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神帝》 正文 第一章 庸凉古道 庸凉山脉,峰开万仞,险峻奇绝。 这片大山,地脉走势复杂,千回百转。多的是深山幽谷、断壁孤崖。不仅如此,山中草木繁盛已极,老林叠叠。密林内,毒物瘴气暂且不论,单是各种不知名的猛兽虫豸,便数不胜数。 莽莽荒荒,飞鸟难渡。有人曾这样叹道:“百年不渡的庸凉山,千古铺成的山中路!” 山中路——指的便是一条横贯山脉的古路。百年不得过的大山,要想开辟这样一条道路,其难度可想而知,怕是要耗去千载的岁月。 古道穿山越岭,凶险四伏,整条路都是在悬崖峭壁间硬生生凿出来的。普通人自是不敢轻易往来,就连那些鼻子翘到天上的武者,也是小心慎行! 时近中秋,山中却是一片绿意盎然,少见半点秋色。 跶跶跶——! 清脆的蹄声回落在高低不平的石路上,仍保持着几分从容不迫的节奏。 “李师叔,这庸凉古道一路难行,荒山野岭的,咱们干嘛非要走这条路?” 一行十几骑在山路上列队前行,马上之人皆是劲装短发,个个精神内敛,太阳穴也都高高凸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精悍的气息。一看便是习武之人! 严格来说,他们胯下的坐骑并非是马匹。倒是有五分像马,五分似鹿。 硕大的马头上都生着一对鹿角,如同老槐古柏的枝桠,铮铮然气势十足。其身段也比最雄健的骏马还要高大几分,满身鹿纹斑点,行走间姿态昂扬,步伐优雅,不是寻常人所能驯服! “是啊。”另有人附声道,“近年来匪患猖獗,前面不远就应该到了强人岭的地界儿。这帮恶寇,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咱们放着阳关大道不走,何苦非得来招惹他们?” 被称作‘李师叔’的人,是位于队伍最前列的一名中年男子,他名叫‘李星鹏’,俨然是一行人的首领。 李星鹏面容刚毅,两颊过早的生出了许多皱纹。长年在外行走,使得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而他这个人,也正像是一块矗立在风中的花岗岩! 这正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 身为鹿阳山外门执事,走南闯北,这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虽没有跟盘踞在山中的这股悍匪打过交道,但却绝不会被几个毛贼吓破了胆。 “哼!”没等那人说完,他便不屑地斥道:“怕什么!一帮流贼而已,只会耍些下三滥的手段,赚了些虚假的名头。若不是门中那不讨人喜的规矩,给我百十个攀岩走壁的好手,一天之内,我就能剿了他们!” “师叔,您常年不在门中,在北方奔波,对这庸凉山了解不多。这强人岭不同于别处,山里面的悍匪就属这股势力最大,周边的散寇年年都要给他们上供!” “我也听说过,这山里好像还有座镇子,能进去的,都是些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据说创镇鼻祖还是大宗师之流,咱们小心为妙,兹事体大,一旦有个差错,岂不是堕了咱们鹿阳山的名声。” 队伍中间,有一头‘鹿角斑纹兽’的背上并没有坐人,而是在两侧各驮了一只木箱,尺寸不大,但却被一行人拱卫在了最中间。 “行啦行啦!”李星鹏厌烦的挥挥手,语气中傲气十足,“仅凭我们衣服上的纹绣和胯下的坐骑,有眼睛的人就认得我们是鹿阳山的弟子。从出生至今,我还没听说谁敢找鹿阳山的不自在!” 看李星鹏表情不善,这次倒有人学乖了,急忙道:“是哩,李师叔说的对,敢抢鹿阳山的毛贼,怕是还没生出来呢!” 山中景色壮丽多姿,脚下一步之差,往往是万丈之别。苍翠的植被覆满了如戟般的山峰,雾霾中,又显得分外不真切。 古道宽有两丈,一侧傍着绝壁,另一侧则是黑黝黝的山谷,看不清有多深。由于年久失修,分外蜿蜒,众人前行的速度并不快。但即使是这样,也要比其他的大路快上好几天脚程! 攸忽间,前面的山路出现了转折,变得更窄了些。而就在那转折处,却有一个三四岁大小的萝莉依崖而坐,正在那里无聊的摆弄衣角。 看到这幅场景,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很是错愕。李星鹏双眉微皱,目中闪过一丝疑惑,摆手让队伍停了下来。 荒郊野岭,遥遥大山,要是撞上了强盗,他一点都不意外,但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孩子?! 小萝莉模样乖巧,脸蛋儿像陶瓷般乳嫩,头上歪歪扎着两只羊角辫。看到一行人近前之后,急忙拍拍小手站了起来,大眼中扑闪着兴奋的神采! 她清了清嗓子,才奶声奶气地对众人道:“尺山是我开,尺树是我摘,要想从尺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要、要想从尺过……”竟像是忘词了。 李星鹏双目一凸,表情当即变得有些古怪。其他人脸上,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恍若大白天撞见了鬼,甚至比撞鬼还要更胜几分。有人更是直接傻眼:“不是吧?” 这人见人怜的小萝莉,居然是个……强盗? 满口的狂言才放出去,就碰上了不识相的劫匪! 还是个咬舌头。 她想说的应该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这四句话。可是想要学人拦路抢劫,好歹也要先学会把话说利索吧,哪有这么着急的?何况这路边也没有树。 “要想从尺过……”小萝莉一时想不起最后一句,大眼睛急的骨碌碌直转。终于有人看不下去,提醒她道:“最后一句莫不是‘留下买路财’?” 小萝莉一跺脚:“对!就是留下买路柴(财)!”说着还皱起小鼻子,装出一副自以为凶狠的模样。 “哈哈哈!人说这庸凉山里长大的孩子,一生下来便会剪径劫道。以前我还不信,现在算是长见识了!”此话引起一阵哄笑声,在群山间回响个不停。 小萝莉脸色登时有些挂不住,她竟还知道害臊,愤愤道:“笑、笑什么笑!严肃点,现在打劫呢!”稚嫩的声音反而让众人笑的更加放肆了。 李星鹏缓缓摇头,不禁莞尔:“小娃娃,你家大人呢?”果然是山中多奇事,荒野故事多! 这样的场景,怕是他做梦都梦不到的。也有人忙不迭吓唬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一个人在这野路上呆着,也不怕给山猫豺狗叼了去打牙祭?” 小萝莉正要放狠话,远处忽然乍起一声高亢的调子,像是一支凯旋的山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庸凉古道是非多 自古以来的强盗窝 有手有脚的不干活哟 不吃斋来不念佛 小心呐2C东奔西走的可怜人儿 小心呐2C南来北往的行脚客 —— 嗓音说不上动人,但却十分投入,完全是扯着嗓子在嘶嚎,余音浩淼,婉转凄昂,不知从何处传来。处在这茫茫大山内,倒也别有几分韵味。小萝莉听这歌声,便‘嘻嘻’笑了起来。 “从上面传过来的!” 抬头望去,笔直的山崖也不知有多高,除非那人是武道大宗师,否则决计不可能从上面下到这里! 且,听上去唱歌之人年纪应该不大。曲调不伦不类,歌词更是俏皮儿。渐渐的,歌声近了许多,众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庸凉古道是非多 悍匪流贼的避难所 天王老子算狗屁呀 小爷我吃饱了都不饿 快跑啊,东北西走的可怜人儿 快跑啊,南来北往的行脚客 —— 极目远眺,发现峭壁斜上方有一个黑点正在向这里飞快靠近,歌声也正是从那个方向传来。 李星鹏先是‘咦’了一声,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紧接着他就面色大变,整个人如遭雷殛。别人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蹭’的一声,他腰间的马刀已经出鞘,拼尽全力嘶吼道: “戒备——!” 因为他逐渐看清,那峭壁上所谓的黑点,实是一只通体乌黑的山虎! 虎躯壮硕,可比蛮牛,比平常的老虎大了不止一圈,四肢无比灵活,在几近垂直的悬崖峭壁上腾挪如飞,似履平地,向此处袭来,使观者胆战心惊! 虎背上,还趴着一个人。 【作者题外话】:新书首发,求各位大大支持 正文 第二章 少年猖狂 山虎临崖,奔袭而来,霸气如山川大岳,飘忽似鬼魅难寻。其视觉和心灵上所造成的冲击,根本难以用言语来表述! 在距离路面还有五六丈的时候,黑虎狠狠一跃,锋利的虎爪在山岩缝隙间划过,隐隐能看到火星飞溅。 碰! 脚下的石路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这样的高度加上虎和人的重量,巨大的惯性无法全部抵消,但都被黑虎轻描淡写的承受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放大了几十倍的黑猫,突然从天上砸到了路中间! 但它是虎。 眸子中是属于猎杀者特有的眼神。寒芒凛凛,似乎连空气都为之冻结,同时又透着一股可怕的平淡。它捕杀猎物,亦非是出于嗜血,仅仅是因为擅长! 李星鹏勉力屏住呼吸,几乎要惊叫出声。 身下的鹿角斑纹兽却再也抵挡不住雄雄虎威,不复方才从容,皆吓瘫在了地上。十几头鹿角兽相继匍匐,浑身抖若筛糠,屎尿齐流! 使人感到可笑的是,坐骑早已趴窝,上面的人却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仍保持着骑行的姿势,佝偻着腿,看上去有些滑稽。有的人刀只出鞘一半,有的人则愣愣的举着马刀,如同石化。无疑都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黑虎落在了李星鹏与小萝莉中间,从虎背上下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年纪。 少年嘴中,叼着一根草棍,身着青袍断袖衫,一股山泽灵秀之气呼之欲出,唯独脸上总是带着些不着调的表情,那是匪气。 他对众人视而不见,径自走到小萝莉身前,甩手就在她后脑打了一下。 “总共四句话,教了你不下十几遍,老是记不住,你还能不能再笨一点儿!” “又打人家脑袋!”小萝莉不甘示弱的瞪他,“我警告你哦,你要是再对我动手动脚,下次人家就不跟你粗(出)来了!” “哎呀!?”少年装腔作势,还欲再打,“你还长本事了。就你这吃奶的娃娃,除了我不把你当累赘,谁还愿意带着你个小屁孩儿出来干活!”他自己也只有十几岁,话语间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做派。 小萝莉忙用双臂护住后脑,委屈的嘟起嘴,泪眼汪汪:“那我、我一个人走单!” 少年见状,忙又哄她道:“好了好了,不闹了,一会儿抢了好东西,先让你挑。” “不许耍赖!” “耍赖是乌龟王八蛋。”这句话果然奏效,小萝莉当即破涕为笑。 黑虎身子低伏,面向李星鹏等人,做出随时准备攻击的姿态! 李星鹏额头上已经沁满了冷汗,为了挽回些许劣势,他干咳了一声,希望引起少年的注意。 谁知刚欲开口,黑虎便向前迈出一步,虽没有嘶吼,但虎目却死死盯着他,虎须倒竖,呲起了獠牙。满口锋牙利齿,森然如戟! 李星鹏倒抽冷气,想要说的话悉数咽了回去,握住马刀的手几乎把持不住。 这时,少年才回转过身,牵着小萝莉大摇大摆的向他们走来:“这路可不是白过的。既然规矩大家都清楚了,那小爷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宝贝留下,人可以过。” 自从入了鹿阳山,数十年风雨漂泊,李星鹏还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两个孩子,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小子,你可认得我身上的纹绣标记?”李星鹏冷冷道。 少年瞥了一眼他左胸的纹绣,那是一头鹿角斑纹兽的兽头徽章。 小萝莉却早已按耐不住,众目睽睽之下,径自越过他,跑向队伍中间,指着那两只箱子问道:“蜀黍(叔叔),这里面装的什么呀?” 旁边人早已被黑虎吓破了胆,紧张的几乎快要尿了裤子,小萝莉如此客气的喊他‘蜀黍’,让他哭笑不得。那表情,活脱脱像是嘴里含了几只大黄蜂,偏偏又不敢往外吐! 李星鹏与少年对视,尽量装的硬气一些,因为就算是三岁的娃娃,也应该认得鹿阳山的门徽,更应该知道,得罪了鹿阳山的下场!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此刻他心中究竟有多么恐惧! 《山野记》中有记载:庸凉黑虎,生性凶猛桀骜,以山中大型走兽为食,能攀爬绝壁,寻常林虎闻其息,无不退避三舍,不敢与之争! 这样的凶兽已近妖,是名副其实的山野灵兽。武道造诣精绝之辈,会驯化其为坐骑。也只有宗师级别的人物,才有那样的手段和魄力! 通灵之兽,进半步则为妖,退半步则为兽。 此地竟然出现了一只成年的庸凉黑虎,而且还对少年唯命是从,这一惊简直非同小可。少年步态稳健,看得出也具有一定的武学修为,但要想驯服这等凶兽,还远远不够! 看来这次终究还是大意了。李星鹏想不明白,悍匪有如此恶兽助纣为虐,临行前门中长老为何还特意叮嘱,此路省时,而且走得通!? “小友,你不知道你究竟惹了什么样的麻烦。”李星鹏壮着胆子道,“你看这样如何?我身上有些金银之物,你可以悉数拿去,就此放我们过路,大家都有些回旋的余地,两全其美,岂不更好?”他此时的态度已有些转变,称呼也从‘小子’换成了‘小友’。 少年丝毫不为所动,而是扬声道: “大家都放心,大黑是不会随便咬人的。小爷呢,求的是财,不是命!但要是有人想不开,我可就没有法子了。这庸凉黑虎你们都听说过吧?山里的狗熊见了它,那都是跑也不敢跑,是要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的。它要是发起狂来,我也拉它不住。小爷可不是成心吓唬你们……” 他边走边添油加醋的将黑虎说的十分恐怖,声称不是吓唬,却将众人说的脸色愈发苍白。当然,黑虎也的确当得起。 少年打了声呼哨,黑虎亦步亦趋,闲庭信步般跟他踱进了队伍。 “哎呀。我说这位大叔,你这样子举着刀多累啊。来来来,放下放下!”少年劈手将那人手中的马刀夺下,那人根本忘了反抗,“这就对了嘛!” 少年走到萝莉跟前,满眼放光:“里面装的什么宝贝?” 小萝莉吸允着手指:“上锁了,没钥匙。” 两只箱子长宽不过二尺,木料则是上等的千年梨花木,木纹清晰有序,镂空雕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箱面上的两把机关锁,小巧别致,工艺复杂。单是这两只箱子,就价格不菲。用手一掂,分量着实不轻,两只加起来不下百十来斤。 “这么好看的箱子,砸了岂不可惜?”少年看向旁边一人,黑虎也随着他一同扭头,“钥匙呢?” ‘当啷’一声,那人把手中的的马刀主动扔掉,以证清白,却吓得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回答。 “秋干物燥,喉咙渴的很,说过的话小爷不想重复第二遍。” “钥、钥、钥匙在、在在……”那人结巴半晌,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黑虎的气势实在是太过骇人。最终,他只是胆颤的指向了最前面的李星鹏。 少年冲黑虎一努嘴,当黑虎口中的腥气几乎要填满李星鹏整张脸的时候,钥匙也就信手拈来。 箱子一开,宝光乍现,一股芳香扑鼻,沁人心脾! 最上层,依次排满了一株株人参,只不过色泽都呈现淡淡的紫色,仿佛罩着一层光晕。 紫参下面,还有几个小酒坛,瓶瓶罐罐,少年也不认得。箱底甚至还有一块核桃大小的铁锭,比同等分量的黄金还要沉重数倍,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嫌分量轻也不至于扔块儿铁疙瘩压沉吧。”即便认不全,他也能看出都是好东西。 小萝莉满心欢喜:“这下发达了。” 接下来的时间,李星鹏等人眼睁睁看着两只箱子从鹿角兽背上挪到了黑虎的背上。为了绑的牢靠些,少年还向其中两人‘借’走了两根束腰。如果不是见众人对黑虎怕的厉害,说不定他为了节省力气,会让大家一起帮忙搬箱绑绳! 做完这一切,少年再度骑上虎背,把萝莉揽在怀里,不忘回头道:“对了。前面要出山还很远,最起码还有二十几股山贼盘踞。出山之前,万一要是碰上了不开眼的毛贼,就说柳四爷已经关照过你们。只要这么说,就没人敢动你们一根毫毛。一路顺风哈!” 少年信誓旦旦,把话说的很满,像是在好心提醒他们。如果不是他抢空了宝物,人们或许真的应该感激他。小萝莉紧紧抓着黑虎的颈毛:“大黑,快飞!” 黑虎低啸一声,顺着来路折返,跑出一段后,猛的跃起,再次攀上了绝壁。加了两只箱子和小萝莉的重量,它竟丝毫不觉吃力。倒是那少年紧紧伏在虎背上,揽着小萝莉,不时咋呼:“慢点慢点,别掉了小爷的宝贝!” 不消一会儿,两人一虎便消失在蒙蒙的雾气中。 前后不过半刻钟的功夫,却成为李星鹏人生中最煎熬的一刻。想到之前剿匪的狂言,他颜面无存,心中别提有多么羞恼。 猖狂至极,令人发指! 更多人心中则是如释重负:“这小子是哪冒出来的煞星,终于走了!” “掉头!传信回去,我们在强人岭下被一个骑黑虎的……悍匪给劫了!”他原想说‘被一个骑黑虎的孩子给劫了’,但那样说未免太丢人! 遥遥的,先前那支山歌再度响了起来: 庸凉古道是非多 响马镇上的小喽啰 生来不知爹娘的姓啊 也劫财来也劫色 不听爷的穷吆喝 是休想从此过 —— “从呀嘛从尺(此)过,嘻嘻嘻。” 大山之间,云缭雾绕,四方无垠无界,却有这调子怪异的歌声,回荡在高山低谷,戚戚袅袅,经久不绝! “哎——,还以为这趟能抢个媳妇儿。” 正文 第三章 响马镇上 一个多时辰后,少年和小萝莉依旧骑着黑虎,悠然出现在几条山岭外的一座谷地中,只是不见了黑虎背上的两只箱子。 “书竹哥哥,干了大买卖按规矩是要上交一半的。咱们每次都只拿出一点来糊弄他们,会不会不好啊?”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少年道。 “他们要是知道了呢?”小萝莉天真地问。 “知道了又能怎样?一会儿嘴巴严点,别说漏了嘴。还有,以后要叫柳四爷,不许唤名字!” 小萝莉不屑的嘟起嘴:“切!又在吹牛,镇上能人那么多,你才排不上第四呢!” 山谷视野开阔,空间极为宽敞,如同一个巨型广场,两侧有青藤从崖顶垂落。地面上却是少有的平坦,寸草不生,明显是经过了人工的修葺。 谷地尽头,立着一块高大的巨石,不下七八丈方圆,石面光滑如镜,左右两侧,各刻有一段偈语,每个字都有斗大,飞龙舞凤,隔着老远便能瞧见。 左边写的是: 强盗悍匪巨寇流贼无论男女请往里走 右边写的则是: 正道勇士名门前辈不分老幼一律滚开 三个大字居于抬头正中,朱砂打底,字字卓然,竟能看出几分风骨,赫然是‘响马镇’三个字! 到了这里,山谷见底,再无路可走。柳书竹却一夹虎腹,黑虎陡然加速,向巨石直接撞去! 黑虎前爪与光滑的石面仆一接触,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石面上竟出现了一圈涟漪状的波纹,前方如同无物,虎和人整个没了进去,接着又从另一侧冲出! 巨石将山谷一分为二,石后别有洞天。 乍一看,这里居然像是一座喧嚣的小镇。屋舍错落,随性自然,路边有许多临时搭建的帐篷,甚至能看见许多岩洞三高两低的开在峭壁上。 一个个身材粗野的大汉在屋舍和帐篷间往来穿梭,有穿兽皮的,亦有背双斧的,看上去都不是什么善类。嘶骂声与打闹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小萝莉雀跃一声,从虎背上跳下来:“到家喽!” 柳书竹一同下来,傍虎而行,路上不时与人打招呼,满嘴的浑话,与周围之人表现的十分熟稔。 经过一个粗糙的草棚时,他见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正坐在磨刀石前打磨鬼头大刀,便出言嘲笑道:“你这破刀,再磨上一百年,也只能拿来杀鸡!” 鬼头刀锋芒晃眼,根本不像他说的那么不堪。 刀疤脸用拇指试了试刀刃,眼皮都不抬:“有人看见你抢了鹿角斑纹兽,你个小王八羔子惨了!” 那么大的阵仗,瞒是瞒不过的,不过柳书竹也不在乎,他一甩袖子:“小爷我本事大,愿意抢谁就抢谁,你他娘的又不是老子的爹,管得着么你!” “哎吆嘿!”刀疤脸挑起凶眉,模样丑陋吓人,“少跟你大爷耍贫嘴。大爷出去走刀尖趟火海的时候,你还在裤裆里拉黄泥呢!”说完啐了一口浓痰,继续打磨鬼头刀。 磨了几下,似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又扯着嗓子加了一句:“少占你大爷便宜,鬼他娘的才想当你爹呢!” 柳书竹回身,丝毫不怕他,摆了一个‘你去吃屎’的动作,继续招摇过市。所经之处,众人与他嬉笑怒骂,他也都一一回骂过去,不肯吃半点亏。 黑虎伴随在侧,别人都有些忌惮,柳书竹则是故意跨着大步,狐假虎威的派头十足。往里面走了一段,黑虎才独自来到一颗嶙峋老树下,一跃便上了枝头,趴在一根粗壮的矮枝上歇息。 “这可是灵貂的兽丹,是天下一等一的宝贝。老子今天就让你们长长见识,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稀世真品!” 远处的凉亭里聚了很多人,勾起了他的好奇,急忙挤过去看个究竟。凉亭内、石桌前,一个满口金牙的矮子正捏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珠子向别人卖弄。 旁边有一人不忿的骂道:“放你娘的狗屁!灵貂的兽丹虽少见,但也不至于这么个吹法,瞎显摆什么!” 金牙矮子拿眼斜他:“我说魏瘸子,像你这种有眼无珠的粗人,你懂个屁!有本事你也抢一颗来给大爷们开开眼?” 柳书竹挤上前,伸手便去夺:“小爷瞧瞧!” 金牙矮子本就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迅速把手缩进了怀里。一见是他,警惕之情更甚,没好气的咧咧道:“你个小兔崽子,离老子远点。上次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滚球滚球!” 柳书竹‘嘿嘿’一笑,也不恼怒,只是道:“依小爷看呐,魏瘸子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兽丹而已,灵貂又不是什么凶猛的大型灵兽,抢了这东西,有什么好炫耀的,不看也罢!”接着装作兴趣索然,甩手就要走开。 金牙矮子一听,小眼几乎要瞪出来,反倒扯住他袖子,将灵貂兽丹举到他眼前:“你他娘睁大眼睛再好好瞧瞧,别在这儿张嘴就放屁!” 这颗兽丹有樱桃大小,宝气玲珑,暗藏许多光华。里面似乎有一只山貂似的小动物老是变换不停,十分神奇! 兽丹取自灵兽体内,丹中积攒了日精月华之气,武者辅以灵草吞服并把它炼化,可助长本命修为。能抢到这种东西,不得不说金牙矮子的运气着实不错。 大抵是察觉了柳书竹眼里的贪婪之色,金牙矮子忙把兽丹收起,死活不肯再拿出来。反倒神秘兮兮的凑上前:“听说你小子今天干了大买卖,收成怎么样,拿出来给大伙过过眼?” “哎。”柳书竹立即换做一副愁眉苦脸相,“运气太背,碰上了大门派弟子不假,却个个穷得叮当响,毛都没捞到!早知道就跟你们一起了……”众人哄然,大骂他无耻。这番说辞,没有一个人相信。 “鹿阳山可是宗师传承,你抢了他们,不得不说你小子有种。可三头领那里怕是不好交代,你就等着吃苦头吧!” “小爷的本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柳书竹兴致正浓,撸起袖管正要胡吹几句,外面却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姓柳的那个小混蛋呢?三头领传话儿,让他立马死过去!” 柳书竹先是愣了愣,最终也只得搭拉着脑袋走出凉亭,往镇子更深处的一座宅院走去。凉亭里则满是叫好声:“这下有好戏看了。看你小子还嚣不嚣张!” 等他走远,不知谁提议道:“赌一把怎么样?”此话出口,‘呼啦’一下子围上来好些人,将凉亭挤了个满满当当。 “赌什么?” “怎么个赌法?” 提议者说道:“就赌这小子是站着出来还是躺着出来!” “这小子可是三位头领的心头肉。几年前一把火烧了宝库,还不是屁事都没有?依我看呐,多半是站着出来。” “此话不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小混蛋哪次闯了祸,嘴都他奶奶跟抹了蜜蜂屎似的,哪个真敢把他怎么着?站着!”这人倒十分爽快,从袖中直接掏出一样物事,扔到了石桌上。 “别看三头领叫的凶,见了二娘,还不是灰溜溜连个大气也不敢喘!”不消片刻,石桌上已经押满了物品,绝大多数都是抢来的上等货色。 “金矮子,你那破兽丹呢,赶快拿来压了,大爷们的宝贝也不比你的差!” 金牙矮子兴致高昂,但此刻他身上似乎仅有一颗兽丹。犹豫再三,还是没能禁得住诱惑,决意赌上一把。 不过,他可不看好柳书竹的下场:这次不同以往,三头领不把他屁股打开花才怪。反正以前又不是没打过,在三首领面前,这小子的鬼把戏可不是次次都灵验。 但听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一阵嚷嚷,又有些动摇,满脸踌躇不定。 “我说你到底是押还是不押?”旁人鼓噪道,“一颗破兽丹而已,又不能留着下崽儿,你他娘不押赶紧给老子腾地方!” “你娘的,压了!”金矮子一跺脚,把兽丹拍在石桌上,却改了主意:“站着!” “这次抢的可是鹿阳山,你确定?” “大爷们可都是绿林的好汉、道上的强人!这要是干起大买卖来,天王老子都不晓得是哪个,娘的鹿阳山!”群匪哄然称是。 当然,这番话他们也只敢私下里说说。响马镇上的规矩虽不多,却十分严格。否则,别指望约束住这帮桀骜不驯之徒。 小萝莉举着一株紫山参,在粗壮的大腿间费劲往里挤,“算我一个。”紫气逼人的山参让众人眼前为之一亮。 “这是……紫阳参,还说没抢到好东西!” 这种事情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亦没人觉得让一个只有三岁的小女孩参与进来有什么不妥当,只是问她道:“站着还是躺着?” “他屎(死)定了!” 正文 第四章 三大匪首 从凉亭处直直往前,几百米外,有一座青石堆砌的宅院。 院门大敞着,院内红杏两行,翠柏几株,庭前有修竹,廊下插青柳,种满了花花草草。透出几分别样的精巧与雅致,与外面的乌烟瘴气迥然相异。 来到屋门前,柳书竹轻轻舒了口气,酝酿一番后,才伸手去叩门。屋内却早有一个声音淡淡道:“进来。” …… 屋内陈列考究,书架上竹简与书册高摞,侧墙挂满了山水画卷。书桌上也是笔墨纸砚俱全,总之是不像强盗头子的居所,而像是误入了文人秀才的书房。 书桌后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满身书卷气的中年人,正一手捧着竹简端详,另一只手不时轻捋颌下的山羊胡。真别说,跟整间屋子的格调那叫一个般配! 可再般配他也是个强盗。能当上头领,说明他的‘手艺’最起码要比外面那些大老粗高明。 这个人就是响马镇上赫赫有名的三头领,本名萧拂衣,匪号萧三爷。 武学修为暂且先放到一边,但他绝对是响马镇最有学问的人,没有之一。镇口护山石上的偈语,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当年,柳书竹被抱来响马镇的时候,还裹在襁褓中,身份姓氏遗失,无名可唤。如今这个名字,还是萧拂衣在院里踱了大半夜后给取的。 柳书竹,名字中也算有几分文人的雅意。 而柳书竹自己则更喜欢别人叫他‘柳四’。姓氏将就着用就不改了,四,响马镇排名第四,除了三位头领之外数他最大,简单直白,彰显地位。 从小到大,柳书竹最怕的也正是这位萧三爷,单是在识书认字上面,就不知挨过多少胖揍。 进门之后,柳书竹轻轻把门关上,规规矩矩的行礼,低声道:“三叔。” 萧拂衣没有一点反应,像是不知道屋里多了个人,微晃着脑袋,继续看着手里的竹简。还不时从桌上端起茶杯,细呷两口清茶。 站了一会儿,柳书竹再也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大咧咧走上前,前前后后从怀里掏出七八株紫山参,一一摆到了桌上。 见萧拂衣仍然没反应,又摸出几个小瓷瓶,最后索性从裤兜里拿出抢来的那块压箱底的铁锭,一并放上了书桌。 铁锭共有两块,只有核桃大小,每一块的重量却不下十斤。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当时差点没随手扔掉。柳书竹不识货,是以便拿来其中一块搪塞萧拂衣。 “三叔,要杀要剐您老就发句话吧。我在这傻站一整天,您这火还得出、气还得撒,您老这么晾着我,太折磨人了!” 柳书竹摆出一副悲壮的嘴脸。 “不过先说好啊,不许打脸!我好歹是您亲手调教出来的,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叔叔打侄儿,别被外边那群王八蛋看了笑话!” 瞥见那块铁锭后,萧拂衣才微微动容,但紧接着就恢复了正常,淡淡道:“这是什么?” 柳书竹眉开眼笑:“三叔,您真会开玩笑,这是紫阳参啊!鹿阳山的特产,这么大个儿的,应该下不来千年的年份。据说吃了可以固本培元,是大补的奇药,您要是吃上那么几株,修为少说也得……” 啪! 他这一开口,就像点着了火药桶。竹简狠狠摔在了书桌上。萧拂衣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混账——!” 柳书竹乖乖住口。 萧拂衣用手点着他面门,气得浑身哆嗦:“这些年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一不做二不休!” “你!”萧拂衣更气了,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柳书赶竹忙拿起书桌上的折扇给他扇风,不放过半点溜须拍马的机会。接下来这一关,关系到他屁股上的几斤肉是不是要开花,自然不敢怠慢。 对三叔的秉性,他相当了解。‘拂衣’二字,本来有‘事了拂衣去,点尘不沾身’之意,字里带着几分洒脱不羁。 但萧拂衣却与这句话沾不上半点关系。平日为人严苛,事无巨细都要亲力亲为。火气虽大,但后劲不足,只要把第一股猛火卸掉,剩余的怒气他自有办法平息。 不出所料,过了半晌,萧拂衣怒火稍退,但随时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原来你就记住前面两条了,你怎么不记得还有‘三不干,四不抢’呢!” 响马镇上的规矩:一不做二不休,三不干2C四不抢! 所谓‘三不干’,是指吃亏的事情不能干,赔本儿的买卖不能干,损人不利己的勾当不能干。强盗们一个个精明似鬼,很会算计,这三条无需多说。 学问关键还是在于‘四不抢’上面。 第一,寻常百姓家的黄白之物不抢。 并非全部出于‘盗亦有道’之类的说辞,也因为普通人身上没有他们瞧得上的宝贝。 能在响马镇落草为寇的人,都是些实力不俗的武者。避仇的,潜居的,走投无路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有一身的本事。世俗间的黄金白银等财物,早已不入匪眼。 而真正的好东西,金钱万贯也未必能求得。 灵药仙草、兽丹神兵、甚至于奇兽皮毛等物品,则都是强盗们最喜欢的,大都跟提升修为有关。实力代表一切,在这个盛武的时代,更是强者为尊。 第二,晚上不抢。 别看萧拂衣一副文绉绉的书生扮相,抢起东西来可是半点都不含糊。关于这条规矩,用他的原话解释说: “强盗嘛,跟飞贼还是有区别的。他们那是偷,是见不得光的勾当,自然要选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咱们是抢,术业有专精,既然是抢,索性就光明正大的抢!” 这第二条规矩可谓气焰嚣张,闻所未闻。方圆千百里的地界儿,也只有响马镇的强盗敢拍着胸脯说:我们只抢白天! 对于那些窃贼入伙的人,萧拂衣相当瞧不上眼。 第三2C和尚不抢。 强盗们打家劫舍,虽不吃斋信佛,但干的事情总归有伤天和,对于过往的行僧头陀,都存有几分避讳,凡佛门子弟,一概放行。 柳书竹暗自估计,这也跟和尚太穷有直接关系。 僧侣讲究苦修持善,终日里破履芒鞋,餐风露宿,填饱肚子都要靠化缘施斋来解决,即便抢得些木鱼袈裟之类的佛门器物,没有什么用处不说,还要折损阳寿,实在不划算。 第四,武道大宗师的传承不抢。 鹿阳山虽积弱多年,可好歹也是正统的宗师传承,门派渊源,即便没有千年,也足了八百之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底蕴不容小觑,不好轻易开罪。 武道大宗师,是世人对超越了‘辟谷期’武者的一种尊称! 那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境界,世人所敬仰。 宗师之辈,无不惊才艳艳,名动四方,武学修为更是出神入化,几乎快要达到了破空飞行的层次。能当得起这个名号的,往往都是一方武学泰斗。 辟谷期的武者已经十分了得,能够半月不饮不食,只靠感应吸纳天地间游离的能量存活。 而宗师对武道的感悟,比辟谷期武者还要深厚很多倍。三五十个辟谷期高手,也未必能在武学宗师面前占得半点便宜! 说来,响马镇的创立者也是一位大宗师,只可惜他没能留下传承。 十三年前,响马镇的那位大宗师骑着庸凉黑虎,于归山途中,路过一座荒村的时候,偶然听到了草丛里有婴儿的啼哭声,走上前一看,竟是个裹在襁褓中的弃婴。当时也不知发哪门子神经,竟动了恻隐之心,顺路将他抱回了响马镇。 婴儿便是柳书竹。 对于这位强盗生涯中充满了传奇色彩的老祖宗,柳书竹从未见过。 他抱回柳书竹后不久,便将响马镇托付给了三个最信任的手下,独自远游而去。只在镇口留下了一块护山石和坐骑黑虎,用以镇守门户。 十三多年来,从未回来过。 以武立足,首重传承。 好在那些宗师传承大多没落,有很多年没出过大宗师级别的人物了。否则,即便是老匪首的余威还在,十几年的时间,响马镇也早被剿灭了不知多少次。 由此看来,柳书竹闯下的祸端着实不小。换做别人,说不定早拉出去砍了! “三叔,我这不是看咱们镇上最近不景气,想帮您分担些吗!这抢来的东西,我可没留多少,绝大部分都拿来孝敬您了。镇子里那么多嘴等着吃饭,外面的那帮家伙交收成的时候又藏着掖着,我就算没功劳,也总有苦劳吧……” “打住!”萧拂衣赶紧让他闭嘴。 话还没说几句就开始变味,态度不像是认错,怎么听都像是在邀功。再任他说下去,弄不好他都敢张嘴问你要奖赏。 见柳书竹满脸欠扁的样子,萧拂衣沉着脸道:“这次你别想蒙混过关,我们跟鹿阳山那些老头子私下里有协议,他们当他们的正道,我们做我们的强盗,两不干涉。你抢了他们,就是在对鹿阳山公然挑衅,到现在你还不知道闯了什么大祸!” 柳书竹叫嚣道:“他们的宗师都死绝了,咱们的老祖宗虽在外游历,但仍健在人世,借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敢吗?咱们可是强盗,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萧拂衣看向柳书竹的眼神中深藏一丝疼爱,语气突然柔和了许多。 “书竹啊,玉不琢不成器。你是修武的好苗子,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以后的成就未必会落在这小小的响马镇上,奈何就是性子太过狂野,这样下去早晚要吃亏!” 柳书竹满脸无所谓:“我本来就是强盗们养大的,当强盗有什么不好,逍遥又快活,看谁不顺眼,抢了就是!” 萧拂衣嗤笑:“你若看那老天爷不顺眼,难不成还要把天翻过来?” “翻过来又怎样!上古的圣贤,哪个没有翻天的手段?只不过天若翻了,太阳就要打西边升……” 柳书竹说着说着冷不丁停住了。他才察觉出,萧拂衣的语气也太亲切了。紧接着脸色一白,叫了一声‘不好’,撒丫子就要往外跑! 萧拂衣手掌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青气,哪里容他脱身,伸手扯住他衣领,无论怎么都挣脱不开:“三叔这是为了你好,此次若不给你个教训,以后谁还管得了你!” 柳书竹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嚎叫:“三叔,有话好商量,您老怎么舍得真打我!” 就在这时,屋门被推开,恰逢一个妖艳的中年美妇和一个身高吓人的大汉从外面走了进来。 美妇衣着华丽,体态婀娜,雍容中极尽媚态,身上却总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邪气。 “二娘!” 柳书竹激动的眼泪都险些掉下来——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想要动他一根毫毛,也得先过了二娘这一关! 果然,中年美妇面色不善,扫了一眼萧拂衣泛起青芒的手掌,满口的讽刺: “哟!穷酸丁,这大白天关门打孩子,果真就不是亲爹啊。” 正文 第五章 仙人跳 “二娘救我!” 中年美妇身形一闪,已到近前,叱道:“放开他!” “谢二娘!”萧拂衣不惧,仍旧举手欲打,“你别护着他,谁来都免不了这顿打。” 可谢二娘的动作比他更快,一手并指如戟,戳他咽喉,另一只手则好似兰花引蝶,去扣他右手脉门。 出手凌厉,狠辣如风,一上来便是拼命的势头,不留半点情面。 除非萧拂衣愿意跟她生死相搏,否则就只能乖乖退开。他当然没对方那么疯,只得闪身避过,眼中却几欲喷出火来! 柳书竹算是逃过一劫,心道:“二娘啊二娘,等了你半天,你怎么才来!” 谢二娘直接将萧拂衣无视掉,笑靥如花,把柳书竹揽进怀里,狠狠蹂躏:“我的小心肝儿,你怎么就那么大本事呢,连宗师的传承也抢的来!” 柳书竹整张脸都埋在谢二娘高耸的双峰间,呼吸困难:“二娘,喘不过气,喘不过气!” “他抢个屁!”萧拂衣脸色铁青,“要不是老祖宗的黑虎,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不够让人虐的!” 谢二娘不睬他,萧拂衣拿她没辙,只得转向那大汉,迁移怒火,向他发难道:“天痞,老祖宗不在的这些年,你便是响马镇上的大当家,你就看着他们如此胡闹!?” 大汉真的是个大汉。外面那些精壮的猛男跟他一比,就像是一群营养不良的孩子。 他虬髯满面,左眼罩了一个黑色眼罩,是个独眼。其壮硕的程度甚至都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黑虎立起来也比他高不出多少。 天痞虽只剩下一只眼睛,此刻却瞪得比牛铃都大,进门之后,根本就没离开过谢二娘丰满的胸脯。见柳书竹艳福不浅,正忙着在一边狂吞口水,闻言警醒,愣道:“关老子什么事!” 萧拂衣捶胸顿足,嘶声大喝:“响马镇早晚要败在你们手里,早晚都败在你们手里!” 天痞这才干咳一声,不痛不痒的踢了柳书竹两脚。 “看把你三叔气的,下次不许了!” “大老爹放心,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没把握好时机就贸然闯进来! 萧拂衣反倒被他们一唱一和给气乐了:“好。你们都是亲爹亲娘,坏人都是我来当。这次他敢抢鹿阳山,下次他就敢去打劫月王城!既然你们不管,我也懒得管,随他去吧!” “抢了就抢了!强盗不抢劫,难不成还要去求人家施舍!”谢二娘火气也不小,冷着脸骂道:“呸,亏你还是头领!” 柳书竹察言观色,见两人要动真火,忙识趣的出来解围。 “二娘消消气,三叔教训的是,他也是为我好。”又扭头对萧拂衣道,“三叔放心,我以爹娘的名义起誓,下不为例!”他连自己原本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种誓言还不是喝水放屁,要多少有多少。 谢二娘最疼他不过,在他脑门一点,佯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吃里扒外,下次别说二娘不心疼你!” 经这一搅合,基本上已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柳书竹心里都已经乐开了花。 天痞这才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铁锭随手掂了掂,“就抢了这么些?” “都在这里了!” “放狗屁,别以为你大老爹一只眼就好糊弄!” 柳书竹心疼的又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三株野山参,扯谎道:“真的没有了!” 萧拂衣冲他挥挥手,余怒未消:“滚吧滚吧,再让我知道你闯祸,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谢二娘美目暴睁:“你敢!” 柳书竹如蒙大赦,对着三人狂拍一通马屁,嬉皮笑脸推门而出。 跨出院门前,他停住脚步微一思索,在身上狠狠扯了几把,把衣衫弄的凌乱不整,向门外的空地狠狠扑去。竟是自己把自己扔了出来,躺在地上‘哎呦唬呦’的呻吟个不停。 “姥姥个鸡皮!” 远处凉亭中,传出一阵咒骂,众匪皆懊恼无比,小萝莉则拍手跳了起来:“倒了倒了!”不由分说就去收拾石桌上的东西。 金牙矮子悔恨莫急,偷偷伸手,想要将那颗灵貂兽丹摸回去。 不料小萝莉机灵得很,当即不客气的指着他鼻子道:“金矮纸(子)你还是不是男人,输给孩纸的东西还能往回抢,别以为我三岁就好欺负!信不信我告数(诉)二娘,让她扒了你的皮!” 金矮子赧然,显然是对谢二娘怕的极为厉害,怏怏把手抽回,悍然唬她道:“老子这不是跟你闹着玩吗!一颗兽丹而已,老子再去抢就是了,拿去拿去,快拿去!”实则早已心疼的别过头不忍看。 旁人直咋舌:“我的乖乖!小祖宗你才三岁就这么不是东西,要是到了那小王八羔子的年纪,还不得把我们都吃了!” “萧蜀黍(叔叔)说过,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盗者生而抢也,痛摘(哉)!何以独善其身呼?”小萝莉振振有词,满嘴的‘之乎者也’竟说的分外流利。 “要不是你们这帮人渣,耳炉(濡)目染把我教坏了,我得有多可爱、多纯真啊!哼!”琼鼻一皱,抱起一大堆战利品,三步一跌五步一摇的跑开,留下一群干瞪眼儿的土匪。 “反了反了,肯定都是跟那小畜生学的!” …… 柳书竹出去后,屋内只剩下三个匪首。 天痞沉吟一会儿,摆弄着手里核桃大小的铁锭。 “山上的庙里我去过了。还有大概四十株紫阳参,都是千年上品。瓷瓶里装的是鹿骨天心粉,总共有百十瓶。还有七坛灵猴琼浆液和一些其他的灵药。这玄铁精魄,另一只箱子里还有一块儿,跟这块儿差不多大,加起来重三十多斤。老三,你怎么看。” 听他说完,萧拂衣眉头紧蹙,没有搭腔,谢二娘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紫阳参是鹿阳山的招牌,千年的山参再过几年就要挖绝了,珍贵自是不用说。鹿骨天心粉和灵猴琼浆液,也都是罕见的疗伤淬体灵药,炼制起来很麻烦。 而这玄铁精魄天底下都是按‘两’计,加一点进去,就能让兵器提升好几个档次。三十多斤,足够装备一个精锐百人队的兵器盔甲! “这次可是动了鹿阳山的筋骨。” 萧拂衣点点头,道:“护送这么贵重的东西,至少需要一百个好手,还必须要有一位辟谷期的长老随行,我们之中的一个人出手,也未必抢的来!这回儿简直如同儿戏,偏偏又放着外面的路不走,非要走这庸凉古道,人家明摆着就是给咱们送上门来的。” “嗯。”天痞道,“这是个仙人跳。” 谢二娘啐骂道:“你个狗熊脑袋不干净,这也能跟睡女人扯上关系。又不是苟且之事,哪里算得上是仙人跳!” 仙人跳,指一种利用女色骗财的圈套。通常由男女二人串通,女方以Se情勾引男性,当二者欲作鱼水之欢时,再由男方出面捉奸并强行勒索。引用在这里的确有些不恰当。 “他们是不求财,可他们要命!”天痞表情却异常认真,不知此刻想到了什么,眸子深处竟然多了一丝隐忧。 “老祖不在了。这些年,他老人家的余威快压制不住那些人了。”萧拂衣面露疑惑,“可这个局若是冲着我们来的,也未免太粗糙了些,何况那么多货真价实的宝物可假不了,几乎就是不计血本。若不成,他们岂不是赔大发了。” “你若是宗师传承,给你一个除掉响马镇的机会,你肯不肯付出些代价?” 响马镇扼守大山咽喉,所辖的范围正好是进入深山的必经之路。 那里才是真正的大荒之地,武道大宗师进去,都不一定能够平安出来。但凶险往往伴随机遇,山里的瑶草满山坡,异兽遍地走,是一片还未开化的地域,蕴藏着无限宝藏。 武者队伍想要进山狩猎灵兽或者采摘药物,必须要经过响马镇的许可。如能把响马镇连根剔除,永绝后患,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将是值得的。 天痞跟萧拂衣商量道:“真正让他们肉疼的,也就这两块儿玄铁精魄。要不趁那小子还没把东西糟蹋干净,先派个人把这精魄和剩下的东西还了,尽量少生些是非。” “不能还!”萧拂衣却斩钉截铁,“他们这是在试探我们。既是冲我们来的,躲也躲不过。即便这次没被书竹撞上,他们也完全可以把那些蹩脚护卫杀了,拿走宝贝,然后栽赃到我们头上。这种时候露怯,就是找死!” 天痞思忖一番,道:“嗯,有道理。老三,你传令下去,这几天让手底下都别干活了,全在镇子里呆着,养精蓄锐!想把我们当肥肉,老子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那么硬的门牙!”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们两个大男人干脆蹲下撒尿得了,还不如一个孩子。胆子丢了,还做哪门子强盗!” 一提到柳书竹,萧拂衣便气不打一处来。 “从小到大,若不是你这么宠溺他,他哪里有这等顽劣!你这是毁了他,他的性子若不磨砺,早晚会闯下弥天大祸!” 谢二娘‘咯咯’直笑,胸前花枝乱颤,天痞又瞧的眼睛发直。 “老娘的心肝儿,老娘就是乐意护着,气死你个没卵蛋的穷酸丁。” ……而这一切的罪魁柳书竹,正忙着跟小萝莉分赃。 “这颗灵貂兽丹归我。” “凭什么,那是人家赢来的!” “没有我你上哪赢去。” “呜……,你欺负人!” 他们两个还浑然不知,一场无形的危机正在缓缓酝酿。 正文 第六章 山中古庙 响马镇斜后方,枕着一条绵延的山岭。 岭本无名,只因镇子落成后,匪寇云集,才被世人换做‘强人岭’。意思再明白不过,此地强人出没,请多加小心! 半山腰的密林内,有一座破败的佛门古庙,大部分遗址都已被荒野吞噬,只留下几间殿宇残基,断垣兀立,藤蔓与杂草横生。 柳书竹的童年多半是在这庙里渡过的。 强盗们不敬拜鬼神,自然也不会害怕所谓的佛陀菩萨。但即便不信,也很少有人愿意进寺庙里寻晦气。 他偏偏反其道行事,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小金库,就藏在主殿的佛龛下。 殊不知,镇上倒有一大半的人知晓他藏宝的位置,只不过都懒得挑破。天痞先前还偷偷来过,把他新抢来的东西查验了一番,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在柳书竹之前,响马镇上从未有过孩子。可以说,他是在众匪的看护下长大的,是整个响马镇之子。小萝莉名叫‘璇儿’,父母皆是远道慕名而来的强盗。两年前,在进山狩猎时遭遇了意外,不幸双双罹难。 是以,这两个家伙都是镇子里的活宝,成长境遇特别。 二人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些‘你不抢别人,别人就来抢你’的强盗理论。 一个满肚子坏水,所过之处鸡飞狗跳,连一众恶匪都感到头疼无比、防不胜防;另一个古灵精怪,别看话都未学全,已经是争着抢着要去干‘大买卖’,在这一行里也算少有的勤勉。再长大些,也不会比柳书竹逊色。 第二天,柳书竹带着小萝莉,骑上黑虎,早早的奔山上的古庙而来。他放心不下私藏的宝贝,几乎每天都要上山‘巡视’一番,兴起时,偶尔也会在庙里生火过夜。有黑虎在身边,安危自然不用别人操心。 小萝莉骑在黑虎脖颈上,摆起小腿儿,抱着一株紫阳参大啃大嚼,柳书竹看的又气又心疼。 千年老山参是至上补药,紫阳参更有‘参王’美誉,所含药力非凡,摄入的分量要慎重,像她这样的吃法,简直跟吃砒霜没什么两样。 即便是自吹为‘响马镇第一修武奇才’的柳书竹,也不敢拿来当胡萝卜啃! 偏偏小萝莉的体质就如同无底洞,仿佛怎么都填不饱! “暴殄天物!”柳书竹习惯性的给了她一记爆栗,“赔钱货,照你这个吃法,小爷抢多少东西都不够你糟蹋的!” “小气鬼!”小萝莉没好气的嘟嘴,“没有人家的无师(私)衬托,你顶多就是个走单的。哪有昨天那样华丽丽的出场来让你装,这是人家应得的!”她理直气壮,自认为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没有她,柳书竹只是一个人,也就是俗称的‘走单’。 匪聚为寇,落单称贼。‘巨寇’和‘毛贼’,前者称呼上听着就让人舒服。有了她之后,年纪先晾到一边儿,俩人好歹也能算得上是‘团伙儿作案’。 说着,她还不忘费力掰下一块扔给座下的黑虎。 黑虎张嘴接住,直接囫囵咽了下去,估计它也懒得分辨紫阳参跟寻常的山参有什么不同,只是受用的眯起眼睛,颇具灵性。 “你对自己人这么狠心,以后别指望当头领。”小萝莉揉揉后脑,“打了璇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一会儿人家还要吃!” “还敢顶嘴!”柳书竹狡辩不过她,只得又赏了她一记爆栗。 密林内寸步难行,如果不是黑虎,起码要花上半天时间才能爬到古庙所在的位置。 古庙规模不小,只不过现如今辉煌已逝。 地上的砖石大多缺角,仅存的主殿也已塌了一半。好在剩余的部分还算结实,历经多年风吹日晒、土木侵蚀,暂时没有要倒塌的迹象。 到了这里之后,柳书竹急匆匆下了虎背,跑进主殿,搬开佛龛下隐蔽处的青石板,查验私藏的东西是否都还在。 “大黑,去猎一只黄羊来,让书竹哥哥烤了给咱们吃!” 黑虎似能懂人言,转身再次没入山林。小萝莉腻在柳书竹身边,软磨硬泡,不是问他要这个尝尝就是要那个闻闻,弄得柳书竹无奈,不得不拿出些灵粹打发她。 殿内十分空旷,正中的地上摆着一尊泥塑的菩萨像。 泥塑持盘膝坐莲花姿,颔首合十,意态典雅,佛体端庄,与常人的比例一般大小。原本漆了红色的彩绘,已快脱落干净,整座大殿内,就只有这一尊塑像。 菩萨像原本在佛龛上供着,是被柳书竹‘请’了下来,平时都拿来当做石锁,抛来抛去的锻炼气力。 佛门是古来大教,传承久远,天下间少有。寺庙禅院开枝散叶,遍布中州。 关于这座古庙的来历,附近的山民有些谣传,说这古庙的年头久了去了,少说都不下几万年的历史。更有甚者,说古庙建成的时间可以追溯到上古年,还要早于整个盛武时代。 上古年,那是一个恢弘无比的大年代,是一段人族圣贤雄霸中州的古老岁月,久远到几乎无法考证。 传说中,上古年末,有一尊菩萨驾着血莲从天而降,坐化于山腰! 是时,腥风肆虐,血浪滔天,方圆几十万里河山都被血海所吞噬,整座庸凉山脉也跟着沉入海底。 直至千年后,血海才慢慢退去,大地重现光明。又数千年,等残余血气散尽,万物才得以蓬勃,生机逐渐复苏,但却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旺盛。 先民们心生敬畏,认为是人类的罪孽触怒了上天,才会招此大劫。 于是,在此地修筑庙宇、开山辟路,年年宰牛杀马,祭献生灵,以求浩荡佛恩! 而那尊坐化在此地的菩萨,则被后人称为——血菩萨! 刚听到这个传说时,柳书竹尚且年幼,他当时可是给唬的不轻,将信将疑的问那讲故事的人:“你信吗?” “谁信谁是孙子!” 中州地大物博,广袤无边,最不缺的就是神乎其神的传说。 庸凉山脉自古不太平,世事沧桑,久经变幻,即便当年有个野和尚在这里抹脖子上吊、被打柴的樵夫碰巧看到,这么多年过去,也早已被夸大的玄之又玄。 在他看来,更大的可能是有一股悍匪曾盘踞在山腰,假冒僧侣做幌子,在山中杀人越货。匪势浩大,恶名远播,甚至不惜修了庙宇故弄玄虚。 没办法,鹿阳山地域出产千年紫参、鹿角斑纹兽,门中擅炼奇药;月王城的骑兵所向披靡,天下称绝;而庸凉山的特产,则是一股股的山贼强盗,打也打不尽,杀也杀不绝。 古人向来又喜欢吹牛,屁大点事都要记载成世界末日,所以也就有了上面这个荒诞不羁的传说。 今人亦是如此。市井中,天痞的形象据传有小山那么高,出生时就是独眼巨人;谢二娘则是母夜叉托生,每天都要吃几个活人解馋;就连满身书卷气的萧拂衣,都被人说成了妖兽作怪,是一只化形的山羊精变的。 个中是非曲直,可见一般。 柳书竹虽对佛教了解不多,但也从未听说过佛门中还有一尊‘血菩萨’。再说,菩萨慈悲为怀,哪里见过宰牛杀马血祭菩萨的? 菩萨要是知道了,岂不被活活气死! 他本就没有半点敬佛之心,十岁大的时候,武道略有小成,觉得这尊泥塑的重量拿来打熬臂力正合适,所以也就干出了大逆不道的渎佛之事。 三年多时间,还没失手把泥塑摔了,已经算是对得起菩萨本尊,丝毫不怕遭了天谴。 每当镇上的众匪问起,他自有歪理——菩萨要是那么小心眼,跟一个小强盗计较,还当哪门子菩萨,干脆一起来镇上入伙得了! 泥塑重两百斤左右。 习武之人,内修本命真气,外淬筋骨发肤,辅佐武技招式,便能迸发出常人不敢想象的战力。而力量跟修为成正比,修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武者气力绵长,并能依此划分出高低等阶。 力百斤者,为初阶武者;力三百斤,为中阶武者;力五百斤,地位更高一筹,真气雄厚,在世间可称一流,也就是高阶武者;再往上,便是辟谷期强者。 辟谷强者内力已入化境,真气游走随心,能聚气为兵,武力不凡! 例如,响马镇上的三位头领,都拥有辟谷期修为。天痞的拳头和萧拂衣的掌势,都有不下千斤的力道,谢二娘的兵器重量也十分骇人。 别看柳书竹年纪轻轻,八岁时已入初阶,十岁时就能力举两百斤! 悍匪们的绝活被他学去不少,东拼一招西凑一式,外加三位匪首的指点和私藏的灵药补品,或许再过半年,他就能够迈入中阶武者的行列。 “武道大宗师几乎能够做到破空高飞!”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魔咒,每每听到,都让柳书竹血气上涌。 脚踏流云行天路,仗剑高歌任我行,一直都是他的梦想。 但宗师也不代表武道的尽头,大宗师其上,更有武者大帝,威名冠绝天下,武技震烁古今,一人横空,万古流芳! 上古年,圣者和贤者叱咤风云,无限风光。而上古之后,圣贤绝灭,盛武时代来临,中州便是属于武者大帝的舞台。 可以说,每一位大帝,都是神一样的存在! 【作者题外话】:每天暂定两更,更新时间中午十二点和晚九点,希望各位读者大大们多多支持 正文 第七章 一盏青灯照大佛 柳书竹走到大殿中央,脚下稳扎马步,低喝一声:“起!” 菩萨像被高高抛了起来,几趟拳脚顺势打出,迅疾霸道,虎虎生风,待泥塑落下之后,复将它接住再抛起,沉肩横肘,趁隙移形,动作一气呵成。 可怜这尊泥菩萨,在半空乱飞,一个不慎,就会掉到地上摔个粉身碎骨。 一边的小萝莉满眼都是小星星,有板有眼的模仿他的招式。说是模仿,其实也就是孩童心性,挥舞着双手瞎比划,嘴里还不时发出‘咻咻’的声响。 如此一练就是半个多时辰,柳书竹满身大汗,将菩萨像轻轻放下,取了半块紫阳参吞服,盘膝将其炼化,默运心法,感觉气力有所恢复后,再次开始练习,不肯有半点松懈。 “早晚有一天,小爷要一飞冲天,抢遍世上所有的宝贝,还有美女!” …… 时近晌午,黑虎果真叼了一只黄羊回来。 熟练地剥皮掏肚,在溪边涮洗干净,小萝莉负责拾柴生火,两人堂而皇之的在佛家寺院的大殿中做起了烤肉。 往黄羊腹中塞了一株紫阳参和其它灵粹,又翻出新抢来的箱子,鹿骨天心粉和灵猴琼浆液都被当成了佐料,抹了一层又一层,反正柳书竹也认不全,只要吃不死人就行。 不多时,烤肉外焦里嫩,肉香弥漫,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芬芳,两人一虎食欲猛增,大快朵颐,吃了个不亦乐乎。 “书竹哥哥,璇儿长大了给你当媳妇好不好?”小萝莉满嘴油腻,大眼珠滴溜溜直转,“大黑也一块儿嫁给你,天天都有烤肉吃!” 整只黄羊被黑虎吃了多半,它还有些意犹未尽。听到小萝莉唤它,也不知能不能明白话里的意思,大抵是能听懂‘吃’这个字,表情懵懂的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瞎说什么!” 柳书竹险些没被噎死,指着黑虎鼻子骂道:“你他娘的是只公虎,跟着乱点什么头!”一想不对,即便是雌虎,也不能给人当媳妇,想想都觉得口味太重,“你就认吃,知道媳妇是干嘛的!” 小萝莉童言无忌:“人家早问过了,不就是一起搂着碎(睡)觉呗,唔……也不光是碎觉!” “哪个混蛋告诉你的!看小爷回去不撕烂他的臭嘴!” “哼,不乐意拉倒,人家到时候还不一定看上你呢!” 吃完烤肉后,柳书竹怀揣美梦,继续刻苦练功。小萝莉则到处疯跑,与黑虎嬉戏玩闹,吃没了手中的灵粹,便继续跟柳书竹讨要。 直到日暮西垂,二人才准备打道回府。 离去时,柳书竹正在清点剩下的灵粹,小萝莉突然张大了嘴,使劲扯住他衣角,惊叫道:“书竹哥哥,快,快看!” 黄昏已至,夜色将浓未浓。 往西天方向,落日担在山坳,映红了大片云彩。看上去像是晚霞点燃了青峰,经罡风一吹,绿在地下走,火在天上烧。 夕阳中,更有两行大雁归巢,几只孤鸦呱噪,平添许多意境,美不胜收。山中盛景,如梦似幻,别有一番醉人之处! 柳书竹随意瞥了一眼,便无动于衷,回身继续清点他的灵粹。 景色虽美,但他早就看腻了。审美一旦出现疲劳,哪怕是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站在那里,十几年的时间,也足够把对方身上的汗毛数个十几遍了,何况只是落日。 “别捣乱!太阳在天上跑了一整天也够累的。它跟咱们一样,只管白天不管晚上,要看自己看,你这一打岔我都忘了数到哪了!” 小萝莉急了,使劲拽他:“不是不是,你快看呐!天上好像有盏灯,还有个人!” “胡说,天上哪里会有人……”柳书竹再看时,忽然怔住,然后机械的转过身,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啪! 怀里的瓷瓶摔在了地上,药粉撒了一地。但他已顾不上心疼,急忙跑出大殿,望着西天,惊异的张大了嘴。 映红中,以大日为背影,确实有一点青光蒙照,逐渐将周边的云彩镀上一层离离青芒。定睛细看,居然真的像是一盏高脚铜油灯的幻影,只不过那若是灯,也太大了些! 灯光如豆,居然是青色的,映上高天后,愈发显得扎眼。 小萝莉跟着他跑到外面,使劲揉了揉眼睛,甚至连黑虎都发现了天边的异象,虎口半张,跟两人表情如出一辙。 托起青灯的,是一个半身坐像,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尊大至无边的佛陀虚影,在天边显化! 红日落在佛陀脑后,形同点缀,而青灯辉映下,甚至隐约现出了佛陀的法相轮廓。慈悲收揽天下,大法普度众生! 柳书竹之所以认为那是佛陀虚影,是因为只有佛陀才能配得上大日佛光的映衬。佛陀像和菩萨像有明显区别,这座古庙里的泥塑显然还够不上‘佛’的规格。 青灯照遍大地纤毫,佛威震荡寰宇,声势之浩大,亘古未曾有! “天呐!” 这样的阵势,怕是整个中州都能瞧见了。 就在他们望着佛陀虚影出神时,青光慢慢照进了主殿内,将大殿正中地上的那尊泥菩萨笼罩在了青光下。 接下来,惊悚的一幕出现了,整尊泥塑忽然莫名一震,竟猛然睁开了眼睛,抬头西望! 殿外的两人不知身后的诡异变化,注意力全部被青灯佛影吸引去了。 “世上难道真的有佛陀!?” 既有佛,那菩萨岂不也是真实存在的? “不可能吧?”小萝莉下意识答道,“要是有佛的话,书竹哥哥早给天雷劈了。” “瞎说,劈也是先劈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小人精儿!” 泥菩萨被二人的对话声吸引,微微扭头,最终把目光定格在可柳书竹身上,合十的双手缓缓张开,结了两个古怪的手印,似是轻叱了一声: “破。” 随着这声轻叱,泥塑全身登时爬满了蛛网一样的细密裂痕。 “谁在那!” 柳书竹骤然转头,黑虎也转身,同时向后方做出了戒备的神态! 野兽的感官灵敏之至,柳书竹的耳力也过于常人,一人一虎好像都听到大殿内有人说话。 方才,柳书竹甚至感觉到后背发寒,如同被毒蛇在暗中盯上了一样! 黑虎‘嗖’的窜出,在殿内里里外外搜寻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疑惑的歪着脑袋,以为自己听错了。 柳书竹却十分肯定,确实有人说了什么。最终,他把目光落在了大殿中央的泥塑上:不会是这尊泥菩萨看到佛陀虚影在天边出风头,嫉妒了吧? 这样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此刻,西天异象纷呈,跟佛陀有关,而此地又是一座佛家古刹,想到此处,周围突然就变得阴森森的,让人心里发虚。 “书竹哥哥,要不咱们回去吧?璇儿……有点怕!” “怕什么,有我呢!”不止是小萝莉,其实连柳书竹都感觉很不舒服,“不过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是该回去了。” 哗啦——! 这时,泥塑菩萨像毫无征兆的塌了开来,大小不一的泥块儿散了满地! 突来的变故又将他们骇了一跳,小萝莉闭上眼睛,死死抱住了柳书竹的大腿。黑虎反应更烈,黑影一闪,逃出了大殿。 从零碎的泥塑中,飞出一颗圆滚滚的珠子,通体殷红,红光如血,形状不太规则,跟拇指的指肚差不多大,在半空盘旋两圈之后,眨眼间便向柳书竹飞来,攸忽没入了他的眉心! 柳书竹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已如同被巨石砸中,轰然倒地,躺在地上抽搐不停。 眸子中,尽是无边血海。 海中,一个身穿白袍的和尚,跟殿中的泥菩萨生的一模一样,肩扛一朵大红花,形状似莲非莲,长秆无叶,向他大跨步走来…… …… “书竹哥哥,你醒醒,快醒醒!”小萝莉使劲摇晃着柳书竹的脑袋,泪眼朦胧,“你屎(死)了人家长大了嫁给谁!” “别摇了,死不了。” 血色缓缓消退,柳书竹摸着自己的额头,急忙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慌张道:“天上打雷了?” 小萝莉破涕为笑,抬头乱瞅:“好像米(没)有。” 既然没打雷,那就肯定不是遭雷劈了,确确凿凿是从泥塑残骸中飞起了一颗血珠,没入了他脑门! “刚才你看到一颗珠子没有,红色的,冲着小爷就过来了!” 小萝莉摇头,方才她闭着眼睛,没能看到那颗血珠。 “那么明显,你没看到?” “书竹哥哥,刚才你眼睛通红通红的,可吓人了!”小萝莉把小手贴到柳书竹额头,认为他在发烧。 “难道眼花了,不可能啊?”柳书竹轻轻打掉她的手,望着地上碎裂一团的泥塑,心中惊惧不定:“没看到算了,回镇子!” 落日沉了大半,西边的佛影变得暗淡,青光也随之敛去,天地间很快恢复了正常。 黑虎鬼鬼祟祟的从旁边的树林里探出半个脑袋,柳书竹劈头盖脸把它一顿臭骂。关键时刻,它竟跑的比谁都快。可从小到大,他还从未见过黑虎向今天这般模样。 “难道血菩萨的传说是真的?”越想越怕。 天边那尊大佛虚影又是怎么回事? 如此遥远的距离,尚能看的清楚,那虚影得有多大,恐怕连天都未必装得下它! 一盏青灯映古佛,总不会是提灯出来打酱油的吧? 正文 第八章 可爱强盗 西天佛影,青灯耀世,古今难得一见。镇子里乱哄哄的,早已炸了窝,到处都是喧嚣! “老子明天就找个破庙悔罪去!”这是临时抱佛脚的。 “咱们可从来都没抢过和尚,这事儿佛陀应该知道!”这是心怀侥幸的。 “天底下居然真有‘佛’这种东西,天打雷劈啊,天打雷劈啊!”一看就是胆子比较小的。 “不可能!入伙前我还专门去庙里问过吉凶,上上签,大吉大利!那帮秃驴暗地里都告诉我了,什么狗屁佛陀,都是编出来骗香火钱的!”这是胆儿肥的。 “世上本无佛,拜的人多了,也就有了佛!”这是……装作有学问的。 …… 众生丑态,都在这方寸之地得以展现。 本来,柳书竹正为了古庙中发生的事情而心怀忐忑,慌张了一路,但回来一见到悍匪们洋相出尽,已经乐的直不起腰来。 “阿弥陀勒个佛!”金牙矮子端着一大锅刚炖好的肉汤,泼了个底朝天,“从今个儿起,老子要吃斋!” “吃斋好啊!”柳书竹大笑附和,“连你满嘴的金牙也都一块儿敲碎了更好。免得去了无间地狱以后,还得劳烦佛陀亲自动手,一颗颗往下拽,多麻烦!” 金牙矮子小眼一滞,下意识用手堵住嘴。 每个响马镇上的强盗,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人人都是狗血的故事。金牙矮子满口的金牙,指不定是从谁嘴里拔出来的呢! 柳书竹牵着小萝莉,向议事大厅的方向走去。这种时候,三位头领肯定都在那儿。一路上,他的毒舌总算有了用武之地: “魏瘸子,不用怕,你那点儿罪孽还不够让佛陀惦记,顶多也就是滚个油锅、拔个舌头,炸熟了喂小鬼儿。” “咦?刀疤脸,你怎么不磨刀了?你的罪孽可不浅啊!不过放心吧,三千刀剐下来,骨头保证还在,只是肉没了,别怕别怕!”刀疤脸整根脖子都绿了,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要不是别人硬拉着,几乎都要冲上来把柳书竹一刀劈了! 小萝莉也是人来疯,不时回头吐舌头扮鬼脸。 不过,即便再怎么胡闹,任谁都知道,西方恐怕要发生大事了,或者说正在发生。看这架势,就像有佛陀要临世似的! …… 议事大厅内,三位头领正坐在圆桌前喝茶。 明晃晃的烛台围着屋角点了一圈,灯火通明,气氛还算正常,外面发生的异象像是与这里毫无关系。 “二娘。”小萝莉跑上前扑进了谢二娘怀里。 柳书竹提起茶壶,给三人续茶,抽出矮凳坐下,还不忘了给自己也倒了一盏。 “你们两个小家伙,天上那么大的场面,也不知道早些回来。”谢二娘轻轻在小萝莉屁股上打了一下,“不让人省心。” 小萝莉‘嘻嘻’直笑,道:“璇儿跟书竹哥哥在庙里烤肉吃!” 三位首领同时扭头看向柳书竹,眼神中都藏着些说不出的古怪。他拿泥菩萨锻炼臂力的事情,三人全都知情。如今西天有大佛虚影显化,打破了人们的认知常识。 冥冥中,佛陀一说,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佛若在,无间必存! 强盗的行径与佛门教义相悖,终归让人有些心虚,怕死后落不得好下场。柳书竹在庙里烤肉渎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此刻居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 柳书竹正要向他们打听天边的佛影究竟是怎么回事,见三人神态,忙道:“怎么都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又没闯祸!” 三人无语,不知他是真的神经大条,还是真的什么都不怕。 传说中,只有上古的圣贤,才无需心怀敬畏,不朝苍天,不礼厚土,一无所惧! 萧拂衣对他说道:“以后莫要拿那尊泥菩萨打熬气力了,好歹也是古物,失手摔了不好。用多重的石锁趁手,与三叔说一声便是。”其实,根本不是石锁的问题。山上岩石遍地,要什么样的岩石没有3F 柳书竹一开始举泥塑时,纯粹就是感觉好玩。由于经常在古庙中玩耍,后来也就练顺了手,一直也没有人出来干涉。可谁能想到,西天会现出一尊佛陀虚影,大欲弥天。 这让世间那些原本不信佛的人情何以堪嘛! 小萝莉嘴快:“举不了了,已经摔了。”经她一说,反倒让人误会成是柳书竹摔碎的。 萧拂衣哑然。 “哥哥一下子就晕倒了,璇儿还以为他要屎(死)了呢!” “原来你也知道怕呀!”谢二娘误以为,柳书竹受到青灯佛影惊吓,失手摔了泥塑,“摔了也就摔了,不过你三叔说得也对,以后那古庙还是少去为好,干咱们这一行的,那种地方多晦气啊!” 柳书竹忙澄清:“我有什么好怕的!” “行了行了,怕又不丢人。大佛临世,非同小可,老娘都怕,何况你一个孩子。你是没看见,刚才连你大老爹都险些尿了裤子。” “嘿嘿,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尿裤子了!”天痞端着茶杯,忽然换上一脸淫荡相,意有别指。 柳书竹本想将庙中发生的事情如实道出,但琢磨再三,最终没能说出口。 事情太过诡异离奇,即便说出来,也不一定有所帮助,反而会让三人平添忧虑,索性不说也罢。况且,他暂时还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适。 “萧蜀黍,天上为什么会有尊佛啊。他那么大个纸(子),能吃的饱吗?”小萝莉依然是个吃货。 “我哪里有本事知道。”萧拂衣苦笑道,“休说你三叔只是个小强盗,就算数遍中州,又有几人能道出其中缘由?” 柳书竹却心忖:泥菩萨早不碎、晚不碎,偏偏在佛影出世的时候玩自爆,恐怕跟西天异象脱不开干系。 一想到那颗血珠就在自己脑中,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但又无计可施,总不能把脑袋切开,把血珠拿出来。 “西方既然有惊天的大事发生,普天下的强者恐怕都被惊动了,咱们不去瞧瞧热闹?”说完才发现自己说了一句蠢话。 天痞甩手给了他一记爆栗,大手如簸箕,根本没用劲,却将柳书竹打的眼冒金星:“怎么比老子都笨。落日也在西边,你怎么不过去摸两把?” 中州大地,浩瀚无垠。 依据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可分为东域、西漠、南疆、北境,中土五大地域。 庸凉山脉,就位于东域中的某地。 据传,单是中州东域,其辽阔程度就不下千百万里。如果没有飞行的能力,十辈子也未必能走出去。除非是乘坐传送古阵,可那个东西也不靠谱。更遑论,此地与西漠之间,还隔着整个中土地域。 世界到底有多大,没人能说得清。萧拂衣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也回答不上来。 朗朗乾坤,大千世界,无限神奇! 佛影现于日落黄昏处,极大的可能会是发生在西漠。亿万里之遥,青灯萤动,佛威不减,其中所牵扯到的秘辛,势必惊天地泣鬼神,足能吓死活人。不管青灯佛影代表了什么,也根本不是他们一群山贼土匪有资格参与的。 “看来,明天一早还要到古庙去一趟,或许能发现一些有用的线索。”小金库里的灵粹也总是让人放心不下,他正琢磨着是否要换个地方。 回想大殿里的那一幕,血海中大步而来的菩萨,山民樵夫口中的上古谣言,究竟埋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 柳书竹又旁敲侧击的问起山腰古庙的来历,可惜三位首领知道的也不比他多。 