠没有之前我遇见的巨大,但数以万计的数量,也着实让人惊惧,这个空间简直就是蝙蝠的世界。 眼看刘悦被一头巨型蝙蝠带到了空中,我想也没想纵身而跃,扯住已经飞在半空中的蝙蝠翅膀,但没想旁边飞掠而来另两头巨型蝙蝠,直接将我也一同带着飞往了高空。直直冲入山腰处的缝隙之内,我没有松手,倒想看看这些蝙蝠究竟要干什么,却没想居然又被带到了那个蝙蝠王的洞穴内。没错,以身形来比,抓我和刘悦的属于巨型蝙蝠,那么这个暗洞之内的,就是蝙蝠王。 在我作出反应前,突然魂就离了身体,飘离在了空中。想要回到身体,根本不受控,一抬头就看到那蝙蝠王幽红的眼睛正盯着我,心中有异动而闪。此后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与刘悦并排在石台上,过没多久小小与一同前来的考古队成员杨文浩走了进来。原本受禁锢的魂,突然间就像有磁力般被吸入了小小体内,事情完全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内。最主要的是,我有某种强烈的直觉,这是一场阴谋,引我们入局的谋。 等到周通与六子再出现时,我就更加肯定了,似乎这蝙蝠王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至于它的目标,我怀疑是刘悦、周通和六子,赫然想起当初救他们之前那条忽然出现在脑中的指令。这么多年过去,始终没明白指令有何用处,可有种强烈的直觉,恐怕这蝙蝠王就想利用他们三人的特殊性来达到某种目的。因为它的目标若是我和小小,在之前我们在它洞穴时,就能对我们下手,不至于等到此刻。 绝不能让它的阴谋得逞,我强行用玄术回到自己身体,任由魔性升起,能力快速提升,在蝙蝠群们扑向周通与六子之前,翻起气浪将他们往空间之外推。坚定的信念,既然当初我能用玄术力量将这座宁城抽离出空间之外,那么以我此刻的能力,就定能将他们送出去。蝙蝠群们又纷纷扑向了我,将我围成了一个蝉蛹般,缝隙之外,看到刘悦也如此这般了,并且蝙蝠王用巨大的翅膀将她揽在身前。在能力耗尽前,我已救不回她,而自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破出了那空间,回到了沙层表面。 做了个艰难的决定,把小小送离身边。因为她在我身旁一日,就意味着随时有可能再像蝙蝠洞穴内那般,本我占有,魂气吞噬,而在这个正常的空间,根本没有第二张莹香寒玉床来护她的魂。我不能冒这个险,在找到办法消除这魔性前,不能再见她。 但我低估了她的韧性和坚持,以及睿智。她从一点蛛丝马迹,竟然能把我在荆舟大本营的地下密室挖出来,发现了周通三人的秘密,并推测出我没死这件事。而此刻的我,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了,每年一月的蜕化时期已到,必须要回昆仑去修身。昆仑是我花去近五十年的时间记起的自己的一个居所。只是没有想到,这次回到昆仑后,蜕化出现了故障,我竟然在变衰老后没有再蜕变回来。我知道,定是那魔性的关系,改变了身体的机能。 在昆仑呆了足足三个月,没有一点好转,且每隔半月魔性就发作一次。 不光如此,身上开始出现黑斑,就像人死后的尸斑一样。渐渐的,我不由怀疑自己命数已到,活了不知多久,终于可能要走到头了。假如真的命不久已,那么我还能再做什么? 小小......心念间第一个反应就是她,想要见她,但我没法见她,不光是此刻的模样会吓到她,还有那可恶的魔性会将她害死,我会控制不住对她的魔念。 那么,唯一能为她做的事,就是去帮她救外婆。假若黄兴元秘术能救人,那么我所学的秘术与那黄兴元有着雷同的相似,应该也是能施展玄术救活的。 本打算做完这些,就再回昆仑栖息之地,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哪怕身死也是在那。可没想,就在成青萍,即小小外婆差不多快被救活前,她从荆舟回来了。狭路相逢谈不上,我藏匿在旁易了容,远远看见她,比起最后见她时竟是消瘦不少,心间有了酸疼。 正文 332.与故人相逢(尧之番外11) 小小越来越沉稳冷静了,之前屡屡警告她切勿心浮气躁,而现在她已经深得要领。原本我的衰老未退,比任何一种易容术都要来得真实,也无破绽,可竟然也被她给识破拆穿。 逼于无奈,我只得透露关于每年有一月身体会蜕变这件事,她离得如此近,我又感觉到那蠢蠢欲动的魔性在起来。不能再待下去,等成青萍一醒,就必须得离开了。但事情总有变数,小小的梅姨叛变,神秘人的出现,把我与她还是给逼到了那境地。 或许真就是天意,恰恰刚好是我月半魔性起的时候,我堕入痛苦轮回,小小不听我令闯了进来。届时我已失去理性,再一次将她压在身下占有,她痛我也痛,可我无法控制身体内的魔欲。等理性回来时,徒生后怕,第一件事就是察看她,但见她并没像前次那般昏厥魂散。心生疑虑,又想不透原因。 魔性徒生后的我,根本无法掩盖魔的痕迹,也再骗不过她的眼,撒下的谎终还是揭穿了。她没有怕我,更没有怪我,在她的眼中,我看到了怜惜与心疼。从没体会过,被一个人这样喜欢着,又心疼着的感觉,酸涩中带了甜。即使带着她逃亡,都不再觉得孤单了。是啊,在没她在身旁的这段日子,我体味了孤单的滋味,很不舒服,我开始越来越不习惯一个人了。 回了趟小小的老家,发现了她外婆成青萍的一些秘密,似乎一切都指向了黄兴元秘术,或者说指向那魂城中的魔神秘术。我始终认为,那才是万物归宗,真正的秘术起源处。而在我与她合体之后,那魔念似乎就被暂时控住,未完成的蜕变也终于完成,又从衰老模样变回了正常成年状态。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可以确定魔性是一个隐患,若不除,终有一天小小会被我害得魂飞魄散。 当与我长得极其相似的庄聿出现在视线中时,脑中关于两千年前的记忆又一次启动。原本只是记起关于巫师和应宁的一部分,这时另外一部分又融了进来。之前小小说巫师尧是我的第一世,契丹王是第二世,我也曾这么想过,可是有一点却不容被忽视,那就是无论是巫师尧还是契丹王耶律尧,与我都长得一模一样。而庄聿,与我有近九分的相似。 两千年前,也曾有个人与我长得几乎一般模样,他就是,滇王聿。 当独有我一人时,可以将一些雷同点当成是巧合,可在有另外一个人也存在时,我没法再自欺欺人。气场压过一切,以我目前的状况,根本不是庄聿的对手,所以不得不抽离魂脱出身体,暂附在别人身上。却没想庄聿的目标不光是我,还有小小,他竟然魂入我身体,假冒我去骗小小。 从外在情况来看,似乎聿一手操纵了整盘棋,但我又岂容他独自逍遥。既然他夺走了我身体,那么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我将他的真身偷出附魂而入。一进到他体内,就感应到这是一具长期修炼玄术的身体,邪气盛行,恐怕术法不在我之下。 这是一场我与庄聿之间的斗智斗勇,最终结果是我胜他败,但也等同于两败俱伤。唯有如此,我才有与他谈判的筹码。聿的目的让我吃惊,他居然想借用我成魔后的力量,将失踪了的滇国城池都找回来,并再缔造一个磁场空间,让滇国游离在此空间之外。不得不说,他有够疯狂的,他难道不知道此时离滇国已经是两千年,就算我能找回丢失了的城池,也找不回数以万计的百姓子民。更何况,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来完成这一切。 基于情势,我不得不暂时应下与他达成协定,而且关于滇国消失在版图上这件事,我确实理亏。虽然连我也不明白在两千年前明明是抽离宁城,最后的结果却是整个滇国都不复存在。 应承了聿,就与我原本计划走了相反之道,本是要克制魔性并消除,而聿则要助长我的魔性,令我能力倍增。他本是要借由小小来达成这些目的的,深入了解了才知原来小小的出生都被聿操控。不知他是怎么得到我封在冰雕中应宁的最后一缕魂的,竟然被他植入了胎儿未成型的孕妇肚腹中,使得应宁的魂与胎儿结合,这个方法真的是我始料未及。等于说,他用特殊的手段,让应宁转世了。 小小之所以阴气极重是因为孕育她的母体承受不住这缕千年魂气而早亡,之后的几个月,她都是在失去生命力的母体内而生长,等于说她其实是个死胎。聿原本的计划我猜不透,但他绝没想到会发生意外,意外就在于成青萍,小小的外婆。真真是令我意外,没想到那成青萍的前世竟然是应宁的外婆,而她被聿催醒前世记忆后,对还在孕育中的小小起了恻隐之心。瞒着聿,未足月时就先剖腹取出了小小,然后偷逃在外,这一逃就是二十多年。 凭聿的本事,本不至于二十几年都找不到人,事实上他也找到了,只是成青萍使了个心眼,她用巫术推迟了小小的年龄,改变了她原来样貌,甚至遮去她的气息。所以聿即使有所怀疑,却也不能确定。在得知小小是应宁转世后,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两千年前的情感似乎太过遥远,甚至一度我都忘记了,而此刻走入我生命改变我的,都是眼前的小小。 我本想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回归成平凡人,远离这些纷争。可是她执拗到让我无言,也令我讶异,居然能冲破我的玄术,偏执地告诉我不要忘记。看着那双泪欲滴的眼,我无法再违背她的意愿而一意孤行,搂她在怀中,声声誓言:我会尽我所能,守你百岁无忧。 小小虽然出生前被注入应宁残魂,但这二十多年里她已生出了自主的魂,严格意义上,她都不能算是应宁转世。可不管是哪种情形,她都属于是平凡人,身体安康至多活过百岁,不像我,从两千年前到现在,中间记忆空白,过得孤寂永生的日子,终究是从一个人,回归到一个人的宿命。仅希望余下的七十多年的时间,能够保住小小无忧,相信以我的能力,应是能办到的吧。 当时的我,确实是如此想的,只是没有预料到后来,根本就非我力所能控制。就比如从聿的滇岛回归途中遇上风暴,被困孤岛,差一点就所有人都遭了难。滇国叛逆覃方,是在我之前的大祭师,本来权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因我受魔神认可,在我十五岁那年就将他替代了。之后他怀恨在心,就投效于汉朝武帝,竟没想他选了这座孤岛来炼取起死回生秦云丹,更以己之身和数百名童子的血来做血咒,他更成为了一具尸煞。 如若我们再晚一些发现,那他就会成为血尸。仅仅是尸煞,因为血咒的关系,合我与聿之力都难以对付,可偏偏是小小将她的紫金匣子临危一扔,竟然将它炸得四分五裂。