不多时,有喽啰备齐酒菜,众人在偏厅用过。出来的时候,外面已是大月初升。 此时,众匪早已停止了叫嚣,各自都找到了事情干。 巡夜的照旧巡夜,睡觉的依然打鼾;无所事事的人,则都跑去凉亭内挑灯夜战、喝酒赌博! 隔着老远,便能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嘶骂和掷骰子的声音。若不是在古庙突逢变故,心中始终有些不安,这种热闹向来都少不了他柳书竹。 金牙矮子竟然戒了赌瘾,没有跑去赌博,原来是正忙着炖肉汤:“上一锅倒掉了,这一锅老子要补上!” 刀疤脸坐在草棚前,磨刀霍霍,柳书竹经过时,他仍是连眼皮都不抬。方才,他还嚷嚷着要把柳书竹一刀切两半。 一旦磨起刀来,刀疤脸心无旁骛,有时甚至能磨刀一整夜。 这些年,他手里的鬼头刀少说也换了二十几把,全部都是被他磨坏的。这么做也并非出于个人嗜好,他是在练功。 响马镇上的武力排行,刀疤脸位居第四,是除了三位首领之外的最强武者,一流中的一流。公认第四,不是自封的。 当然,排名里没算上黑虎。成年的庸凉黑虎,也拥有辟谷期武者的实力。 环顾四周,柳书竹看的亲切,这就是他成长的地方。 佛陀异象虽令群匪震动莫名,但西漠离东域那么远,除了装装样子、吼上几嗓子发泄一下心中恐惧,剩余的事情仿佛再也不关强盗们的事。 别看他们整天吵吵着要散伙儿分东西,但没有人会真的离去,一个都没有。业界良心,天地明鉴! 强盗们总是解释说:“老子们最恨背信弃义的小人。”其实,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正文 第九章 千骑踏月 夜半时分,柳书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那尊菩萨踏着血海向他走来! “你好歹也是尊菩萨,不能这样,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小爷把你摔碎的,干嘛跟我过不去!”他神神叨叨的嘀咕了几句。 到了后半夜,仍无半点睡意,索性穿衣起身,从屋里来到外面,在镇中漫无目的的踱步。 长夜静谧,月华如水,一轮大月满中天。再往西天望去,群星璀璨,夜空深邃,早不见了黄昏时的震撼景象。 青灯大佛,恍若世人的一场错觉。 强盗们大都已进入了梦乡,一天之中,也只有在这个时辰,镇子里才会出现少有的宁静。 嗷呜——!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周围亮如白昼,山林中,传出几声高亢的狼嚎。黑虎从歇息的树上跃下,虎目幽寒,在月夜里闪过一道魅影,向镇子外潜行而去。 山里的野狼怕是要遭殃了。 周围的几条山岭,都是属于黑虎的领地。有它的气息在,野兽们避之唯恐不及。大半夜的敢在镇子附近鬼叫,简直就是对虎威赤裸裸的挑衅。人可忍,虎不能忍,不发威才怪! 柳书竹在街道上瞎转了大半晌,脑中纷乱如海,没有半点头绪,如果可以,他倒是真的想把自己脑袋剖开,看看那颗圆滚滚的血珠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过,不用看也知道,菩萨伴血,肯定不吉利。 吼! 虎啸群山。 嗷呜嗷呜——! 狼嚎遍野。 听声音判断,起码都在十几里开外。 “大黑也真是的,大半夜的,居然有闲心追出那么远。” 但柳书竹随即一想,感觉不对。狼嚎听上去比刚才更加亢奋,而且数量不减反增,黑虎的吼声也有些怪异。 大荒深山以外,庸凉黑虎没有天敌。别说遇到群狼,即便碰上了群狮过境,也会被黑虎的气息所震慑,只求速退,而不敢交锋! 黑虎是灵兽,寻常野兽根本无法比拟。 听刚刚的声音却像是双方正在叫阵,山里的狼群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好!”柳书竹脸色骤然大变。 山里的狼群不敢,不代表别处的狼群不会来犯! 其实,他真正担心的也并非是狼群,而是骑在狼背上的人——月王城,铁甲狼骑兵! 跑到护山石处,一脚将守夜人踹醒,摸起对方腰畔的朴刀便向外飞奔而去。 “鸣钟!狼骑来了!” 守夜人睡眼惺忪,连是谁踹的自己都没看清楚,嘴里骂骂咧咧:“谁敢踹老子,不想活了!大半夜的,鸣哪门子钟!狼骑来了就来了吧……”他猛然瞪眼,“什么?狼骑来了!在哪!” 此刻,柳书竹早已冲出谷外,循着虎啸的方向,一头扎进了密林。在崎岖的山林内快速腾挪,时如老猿飞荡,时如黄羊跃溪,灵敏迅捷,比走兽当仁不让。 月王城是两千年古城,也是方圆两千多里内最强大的宗师传承! 从第一代月王建城至今,便遗下不传秘法,可驯化‘座狼’为铁骑。征战四方,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控制着东南方向大大小小数十座城池! 一直以来,月王城都想独霸庸凉山脉。如果不是响马镇出了一位大宗师级别的老悍匪,而月王城上任城主已故,新任城主未晋宗师,响马镇早已被荡平。 也只有经过了秘法驯化的座狼,才有胆子与庸凉黑虎争雄。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铛、铛、铛、铛、铛!” 不多时,急促的钟声在山中回响,柳书竹心中才稍定。 吼 虎啸声骤然间变得惨烈,柳书竹竭尽全力,途经断崖绝壁时,都险之又险的顺着藤蔓滑下,选的路虽难走,但无需绕远。 …… …… “候——!” 待到几乎快筋疲力尽时,已经能听到军令声传来。越过前边的矮山,有一座环形山口,黑虎的低吼隐隐可闻。 “攻!” 此时,山口已被团团围住。 黑虎满身血迹,虎腹斜斜插着几根断矛,但仍然威猛异常,与一个人影斗在一处,难分彼此。那人也极为厉害,与如此猛手,竟闪避随形,丝毫不落下风。 辟谷期武者! 地上散布着数十具尸首,人和狼各自占了一半。狼断喉、人撕裂,皆死状可怖,无疑都是被黑虎所猎杀。 周围,黑压压都是座狼骑兵,人数足有数百之众,将中央的黑虎死死地困住。骑兵们甲胄覆盖全身,甚至遮住了面孔,长矛坚盾,凄凄月色中,一片肃杀! 每当黑虎想要突围而出,长矛便悉数刺出,誓死不退,硬生生将它阻回去。辟谷期武者趁势在后突袭,掌沉如山,笼罩着一层月晕般的光泽,连连击出,给予黑虎重击。 胯下座狼单从个头上论,并不比黑虎逊色,只不过灵性欠缺很多,力量和迅捷也无法与黑虎相比。它们介于灵兽和野兽之间,比健马雄壮,且目露凶光,残忍嗜血,放眼尽是点点幽绿。 铁甲狼骑,悍不畏死,果然名不虚传。但他们面对的仍是一只成年的庸凉黑虎,虎中之王! “杀——!” 辟谷武者双掌直压,按向黑虎头颅。两骑一左一右,趁隙向黑虎后身刺击! 黑虎摇头摆尾,避开掌势,瞬间将左侧一人抽飞,被拍飞的骑兵虽有铁甲护体,仍传出骨头断裂的声响,毙于半空;而后,黑虎弃另一人不顾,任凭长矛刺入血肉,前爪直取身前的辟谷期强者。 那人闪身避过要害,却被擦中左臂,虎爪在臂膀上生生勾下一条血肉! 逼退前方最大的威胁,黑虎这才猛然掉头,一口咬住右侧扑来的座狼咽喉,‘咔嚓’一声,长矛断折,座狼殒命,连同上面的人都被远远甩了出去! 黑虎仰天怒吼,气势如虹,困兽之斗,尤为惨烈,一时竟没有人敢再贸然上前! 这一切电光火石,几个来回间,已是惊险万迭。 “好个畜生!” 那名辟谷期武者按住左臂,退入狼骑拱卫中,止血疗伤:“众骑听令,全力出击,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将这黑毛畜生诛杀在此,敢退半步者,立斩不赦!” “诺!!”这是一只久经战阵的军队。 黑虎对付一名辟谷期强者绰绰有余,如果只是座狼骑兵的话,也休想困住它。 可现在的形势十分不妙,狼骑兵个个身经百战,那名辟谷期强者也不时出手阻拦,黑虎的伤势愈发严重,这样下去,被困杀是迟早的事! “候——!” “候你姥姥!”柳书竹气喘吁吁,终于赶至。 最外围的狼骑闻声,立即调转方向,一致对外。狼身低伏,枪矛斜举,做出了防御的姿态。无需口令,动作却整齐划一。 一骑当先,冲出军阵,对这边喊道:“来者何人!” “混账东西,连你老子都不认了,不知道小爷是谁就回去问问你娘!” 柳书竹一出场就见到这样的阵仗,又惊又怒,张口就骂了回去。 喊话的人一愣,没想到现身的竟是一个毛孩子,非但不惧怕军威,嘴里还他妈不干不净,上来就指鼻子骂娘。 “想起来没有,那时候好像还没有你呢!” 柳书竹原本就长了一条毒舌,黑虎满身是血,此刻哪里还管什么缺德不缺德。 “哼!哪儿来的毛贼,满嘴污秽!月王铁甲在此,闲人易辟,挡路者死!”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自顾自的冲上来擅自出手,这就是军队跟土匪之间的差别。 “我儿子的军队,小爷当然认得,不用你说!”柳书竹往身后偷瞄,心急如焚,不知道众匪为何还没能赶来。 一名校尉向这边扫了一眼,淡淡道:“黄口小儿,无需计较,杀了便是。”三骑随即领命,呈‘品’字形脱离大队,压低身子,向柳书竹冲来! 狼骑冲锋,威武难言。 骑兵都是入阶武者,加上下面的座狼,起码能爆发出中阶武者的战力。柳书竹对付一人都很吃力,三人同时冲锋,恐怕一个交锋间,就能立判生死! “变阵——!” 军阵涌动,旋如陀螺,对中央的黑虎又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辟谷期强者止住臂上鲜血,飘身再入战团。 “丫了个呸的,小爷偏就不信邪!” 柳书竹也不是省油的灯,看黑虎形势危急,非但不退,反而朴刀出鞘,居高临下,向三骑发起了反冲锋! 他心中大骂:大老爹啊,你们要是再不来,小爷我这几斤肉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狼骑飞速近前,当先一骑长矛刺出,柳书竹硬着头皮举刀去挡。 “铛!” 虎口一震,长矛被勉强格开,手里的朴刀也险些脱手。那名骑兵惊叱一声,显然也没料到柳书竹小小年纪,竟也是一位入阶武者。 然,避开矛尖,座狼的扑咬却已至眼前,獠牙狰狞,柳书竹一个滑步,顺势倒下,狼牙刮着耳根而过,恶臭扑鼻! 反手横刀,去削座狼前腿,运气竟不错,一刀即中,虽未砍断,但座狼惨嚎一声,脚下失足,人仰狼翻! 可是,后面两骑的矛锋再也避无可避! 也正是在此时,远处飞来两样物事,一柄鬼头大刀,一个圆底铁锅。刀斩狼头,齐根而断,无头狼尸仍冲出十几步才轰然翻倒,铁锅阻住矛锋,将另一名骑兵撞飞。 两人从矮山后奔出,护在了柳书竹左右,分别是刀疤脸和金牙矮子。 刀疤脸拔起嵌入地上的鬼头刀,双手捉刀,脚下‘蹭蹭蹭’三步追上正要爬起来的一名骑兵,手起刀落,将那人头颅砍下,停也不停,又奔向另一人! 金牙矮子的兵器十分另类,就是他用来炖肉汤的那口大铁锅。铁锅横甩,膀子抡圆,无主座狼被砸了个骨断筋折。 三人三骑,殒命当场,无头的尸首在地上一阵抽搐! 柳书竹出了一身冷汗,抱怨道:“金矮子,你们他娘的骑乌龟来的吧?” 金牙矮子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肃声对他道,‘属下护驾来迟,请少主降罪。’ 这样的场景,当然是柳书竹想象出来的,根本就不可能出现。 事实是,金牙矮子咧嘴一笑:“以你小子的人品,来两个算不错了,少他娘跟大爷墨迹。” 柳书竹环顾,真的就只有他二人,心中一动,事情恐怕不简单! 刀疤脸面无表情,扬声道:“月王城铁甲果然好胆色,千狼踏月,夜袭响马镇,连大宗师的坐骑也敢围杀,就不怕宗师一怒,入城屠了你们满门!” 那名辟谷期强者向这边望来,大笑三声:“山贼野寇,竟敢冒充响马镇好汉之名,犯我铁甲军威,杀了!” 军阵旋动更急,一下子从中分化出数十名铁骑,向柳书竹等人冲来,而剩下的大部人马竟看不出明显的减少,十分玄妙。 刀疤脸和金牙矮子反手抱起了膀子,脸上全是看好戏的神态。 嗡嗡 两声异响,尖锐的破空声呼啸而过,当先的十八铁骑骤然止住来势,像是被无形的巨力砸中,于半途萎顿,当场死于非命。 后面的骑兵立即大乱,前后相撞,场面十分混乱。 十八铁骑,连人带狼,竟像是全都被飞来的长枪钉在了地上。枪身直没至柄,力道惊人,骑兵身上的铁甲竟如同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嗡 响声再起。 辟谷期强者猛然暴睁双目,断喝一声,右手流光大盛,在面前倾力一抓,竟抓住了一杆长枪! 他脚下连退十几步,晃了数个趔趄,才将上面的力道化解。枪尾有羽,形如长枪却根本不是枪,而是箭! 特大号的箭! 长箭挣动,余势不消,箭杆的长度接近两米,重量比一般的长枪还要沉。 五百步开外的矮山上,天痞卓然而立,横背一捆长箭,手中擎着一把巨大的牛角弓,箭在弦上,弓成满月。一人弯弓,千骑震动! “姬长风,老子身上,不多不少还剩下十一支白羽长箭。你说说,老子得浪费几只箭,才能把你射死?” 【作者题外话】:PS3A谢谢善解天意和浪冰心火两位大大的打赏 正文 第十章 长箭生白羽 阵中,那名辟谷强者‘姬长风’一挥手,狼骑攻势暂缓。 “候——!” 身边的传令官挥旗,兵阵再变,仍团团围着黑虎,百余狼骑面向山坡,做出了冲锋姿态,盾牌与矛身碰撞三下:“杀!杀!杀!” 军容鼎盛,杀气昭然! 姬长风装腔作势的揉了揉眼睛,眯眼望向矮山,忽然‘哎呦’一声,紧接着就堆起了笑脸,满是歉然,对矮山躬身行礼。 “恕姬某眼拙,险些没认出来人是谁。原来是响马镇大当家的,失敬失敬,您万物怪罪。” 辟谷强者目力如天鹰般敏锐,夜能视物,耳能听风,绝不会出现‘眼拙’的情况。况且,天上还有那么大的月亮,怎么会看错。这套说辞,分明是编出来的。 天痞擎弓于月下,巍峨如山。他一出场,就射杀了对方十八铁骑,姬长风却好似没看见一样,仍面带笑意,微微欠身。 “去你奶奶的,装什么假惺惺。大老爹,你跟自称‘鸡毛’的人废什么话,直接射死丫的!”柳书竹憋了一肚子火气,方才若是迟了片刻,他连命都丢了。 心中牵挂黑虎伤势,见天痞赶到,再也不管不顾,大摇大摆的就要往军阵中闯。 传令官暴喝:“大胆!此乃月王城堂堂副城主,辱骂者死!” 碰! 护甲兵盾相撞,轰然一声,随时准备再度出击。 “放肆。”姬长风急匆匆摆手,假意呵斥传令官,“大当家的在此,这儿哪轮得着你说话,还不赔罪。”传令官向山坡瞪了一眼,装模作样的行礼告罪。 天痞无动于衷,对柳书竹道:“竹儿,回来。” “你姥姥的副城主。”柳书竹哪里肯听! 秀眉倒竖,凶悍异常,拖着朴刀不退反进,眼中赤裸裸尽是杀机。却被刀疤脸一把提溜起后领,退至矮山,金牙矮子和刀疤脸将他挟住,站到了天痞身后。柳书竹仍破口大骂,挣扎不止。 军阵中,姬长风微微皱眉,他就没见过这么野的孩子! “响马镇与月王城历来有协议,互不相犯!以前的时候,老子见你满脸狡诈,曲意逢迎,始终看不上你,没成想倒是把你小瞧了。”天痞语气如寒冰,“老祖宗的坐骑你也敢杀,我响马镇的传人你也敢杀,老子的手下你也敢杀。这天底下,还有没有你不敢杀的人?” “什么!?”姬长风面色一惊,演技超绝,“这野兽当真是响马镇那位老前辈的坐骑、庸凉黑虎?还有这少年人和他们两个,是响马镇的传人和您的手下?” 天痞张弓如此之久,双臂稳如铁铸,丝毫不抖,闻言轻哼一声,并不言语。 “哎呀,姬某真是糊涂啊!”姬长风一跺脚,作痛心疾首状。 “姬某此番前来,乃是特意跟随兄长来拜山,并无恶意!不曾想道路不熟,误入山野。不料正在寻路,路边就突然蹦出这一条大虫,扑杀我十余铁骑。天色黑暗,姬某还以为遭遇了无主凶兽,是以才摆阵猎杀,要是知道这是老前辈的坐骑,借给姬某十个胆子……” 柳书竹已经冷静了下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货色! 本来,他认为自己够无耻的了,没想到姬长风不仅武功了得,而且奸险狡诈,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一方霸主还能做到这样,足以说明这个人的可怕。 月王城除‘月王’之外,共有三位副城主,还有一位大统领,据说四人都是辟谷强者,这‘姬长风’肯定是其一,只是不知道,四人中来了几位,月王是否亲临! “……少年人一现身,便辱骂月王城主,姬某不堪忍受,实在没想到,少年人会是响马镇的传人。您的那两名手下,一现身就连斩我三员铁骑,任谁都知道,响马镇有自己的规矩,晚上从不拦路抢劫。姬某还以为他二人是冒充的,怕他们坏了响马镇的名声,这才想要教训一下……误会,都是误会啊!” 一场阴险的猎杀,让他推脱的一干二净,看他诚恳悔罪的表情,不知情的人恐怕真的会信以为真! 月王城在东南,离庸凉山有近千里之遥。连夜奔袭,也需要翻山过岭,狼骑再快,没有两天两夜绝对到不了此处。此番深夜突袭,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姬某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还请大当家的原谅则个。” 天痞却也爽快:“好吧,既然不是成心的,老子原谅你了!” 嗖!!! 长箭破空,尾携白羽,向军阵射去,当场将一人穿胸而过! 箭势不衰,又贯穿身后一匹座狼,将狼头死死定在姬长风脚下不远处。射杀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那名传令官。 姬长风面色一寒,憋得通红,没想到天痞言行不一,趁他不备,仍要信手将他身边的人射死! 不过,他忍住没有发作,而是冷着脸质问道:“大当家的这是何意!?” “老子手麻了,一时没挽住弦,也请副城主原谅则个!” 说着,再张弓、又搭箭,仍旧开弓至满,箭羽洁白,气势咄咄逼人。 “对了,副城主好像还没回答老子的问题。” 姬长风额头上青筋直跳,不知道下了多大决心,才强忍住怒火。 “世人都说,响马镇的大当家有两样绝活让人惧怕。一样是他的两只铁拳,可开山碎石,无坚不摧;另一样就是他的牛角弓和白羽剑,九箭连珠,神魔退避!今日有幸亲眼得见,世人怕的有理!” “gan你娘!老子问你几箭,你答几箭便好,别放没用的屁!” 姬长风目光中杀意与疑惑各自掺半,但天痞一骂,他思量再三,反而笑的更加谦逊了些。 “姬某不才,但勉强也已晋入辟谷。虽未必敌得过您的拳头,不过……要想射死姬某,怕也没那么容易。大当家既然真想知道,依姬某拙见,只需十箭连珠足矣!” 天痞手里的这张牛角弓不是俗物。放眼整座响马镇,只有他才能拉得开,他一次最多也只能射出九箭! 十箭连珠,话虽隐晦,但意思很清楚——近身交手,或许我不是对手。但仅凭一张破弓,你也杀不死我! 柳书竹将天痞的反应看在眼里,这不像大老爹的为人。俗话说,擅射者必无情,因为开弓没有回头箭。 天痞如果要杀人,绝不会含糊! 就算姬长风有铁骑护卫,本身又是辟谷武者,若真想杀他,天痞早已开始闯阵肉搏,哪会儿跟他废话半天。 “嗯。”果不其然,天痞缓缓泄劲,羽箭低垂,“说的有理,你老小子皮厚,射你不死。”将弓和箭都甩手扔给了金牙矮子。 长箭卸下,几乎所有骑兵的心中都暗自松了口气。很多人的背上,其实都被冷汗湿透了。 一个人,一张弓,一支箭,所带来的压力,却比千军万马还要强烈! 姬长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变化,心中却也稍稍安定。同是辟谷期修为,也有强弱之分。天痞身高过两米,脾气火爆,要是不顾大局冲下来一心杀他,数百狼骑还真就未必能挡住! 响马镇宗师之下第一人,绝不是盖的。 “竹儿,咱们走!” 柳书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大老爹,咱们就这么走了?” “山前还有客人在,别让你二娘等急了!” 姬长风方才说到,跟‘兄长’一起来的,肯定还有人围住了山谷。但黑虎仍处在狼骑的包围中,天痞竟不去理会。 “放心吧,人家副城主都说了,是场误会!”天痞道,“现在误会澄清了,杀还是不杀,他们心里比咱们有数。” 刀疤脸一唱一和:“就是!铁甲狼骑那么厉害,咱们想管也管不了。等老祖游历归来,听说坐骑被杀,一定是三尸神暴跳,到时候你就哭着把实情添油加醋一说,让他老人家该找谁找谁去!” 二人都很大声,实际上也不是说给柳书竹听的。 柳书竹心神领会,强盗们越是这样说,姬长风反倒不敢再下杀手。但他仍放心不下,不肯离去。 “你们看姬某的记性。”姬长风皮笑肉不笑,“散开,散开,莫再伤了大宗师的宝贝坐骑!” 铁甲狼骑领命,向外退出数十步,但军阵不变,散开、却不让路! 姬长风双目精光暴涨,遥遥望向天痞,希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却未能如愿。因为天痞说完,扭头自顾自地走了。 他一走,姬长风才皱起眉头,思索一下,急忙想将他喊住:“大当家的,请留步!” “唉唉唉——,”金牙矮子露出满嘴金牙,“喊什么!黑虎是死是活你自己看着办,半死不活的,老子们不要了!免得老祖宗回来之后,还要骂大爷们窝囊,坐骑都让人给白打一顿!”两人也不管柳书竹愿不愿意,架起他就走。 强盗们本就‘无理硬三分’,金牙矮子的口风听起来像是要讹人,让姬长风更加疑惑,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位兄弟说的哪里话,姬某岂敢妄为。”他忙不迭道:“让路,快让路!” 吼! 黑虎冷冷的盯着姬长风,似是要将这张面孔记牢,后腿微跛,奔上矮山,追上柳书竹等人。 翻过矮山后,柳书竹急忙查看黑虎伤势,有一根断矛入肉不浅,但所幸没有性命之忧。他心疼的想帮黑虎拔下身上的断矛止血,却被刀疤脸使眼色制止。 才没走出多远,姬长风率领一众狼骑,出现在矮山山头,紧紧追了上来! “大当家的来的正好,姬某本就是来拜山的。迷路之后,才生出这许多事端,劳烦您在前边引路,好叫在下知晓山门所在。以免下次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天痞当先大步流星,既不回头也不搭理他。金牙矮子阴笑两声,代他答道:“既是来拜山的,鸡毛副城主请吧。” “如此甚好,甚好!” 老祖宗游历未归,远水毕竟解不了近渴。大敌当前,柳书竹也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双方偏偏都想弄死对方,但就是都不挑破,相亲相爱也不过如此,一看都是老江湖。 四人一虎,后面缀着数百铁甲狼骑,浩浩荡荡向响马镇的方向开来。 【作者题外话】:PS3A新书上线,喜欢的朋友可以先收藏支持一下,养肥再宰,谢谢。 正文 第十一章 对垒山中 响马镇外、山谷内,摆着一张圆桌,几方竹凳。萧拂衣和谢二娘正坐在桌前品茶。 身后,强盗们或坐或站,皆懒懒散散,衣冠不整。有的还坦胸,拖着单鞋,口中不住往外打着哈欠。用‘乌合之众’来形容他们,都隐含着一些‘褒奖’的成分。 但他们每个人的手中,都握着兵刃;每一把兵刃,锋利的程度都足以用来杀人! 正对面,枪戟如林,军阵如山。 三个铁甲狼骑方阵,位居中央,纵向排开;左侧,近千鹿角斑纹兽四蹄躁动,鹿角铮然;右边,大多数人骑了骏马,身上的服饰比较杂乱,一看就是多股门派势力混在一起。 饶是山谷异常开阔,也被堵了个结实。 谷外的半山上,火把连成一片,林中不知还隐匿了多少人!整座响马镇的强盗,总数不过千。而此刻,单是谷中之人,已是强盗们的好几倍。 这边厢,两位匪首忙着品茶,对面大队人马的前方,阵势更是不小,竟临时搭起了一方草庐,庐内六男一女,有老有少,也都没有闲着。 两名耄耋老者席地而坐,须发皆白,棋盘摆于正中,落子捻须,气度不凡;三个中年男子穿着各异,一人灰衣,一人甲胄,还有一人青袍镶锦绣,闲谈赏月,身后立着一位紫衫少年,怀抱一只白毛狼崽儿,不时插言附和几句;还有一名老妪,靠在一边的藤椅上闭目养神。 双方让出了七八十米的空场,在谷中彼此对峙。 最终,赏月男子中,那名青袍镶锦绣的人扭头望向两位匪首,朗声笑道:“萧三爷,此番来意,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您却只自顾着品茶,将我们晾在一边,不知意欲何为?” “远来即是客,莫非这就是响马镇的待客之道?” 一位白须老者始终盯着棋盘,从容落子:“你们老祖宗外出游历前,老朽来时,他尚要礼让三分,他走了这些年,他的规矩倒是让不肖的后人给坏了!更不知死活的是,竟连我鹿阳山的宝贝也敢抢!” 萧拂衣托起茶盏,不紧不慢的细品两口,又向后招手,让人提壶续杯,再饮几口,才淡淡吐出两个字:“好茶。” 几人见他无视众人,面色微沉,青袍男子身边的甲胄将军不肯吃气,重重‘哼’了一声,道:“一帮山野流贼,别以为有个远游的宗师就了不起!敢抢我月王城订下的货物,即便是宗师在这儿,也要给个说法,否则……大军所至,片甲不留!” 萧拂衣吹了吹茶盏中的腾腾热气,淡然道:“这句话,萧某先替大统领记下,老祖归来后,定当替统领转告。还有鹿阳山老掌门的那句‘礼数不周’,也一并记下了。” “别以为你是月王城的大统领就了不起。你用的是锤,老娘用的也是锤,你是辟谷期,老娘也是,有本事就跟你老娘杀一阵。在老娘面前装孙子,当真以为我谢二娘不敢杀你!”谢二娘一拍桌子,“来人!” 众匪中,应声走出五个大汉,全部精赤上身,肌肉鼓胀至极。五人合力,肩扛一杆长柄的八角铜锤,挪着碎步,费力走到谢二娘跟前。谢二娘单手将铜锤抄起,看上去没怎么费力,向对面一扔,坐在竹凳上根本就没有起身! 碰! 八角铜锤横飞出二十多米,落在阵中,将地面的岩石砸出一个大坑,锤头没入地面近半。 草庐中,大统领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柄铜锤,比他使的圆锤重了快一倍。换做是他,能扔出十米远已是极限,还必须用上吃奶的劲儿! “哼!”他没有理会谢二娘的叫阵,“欺负一个女人,不是我月王城的作风!” 为首的青袍锦绣男子则拍手赞叹:“二当家身为女流之辈,神勇竟令天下男儿折腰,在下佩服之至。” “姬长羲,老娘用不着你来拍马屁。要不然你上,别看你们人多,老娘一个都不放在眼里!” 姬长羲笑道:“二当家的误会了,在下是来拜山的,怎敢不敬。只因我那长风兄弟自幼便愚笨,不曾想竟会走失路,既然二位头领不愿意与在下交谈,索性等天痞大当家引我兄弟回来,再做商议这段时间,不谈正事,闲谈几句如何?” 无人理他,他便自顾自道: “今日黄昏时,有青灯大佛显化西天,世人皆惊,八方震动。从今往后,中州大地上又要平白多出几方庙宇,佛门大兴,不知萧三爷如何看待?” 萧拂衣放下手中茶盏:“我不信佛。” “哦?”姬长羲饶有兴致,道:“即便是天生祥瑞,佛陀临世,中州将要风起云涌,也不信吗?这佛陀一旦降世,有些人的心里肯定不好受。生前满罪孽,死后入无间,千刀万剐,剔骨抽筋。即便贵为武者大帝,也终有一死,何况我等凡人,萧三爷难道就不怕吗?” 身边灰衣人忙赞道:“大哥说的好。看来,还是做正派比较好,人生在世,万莫入了邪道。贼寇之流,恐怕在劫难逃,大帝尚不能幸免,武道大宗师死后,也不过一孤魂野鬼罢了!” “过去不信,现在信了恶心;过去不怕,现在怕了无用。姬长羲,你身为现任月王的亲哥哥、月王城第一副城主,萧某没有想到,你居然是个蠢人。” 姬长羲掸了掸青袍上的尘土,“此话怎讲?” 萧拂衣也拂了拂衣袖,从气质上说,两人有些相似。 “佛在西边,报应在死后。外面的世界也太遥远,你我都不活在‘遥远’中,佛陀终是镜花水月,而你却是要死了!” “哈哈哈哈。”姬长羲不但不怒,反而开怀大笑,“萧拂衣,你只是一个强盗,什么时候竟学会占星算命了。你倒说说,在下什么时候会死,又是怎么个死法?” “五年之内,必死无疑。死法很惨,挫骨扬灰!” “愿闻其详!” 萧拂衣负手起身,在圆桌前踱步,突然打住,转移了话题。 “月王城狼骑四千,你今晚便带来了三千两百。三位副城主齐至,外加一位大统领,月王城中只有五位辟谷期强者,一下子来了四位。加上鹿阳山老掌门和大长老,飞云涧女门主,真是高看我响马镇。大军压境,各个门派齐聚,七位辟谷期强者坐镇军前。 名义上说,是拜山而来,起因于我们的人劫了贵城订购的货物,暗地里怕是早就商量好了,弄了个如此粗糙的局,只不过是在豪赌……” 姬长羲眯眼:“在下生平从不嗜赌,请问萧三爷,在下赌的又是什么?” “你在赌……”萧拂衣骤然转向他,身上杀机迸射,“赌我响马镇的老祖宗已经死了!” 草庐中,所有人都向萧拂衣看来,下棋的起身,闭目的睁眼! “谁都知道,老祖晋升宗师之位时,年逾七旬。决心外出游历那年,已有九十高龄。如今十三年已过,他老人家却从未再现身,按照年龄算来,今年当有一百零三岁……月王城、鹿阳山、飞云涧,你们三家又都具有宗师正统,近些年虽然不争气,但历代出过的宗师也不在少数。” 萧拂衣复又坐下饮茶,“宗师长寿,可也有尽头。年龄最长者,还要属贵城上任城主。据传他死的时候,不巧也是一百零三岁,萧某说的对吗?” “不错,岁月无情。老城主薨时,也正是一百零三岁寿龄!” 姬长羲柔声笑道:“萧三爷既然提起宗师年岁一事,在下也有些看法。我月王城上任城主,耗尽灵药精粹,倾全力续命,也没能熬过荏苒的时光,只得了一百零三年寿元。在下免不了好奇,你又凭什么断定,你们的老祖还健在人世? 不过,萧三爷怕是误会了,在下等真的只是拜山。如有冒犯之处,姬长羲在此先向二位头领赔罪。一旦此间事了,便立即退走。” “退走!?” 谢二娘从袖中摸出一块小玉符,符上刻满了古篆。她当众咬破食指,将鲜血滴入玉符中,那块纵横七八丈的镇口巨石突然簌簌震动,有幻彩流纹闪现。侧面的山峰处,传来几声‘轰隆隆’的声响。 “我的小心肝儿要是少了半根汗毛,老娘直接将这山谷埋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就算老祖宗不在,我谢二娘也不怕你们!” 草庐中,几位辟谷期强者的脸色微现变化,目露惊诧,只有姬长羲和他身后立着的紫衫少年面不改色。 身后的大队人马中,除了狼骑不为所动,剩余的人马也都有些躁动不安。人群中,有惊呼传来,纷纷扭头望向侧面的山峰。 姬长羲经她一打岔,又道:“响马镇有宗师留下的护山石,护山大阵一开,玉石俱焚,这大阵开启的模样,今天倒是第一次瞧见,果然不同凡响,宗师即便不在了,倒也勉强能阻我们一阻。”他说完便仔细观察谢、萧二人反应。 萧拂衣摇头:“事到如今,话已说的如此明白,你还在试探。好吧,萧某索性就将实情告诉你。好叫你知道,萧某为何能断言你的死期。” 姬长羲笑道:“人总是要死的,知道何时死,也未必是坏事,但就怕有些人,死期将至,还不自觉!” 萧拂衣不做理会,接着道:“我家老祖并非生长于庸凉山地域一事,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姬长羲点头。 “在下确实听说过一些传闻,说贵派老祖宗生平多奇遇,并非本地人士。不过,这庸凉山之外,都能算是外地,那又如何?” “当然有干系。”萧拂衣道,“老祖来的地方,说来太远,你恐怕做梦都想不到!” 一直没说话的老妪开口插嘴道:“你这一说,连我老太婆也好奇了,究竟怎么个远法?” 萧拂衣只说了两个字:“北境。” 所有人都一愣。 随后,鹿阳山老掌门大笑不止:“拂衣贤侄,你说的北境,不会是东域之外的北境吧?” 东域、西漠、南疆、北境、中土,名义上的中州五大地域,即是五个浩瀚的世界。向来都只知其名,不闻其真。就如同武者大帝的传说一样,帝名远播,却永远也无法碰触到那样的境界!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仅是庸凉地区的三千里人烟、两千里荒野,已足够神秘浩瀚,其他四大地域,都太过遥远。 遥远到连只言片语的传说,都无法逾越这段距离,会在流传中湮灭于半途…… 正文 第十二章 太嚣张 “胡说!”月王城大统领哼声道,“别说大宗师还不会飞,就算会飞,给他一百年时间,也未必出的了无边东域。居然还敢说是从北境而来,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姬长羲扬眉,将信将疑,但却对大统领摆手。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老七你忘了,西南方出庸凉地区,有烟雨城,城中有座传送古阵,相传刻画着上古秘法,只要能正确的排列阵纹顺序,以天地精粹催动,便能横渡虚空,眨眼万里。” 月王城大统领依旧面带不屑。 “大哥,这个我怎会不知。烟雨城我年轻时便去过,所谓的传送大阵更是亲眼瞧见了。那就是几方破石台,毫无特别。烟雨楼的那帮娘们儿偏偏拿它当宝贝,几十年都未必能赶上一次,依我看就是骗人的!” 鹿阳山老掌门年岁最高,也忙着出来卖弄: “大统领见识卓绝,所言不假,老朽也认同。传送大阵的虚实,连宗师都无法辨别,谁能说的清!据说,要开启传送阵,需耗费海量灵粹,即便是以我鹿阳山的家底,也要倾家荡产。试问,有谁能坐的起,又有何人敢坐?” 一见有人附和,月王城大统领满身的盔甲都晃了晃,有些得意。说完,几位辟谷强者都在等着,看萧拂衣如果回答。 萧拂衣笑指鹿阳山老掌门,“你个老不修。念你跟老祖有些故交,萧某才给你留了几分薄面。没想到你倒真是老糊涂了,门中的货物保不住不说,竟还有脸上门讨要!” “你骂老朽什么!”鹿阳山老掌门大怒横眉,“再说一遍!” “……你坐不起传送阵,不代表我响马镇坐不起;你胆小成性,亦不代表我家老祖没有胆量。他老人家四十岁乘阵东来,以一己之力约束群匪,在此地开山建镇,而后又七旬入宗师,跟千年古派平起平坐,屡负传奇,威名响彻庸凉。而今,你也有八十多岁了,仍困在辟谷期,跟他老人家比,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萧某面前倚老卖老!” “骂得好!”谢二娘拍手大笑,“这个老不死的,自诩正派,装的像个人,但每年都会让门人四处搜罗美貌少女,供其淫乐,徒子徒孙的媳妇,恐怕都给他睡了个遍,世人皆知。到底孰正孰邪,那佛陀要不是瞎子,自然看的清楚。穷酸丁,就该这么骂!” 群匪在后面瞎起哄,言语间皆下流无比。 “一大把年纪了,撒尿不湿鞋都难。就算拿‘回春大力丸’当饭吃,那玩意儿还能用?” “这你就不懂了吧?平时就跟没有一样,到了用的时候,再不济也能剩下半寸。这就好比,矮个子撞不开门,但他在门外推两把,照样也能解馋!” “你他妈真损,人家老头儿不就是‘不举’嘛,瞧你打的那个破比喻……” 鹿阳山老掌门脸色铁青,再好的修养也经不住强盗们阴阳怪气的辱骂,不过,让人搜罗少女的事情,的确属实。后面的鹿阳山近千子弟也都眼中喷火,蠢蠢欲动。强盗们见状,摩拳擦掌,亢奋起来,更是早就不耐烦了。 “娘的,还不开打,老子心里痒痒死了!” …… 咻——! 天上传来尖锐悠长的呼啸声,一只长箭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斜斜射入草庐中,正巧落在了地下的棋盘上,斜斜插在那里,箭尾的白羽兀自震动不休! 庐中之人也未见慌乱,听风辨位,显然已料到箭矢的落点。 谷外半山坡上,漫山的火把像潮水一样向两边避开,虎啸狼嚎,震荡山野。 众人扭头望去,过了好半晌,才远远看到下山的天痞等人。几人后面,铁甲在月下反射出片片幽光,跟着大队的狼骑。 绝大多数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此处到山坡处有多远? 三千米?五千米?抑或八千米? 天痞肯定是在半山上居高临下,箭指苍穹,顺势弯弓落月,白羽箭在空中呈弧形落下,才洞入草庐。其力道不论,单是能有这样的准头,简直耸人听闻,擅射如此,堪称变态! 更气人的是,射箭的人只有一只眼。 天痞的出场方式从来都无需装腔作势,总是那么拉风。人还在谷外,声音却远远传了进来,嗡鸣如雷,“都他娘鬼叫什么,老子在山上都听见了!” 草庐内,仍旧是只有两人不动,姬长羲和他身后的紫衫少年。 紫衫少年一直很安静,剑眉星目,长得十分英俊,年纪倒与柳书竹相仿。他正用轻轻抚摸着怀里的白毛狼崽儿。 黑虎的气息出现在谷口,谷内的坐骑似乎都有所察觉,自觉的向两侧避让,挤作一团。左右两方,各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 姬长羲抬抬手,军阵中自有人传令。 “防——!” 座狼盔甲碰撞,震彻谷内,军阵原地防御。狼骑既不退,也不攻,军令如山,即便是天上下刀子,防御就是防御,至死也不乱分毫。 两边都有路,偏偏中间没有,可天痞偏偏要走中间! 谷口处,接连传来座狼惨嚎,人和狼穿花似的被扔向半空,如同平地中突然刮起了一阵台风。周围,鸦雀无声,数千人瞠目结舌,都在看天痞甩着膀子往天上扔人! 当然,也不是没人说话,有一个声音叫的就很响。 “大老爹,扔着好!” “咦,那小子居然拿眼瞪你!不是他,边上那个儿!” “大老爹,那匹狼翻白眼了,它这是有意见啊,哇真高!” 天痞闯军阵,霸道无双,出手无情。 铁甲狼骑攻城略地,但凡遭遇剧烈抵抗,无论老幼,向来都鸡犬不留,屠城的事情没少干。这样的骑兵,杀一个少一个。有侥幸不死的,黑虎便在后面补上一口,它的报复心比人类还要强。 不一会儿,他就横穿一个方阵,如入无人之境,脚下不停,一路杀将过来。直到这时候,姬长羲才摇摇手,让军阵退向两边。 天痞舔舔嘴唇,‘嘿嘿’发笑,有些意犹未尽。过了军阵后,他径自越过草庐,对所有人视而不见,来到强盗们阵前。 “伤到没有?”谢二娘上上下下把柳书竹看了个遍,毫不避讳,又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胸前,一阵蹂躏,土匪们忙不迭跟着咽口水。 “一帮他娘的废物,给老子丢人。”天痞扯着嗓子训斥,“刚才都瞎嚷嚷什么?老子在山上都听见了。看到没有,能动手的时候就别说话!一人杀一个杀不尽,一人杀十个总能杀的光!”强盗们噤若寒蝉,但眼中的贼光却更亮了。 草庐这边,姬长风率领的狼骑在谷口组成第四方阵,他本人则来到庐中,对姬长羲附耳低语,将猎杀黑虎的整个过程详细告知。 姬长羲低声问道:“那你看出什么没有?” “嚣张!”姬长风看向对面的天痞,“依然嚣张如故,但却恰到好处。” “嗯。”姬长羲沉吟,“那人若真死了,他自然知道小心行事,不会轻易让人看出破绽。此人看似莽撞粗犷,心思却玲珑的很,不会不顾大局。” “只可惜,长风有负兄长重托,没能宰了那头黑毛畜生。” “一头灵兽而已。”姬长羲笑着拍拍他肩膀,“我若真想杀它,咱们七位辟谷武者联手,岂不更好?没杀正好,只需伤了便是,杀了反倒麻烦。” 姬长风闻言惊醒,有些明白过来:算上他在内,草庐中已有七位辟谷强者坐镇。即便黑虎再凶猛,七人合力,也能在救援赶到之前将黑虎诛杀,如果真心要杀它,分兵前,黑虎已死。 “明白了吗?”姬长羲笑道,“我非是让你杀他坐骑,而是想看看谁去救,如何去救。” 姬长风眼睛一亮:“那兄长现在能肯定了吗?” “不好说。不过,方才若换做我是他,既然已经嚣张过了,闯阵时便会手下留情,不伤及性命,除非……” “除非什么?” 姬长羲脸上已经漾起笑意:“除非我已没有了庇护,既不能让人看出来,也不能让大局有失,只好硬气到底,将对方震住!” 姬长风眼中寒芒乍现:“那咱们为何还不动手?” “不急。老匪寇七十岁武道大成,晋升宗师,至今我月王城已足足忍了三十三年。这么多年都忍了,再多等片刻无妨,先看看他们拿什么说辞搪塞,”他语气中满是沧桑,“三十三年啊。” 姬长羲在椅背上坐正,遥遥拱手,但却不曾起身,向天痞朗声道:“月王城、姬长羲,在此见过响马镇大当家。既然人都齐了,也就该谈正事了。” 天痞转身,也不看他,随意招了招手,算作回应。有喽啰抬来一张三米多长的卧榻,摆在阵前,金牙矮子和刀疤脸各持牛角弓白羽箭,立于后首两侧。 鹿阳山老掌门眼神恨不得要杀人:“天痞!你家老祖临行前,将镇子交给了你。可你的手下放肆无礼,抢了我灵药不说,还屡次三番辱骂老朽,你也不管一管吗!” “老子是个粗人,最不擅长的就是跟人打交道。各位突然来访,恕老子招呼不周。你们刚才说到哪了,不用管我,继续继续。这大半夜的,不用来睡觉多可惜。”天痞没搭理他,而是对金牙矮子吩咐道,“送客或者开打的时候,别忘了叫醒老子。” 说着竟真的侧身躺下,闭目歇息。没多大功夫,就有鼾声响起。七位辟谷强者面面相觑,姬长羲也微微皱眉。 天痞若是假寐,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可他……好像真的睡了。 甚至连萧拂衣和谢二娘都有些错愕,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也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如今双方都已见血。事态发展下去,无非两种结局,或退或战,都极有可能。 响马镇不好惹,强盗们看似占了不少便宜,风头正劲;可是,宗师亡故的猜测一旦在姬长羲的心里落实,或者大宗师的余威起不到震慑的效果,各大门派孤注一掷,动起手来也不是吃素的。 月色凄凄,杀机隐隐弥漫在半空。局面稍微失控,山谷内外便要铺满尸首,血流成河,会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此时,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不会想到跟‘睡觉’有关的事情。 这种气场,正如两个不共戴天的绝世高手,各自摆好了酷酷的姿势,生死相拼在即,其中一人突然喊停,对另外一个说,你能不能先等会儿,我来之前吃坏了肚子,实在憋不住了,等我拉完屎咱们再打。 不管之前的氛围如何惨烈,也不管你准备了多么慷慨激昂的台词儿,意境全都没了。这还不是笑点,笑点是,他居然还好意思问你带没带手纸…… 无关于雅俗,只是太煞风景,纯粹就是搅合,就像天痞现在所做的这样。 一时间,悍匪们对天痞的崇敬之情无与伦比。不止是他们,就连对面的那些正派子弟,都从没见过如此有人格魅力的强盗。 “好个土匪,竟敢狂妄至此!” 高调做人,更高调的装逼。明明是老妓的身段,愣是能装出清纯处女的感觉。 正文 第十三章 决不食言 “大当家的真乃性情中人,在下仰慕至极。” 姬长羲二指虚伸,指尖有两道月辉盈动,如长蛇起舞,凌空缠绕住插在草庐内的白羽长箭,将其拔起,招至手中细细端详。 “百炼精钢为锋,天鹅飞羽作尾,寒气迫人,天下称绝,如此大杀器,还是物归原主的好。”手腕一翻,长箭脱手,射向天痞面门。 整根箭矢上,都萦绕一层辉芒,劲道迅疾,路数却飘忽不定,像是风雨中的断枝,快慢无常。 攸忽间,萧拂衣身形横移数米,挡在了榻前,毫无花俏的伸手,看上去云淡风轻,将长箭抄入手中,脚下却微退两步,顺势将箭矢扔给了金牙矮子。 天痞依旧倒头大睡,似无所觉。 萧拂衣面不改色,笑道:“方才,话只说了一半。姬长羲,你还想知道你是怎么死的吗?” “想!”姬长羲应变神速,语锋藏刀,“不过,比起自己的死活,在下更牵挂你们老祖的安危。他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若是走在我等前头,坐化于荒山野岭,也不足为怪。” 天痞归来前,正说到老匪首是北境来人,年轻时坐传送大阵而来。姬长羲心中,仍有些疑惑,便想将那段旧事探寻清楚。 萧拂衣浅笑品茶,不作回应,反倒卖起了关子。 “宗师从北境来,莫非北境之人有天威眷顾,生来就比我东域的人长寿吗?”姬长羲的言词变得大胆起来,“可是,匪寇之流,天生下贱,老天会如此不开眼吗?萧三爷想告诉在下的实情,亦不会是这个吧?” 笑声轰然,群雄不甘示弱。正派人多,声音比悍匪们还要嘹亮,震荡山谷。 “老娘受够了!” 谢二娘暴跳如雷,不再做停留,起身便向阵中冲去,“姓姬的,你不就是想探清虚实,然后踏平响马镇吗!老娘实话告诉你,你不用猜了,老祖宗死了。来来来,老娘跟你杀个痛快!” 三位匪首中,以天痞武力最强,萧拂衣规矩最严,但若论起一呼百应,他们两个加起来,也未必赶得上谢二娘。 跟能力无关,而是先天优势。 平时,只要谢二娘扭起水蛇腰,屁股后面绝对是浩浩荡荡,走到哪儿都缀上一群大汉。连天痞都眼不看路,乖乖跟着,淌下的口水都能淹死人。 “站着撒尿的,都跟老娘杀他个落花流水!” 经她一句话,强盗们立时像打了鸡血,嗷嗷直叫,个个悍不畏死,跟着便要向前猛冲!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金牙矮子使劲摇晃熟睡中的天痞,兴奋到爆,“开打了,开打了!” 刹那的光景,响马镇这边就跟疯了一样,声势极为骇人。对面的大队人马有些发懵,并非怕开战,而是觉得突然:只许你们骂娘,我们才说了几句难听的,也不至于说冲就冲啊! 原本以为在镇内酣睡的小萝莉,不知何时也跑了出来。混在人群中,双手拽着一把比她都沉的铁剑,跑的倒也不慢,嘴里还直嚷嚷:“葱(冲)呀!” 柳书竹瞧见,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跑过去,甩手打了她个趔趄。不由分说,提起她后领,把她提溜到黑虎身边。 “葱你个大头鬼!” “人家……人家抄他们后路。”小萝莉被打疼了,眼中有泪,又注意到了受伤的黑虎,立马哭了出来:“大黑,大黑,你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柳书竹回来之后,便安静的待在一边,照看黑虎伤势。帮它一根根拔出身上的断矛,上药止血,仔细包扎。 黑虎身上皮开肉绽,好在虎躯健壮,救援及时,终没能伤到筋骨,但血流了不少。最深的一道伤口在后腿上,断矛斜刺入虎臀。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即便是疗伤,除了柳书竹,别人也都不敢轻易上前。黑虎毕竟是猛兽,万一疼得受不了,哪里会管是不是自己人,掉头咬上一口,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书竹猛的发力,将最后一根断矛拔下。扯过身边的喽啰,将手中的瓷瓶塞给对方:“止血!” 同时,用手一指小萝莉,对痛的呲牙咧嘴的黑虎道:“看好她!她要是少了半根头发,你以后都别叫庸凉黑虎了,叫他娘黑猫!” 局面即将失控,如果这时候全面开战,对强盗们十分不利。今夜的形势凶险万分,稍微超出掌控,灾难将是覆灭性的。 即便有大宗师做靠山,过两年老祖云游归来时,响马镇也早没了! 柳书竹人虽混球,但却不笨。 此次,各大门派联合,倾巢而出,还有八百铁甲狼骑和月王城主没有出现,鹿阳山和其他门派应该还有几位辟谷长老,不知再哪。 别看天痞霸道绝伦,混不讲理,但一直都在极力避免正面交锋。其中利害,三位首领应该再清楚不过。可事情总非如人所愿,他忽略了谢二娘的脾气。这时候要是还不发火,那谢二娘就不是谢二娘了! 姬长羲依旧从容不迫,没有去看人至阵中、已拎起八角铜锤杀来的谢二娘,视线却始终看向对面的萧拂衣,向后微微抬手! “候——!” “戒备——!” …… 兵戈激荡,漫山遍野的肃杀之意这才真正爆发开来。三军齐动,战马嘶鸣,更远处的群山中,腾起大片飞鸟,似是被杀气所染,纷纷惊飞逃离! 这时候,萧拂衣动了。一道青色的虚影后发先至,旋风般冲到了阵中,抽出腰间的玉带,那竟是一柄青芒软剑! 剑在手中,人在当空,剑鸣铮铮大作,青芒向下横斩,在山谷的地上犁出一条深深的剑痕! 只一剑,气势峥嵘,让冲锋在即的强盗们硬生生止住步伐,竟没有一人敢擅自逾越。 “以此为界,凡擅越者……杀。” 中间空场宽约七八十米,强盗们冲至半途,便戛然而止,气势也为之一顿,一时间都有些茫然。 姬长羲会心一笑,像是早已料到萧拂衣会阻拦众匪冲锋。 谢二娘却真的冲了过来,萧拂衣阻止众匪后,也提剑杀向草庐。八角铜锤已到眼前,软剑紧跟在后。 姬长羲微微颔首。 姬长风以及另一名灰衣副城主,一左一右,杀向谢二娘,月王城大统领接过一柄圆锤,铠甲锵锵,也直扑而上。 “别以为我月王城真的怕了你们!” 鹿阳山老掌门、大长老,各自抚须长笑,同时飘出庐外,迎上了萧拂衣。 “贤侄勿恼,老朽不想以大欺小!” 两人大袖飘飘,杀招顿至,不仅以大欺小,而且是两个人一块上,立时将青色剑芒阻住。 “老太婆既然来了,也帮着劝劝架。”老妪起身腾空,袖中划出两把奇形兵器,一同去夹击萧拂衣。 六位辟谷强者,转瞬间就与两位匪首战作一团。高来低往,真气阵阵相交,声威极壮。 谢二娘锤影生罡风,萧拂衣剑芒舞苍月,皆如亡命,勇猛无匹。但即便是这样,也凶险万重,三位辟谷强者联手打一个,不用说都知道强弱对比。 兵器的碰撞声连成一片,贯耳不绝! 平日里,很少有机会看到辟谷强者生死相争。此时,八位辟谷强者全力交手,无论强盗还是正派子弟,都看的心驰神遥,为辟谷武者爆发出的惊人战力瞠目! 强盗们这边,当然少不了嘶骂声助阵。正派人士见己方以多欺少,想骂也骂不出口。 姬长羲向天痞望去,想看看他醒还是不醒。发现对方已起身立在榻前,擎弓搭箭,箭有九支,眨眼离弦! 嗡 九箭齐发,速度和来势各不相同,看上去皆快逾闪电。数十米的距离,白羽箭的威力才显现出来! 六箭在前,分别射向六位辟谷强者,将他们与两位匪首逼开。剩余三箭,一气排开,全部射向草庐,直奔姬长羲而来。 这种时候,姬长羲不想在气势上输给对方,是以避也不避,想要硬生生将三箭接下。别人或许不行,但他身为月王城第二高手,有这个自信! “来得好!” 可是,箭至眼前,再生变化,后箭咬前箭,彼此轻微碰撞,路数稍偏,忽然变作‘品’字型先后射来。拨开一箭,二箭又来,伸手接住,第三箭却不得起身才能避过。 姬长羲衣衫瞬间鼓胀至极,不仅不退,仍强行去接,但却无法抵消箭上巨力,座椅粉碎,他斜斜倒退几步,被迫出草庐! “六个打两个,果然好本事。” “哈哈哈。”姬长羲长笑出声:“只是切磋而已,不成想却把大当家的吵醒了。” 萧拂衣和谢二娘彼此接近,靠背相依,与六位强者对峙。六人心中,各自骇然。同为辟谷期,可战力却有明显差别。 铜锤力道千钧,一个瘦弱女子体内,竟潜藏了如海般的劲道,如惊涛拍案,叠叠不穷,月王城大统领与她对了几锤,双手就已被震得生疼,虎口微裂。 萧拂衣的软剑招式奇诡,锋芒令人惊叹,老妪手中的奇形兵器与之相交,竟崩出了几个细微的口子,而鹿阳山老掌门的衣袖都一个不小心被断去一截! 天痞盯着手中的牛角弓,搭上最后一支白羽长箭。 “这牛角巨弓,是老祖宗当年赏赐给老子的。弓力强劲,世上罕有。老子苦练三十年,一日内最多也只能开三十弓,所以,老子也只有三十支箭。” 本来,在解黑虎之围时,钉死十八骑,射姬长风,杀传令官,一气用了二十箭。入谷之前,一箭从天降,洞穿草庐;方才又一弓九箭,如果不是姬长羲将草庐内的羽箭拔下掷过来,长箭已经告罄。 “而今,老子只剩一箭,”牛角弓缓缓弯动,弓弦一点点向后拉开,天痞臂膀上青筋凸起,肌肉如同要爆裂开来,“姬长羲,你敢不敢跟老子打个赌?” 响马镇覆灭在即,姬长羲此时心情舒畅,如沐春风,几十年来,从未觉得如此舒畅过。 “哈哈,方才在下与萧三爷说过,生平不嗜赌,但既然大当家的想赌,在下也愿意奉陪。不知大当家的想怎么个赌法?” “你一连吃了老子三箭,算你有点本事。但那是因为距离还太远,你敢不敢走近一点,站在四十步上,让老子再射一次。如果中了,你们就从老子面前滚蛋,怎么样?” “如果不中呢?” “老子给你磕三个响头,明天一早,解散响马镇,撤出强人岭。” 姬长羲向前走来,步履悠闲:“此话当真?” 天痞道:“决不食言。” “狗熊脑袋,你他娘敢!”谢二娘大怒,如果不是六位辟谷强者虎视眈眈,仍呈合围之势,她怕是早已冲了回来,“你还是不是男人,要散伙你散,老娘不散,别丢了老祖宗的人!”萧拂衣则目露疑惑,不知天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同疑惑的还有柳书竹:牛角天弓,白羽神箭,厉害自是不假。但即便再厉害,四十步的距离,断言一定能射中辟谷强者,也无异于痴人说梦。能晋入辟谷境界,即便再笨,倾全力避开他一箭不是问题。尤其还是在有防备之下。 连七人中修为稍弱的月王城大统领和姬长风都能够做到。 不过,天痞行事,总有他的道理。 他看着虽像大猩猩,但肚子里的坏水儿层出不穷,否则老匪首临行前,也不会指名让他做老大。 至于‘输了就磕头散伙’之类的说辞,柳书竹更不担心。 对方是正统的宗师传承,六个打两个都不害臊。天痞是强盗头子,食言本就天经地义。柳书竹耍赖的本事,倒有一半都是跟他这位大老爹学的。 这番话,连姬长羲都不相信。但姬长羲同时又好奇,天痞留了什么手段。须知战端一开,便没有了退路。在此之前,一切变数,他都要掌控在内。 柳书竹跑到天痞身前,跟他演戏道:“大老爹,您可是响马镇的脸面,可要射准了!” “你大老爹的箭法你还不放心?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情,就怕是人家不敢!” “有何不敢!”姬长羲笑着向这边走来,越过阵中,被长箭指着眉心,一直走到距离天痞只有三十步的时候,才停下。 举头望月,负手闲庭,也难得嚣张的发指:“皓月长空,美景良辰,大当家既然有如此的美意,在下却之不恭,还请动手吧。不过,四十步太远,三十步刚好。” 谁知等了半晌,天痞仍未出手,姬长羲微笑道:“大当家的犹豫什么,难道不敢兑现自己的诺言吗?” 天痞舔舔嘴唇,‘嘿嘿’一笑。这个小动作,正是奸计得逞后的表情。 “姬长羲,你真是蠢的像头驴。老子可是强盗,强盗的话,你他娘也信!” 姬长羲眯起双目,料他也不会真的给自己磕头,但事已至此,他还有何惧? “那在下倒想看看,大当家意欲何为。是否人如其名,真的有‘天’大的本事,能让两家暂缓兵戈!” 箭头微微调转方向,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缓缓指向了草庐。天痞的独眼中,尽是戏谑的神色:“你说老子这一箭要是射偏了,你现在去救,到底是箭快,还是人快?” 姬长羲脸色立即大变,其他六人,也都惊骇欲死。尤其是月王城一方的辟谷强者,简直面无人色,根本难以掩饰。 草庐内,如今只剩一人。 即是那名年纪跟柳书竹相仿的紫衫少年。 正文 第十四章 续命神草 长箭所指,无一人敢动。 姬长羲面如寒霜,喝道:“天痞!你堂堂一方匪首,竟然如此无耻,威胁一个孩子!”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天痞竟能用这样的手段威胁他。 假立赌约,将他诓出草庐,他站的位置正好又与箭路甚远,就算是大宗师来了,这样的情形下想要拦下天痞倾力一箭,也没有十足把握! “呸!”天痞啐道,“谢谢夸奖。你们都是正派名门,有头有脸,老子不一样,无非就是个不入流的山贼。山贼心中不爽的时候,总得想办法出气。弓箭眼里,也不分大人孩子,只认标靶。” 六位辟谷强者距离草庐相对较近,但他们稍有动作,八角铜锤和青芒软剑就立取攻势,他们人虽多,但也别想轻易脱身去救。 姬长羲冷冷道:“天痞,你可知道这少年是何人,乃是吾亲侄,当今月王的独子,下一任的月王,你敢放肆!” 月王城历代城主向来都是族内嫡传,傲月真气与血脉共流。说是一城之主,其实跟皇帝无二,父子罔替,至尊大统。 天痞扬眉,大叫道:“那更好。老子听说,现任月王之位本是你的,可惜你老爹偏心,非要传给你弟弟。他就这么一个独子,要是有什么闪失,你正好可以把月王的位子抢回来,多好的事情啊。老子成人之美,你就不用谢了!” “休要胡言!”姬长羲牙关咬的‘咯咯’作响,真的失态了,“你若敢稍有妄动,就算你们老祖宗还在世,在下以月王城历代先祖之名起誓,今夜也要血洗响马镇,鸡犬不留!” 柳书竹看向草庐中的紫衫少年,少年也向他看来,眼中满是平静。被长箭所指,少年没有乱动,甚至没有颤抖,这样的定力,即便是成年人都无法做到。柳书竹看在眼里,也有几分佩服。 “大老爹,要打就打,谁怕谁。你拿箭指着一个熊孩子,岂不让人家嚼了舌头,咱们怎么能跟这帮王八蛋一样,以大欺小!”鹿阳山两位老人胡须倒竖,离着老远就气得浑身直哆嗦。 姬长羲眸若冰寒,杀机浓重,柳书竹回瞪过去,“看什么看!” 天痞骂他道:“滚一边去,少在这装大度,他年纪跟你差不多,那狼骑要杀你时,也不见得半点含糊,老子稍晚上片刻,你就没命了,回敬一箭也算不亏。姬长羲,还要赌吗?其实老子的箭法也不怎么样,说不定还真射不中!”除非少年是一位辟谷武者,否则即便是高阶一流,也必死无疑! 姬长羲一时不慎,让天痞钻了空子,无比恼怒,心中发狠,道:“在下不信,你天痞会是那种不计后果的人!” “老子的手又快麻了。”说着,弯弓微抬,作势欲射。 姬长羲的脸色顿时苍白,终于服软:“慢着!你莫伤了我侄儿,我们退兵!” 天痞不答,这种话自然骗不到他。 他对远处的萧拂衣道:“三弟,让你跟人家慢慢商议,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看把客人给气的,跟头驴似的!” 萧拂衣道:“无他,只是说老祖自北境东来,正要说到他老人家身上有一株续命神草。可他们却硬要污蔑,说我们老祖已死!” 听到‘续命草’三个字,七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惊异。 天痞卸劲垂手,但箭未离弦:“好言难劝要死的鬼。他们不信,说了也无用。三弟,你们回来吧。” 姬长羲见天痞垂弓,如释重负,但仍死死盯着他的双手,充满警惕。他挥手示意,六人相继退开,缓缓让路,三位月王城强者缓步退入草庐,将少年护住。 谢二娘和萧拂衣也都向退来,谢二娘余怒未消,极不情愿。 “竹儿说的有理,像个爷们。”天痞像是力乏了一般,“虽然老祖未归,你又一心想剿灭我响马镇,但对一个孩子,老子还是下不去狠手。老子是强盗不假,但跟你们这帮道貌岸然的孙子不一样。不过,老子手底下的喽啰可都没什么善心。一会儿要是动起手来,即便响马镇今夜将亡,你带来的娃娃,也别想活着回去了。” 语气开诚布公,既像是叹息,又像是威胁。 姬长羲却更加看不透天痞这个人了。人不可貌相,这个粗犷的独眼大汉,心机之深,绝对不比他差! 紫衫少年身份超然,是下一任月王,是月王城的未来所系,决不能有任何闪失。姬长羲仗着兵强马壮,又有七位辟谷坐镇,丝毫没把三位匪首放在眼里。 以前,也都跟三人打过不少交道。但现在看来,三人修为精湛,且深藏不露,绝对都是可怕的人物。想到此节,他也有些后悔,实不该让紫衫少年跟来。 可是,姬长羲也不甘示弱,只是扭头看向天痞身边的柳书竹,眼角含笑。 意思很清楚,天痞用少城主威胁他,他也会反其道行事。到时候镇子都踏被平了,所谓的响马镇传人,自然也难逃一死。 柳书竹机灵似鬼,哪里不明白姬长羲眼神中的含义。 他学着天痞的样子,‘嘿嘿’一笑:“你也不用看我。小爷是个强盗,天生命贱,死不死的早就看开了,不用眉来眼去的拿小爷威胁大老爹!” 说着,竟向姬长羲直接走了过去。 “你要想杀,现在动手都嫌晚。就怕是小爷送上门来,你都未必有动手的胆量!” 天痞没有阻拦,但食指微颤,眼神如刀。萧拂衣双眼眯成一条缝,剑芒暴涨了三寸不止,杀机吞吐,方才交手,他竟未出全力! “小兔崽子,给老娘回来!”谢二娘大惊,但由于离得太远,拦之不及,连声喝他,柳书竹却不理。 响马镇这边,突然变的一片死寂,悍匪们全部将目光投向了姬长羲。 八百余人,一千六百多只眼睛,每一道目光中,都是萧萧杀意。如果眼神能杀人,他现在少说也已死了一千六百次! 姬长羲本就离天痞只有三十步,柳书竹大步走到他身前,没有半点怕的样子,抬头道:“货是小爷抢的,跟镇子无关。小爷抢过的东西,也从来都不还,你别指望能要回去。可我的命在这,你要是真的敢动手,悉听尊便!” 小萝莉跌跌撞撞往这边跑:“主意是人家粗(出)的,跟书竹哥哥无关!”却被黑虎一爪子搂了回去。 姬长羲浅笑,盯着柳书竹的双眼,半晌才道:“你小小年纪,胆子倒真不小。只可惜长在了匪窝,不识礼数,天生不明事理。” “废话少说。”柳书竹侃侃而谈,“即便是日夜奔袭,月王城至此地也需三两天时间,鹿阳山也有几百里,一来一去,少说都要七八天。小爷在半路才抢了鹿阳山的货物,你们第二天子夜就突然杀到,想尽办法探听虚实,无非是想确认宗师已死,好找个借口血洗响马镇。可惜,你赌错了。你要不敢动手,就看好了。” 马步稳扎,一记毫无花哨的直拳,直接轰向姬长羲面门! 对方是辟谷期强者,柳书竹不过初阶武者,当然不可能打到对方。他甚至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儿,拳头已落空,人也顺势摔了个嘴啃泥,姬长羲如同不曾动过一般,依旧负手站在原地。 但这一拳的效果还不错,丝毫没有敬意,有的只是蔑视,无法刻意伪装出的蔑视! 任谁都料不到,柳书竹竟这样不知死活。姬长羲脸色阴晴不定,眼中杀机暴增暴减! 他身份卓然,在月王城中,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者,一个孩子居然敢对他如此放肆。天痞和萧拂衣两位匪首却不加阻拦,任其妄为,见过一只老鼠敢跑到猫面前抽它耳光吗? 大宗师,真的死了吗? 姬长羲心中惊疑,身份又在那摆着,跟柳书竹不对等,无论如何都掉价。是以索性不再理会他,而是抬头望向萧拂衣,阴笑道:“萧三爷,在下突然很好奇,可否告知,那‘续命神草’究竟是何物?” 柳书竹转身,还欲再打。 “回你二娘身边去!” 萧拂衣急忙收起软剑,向姬长羲走过来,一眼就将柳书竹瞪了回去。 “你已认定老祖已逝,今日一战在所难免,不用问了,说了你也不信。萧某虽只是草莽之流,但一定会跟响马镇共存亡。不过,萧某还是那句话,五年之内,你必死,死法很惨!” 两位强者对视不语,姬长羲道:“如果真能将在下吓唬住,倒不妨说来听听。” 萧拂衣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那好,我让你死个明白。老祖从北境来时,身上带了不少宝物。大哥的牛角弓,二姐的八角锤,萧某的青罡剑,都是老祖当年所赐。但里面最不凡的只有两样。一样是护山符和护山石,护山石可大可小,与护山符相互感应,能开启护山大阵,震动侧峰,埋山填谷,威力巨大;还有一样,外人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姬长羲瞳孔收缩。 “那便是一株续命神草,可续二十年寿元!” 双方僵持了这么久,屡生变故,萧拂衣不想再冒险,一气将所知道的实情说了出来。听他说完,姬长羲双眉微微扬起,不知信了没有。 “你算的不错,若论长寿,历代出过的宗师恐怕都比不上月王城上任城主。老祖九十岁的时候,已有衰老之象,大限将近,如果没有那一株续命草,他老人家怕是早已寿终。可吞服了续命神草后,生机还原,凭添二十年寿元,这是你做梦都猜不到的! 远游之初,老祖的目的便是希冀能寻访到秘谷仙峰,找到比续命草更神奇的天地精粹,尽管希望渺茫,岁月无情,但天地总留一线生机。 临行前,他老人家曾与我等约定,无论能否找到,都会在最后几年归来。萧某之所以敢大言不惭,断言你五年内必死,是因为,老祖归来之后,萧某便会把今日之辱如实相告,除非你将响马镇斩尽杀绝……否则,宗师归来,必先杀你!” 姬长羲听他说完,表情不变,但是眼中已经有了惊惧之意,他沉默半晌,讪笑两声:“在下还从未听说过,世间有这样神奇的续命之草。萧三爷可否说的详细一些?” 萧拂衣不屑,只道:“今日黄昏前,你可曾相信世间真有佛陀!” 一句话,便让姬长羲怔住。 如果连佛陀都是存在的,一株小小的续命草,又凭什么不能存在呢? 最起码已有了存在的可能性。 中州大地,宝境纷罗,传说无尽,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都是风闻,没见过但却不代表没有发生。如同古之圣贤,战力滔天,能以一己之力撼动天地,叱咤整个上古时代。可大浪淘沙去,不见古人来,那些个强者,谁又曾真的见过? “姬长羲,你不是不该来,而是来早了七年!” “七年之后,老祖或许会老死。可是……”萧拂衣指向草庐那边的六位辟谷,字字掷地有声,“你,你,还有你,你们六人,都赶快交代后事吧,因为你们都活不长了。宗师的怒火,一夜间,势必会让天下血流成河!” 冷汗,渐渐爬上了姬长羲的眉梢。 正文 第十五章 少城主 “萧三爷的这番话,在下不知该信几成?”姬长羲收拾一下情绪,尽量装的平静一些,“不过,你倒着实将在下唬住了。” 如果神草续命是真的,那么老匪首必然活着,宗师还活着,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同了。 “就知道你不会相信的。”萧拂衣叹息道,“开战吧,你方虽人多,但是想要杀光这一镇的人,怕也不那么容易!” 草庐中,姬长风脸上已经有些恐惧,但却对姬长羲喊道:“兄长,别听他们胡说。方才,那谢二娘已经亲口说了,他们老祖已死!现在编出一个莫须有的‘续命草’,不过是在故弄玄虚,好叫我们不敢动手。” 谢二娘气鼓鼓的瞪过去:“老娘说你是从狗肚子里钻出来的,你信吗?”以她的脾气和刚才那样的情形,‘老祖已死’倒更像是一句气话。 姬长羲道:“事已至此,在下若是现在就退兵。贵派老祖归来后,恐怕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吧?” “你想得倒美!”谢二娘愤声道,“鹿阳山虽招人恨,但它羸弱多年,除了败坏先人遗泽,做些小买卖,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招惹响马镇。任谁都知道,你们月王城才是主谋!宗师威严,岂容亵渎,你以为现在退走就没事了吗?” 姬长羲不理,对萧拂衣道:“依萧三爷看,在下该当如何呢?” 萧拂衣冷笑:“我若是你,既然已没了回旋的余地,就势必全力以赴。说不定能把响马镇杀个精光,到时候,或许老祖无从查起。否则,这笔账,是必然要清算的,谁也别想赖掉!” 他这样一说,反倒让姬长羲更加不安了。 因为姬长羲上面那句,依然是在试探。 如果萧拂衣虚张声势,必然会有些底气不足,只求先将它们惊退;可他说的若是真的,反而会无所顾忌,言语间不留余地。这时候,姬长羲已经信了一半。 若不是真的嚣张,哪有唆使别人杀光己方的!? 萧拂衣讥笑道:“姬长羲,知道了死期,感觉如何?” 姬长羲已经笑不出来。 “大伯面色圆润,体态安康,一看便是长寿相。不仅五年之内死不了,而且还会长命百岁。” 草庐中,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是那位一直很安静的紫衫少年。声音不高,却清晰的传出几十米,仍不见减弱。他向姬长羲这边走来,身后,三位月王城强者紧紧拱卫,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紫衫少年步履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度,与生俱来,那是属于天生王者的威严。从各个方面看起来,柳书竹都逊色太多了。 他走上前,直面萧拂衣,先是对天痞三人依次躬身行礼,不卑不亢,道:“紫皓先谢过大当家箭下留情。”气质高贵,又懂得谦卑,礼仪风度样样俱全,脸上的神色则始终让人看不透。 然后,他才徐徐道:“紫皓是晚辈,本不该插嘴。但大伯叔父们太过意气用事,忽略了月王城此番来意。紫皓在此代表家父,给各位头领赔罪!”说完,转身向姬长羲,像是在征求对方同意,能否继续说下去。 姬长羲眼睛一亮,点头应允。 关键时刻,紫衫少年竟能站出来帮他解围,而且处变不惊,言谈有度。即便宗师未死,算计落空,也还看不出半点惊惧。 三位匪首都没说话,各自对视一眼,眼中暗含赞许,更大的则是深深的敌意。萧拂衣还狠狠瞪了柳书竹一眼。 柳书竹吊儿郎当、满脸匪气,总是言行随心,松松垮垮,单是从修养上,紫衫少年便不知胜过他多少倍。 柳书竹一皱鼻子,不以为耻,心中却也不免羡慕对方身上的那股无形气质。 姬紫浩转头面向萧拂衣,道:“萧头领言之过实了。五年之内,伯父不会死,大宗师也不会对我月王城出手。” 萧拂衣道:“早听说月王城少城主是百年奇才,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还只有四五岁,没想到几年才过,便能独当一面了。你想说什么,无需奉承,我听着呢。” 姬紫浩再谢,然后转头看向天痞:“晚辈也想跟大头领打一个赌,只是大头领性子直率,不拘世俗礼法。立赌之前,晚辈想知道,大头领是否会欺诈晚辈是一个孩子。” 骂人带拐弯,含沙射影,意思是说:我想跟你赌,但是你这个人不讲信用,我害怕你跟刚才一样,连一个孩子都骗,输了就耍赖。 天痞还没说话,柳书竹便已受不了。他要骂人的时候,向来是张嘴就骂,而且只许他骂别人,不许别人回嘴。姬紫浩用这样的话讥讽天痞,他第一个不答应。 “你个毛孩子,说话装大人,你跟我大老爹身份不对等,要赌小爷陪你赌!” “好!”姬紫浩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就断然应声,显然是等的就是这句话。两个孩子之间的事情,双方即使再无耻,这样一说,也不方便再出言干涉。 “先前你说,那批货物是你抢的。没有你生事在前,我们也不会藉此大军入境!” “少说没用的,怎么赌!” 姬紫浩不急不缓,对鹿阳山老掌门恭敬问话,请出了当日押送货物的鹿阳山外门执事等人,待到他们一致指认柳书竹之后,落实口径,才对柳书竹继续说道:“从小到大,我也有一个缺点,被人抢了去的东西,从来都不伸手讨要。如果我想,自然会抢回来。咱们两个比一场,你敢吗?” 柳书竹已经掳袖子要动手:“不就是打架吗,说这么多没用的。”萧拂衣却一把将他拽住。 姬紫浩向后退了半步:“你先不急,我话还没说完。一战赌胜负,不赌生死,但若失手出现意外,乃是孩子之间的玩闹,无论出现什么后果,各方都不能仗势欺人。”他看向萧拂衣等人,“不知几位头领当不答应?” “他奶奶的,有意思。”天痞独眼圆睁,走上前来,对柳书竹道,“小兔崽子,人家叫阵呢,你行不行?” 月王城一方,几位长者竟无人反对,似乎信心满满。柳书竹刚要回答,萧拂衣却忙着制止,对姬紫浩道:“赌约?” 姬紫浩道:“若晚辈侥幸赢了,还请三头领收回方才的话。我们就此退兵,两家言和。今夜之事,双方都不再提,自然也没有人会在五年之内死。失了的货物,便当做是拜山之礼,鹿阳山和月王城也不再追究。撤兵之后,至于误伤宗师座骑,另有补偿。等贵镇老祖归来,我父亲必当再携重礼亲自登门,前来拜山探视宗师。就这些了,请三位头领认真考虑。” 此时,已没有人再将姬紫浩当做一个孩子看待。明明是求和,从他嘴里说出来却顾全大体,既给响马镇留了退路,也让月王城保全了脸面。 “晚辈在想,大宗师名义传天下,必然不会失信于一个孩子,三位头领俱是他老人家爱徒,想来也不会!” 月王城等人的脸上,又出现了得意之情,事情有了转机,再次占据上风。 萧拂衣笑道:“那你要是输了呢?” “不瞒三头领,晚辈虽愚钝,但家父和各位叔伯平日里教导甚为严厉。七岁习武,三年不得寸进。而后两年入初阶,一年进中阶,又半年有余,再上一层楼,如今勉强力举五百,几天前,刚巧进入了高阶武者之列……” 姬紫浩嘴角微微翘起,腰背挺直,直视萧拂衣的眼睛,这时才表露出强大无匹的自信。 “……晚辈不想输的时候,也从来都没输过。” 三位匪首同时愣了一下,连柳书竹都身子一震。他在众匪的调教下苦练多年,修行速度已然不慢,但不过只是一位初阶武者。 别忘了,他才只有十三岁! 但听姬紫浩话里的意思,今年也是十三岁,但却已是一位高阶武者。再看姬长羲等人的表情,竟没有半点意外和作伪。他说的竟像是真的! 七岁习武,三年基本功,两年入初阶,一年进中阶,又过半年,晋入一流! 这是什么样的恐怖修行速度? 别人都是修为越到后期,进展越缓慢,照他的说法,岂不是再过几年,就能晋入辟谷,三十岁之前就能证位宗师!? 如果是真的,称之为千年修武奇才,也不过分。 无论如何,都叫人不敢相信! 月王城大统领傲然道:“我紫浩侄儿天赋异禀,比第一代月王祖师也不遑多让。再过十年,即便你们依仗的大宗师还活着,也难再嚣张!” 鹿阳山老掌门拍掌赞叹:“月王城有子如此,我正道名门中兴有望,老朽即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几位辟谷强者将他一顿猛夸,姬紫浩也不推辞,只是等待着萧拂衣回答。 