到这时,虽然千年前关于契丹王的记忆并没全部恢复,但也已经大致猜到匣子中是什么了,也唯有是它,才能扼制煞气。 只是那把锁,我仍是打不开,也不知钥匙在这千年之间被遗落在了何处。 本以为聿急于赶赴抚仙湖去探知那座水城的奥秘,却没想临到半途他改了方向,进了十万大山。南疆地界,巫蛊盛行,果然是名不虚传,在刚进入大山区域内,就屡屡遇上蛊毒。神秘的姡族部落,不为人知的山道,伪装的姡族女人,接二连三的事发生,我闻到了阴谋的气息。 然而等一切揭开时,阴谋确实是阴谋,却难以想象,小小居然是玄女转世,而姡族的至宝神石则是玄女主魂,入驻小小体内与她真正结合,至此,属于应宁的那份魂被正式吞灭。 同时,应宁与刘悦的一同回归,并驱使巨型蝙蝠缕缕施援,两人甚至灵魂互换,始料未及,我却持保留态度。刘悦那没什么问题,本身我就测算到她魂未灭,就定是入驻了合适的身体,只是没想她进到了应宁体内,而应宁自称她的魂在蝙蝠王身上,之后注入刘悦身体这件事,我直觉不对。因为对那只蝙蝠王,有种特别异样的感觉,假若应宁的魂在它体内,绝不可能会对我动手。 我不信一个人会因为时间而改变性情,应宁的善是她的根本。而此刻的“应宁”,神情间带了某种倨傲,流露的气息神秘而诡异,另外还有看我的眼神。我看不到曾经的钟情,这是她最大的破绽。 这个人不是应宁,那会是谁?从她所述,对前事的了解,似乎都在指向一个答案:她是蝙蝠王。答案似乎荒谬,但以魂城中的经历而判断,蝙蝠王的智慧足以睥睨人类。那如果此推断是真,那么我就不得不怀疑其目的了,当初它想借用刘悦、周通与六子三人之特殊力量,被我破坏了,但刘悦还是被它利用了去。很有可能它这次的目标是周通与六子,我必须得对此人密切关注。 正文 333.不能相认(尧之番外12) 但没想,我的一个没留意的忽略,掀起了波澜。对感情,我觉得认定了就是表达,可是对小小而言,一个微小的举动都在她心湖砸入一块重石。 她的突然不见,令我又慌又急,只怕是被人钻了空子,把她给抓走了。等找到她后,情绪控制不住的惊怒,若不是自制力在,真的就想当着众人的面狠骂她一顿。但转过身,感觉那落在后背的目光中有她时,悬着的心是落下了。对她,我越来越难以放下,之前还想过要抹去记忆,让她回归平凡,可是回归平凡后的她,就会忘了我,从此我无法出现在她生命中,只要一想到这点,心就会钝痛不已。 控制不住自己的脚,就走去了她的房间,基于应宁的特殊性,我暂时还不能跟她解释太多。但她一脸忐忑地拿“白纸彩画”来含蓄表白时,我除了暗自叹息话,给了她确切的答案。说我绝情也罢,记忆轮回了两千年,在此刻并没全部记起的情况下,应宁于我,只是留存在记忆最深处的过去。过去的不会再来,现在的就在眼前,我只知道当小小不见时会担忧、会害怕;看着她落寞忧伤时,又会心疼。所以,又怎还忍心让她如此惶惶不安呢。 只是我这傻女,听不明白我的话意,兀自在那整夜纠结。后来实在睡不着了,我带她去了某处,早前发现那个地到夜里有会发绿光的幼蜂时,就曾想过,若找到了她定要带她前来一看。 见她脸上毫不掩饰的灿烂笑容,我就不由牵起了嘴角,也跟着开心起来。她说:我喜欢你,在所有时候;也喜欢一些人,在他们像我的时候。其实我也很想回说一句喜欢,可是话到嘴边,变成了吟诵那段网络中流传的“待我长发及腰”诗句,当时看到时,因为是古体,所以一目而过就记住了。等念完就不由面色发红了,因为我的脑中出现了小小红妆的模样。 听她喏喏地唤着我名字,让我再吟诗句时,心软的不行。本对这些情诗不敢兴趣,但她既然想听,不妨就把记得的全都吟了出来。听到她在心中默想着要与我岁岁长相守,生生且不离,有种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捧到她面前的冲动,只想在我独有的世界里,眷宠她一生。 她在我怀中笑着入梦,我看她嘴角轻弯,梦中都笑得甜蜜,不知做了个什么好梦。等她醒来去问,却说是忘记了。她的眼睛告诉我她没忘,但既然她不想讲,我也随她,背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徒生某种渴望,若能这样背着她一辈子,也是好的。 但背她一辈子的想法瞬间就被打破了,当玄女主魂入驻小小身体时,有些事就被推动了。无论是否被人设计,那姡族的浊气都将会由她来破解,而破解之法就是以她之身,具体点说以她身体内的神石力量。但姡族的厄运是化解了,却将此厄运转移到了小小身上,她的腰背积存极深浊气变黑,花了一夜时间为她治疗,也只能是暂时积压在某处,可却因此让小小眼睛失了明。 抚仙湖,所有人的终结之地。就是带我们前来的聿,也一定没想到,一切会在这里终结。 水下古城确实是曾经消失在地图版块中的滇国王城,进入的方式离奇而特别,一路印证了小小在主魂回归后的能力不凡,穿破气墙,进到鲛人宫都幸亏有她,可越是这样我就越忧心。若可以选择,宁愿她还跟以前那样就做平平凡凡的成晓,独属于我一人的。 身临鲛人宫中,我又有了熟悉是感觉,记忆中无论是两千年前还是千年前,都不曾到过鲛人宫的,可偏偏这宫中的气息对我而言是那么亲切。尤其看到那张卧龙塌,好似曾经自己无数次躺在上面过。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人生,颠倒难覆,活了这许久,始终是在知与不知中徘徊。一部分被记起,一部分又被忘记,不知道遗漏了哪一段,随时会看到某处觉得似曾来过,也无从追寻。只能自己猜度着,究竟是何时来过此地,又发生过什么事。 一众人离开了鲛人宫,我仍心神未定,脑中全是浮沉的鲛人宫的场景。感觉很不好,不同于以往,即使觉得熟悉也就一念而过,不会去多思,可偏偏这鲛人宫挥之不去。是到了后来,才明白这种特殊的感觉从何而起,而那时,我已改变,准确的说,我已完整。 确实是遗忘了最最重要的关键,也或者,这是我前世应龙有意而为的。他在与我魂身合一前,必须要保证一切事情都不脱离轨道,所以将曾经与他共休息的一段重要记忆给封印了。应龙是我,我是应龙,原来的我只是以魄代替魂,只有应龙之魂归入我体内,才是魂魄合体变完整。于是,明白为何鲛人宫对我有那么深的影响了,因为那本就是我在应龙时代的居所。 而除去这些本就属于我记忆层中的事,还有更多关于应龙的记忆也入了我脑,清楚了解了前世的我究竟是如何成为黄帝悍将;如何......在黄泉冥海杀死玄女;如何不顾一切下冥海搜找她的魂;如何用自己的龙丹护住她的残余魂魄凝炼成神石,置入姡族的那个山谷之中;然后自己的魂又如何与蝙蝠王合体,变成所谓的魔神。 原来,关于小小,不是命中注定要与她相遇,而是一切的一切,都由我的魂在作规划,只为她能转世重生,哪怕等数千年,与蝙蝠为伍,过黑暗生涯,都不曾悔。因为,一切都是值得的,小小获生了,我辛苦筹谋的心血,并没有白费。数千年的等待,只为这一世能与她再见,即使阔别了一场轮回,我终究是没有失去她。 但是,因为记忆的回归,今生的、前世的,故然知道了很多隐藏在后的事,比如,那个天劫;比如,命运恶神;比如,四大古神之一犼。然后,明白冥冥中注定的一切,只不过是我所做的布谋没逃过命运的眼,它藏在暗处始终操控着一切。命运之强大在于它无所不存在,哪怕它不像我这样有先知能力,也不知道小小是玄女转世,但它始终都还如一张巨网般将我们牢牢套住。 而我势必还要应一道劫,来抵偿当年翻搅冥海使得冥界不宁的罪孽,这道天劫将是我的死劫。世间事常常是这样:你以为你有很多路可以选择,但是在你四周却有无数看不见的墙,临到终时,其实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未必是死路,但也不是条生路。 在小小身上发狠刻下印记,要她永远记住我,假如我真会不在,那么至少留下我存在于这世的痕迹。这是被魔念主宰时的想法。我知道魔终究是在一点点改变我,即使我用正克制着邪,不让魔念助长也没用。要是换成以前,假若自己决定去赴死,那么势必是强行将小小记忆抹去,让她回归平凡人。 可都说魔由心生,内心深处是不想小小把我忘记的。只是命运恶魂强大到推翻我所作的一切努力,终还是把小小给引来了,在我将聿身体内的两份犼魂都归入身体之时,是一场魔与神的较量,吞灭了犼魂,我就彻底成魔,当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而因为心中有牵挂,即使魔性至高点,也不愿泯灭了人性,因为魔的世界,没有她。我等了数千年,怎么可以没有她呢? 邪与正两股力量在我身体里撕扯,等到正念压过邪念时,魔被扼制时,我知道自己的劫数终于到来,原来,有些事即使将命运恶魂灭了,也是避不开的。当真是不舍啊,对这人世的留恋,都抵不过对抱在怀中的小小的留恋。小小,你可知,我本想等事情完了就实现姡族那个晚上的誓言的。 待汝长发及腰,娶你可好? 但,我终究是要食言了,小小,对不起...... 覆灭意识的霎那,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可当魂从身体里觉醒且飘离时,我更加觉得痛了。小小居然学了两千年前的应宁,用魂注入我身体帮我洗涤魔念,是因此我才能魂识觉醒吗?看着她的魂气越来越弱,直觉要俯冲而下去救她,可一股强力将我极速拽走。 三生石上刻今朝,孟婆摊前求知晓。 原来这不是存在于诗句中的,我见到了孟婆,她问我可知天劫本有三道?心头一颤,这件事......我知道,天命所归,劫生三道,之前一直参不透除去种于我身的两道劫之外,还有一道劫要落在何处。此时听得孟婆问起,顿然而悟。 种前因,得后果,原来第三道劫命归小小,因我是为救她而种下的罪孽。原来,因果循环即使不由命运掌控,还是在运转。我问孟婆可有破解之法,虽孟婆只是奈何桥下的一个司掌,但她既然能与我说这些,定然是受了上面的旨意而来。 孟婆确实给了我答案,她抬手指向旁,称我当年那一翻搅黄泉冥海,导致黄泉路隐、奈何桥无、忘川河枯、彼岸花死、三生石碎,这些都是人下冥府必经的。如今经过数千年,黄泉路、奈何桥和忘川河都有了,唯独少了彼岸花与三生石,需要我与小小分别以魂补足这两样。 三生石铸,彼岸花开,才能算将前程罪孽洗清,天劫度过。 而唯一的条件是:我与小小不能相认。 ------------------------------------------- 大家今天是不是忘记给我投票了呢,赶紧还有没投票的,一定要记得投哦。 正文 334.晓从尧来(尧之番外13) 对面相逢不相认,是我与小小的写照。 在小小的魂飘来奈何桥下时,我已入驻巨石之内。