萧拂衣暗自一松手,柳书竹会意,心中老大的不信,冲上来倾力一拳,向他打去! “吹牛谁不会!” 姬紫浩淡淡一笑,怀里仍旧抱着白毛狼崽儿,身子只一晃,就避开了柳书竹的拳脚,合身移肩,快捷凌厉,向他肩膀撞来,力道沉猛,果然是一流武者的身手! 一流武者的战力,不容小觑。这一下若撞实了,虽不致命,但柳书竹整条手臂却再也保不住了。 柳书竹本已避无可避,但脑中忽然蒙上一层滔天杀意,仿佛又看到那尊菩萨踏血而来,间不容发之际,竟胡乱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印,力穷再变,击向姬紫浩颈侧。 “咦?” 姬紫浩从容踏步避过,抬腿踹向柳书竹小腹,实力差距太大,柳书竹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天痞突然跨出大步,长臂前伸,隔着老远就将柳书竹拎了回来,避过这一脚:“这还比个屁!不比了,不比了!” 柳书竹却挣扎道:“为何不比,高阶又怎样,小爷不怕!” 但他心中,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这种挫败,是当你发现无论如何努力,都比不上‘天分’二字的时候,由心底生出的无力和苍白。 “不比了?还是认输了?” 天痞迈步前,姬紫浩就警惕的退回到了姬长羲等人身边。 “三位首领若不收回成命,今晚我月王城也只好依照萧头领教给的法子,倾力一战。万一、晚辈只是说万一,响马镇一人都剩不下,宗师归来,自然也就找不到月王城头上了!” “打不过便是打不过。”萧拂衣呵斥柳书竹,“今天输了,来日未必会输。大男儿顶天立地,纠缠什么!” 柳书竹脸色一红,但却安静下来。 萧拂衣道:“我们输了。” 姬紫浩再次向三位匪首行礼:“多谢萧头领。今日拜山,到此为止,晚辈立即劝叔伯退兵,三日之内,黑虎疗伤之药必然送到。” 姬长羲纵声长笑,挥手传令,也绝不含糊,撤军号角响起,千狼嘶啸,缓缓出谷。 “在下早就说过,一场误会而已。还是我侄儿深明事理,请三位头领遵守诺言,宗师归来后,在下斗胆请三位美言几句,我长风兄弟自会负荆请罪,悉听他老人家发落,在下这就告辞。” 他心中却如重石落地。 千算万算,终是没能算计到一颗草,一颗所谓能续命二十年的草。宗师若活着,他们今夜所为,实在是有些太放肆了! 但到现在,他都无法确信这番话的真伪,只是疑惑。不过,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敢冒险触怒武道大宗师! 如果只是一番话,他未必会怕,惊退他的,还有三位首领的强势以及柳书竹的那一拳! 本来,他还不知如何解决下去,却被姬紫浩几句话,搬回劣势,逼迫对方止战。 山上的火把如同百足巨虫,缓缓蠕动,满谷的大军声威雄壮。即便响马镇的武者再能打,也无法杀光如此多的强敌! 大半夜的折腾,东边的天际都泛起了鱼肚白。局面几番失控,各自暗中角力,最终避免了一场大战。 七位辟谷强者殿后,纷纷请辞,处境十分微妙。 其中,面色最难看的要数那位老妪。她身为飞云涧女门主,完全是跟着来搅合的。如果早听说过续命草的传闻,给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前来试探,连试探都不敢! 姬紫浩缀在最后,出谷前,对这边扬声道:“晚辈回去之后,必当潜居,到一处连宗师都无法找到的地方,刻苦修行,直至晋入宗师之位后,再出关来拜,三位头领莫要送了!” 天痞几乎控制不住要举箭将其射杀,忍了再三,终于没能张弓。另两人脸上,也遍布阴云。 月王城出了如此年轻翘楚,响马镇的未来,一片黑暗。 强盗们见他如此嚣张,相继哗然。 “不能让他们走,老子们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奶奶的,吓唬谁,老子们命贱,大不了拼了!” 天痞面罩寒霜,大嗓门一下就将所有人的声音盖住。 “吃亏了就要长记性。老依赖老祖宗的威名算什么本事。老祖还未离世,人家就打到家门口了,老祖要是不在了,刚才还不得让人给灭了!”没有人敢再说话。 谢二娘恨声道:“我看咱们镇子的规矩就是太多,活该受欺负。老娘说了,从今天起,规矩里面的‘四不抢’,不要了!” 七位辟谷强者远远听到后,脸色稍沉:四不抢中的最后一条,便是不抢宗师传承。 姬长羲这才彻底相信——大宗师,的确活着。 正文 第十六章 风闻北境 议事厅中,柳书竹趴在一个长凳上,撅着屁股,一声不吭,正在挨揍。 竹板‘啪啪’作响,每一下都用足了力道,裤子上已经渗出了斑斑血迹,惨不忍睹。 天痞和萧拂衣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小萝莉也在场,竹板每次落下,她都呲牙咧嘴,好像打在了自己身上一般。可她却丝毫没有出声求情的意思,怀里仍抱着一株紫阳参,不忘随时啃上两口。 打他的不是别人,而是谢二娘。 从小到大,无论柳书竹闯了多大的祸,谢二娘都未碰过他半根手指头,溺爱之情,无以复加。但这回却下了重手,已经打了一百多下了,柳书竹的屁股早已皮开肉绽,她仍没有停手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见她还不收手,天痞才出声劝道:“行了,再打下去,屁股就烂了。” 谢二娘霍然转头,瞪了他一眼,凤目含泪,似欲吃人,登时将天痞吓住。 天痞赶忙在桌下踢了萧拂衣两脚,示意他出面。萧拂衣捋着山羊胡,不知是不敢还是不肯,对上谢二娘母狼一般的眼神后,只咂了咂嘴,没有说话。 “让你不听老娘的话!” “下次你还敢不敢了!” 谢二娘打他,跟抢了货物无关。只是因为柳书竹擅自做主跑到姬长羲面前,而且还不知死活的出手打了对方一拳,虽然没打中。 当时,姬长羲若要杀他,跟碾死一只蚂蚁也没什么两样。 “你长本事了,连二娘的话都不听了,敢跑到辟谷强者面前逞威风!” 以往,每次挨打时,还没动手,柳书竹便已开始鬼哭狼嚎、长哀短泣,大半个镇子都能听见。那种叫声,连真鬼听了估计都要打寒颤,已经能称得上是一种境界。 今天他却安静的吓人,开始时还皱眉头强咬牙,此刻干脆连眉头都不皱了,整个人就如同傻了似的。 “还不赶紧给你二娘认错!”萧拂衣看着有些不对劲,忙呵斥道。 莫非是因为姬紫浩表露出的惊人实力,心灰如死,是以连疼痛都忘了? 这个刺激恐怕不小。 啪! 竹板因用力过猛而折断,但柳书竹依然默不作声。 “书竹,你不用灰心,老祖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说不定还赶不上你呢!” “小兔崽子,不就是输了一场吗?以后练好了本事,再赢回来就是了。老子调教出来的人,怎么能像个娘们似的看不开!” 柳书竹双目呆滞,像是都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其实,根本也不像几人猜想的那样,因为武功不如人而受到了强烈打击。 他只是在愣神。 初始时,得知姬紫浩已是高阶武者,确实令人沮丧,但柳书竹心性顽劣,不肯轻易服输,还不至于因为打不过就要死要活。 他的心神全部都沉浸在了脑海内! 在那里,只有无边无际的血海,只有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接连不断的结出一个个稀奇古怪的手印。 其中,就包括柳书竹与姬紫浩交手时,不经意使出的那一式。只不过他用的不伦不类,连基本手势都没能学全。 谢二娘也觉得不对劲,吓得不轻,忙抓住他肩膀一阵摇晃。 小萝莉翻白眼,撇嘴道:“完了完了,二娘把闯祸精打傻了。” 猛烈一晃,柳书竹才彻底醒过神来,脑中血海尽退,看到谢二娘梨花带雨,脸上尽是怜爱,错愕道:“打完了?” 谢二娘的八角铜锤重量惊人,即便手上留了力,几竹板下去,柳书竹的屁股也早麻了,完全失去了知觉。 见他这样的反应,谢二娘还以为他是在装硬气不肯屈服,心中又火:“来人,再拿两根竹板来!” 柳书竹吓得哇哇大叫:“二娘别打了,别打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的表现,才像他本人。竹板打在他身上,疼在谢二娘心里,看着柳书竹血肉模糊的屁股,又直欲落泪。 “你个小混蛋,知道那时有多凶险吗?若是那姓姬的王八蛋真敢动手,二娘想救都救不及……” 这么多年来,柳书竹从未见过谢二娘如此娇弱,心中感动,忙嬉皮笑脸的安慰她,再三许诺发誓,好让她宽心。 一会儿,柳书竹两眼放光,道:“三叔,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老祖有一株续命草,还有没有剩下的?” 天痞忍不住发笑:“老子看你小子就是揍的轻,你是不是还想尝尝啊。” 柳书竹连连点头。 萧拂衣气极:“整天没有人样儿,你看你现在的嘴脸,哪里像个正经人!那月王城少城主跟你同年,如今已是一流高手,修武天分百年不遇,让天下武者黯然。再过几年,恐怕就真的是一代宗师了,雄霸一方,无人敢招惹,难道你就不眼红?” “眼红啊!”柳书竹心中羡慕嫉妒恨,怎么会不在乎,“眼红的要死!三叔,咱们老祖宗要是留下了什么神功绝技、速成秘籍,现在是时候拿出来了,我好抓紧时间练。否则,再过几年,就真追不上了!” “得寸进尺,宙(揍)的轻!”小萝莉忙不迭教训道。见三位匪首眼神不善转向她,心中忐忑,“璇儿可是女孩纸(子),平时那么乖,你们不会连璇儿也要打吧?” 柳书竹抱怨不停:“老祖宗只顾游历在外,这么多年了还不回来,你好歹也留下点传承啊!” 萧拂衣忽然疑惑的问道:“交手时,你那个古怪的手印,使的不错,跟谁学来的?” “当然不错,那一式如神来之笔,是我自创的!”柳书竹来了兴致,“也就是我的客观条件差了点,没有宗师传承罢了。否则,以我的资质,未必就比那小鸡(姬)差。三叔真是好眼力,什么都瞒不过您……” 被人逼上山门,三位首领心中不快,见柳书竹又要满嘴放炮,忙不迭把他轰了出来。柳书竹的屁股此时也渐渐恢复知觉,顿时疼得横眉瞪目,才知道了谢二娘的厉害。 响马镇强盗众多,都有自己的功法套路,手印虽古怪,但三位匪首眼光不够,没能看出所以然。 刀疤脸和金牙矮子一左一右架着柳书竹,拖死狗游街似的,脸上笑得像朵花。 “你小子也有今天,老天睁眼啊。”两人还不时戏弄的去拍他屁股,一路上自是惨叫不断,喝骂连连。 议事厅内,屏退众人,只有三位匪首在场时,天痞忽然猥琐一笑,压低声音道:“老三,还是你们文人肚子里坏水儿多……续命草……真有你的!” “话赶话,说到半途,我当时也不知该如何往下接。幸亏二娘应变神速,看到我手势之后,趁机发威,后来我才临时编了一个谎话,也无把握。” “你这是谦虚,别说他们,老子当时差点都信了。” 谢二娘却愣道:“你什么时候给老娘打手势了?” 萧拂衣瞠目:“没看到手势,你为何往前冲?” “老娘见他辱骂老祖,忍不住!” “莽撞!”萧拂衣山羊胡直翘,后怕至极,“当时情形何等凶险,一旦开战,便不是你我能掌控。果真是胸大无脑,胸大无脑!” 眼看两人又要争吵,天痞忙两边劝开,脸上却换了一副愁云惨淡的表情。 “知道老子当时为什么会说这是个‘仙人跳’了吧。鹿阳山就是那个biao子,月王城就是那个捉奸的,如果只是鹿阳山那帮家伙,打死都未必敢来!” “哎!”萧拂衣感慨道:“老祖临终前,便让你我各自散伙。可是谁曾想过,这外出云游的谎话,一扯就是十三年!只能再拖五年了,那时老祖应期不归,他们自然就会明白过来,老祖亡故的消息再也无法瞒过天下。到时候,我响马镇就真的要散伙了!” 谢二娘瞪着萧拂衣,“都怪你,谁让你只说二十年,若是说个三五十年,岂不没事了!” “哼!”萧拂衣冷声顶回去,“如果不是恰巧赶上西天异象、大佛临世,这种信口胡诌的药草,有谁会信!你怎么不说一百年,当时你为何不做声!”谢二娘自知无理,也不认错,扭头不再言语。 原来,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续命神草’一说。 即便有,萧拂衣也没听说过。 响马镇的老匪首,也早已在十三年前亡故。 当时,老匪首已有九十高龄,体内生机殆尽,死的十分突然,是自然衰老而死。这个天大的秘密,竟一直被三位首领隐瞒着,鲜有人知道。 任你芳华绝代,艳冠天下;任你功震千古,万里扬名,也抵不过岁月匆匆催人老,终归要一捧黄土埋葬。 武道大宗师也是血肉之躯,一样会有生老病死。 圣贤之流,虽号称永寿,可上古悠悠,岁月轮转,那些逆天的古人,也都照样湮灭在了历史中,只留待后人追忆。 “不是还有五年时间吗,慌什么。”天痞道,“姬长羲不是笨蛋,这次月王城主没亲自来,说明他们也是给自己留好了退路,不敢百分之百认定老祖已死。既然这样,五年之内,他们绝不敢再造次。” 谢二娘的内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强悍:“老娘年轻时便上了山,跟随老祖宗多年,这里就是唯一的家。家要是没了,我们这些人,以后还能去哪?” 萧拂衣则深怀忧虑,眼光十分长远。 “月王城出了修武天才,那样的修行速度,闻所未闻。我料定,多则十五载,少则十年,那个姬紫浩,有极大的可能晋入宗师!” 天痞点头:“嗯,那小子长大了绝对是个祸害。你们知道最让老子佩服的是什么吗?” 没有宗师强者坐镇,响马镇终究难以长久。周围各大势力虎视眈眈,不管哪一方势力诞生新宗师,庸凉格局马上便会再次洗牌。而月王城出现新晋宗师的可能性最大! “老子拿箭指着他的时候,姬长羲那些家伙,个个面无人色。唯独那小子,他连眼皮儿都没眨一下,一眨都没眨!” “除非我们能再出一位大宗师。否则,响马镇早晚都……”萧拂衣语气中满是惆怅。 天痞闻言一愣,想了片刻,突然自顾自的‘嘿嘿’发笑:“你们还记不记得,老祖宗当年提起的那些北境之事?” 萧拂衣和谢二娘不知他又有了什么馊主意。纷纷道:“记得,那又怎样?” “那他老人家是不是还说过,他来的地方,有一座天下排名第一的……学院?” 北境,相传有一条滔滔大河。 大河无边,无论是往下游去还是向上游走,一辈子都到不了尽头和来处。河中之水,因浓黑如墨染,故得名黑水河。 在那里,有一座武者学堂,屹立岸边,渊源久远,是北境乃至整个中州最负盛名的学府——黑水学院。 有资格在学院中演武修行的人,都是强大到无法想象的强者。他们飞天遁地,担山填海,仅仅是挥挥衣袖,山河也要变色,风云也要涌动,日月也要无光。 这些都是老匪首生前亲口告诉他们的。 那时候,天痞的左眼还没瞎,谢二娘还没有自称‘老娘’,萧拂衣的山羊胡,也只是几根稚嫩的唇毛。听老匪首说完,三人异口同声道:“吹牛!” 一晃眼,就是这许多年。 正文 第十七章 黑水学院 “黑水学院,自然记得。”谢二娘的眼中极尽蔑视,“你到底想说什么,有屁快放。就你这狗熊脑袋,就算给你吃仙丹施花肥,这辈子都别指望晋升宗师了,几十年前的旧事,老祖随口一说,真假不知,提它干什么!” 天痞气道:“你个悍妇,但凡要是能对老子温柔一点,就一点,老子也早把你娶了,省得你剩到现在没人敢要!” 萧拂衣皱眉,似是隐约明白些什么:“北境那么远,就算那里是老祖故土,可如今老祖已死,对咱们眼前又有什么帮助?” “嘿嘿,帮助倒未必。不过,好歹也是运气。”天痞笑道,“老祖在世的时候,曾说过,宗师只是武道的开始,而并非终结。如果能去那黑水学院修行,说不定事半功倍,百年宗师,只需十年就能练成。” 老匪首口中的北境,十分笼统,是一片瑰丽神奇的宝地。 按照他的说法,黑水学院里的武道大宗师,数不胜数,已经到了泛滥成灾的地步。而且,比大宗师更强大的武者也大有人在,没事的时候在天上飞来飞去,就像迁徙的候鸟。 在天痞等人眼里,武道大宗师已惊为天人,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如同探囊取物,信手拈来。 比大宗师还要厉害的武者,无疑就是高高在上的武者大帝了! 大帝横空,震烁古今,连想想都让人觉得奢侈。 如果真如老匪首所说,北境的武者大帝也已经到了烂大街的程度。整个东域的武者都是纸糊的,所有人加起来,还不一定打得过黑水流域的一条臭虫。 “当然有帮助!”天痞咋呼:“老祖当年说过的话只需有一半是真的,那咱们响马镇的未来就有希望!” 谢二娘道:“不是我不敬,老祖在世时,也是满嘴鬼话连篇,他老人家说过的话,未必见得都是真的。北境若真有那么好,他也不至于四十东来,苦熬到七十岁,才晋入宗师之境。” 萧拂衣道:“不成,不成,北境远在天边,一路凶险难卜,咱们到不了的。老祖乘阵而来,也有六十年有余了,那些亲眼见证者恐怕也都已老去,咱们哪里有本事坐那传送阵。不能因为老祖几句旧话,就胡思乱想。” 天痞哼道:“老子明白了,你们认为老祖好吹牛,他说的话很多都不足信。可你们别忘了,中州无边无际,在什么地方住着哪路神仙,你我都不得而知。 老子的看法就跟你们不一样,既然天边能生异象,世上就兴许会有真佛!咱们三个的兵器都是老祖给的,硬度十足,工艺极高,月王城最好的铁匠怕是也锻造不出来,人外人天外天,北境或许真的就有这么一座学院,能让母鸡眨眼变凤凰! 再说……老子又没说让咱们去学,年轻人不出去闯闯,老在山里憋着,有什么出息!” 萧拂衣和谢二娘对视一眼,这才彻底弄清他的意图,态度出奇的一致:“你敢!!” 天痞从怀里掏出一个方形的牌子,扔到了桌子上。牌子黑漆漆的,非金非石非木,反面有几条简单的波浪线,正面则刻着‘黑水’两个字。 “老祖临终前,亲手把这‘黑水腰牌’交给了老子。说只要到了北境,拿着这个牌子,什么事情都不用愁,还能免费进入黑水学院修行。” 然后又从怀里摸索出一块布锦,上面刻满了鬼画符一般的符文,似字非字。 “这上面应该是传送阵的方位图,只要把这个交给开启传送阵的人,大阵一开,横渡虚空,到北境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谢二娘猛的站了起来:“竹儿是老娘的心头肉,你想都别想!” “独眼龙!”萧拂衣冷着脸,把茶杯摔到了地上,语气吓人:“你凭着一块烂牌子和一张破布,就想让书竹去那劳什子北境,还要坐那个所谓的传送大阵,以身犯险,你这是拿他的性命开玩笑,我萧某决不答应!” 天痞低声下气,笑声,道:“这不是正商量呢嘛,你俩急什么。来来来,坐下坐下,老子这样做,自然有道理。” “有你娘的道理!”萧拂衣很少骂人,此刻却硬气的不像他,“别说是你,就算是老祖还在世,除非杀了萧某,否则,想都别想!”谢二娘也跟着破口大骂。 天痞见状,脸色像翻书,一沉到底:“小兔崽子也是老子看着长大的,必要的时候,命都能舍了护他。你们这是妇人之仁,光舍不得有个屁用!这小子胆子包天,心境高远,未来必有一番作为。你们就希望他跟一帮强盗人渣厮混一辈子?”两人听了,相继沉默。 柳书竹是响马镇的宝贝疙瘩。响马镇什么都能给他,唯独少了一个远大的前途。 天痞很少对自己人发火,可一旦真恼起来,连谢二娘也要怕。不过,他们仍然不同意,梗着脖子不出声,谢二娘眼中含泪,萧拂衣又要开口再劝。 碰! 天痞抄起黑水牌和布锦,一拍桌子,圆桌立即四分五裂,轰然倒塌,上面的茶壶果品撒了一地。 “老子是老大。老祖死的时候说过,无论什么事,如果最后拿不定主意,都得听老子的。”他独断专行,满脸痞气,“让他去学本事,又不是让他去送死,看你们两个满脸的丧门星样儿。翅膀硬了的鸟儿,早晚他娘的得离巢!” “那也不能如此草率……”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谁要是敢再说半个‘不’字,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就这样,柳书竹的命运被引向了遥远的北境,那个连存在都是未知数的武者学院。 “对了。老三,宝库里的东西,全都装箱。你再给老子拟一道布告贴出去,就说老子要借灵粹,让那帮混蛋把平时私藏的药草兽丹、奇珍宝物,都给老子吐出来。言明,是借的,老子以后抢了好东西慢慢还。敢说不借给的,都他娘滚出镇子。” 据说,那传送大阵,坐起来可相当不便宜。 …… “不去!” 当天下午,天痞找到了柳书竹,他正趴在自己的小屋里养伤。然而,才将黑水学院的事情说了一半,柳书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断然开口拒绝。 “普天下的强者,削尖脑袋都想往里面钻,做梦都都惦记着。这是你小子天大的福分,你居然敢说不去!” “谁爱惦记谁去,反正我没听说过,我不去!” 开玩笑,那可是北境! 整个东域,都不知有几千几万里,那北境岂不是要远在天边,完全就是另一个浩瀚无边的世界。只凭着一块刻着‘黑水’的破牌子,就要到北境去求武,这简直就是闭着眼睛跳悬崖,有去无回。 “考虑考虑,那里美女如云!” “不去!外面的姑娘未必好养活,还是大山里的妹子水灵儿,生儿子,到时候相中了哪个,直接抢回来!” “老子听说,那里强者无数。大宗师一抓一大把,武者大帝更是烂大街,随便拽出个卖咸鱼的,都能入海擒龙;碰上个穷要饭的,棍子往天上一指,天也要捅个窟窿……” “那就更不能去了!要饭的都能捅破天,他要是问小爷借钱,你说小爷给还是不给?大老爹,歇着吧!这响马镇大当家的位子,以后早晚都是我的,别舍不得!” 武者大帝烂大街,这话连小萝莉听了都要发笑。 况且,当年的老匪首是乘坐传送大阵东来。如今几十年过去,那个破阵还有没有先不说,就算是还在,鬼才知道横渡虚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历代的月王没有人试过,鹿阳山的前几代宗师,也都没出过庸凉太远。满天下,就听说老匪首自己亲身体验过。 别看萧拂衣吓唬月王城大统领和鹿阳老掌门的时候不含糊,说的比唱的好听,若是让他本人去试试,指定一哆嗦,连山羊胡都能一把薅下来。 只要不是傻子,谁会把毕生积累的灵粹和兽丹浪费在几堆破石头上! “北境真有那么好,老祖宗干嘛还赖在咱们东域不走了。再说,如果真要去,等过几年他老人家云游回来,问清楚再去不迟。好歹小爷的命是老祖宗救的,怎么能连救命恩人都错过!” “不去的话,你这辈子别想追上姬紫浩的修为。” “等老祖宗回来,什么功法心经都有了,到时候我刻苦练功,后来居上!” 第二天一早,萧拂衣脸上老大的不情愿,来到柳书竹住处。 柳书竹满脸悲情:“三叔,您别说了。一定是大老爹让你来做说客的。明说了吧,是不是因为我这次闯了大祸,招来了月王城和各大门派,你们不敢再收留我。如果是这样,小爷二话不说,立即卷铺盖走人,绝不会让你们为难!” 萧拂衣大怒:“那你还赖在床上做什么,还不现在就滚蛋!” “切。”柳书竹耍赖道,“要想赶我走,你一个人说了不算。这镇上的强盗们,首先就一百个不答应!” 第三天。 天痞和萧拂衣一起来了,软磨硬泡,死缠烂打,说的天花乱坠,茶水都喝干了十几壶,柳书竹仍旧是俩字——不去! 第四天难得清静。除了喽啰准时送饭过来,一整天没人打扰。柳书竹满脑子胡思乱想,一来放心不下藏在山上的灵粹,二来仍旧担心脑子里不时出现的血海和那尊天杀的菩萨。 外面乱哄哄的,听上去是像是要搬家。问过才知道,月王城和各大门派都遣人送了不少厚礼过来,那是撤兵前双方约定好的。 如果不是屁股上的伤势还没好利索,柳书竹几乎忍不住要出去看看。宝物入库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偷捞一些好处。 “二娘真是的,下手这么重,她得有多心疼啊!” 上等的金疮药和止血药涂得满屁股都是,但没有五六天,他是别指望下床了。 人经不起念叨,一点不假。 第五天,谢二娘来了,是哭着进来的,手里拿着一根竹板,出去的时候竹板断了,她也是哭着出去的。其间,柳书竹的惨叫声传遍了整座镇子,再创新高。可怜的屁股,伤口再度开裂,又在床上趴了天。 “山鹰的翅膀硬了,就要往高飞。” 正文 第十八章 只是怕别离 萧拂衣私下里曾对天痞道:“为何不将老祖已逝的消息告诉他。” “不能说。别看这小兔崽子整天没人样,但却重情义。一旦告诉他真相,便知道镇子陷入危机,随时都有可能跟宗师传承拼个鱼死网破。那样一来,就是把他打死,他也不会走!” 接下来的许多天,都没什么动静,柳书竹以为此事已经揭过。在床上卧了这么久,他早就心浮气躁。伤势还没好彻底,就迫不及待的出了门,绕着三位首领的住处,喊上黑虎,满镇子去找小萝莉。半天没找见,便自顾着上了山。 黑虎和他同病相怜,都伤在屁股上,不过黑虎皮糙肉厚,伤势早已痊愈。一路颠簸,屁股不敢坐实,隐隐发痛,往山上的古庙而来。 庙宇间,萧拂衣席地坐在殿前,已在那里等他。 “三叔,你不是在镇子里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柳书竹满脸警惕,不时瞄向佛龛后面的石板,害怕私藏的宝贝被发现。 萧拂衣拂了拂衣袖上的尘土:“这庙又不是你家的。你能来,三叔为何不能来?”说着一指黑虎,“黑毛畜生,这些年你好吃懒做,几只小狼都敢欺负你,我看你是老了。有本事去打只大个儿的猎物来,让我瞧瞧,你是虎还是猫!” 黑虎喷气,满脸不服,暴吼一声,钻进了林子。 “书竹,你过来,三叔想跟你说说话。”萧拂衣拍拍身边的石阶,对他道。 柳书竹依言乖乖坐下,但过了大半天,萧拂衣却不说话。 “书竹,你的名字是三叔为你取的,你知道三叔为何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柳书竹心道:还不是因为你院子里栽了几颗破柳树、几行竹子,又自负饱读诗书,胡乱拼凑在一起,也就有了这么个名字。 柳霸天、柳逆天、柳灭天、柳诛天、柳日天、柳天一,哪个听上去都比‘柳书竹’强百倍,尤其最后两个,简直是霸气侧漏。 做强盗的,拦山断路,首重气势。到时候只需大喝一声,响出匪号,能让人未战而丧胆。如果从路边蹦出来后,告诉人家你叫‘小甜甜’,能抢到东西才怪! 名字是好名字,取在土匪身上,两相糟蹋。但他不敢这么回答,而是装作虚心倾听教诲。 “柳乃垂枝,有骨能弯,弯而不折;竹是硬节,中空而傲首,又宁折不屈;书中自有乾坤日月,通天地而博古今,不管武道精深到何种程度,都要识文断字。传说中,那些深奥的古武秘技,都是天文所撰,如果心法都不识,苦修毕生,也依旧是个门外汉。这里面的深意,你懂多少?” 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到了萧拂衣嘴里,不管有没有噱头,都能说出花样来。柳书竹左耳进右耳出,唯唯诺诺装着附和。 “你自幼长于匪窝,可没有人生来就是强盗。” “我就是。”柳书竹强辩,“做强盗多好,天底下那么多苦命人,谁能有如此好福气,高兴了去抢别人,不高兴了也去抢别人。三叔要是做腻了,头领的位子可别轻易让了,我先从‘三把手’干起,也算是历练。” 萧拂衣不跟他计较,而是高深一笑:“世间法则,永不会变,弱肉强食也是古来如此,天经地义。做强盗没什么不好。可是,你觉得你将来能做到什么程度,强盗头子若是软面团,又有谁会服你?三叔如果没有晋入辟谷,你以为那些桀骜的汉子会对三叔毕恭毕敬?” 柳书竹一想也对,实力代表一切,王者也绝非偶然。强盗窝里,谁的拳头大,谁就先吃肉,剩下的就只能喝汤。 “那些宗师正统,如果不是忌惮远游的老祖,早就联手把响马镇连根拔除了。大宗师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却能让万人俯首,又凭什么?” 这些年,由于柳书竹实在太淘气任性,萧拂衣每次找他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动手不动口。像现在这样的谈心,很久未见了。 两人一座就是半个晌午,黑虎才拖着一只六七百斤的山牛回来,‘呼哧呼哧’喘气,累得不轻,却蔑视的将山牛拖到了萧拂衣眼前。 “去,跟黑毛畜生到溪边掏干净了,让三叔尝尝你的手艺。” 佛殿中,肉香浓郁,萧拂衣不再避讳,倒是柳书竹,担心的看了看殿中泥菩萨的泥胎碎片,心里发毛,脑中的血珠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外面的世界多精彩。仙山秘谷,湍流险滩,天涯海角……有没有神仙宝境,有没有长生不死,有没有圣贤遗迹,你难道就想一辈子窝在大山内,守着几方破石烂瓦、几个瞪眼毛贼,虚度此生?”萧拂衣循循善诱,语中的瑰丽的确令人神往,“不想出去闯一闯?” 柳书竹早已试探清楚,萧拂衣无非是来劝他去那所谓的‘黑水学院’求武。好男儿志在四方,天痞刚说时,他已有些心动,只是在这片大山里,有太多他舍不下的情义。 “你想过没有,老祖宗而今已经有一百零三岁,续命草也只能续他七年寿元了。七年之后,你就一定敢保证能晋入武道大宗师?你不行,那姬紫浩却未必不行。月王城底蕴深厚,到时候,响马镇恐怕真的要散伙喽……” 柳书竹沉吟,半晌不答。 “哎,到时候你大老爹,你二娘,还有你三叔我,都得让那小子撕成八瓣。你跟璇儿,你们俩就等着上街要饭吧,还不能让人给认出来!” “三叔,大老爹用了什么损招,才把你收买了?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你首先应该翻脸骂娘才对!” “前程!”萧拂衣断然道,又伸出两根手指,“咳咳,还有二斤铁树龙花茶。” 柳书竹终于耷拉下脑袋:“北境那么远,前途未卜,我要是真去了,怕一个回不来……” “你怕了。”萧拂衣笑道。 柳书竹满嘴的油荤,一咧嘴,天底下还真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尿裤子。抬头望向天边云朵,威威寰宇,茫茫大地,长叹了一句:“只是怕别离……” …… …… 谢二娘翻箱倒柜,忙忙碌碌:“出了大山以后,外面的天气就凉了,多带几件衣衫保暖。” 柳书竹点头:“嗯。” “还有,你最爱吃的‘莲子肉桂粥’再多装几盒,比喝水止渴,‘百草焖黄羊’里面的灵粹不要吃,只吃外面的嫩肉便好,到时候别忘了让人用文火先温一下……” 柳书竹再点头:“嗯!” “对了,险些忘了,鹿皮靴穿在脚上不保暖,走远路不经磨。你们再等等,老娘这就进山,宰一只白熊,给你做双新的熊皮短靴!” 说着,谢二娘就要去取立在门边的八角铜锤。 柳书竹喊了她三声,才将她喊住:“二娘你忘了,竹儿脚上穿的就是熊皮短靴,新的。” 确定行程后,谢二娘抄起兵器,半夜一个人进了深山,在白熊经过的地方守了四天,才遇到一头倒霉的熊,剥了一整张皮回来,又连夜把熊皮变成了柳书竹脚上的靴子。 “一双不够,怎么也得有两双备用的。” 柳书竹忙扯住她的手,轻声道:“二娘,你已经缝了六双了,都在箱子里了。” “哦。”谢二娘像是丢了魂一样,这才把柳书竹一把揽进怀里,大哭出声。既无妩媚,也没有了彪悍。 “娘不放心你,那传送大阵要是不能用了,赶紧回来。” 柳书竹也双眼通红,重重点头。 他虽是从小被人遗弃的弃婴,但却有一个亲娘。 天痞在一边站着,等了大半个时辰,知道任这样下去,干脆谁都别走了。忙嚷嚷道:“你哭什么,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有老子一路护送,有什么不放心!”又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子出远门的时候,也没见你抱着不撒手。” 柳书竹最终答应了去黑水学院求武。路途遥远,天痞一路随行护送,先往西南方向走,出两千余里大山,再过千里荒野,才能到达一座叫‘烟雨城’的城池。 传送古阵,就在烟雨城中。 镇子的街道上,排了十几辆大车,车上装满大箱,二十几个悍匪整装待发,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用以拉车的坐骑则全都是擅长远程奔袭的‘鹿角斑纹兽’。 前些天,鹿阳山遣人来送礼,装了十几车货物,都被众匪连人带车一并扣下。 鹿阳山此次失算,招惹了灾星,送来不少好东西,虽不能跟柳书竹劫下的那批货相比,但经过细细筛选,将大部分货物卸下后,又将镇子宝库里的灵粹整合装车,悉数搬空,响马镇多年的家底,都在这里了。 一行人又来到萧拂衣的小院内,前来告别。柳书竹上前叩门,门却从里面拴上了。 萧拂衣也不开门,从屋内对他道:“三叔在看书,就不送你了。不过你记住,去了以后,要收敛性子,潜心习武,别堕了响马镇的名声。” 柳书竹叩门半天,里面再无动静。只得退后几步,双膝跪地,连磕了三个响头,“三叔教诲,竹儿记下了,您保重。” 屋内的侧窗开了一条小缝,萧拂衣站在窗后探头探脑,伸直了脖子使劲往外瞧,也根本没在看书。 天痞瞥了一眼窗子,小声骂:“文人就是啰嗦,净给大爷们装孙子。” 众匪站在街道两边,经过之时,很多大汉都低下头,脸上隐隐有泪痕,柳书竹上前,与相熟之人骂过几阵,心中感动莫名。 “呸、呸!”一个大汉在手心连吐两口唾沫,趁人不注意,急忙涂到脸上,也不顾恶心,对身边人道,“快点。过来了,过来了!”那位仁兄也在忙着吐口水往脸上抹,“装的像样点,他要是见你不伤心,学成归来后指不定怎么折腾你呢!” 牢房石室内,被扣押了多日的鹿阳山弟子都被惊动。争相从小窗往外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人扭头道:“李师叔,他们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跟哭丧似的,会不会是谁死了?” 为首一人,正是柳书竹前些天在半路劫过的那位鹿阳山外门执事、李星鹏。 他也够倒霉,原本见识浅薄,孤陋寡闻,从未将这股悍匪放在眼里,现在才知道厉害。 上一回,丢了贵重货物和脸面;这次本是将功补过,状着胆子请命进山送礼,不成想连人也出不去了。心中早对这帮山贼强寇恨之入骨,闻声瞪眼骂道:“都死了才好呢!” 小萝莉始终不说话,默默在柳书竹身边跟着。 “小爷是去学本事的,又不是去送死的,你看你拉着个脸,跟出殡似的,多别扭。”柳书竹停下,甩手给了她一记爆栗,小萝莉毫无反应,低头自顾搓着衣角。 柳书竹又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抱进怀里:“不许哭!” 小萝莉大眼扑闪,经他一说,反倒眼泪往下掉,用衣袖直抹。 “小爷过几年学好了本事,一准儿回来。那时候,璇儿的舌头估计也能长直了。”前路艰辛,不可能带她一起。 柳书竹神神秘秘对她耳语:“小金库转移了,就藏在……”将私藏东西的位置告诉她,又叮嘱道:“吃货,省着点吃!” “柳书竹你个大骗纸(子),说好了一辈纸都不会离开璇儿的!” 小萝莉哭闹着从他怀里挣脱,扑进谢二娘怀抱。两个女人一大一小,一个比一个哭的凶。 柳书竹又拍了拍黑虎硕大的虎头:“拜托,你只是一头畜生好不好,能不能别这么人性化,小爷还没死呢。就算死了,也不用你哭啊!” 青峰作伴,山虎为友。黑虎对于柳书竹来说,绝不是一头灵兽那么简单。他猛然间才察觉,黑虎身上,隐约夹杂着几根白毛,已经有些老了。 天痞大步流星,走在最前,最见不得凄凄艾艾的场面。 “出发!” 别人都有坐骑,唯独他步行,因他太重,坐骑驮不远。 车队七转八绕,上了庸凉古道,十几辆车,二十几骑,向西南方向驶去,在众人的目光中渐行渐远。小萝莉赶忙骑上黑虎,远远地缀在后面,唱起了谢二娘教她的那首小情歌: 待我长发及腰 待我芳心还没老 谁会骑着大白马呀 载我满山跑 —— 待我长发及腰 待我年华正妖劳(娆) 谁会与我度春宵呀 共结百年好 —— 山风料峭,凛冽微寒,出山的队伍走了几十里,稚嫩的歌声仍在后面若有若无的飘着,令柳书竹不忍回头。 “娘的,好大的山风,迷了小爷的眼!” 吼 一声虎啸凄昂,权作送别,尽是道不出的离愁。 …… 很多年以后,柳书竹才得知,在他离去的当晚,响马镇上鞭炮锣鼓齐鸣,通宵达旦,彻夜不息,连响了三天三夜。一时间,竟屡禁不绝。 万恶的强盗! 正文 第十九章 风花烟雨 烟雨城,位于庸凉山脉西南一隅,属山缘缓坡地带,已出庸凉腹地。 此时节,不见炊烟细雨,已是隆冬入寒。 天上,零零落落飘起了小雪。放眼丘陵上下,荒草枯,野火烬,雪花白。 