在看到上面刻字的最初时,我的心丝丝抽痛着,前世的我万念俱灰下刻下一行字,今生的小小为我还愿应答,三生石上刻三生,于我而言,不要三生,只要这一世就够了。 小小认真听着孟婆讲寓意深远的故事,她靠在我身上,就如靠在我怀中,无数次地用掌去轻抚她的发,但我此时只是凝炼三生石的一缕精魂,也无法与她开口。若破戒,这劫数未了,那我与她终成末路,这不是我要的。既然孟婆带着上面的旨意而来,给了一条生路我们,我必须牢牢抓握。 小小,只要再等一等,一切苦难都会终结。 可是我没想到在三生石还没完全铸成时,小小的彼岸花已经开了,她问孟婆我会不会来,这时孟婆看了我一眼,对她摇头说:他不会来了。瞬时我就知道不好,这孟婆是故意的!她受了上面的旨意,还有事情隐藏了,磨难并没结束。 果然小小一听之后,整个人都面色大变,悲恸溢于言表。听孟婆说:喝下孟婆汤,转下一世。瞬间我明白这老太婆的意思了,她要借由我与小小来完成三生:前世、今生、来世。而小小声声怒吼让我听得悲切不已,她说下一世没有我,要来有何用,她不要有下一世,不要我到了下一世再受苦厄。 小小没说错,神佛的确无心,法力无边的佛祖,就是孟婆的上面吧,他若有心,不会让我与小小生不能见,死还要无法同起。佛祖想再演曼珠沙华的宿命,来彰显他的佛力,我是盛世尧,偏不! 强行冲破三生石禁锢,可差了一步,就在我要拉住小小的霎那,眼睁睁看着她跳下了忘川。孟婆在旁惊恐之极地来找我解释:“应龙上神,我没想到她会如此冲动就......”我抬脚就将她踹至旁边,怒吼一声:“滚开!”然后仰头看向黑暗无边之处,以冷到极致的声音说:“佛祖是吗?假若今日她魂飞魄散,那么我必入魔界,不但要灭了这冥府,而且在我真正化炼成魔的那天,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伟大的佛祖,你不妨掂量掂量。” 呵,小小说下一世没有我盛世尧,她不要转世投胎。而如果这一世没有了她成晓,那么我不如成魔吧,毁天灭地也罢,这尘世间再无我留恋的了。 小小骂得没有错,什么天劫,什么罪孽,不过是神佛的嘴皮翻飞。佛若不贪,为何容不得一点对其不敬?佛若不恶,为何要将地上千万生灵,握于手中? 在我跳下忘川时,许多的念都在心中崛起,我知道是那克制了的魔念在出来了,我也决定了,假如小小不在,那就不再控制,任由自己堕入魔界吧,统领魔族,来一场诛佛之战。 可能是佛祖真的听到了我的心声,在我纵身而入忘川河不久,就发现了小小的魂,一片污浊唯独她在之处是散着白光,知道那是她魂散前最后的能量在消失了。想也没想捞起她的魂,冲出忘川,直奔两人身体遗留的地方,即使她魂如透明,我也不会放弃。 是注定我终成不了魔,因为心有牵挂。将小小的魂注入她身体后,一搭脉,发觉有极微弱的脉搏在跳动,她体内竟有另外一个生命在,而正是这个生命的存在,才使得她即使快魂散了,魂气也都还凝聚在一起。但此时,魔念已休的我,经过铸魂三生石与跳忘川河两事,能力几乎殚竭,魂术无法施展。陡然记起身上还有一颗秦云丹,当初在孤岛发现这颗丹药时,就已看出此丹药已炼成,即使不能长生不老,也能有起死回生之效。 很多次身临绝境时想用,但都隐忍了下来,总觉得不到最后关头不能浪费了这么一颗唯一的仙药。我将秦云丹咬在嘴间,俯下身渡进小小口中,掰开她的唇齿,让丹药入喉,再默运掌力贴在她脖颈处,帮助其融化流入她肚内。静等片刻,见那原本浅薄的魂渐渐清晰了,魂气都回笼,但一时间她的生命特征还不会起来,必须得借靠这个孩子,以生养生。 可我怕自己无法亲眼见证她醒来了,因为不得不离开。我的面前出现两个选择:一是泯灭人性,堕入魔界,那么我可以立即变强大,与神佛抗敌,那所谓身体与魂的伤都将化去;二是回昆仑栖息地休眠,让身体遁入在假死状态中,以此来得到修复,才能不死。 无论选择哪个,都非我所想,前者遁入魔界就会失去本性,会连小小都不记得,强大了又有何用?后者看似是良策,但我一共沉睡过两次,不是千年就是五百年,是需要一个很长期的时间来遁化,才能恢复元气的。若是这次睡下,也是长久年月,等我醒来,小小早已不在。 这些事,我在背着小小去十万大山的路上,想了无数次,可以预想到小小醒来后的情形。她已经对我起了同生共死的念头,哪怕此刻肚腹里有孩子,我将她送回她外婆身边,以她的善良心性或许会放不下家人,可是她势必要活在永久的痛苦之中。 在进入姡族的峡谷,把她放在地上时,我附身在她耳旁轻声说:“小小,别怕,我不会放开你的,等我十年,来还你的愿,这十年,你一定得好好的,然后来找我唤醒我。” 没错,我给自己和小小设定了十年时限,这一路过来,也有了主意。昆仑气息本属仙道,假若再加上一些特殊的东西,比如那莹香寒玉床,就可以加速我身体的恢复。所以,这趟姡族之行后,再去趟魂城把寒玉床带到昆仑去。先知预言,我能预见所有人的后事,唯独预见不了自己的,所以有了莹香寒玉床后,我是否能够早些醒来无法肯定,能容忍与小小分离的最长时间也就十年了,故而安排了鬼谷子在关键时刻给小小提示,让她来昆仑找我。她的气息是唤醒我最好的良药。 对小小,我不是没有预先观测过,但很难定夺。可能是我与她生息相连的缘故,预知的都是模糊的,能预见她奔走各处找我,具体时间是否是十年后却无法肯定,只交代鬼谷子在八年之后就紧密关切她,切不能让她为苦寻我而波折不断。她是玄女转世,即使因大劫一场,能力会失去,但也改变不了她的特殊性,所以我把十年时间估算在八至十年。 只是没想到,我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错了。她在六年未到时就开始记忆渐恢复,六年过后开始寻我,等鬼谷子发现时,她已寻了我半载,沉入绝望之境。 我确实是对小小的声息有感应的,当她进到精石空间时,即使人还处于混饨之中,立即意识回归了大脑,只是脑子一片空白。耳旁传来一个轻细的声音,绵绵软软的,甚是好听,不明白那意思,只听进了最后她轻唤的三个字:盛世尧。这是我的名字,第一感官就认定了这个事实。 三次沉睡醒来,两次孤独,只有这一次睁眼有人在伴。甚至不用去想,就知道她是在我耳旁说话的声音的主人,心生的第一念:她是我的。 心若似一座城,那小小就是住在我心城里唯一的一个人。所以哪怕辗转万千,轮回转世,记忆沉沦,对她的气息,永远都不会忘。因为提前苏醒,身体并未完全修复,所以醒时少,睡时多,但有了小小在旁,我不会再一睡百年,会时时感应着她的气息醒转,而每一次从入眠到醒来,都是一个历练过程,不但体质在加强,记忆也在回转。 等前事尽记起时,我移不开看她的目光。有外人在旁,不想表述内心的情感与激动,需要一个独属于我与她的天地来倾诉。将那群人送离,我带着小小走相反的方向上到山头,引她看我的虚妄之城,抵在她耳边与她轻声解释前因后果,我的傻女,千帆过后,我如何肯舍下她? 有个念,我起过,又灭了。当初抬头对佛发下狠誓,并非只为威胁,而是我动了带她一起入魔的念头。假若这世间当真不容我与她,那么就让我与她有地狱一起猖獗,入魔道得永生吧。 时至今日,这念可咽进肚子里了。 仰头凝望虚妄之城在太阳光射后逐渐消散,心中感叹:飘渺昆仑,我呆得最久的地方,无论是走出去还是走进来,从来都是形影孤单。而这一次,我不用再与孤独相伴。 因为,我有了小小。 小小的存在,却占满了我全部心房。听着她为儿子小石头取的名字,我的思绪不由回到了从前。慨然而笑,她的名是我取的啊。 晓从何来?晓从尧来。 ------------------------------------- 今天是13号,离黄金联赛结束还差2天,希望大家能够为小小城坚持这最后两天,不要忘记投你手中的票。浅浅在这里感谢大家了。 正文 335.宁一番外1 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追逐陆昊的身影,因为小到儿时。但却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远离他的,因为那伤痛刻骨铭心。 那时我总爱埋汰敏子没心没肺,其实爱陆昊的那二十多个年头,我也是没心没肺。正因为这样,等到真的痛了的时候,那痛苦就会加倍,甚至令人绝望。我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那座城市,只想一个人孤走天涯,可沿途的风光再美丽,都化不开我心底的脓疮。 敏子那边出事,我被许子杰找回去,在医院的病房里,我与敏子紧紧抱在一起痛哭,到底是自小长到大的死党,连命运都是如此的相同。但又有不一样,或许敏子命不久已,但她是真的得了许子杰的爱,不像我,从头至尾都是个傻愣子。 敏子说我戒不了陆昊这个毒瘾,终有一天还是会释怀了原谅他的。我当时笑了笑,想着将来的事谁知道呢,至少眼下我无法看着陆昊那双愧疚的眼可以说句原谅。 义无反顾地再次踏上了旅程,假如说我没有遇见那个人,或许真的会应了敏子的断言。可是,当我走进那座城,就注定了路程偏离了轨道,向未知的方向而走。等到很久之后,我赫然了悟,原来一切不是意外,而是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了我会遇见庄聿,也或者,是强大的命运在安排这一切。 那是一座小城,走了许多地方,越来越偏爱这种宁静的地方,寻得一处景色秀丽的地,可以一坐一下午。也是奔走了近半年,觉得累了,就想要停下脚步歇一歇,于是就租了个小屋,决定待上两月。 遇见流氓,是独身女子在外最糟糕的事。近一年的时间漂泊在外,除了遇到点盗窃这类的小事,都是无风无浪而过,让我懈怠地以为世风良好。然后,就有了现在的恶果,被三个小流氓堵在无人的巷子里,索要了我身上的财物后,还对我起了色心。 这时候,十分懊恼自小在大院长大的,怎么就没跟敏子学上那么几招呢,平时总是秉持君子动口不动手,对敏子那种拿拳头说话的言论还嗤之以鼻,只有临到这关头了,才发觉拳头其实很重要。可就我这素质,就算学两招也是三脚猫功夫,一个女人对付三个大汉是为一个字:难! 我在愁思是否亮一嗓子喊救命,附近的居民听到的几率有多少,会见义勇为的又有多少。如是想了,也的确如是做了,下场就是人没喊来,一把弹簧刀横在了我脖子上,还将眼前三个满脸横肉的男人给惹怒了。哀叹世风从来就没良好,只有日下,就连这种民风淳朴的小城市,见义勇为者也没了,谁都会掂量掂量做一件事的后果与好处是什么。 随着男人猥亵的靠近,身上外套的纽扣在一粒粒解开时,我一咬牙,打算跟他们拼了。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是跟敏子学的,即使曾经觉得挺傻帽的想法,但这时我也不能这么轻易就范了。老天爷是觉得我还不够倒霉,在心伤修复得差不多时,再横来一刀是吧。 事情总是没到跟前时,不会想到有一天也是这么胆大,敢把脖子往那刀刃上抹。血痕出来的瞬间,那三个流氓也是愣了,他们劫财劫色,是没想过要劫命的。都说这种人,最怕的是不要命的人,今儿我就打算把命搁在这了,看谁狠得过谁。 可就在我被怒火烧红了眼时,突然一道颀长的黑影跑进了巷子,都没看清来人,就见他与那三个流氓扭打在了一起。是我太过悲观了,到底还是有愿意见义勇为的人。只是以一敌三,那三个流氓身形都不小,我在旁捂着脖子上的血痕,看得甚为胆战心惊。 当刀刃入肉的声音传来时,我心下一咯噔,暗道不好,立即就见地下有血滴落。不用说,是那黑衣男人的,如此下去不行,天已经暗下来了,也不管脖颈处的伤,跑到边上抓起两块九五红砖,看准一个背对我的流氓脑袋就敲了下去。这一下我是下了死力的,所以那人一声惨叫,直接就栽倒在地上了,本还在与好心人撕斗的两个流氓闻声回转头。 “还不滚?信不信我杀了你们?”我尖利了嗓音怒喝。 相信一定是这一刻脖颈流着血,手拿板砖,一脸狠色的我太过慑人,以至于那两个流氓互看了一眼后,起身拉起被我敲倒在地的人逃窜而走。 巷子里一下就静谧了,就着月光去看倒在地上不动的男人,我很是害怕,也不知道刚才那会他被扎了几刀。这人也真真是痴胆大,跑来救人怎么也得拿个武器什么的啊,就赤手空拳赶来了。 轻唤了声:“诶,你怎么样?” 悄无声息,一动不动。心里越加惊惧了,不会是......死了吧?再不敢迟疑,把板砖往地上一扔,俯下身去翻动那人,等人翻转过来后,大吃了一惊,透过月光可见那人的眉眼被半长的发给遮盖,可是明显血在顺着脸颊滑落,好似他的头部破了,浓郁的血腥味立时袭来,但见胸口还有起伏。 我吓得连忙去摸手机,却发现手机被刚才的流氓抢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此处是个小城,规格等同于镇,离镇医院很有一段距离,如此夜里连个车辆都难见,我要怎么送他去医院?没有办法见死不救,俯下身把人拖着出了巷子,一眼望过去,只远远见到一两个人在骑着电瓶车飞驰而行。 叹了口气,也怪自己选了个“好地方”,确实够清静的。 咬着牙把人拖到了租的小屋门口,在开门前,又去探了探他的呼吸,还好,并不算太虚弱,可能是看着恐怖,伤并不是太重。等把人拖进屋中,搁到老旧的沙发上后,我立即去翻来医药箱。刚才就粗略看过了,他身上的除去腹部有血迹外,就是头部,所以两相取其重,决定先给他处理头部的。 捋开他额际的发,我微微一怔,此人容貌真可算是清俊,即使是双目沉闭着,也难遮他的气度。一声呻吟唤回我神智,连忙摇去脑中奇怪的想法,这时候去关注他好看不好看干嘛呢。连忙用布轻轻擦掉他额头与脸上的血迹,发现是他额头上方的头皮里有伤,应是磕碰在地上所致,并非被流氓用刀扎。这相对而言算是幸运了,用云南白药替他敷了后,就用纱布给贴上了。 再来是腹部那一刀,相信导致他昏迷的应该是这,即使他穿得是条黑裤子,都能看到明显的血迹在渗透出来。我并不是医生,也不是护士,能做的就是为他腹部用同样的方法敷上药。等一切搞定后,才意识到自己脖颈疼得不行,这才想起自己也是受了伤,对着镜子照了下,血痕清晰,但已经不再流血了,当时虽然是发了狠,但还是留有余地,所以伤口看着恐怖,血流了满脖的,但倒是不太严重。 瞥了眼外面躺在沙发上的人,略一踌躇,进卧室拿了衣服到洗手间去换。等换好出来,不由愣住,那本是昏沉的男人竟然是坐了起来,听到这边动静,扭头看过来。 顿时,我被那黑茫的目光定在原地,说不上来那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就是有那么一瞬的错觉,彷如坠入了一个幽深之境。直至那视线转离,我才从魔咒中解脱出来,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苏醒,刚还在愁要怎么把他送到医院去的。连忙走上前询问:“你觉得怎样?能不能站起来?我立即送你去医院。”黑眸再度抬起看过来,这次倒没刚才的错觉,就是有些局促。 隔了数秒,才听他低声开口:“不去医院。” 在我的错愕中,他又补了一句:“暂时就在你这里养伤。”我恁是没从惊愕中缓过神来,等恢复神智时,他躺回了沙发内,闭上眼沉睡了。 基于他是伤患,还是为救我而受伤的,没有立场去喊醒他。可是为什么觉得他讲话的口吻是理所当然呢?这个问题,我纠结了好一会,最终只能暂时这样。事实上小城的晚上很少有车辆,现在赶去医院也确实不实际,只能祈祷他的伤没有反复,能够捱到天亮。 理想主义总是好的,但现实总是相反的。半夜听到卧房外传来砰的一声,立即从半梦半醒中惊醒过来,脑中短暂空白,很快就想起外面客厅沙发还躺了个陌生男人。连忙披上外套,走出卧室,却见那人已经从沙发上翻倒在地,上前一探,发觉他在瑟瑟发抖。 不好,伤口感染引起高烧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再度拖上沙发,立即又去拿来医药箱,解开纱布后发现伤口有点发脓迹象,如此情况真的不是我能应付了。凑近了他轻唤,可是他好似烧糊涂了,根本就喊不醒。 无奈之下,我仍是只能自行想办法,替他换了新药,再用毛巾给他敷额头,换了一趟又一趟,终于在天亮前烧退下去了。我则几乎整夜没睡,累得浑身骨头都酸痛,进到卧房,趴倒就睡了过去。 正文 336.简宁一番外2 再醒时昏昏然,立即想起门外的陌生男人,跑出去时却惊呼出声,原因在于那人竟然赤了上身背对着这边。惊叫之后连忙转过身,但刚匆匆瞥过一眼,看到他后背似有血痕。 心中微动,是昨晚擦伤的吗?听得身后悉悉索索一会,才稍稍回转了目光去看,总算他已经套上了黑色衬衫,往前走了两步,就见茶几上昨晚遗漏在那的医药箱被动过,还丢了脏的纱布,原来他刚才是在自己敷药。轻咳了声,掩饰刚才的尴尬,开口提议:“你的伤最好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医药费我会负责。”如果昨儿他不肯去医院是担心这的话,那么我势必得表明下立场态度。 但见他轻哼了声,看也没看我,只道:“肚子饿了,弄点吃得来。” 我一口气被噎在喉咙里,没缓过来,连连咳嗽,咳到眼泪出来。但那人却是一脸平静地看着我狼狈的样子,没有一丝波澜,他这种态度真的很难与昨晚那见义勇为的英雄衔接上。因为从他的眸子中,只看到涔涔的凉意,总之事后我走进了厨房,半小时后把白天剩下的饭菜热好了端了出来。 一个人在外,吃多了外面的东西也会腻,所以自租了屋子后,就去附近的菜场买菜自己做饭。但一人份,不可能烧太多,所以端上桌时显得有些寒酸。 然后我从那男人的脸上,明显看到了嫌弃的表情,但他最终默声从沙发内走出到桌前,慢条斯理地开始吃起来。其实我肚子也饿了,刚看了下时间,天亮后一觉睡下去,睡到了下午三点才醒来。但与个陌生人坐在一张桌上吃东西,怎么着都觉得别扭又尴尬。 到底是现实磨平了我不少性格中的尖锐,要是换成以前的我,可能就把桌子一拍,指着此人的鼻子吼:你到底是要不要去医院?不去医院就该去哪去哪! 可如今我也就脑中YY了下,并没付诸于行动。尴尬在沉默中持续,饭菜吃进嘴里,食不知味,终于听到对面放下了筷子,然后男人抽了一张桌上的纸巾擦了下嘴后视线看过来,开门见山道:“我叫庄聿。”顿了两秒,又开口:“你叫什么?” 我只迟疑了下就报出了名字:“简宁一。”随后听到这个叫庄聿的男人缓缓道:“你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在我因刀伤而致昏时,应该立即送医急救,而不是带回家中随便乱用药。云南白药就是外敷的伤药,份量多与少都有着区别,我腹部的刀伤可能会绞到肠胃,头部则会导致脑震荡,假如我伤情加重而亡的话,你得负全责。” 额头黑线不断冒出,如此沉着冷静地分析事态,像是会伤情加重而亡的人吗?但无论如何,也是我理亏,确实此刻连我自己都十分后悔昨晚把人带回家的决定,哪怕是把人拖到马路口等半天的车,也得往医院送。真真是脑袋秀逗了!痛定思痛后还得面对现实,咬了咬牙道:“你放心,我会对你这件事负责的,我们即刻去医院检查,多少费用都我承担,你看这样行吗?” 他却轻笑了起来,挑眉问我:“我的样子像缺钱?” 视线不由滑倒他的右手,昨晚发生的事太混乱也没看仔细,直到刚才吃东西时才留意到他的右手中指上带了个黑玉指环,然后藏在袖间的手腕上,似也带了串黑玉珠子。虽然我对玉石没什么研究,但看那质地和光线色泽,应该是价值不菲。 就在我怔忡间,听到他说:“医院就不用去了,这段时日会留在你这里养伤,在我伤复原期间,你都必须对我的人生安全负责。” 这是霸王不平等条约!我因为差点被流氓劫财劫色这等倒霉事,竟是摊上了个“意外”且必须背的责任,那个庄聿堂而皇之地就住在了我屋内。隔日,他就弄了张床进来,就摆在客厅。 不是没有反对抗议过,可他完全无视我的意见。我甚至动了报警的心,这都什么事呢,怎么着就被这尊神给缠上了?当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吗?可那心念还没付诸行动,就被我发现一件出离愤怒的事。他竟然是与那三个流氓勾结的,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不对,应该准确的说,他庄聿是那三个流氓的头。还是那条巷子,我亲眼看到他颀长的身影站在那背对着我,他的身前正是那三人,低声在与他汇报着什么。远远看那三人哪里有一点猥亵之色,只给人一种阴狠的感觉,我怀疑此三人根本就不是流氓,而是故意伪装成那样。 就说哪有人那么傻,单枪匹马冲进黑巷子来英雄救美的,原来从前到后,都不过是一场戏而已。 “请让一下,好吗?”身后传来温文的声音,我不由回头,只见一个文质彬彬,穿着浅色外套的男人正站在身后,刚才那句话无疑是对我说的。愣愣地退后一步,此人就朝我微点了下,面带微笑地也走进了巷子,随后我听到一声低唤:“聿哥。” 庄聿回过头来,视线越过身前的男人落到我这边,定了三四秒后移转开,竟是完全没有一点惊慌,也并不掩饰,有条不紊地与刚来的男人说话。到很久之后,我才正式认识这个温文的男人,他叫杨文浩,是庄聿的左右手,他们情义极深。此乃后话了。 总之看到这另一种面貌的庄聿后,我是再也不敢放这个人进门,匆匆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门反锁了,窗户也都关上。想想觉得不妥,假如这个人是这地皮上的什么老大的话,那我岂不是十分危险?