巍然一座城池,石墙高阔,所望极远,矗立于视线之中。城门下的门洞内,有兵丁甲士威武而立,盘查来往客商,收取入城关税。 在这个季节,北城门的守卫往往最为悠闲。 因为北方僻远,荒野接壤茫茫大山,附近几百里内都少有人烟。夏秋之时,进山猎兽寻宝的人虽不少,但天气渐寒后,便大都归城或南去了。 城门小吏正有些无聊,搓着手跟身边的兵甲闲谈,却被北方突然传来的马嘶声惊扰,疑惑的转头去望。 听声音,似马非马,好像还不止单骑。 附近的荒岭内,盘踞着不少毛贼,有几处山寨,头目都是高阶武者,性子残暴,向来杀人不眨眼。虽不敢在城畿放肆,但也懒得有人专门去剿。 途经的客商若没有真本事,很难全身而退。不知谁胆子如此包天,竟然会选在这个时候领大队从东北方向出山? 不多时,车马声渐近。 从丘陵后的土路上,当先走出一人。 那人身高在两米开外,穿着单衣,像是一头会直立行走的狗熊,不夸张的说,甚至比狗熊还要魁梧几分,独眼虬髯,气势不俗。身边左右,跟着一个少年人和一个刀疤毁容的汉子。 少年目秀眉清,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有些猥琐,刀疤汉子则横背着一张巨大的……弓? 几人后面,浩浩荡荡,高大的鹿角兽昂扬稳健,护卫大车,一路向城门这边迤逦行来。 走到近前,独眼大汉跟那少年同时抬头,望向城门上方篆刻的‘烟雨城’三个字,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终于他娘的到了!” …… 走了两个多月,赶车绕路,跋山涉水,一路走下来,沾染了满身的风尘。路途虽遥,但好在顺着山势,有一条破旧商路可供绕行,也算顺利。 在庸凉深山中,所过之处,总是会从路边突然蹦出一大堆人。并非是剪径拦路的山贼,而是争相磕头送礼的散寇。 以天痞的独眼和身材,比任何旗帜都要鲜明,匪号足能令小儿止啼。周边的山寨见到他亲自带队,匪势浩大,还以为往年孝敬不周,响马镇要拔了他们的寨子,哪敢丝毫怠慢! 倒是出山后,陆陆续续遇到了几十伙毛贼。一入荒野,响马镇便已远在两千余里开外,再无人认识天痞是何人。纷纷见财起意,悍然出手截杀。 每次贼人来犯,队伍后面都会新添几辆骡车,以至于拖慢了行程。 悍匪们杀人如割草,砍头似切瓜。想劫财的直接轰走,宝贝留下;想害命的全部杀掉,一个不留! 这随行的二十几人,全部都是高阶武者中的翘楚。那些人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匪,上百人的阵势被二三十人一冲即溃,根本都用不到天痞亲自动手。 千里荒野,天痞过路,此后十年内,漫山无贼。 有侥幸不死的,估计后半辈子都不好意思在人前说起,自己当过强盗。 …… “站、站……站住。” 城门小吏见到这样的声威,已有些发抖,见柳书竹自顾自的往里闯,忙将他拦下。后面的守卫也都紧张的挺枪举盾,如临大敌。 小吏怯声道:“凡入城商客,根据所携货物辎重,都要先交关税。” “关税?”柳书竹瞪眼,“城头上的几个字写的那么难看,你们还好意思要关税?” 天痞大笑,差点没把小吏的耳朵震聋。 “烟雨城就是好弄这些狗屁规矩,其实跟咱们一样,也是变着法的抢。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也是有人问老子要关税,而且嘴里不干不净,还敢骂人。老子那时候年轻,下手不知轻重,结果……” 柳书竹忙道:“结果呢?” “还有个屁的结果!听说他们后来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家伙重新拼起来。不过,最后有半条大腿死活都没找见。” 听天痞的话,当年多半是把那人劈手撕了。不是比喻,是真的‘撕’了。 小吏脸色惨白,已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柳书竹见他连入阶武者都不是,宽慰的拍拍他肩膀:“放心吧,持强凌弱的事情,我们向来都是分人去。何况也不是来生事的,你不用害怕。” 一番话说来,很有大人范儿。天痞看在眼中,暗含几分赞许。柳书竹骨子里虽桀骜,但包在外面的血和肉绝对都是贱兮兮的。该说人话的时候,也能挡住几分面子。 “我们远道而来,车马劳顿,要找个客栈歇脚,涤尽身上的风尘。这样吧,你只需放我们进去,然后往上通报就是,我保证没人会怪你,说不定还会因此受到奖赏。”柳书竹指了指后面的众匪,“你看看他们,一个个嘴歪眼斜,横眉阔口,哪一个像是肯花钱买路的主儿?” 众匪在后大笑:“老子们不问你要,你就烧高香吧!” 不用别人,单凭天痞的个头和刀疤脸的样貌,就能让人胆寒心颤。 柳书竹一提议,城吏忙不迭点头。他多少还有点眼光,见一行人气息凶悍,大多只穿了单衣驱寒,座驾又非凡,即使想拦,恐怕也拦不住。 “对了。”柳书竹老相熟似的,搂过城吏的肩膀往里走,一脸淫荡,根本就不像是个孩子,“听说烟雨城里的姑娘个个闭月羞花,是不是真的?” 城吏陪着小心,恍然道:“咳、这位……小爷,您算说对了,烟雨城别的没有,唯独姑娘们有的是!” 天痞笑骂:“小兔崽子,这句才是最想说的吧!”一挥手,人马列队进城。 烟雨城中,极尽繁华。这里常年坐镇的势力,是一处老牌的风月场所——烟雨阁。 何为风月,往好听了说,叫青楼;说难听点,就是妓院。凭栏烟雨,靡靡入骨,也正是因为这里的风花雪月、软玉温香,才令此城闻名遐迩。 千金买醉者众,过往留情的多,留种儿的更不少。这些年,也不知迷倒了多少英雄好汉、翘楚豪杰。 烟雨阁,立阁至今已有三百余年的历史。 通俗一点讲,早已脱离了当年的低级趣味,不谈,只说风雅。亦不侍奉常人显贵,只接待修为精湛的武者,卖艺而不卖身。 没有人敢小看她们。 此地离东北地区太远,各方势力盘杂,犬牙交错,与更南边的几个宗师正统都有不浅的瓜葛。甚至有不少阁中女子都嫁入了名门。 那些名门里的子弟,最喜欢的事情便是结伴到此访花问柳,寻欢作乐。大抵是漂亮女人总有优势,又或许是女人一旦有了实力,更加能赢得尊重,三百年岁月,一直都没有被其他门派吞并。 一百多年前,烟雨阁最鼎盛之时,好像还出过一位女性宗师! 初次听说时,柳书竹直翻白眼,大骂贼老天不公。青楼都能开到这种地步,让那些既不老实又没本事的男人颜面何存! 入城后,柳书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倍感新鲜,东瞧瞧西看看。 大街两侧,酒肆喧嚣,春楼座座,风尘女子们站在小轩窗后,衣着暴露,纷纷挥舞着手绢,燕雀莺啼,强盗们一个个都在狂咽口水,却没有人敢擅自离队。 “一帮胭脂俗粉而已,有点出息,口水都他娘湿鞋了!” “胭脂俗粉好歹也是擦了粉,大当家的,你流鼻血了?” 在天痞的引领下,众人于城中找了间繁华的客栈下榻,出手阔绰,包下了大厅上房,连同几个宽敞独院。 鹿角斑纹兽姿态威武,路上引起了一番轰动,行人纷纷避让侧目。 这样规模的护送队伍,平时也算少见。而且,队伍中的大汉们看上去都十分另类,不像是常年护送走镖的武者,倒更像是一帮抢劫断路的强贼。 别说,还真猜中了! 最引人注目的,仍旧是天痞。 很多人在惊诧的同时,估计也都在暗自纳闷,像如此伟岸的身段,究竟是用什么喂大的。刀疤脸背上的牛角巨弓、白羽长箭,也让路人相继骇然! 多日未换洗衣物,仆一落脚,柳书竹便命人准备了热腾腾的洗澡水,木桶摆在院中,痛痛快快泡了个澡。 小雪初降,院内梅花半开,他自幼在山中野惯了,也不惧寒冷,洗过之后,顿感浑身舒畅。然后,又急忙选了件花哨的衣服穿上,自认为风度翩翩,火烧屁股似的去前厅找天痞。 正撞见天痞出门,可无论柳书竹在后面怎么喊,他都装作听不见,一眨眼就消失在街道转角处。柳书竹追了一段,没能追上,当街一阵叫骂。 回来时,见刀疤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表情郑重,似是在上面记录了几句。 柳书竹好奇:“还以为你只会磨刀,难得竟会写字,写的什么?” 上前一看,写的原来是——第XX日,入烟雨城,携三颗百年灵芝,五株兰花瑞草,两颗豪猪兽丹,鬼鬼祟祟,入城即跑,不让随行。 柳书竹看了一会儿,才嘿然道:“看你对大老爹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多年,没想到居然是二娘派来的卧底。” “二当家的临行前有吩咐,说这烟雨城乌烟瘴气,妖精太多,大当家的要是有什么怪异举动,都要一一记下,回去好如实上报。大爷这是公事公办,不因情徇私。”然后抬头斜了柳书竹一眼,“你小子不会告密吧?” “嘿,他都不带小爷一起去,回去二娘把他清蒸了才好。” 柳书竹说着,抢过笔又在‘不让随行’后面加了一句——夜,未归。 刀疤脸这才知道什么叫真小人,满脸地庆幸:“幸亏你他娘要走了。”卸下弓羽大箭,又从包袱中掏出一块磨刀石,坐在厅前雪地中开始磨刀。 剩余的悍匪则分作两班,轮流看守大车上的灵粹。 虽然人人都想出去快活,但这十几辆大车上,几乎是响马镇全部的家当,此地不比自己的地盘,也不敢太过大意。 远处,楼宇飞檐间,丝竹悾悾,古琴绕耳,笙歌管弦不断,与空气中弥漫的胭脂味儿相和相融,让人心痒难耐。 “刀疤脸,”柳书竹认真道,“你说小爷万一要是被这里的女阁主和全城的姑娘们看上了,死活都要倒贴,强留我在这里当姑爷,到时候该怎么办?” 刀疤脸自顾磨刀,浑然不理。 “哎,几多风花无烟雨,更少红颜弄卿衣啊。” 柳书竹学着萧拂衣的神态,作温文尔雅状。他胸中也算有点学识,都是被萧拂衣硬揍出来的。 不经意间,一转头,发现院门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芳华女子,朱唇粉黛,皓齿明眸,蛾眉螓首,不由得一愣。 漂亮,太漂亮了! 正文 第二十章 秀色可餐 美人玉立,白衣袅袅映飞雪。 柳书竹站在原地,看的有些傻了,目光再也移不开分毫。他不是没见过女人,只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而已。 风姿绝代,倾国倾城,给人一抹惊艳。玉臂如莲藕,五指葱白,裸露在外的肌肤如同羊脂宝玉一般润泽。 响马镇上,女子也不在少数,并非只有谢二娘和小萝莉两人。但年龄相差不几岁的,真的连一个都找不到。 而且,那些女人们喝酒比男人凶,吃肉比男人猛,甚至连打架都比男人下手黑,柳书竹平时虽无法无天,都要绕着她们走,向来少敢去招惹。 骤然间,见到白衣女子后,立即惊为仙子临凡,彻底呆住。连漫天的雪花都绕着她翩翩起舞,似乎不忍心落下、打湿伊人娇丽的容颜。 他险些忍不住走上前,拉住白衣女子的手,来上一句:“菇凉(姑娘),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其实,飞雪不侵,只是因为白衣女子修为高深,内在的劲气感而不发,在身周形成了一股无形气场,是高阶武者的寻常手段。 她看上去年纪轻轻,竟是一位高阶武者! 刀疤脸若想,也能轻松做到。 只不过,他是打死都不肯调动全身真气,仅仅只为了抵挡几片飞雪。他的每一丝气力都不会浪费,基本都耗在了磨刀上,要不就是在杀人时! 令人扫兴的是,女子身边还有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其中,一个面貌奇丑的丫鬟,比柳书竹大不了多少,突然喝道:“哪来的野孩子,浪荡胡言,不知礼数。来人,把舌头割了!” 柳书竹这才醒过神儿来,忙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似笑非笑,故作高深。 别看他年仅十三,但从小就不知糟蹋了多少奇珍灵粹,比同龄人高出一头还要多,往那里一站,一看就是……二世祖之类的败家子儿。 自恋,烧包,胆儿肥,外加不自觉。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的眉宇间,很难让人一眼看出的桀骜和不屈,是世人脸上极少能见到的。 丑丫鬟一开口,立即有一个灰衣驼背的老头儿抬步上前,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向柳书竹走来。 “这就要割舌头?”柳书竹错愕,“出口成章,信口说了两句诗词,嫉妒才华横溢也不至于吧,再说你们风尘女子不都好这个吗?” 丑丫鬟怒声呵斥:“不是那两句,前面的那几句,你说谁是风尘女子!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敢不敢胡说!” 灰衣老头儿才走出几步,却又不得不停下。因为刀疤脸坐在柳书竹不远处,双手捉着鬼头刀,磨刀锵锵,突然就停手不磨了。任雪花落满肩头,也不动弹。 灰衣老头儿能感应出来,只要他再往前几步,一旦欺进柳书竹身周几尺的范围,那把刀就能砍下他的脑袋。 他年纪虽长,但只不过是一位中阶武者,而对方恐怕在高阶武者中都能拔得头筹。脸上那些触目的刀疤,足以提醒他,对方经历过怎样惨烈的生死搏斗。 见他停下,刀疤脸复又开始磨刀。 “丑儿,算了。”白衣女子气吐幽兰,丑丫鬟则重重剐了柳书竹一眼。 白衣女子微微转头,看向廊侧,牛角弓立在那里,比人都高;白羽长箭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只,也捆成一束,大致估量都不下三四百斤重! “小女洛烟雨,乃城中阁主,请问小公子,贵方可是从东北方庸凉深山而来?” 洛烟雨眸如秋水,与柳书竹坦然相视,整个人高贵而典雅。 烟雨阁主,是一城之主。柳书竹没想到,眼前的这个白衣女子身份竟如此尊贵,难怪那丑丫鬟会翻脸。他说的那句‘女阁主死活要倒贴’的话,估计是被对方听去了。 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失礼,回道:“不错,庸凉大山内,强人岭下,响马镇中。” 洛烟雨又道:“那请问小公子,贵镇的大头领可在?” 一口一个‘小公子’,显然是将柳书竹看做了孩子。他心头不爽,也不好表露,“小爷柳书竹,是响马镇的四头领。”然后,装腔作势的问刀疤脸,“大头领到哪去了?” 响马镇没有第四位头领,就算真的有,刀疤脸才是第四! 不过,刀疤脸跟金牙矮子不同,他知道这是柳书竹生平第一次泡妞儿。虽然岁数还偏小了点,仍旧给他留足了面子。俗话说,小人难惹,实际上他也是怕柳书竹事后使坏报复。 刀疤脸站起身:“回死头领,大当家的有要事出去了。” “哦……既然这样,洛阁主不用客气。大头领不在,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一样。” 说话的同时,柳书竹既臭屁又疑惑:刚进城安顿下,阁主怎么就亲自登门了?而且还如此年轻,这一整座城池,莫非都要听她的? 在半路听说,女阁主应该跟谢二娘的年纪差不多才对,好像还跟天痞是旧相识。 洛烟雨道:“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听闻城关来报,猜是响马镇大头领到了,所以才特来拜会。” 这明显是一句客套话。天痞即使声威再壮,也还远没有到这种程度。 烟雨城距离庸凉腹地太远,几乎是属于两个地区,连东北方宗师传承的影响力都企及不到这里。又有南边的正统门派做靠山,未必就会对悍匪们毕恭毕敬。况且,天痞只在年轻时来过,那时候,怕是还没有洛烟雨。 她这么说,柳书竹也不信,不过心中已大致有数。 天痞当年八成是在这儿惹事了,以至于声名狼藉,上了黑榜,被人记恨了几十年都不忘;要不就是奔着宗师的名头而来,前来客套一番,可也不像,因为没带礼物。 果真,念头还没转,丑丫鬟就暴喝道:“小屁孩,充什么大人。快点儿叫你们领头的独眼大汉出来,我们前阁主立过规矩,这里不欢迎他!” “丑儿,别放肆。”洛烟雨轻声训诫,丑丫鬟依然怒气难平。说完,她又对柳书竹道,“既然大头领有要事在身,我们还是晚些时候再过来吧。” 这是烟雨城,本身又是人家的地盘。来这里的男人,能有什么要事,不用说任谁都明白。 柳书竹见她要走,急急将她喊住。如果秀色可餐,那他现在还远远没有吃饱。 “洛阁主请留步。你不来找我们,我们刚好也要去找你。既然来了,就里边请吧,大老爹兴许一会儿就能回来。” 洛烟雨微微颦眉:“哦?四……头领有什么事?” 柳书竹‘嘿嘿’笑道:“一句两句也难说清,还是到厅内落座吧。” 厅中,炭火生的很旺。 柳书竹临危正坐,刀疤脸识趣的双手拄刀,站在他身边,乍一看,倒也有几分山寨头领的架势。洛烟雨坐在另一边上首,身边站着丑丫鬟,灰衣老头儿和其他几位年长者,都坐在了侧座。 进屋之后,柳书竹东扯西绕,双眼贼光,根本就不说所谓的正事,问题无非是些: 阁主年方几何啊,有没有意中人,择偶标准是什么样的,对强盗这一光明行业有什么看法……诸如此类。 洛烟雨微微皱眉。柳书竹自己觉不出,但有些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味道不同,像是大胆直言的表白,又或是赤裸裸的调戏。满屋子人都比他年纪大,但就属他最嚣张。 刀疤脸在一旁听得憋笑,对柳书竹生出几分佩服。心道:我们响马镇上果真个个都是好汉,没有半个孬种,什么事情都不怯场! 见柳书竹言谈有度,也不时跟着插嘴,帮着他一起打掩护、吹牛皮。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其他人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相当不好看。 开始,洛烟雨还随口客套几句,后来干脆不说话了,听他跟刀疤脸一唱一和,海吹胡侃。 “响马镇扼守大山咽喉,统辖方圆两千多里大山,人口数万余众,且个个身怀绝技,武功高强,谁要是嫁到我们镇上作压寨夫人,绝对风光无限!” 刀疤脸:“那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我们响马镇,传承有序,至今已经有六百三十多年的历史了。”柳书竹伸出两根手指,“是烟雨阁的两倍,出过的宗师那就更多了……” 听到后面,洛烟雨忍不住低声浅笑,又让柳书竹大眼直瞪,口水横流。 庸凉大山强人岭,响马镇上悍匪窝。她虽没有去过那里,但也有所耳闻。 老匪首开山建镇至今,有六十三年之数。前些年,匪首外出远游,至今未归。除了本人是宗师之外,还有三位辟谷强者主事。到了柳书竹嘴里,一下子就翻了十倍。 响马镇占山为王,专跟有头有脸的大门派对着干。收罗天下强贼大寇,不是臭名昭著的巨恶之徒,也休想轻易入伙。从那样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想来从小就不会是什么善类。 初始时,洛烟雨以为,柳书竹跟那些正派菁英子弟没什么不同,依仗门中势大,横行无忌,贪恋她的美色,处处谄言媚语,大献殷勤。 现在才看出来,柳书竹和那些人真的不一样。他根本不是二世祖,纯粹就是一个山野小流氓。话说的直白露骨,动机也懒得掩饰,就差动手明抢了。 旁边的丑丫鬟喷气如牛,若不是洛烟雨拦着,早已发作。 人如其名,叫她‘丑儿’,也算对得起名字。刀疤脸虽奇丑,但那是后天毁容,可丑丫鬟完全是天生的,且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刀疤脸都暗自惊异于丫鬟的丑陋,能长出这等模样,就像是上天和人类之间的一个误会。 往日里,那些自诩为正道君子的人见了丑儿,虽都在极力掩饰,但眼神深处的深恶痛绝,总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 不过,洛烟雨却发现,柳书竹看向丑儿的目光很平淡,并不因为她生的丑陋不堪而心生厌恶。 “生来美丑由天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喜欢美貌女子不是罪过,但也没有必要讨厌那些个丑陋的。面目能辨美丑,却分不出善恶;衣着能衬的出身份,却也不代表地位。以样貌断人心的事情,万万不可。” 这是萧拂衣曾经对柳书竹说过的话。 柳书竹自幼看惯了刀疤脸,见到丑儿后,当然也吓不到他。只是有些恍然,原来世间之人可以天生就这么丑,惊疑一下,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高阶武者就像那大山上的石头,多的数也数不清,有多少来着?” 刀疤脸:“八千多。” “嗯,八千多。嗯?”柳书竹应和一声,却狠狠瞪了刀疤脸一眼,“八千多位一流武者,绝对是世间罕有,而且纪律严明,一个个仪表堂堂,又好善布施,从不骚扰平民百姓,每年的年末还会给他们发金银……” 说了半天,众人都不得不佩服柳书竹脸皮之厚,冠绝古今! 无耻也是要有底线的,连在一旁听的人都替他臊得慌,可柳书竹却兴致不减分毫,说的煞有其事。 过了大半天,洛烟雨无心跟他一个孩子计较下去,见他没有正事,又探听不出响马镇的来意,问及了大宗师近况后,客套恭维了几声,便起身辞行。 “唉唉唉,别走啊,正要说到小爷我智擒黑虎,勇斗月王城,单拳退辟谷……” 一行人避瘟神似的匆匆离去,柳书竹也不好强加阻拦。 刀疤脸又开始磨刀去了:“怎么样,把牛吹死了吧。” “你还有脸说!”柳书竹大火,“八千一流武者,你脸皮可真够厚的,说五千还少吗!” 柳书竹没有将此行的目的轻易道出。 这里各方势力混杂,车上又带着响马镇的家底,万一提前走漏了风声,他们只有二三十人,就算都是高阶武者,外加一位辟谷,也抵不过别人一拥而上。 南边的名门正统也有活着的大宗师,要是放下面子来抢,他干脆也别去北境了。 洛烟雨名义上为一阁之主,统领烟雨城,但实际上却要在各方势力间周旋,缝隙里谋生存。此番前来,无非是想打探虚实和来意。 天痞入城,行踪肯定瞒不过她,但他这大老爹最擅搅合,找个妓院往里面一躲,不提旧事,以烟雨阁现如今的清高,也不好意思直接往里面闯。 其中缘由,柳书竹一想便透,是以只字不提。 当然,想娶洛烟雨回去做压寨夫人,也是真心的。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吃花酒 傍晚十分,天痞大醉而归。浑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酒气,脖子上也处处都是唇印粉脂。 不过,他的心情糟糕透顶,哭丧着个脸,口中直嚷嚷:“花烟雨那个娘们儿,居然嫁人了。南边的宗师正统,还是个长老级别的,早知道老子当年就把她抢回去了!” 烟雨阁历代阁主,都只保留姓氏,而以‘烟雨’二字代名。 花烟雨,正是半路上天痞对柳书竹提起的烟雨阁现任阁主。 天痞把对方夸的貌美如天仙,世间少有。听他的口气,两人当年还有点说不清的情愫,但命运多舛,终未能入对成双。 狗尾巴草也有春天,狗熊自然也有年轻的时候。陈年旧事,天痞动情,半醉半醒间说了许多让人浑身起鸡皮的肺腑之言。那些狗血情,柳书竹也懒得特意去打听。幸亏两人没成,否则谢二娘也早就把天痞活剥了。 多年过去,物是人非,当年的阁主如今已换了人。 天痞的酒量跟胆子一样,无上限,他多半是在装醉。到了这种地方,不醉上一回,对不起几千里的脚程。过不一会儿,就想起了此行的正经事,柳书竹忙把洛烟雨来过的事情与他说了。 “嗯,新任的阁主丫头这么年轻,当年那些亲眼见证过老祖乘阵而来的人,怕是都老了。传送大阵,也不知还有没有人记得怎么开启。” “那正好,不去北境了!”柳书竹兴奋的要死,道:“大老爹帮我去烟雨阁提亲,咱们把新任阁主带回响马镇,也算没白来。车上的东西权当是聘礼,您当年的遗憾绝不能在后人身上重演!” 天痞嘿然:“你个小兔崽子,学成本事回来后,再娶也不晚。到时候即便不答应,还可以用抢的。现在就凭你这点儿三脚猫功夫,还不让人打的满地找牙?” 洛烟雨年纪轻轻,已是高阶武者,天资也很不一般。 柳书竹这才相信了萧拂衣临行前的告诫。外面的世界很大,天才比比皆是,他的修武天分,着实不算什么。 天痞道:“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走,老子带你出去吃花酒。” 留下刀疤脸看守货物,剩下的人轮流放假,众匪一阵欢呼。但此次货物贵重,天痞再三叮嘱,不可因小失大。 他是这样嘱咐的:“都他娘给老子听好了,惹事儿不要紧,但自己要能摆平喽。谁要是在外边吃了亏,给老子丢了人,自己提头来见!” 柳书竹心道:怪不得人家要把你列入黑榜,有你这么训诫手下的吗,不出事才怪! …… 入夜,雪将停。 整座城都活了过来,比白天喧闹百倍。大街上车水马龙,比肩擦踵,道两旁灯火阑珊,布庄银号生意兴隆,铺子里的商品琳琅满目,尽显奢华。 丝竹笙箫中,城中有一处清雅的场所,占地极广,朱墙绿瓦,如同闹市中隐藏的深宫王府,建筑亦精美绝伦,别具一番风情。 正门处,高挂红灯;门两边,各摆着一尊四五米高的气派石狮,神态惟妙,雕工传神。门堂悬大匾,行书‘烟雨阁’。 天痞和柳书竹漫步走来,又被人拦下。小厮指了指门边的牌子,鼻孔朝天,不拿正眼看人,态度极为张狂。 牌子上写了几行字,大致意思是:普通人恕不接待,凡想入门者,必须证明自己的武者身份。 旁边还杵着几根儿臂粗的铁棍,长短不一,标明了分量。 力量虽不是衡量武者战力的最佳标准,但确实是最省事也最直白的方法。 一天之内,被人拦下两次,天痞的狗熊脾气发作,走过去抄起那些铁棍,也不管是三百斤还是五百斤,‘咔嚓咔嚓’往膝盖上一撞,都当做枯柴折了。 等他们进门走出好远,小厮都还没醒过神儿来。也早有人跑上前引路告罪,说明来意后,一路入内通报。 墙内殿宇楼阁,栉比鳞次,回廊穿小径,假山伴池塘,一队队美貌仙女彩衣飘飘,列队翩珊,托着灵粹果品、美酒琼浆,从两人身边掩袖轻笑而过。 “哎呀,小爷年纪这么小,你们也敢勾引我。穿那么少,不嫌冷吗?” 府内深处,竟包揽一方大湖,湖中有阙台,拱桥相连,从岸边延伸至湖心。水榭亭阁处,琴声悠扬悦耳,抚琴之人正是洛烟雨。 她依旧一身白衣飘渺,与湖面的薄冰白雪相映,似不食人间烟火,尽显柔弱娇娆。身边,仍站着丑丫鬟。 庭下摆满了矮榻雅桌,坐着十几位年轻俊杰,一个个摇头晃脑,装作欣赏乐曲,但看向洛烟雨的眼神都无比炙热,根本不像是来听琴的。 “看见没有,没有实力,你拿什么跟人争,要抢也轮不到你。” 柳书竹得意道:“三叔说过,强扭的瓜儿不甜,能用哄的就少骗,能用骗的就别抢。大老爹你是粗人,你懂什么。”这是他自己的领悟,跟萧拂衣无关,“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这琴声虽美,可却太愁了些,不好,不好。” 两人说着话走近,琴声戛然,十几位青年男子同时转头,面色微愠,看向这边后,都同时惊了一下:哪来的独眼黑熊!? 洛烟雨起身,对天痞款款行礼,又云淡风轻的看了柳书竹一眼,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他竟能识得琴韵。 “不懂规矩,路上也不知道闭上臭嘴!”丑丫鬟本想再呵斥几句,但见天痞扭头看她,被吓人的身高和气势唬住,没能再开口。 天痞初见丑丫鬟模样,也是微愣,心道怎么长得这么丑。 “小女御下无方,失了礼数,请天痞大头领莫见怪。” 柳书竹忙跳出来:“没事儿,小丫头人丑心不坏。”丑丫鬟用眼神又把柳书竹‘杀’了一次。 当即,有下人落座看茶,酒肉果品摆上,二人也不客气,反倒像进了自己家。洛烟雨向众人介绍了天痞的身份,柳书竹的名号则是响马镇柳四头领。天痞一听,就知道柳书竹又吹牛了。 一众人表情微变,显然也听说过庸凉山中有股悍匪。 不过,这个所谓的大名鼎鼎的‘四头领’,却从来都没听说过。明明还是个孩子,怎么就当上强盗头子了,不知道有没有真本事。 其中,一位青年忽然起身道:“传闻二十多年前,东北方向,有一位异禀大汉在城中生事,与南方‘齐风堡’子弟死搏,越阶连诛三人,却也因此失了一目。从而引发一场恶战,宗师南来,血洗千里。那时,前任阁主便立下规矩,禁止大汉再入烟雨城。若传言不虚,那人想必就是天痞大头领了……” 天痞的一只眼睛竟然是在此地瞎的,他却从来没提起过这段旧闻。 “大老爹,真的吗?”柳书竹惊道,“你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青年无语,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一只眼睛,三条人命,还是越阶杀人,‘齐风堡’当年又被宗师诛灭,如果不是南方的几大宗师一起出面,这事还不算完……这也能叫吃亏? 其他人看向柳书竹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异样。人不可貌相,别看对方年纪小,可性格脾气倒真是悍匪的作风——不讲理,不吃亏。 “嘿嘿。”天痞只笑不答,抓起酒壶,直接往嘴里倒。却因为壶嘴太窄,索性一口将其咬下,豪气干云,惊呆了众人,一壶酒也就刚够他漱口,“好酒啊。” 洛烟雨忙出来引荐道:“这位公子是……” 天痞摆手,和颜悦色的打断她:“小丫头,当年老子性子是不沉稳,可如今已知轻重。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这次来,是有正经事要跟你商量,不用让这些南边的正统娃娃搅合进来,老子要闯祸的时候,宗师来了也不惧,无非一死。你让他们散了吧,把你们阁中最好的陈年佳酿拿出来,老子很多年都没有喝过了。放心吧,不白喝你们的。” 天痞狂妄,辟谷之内,已无敌,却由于天分所限,始终无法摸到宗师的门槛儿。 来到这里之后,他始终带着些许愁意,触景伤情。也不顾他人脸色,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片布锦,信手交与柳书竹,柳书竹又把它递给了洛烟雨。 洛烟雨接过布锦,微微颦眉,错愕的看向天痞。这是传送阵的方位图,柳书竹倒更希望是嫁娶的礼单。 洛烟雨略作踌躇,向诸位青年告罪,请他们改日再来赏琴,下了逐客令。 大多数人都极不情愿,有赖着不走的,也被天痞一句‘你们自己走,还是老子送你们走?’给骇了出去。 等宾客散尽,美酒一坛坛摆上,天痞鲸吸海饮,大呼痛快。 洛烟雨这才疑惑道:“大头领想要乘坐传送古阵?” 天痞单手托酒坛,‘咕咚咕咚’喝的正起劲儿,伸手一指柳书竹。 洛烟雨脸上的惊愕之情完全不加掩饰:“小公……四头领要乘坐传送阵,去哪?” 鬼才想坐呢! “洛姑娘还是叫我书竹吧。”柳书竹满脸悲天悯人,“好男儿胸怀天下,志在千秋,哪里有黎民苦难,哪里最需要我,就去哪里!” “呸!”丑丫鬟再忍无可忍,“你就是个小小的山贼,说的自己跟救苦救难的菩萨似的!” 柳书竹脸皮巨厚,不与她较真儿。 洛烟雨仔细端详着手中的布锦,半晌恍然道:“据阁中长辈传闻,六十多年前,有人曾从传送古阵中走出,但那人出阵即离去,多年来未查出究竟是何人。现在想来,必是响马镇上的那位大宗师了。” 天痞朗声问道:“这传送古阵,还能用吗?” 洛烟雨表情淡然:“不瞒大头领,传送古阵虽是此城一景,可已闲置多年。古阵开启的模样,小女也未曾见过,如今故人大多已逝。而且,要启阵,需耗费难以想象的灵粹催动,怕是……” 说到这里,她猛然怔住,突然想到了那些随行而来的大车,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在说: 你们居然想动真格的!? 正文 第二十二章 传送古阵 第二天,一大早。 柳书竹和天痞就跟随洛烟雨前往传送古阵。位置在烟雨阁内府,四面都用高墙围了起来,正前方还筑有一座高阁,像是观礼所用。 下面一大片空场,正中间,是一个圆形的石台,直径大约五六米,有半人多高。石面上尽是凹槽,刻满了形状千奇百怪的符文。 圆台周边,还散布着大小不一的方形石台,分定八方,远近排列有序,同样古篆遍布,最上方却都有一个坑洞,深度尺寸也各不相同。 细数过来,不多不少,整满十块! 岩石的质地看上去极为普通,都是硬度足够的青石料,满山遍野都能找到。也许是因为年头已有些久远,石台的边角磨损厉害,台基亦已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柳书竹不敢置信的叫道:“这也太破了!” 传送古阵,真的就是一堆烂石头,无怪乎月王城的大统领对传送古阵满是不屑,甚至比想象中的还要破败几分。 地上的土色翻新,看样子原本长满了荒草,是被人连夜拔除了。 天痞见了,也有些心虚:“前些年好像还没这么破……” “谁能告诉我,这堆石头怎么帮人横渡虚空?” 柳书竹围着一堆石头打转,两眼直瞪:“不会是搬起石头直接砸成泥,然后就算是横渡了吧?超度还差不多!先说好啊,那样的话你们谁爱坐谁坐,小爷可以帮着搬石头!” 洛烟雨脸上微现赧然:“古阵多年未启,是以便有些荒废了。” 她见柳书竹满脸踌躇,笑语嫣然的激励道:“柳公子心怀大志,欲行之事影响深远,具有开拓意义,响马镇名不虚传,真如柳公子所说,个个都是豪杰,小女若能亲眼见证横渡虚空的奇景,也倍感三生有幸。” 听她的话,多少有些赶鸭子上架的意思,但柳书竹可不是那种被美女夸奖几句就忘乎所以的傻子! “这东西到底怎么用,总该会有人知道吧?” 洛烟雨身边,除了丑丫鬟之外,还跟着昨天要割他舌头的那位驼背老人。 “灰老曾亲眼目睹贵镇老祖乘镇东来。他对上古秘闻兴趣颇多,毕生参演此阵,一心想要重现古阵昔日的辉煌。若要开阵,则非他老人家莫属!” 灰衣老人脸色潮红,几欲老泪纵横,激动地浑身颤抖:“老头子等了大半辈子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等到了!!” 终有等到不知死活的人,拿着毕生的家底来当实验品了! 柳书竹将信将疑:“你亲眼见到过老祖东来?” “嗯。”灰衣老头笃定道,“记得当年,正是子夜,老夫在屋中演习古篆拓本,方要睡下,却忽见窗外闪过一阵乳白色的光晕,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老夫既惊慌又惊奇,连鞋都未来得及穿,便匆匆奔出屋外,只看到一道笔直的光柱冲上高天,正是从传送古阵的方向传来……” “……待老夫赶至,发现好像有一个人影从光柱中凭空出现,翻墙而去。那人修为高深,老夫又被阵势所惊,追之不及……没想到此生还能有幸开启传送大阵,我、我死而无憾啊!” 看他的样子,恨不得搂住柳书竹叫上几声亲爹。 柳书竹也算是听明白了,原来灰衣老人根本没看到传送的过程,只是碰巧赶上老祖出阵离去,背影都没能看清楚! 这传送阵,也压根儿就没往外面传送过任何人! 认清现状后,他不禁哑然:“太坑了,太坑了!” “……那人离去之后,阵石上仍残留许多光斑,符文古篆扭曲变换,分外瑰丽,好似用‘光’写就的字。直到第二天清晨,微光才散尽,很多人都亲眼目睹到了……足以证明,这些符文篆刻,都是上古先人才有资格领悟的天地至理,是古人的遗泽,绝非虚假!” 传送阵年头虽久远,但能有三两千年就已不错,绝对跟上古年扯不上边儿。 “这一点小女也曾想过。”洛烟雨忙着解释道,“阵纹虽久远,但与大阵本身的年限并不匹配,极有可能是后人根据上古传下的法理阵势,在此地修建了传送阵,以作远程往返之用。否则,世界那么大,毕生都走不出东域,哪里会知晓其他四大地域的存在?” 毕生走不出东域,也就无从得知老匪首乘阵东来。 灰衣老人赶紧附和:“外面的世界,那一定是恢弘无边,浩瀚壮丽,这是柳头领的福缘呐!” 柳书竹不买账:“别说没用的,你到底不会用?” “老头子愿以性命担保,只要有正确的方位图和足够的能源,比照图上的符篆与圆台一一对应,将石阵的凹槽用灵粹填满,一定能行!” 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会耗费海量的灵粹了。圆台上的凹槽用不了多少,但方台上的深坑也需用灵粹整个填满! 这就有些吓人了,十几车灵粹也经不起这样的糟蹋。那些灵粹,可都是响马镇多年的积蓄,宗师传承也未必能一下子拿出如此多的宝物! 洛烟雨贝齿轻咬,对天痞道:“大头领,您是清楚的,按照古训,乘坐传送阵必须要收取三成的费用……” “三成!!” 