而且他主演这场戏,目标一定是我,究竟存有什么目的? 从小到大的生活经验告诉我,好奇绝对可以杀死一只猫,我不想做猫,所以选择立即收拾东西走人。本就轻装旅行,几乎就没什么要收拾的,把衣服放入行李箱后就能立即动身。可就在我拖着箱子走至门前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顿时心跳如雷,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门外敲门的人很有耐心,三长两短,等上十来秒,再如此这般重复敲。就在我被这敲门声搅得心神不宁时,听到庄聿低沉了嗓音在外道:“简宁一,劝你最好是开门,否则......” 威胁的效果,不是撂下狠话,而是拿捏分寸,说半句留半句,“否则”之后由我自行想象,那比任何效果都来得强。我控制自己的脚不要打颤,想继续装人不在,懊恼自己真是头猪,刚才那种情形就该直接跑路,而不是回来收拾什么行李。但此时后悔也无用,祈祷他是在诈人,等了会不见有人,就会离开去别处追踪我。 不认为他花了这许多心思后,能这么轻易放过我。可我没想到的是,下一刻门锁处就传来了动静,清晰地听到门洞里锁芯在转动,然后在我惊愕的目光中,庄聿破门而入,他的手上拿了一个特殊的金属工具,钝钝地想:他会开锁? 这个问题断可以不用太去研究,因为不管是哪种情况,庄聿已经站在面前,且还把门给关上了。我又有了初次看他黑眸时的感觉,仿佛人都可以被吸进去一般,他的身上有着某种说不出的萧冷,看我的眼神,说不上来是什么。正自纠结,他开了口:“刚才是故意引你发现的,目的就是给你警告,不要想法太多,安安稳稳地陪我一段时间,是时候了自然会放了你。” 我敢打赌,他看破了我想报警的念头,然后先用实际行动封了我的口。可我不明白,他这般做的目的是什么?听了我的疑问后,他嘴角上扬了个浅浅的弧度,“该让你知道时,会告诉你的。简宁一,或许将来,你会有另一种选择,但目前,你别无选择。”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我懂。以此人目前的气势,可以判断他之前的伤以及还算温和的气质,都不过是他扮猪吃老虎的假面,然后我若是与他硬碰硬,那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这个观点,在后来有一次我受不住这股压抑的氛围,而与其抗争时,彻底得到了论证。 庄聿会妖法!他就那么手指往我眉心一点,立即有道黑气注入,然后眉心灼痛到不行,没熬过十秒,我就眼皮一翻,人昏过去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而庄聿则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阴婺地盯着我看。我是真的被吓到了,与人斗可以斗狠,但与会妖法的人斗,那我拿什么斗? 我灰溜溜地从地上爬起,再灰溜溜地回了房间,从头至尾,庄聿没多给我一个眼神。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我在街头遇见曾经大院里,从小长到大的陆向左与萧雨,然后许子杰的人又一次找到我,被通知说敏子要与他结婚了。我骤然想起,自己与那个世界好像脱节了,这段时日,我的生活完全被这个叫庄聿的男人沾满,甚至没有一分钟空余的时间去想过去,去想陆昊。 心头再度划过这个名字时,发现不再会钝痛不已,只有淡淡的忧伤而过。 敏子的婚礼,我势必是要参加的,但我没想到的是,庄聿居然要求也一同前行。后来才知,他去H市另有目的,而我的行动完全受他所控,只在敏子婚礼上与她匆匆见了一面,就被他给带走了。 至此,我的生活改变了轨道,向一条未知而又奇特的路前进。 ----------------------------------------------------------- 原本打算到此就全文完的,但是好多读者跟我提议舍不得完结,还想看小石头的番外,所以决定再多写一些。嘿,所以还没结束哈,会有小石头与尧哥的相处,以及他们这五年的生活场景,还可能会写一些关于尧哥与小小再次踏上旅程之后的内容。 正文 337.小小城之少年篇(1) 第一次见他时,是在我五岁,初见面我就有一种被强占领地极其不好的感觉,这种强烈的不安感都盖过了见到妈妈时的喜悦。要知道,我已经有半年之久没见过妈妈了,可她身旁找回来的那个人,那么强烈的存在着。妈妈告诉我说,他是我父亲,我该称他为爸爸。 爸爸这个名词并不陌生,常听同班的小朋友提到,也会看到他们的爸爸接送上学。但这名词并不属于我,我倒是也不太在意,比较羡慕的是他们有妈妈。而到这天,我也无需羡慕别人了,因为之前晓姨答应过我,她回来的时候就当我妈妈。 我不喜欢他。 我如是对妈妈说,故意扬高了声,就是说给他听的。可他不为所动,对我一脸的不屑一顾。在他问到我名字时,我大声告诉他:我叫成骁。妈妈的姓氏,妈妈的名字同音。 成骁这个名字,是我最满意的,哪怕之前喊妈妈是晓姨,也彰显了我与她的亲近。所以我报出这名字时,十分傲娇的把胸脯抬起。他听我说出名字后,立即掠转了目光,完全无视我的存在,直直盯在妈妈的脸上,看得我恼火之极。 而让我更恼火的是,妈妈要我改姓。她说我本该是跟那人姓的,之前因为一些原因而随了她的姓,现在他回来了,子承父,得跟他姓盛世,他叫盛世尧,我必须得叫盛世骁。 这名字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坚决摇头,妈妈拿我没办法。可转身那人就来找我了,把我拎到了房间里,并将房门给锁了,我心里有些惊怕。以为他会以大欺小教训我,给我一顿排头吃,但没想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跟我说说你妈妈的事情吧。” 以我当时的年龄,辨别不出他脸上的神色代表什么。倨傲地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想从我这探听妈妈的事,门都没有。可他却一副无所谓地道:“说不说随你,我可以自己问。但如果你不说,那我明天就带她走。” 当下我就急了,怒目瞪他,“不可以!你要把妈妈带哪去?我不允许。” 他轻哼了一声,冷冷开口:“你凭什么不允许?而且,你觉得阻止得了吗?”我一下就没了声音,整个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半年前妈妈说要离开去找一个人,我想阻止,可是阿婆说如果不让妈妈去找,她会没法活下去。现在带了这个男人回来,不用说,妈妈找的人就是他,尽管我不喜欢,可是也无法否定一件事,就是他对妈妈十分重要。 假如他真要带妈妈离开,我根本阻止不了。 不得不向他低头妥协,轻声要求:“你别带妈妈走,我都告诉你。” 他面无表情地回:“那还等什么?” 要说妈妈的事,我就是讲上一天都说不完,他也不催促,就坐在那漫不经心地听着。时而插话进来问两句,我依言作答,到后来讲得太久,不但腿酸,而且口干舌燥之极。 他在见我不停咽唾沫后,起身走向我,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原时间继续。”眼见他越过我身旁走向门边,又顿住步子后头也没回地道:“还有,还有,我与你的谈话,劝你最好不要告诉你妈妈。” 我怒瞪着他走出门外的身影,却敢怒不敢言,他拿捏了我最在乎的把柄。回头妈妈私下里问我,两人躲在房间里聊了什么,不想撒谎骗她,只能闭紧了嘴巴不语。 隔日晚饭过后同一时间,我又与他单独去了卧室的房间,这次我比较明智,拿了平时带去学校的水壶灌了茶在里面,说到口渴时就转开来喝上一口。中途只见他挑了挑眉,却是没阻止我。虽然才两三天的时间,但我发现一个状况,似乎除去妈妈,阿婆与姨婆都对他有些畏惧,以至于我被他单独带进房里时,没人有异议。而妈妈看我们的眼神,是另一种,里面包含了慈爱,后来听她说是给我们父子培养缺失了五年的感情。 真想告诉她,我一点都不要与这个人培养什么父子感情。可这话,只能放在心里,因为可以想象得到,若说出来,妈妈定然会难过。 当第三天我站到屋里开讲前,他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坐下讲吧。” 不知道为什么,连着两天在倍感苛刻的气氛中度过这漫长的近两小时的谈话,第三天突然他这么来句,我有种莫名的心慌。当时不懂,等大一点还是被妈妈挖出这段内容的时候,她眉开眼笑地告诉我中了他的计。说这是一种心理战术。 极简单的道理,就如我每天将班里那个看不顺眼的男生揍一顿,突然有天拍拍他肩膀口气和善时,他激动地痛哭流涕,是一个道理。妈妈说这种心理战术叫作“一颗糖”,意为平日被打压惯了,突然对方给你一颗糖,你就会觉得莫名感动。 听完妈妈的解释,我很是愤愤,当时我才五岁,至于用这么深奥的战术吗?爸爸他根本胜之不武。 这乃后话了,回到当下,我搬了椅子后老老实实地继续说着与妈妈有关的故事,当提到那时妈妈得嗜睡症这件事的时候,我发现他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眉蹙在一起,唇线抿得很紧,好像是在发怒,脸色也越来越沉,很是吓人。我渐渐止了声,不敢再开口。 他阴婺地似盯着我又似在透过我看身后,好一会才听他问:“那段时间,她是不是很不好?” 我想了想道:“有拿姨婆的手机给睡觉时的妈妈拍照,你要看不?” “去拿来。”命令的口吻。 问姨婆要手机时,她悄悄问了句“没事吧”,我摇摇头,除了受点威吓加冷气压外,至少他没打我,所以不算有事。反观妈妈,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坐那玩电脑。我叹了口气,默默拽着姨婆的手机进了房,重新又把门给关上了。向他递过去的时候,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上,我连忙缩回手,暗道:他的手好凉。 姨婆手机中的照片有很多,都是我乘着妈妈睡觉时,偷偷拍下来的,记录了那段时间妈妈的情况。 我站的位置没法看到他在看哪一张,但可观察到他划动屏幕很慢,是一张一张仔细地在看。越看到后面,他脸上表情就越凝重,到后来连我都看出那难过的情绪了。 不让自己的嘴角有明显弧度弯起,只在心中暗暗冷笑。我是故意的! 拍那些照片时并没有多想什么,就是妈妈老睡觉,醒来的时候太少,我一个人很无聊,拿着姨婆手机玩时就给拍下来了。后来听阿婆与姨婆两人私下里在说话,说妈妈变得越来越瘦,也越来越没生气了,当时听到后觉得十分的害怕。没有想过照片拿到眼前,会是攻击这男人最好的武器。 他威胁我不能告诉妈妈我们的谈话,但没规定我去找姨婆探问关于他的事。一问之后,才知妈妈得嗜睡症的原因也是他,这两日看他唯独对妈妈眼中满是眷宠,所以在他问出刚才问题时,我抛出了一个鱼饵给他,鱼儿果然上钩了。害得妈妈生那病,又让妈妈独自去找他,也是该让他难过一下的。 这一局里,我小小的扳回了一成。 照片事件的结果是,他早早将我挥退出房间,一个人在里面独处。妈妈看我今晚出来这么早,很是奇怪地来询问,我耸耸肩,说:“他让我出来的。”妈妈听后,立即拖着拖鞋踢踏踢踏地去敲门了,结果她也吃了闭门羹,里头没开门。于是这晚,我的福利来了,妈妈跟我一起睡。自她回来后,白天我要去学校,晚上又被他给霸占,属于我的时间是少之又少。 越加觉得,今晚那个小计谋使得十分之好。与妈妈一同躺倒被窝里时,我依恋地傍着她的胳膊要求:“妈妈,以后你都陪我一起睡好么?”她露了个怔愣的表情,然后不太肯定地说:“可能......你爸爸不会同意吧。” 行了,我知道了,问题不在她这,必须要搞定隔壁房的那个人,才能赢得与妈妈相处的机会。入眠前,我在心中暗暗发誓,势必要与他斗争到底。 可等第二天睁眼时,妈妈却不在身旁了,床上就只剩我一个人。利索地穿了衣服跑出去,第一直觉就是去转动隔壁房门的门把,但手刚摸上门把,门就从里头开了,出来的人是一身整齐的他,目光瞥到他身后的大床上,妈妈赫然躺在那睡得正香。 我欲哭无泪!以为赢了他一局,却没想他使诈,半夜乘我睡着把妈妈给掳走了。不用说,这一战我还是输了,而气人的是,他就斜依在房门口,似笑非笑地低首看着我,缓缓道:“今天好像不是周末,不用去学校?”我抿了抿唇,咬着牙回:“今天轮到妈妈送我去幼儿园了。” “都这么大了,还要人送?脚长别人身上呢?” 报复!赤裸裸地报复!他在报复我昨儿夜里设计他难过这事。更让我气恼的是,他居然将房门一带,割断我看妈妈的视线,然后道:“走吧,今天我有空,勉为其难送你去。自己认准了路,不是说年纪小,就可以一直依赖谁,当有一天,你没人依赖的时候,就只能靠自己,明白吗?” 不明白!我敢怒不敢言,为嘛他三言两语就剥夺了妈妈送我上学的权利。 -------------------------------------------- 今天是黄金联赛最后一天了,希望大家能够坚持投票,也是最后一次号动大家拉票了,在这里,拜托各位了。 正文 338.小小城之少年篇(2) 最终也没逃得了由他送我上学的命运。 并排而走,我没开口的念头,他也默不作声,但我有留意到,他的步伐时常会因为过快而超越我,可又会特意缓下来等我跟上去。即便如此,我还是走得气喘吁吁的,但咬着牙没吭声。 突然头顶传来他低沉的语声:“小石头,你是我儿子,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会让着你。唯独一件事我不会让,那就是小小,也就是你妈妈。所以,奉劝你最好收起你心里的小九九,你那点心思,我一眼就看透。这是我对你的警告。另外,你快六岁了,我像你这么大时,已经独自行走在外为生存打拼,不要求你学我,但至少你得学会生存的本能。” 前半段话把我说得心慌不已,感觉自己的小辫子被他抓住了一般;后半段话,则让我陷入了思考中。其实说实在的,我听不懂他的意思,就是觉得被他给看低了,所以心中很不服气。 转眼就到了幼儿园门口,刚好与妙妙阿姨和妞妞碰上,她看到我身旁的人面色立即变了,比起姨婆和阿婆看到他时都还要畏惧。我抬头看了看他脸色,与之前一般的面无表情,并不会太可怕啊。倒是妞妞开心地跑过来拉我的手,我很是烦躁,但碍于妙妙阿姨在,不好甩开她。 我们俩牵着手走进校门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见妙妙阿姨与他站在一块,似乎畏畏缩缩的,连视线都不敢往旁飘。这时耳旁传来妞妞的说话声:“石头哥哥,那个人是你爸爸吗?你们俩真是像。”我微微一怔,回过头问她:“我和他长得像?” 她认真地点点头,完了还十分羡慕地说:“你爸爸好帅啊。” 然后这天,我在班里魂不守舍地待了一天,到得傍晚时分,期盼而来的仍不是妈妈,居然又是他。 这次我有留意周旁,发现好多道目光都射向了他站的位置,其中甚至有我们老师的,而当我走近时,那许多道目光转为了羡慕在我身上。暗暗将他与旁边同学的爸爸相比,光气势上就胜人一筹。 莫名的,我有些傲娇起来。 走出校门时,胸脯比平时要挺,回走在人行道上,偷偷把目光去飘他,觉得似乎比往常要看顺眼多了。可这念想只存了一时,因为他又开始了另一轮对我鄙视的教育,把我给打击的脸都涨红了。回到家时,妈妈看我脸这么红,还问怎么了,我憋了半天,也没憋出句完整的话来。就是觉得委屈之极,可是他就站在旁边,连跟妈妈诉苦的机会都没。 最后妈妈被他给拉走了,边走时我还听到说我脸红是因为太热的缘故。我恨得咬牙切齿,大冬天的,双手都是冰的,居然说我太热!此类被他欺压的情况,在持续进行中,且都是暗地里,不被妈妈知道。这样的日子终止在一个多月后,听到妈妈在与姨婆他们商量说他要搬出去,当时我那激动的啊,冲回房手舞足蹈了好一阵,实在是太开心了。终于被我盼到他要走的日子了。 可悲催的是,就在他搬离的那天,妈妈也跟着一同走了,还摸了摸我的头说想什么时候到那边住就什么时候去,房间有。我气得一扭头又一次冲回了房,这回是闷在被子里哀悼,强忍着不让眼泪冲出眼眶,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明明约定好了,不能带妈妈走的,他不守信用反悔了。 连着几天,我都闷闷不乐,姨婆与阿婆都说好话给我听,也听不进去。她们说带我去那边找妈妈,可是我不想妥协,为嘛一定是我退让,为嘛妈妈的眼里就只有他? 这日阿婆拉了我单独谈话,她跟我讲妈妈和他的故事,跟我讲关于我的故事。听完后,我沉默了,自妈妈回来后,就自动换了称呼,可是从没有人告诉我,我真的是妈妈和他的儿子,亲生的。 阿婆说,不是妈妈不愿意告诉我,而是从一开始,哪怕她不知道我是她亲生儿子时,她就已经把我当成了自己孩子,爱是不会因为血缘而改变的。后来我就点了头,跟着姨婆去了妈妈搬去的地方。 其实离得并不远,半小时后,我就站在了那家店铺跟前。以我有限的识字范围,勉强读出招牌上三字是:刘玉坊。很讶异,妈妈和他居然会住在这里面,这明明是家玉器铺子呀。姨婆领我走了进去,迎门就见一个女的坐在柜台后,看到我们时问了句:“要买玉?” 姨婆摇摇头,“我找阿晓。”那女的脸上现出防备,神色也变冷了道:“你是谁?”就在这时,从后面走出来一个男的,向我们这边一看,立即笑着走过来,嘴上说着:“你们是来找小妹的吧。”目光却是看向我,惊异地问:“这是尧哥和小妹的儿子?” 柜台后的女人闻言立即起身探出了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将我上下打量。而身前的男人喊开了嗓子:“六子,快出来。”没一会,后面又走出个男的,等走到跟前时,就听大嗓门的男人道:“快看看,这是尧哥的儿子,与尧哥长得可真像,不光是外貌,连气势都像啊。” 这般被人品头论足,实在是不舒服,姨婆对他们很客气,让人带我进去找妈妈。居然是那柜台后的女人走了出来提议:“我带他进去吧。”她领着我向后走,越过一道门后就问:“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比起刚才,她的口吻要和蔼许多,我不想表现得太过没礼貌,呐呐回答:“五岁,小石头。” “小石头?是小名吗?”她的语声又温和了些,但就在她话落时,我看到了妈妈,她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里,一翘一翘的悠闲自在。突然就眼泪夺眶而出了,站定在那里,倔强地不肯再往前。 是身旁这位阿姨出了声,吸引了妈妈的注意,她才看向这边。看到我时眼中闪过惊喜,立即从躺椅里起身跑过来,拉住我的手道:“小石头,你来了啊。”转而又心疼地问:“怎么哭了呢?是不是这两天我没在,想我了呀。”一听她这话,我眼泪越加流得多了,止都止不住。 从小到大,除了我不懂事的时候,就从来没哭过。之前她舍了我和阿婆、姨婆,一个人孤身远走时,我也就是把泪含在眼眶里,没让它流下来。可今天,就是莫名的委屈与难过,被她拉到躺椅边,直接给揽抱了上去,然后就睡在她怀中肆无忌惮地哭起来。 耳旁传来妈妈特温柔的声音:“傻石头,哭什么呢,不就是几天没见我嘛。让你放学后过来的呀,我还每天都巴望着门口盼着你来呢,哪知道你这没良心的,连着几天门槛都没迈一下。” 我从她怀中坐起,嗡声问:“妈妈,那你为什么不回家呢?干嘛要住在别人家的地方?” 她噗哧而笑,“这不是别人家的地方啦,是你爸爸开的店。这后屋也是我们的家呀,还有刚带你进来的叫悦姨,之前出去的两个叫通叔和六子叔,都是跟着你爸的,也是妈妈的好朋友。来,我带你上楼去,楼上我还给你准备了房间呢。”说完她就要抱我起身,但我拽住她的衣袖抽噎地连连摇头不肯,“不要,我不要住在这里。” 她没有再坚持,而是低头问我:“小石头,怎么了?跟我说说,为什么不愿意住这里?” 真正的原因自然不能说,否则怕他真的会付诸行动,将妈妈带走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所以只能很不爽地找了个理由:“我习惯了家里的床,陌生的地方睡不着。” 妈妈听了后就笑起来了,“原来是这样啊,早说呢。还以为你生我气,不肯来的。”我默默地低下了头,这两天我是在生她的气,但更恼他。只不过此刻窝在她怀中,什么气也都没了,就是想难得要求她一次:“妈妈,你跟我回去一起住吧,这两天我老是做噩梦。白天你再来这里行不?” 提完要求后,就渴盼地看着她,迫切希望能看到她点头,但是我失望了,她一脸的抱歉,将我搂紧了些后,把下巴抵在我额头上,低低地说:“小石头,我不能离开这里,你爸爸......他生病了,就像当初我得的那个嗜睡症一般,但他比我还要严重,一睡下去起码要一个月才能醒,这也是我跟着他搬到这里来的原因。” 我惊异莫名,怎么会这样?他看起来那么强壮,威风凌凌的,居然也会得嗜睡症?难道说......是妈妈的病传染给了他?一睡一个月,就是妈妈之前也最多是三四天而已呀。看来他是真的很严重了。 