柳书竹失声大叫,再也装不出大度,表现的吝啬至极,“你们怎么不去抢!” 洛烟雨浅笑:“不过,这传送阵毕竟多年未曾用过。小女子便擅自做主,只收取两成灵粹以作报酬,大头领意下如何?” “不坐了!” 天痞还未发话,柳书竹就直接转身,招呼众人往外走。 “大老爹,咱们走!小爷看这石台就是个摆设,你要愿意坐,回去我照着样子给你摆一个,躺在上面睡觉都成,家底再厚,也不能这么个败法!” 丑丫鬟满脸厌恶:“外面那些宗师传人,想要见我们小姐一面,都要拿出三斤的上等灵粹。想听琴的还要再加几倍,历来都是我们小姐说多少就是多少,从来还没有碰见讨价还价的!” 响马镇‘三不干’里面有一条:赔本的买卖不能干! 在柳书竹看来,这买卖太不划算,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比抢都省事。见一面都要三斤上等灵粹,悍匪们一年到头趴在草窝里才抢多少? “别人不讨价还价,那是他们蠢,小爷不是别人!”他穷嚷嚷道,“如果是聘礼,都拿去也不心疼,可要是为了坐这个破传送阵,没门!” 若论斗嘴,丑丫鬟哪里是柳书竹的对手,一时气得说不出话,在原地恨恨的直跺脚。 洛烟雨却对他柔声道:“那柳公子认为该付多少?” 柳书竹见她语中娇柔,回口便答:“最多一成!” 洛烟雨掩嘴轻笑,美目中闪过一丝慧黠,“一言为定。” 柳书竹立即知道上当了。 没有谈不拢的买卖,只有谈不拢的价码。传送古阵就是一堆烂石头,他们若是不来,八辈子都不一定能碰上要乘坐传送古阵的人。 十几辆大车上的灵粹是响马镇多年的积累,一成的数额也已足够庞大! 烟雨阁只需依照方位图,将古阵开启,就能分到一大车的灵粹,完全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再看灰衣老人的表情,就算是白干,他们肯定也想长长见识,反正灵粹不用他们出。 可话已出口,柳书竹正要想办法抵赖,天痞却爽快的答应了。 柳书竹狠狠瞪了洛烟雨一眼,心道:“等小爷学成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娶回去。东西和人照样都是我的!” 天痞将柳书竹拽到一边,小声对他耳语:“去了北境以后,你他娘拼了命修武,趁她们还未把灵粹都糟蹋了,把这小丫头娶了就是,娶不过来就抢,不就什么都回来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在这个问题上,两人不谋而合。 柳书竹又满是担忧地道:“可万一回来以后,发现她已经嫁人了怎么办?” 那些名门子弟,一个个跟苍蝇似的整天围着洛烟雨转,他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不用说任谁都知道。 “放心吧,小丫头心气儿高着呢!”天痞诳他道,“老子等会让人以老祖的名义散播消息,说这是我们响马镇传人的媳妇。谁要是敢娶她,老祖归来就会把他们灭了。外界应该都知道他老人家的火爆脾气,应该能震住……” 柳书竹大喜:“这个办法好!” 两人鬼鬼祟祟,交头接耳,其实声音也没那么小,只要是入阶武者,站在几米内应该都能听见。 洛烟雨脸上笑意依然,装作不觉。天底下形形色色的男人,她都见过,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令人反胃的伪君子,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不会因为不喜就轻易表露出来。 不过,也还真没遇到过如此明目张胆的,强盗果真跟那些自诩正统的门派不一样。 如果不是打不过,丑丫鬟恐怕早冲上前把两人凌迟了。 天痞道:“既然来了,不试一试这传送大阵,对不起响马镇的名声。老祖敢坐,我们自然也能坐。但先把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把老子带来的灵粹都耗尽了,这传送阵还不起作用……” 洛烟雨回头看了一眼灰发老人,灰发老人咬牙,狠一点头。 “如果传送阵只是一堆烂石头,耗去了多少灵粹,烟雨阁愿意悉数赔偿。” 天痞见她答应的爽快,倒也不担心赔不起,正好能给柳书竹白赚一个媳妇。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菩萨惊城 下午,十几辆大车和二十几辆骡车纷纷开进场地。 骡车上的货物都是半路抢来的,数量虽不少,但若论起品质,一车加起来也比不上响马镇一箱子的宝物。 扣除烟雨阁的费用后,剩余的箱子全部卸车,被分作了三份有余。 一份花费在开启阵势上,另外两份,则准备一起运到阵中,带往北境,用于天痞和众匪回程。 最后一份则需寄放在那里,作为柳书竹学成归来后的路费。否则,即便他几年时间真的修炼成大宗师,也别想回来了。 按照阵理,虚空的彼岸,同样有一座传送古阵,通过阵纹间玄妙的联系,将两方遥远的地域连接到一起! 事到如今,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行人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但天痞对于老匪首的话深信不疑,倒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焦躁。黑水学院若真的如老匪首所说,就算拼了他的命,他也会将柳书竹送入那里修行。 可怜天下父母心,在天痞的独眼里,柳书竹确实比他亲生儿子还要亲,假如他有儿子的话。 在灰发老人的指引下,几十个烟雨阁的男丁开始忙碌,宝箱一个接一个被打开,灵粹一箱又一箱被倒尽。 玲珑宝气晃人眼,沁人心脾的芬芳弥漫,整个空场上空,都被一层绚烂多姿的光华所笼罩! 千年何首乌,形如婴儿,四肢俱全;万年玄冰玉,寒意逼人,幻彩阑珊;铁犀尖角,质地坚硬,莹光阵阵……珍稀兽皮,仙花瑞草,兽丹灵石……应有尽有,大山深处的宝贝,似乎都被响马镇搜刮来了。 不仅搬箱的小厮和丑丫鬟等人傻了眼,就连洛烟雨也美目直瞪,满是不敢置信。这些宝物,已属极品,很多东西都是世上难求之物! 柳书竹心疼的要死,见灰发老人拿着方位图来回奔走,让人将灵粹碾碎,弄的到处都是,险些又要反悔不去了。 “洛姑娘,你说这些东西要是用来当聘礼,够还是不够?”他闲来无事,贱兮兮的跑去跟洛烟雨套近乎。 “做梦!”丑丫鬟跳出来大骂,“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们小姐是仙女一样的人物,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这种人,你就是个小土匪!” 柳书竹佯装大怒:“知道小爷是土匪还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让人半夜劫了你,出去把你给卖了!” “哼!”丑丫鬟怒哼一声,半点都不怕,大抵是知道即便是卖也未必有人肯买。 洛烟雨轻笑,并不恼怒,而是对他坦然道:“你只不过还是个孩子。” 柳书竹不服气:“孩子也终归有一天会长大。我今年十三有余,再有不足三年便是成人冠礼,再说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如今,他的身高已经跟洛烟雨相差无几。 洛烟雨微一沉吟:“等你学成归来,我也已经老了。你年纪轻轻,又肯为红颜一掷千金,到时候,天下的美人自然会簇拥左右,我只不过是一介风尘女子,你又何苦戏弄?” 前往北境求武的事情,洛烟雨已经知道,不免对柳书竹有些佩服。这世上,又有多少男儿敢直面未知凶险? 那些个宗师,几乎都来看过传送古阵,但却没有一人做出决心尝试。外面的世界太浩瀚,也太博大,出了这片地区,他们也许什么都不是。 “什么叫戏弄,我说的都是真心的!”柳书竹急的手舞足蹈,“既是这样,我们做个约定如何,如果几年之后小爷我证位宗师,洛姑娘能否给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自然是嫁给我的机会了。 还没容对方回话,他忙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快来人,立字据……” 连一旁的天痞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重重给了他一记爆栗:“小兔崽子,有你这么逼宫的吗?” “喜欢谁是我的权利!” 洛烟雨仍反应如常,柳书竹只不过说出了那些男人们心里想却不敢直接说出口的话。跟那些道貌岸然的正派子弟比起来,并未让人生出太多反感,倒觉得这个小强盗很有趣,明明只有十三岁,却什么事情都表现的像一个大人。 “如此直白的语句,小女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说。”她不禁莞尔,随口应道:“你若真的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晋入宗师境界,且那时还没有改变心意的话,小女考虑一下,也无常不可。” 一看就是玩笑话,做不得真。 丑丫鬟骂道:“呸,除了会吹牛,什么本事都没有,你要能晋入宗师,本姑娘就是未来的大帝!” 柳书竹开怀大笑:“再容你放肆几年。几年之后,你就要乖乖给我倒洗脚水,规规矩矩的喊姑爷。” 经此一闹,他兴致高昂,死皮赖脸的从洛烟雨身上要走了一块手帕,美其名曰定情信物,洛烟雨经不起他死缠烂打,最终只得给了他。 倒是丑丫鬟两眼通红,像是打了鸡血,看到柳书竹抖着手绢在众匪面前炫耀的嘴脸,恨不得一脚把他跺成泥! 本来,按照柳书竹的意思,是要在这城中‘闲游’几日,也好与洛烟雨多相处几日,好趁热打铁。但天痞却挂念着此行的正事,不容半点商量的余地,是以行程便显得有些仓促。 前路未卜,柳书竹心中也难免有些感慨,毕竟他从未出过大山如此之远,另外一个世界,又会是怎样的多姿? 一众人忙了整天,连午饭都未顾得上吃,天色将暗的时候,灰衣老人才如释重负舒了口气,三番比对之后,将最后一处凹槽填满,几近虚脱,大喊道:“成了!” 阵石上,相应的符篆都被灵粹的光华所渲染,那些奇形怪状的古篆,真就如同活了过来,交相辉映,各自闪亮,发出一股细微的震动! 众人见到神奇景象,不禁看的有些发痴。 与此同时! “哎,你快看,那半空中是不是有个影子?” 城垛上,一名兵丁忽然指着城中某处天空惊叫道。 “哎呦,那……那不是一尊菩萨吗” 几个月前,西天有佛陀虚影显化在天边,如今,城中似乎也发生了类似的奇景。 菩萨坐像有百十米高,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虽然无法跟天边的异象相比,但那确实是一尊光影中的菩萨法相,而且好像还是活的,竟在变换着手印! “是烟雨阁那边传来的?” “快去禀报!” “菩萨降世啊,菩萨降世啊!” 很多人都不自觉的跪了下去。菩萨像慈眉善目,愈发清晰,城中也有更多的人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街道上,行人车马纷纷驻足,抬头凝视半空,整座城市瞬间安静了下来。千叠手印,或作拈花,或并指禅,或交叠成圆,如走马观灯,梦幻如真! 而处在烟雨阁深处的众人,还一无所觉,因为他们处于菩萨虚影的正下方,方圆百米都被虚影笼罩,在古阵的莹光下,很难察觉出上空的异象。 灰衣老人又来回折腾了一会,大声叫道:“阵势应该马上就要开启了,不过,这里的阵势太小,谨慎起见,还是一个一个的传送,所剩的能量应该能维持片刻,但也不会太久,其他人退开些,谁先来,快上去!” 没等灰衣老人说完,柳书竹就窜到了圆台上,天痞和众匪皆大惊,纷纷让他下来。 柳书竹并非不怕,是因为他知道,天痞和众匪绝对不会让他第一个犯险,以天痞的性子,肯定是他本人或者刀疤脸第一个当问路石。 这种阵势,只是单向的,即便成功了,也不能再返回来告诉众人,谁先来其实都一样。 柳书竹也是见洛烟雨在身边,忙着表现,定情信物都问人家要了,大义凛然的话也说了一箩筐,既然横竖都要走上一遭,自然不能像之前那么耍混。 “别了,庸凉大山,我再回来时,必会让八方来朝!”他嬉皮笑脸,又故作豪情壮语,“大老爹,刀疤脸,咱们北境见!媳妇……” 可没等他把话说完,忽然感觉眉心的位置有些发烫,像是有东西在脑中烧了起来,这种感觉转瞬即逝。 紧接着,整座传送古阵突然爆出一道冲天光柱,直上云霄! 其间,没有人发现,那些符篆像是受到了莫名的干扰,微微扭曲,在不知不觉间已然乱套。 天上的菩萨虚影只一闪,便随着柳书竹一同消失不见。光柱嗡鸣,开始倾塌,突然间变作一团团碎片,变得不受控制,劈头盖脸向下方砸来! 丑丫鬟失声大叫:“小姐!” 光柱碎片扫过的地方,很多事物没入其中,眨眼间便不知所踪。 咔嚓! 圆台从中间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天上,八方能源汇集,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疯狂暴虐,似要毁天灭地,纷纷向古阵涌来! …… “媳妇,你一定等着我回……” 柳书竹眼前一花,感觉中只是过了一瞬间,景象发生变换,而他的下半句话才说出口。但也未能说完,因为嘴里像是灌满了沙子。 整张脸似乎都埋在了地上,沙子有些烫人,带着炙热的余温,绝非冬天的触感。传送古阵果然神奇无比,能让人横渡虚空万里!? 一抬头,他整个人就彻底愣住了,好半晌,才喃喃道: “娘的,这北境……怎么会是一片沙海?”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滚滚黄沙 滚滚的黄沙,腾腾的热浪,放眼尽是一片金黄色的大漠。除了无边无际的沙丘,一座挨着一座,什么都没有。柳书竹就坐在其中一座沙丘上,与浩淼的天地比起来,是那样的渺小。 他忙下意识往身下挖了几下,也没有所谓的传送阵石台,心中‘咯噔’一下,立即觉得不妙。 “呃,这玩笑开大了吧?” “大老爹——!” “刀疤脸——!” 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黄沙,黄沙,黄沙,再加上他柳书竹,构成了整个世界。 周围的温度高的吓人,被炙烤过的空气几乎能扭曲视线,天边虽是斜阳低垂,临近傍晚,可他身上的衣衫都是过冬的兽皮衣,就像突然从冰天雪地中被人扔到了闷炉里,只得一层一层的往下扒衣服。 “不用怕,只要安心等一会儿,自然就会有人过来了。” 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这跟预想中的情景完全不一样,翻遍浑身上下,就只剩下一个贴身携带的‘黑水腰牌’,和一块所谓的定情手帕。 “怎么会这样?” 柳书竹有些慌了,他甚至连告别都还没来得及,因为天痞是要与他随行的,最起码要亲眼看到他平安,才会离去。 夜幕深邃,几颗孤星寥落,他完全不知此时身在何处。 “从地域的名字看上去,这大漠之地应该在西漠才对。难道灰衣老头弄错了,我一下子坐过了?要是那样,麻烦可就大了,小爷我怎么回去?” “不可能!西漠那么远,名字里带着一个‘漠’字并不代表就是荒沙之地,北境里面也没有‘水’字,却有天下第一大河……” “中州那么大,到处都有寸草不毛的沙丘,庸凉北方出去万余里,好像也是这般景象。沙漠嘛,哈哈哈,不足为怪。只要安心呆着,天不亮,大老爹他们一定会寻来,带小爷回响马镇,让黑水学院去死好了。嗯,天不亮……” 柳书竹虽一阵胡言乱语,但还没有彻底失控。 半夜,忽然起了大风。 沙尘飞扬,沙丘上再也呆不住人。他不敢跑远,跑下沙丘挖了个浅坑,将皮衣或垫或披,蜷缩在那里,盯着沙丘出神,希望能瞪出一个活人来。 腹中,也开始‘咕咕’直叫,一整天的时间都围着洛烟雨瞎转了,基本没怎么吃东西。 “活该,漂亮又不能当饭吃!” 他咒骂着自己,然后从怀中掏出手绢狠狠嗅了两下,带着伊人淡淡的体香,似乎真就不怎么饿了。如此这般,一晃过了大半夜的光景,他终于忍不住,跳上沙丘一阵鬼叫,也只灌了满口的沙尘。 远处的沙子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动,表面的细沙向四周蠕动了一下。他顿时心生警惕,定睛向那个地方看去。 看了几眼后,先是疑惑,紧接着柳书竹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整张脸霎时如同紫菜! “你姥姥!” 转头撒开丫子狂奔,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 从沙丘下面,竟缓缓钻出了一只黑色的蝎子,蝎身半掩在沙丘下,翘起锋锐的尾针,节肢骨感流畅,一对蝎钳来回摆动,耀武扬威。 蝎子本没有什么好怕的,但要是能长到一米多长,那就另当别论。若是被这种毒物蜇上一下,下场不言而喻! 等他实在跑不动的时候,早已不知道身在何方,周围的景象也看不出任何明显的变化。 抬头一望,天边却已临近破晓。后半夜,双腿几乎没闲着,浑身筋疲力尽,再无力动弹,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等人救援的希望破灭,他才冷静下来,细细回想传送阵开启时的情景,想了半天,也只肯定了一件事——遇到意外了! 一,这里没有所谓的传送大阵石台。 二,其他人在哪,会不会也遭遇了这样的情况? 三,传送之时,脑中出现了血菩萨结印,眉心发烫。 这些天来,脑海中不时会出现血海菩萨的画面,柳书竹早已见怪不怪,对那尊血菩萨也没有了敬畏之心。因为他不但没遭到报应,反而觉得气力有所见长。 日子一久,那些千奇百怪的手印渐渐成型,回想到与姬紫浩对敌时使出的那一式,柳书竹猜测,这可能是一门佛门功法,但无论他怎么尝试,再也学不出来。 手印看似简单,实则每一印都暗含莫测玄机,形中有势,势中藏法,法内存至理,深奥至极。那一颗血珠,若非天谴报应,则必然是飞来横福! 可就眼前的处境来看,他的运气简直背到了姥姥家。 “贼老天,你耍我?” 口中干渴,唇角龟裂,嚣张了十几年,这样的境地还是第一次遇到。 “有本事你来个更狠一点的,直接把小爷弄死!” 话刚出口,就发现天际闪了闪,像是上苍听到了他的‘祷告’,对他眨了一下眼,以作回应。 苍穹与大地的交接处,出现了一片混沌地带,一条土黄色的细线逐渐在眼中无限放大,将天空慢慢蚕食掉。 那居然是一场恐怖到极致的大沙暴,仿佛要将整个天地搅翻,震耳欲聋的风沙声如同天雷怒吼,轰轰不停,隐隐向这边传来! 柳书竹傻了一下,急忙对着天空连连摆手:“老天爷,别较真儿,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我是跟你闹着玩儿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大爷的……” 说着,一屁股爬起来,跌跌撞撞往相反的方向跑。不管能跑出多远,等死都不是他的风格。 后面,齐天的沙墙咆哮着,似能席卷一切,在博大的天地伟力面前,个人的力量,竟卑微如斯! 柳书竹连头都不敢回,气氛那叫一个惨烈悲壮。不多时,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宇宙洪荒都乱了套。身子向纸片一样,在地上打了几个旋儿,直接被卷上高天! 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眼中迷迷蒙蒙,视线模糊,耳中却听见有人说话。 “阿弥陀佛!”听上去是一个男子的声音,瓮声瓮气,如暮鼓晨钟,发人深省。 柳书竹心忖:完了,小爷一定是死了。现在怕是到了无间地狱,业报轮回,活着时候所犯的罪孽,现在一并清算,就等着被车裂分尸吧。 但紧接着就有另一个声音响起,那是一个苍老的嗓音,多半像是女子。 “大和尚,你我素无仇怨,为何要为难于我。真的以为你们佛门势大,就可以任意妄为吗?” 声音由远及近,皆十分洪大,柳书竹听后,心中好奇,也觉出不对,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五脏六腑翻腾似海,浑身上下疼的要死。手上的触感仍旧是细沙,看来应该还是处在大漠之中。 惊天的沙暴将虽将他卷起,但大漠里到处都是软绵绵的沙地,只要力度凑巧,也真就摔不死他。饶是这样,也猛的咳出一口鲜血,喉中腥甜,明显是受到了些内伤。知道疼痛就好,说明最起码还活着。 他心中猛的一喜,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用手使劲揉揉眼睛,才发现此刻的处境比方才好不到哪去。 因为此刻,他半个身子都埋在了黄沙中,稍微一挣动,就感觉整个身子都往下沉了一大截。 前方不远处,露出可几根风化严重的野兽残骨。 更远处,白骨皑皑,各种不知名的野兽骸骨层层叠叠,都半掩在细密的沙尘下,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竟像是一处乱葬暴尸的绝地! 流沙! 这种流沙埋骨的地域,柳书竹从小便听萧拂衣讲起过,流沙聚集之地,大多为死地,吞人噬物,且很难用肉眼分辨,比山野沼泽更令人恐惧。稍有不慎,便是被活埋闷死的下场。 在这样的绝境中,除非是辟谷武者,否则他学到的那些武功战技,根本起不到作用。 他惊出一身冷汗,张开双臂,勉力维持现状不敢再乱动,可他明明听到了有人说话,若有人在,便有获救的希望。 此地视野还算开阔,他只得冒险转头四顾,却没能发现人迹。正犹豫间,先前那个大和尚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大和尚所行之事,向来仅凭一己之好,关那佛陀屁事。你地位极尊,放着好好的逍遥王不做,何苦来搅这趟浑水。那件东西,并非你们想象的那样,即便出世,也不一定就是福缘,倒有可能是天大的祸端。女施主,你着相了。” 柳书竹闻声,霍然抬头,石化当场! 四周之所以见不到人,是因为说话的人都在天上! 近百米高空,一个大和尚盘膝而坐,宝相庄严,脑后似乎隐隐有佛光罩顶! 另一边,虚空停着一辆鎏金大车,罗伞华盖,画栋雕梁,瑞气升腾左右,祥云缭绕轮毂,仿若仙人宝驾、神子銮仪。 车前,竟套着九只狮首猿身的高大野兽,体态壮硕,身高则都在三四米开外,凌空匍匐,如金刚侧卧,形象生猛霸道已极! 彩帐飘舞,车内好像坐着一位形如枯草般的老妇人,隐约见一身凤袍霞帔,仪态雍容,人却似已瘦到皮包骨头,双颊颧凸如刺,生机尽被岁月褫夺,银发披散两边,散了满座! 会飞的人! 心神遭殛,柳书竹浑身巨震,又向流沙中坠了一截,沙子已埋至胸口,不多时就能将他整个吞噬。 他微微怔了一下儿,咂咂嘴,突然扯起嗓子,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嘶嚎。 “救命啊——!”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佛陀法器 高空中,两位绝世强者对峙,听到柳书竹撕心裂肺的呼救声之后,竟充耳不闻,不做任何理会! 柳书竹再愣。 如此大声,足以传出数里,他们不可能听不到,二人居然连看都不看他。干瘪老妇还情有可原,但佛家讲因果、结善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想到连大和尚都见死不救! 大和尚盘膝虚坐,神通广大,已超出了柳书竹对于武道的认知。 干瘪老妇人的排场更是前所未有的华丽,人枯槁成那般模样,居然还能不死,不知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不肯朽败。 两人想必都是绝世强者,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武者大帝! 柳书竹自幼听着大宗师的传奇事迹长大,虽没有亲眼见过活着的武道大宗师,可他却知道,宗师战力非凡,但仍然不能完全摆脱天地桎梏,凌空踏出几百步,已是极限。 武道大宗师无法做到持久御空飞行,更不可能无视大地的束缚力,硬生生停留在天上! “莫非大老爹说起的那些北境传闻都是真的?武道宗师不值钱,武者大帝烂大街?这两人都是传说中的大帝吗?” 若非身陷囹圄,危急万分,他必然会被强者的气势所折服! 他一喊,身体难免有所动作,脚下传来一股吸力,流沙涌动,将他整个身子往下拽。 一时间再顾不了其它,只得又出声呼救。 “大神僧,活佛,老奶奶,你们能不能先等会再打,上天有好生之德,救命啊……” 才喊出几句,下坠的势头骤然加快,直接没过了脖颈。他再想张嘴,却灌了一嘴的沙子,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被流沙吞噬! 强烈的窒息感传来,脚下四处乱蹬,无意中好像踩到了一根埋藏在沙中的横骨,急忙踮起脚尖,往上方探头,复又冒出半个脑袋。 两只鼻孔勉强露在流沙外,大力吸气,嘴巴却被捂了个严实。 经此一吓,他再不敢轻易动弹,脚下的横骨若是经不起踩踏,一旦稍沉或者断裂,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柳书竹望着高天,目中愠怒,如果不是被沙尘掩住了嘴,早已将两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两人既然修为盖世,要救他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可强者眼中,他却渺小至极! “修为高深便了不起吗!” 鎏金座驾中的老妇人嗓音暗哑晦涩,看她的样貌,随时都有可能坐化气绝,她连看都未看这边一眼,听了大和尚的话后,‘桀桀’怪笑,直如夜枭长啼。 “佛影降临,青灯照世,整个中州的强者都看的一清二楚,那‘青灯葬佛寺’近期内必会显化世间。届时,五大域强者纷纷赶来,众强环伺,想走或是想留,岂是你们佛门一家能说了算的!” 大和尚口诵佛号,不嗔不怒。 干瘪老妇人接着道:“你教虽号称宣扬佛义,得诸佛真传,可上古漫漫,也只见菩萨,却无人证过佛陀。依老身看,假借佛陀的名头立教创派、愚弄众生是真,与佛陀的古来渊源是假,即便佛陀法器出世,也当属无主之物,跟你们佛门没有半点关系。自然是能者居之,谁都可得!” 大和尚闻言,辩驳道:“经传太古之期,佛门鼎盛,有佛陀亲来,踏祥瑞,踩吉云,乘法华,布道中州,解黎民疾苦,救苍生危难,尚早于圣贤称霸的上古时代。” 柳书竹身陷绝境,脑子却也没有闲着,听两人话里的意思,一追一赶,竟像是跟前几个月在天边显化的那一尊大佛虚影有关! 青灯佛影,似乎代表了一处名为‘青灯葬佛寺’的古地即将现世。 诸强云集,窥宝而来,干瘪老妇人应该也是其一,但大和尚却追出她很远,劝她离开此地,不想让她染指佛陀法器。 那一盏照遍天下的青灯,难道真的有实物,而且还是佛陀的法器? 想到此节,心中极度震惊,不好的预感坐实了成。 这无边大漠,估计不会是北境的黑水流域,倒真的有可能已身处西漠极地。如果真是这样,他哭都不知道哭给谁看! 干瘪老妇人不屑道:“幌子谁都会编。上古年,圣贤主宰天地八方,连你们的菩萨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佛陀出自菩萨之口,菩萨却未必真的知道佛陀!佛为何等存在,佛又为何存在,你能答得上来吗?” 大和尚一哂,朗声大笑:“佛陀无上,超越一切凡圣,无与伦比。含断、证、功德、四身、五智,若是能说清,便不配是佛陀了。” 老妇人道:“哼,顾左右而言其他,逞口舌之快!” 大和尚却道:“菩萨与圣贤本无二,都是人体肉身,同泯于上古,只不过圣贤无畏,菩萨则参禅礼佛,信念有所寄托,何分彼此。女施主即便得到了佛陀法器,也学不会空门的智慧。索性放手南归,继续做你的逍遥王,不枉大和尚一番苦劝,岂不善哉?” 柳书竹在下面听了半晌,口中‘呜呜’作响,白眼直翻,暗自咒骂两人的同时,也替他们感到焦躁。 无非就是一个前来寻宝,另一个却说,这是我们和尚的地盘,你不能在这里找宝贝,从哪来回哪去,要不我就不客气了。 既然谁都不服谁,直接开打便是,赢了的那个人说了算。又是佛陀又是菩萨,说了大半天,最后或许还免不了要动手。 而今,是武道称雄的时代,不以长幼论尊卑,只以实力辨雌雄! “你们要动手就赶紧的,万一小爷真的死在此地,临死前能见证一场绝世强者的大战也算没白活!”他心中急道。 大和尚是得道高僧,能修出罩体佛光,极不简单;干瘪老妇人则是什么‘逍遥王’,看她的座驾和排场,就知道也是神仙一样的存在,地位绝对超然! 这种层次的交锋,柳书竹连想都没想过。更令他惊讶的是,连那些狮首猿身的高大野兽,居然也都会飞! 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外面的世界果真比想象中的要浩瀚多姿,无限精彩,但也更加险恶无常! “家中帝尊与佛门一位神僧曾是故友,若非如此,老身早已不客气。大和尚,这几天你一路尾随十余万里,追的够远了。你修为精绝,不在老身之下,只是不知在哪一座庙里修持,佛门子弟素好清静,回去做你的隐世清修便好,谁得那佛器,与你又有何干系!” 老妇人不为所动,口中轻叱一声,那些狮首猿身的野兽纷纷起身,形象巨猛,凌空绷直了缰绳,似乎想要就此拉车离去。 “佛家勘破生死红尘,不会懂得世间强者对于死亡的恐惧之甚。老身大限将至,不想与人做无谓的争斗。那青灯佛器,或许是唯一的延寿契机,你莫要再劝了。老身不抢,也总会有人来抢,你又能劝得几人?” “阿弥陀佛!” 见她不理劝诫,大和尚微微摇头,竟自顾自地诵道: “佛经三千卷,法理渡苍生。经传有灵山大净土,诸多佛陀,无劫无灾。经传有十世佛,须弥菩提佛,不动明王佛2C皆是大觉悟;经传有十世悲音颂,须弥菩提歌,不动明王咒,皆是大法相……” 他引经据典,娓娓道来,老妇人皱起眉头,不知他到底要说什么。 “……佛门精髓和奥义,已失传太久。大和尚苦口婆心,却也劝不住世人迷途。”大和尚语中一顿,眼里含笑,“不过,不动明王佛的明王咒,大和尚不巧会念几句,女施主且听好了。” 老妇人面色一变,眼中神芒暴涨,仿佛能洞彻天地! 柳书竹也是眼中大亮,心怀激荡。看样子,这大和尚难缠的很,见老妇人意志决绝,终于要出手了! 不动明王佛,很多寺庙的佛龛里都供奉的佛陀,连柳书竹这样的土包子,都听说过不动明王的佛号! 相传他传下至理天音,共有六字,字字珠玑,暗藏佛门宝义,世人称之为——六字真言! “唵……” 大和尚张嘴,吐出一口金色的气息,呈龙象之姿,聚而不散,竟在他身前缓缓凝实,变成了一个金光闪烁的大字,佛光耀目,向虚空另一侧的车驾印去!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他只说了一个字,却仿佛道出了世间所有的理,涤尽尘埃点点,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 “嘛……” 第二口吐息聚气成型,舌灿莲花,佛威浩荡! 周边天域,有祥瑞之气飞来,在大和尚头顶汇集,一时间,紫气蓬勃,氤氲生辉,方圆千百里,仿佛都在这一刻笼罩上了一层神圣的气息;流沙与残骨之下,汩汩清泉平白涌出,叮咚作响,似脆鼓凤琴,与佛音相伴相鸣。 老妇人惊骇欲死:“你是大智勇慧凡……” 口吐金莲,地涌神泉,这样的神通威能,谁人能比! 柳书竹生平第一次,从内心油然生出一股敬畏之情。这是一种很难言喻的敬畏,就像是一只朝生暮死的浮游,在面对万古当空的皓月时,才会流露出的情感! “呢……”第三字吐出。 柳书竹脚下,隐隐震动,一道水缸粗细的清泉正巧从他下方喷薄直上,将他整个人从流沙中带了出来,帮他解了活埋之围。 在大和尚吐出第一个金字后,他震惊的同时,也感觉脑中受到了莫大的刺激,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正在觉醒! 真言出口,大和尚的形象也随之生出变化。全身上下,似是镀上了一层耀目的金辉,整个人都像是由金子浇筑而成! 一点翠芒现于老妇人掌心,迎空见涨,攸忽间化作数丈高下,飞出车外,竟是一张精美绝伦的翡翠屏风,将苍穹映成一片碧绿,巍然敌住了那几个金光大字! 两股神通相交,激起一圈圈无形涟漪,流沙中半掩的白骨残骸,皆化作细微粉尘,一路向外扩散! 差不多同一时刻,柳书竹的眸子中,再分不出眼白和瞳孔,一片赤红! 六字真言,似乎勾动了他体内的某股气机。 而他本人则稳稳盘坐在清泉顶端,庄重与妖邪掺半,诡异至极,双手再不听使唤,连续结出古怪的手印,繁奥迷离,一尊百米高下的菩萨法相从身上腾起,凭空化出巨大的幻影! 激散的能量乱流皆被菩萨幻影挡下。 柳书竹一无所觉,身后,似乎有一个半开放又半虚实的小世界,于真言的启礼下渐渐敞开。血浪翻天,无边无际,杀机滔滔,没有尽头。 如此气势,比高空中的两人还要胜过几分! 【作者题外话】:PS3A此书慢热,求收藏 正文 第二十六章 大愿菩萨 大和尚和老妇人皆为他身上突然爆出的气势所惊,同时转头,不自觉停手,眼中都出现骇然的神色! 六字真言中断,地泉止歇,祥瑞缓缓消散,大和尚的形象亦恢复了正常。 柳书竹身后的菩萨虚影也紧跟着消失不见,他复又从半空跌落,口中惊叫,却被大和尚挥手打出一道佛光托起,没有直接摔到流沙中。 屡次受到惊吓,柳书竹心中害怕至极,嘴里没好气的骂着极为难听的粗话,可到底在骂谁,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他此刻的扮相,着实让人不敢恭维。 灰头土脸,身上只穿着贴身衣物,先是沾了泥沙,又经泉水打湿,看上去要多落魄就有多落魄。 老妇人怔怔的看向柳书竹,似乎直到现在,才把他当做一个‘人’来看待,再无法无视他的存在。她仿若傻了一般,口中低声自语:“这、这是……菩萨……转世?” 紧接着,老妇人又转向大和尚,收起翡翠屏风,漫天的碧光消退,她竟走出了车驾,遥遥对大和尚谦卑行礼。 “晚辈老眼昏花,先前竟未能识出神僧法相,请神僧恕罪!” 从样貌看上去,大和尚正值壮年,老妇人的年纪当他奶奶都绰绰有余,但她却以晚辈之礼自居,前后态度转变极大,再也没有半分倨傲! “大和尚只是大和尚,眼里早已参破礼法,也不拘红尘,自然就不会有大智勇慧凡,女施主客气了。” 大和尚起身,横移几步避了开去,没有受礼,双手合十回礼:“我与你家帝尊结友话禅时,你好像还未降世,如今多年岁月转瞬间,没想到他的后人也已垂垂老矣,不知你家帝尊可还安好?” “帝尊他老人家外出很多年了,只送回过消息,但帝体安康,多谢您挂念。”老妇人面色相当难看,仍旧连连告罪。 “神僧在此,何不早早言明。晚辈若知是您本尊,哪里还敢放肆!” “阿弥陀佛,往事去去去,旧人空空空。”大和尚笑道,“不得已卖弄几下,有违本心。先前的劝诫,还请女施主认真考虑。那葬佛之地,煞气凝结,即便是真有青灯佛器出世,也终不过是一件器物而已。命数自有天定,何苦来哉?你家帝尊若亲临,大和尚也是要劝一劝的。” 老妇人道:“晚辈谨遵神僧教诲,这就动身赶返南归,再不入西漠!” 大和尚稽礼:“大善!” 柳书竹虽早有预料,但心中仍免不了惊骇。 传动古阵果真出了问题,他此时已横跨整个中土地域,穿越了无限遥远的距离,身在西漠! 大和尚到底又是什么身份,竟能把老妇人吓成这个样子!老妇人号‘逍遥王’,看来她口中的帝尊故友,应该就是眼前这位大和尚了。 六字真言,让他脑海中的血珠起了悸动,隐隐感觉眉心的位置有些发烫,不知福祸。 心潮阵阵涌动,纷乱如海! 老妇人又看了柳书竹一眼,眼中仍旧惊疑,回到座驾内,颔首告罪,狮首猿身兽被金字吓得浑身颤抖,老妇人一挥手,便御空飞奔,离去的速度奇快,不消一会儿,车驾就像流星一样消失在天际。 大和尚自虚空走下,来到柳书竹身前,笑眯眯的看着他不说话。 僧是凶僧,身高近九尺,比天痞不遑多让,浓眉环眼,颌下长髯粗密及胸,破履僧袍,脖子上挂了一串念珠,每一颗珠子都有核桃般大小,形象威武难言。 