出奇的,听到他生病,我并没有觉得开心,也没有幸灾乐祸,反而心中闷闷的,很不舒服。就是觉得像他那样的人,就应该时刻让人畏寒才是。我怔怔问:“他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妈妈的神色明显一窒,随后眼中就染了悲伤,她轻声说:“是因为我。” 顿时我不语了,定定看着她难过的样子,脑中忽闪过一念,难道说原本这病是妈妈还要再得的,然后现在被他给代替了去?如果是这样,我......感谢他,因为只要经历过之前妈妈生病的情景,就再也不想她如此了。从这天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我在心中认可了这个叫盛世尧的男人,称他为爸爸。 正文 339.小小城之少年篇(3) 至那天后,我几乎每日都去刘玉坊报道。除了想跟妈妈多处一块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喜欢上了那三个人:悦姨、通叔、六子叔。 他们对我很好,这种好,不是以往阿婆让我喊的隔壁家的叔叔阿姨笑脸相迎的那种好,而是真正疼爱我。除去第一次见面时,他们拿我当稀奇的宝贝一般品头论足好半天,又问东问西,反正那问题是千奇百怪,我都被问到烦了,然后默坐在那不吭声。 妈妈也不管,就眉开眼笑地坐在一旁看着,脸上带着傲娇的神色。 我觉得很是奇怪,怎么有人能聒噪成这样呢,不搭理他们了,居然三人也能你一言我一语的,从最初对我的评价,到后来演变成三人在争论了,到得后来,我看着气势不对,都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不过是为了论证我的眼睛长得像妈妈还是......爸爸。 习惯了以前用“他”指称,突然转换了对他的称呼,觉得很是别扭。 自那天后,每天接送我上下学就由悦姨他们三人给接手了,据说还排了张执勤表,于是我每天傍晚下课了就到刘玉坊去。偶尔会住在那边,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回家住,因为我知道阿婆与姨婆两人在家挺孤单的。 是悦姨提醒,我才发现每日如闲散人一样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妈妈,脸上扬着笑,骨子里却藏着悲伤,她是在担忧爸爸会醒不过来吧。就像当初,她生病时,每次她闭眼睡着了,我就害怕她不愿意醒过来。算算时间,都二十多天了,他一次都没醒过,那个地下室我有下去过,很冷,一点人气都没,他就那样安静地躺在一张石床上,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凌人。 看着这个样子的他,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是觉得不舒服。明明之前对他是恨得牙痒,还祈祷天上的神仙把他带走,别来跟我抢妈妈,可是当他真的躺在那,而妈妈平静的表面下透着悲伤时,我却高兴不起来。姑且把这情绪,当成是体念妈妈吧。于是我将从学校里带回来的手工作业,丢给了妈妈去做,可以让她转移点心思,这是悦姨教我的。 听通叔私下里告诉我说,爸爸这样的情形假若是这次能醒来,后面还会复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他说这些时也很感伤,很少见他常笑的脸上出现落寞。三个人中,属通叔最逗,悦姨比较冷,而与我玩得来的要属六子叔,他玩游戏好厉害,两只手掌往电脑键盘上一放,十个手指灵活到不行。 但是跟他学玩游戏,我得偷偷的,不能让妈妈知道,要不妈妈铁定生气。也不能给悦姨知道,不然不但我倒霉,连六子叔也跟着倒霉。 就在一月之期的最后三天,家里来了一男一女,女的姑且不论,那男的把我给惊愕到了。不是长得凶神恶煞,而是......与爸爸几乎一模一样,我差一点就认错了。心中惊讶到万分,不是说要三天后才醒吗?提前醒过来了?可是......他来家里,妈妈怎么没一起? 是留意到他与那个陌生阿姨很亲昵,才觉得不对劲,他不是爸爸,只是一个与爸爸长得十分神似的人。班上有对双胞胎就是长得分辨不出来,难道说此人是爸爸的双胞胎兄弟?更让我奇怪的是姨婆与阿婆的态度,她们看到此人比之原先对爸爸时还要畏惧。我甚至听到她们轻声唤他“主人”。 家里房间本就三个,姨婆与阿婆睡一间,我一间,还有一间是以前妈妈的,爸爸回来后就与她睡一间了,目前空下来。然后阿婆就把那间给安排这两人了,我张了张嘴想反对,但被姨婆一个眼神给制止了。这时,那个男的转眸看向了我,盯视了足有好几秒,才听他问:“尧的儿子?” 阿婆尊敬地点了点头说:“是的。” 然后就见他微掀了掀唇角道:“那双眼睛与他儿时倒真是像的,其余的......”话说了一半,他没再说下去。没有指名道姓,我也听明白了,他是在说我像爸爸小时候,又有些不像。 这事太蹊跷了,我想也没想就拨电话给妈妈通风报信,妈妈在那边听了后并不惊奇,只顿了顿问我要不要她回来坐镇。我略一踌躇,觉得妈妈最后这三天,势必都要守在那,即使回来,也定心神不宁,所以还是没让她回。探查敌情这事,我一个人能搞定。 晚上吃饭时,他俨然像个主人一样坐在那,倒是他一同来的阿姨很和善,也很漂亮,看着她就觉莫名亲切。晚饭过后,姨婆就赶我回房,说大人有事要谈,她的神色很严峻。 我回房后,想想就觉得不对,将门拉开一条细缝,躲在门背后就开始头听起来。他们说话声并不高,有的能听清有的听不清,当所有内容拼凑组织在一起后,我渐渐明白了,他们好像是在商量爸爸与妈妈的婚礼。这是好事啊,干嘛要遮遮掩掩的呢? 我正自纳闷,突然半掩的房门被从外面给拉开,是姨婆站在门外,表情惊愕,远远听到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想听就出来吧。”这话显然是对我说。 被抓了当场,我有些微心虚,忐忑地走进客厅,挑了阿婆身旁的位置坐下。那漂亮阿姨倒是朝我微笑的,她的笑容有些像妈妈,很温柔。只听男人低低开口:“叫什么名字?” 姨婆代我先答了:“小石头。” 他轻笑出声,“尧的儿子就这么个土名字?” 闻言我立即就怒了,扬高声音道:“我叫盛世骁,盛世天下的盛世,骁勇善战的骁。” “盛世......骁?”三个字轻滚在男人嘴边,看着我的表情兴味,转而道:“若论起辈份来,你该唤我一声大伯。”我怔住,好半响才呐呐而问:“你与我爸爸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兄长。” 果然如此!心中有些小得意,被我猜中了。听到旁边阿婆让我唤他大伯,我垂了头不理,连爸爸都还没真正叫呢,凭啥要叫他大伯。阿婆与姨婆纷纷给我向他说情,倒是没强迫我一定得唤,还是旁边的漂亮阿姨出来解围:“算了啦,还是孩子呢,别对他太苛刻了。”说完就伸手过来,拉住我的手和蔼地说:“小石头,我是你妈妈的好朋友,叫简宁一,他呢,叫庄聿,与你父亲是兄弟。” 我抬头看了看她,脆脆喊了声:“宁姨。”就靠进了她怀中,顿时她脸上笑开了花,拿骄傲的目光去飘旁边,很显见的,原本有些微怒的男人放缓了神色。 忍住没让嘴角弯起,这是我观察一晚上得出的结论。从他们进门起,我就发现这个自称是我大伯的人,看身旁漂亮阿姨的眼神,就如爸爸看妈妈一样。看来把赌注压在她身上是压对了。 之后三天,大人们都在暗中筹备这件事,我则被限制不能去刘玉坊,因为他们怕我偷偷向妈妈通风报信。其实是他们想多了,我也想给妈妈一个惊喜呢,不过不去刘玉坊的决定是对的,怕看着妈妈纯相信我的眼神,会不小心说漏嘴。 终于这天,听到消息说爸爸醒过来了,我没来由的觉得兴奋和开心,迫不及待想见他。当他真的走到我面前时,我止不住激动心情,张了张口,那声爸爸卡在喉咙口没出得来。而令我吃惊的是,他竟然伸手轻抚了抚我的头,这个动作......自认识他以来,从没有过。 然后在我睁大了眼惊愕地看着他时,突然他说:“我跟你妈妈行礼这事,不许去跟她透露知道吗?否则,我就让你跟聿回他的滇岛磨练去。” 我的心中顿时泪牛满面,之前他是给我施压一阵再给一颗糖吃,这回是给了我一颗糖然后再打压,无论是哪种,都不好受啊。等后来妈妈哀怨地骂我小叛徒时,我立即把责任全推向了他,这黑锅不让他背白浪费,而且也不是我编谎,确确实实他是这么威胁我的。 自那以后,但凡爸爸使出温情面貌,我都会谨慎以对,可是再小心都难逃他的扼压,只能偶尔借助妈妈略施个小计,让他吃点暗亏,但要不了多久,就又被压倒性地垫在最底下了。这样的生活持续到我快满十岁,这时他早已脱离了时常休眠的状态,嗜睡症算是好了,有一天他避开妈妈找我谈话。 长久以来,与他的相处都是互相较劲模式,我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是败多胜少。而这天,他与我说话的神情尤为严峻,等听完他一番话后,我沉默了。即使我长大了,变得不再像儿时那般粘妈妈,但也是不想就此与他们分开呀。可爸爸说,他会在我年满十岁后,就带妈妈出门远游,而我也该独立了,出去闯一闯。第一站,就是大伯的滇岛。 那一天,爸爸带妈妈夜里悄悄离开时,我就躲在门背后。其实我明白,除了妈妈浑浑噩噩不知道内情外,他一定知道我在那里看着,所以在他抱着妈妈出门时,站定在门前好长一会,并未回头。 我心中忽然就释然了,他其实对我也是不舍的,只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不像别人外露。而我确实也该学会成长了,有些话他连妈妈都瞒着,他说,将来会怎样连他也难预料,可能有一天他无法保护妈妈,必须由我代替他护卫,所以我一定要变强大,不能再躲在温室中。当年龄增长,逐渐懂事时,我就理解爸爸在以他独特的方式爱护我,我得承认,在他的磨练下,已经不再脆弱,但离强大还有一段距离。 妈妈可能以为这趟行程也就一两个月回来,与我能相见了,但我却明白,至少是半年。就在他们踏上征程的时候,大伯从海外派来接我的人也来了,我将漂洋过海去到那传说中的滇岛,真正开启属于我的旅程。 (全文完) 正文 心聚小小城 终于敲下“全文完”三个字,不舍、感慨、喜悦、难过,很多种繁杂的情绪在心中泛滥。此文历时近7个月,好多人是跟着我从开坑初一路走来,也有好多人是从开篇了一段时间跟随,但无论是哪一种,你们都陪我走到了最后。 心似小小城,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座城,有人经过,有人走进,有人出来,而你们,走进了我的这座城,没有离开,而是坐下静静听我讲了个与小小有关的故事。 说不上来故事源起是从何而来,就是在写完两本纯言情的风格后,想换一种风格来写,于是选择了悬疑路线来挑战自己。无论是言情,还是悬疑类的文,没有人敢说擅长或者精通,尤其是在悬疑文精绝的现在,我更是没有太大的把握。只想理一手属于自己的牌,属于我的故事,属于我的小小城。 一本书的开始,就是定大纲,想人物名字,想书名,最先定的就是盛世尧这个名字,不晓得为什么,对这个名字就钟情了,然后随着写文慢慢推进,越发的爱它,但是当小小爱上这个叫盛世尧的男人时,我发现自己其实不是爱这个名字,而是爱这个人物。 他深沉、睿智、霸气、有担当、深情......等等,我能想到的所有美好词汇都在他身上贴了标签,另外,他有多面。不是易容的多面,而是性格中的多面,很多事若只看表面,就拿第一卷来说,许多人会想盛世尧可能是在利用小小,但其实他从未对她有过利用,就是偏执的从第一眼看到她起就认定了,将她收于囊下。 爱是不忘,爱是永相随。文到收尾处,一直强调小小对爱的诠释,不求来世,只求今生岁岁长相守,生生且不离。事实上,谁能考虑到来世呢,这一辈子就足够我们忧愁、烦恼、快乐的了。有诗句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想说这般认为的人一定是没尝过爱情,没有一种爱情是不希望所爱的人与自己长相厮守的。爱了,就想见他,就会念他。 本文按照寻常路线走,从相遇到相知,再到相爱,一步步走来,故事的情节也随着剧情一点点发展升华。情不知所起,情若归何处,缘从何来,每一件事都有因才有果。但人之命运,不是靠天,靠神安排,而是靠自己,心中有爱,力量就会强大。 这个故事可以说是不以爱情为主线,但又是以爱情为主线的矛盾合体。全篇描述小小与尧哥的感情篇幅并不多,但他们的感情却如细水长流般,没有太多的煽情点,也没有刻意的叠加,就是一章一章层层展开,设悬念,埋伏笔,到最后一点点凝聚,线索纷纷聚合,汹涌奔向情感的高chao。文到最后,概括了所有一切的因缘其实是爱情。是爱,让盛世尧不愿成魔,因为魔的世界,没有爱,只有毁灭。 后记中,我给予他们的是古礼的婚礼,也算是给这个故事添上完满的句号。但是,属于小小与尧哥的故事不会完,苏城的天空关不住他们,在踏上再一次的探险旅程后,将会有另外的奇遇等着他们。 这个文里,除去盛世尧与小小,我很偏爱周通、刘悦与六子,虽然笔墨不多,但是他们几人之间的情谊坚不可摧,对尧哥的忠诚以及随时准备赴死牺牲的信念,还有周通与刘悦的爱,不能说伟大,但确实有血有肉。有一种人,无需气场太强,但就是有自己的人格魅力,他们就是周通、刘悦、六子。 文中还有一对人,就是庄聿与简宁一。庄聿这个人,亦正亦邪,无论是几千年前,还是现在,他都不能算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坏蛋。而最后一战时,他还是甘愿牺牲,因为他爱简宁一。宁一的性格,与天荒中有很大的区别,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处,当时写这个人物时,我是这般设定的:当一个人经历情殇,踏遍四方天空,在不设防时,庄聿以雷霆之势破进她生命,带她走上不寻常的路,在这种情况下,人会改变。就如我们常常回首过往,发现自己与原来有了天大的变化。关于他们俩的故事,那就是另外一个版本的了,不会比小小这个版本少了精彩,因为她的身旁有个人叫:庄聿。 原本故事设定的结局就在曼珠沙华那,但如果在那就此封笔的话,连我都觉得太悲伤了。尧哥最后的那篇“我娶你可好”,自己写时,再回读时,都会潸然泪下。常常想,如果这是尧哥在世间说得最后一句话,那情何以堪?有朋友劝我说,留下遗憾才会让人深刻记住,但我还是为这个文画了团员的句号。至于常有人问,尧哥百年之后会不会继续长生,他会不会变老,而小小死了要怎么办,这个问题我其实也很深的考虑过,始终觉得,人应该是活在当下,将来的事由将来去考虑,漫长的几十年,每个人都是应该珍惜眼前,而不是杞人忧天将来。 或者换个思路,小小城并没有完,可能还有后续哈。文之最后的后记中,也提到了尧哥与小小将开启又一次旅程,他们会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呢?会不会有他们续集故事出现呢,嘿嘿,大家可以期待。 现在来说说关于新文《续城之半生浮图》,这又是一本悬疑小说,中间穿插了爱情,这一本不会有玄幻、前世今生这一类的,就是纯悬疑案情。女主许玖,男主陆续,由这样两个人串联出一个新的故事来。跟我走进,可能会看到你们想看的尧哥与小小哦。 放出文的简介给大家: 我想,前世我一定是佛堂里的一粒尘埃,每天听着梵音,听着佛祖的教诲。心为菩提,受尽尘世苦,半生浮图。没人留意过我的脚步往哪里行走,只看得到我脸上肆意的笑容。 我是这世间的孤独行者。 不曾想,有一个人会以横冲直撞之势破入生命。与他争锋相对横眉怒骂,他指着我的鼻子冷扬了语调说:“小九,你没有心。”许久之后,才知陆续爱我。 人生的两岸,一个抚我入眠,一个将我唤醒。 光阴的两岸,却终究无法以一苇渡杭,我知你心意。 曾想与你相忘于江湖,以沧桑为饮,年华果腹,岁月做衣锦华服,于百转千回后,悄然转身,然后,离去。但到底没敌过那强大的命运,把我与你绑在了一起。 只是,当多年以后,陆续,你是否还会如最初那般待我? ################## 再给大家试读一章免费章节: 午夜十二点整,我按时将编辑好的短信发送,等着对方回复过来,却等了好久都没见回应,不由奇怪,以往不是这样的呀。 又多等了十分钟,觉得对方应该是不会回了,就放下手机躺倒而下入睡。迷糊中,似感觉到枕头底下震动,伸手摸出手机,眯着眼看屏幕,发现有一条未读短信,时间已经是午夜两点。低咒了句,点开短信,只见上面写着:晚晚,以后不要再发短信了,好吗? 我蹙了蹙眉,未及反应,又有短信提示音传来,对方又传来了一条:我要结婚了。 每个月的月底凌晨十二点,我都会发一条短信到对方的手机上,内容大致是:元旦快乐、二一快乐、三一快乐、四一快乐、五一快乐......以此类推的祝词。然后对方会在五分钟之内回复一个字:好。如此这般,已经持续了近两年。 今晚是五月底,我刚输入的是“六一快乐”,而对方的回复有了不同,我略一踌躇输下四个字,然后发送:祝你幸福! 之后放下手机起了身,虽然才睡了两小时不到,但被这一意外扰了睡不着了。走到电脑前开了机,等待机器启动的时间,去橱窗拿了一包速溶咖啡出来泡上,抿了一口。 再坐回电脑前,点开D盘,在署名好了的各类文件夹中,找到“向晚”的名字,点进去后,打开一个文档,视线扫过满屏的内容,用鼠标将其一直拉到底,然后在最下面打上四字:任务结束。随后关掉文档,将署名“向晚”的文件夹拉到F盘内,这个盘内都是已经完成任务的单子,终于这个为期两年的单算是了结了。 我的工作很特殊,为一些特殊的人群提供方便。这世上,总有人因为某些原因,而无法向别人直接表述,于是就有了我的职业存在,代发此类祝福短信,或者代送礼物于某人。 但由于社会和时代的劣根性,多类客户中,属代为安抚小三的业务较多。某企业老板或者某官员,也或者就是个普通男人,在外面养了小三,却没时间搭理,于是就通过中间人找到我代为在各种节日发短信。 做这一行,自然得有一套特殊的工具,就是模拟号码软件。将客户的号码存档,然后依照客户的要求对另一方表述,中间措辞需要我自己设想。时间长了,应对一些突发问题也就得心应手了。向晚是我客户中鲜少有的女性,记得第一次与她沟通时,只觉得她讲话温软好听,但提出的要求却很奇怪,是让我每个月月底都在那指定的号码上发送“生日快乐”四字。 当时就想,她这是不知道对方哪天生日呢还是故意为之?直到一年后,她更换了要求,变成现在这种祝对方每个“一”快乐。 自那日起,我没有再发消息给那个号码,因为与向晚签协议时就说定了如若对方提出不要再发时,此单任务就算完成了。到了六月底的午夜时分,习惯了去拿手机编辑短信,编到一半想起此单已了,不由自嘲地笑了笑,维持了两年,突然终止自己还有些不习惯呢。 不过习惯就是用来戒的,七月底时,我就不再念叨这件事了。 但八月一号这天,来了位不速之客。打开屋门,就见一个穿着浅蓝色短袖衬衫,灰色长裤的小伙子靠在一辆悍马车边吸着烟。听到我这边动静,目光立即扫略了过来,与他对视了一眼,就见他走过来,劈口就问:“向晚在吗?” 向晚?我微觉意外,怎会有人跑我这来找客户? ----------------------------------------------- 这就是我的新文了,不知有没有吸引你们呢? 话到了这里,该是与大家说再见的时候了。每一本书,我都会经历这个过程,与来自五湖八方的朋友相聚,在文结束时再说再见,会有新的故事展开,但有人会离开,有人会留下,然后换上另外一批新的朋友走进我的城。不想煽情地说感谢谁谁谁的话,把一长串名字复制过来也没意思,就觉得相聚是缘,我们一同走过七个月,一同笑过,一同哭过,然后有五个字刻在了心里:心似小小城。 我感谢的是大家一路以来的相伴,还有你们为小小城投下的每一票,留的每一个回复,以及咱们一起举办活动是留下的脚印,都铭记于心。 最后,让我们来回顾小小城的几首曲子吧,最先要说的是这个主题曲: 一斛珠?成歌 千年炽烈,空分付,有情眉睫。金沙迷离心成铁。血染黑眸,羞忍堪情孽。古城不与小城叠,轩窗孤影星明灭。湖拥明月风似卿,卿泪如火,寸寸心上灼。 (此曲由【如果每天】所著,谱好的曲子在群空间内。) 还有另外一个曲子,是读者【yuyatou】写的: 黑夜注视着你的深眸 注定这一生我无法逃走 任你的欺骗和强求 只想在你身边守候 我们有太多的不同 茫茫人海情有独钟 我们历经人世坎坷 是否能坚持最初选择 我们有过太多的隐瞒 是否能为爱不计前嫌 心似小小城 想每天拥你入梦 心似小小城 想和你度完余生 荒野中我们心相拥 沙漠中我为你心疼 大海中我们一起航行 风霜雪雨手牵手 今生今世你我同行 至于《小小》这首歌,相信大家一定不陌生,甚至好多人都会唱了吧,文的后面还有一首叫《思念谁》。 最后是读者给我写的藏头诗,也一起发给大家欣赏下: 浅思凝, 浅声吟, 烟霭如浪入梦寻。 花红为何由。 渐懵懵, 迷悠悠, 离始知情千年载。 晓于尧不休。 好了,言至于此,再会,朋友们!我爱你们,续城再见! 浅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