被脑后的佛光一映,带着佛家的神圣气息,凛然不可亵渎,凡人根本无法比拟。天痞的形象虽然也十分生猛,但与眼前的大和尚比起来,气势上却逊色了千倍万倍! 柳书竹心中发毛,但他越是害怕的时候,表面上就会装作越发强硬,并非是为了面子,而是因为他知道,无论面对什么事,怕了都无用! 大和尚见死不救,他心中怨念滔天,但惊于对方的绝世神通,又不敢真的骂出口,只得在心里暗自诅咒。 大和尚似能洞穿他的心思:“阿弥陀佛,你心里一定是在咒骂大和尚身为出家人,却见死不救。” 柳书竹脑中念头数转,紧张的舔了舔嘴唇,‘嘿嘿’干笑,被对方道破心机,反倒不那么害怕了。以大和尚的能力,若要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他又初逢大变,心神本就不定,索性把心一横,不再做作。 “出家人慈悲为怀,刚刚小爷我埋在那流沙内,身陷险境,你们斗过此地,恐怕早就发现了。眼看一条鲜活的生命即将逝去,你却视若无睹,不肯出手相帮……” 柳书竹一顿,大胆试探道:“看你一副好卖相,原来却也不是个好和尚。” 大和尚果真就不恼,只是笑道:“生与死,本无差别;救与不救,也没什么两样。世上苦难多了去,又能救下多少? 你若是好人,死后自会解脱,必往极乐而去,救你反倒是误你功德。日后你若死的更惨,这笔账岂不是要算到大和尚头上? 你若是奸恶的歹徒,救你反倒平添罪孽,日后你害死了良善,这笔账还是要算到大和尚的头上,太不划算。” 柳书竹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对方不仅神通了得,嘴皮子竟也比他厉害。 袖手旁观不仅不以为耻,反而大摆道理,说得理直气壮。 大和尚好奇道:“大漠多沙尘,此时又是风起之季,身上没有避风符,常人少敢独自在外行走。你一个乳臭孩童,究竟是何人,怎会被吹到这流沙埋骨的绝地?” 柳书竹心道:若不是逼不得已,谁愿意来这鸟不拉屎的荒凉大漠,还不是没有办法,都怪那个破传送阵! 一番离奇遭遇,说来话长,他不想轻易透露自己的底细。对方口中的避风符,也不知是何等宝物,却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心思电转,脸色说变就变,忽然堆起一张虚假的笑脸,装成毫无见识的憨小子,对大和尚道:“神僧法力无边,佛功盖世,难道您就是传说中的活佛吗?” 语意半真半假,实际上他的眼界还真的不够用。 “哈哈哈!”大和尚爽声长笑,也并非想象中的高高在上、不近人情,“马屁精。” 说着,浑身又如金漆涂染,骤然间变作金人的形象,口中至理天音再吐,佛号齐天!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真言连贯出口,柳书竹双目赤红,蒙着血色,感到眉心滚烫,身上的菩萨法相再现! 这一次,明显感到有异物在脑中作祟,正是那一颗指肚大小的血珠,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手势,古怪手印不断祭出。 大和尚抬头,望着头顶朦胧的菩萨法相,眼中神色复杂,既含敬畏,也有蔑视,自语断喝: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大愿菩萨!” 真言一停,柳书竹方醒,刚刚眼中虽蒙上了血色,感官却极为灵敏,与前些次不同,视力和听力都在,猛然间才看到上空缓缓消散的菩萨法相,失声惊叫道:“老秃……大和尚,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其实,他心中也清楚,菩萨异象多半与脑中的血珠脱不开干系。大和尚念动六字真言,只不过将体内的某种气机唤醒,根本原因还是在他自己身上。他只不过是不敢去相信! “世上果真有菩萨转世重生一说。”大和尚惊疑半晌,很快又被平静所取代,摇头叹息,“大和尚以前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贴在柳书竹眉心,不容得任何反抗,粗眉一扬,似是感觉到了那颗血珠的存在,肃声问道:“你脑中的菩萨舍利,是怎么得来的?” “大愿菩萨?舍利?”柳书竹这才知道脑海中的血珠来历。 但他满肚子坏水儿,自然不会告诉他,这是由于多年在庙里造孽,遭到的现世报,心里急急想着对策,反而一咬牙一瞪眼:“与生俱来!” 对方能道出菩萨的法号,或许会清楚血菩萨的隐秘旧闻,柳书竹忙问他道:“大愿菩萨?神僧知道这尊菩萨的来历吗?” 大和尚眼神飘忽不定,也不知骗过他没有。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上古年漫长而久远,中州不仅是圣贤的天下,亦是佛门的净土。佛教兴盛,庙宇遍布世间。历代以来,佛家子弟证过的菩萨也不在少数。可是……” 但却不像是对柳书竹解释,更像是自言自语。 涉及上古逸闻,柳书竹忙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上古时代对于后人来说,神秘而恢弘,总隐含着一股无形的魔力,令后世无比着迷。那些唱响了千秋万载的圣贤威名,哪一个不是逆天级数的存在? ……凰大贤征战十方,建立不朽神朝的瑰丽传说;龙渊大圣扩土添疆,真龙天子传世,始有诗人口中的大唐古国;狂人大圣单戟如神,血杀三千万里的惊天事迹……荒诞,荒诞至极,但却饱含了太多的浩瀚与壮丽! 真伪不可考证,亦不知夸大的成分占据几成,但作为小孩子的夜间故事,还是相当有水准的! 柳书竹小心插嘴道:“可是什么?” “可是……菩萨虽众,但地位超然的却只有那么几尊。大智、大行、大悲、大愿,代表了上古佛门中的四大尊菩萨!大愿菩萨,位列其一,是上古年最后一尊菩萨,也是最了不起的一尊,更是最接近佛陀的一尊!” “最接近佛陀的菩萨?” 柳书竹彻底被唬住,山民口中的血菩萨竟有那么大的来头? 可菩萨的舍利怎么会藏在泥塑里面,那尊泥塑莫非是由菩萨的血肉化成? 顿时浑身恶寒,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泥菩萨碎了之后,他总觉得晦气,地上的碎片还真没有细细检查过。但泥中无骨,不应该是血肉才对。 “大愿菩萨死后,便意味着佛门的没落,世间再无人证过菩萨果位!” 柳书竹对佛门的概念十分模糊,多半都是世俗传言,奇道:“菩萨也会死?” 大和尚这才看向他:“菩萨也是肉体凡胎,也是由爹娘生养,只不过阪依了佛门,修成了大法,与古之圣贤一样。圣贤既能消陨,菩萨为何不能?” 柳书竹恍然,与那老妇人对话时,大和尚便说过,圣贤与菩萨等阶,都是人身,只不过圣贤无畏,不朝天地,不敬神佛;而菩萨却信奉佛法,向往极乐,本质上并无区别。 菩萨,是上古佛门中对于高僧的一种称谓,原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尊贵。但能够跟上古传说中的圣贤比肩,也基本属于信仰一般的存在了! 虽有些意外,但却并非不可接受。世间有很多传世神僧,都是在坐化之后被世人朝拜久了,才越传越神,便觉得十分了不起! 芸芸众生,凡尘蝼蚁,怕是没有机会知道这些上古秘闻,即便知道了,也未必肯相信。 柳书竹更关心血珠所带来的影响,又有些不放心的嘀咕道:“那这么说,小爷我就是大愿菩萨转世重生,总不会是坏事吧?” 血珠是自己飞到他脑中的,这句话分明是扯谎,他本又是山上的小强盗,难免又有些做贼心虚。 “你脑中的菩萨舍利,真的是生来便有的?”大和尚眼中似乎别有深意。 柳书竹犹豫一下,底气不足:“这个……自然假不了!你不信?那我对天发誓……” “嘿!”大和尚看他表情,突然腹黑道,“如果真是菩萨转世之体,当然算不得坏事。”说完便沉吟不语,似是在深思。 柳书竹心中打鼓,小心翼翼:“神僧再想什么?” “大和尚在想,是不是应该开了你的脑子,把这菩萨舍利据为己有,好亲自参悟大愿菩萨的灭佛手印!” 柳书竹吓得急急摆手,也不知对方是不是在吓唬他,忙向后退出十几步:“神僧莫开玩笑,您是得道高僧,天神附体,比那狗屁菩萨也差不了多少,说不定日后还会证位佛陀!杀人越货的事情只有强盗才会干,这事儿可是损阴德的勾当,您可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看不出大和尚用了什么神通,周边的流沙都变得像硬土一样厚实,踩在上面,竟不再往下陷落。 大和尚忽又变得宝相庄严:“阿弥陀佛,你是和尚,不应该吓唬小施主。” 然后,他又像换了另一个人似的,哂道:“和尚也是人,终抵不过菩萨舍利的诱惑,得了舍利,证个菩萨当当,再说又无人知道。大愿菩萨乃极尊,他的舍利,哪个和尚见了,都要发疯!” 他自问自答,像是有两个人在对话。 柳书竹在一旁直冒冷汗,心中忐忑,才发现这大和尚的神智有些不正常! “菩萨都死了,不好,不好,这菩萨之位,不证也罢。” 大和尚跟自己低声‘讨论’了一会儿,才扭头问及柳书竹一些详细情况。 柳书竹见他没有杀意,心中松了一口气,也想到正事,硬着头皮把乘坐传送古阵的事情悉数告知,倒没有隐瞒,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帮助。 “撒谎!”大和尚断然道,“世上哪里有连跨两大地域的古阵?东域遥远,几在天涯,你若是说中土,倒更令人信服。不过……” 传送古阵也并非想象中的那样远近随心,原来也有距离极限。 这一点可相当不妙,来的虽容易,归去之路怕是要难比登天。天痞一众人的安危,也让他心生焦虑。 柳书竹道:“不过什么?” “不过若是你脑中的舍利在作怪,倒也无甚惊奇。菩萨毕生法力凝聚舍利之上,与圣贤遗物一样,本身含有天地伟力,后人难以洞悉!” 看来还真是捡到了宝贝,或许应该说宝贝自动送上门来。菩萨舍利,单是只听名字,就足够让人臭屁的! “神僧,那您看看,您是不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我是那大愿菩萨转世,那您就不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在这荒凉大漠!” 别人要是遭遇了现在的情况,早已吓得茫然不知所措,即便不跪地磕头,也会变得十分拘谨。 站在眼前的,很肯能是一位傲视天下八方的武道强者,甚至会被没有见识的乡野村夫误认为神仙! 但柳书竹不同于常人,害怕归害怕,但也立即想到了如何套近乎得好处。 反正都是打不过,姬长羲那样的辟谷强者和眼前的大和尚也就没有了什么两样。他话语间开始变得无耻起来,本性逐渐暴露。 “既然都是自己人,您要是不嫌远,顺路送我回东域也就是举手之劳。东域到不了,北境也好,那里我自有门路……您若是有佛门至宝相赠更好不过,没有也不打紧,给些稀世灵粹充充饥也行……总之,还请神僧指引一条明路。” 大和尚等他说完,看到柳书竹眼中的霍霍贼光和忐忑,赞了一句:“阿弥陀佛,你无耻的样子,倒是很有大和尚当年的风采。” 柳书竹刚要狡辩,想再拍几句马屁,大和尚却叹道:“青灯古地即将现世,你又恰逢此时来到西漠,身伴大愿菩萨舍利,看来因果相循,冥冥中自有定数。无垠大漠,滚滚沙尘,你偏偏又这般凑巧,能在此地邂逅大和尚,也算一段善缘。” 柳书竹也觉得凑巧。孤身陷入大漠后,至今只遇到两人,其中还有一个是和尚。 若不是突起一阵惊天沙暴,将他卷上高天,也不会被埋在流沙中,更不可能邂逅两位绝世高手。老妇人说,大和尚追出她十万余里,不早不晚,却偏偏在此处停下! 两人对话里的信息,实在太过吓人。那颗菩萨舍利平白无故的飞到他脑中,难道冥冥中真的有天意作祟? “可大和尚生平最恨因果,只悟禅理,却从不真心敬佛。也罢,便指你一条明路,生死之事,就任凭天意吧。” 话里暗藏玄机,柳书竹听了个半懵半懂。 他心里直犯嘀咕:不敬诸佛,那你出的哪门子家,一看就知道不是乖和尚! 大和尚伸手随意往地上一指,脚下的沙尘迅速凸起,像是煮沸了的开水一样,翻腾着逐渐高出两边的流沙,飞速向外蔓延,竟在柳书竹的注视中形成了一条羊肠沙路! 沙路宽近两尺,能容一人通行,极度夯实,一直延伸至视线的尽头,不知通往何处,又让柳书竹看的呆了。 “阿弥陀佛!” 大和尚再诵佛号,竟对柳书竹施同辈礼,又吓了他一大跳。 “前世尘缘来生续,只待佛心粪土时。大愿菩萨,走好,请走好。”语中莞尔,既像是对柳书竹所说,又像是对那颗菩萨舍利稽首。 言罢,大和尚狂笑三声,形骸放浪不羁,大步流星向远方,就此离去! 【作者题外话】:PS:谢谢经纶大大的打赏,六千大章,求收藏支持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出门遇贵人 “神僧,别走啊!”柳书竹见他要走,猛然惊醒,失声大呼道。 大和尚脚下似有缩地成寸的本领,一步跨出,人已不在身前。背影落在眼中,晃了几下,只剩半寸大小,显然是去的极远了。 “神僧……大师、大和尚……小爷可是菩萨转世,信不信我诅咒你……” 柳书竹抬腿欲追,却一脚陷入流沙中,急忙又退了回来。除了大和尚指给他的这条‘明路’,其他地方的流沙,依然能吞人噬物! “老秃驴,贼和尚……”他骂的正起劲儿,却见大和尚旋风一般,又走了回来,速度比来时更快,晃眼间又到身前。 “神僧不走了?”柳书竹大喜,“晚辈就知道您慈悲为怀,不能把我一个孩子孤身扔在大漠不管,刚才晚辈还为您祈福呢!” 大和尚瞟了他一眼,那些谩骂恐怕都被他听了去。他从脖颈佩戴的成串念珠上,信手摘下一颗珠子,交与了柳书竹。 “哎,你终归与我佛门有缘,大和尚修持不够,仍不能轻易放下。这样吧,你拿着这颗珠子,往巨城大明王寺,那里有跨域大阵,想回东域或是去北境,皆可得到想要的一切帮助。” “神僧,你怎么能这样,也太不把菩萨转世放在眼里了,别走……有本事你回来,小爷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哈哈哈,缘未尽,你我自会再相遇;缘已绝,此生聚首再无期……” 大和尚又自顾离去,无论柳书竹怎么叫骂,都不见他再回转。等了近半个时辰,也无动静,看样子是真的走了。 看样子大和尚也绝非邪佞之辈,能抵得住菩萨舍利的诱惑,这样的人,怕是不多见! 柳书竹又渴又燥,清泉喷涌时,他应该狠灌几口才对。现在,所有的水分都渗入了沙中,想喝几口却也没有了。 从地上抓起两把湿乎乎的沙子,含在嘴里,吸允着沙中残存的水分。又无奈的看了看手中的念珠,木香虽浓,却也无甚特别,他还在上面咬了几口,连牙印都没能留下。 茫茫沙海,落魄山贼,颇有些穷途末路、英雄气短的架势。 “巨城,大明王寺?” 事已至此,只得将念珠小心收起,顺着羊肠沙路闷头前行。 大和尚的性子倒是洒脱的很,柳书竹受其感染,也学会了自我安慰,既掌控不了未知的命运,生死随缘,就由它去吧! 一路上,想到大和尚和老妇人谈及的青灯大佛隐秘,以及二人的盖世神通,不免又是一阵心驰神遥。比武道大宗师还要高明的强者真的存于世间! “竟忘了问问那大和尚,是不是传说中的武者大帝?” 对方身份超俗,跟那劳什子逍遥王家里的帝尊是故友,年纪应该比那老妇还要大,但他驻颜有术,也不知吃了什么仙丹神草! 柳书竹咒骂自己愚蠢。这种事情,当然是要先问清楚,然后再以菩萨转世的身份,死皮赖脸要一些尝尝! “菩萨,作为上古佛门中地位最尊崇的存在,怎么会……都死绝了?” “整个盛武时代,都没有人再参悟出菩萨果位吗?”上古之后,同样也没有再出过圣贤之流,武者大帝已是巅峰极限。 “上古只见菩萨,却从未有人证过佛陀,既未曾证过佛陀,那佛又是从哪里来的?” 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见识浅薄的就像一坨屎,智力也有些不够用了。如今孤零零一人身在无边大漠,前路不知,又忍不禁胡思乱想、患得患失起来,开始担忧天痞等人的处境。 “大老爹啊大老爹,你要是也着了道还好,若是不然,二娘和三叔一旦知道你把小爷给弄丢了,还不得联手剥了你的皮!” “媳妇啊媳妇,你虽是名义上的一城之主,可命中多无奈,秀眉间的愁苦,又有几人能解?空守闺阁二十年,不就是等着一位像小爷这样的如意郎君横空出世吗!” “终于等到了,可惜还没拜高堂入洞房,贼老天偏要如此狠心,硬生生将我们拆散!真是天妒英才啊!” 这几句话如果被丑丫鬟听见,估计又要恨得咬牙切齿、大骂他下流无耻。 “菩萨竟跟那圣贤一样,亦是逆天的古人,出于凡尘,真是世间奇闻!” 大愿菩萨,听上去好像牛皮哄哄,是上古末年的最后一尊菩萨,又是法力最强大的菩萨,可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跟血菩萨的传闻又有什么联系吗? 柳书竹边走边念叨着,嘴里胡言乱语,对于自己的极度自恋毫无所觉。 “菩萨舍利选了小爷,难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流沙埋骨,拆散媳妇……嗯,一定是这样!” 六字真言让脑中的舍利苏醒,回想起方才结出的古怪手印,思路竟十分清晰,似乎记下了三两式。手印中,有一种莫名的规律可循,模棱两可,却又真实存在! “灭佛手印?” 菩萨的功法,竟会取这样一个名字。 行走间,他双手不自觉结印,反复模仿那几式手印,于无心之中,眉心似乎又感到隐隐发热,虽不如大和尚诵念真言时强烈,但却能觉出有一股暖流自眉心溢出! 暖流顺着肌理游走,淌遍四肢百骸,最后沉于丹田,一无所踪!他顿觉精神振奋,疲惫稍减,气力也有所恢复! “咦?” 灭佛手印,果真有些门道! 如果早知道血菩萨的地位和功法修持,只需照着手印修炼便是,哪需坐传送阵去那劳什子北境! 菩萨舍利凝聚了大愿菩萨毕生的功德,如果能学得万分之一的本事,那月王城的姬紫浩再有天分,也只有被虐待的份儿。 “不行,小爷一定要想办法回去。先娶亲,洛烟雨那丫头要是敢反悔,就直接抢过来。然后再把那些个宗师传承一个接一个灭了,一统庸凉山脉,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做个逍遥大寇,叱咤风云,也不枉在世间走一遭!” 柳书竹边走边想,极度意淫,仿佛已经天下无敌了。那三两式手印,模仿的也越来越有几分样子。但心里总觉得这颗舍利过于邪异,血海滔滔,菩萨的功法传承真的会这么邪门吗? 涓涓细流在体内游走,沙路在视线中向远方蜿蜒。他一路不敢停留,很快就走了大半天的光景。 “见鬼啊,这片流沙绝地到底有多大,这条路又通往哪里?” 走了这么久,少说都出去了四十多里,沙路仍旧看不到尽头。 正值午后最热的时辰,烈日炙烤大地。隔着厚厚的鞋底,都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惊人热度。 细细算来,他已经快两整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如果不是体内的暖流支撑着身体,恐怕早已不支倒地,此刻估计都能蒸熟了! 手中结印的频率更加频繁,虽只有三两式,却越来越熟练,不敢丝毫停顿。险境之中,考验的不仅仅是体力,更加磨练人的意志力! 信手一指,积沙为路,心中对于大和尚的神通更加钦佩,不知何时,他才能修出那样的手段!今世中一个佛门高僧都能变态如此,那些上古的菩萨和圣贤之流,岂不是真的连大天都能捅出个窟窿?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下,又走了半个下午。 恍惚中,沙路好像到了尽头,脚下的触感再次变成了软绵绵的沙子,却不会往下陷落,终于走出了那片流沙绝地! 柳书竹强打精神,又勉力翻过几座沙丘,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明显变化。 沙砾大了很多,掺杂着零碎的碎石。 不远处,几块高大的岩石凸然兀立,半埋在沙砾中,风化严重。乱石内还有一条丈余宽的河道,河床龟裂的厉害,尘沙填塞,水源早已干涸。 放眼一片戈壁滩,仍旧荒凉的可怕! 岩石的缝隙里,覆着一层干了的苔藓,河道中亦有浅浅的蹄印和零散的动物粪便。 虽未能找到水源,但种种迹象足以表明,这应该是一条往来的商路,近期内好像还有人通行过。大漠不比别处,稍有不慎,便会迷失路途,顺着曾经的水道前行,或许会有人烟聚集之地。 柳书竹靠着一块背阴的岩石坐下,想要休息一下恢复体力,也好有时间回忆那些古怪的手印。 武道之路繁杂,修炼的方式也有很多种,舍利若真是上天的眷顾,自然不能糟蹋了菩萨的馈赠。 他不过是一位初阶武者,恶劣的环境加上疲惫的心神,这一放松,整个人便有些迷糊,意识也跟着渐渐沉沦。 “小爷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就在柳书竹半死不活的间隙,顺着河道出去十几里远的地方,一支由三四十人组成的队伍,正向他这边行来。 二十余匹骆驼,背上生三峰,绒毛皆雪白,都驮着不轻的货物。 “雪儿,以后这运送晶沙的苦差事,交由我们来做就行了。” 说话之人是个鹰钩鼻,时近中年,他身材精瘦,一脸的皱纹,头上则缠裹一块灰布短巾,穿麻布断袍,从装束上看,满是大漠风情。 “你身份尊贵,老矿主新故之后,矿上少不了你主事。他临终前,可是亲声将你兄妹二人托付于我,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费山就是死了,也无颜面对老矿主!” “费大叔,你无需说了。” 费山身边,跟着一位妙龄少女。少女头佩白冠霞饰,玉珠成帘,垂落耳侧;靓丽的彩袍下,曲线玲珑,妙曼婀娜,脚踏一双夜行短靴,步履十分轻灵,脸上的肌肤则吹弹可破,与荒凉的戈壁格格不入。 俏脸上,却带着几许愁苦之意。 “就是因为爹爹不在了,我才更应该亲来一趟西风绿洲。西风城里虽有哥哥在,但哥哥的性子高傲,有些事情不舍得放下身段周旋。暗地里,又不知多少人都在虎视眈眈盯着咱们的矿藏,若没有城中几大家族的认可,咱们支撑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别人吞并!” 费山闻言,很是感慨:“哎,都怪你费大叔不争气。这么多年了,耗费了海量的晶沙,也只勉强晋入后天境界辟谷期。哪像公子爷,年纪轻轻就已是先天境界一重天的强者了。如果我也能入先天,情况多少会好一些。” “费大叔无需自责,武道天分,都是命中注定的,人力终难改变。”少女安慰他道:“我如今也已是后天境界辟谷巅峰,只要再需一两年,晋入先天境界应当不难。到时候,两位先天强者坐镇,周围那些宵小,必然会有所忌惮。” “你今年才刚满十五岁,本应是天真烂漫的年华,却让你过早的承受这些大人的烦心事,大叔心中不忍。”听了少女的话后,费山又面露几分欣慰。 “西风城里的几大家族子弟,个个好学无数,又都贪恋你的美貌,去年便有几人暗地里与老矿主提亲,皆被一一回绝。我先叮嘱你几句,去府上拜会不可少,但凡事要多留些心思,他们若是提些过分的要求加以刁难,你无需应承,待我与他们周旋便好……” 众人一路前行,走出十几里后,却忽然发现河道边的一块岩石下,倚靠着一个人。 那人是个孩子,年纪与少女相差无几,浑身上下,竟只穿了破旧的贴身衣物,生的也算有几分秀气,但此刻尘土满面,模样凄惨落魄,歪歪的坐在石下,不知死活。 费山皱了皱眉,招手让队伍继续前行,不打算做理会。 大漠多凶险,几百辈子下来,沙中不知埋了多少荒骨。这种事情,他常年在外行走,见的多了,是以便有些冷漠,不可能一个一个的去救。 遥遥感应一下,人虽未死,但也去了大半条命,竟是个后天境界的小子,武力低下,离辟谷期还远! 风起之季,只需一场大沙暴,就会将他卷至天边。这样的人敢独自在外溜达,与找死无异。救得一时,也救不得一世,有些人,注定要被自然法则所淘汰。 少女却有些于心不忍,招呼众人停下,对费山说道:“费大叔,他还是个孩子,看上去怪可怜的,咱们还是管一管吧。” 费山刚要说话,却又被少女劝住。 她走上前,探查了一下落魄少年的脉搏,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还有四五天行程就要到达西风绿洲了,不妨捎他一程吧。到了城里,他若是没有去处,可以留在别馆里做些杂役,只要不出城,应该还是能活命的。” 说着,指尖缓缓生出一丝乳白真气,将其渡入了对方体内。 费山摇头,少女性子仁慈,还不谙世事险恶。这样的性格,如何保得住老矿主留下的矿产?但也正是因为少女的仁慈兼爱,才会让他将其视如己出。 “出门遇贵人,算你小子命大!” 真气入体,落魄少年身子忽的一颤,竟猛的挣扎着站了起来,嘶声大呼:“都别动,他娘的打劫!” 他眼睛半闭着,神智像是仍未清醒,这几个字,完全出自本能。说完,脑袋一歪,复又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众人一时无语,被他的行为唬的一愣。少女则微微恍惚,继而莞尔一笑,觉得有趣。 “这小子满脸的痞气,想来也不是什么好鸟,大漠里的沙盗最招人恨,莫不是跟他们一伙的?”费山皱眉,接着道:“把他扔到骆驼背上,死了就扔了,不死再说。” 一个汉子应声走上前,将落魄少年仍麻袋似的,甩到了一匹三峰骆驼的背上。 迷迷糊糊中,柳书竹仿佛嗅到了一股女子的体香,好像还有一只纤纤素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忍不住发出两声淫荡至极的傻笑,梦呓道:“嘿嘿,媳妇,咱们洞房吧……” 正文 第二十八章 武道境界 等柳书竹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下铺了一条毯子,仍处在大漠戈壁中。 不远的地方,二十几匹骆驼围成一圈,浑身绒毛胜雪,背上三峰耸立,将一大推包裹严实的货物围在了中央。几个奇装异服的男人,正将骆驼的缰绳拴连到一起。旁边的高岗上,还有好几人负责巡逻看守。 夜空宁静,已是晚间十分。 一块扇形岩石的背风处,燃起了篝火。 地上横倒着几颗枯树的枝干,一席人围火而坐。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位彩衣少女。她面貌清纯靓丽,肌肤细嫩,发髻和颈项间的配饰反衬着火光,不时闪亮,好似会眨眼的星星。 更远处,火堆散布,一群壮汉正在那里闲聊。粗一估量,人数还不少,大概有四十多人! “小爷吉人自有天相,看来是在昏迷中遇到了这只途经的队伍,终于获救了!” 柳书竹心中喜悦,却没有贸然起身,而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装作仍未醒来的样子,侧起耳朵偷听众人谈话。他并非没有感恩之心,完全是出于陌生环境中的自保本能。 用手偷偷摸了摸裤腰上别着的黑水令牌和手绢包裹的那一颗佛珠,都还在身上,暗自安心。 “雪儿,七号矿坑已挖了一千多米深了,坑道里面的晶沙杂质太多,矿床好像快要见了底。照这样挖下去,人力物力耗费过大,得不偿失,你看此行回去之后,是不是从储备的矿口中再开一个矿洞,将这边的人都调到新矿坑去?” 一位头缠布巾的中年鹰钩鼻对身边那位少女说道。他正是少女口中的费大叔,费山。 “七号坑就暂且先封住,等闲暇时,再看看有没有向两边拓宽的可能性。这样一来,既节省了成本,也能让下面的弟兄少遭些罪,你觉得怎么样?” 雪儿点头道:“这些事情,费大叔无需与我商量。您经验丰富,爹爹在世的时候,也都依您,放手去做就是了。” 她目中有些怜悯,“那些矿工也都是苦命的人,依据年限长短,给他们多发些工钱吧。账上的晶币足够了,有愿意直接收晶沙的,按兑换比例,再多给一些也无妨。” “嗯,等到了西风城,我再与公子商量一下,他若是没有意见,我随即派人折返,把信儿先送回去。”费山也不推脱,与少女又商讨交流了一番。 少女心思极细,很多关于晶沙成色和矿洞分布的问题,说的头头是道,有不明白的地方,也是一点便透。 人不可貌相,从娇俏的脸蛋儿上还真瞧不出,她竟是个好管家婆。 “晶币,晶沙,挖矿?” 晶币和晶沙,听上去像是钱财和铸钱的材料,则类似于银子和银矿。 柳书竹获得的信息量巨大,这些事物,都是他未曾接触过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有些事物虽新奇,倒也不难理解。 少女家中,竟像是开矿的土财主。只是不知这‘晶币’价值几何。 偷听了一会后,他心中开始打鼓:“这些人不会是把小爷当成了无家可归的苦力,捡回来修理修理,准备硬要拉到矿上去开矿吧?” 正思忖间,少女装作不经意向他这边望了一眼,柳书竹赶忙闭起眼睛。 那费山却冷哼道:“我看这小子八成是死了,我这就叫两个人挖坑埋了,省的碍眼。” 柳书竹听得一悚,再也装不下去,急忙跳起来叫道:“没死没死,不慌着埋!”听对方语气里的戏弄,估计早就发现他醒了。 柳书竹起身,满脸令人生厌的奸笑,拍拍身上的沙尘,走向篝火堆,见无人阻拦,便径自在几人身边坐下,丝毫不见外。 “雪儿姑娘是吧?” 他对少女微微欠身,表示谢意,态度从容自若,但看上去多少有些无耻:“难道以前没有人告诉你,你长的就像那天上的仙女儿一样吗?” 少女脸色一红,费山则双目锋寒,正要发作,柳书竹却根本不容他开口,直接一通马屁拍了过去。 口中尽是些‘日行一善得福报,日行两善成正果。万里有缘来相会,相逢何必曾相识。’之类的语句,满脸不伦不类的感激之情,清秀之气和猥琐的表情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 雪儿与费山彼此对视一眼,目中惊诧,吃不准柳书竹到底是什么来路。随手于半途救了一个落魄孩子,没想到竟如此油嘴滑舌。 经他一说,连周围的大汉都觉得,自己无意间造就了天大的功德似的! 费山表情生冷,完全不为所动,打断他道:“小子,你先别贫嘴,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沙盗?” “沙盗?”柳书竹一愣,忙矢口否认,“沙盗是个什么东西?” 费山眼中精光爆闪,死死盯着柳书竹的眼睛,似是想要瞧出些什么。 柳书竹心中‘咯噔’了一下,对方眼神犀利,与萧拂衣发火时的眼神如出一辙,流露出的气质能够说明,对方是一位辟谷强者! 雪儿解释道:“沙盗是这大漠里的匪寇之流,专门打劫来往的商队,在大漠中到处流窜,杀人越货不说,且手段残忍至极,犯下的杀孽很重,你若是跟他们一伙的……” 转念间,柳书竹便明白了少女的意思,没等她说完,就指着自己鼻尖,委屈道:“小爷我都成这样了,怎么可能是沙盗?” 说的倒全都是实话,他的确不是什么所谓的沙盗,他是山贼! 两人也没太当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随口一问。沙盗的手段繁多,在行商队伍中安排内应的事情不是没有干过。只不过,柳书竹的修为实在太低了,他们也觉得不太可能。 “既不是沙盗,那你怎么会独自出现在流沙绝地附近?你修为不过是后天境界,风起的季节,来这里做什么?老老实实在西风城里呆着不好吗?” 雪儿一大串问题接连出口,语中虽多是好奇,但却把柳书竹弄懵了。 柳书竹哑然道:“西风城?” 经此天大的意外,他的神情仍沉浸在烟雨城的红尘酒醉和糜奢入骨中,一时很难适应身在大漠的事实。 见到他表情,雪儿美目瞪得更大了:“这片流沙地,绵延数百里,边上就挨着一座西风城,还有其他几处小绿洲,但也都隔着些距离,你不是从西风城中来的,那你是从哪来的?” 柳书竹没想好怎么回答,看少女等人的着装,也觉得新鲜,忙转移话题,惊奇的回问:“什么又是后天境界?” “你连这也不知道?”少女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难怪你修为低微。” “怎么了?”柳书竹甚为不服,“小爷我今年才十三岁,能晋入初阶武者,已然不俗,什么叫修为低微……” “噗!” 雪儿忍不住笑出声,有若铜铃轻撞,十分悦耳。身边的几个大汉也都齐声发笑,柳书竹分外着恼,却又不知他们为何会发笑。 雪儿强忍着笑意,这时候才显现出少女应有的天真,对他道:“你这小孩儿真有意思,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莫非连武道境界都没听说过?” 柳书竹最不喜的就是别人把他看做孩子,尤其是年龄相差无几的人在他面前装大人,表情古怪的瞥了一眼少女前胸,心忖:你的‘凶器’倒真是不小! 他不以为意道:“武道境界,世人皆知,我怎么会不知道!” 众人像是不信,柳书竹愤然:“武者战力有强弱差别,但依据气力,也能大致分出等阶。凡能力举百斤者,是为初阶武者,力举三百斤……要是气力达到了骇人的五百斤,那就有些厉害了,在世间能称得上高阶一流。再往上,便是常人难以问鼎的辟谷期!” “但你们若是认为这就是人力的极限,那就大错特错了!”柳书竹口若悬河的讲解,“辟谷之上,更有武道大宗师和艳冠天下的武者大帝!” 想到大和尚和那老妇人的盖世神通,心中仍久久难以平静。说完这些,他双眉抖扬,得意的看向雪儿。意思是:你连武道境界都不清楚,还好意思笑话我。 一众人却像是好不容易让他把话说完,彼此对视,再也憋不住,又放声大笑,连面目一向冷峻的费山,都出人意料的笑了几声,其余人更是连后槽牙都险些露出来! 雪儿娇喘连连,有些缓不过气,妙曼的曲线分外婀娜,柳书竹大饱眼福。 “你、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怎么连武道境界都不清楚,还硬要将后天境界依照力气划分出三六九等?” 费山很快恢复了冷峻,对雪儿摆手:“不过这小子说的倒挺有意思,后天境界是有几个小瓶颈,体内的真气需要几次积攒才能突破。用气力来划分,虽不精准,但也差不太多。” 一位大汉笑到几近抽搐,“你再说说,那武道大宗师,又是个鸟的境界?” “笑吧,笑死你早托生!”柳书竹蚊声骂了一句,然后才回答道:“强于辟谷,弱于武者大帝,便能称得上是武道大宗师。那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境界,可逆空而上,百步独行……” 果然,又是一阵大笑将他打断。 雪儿如同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心情大好,对柳书竹故作庄重的‘滑稽’生出几分好感。 “你说的武道大宗师,能够短暂御空,却又不能持久,应该就是先天境界一重天的强者了。你的武道境界,到底是从哪听来的?” “先天境界,一重天?” 听她语气不像玩笑话,柳书竹这才心中一动,彻底回过味儿来。 想起萧拂衣对他说过的话,外面的世界浩瀚多姿,他只不过是大山中的一个小强盗。或许,并非是别人见识浅薄,而是他自己坐井观天了。 天地如此浩淼,惊才艳艳的强者也应当遍布中州大地,先前遇到的大和尚不就是鲜活的例子吗! 想到此节,他反倒平静下来。等众人笑声奚落,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武道境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先不急。”雪儿向不远处招手,立即走过来一个人,手里捧着一颗形似菠萝的果子,将之递给了她。 果皮暗哑粗糙,粉拳在果壳上轻轻一敲,果子从中裂成两半,露出了里面红彤彤的果肉。 “光顾着说话,想来你已经饿了吧。虽渡了些真气过去,但总要吃点东西。先吃吧,武道境界的事情,我慢慢说给你听。” 见到吃食后,柳书竹的腹中立时响起了闷雷声,他已饿得有些发软。雪儿浅笑着将果子递给他,柳书竹也不推脱,接过来二话不说,一顿猛啃。不知是不是饿极了的原因,觉得果肉香甜无比,入口即化,比他以前吃过的上品灵粹也差不到哪里去。 雪儿的心肠极为善良,柳书竹嘴上不说,心中却再生出几分感激。看他吃相狼狈,雪儿边笑边对他说:“慢慢吃,吃完还有。” 那费山则‘哼’了一声,对柳书竹道:“这是天大的恩情,你小子可莫要忘恩负义。” 恩怨情仇,柳书竹心中自有明辨,不需别人多说,也绝不会忘本。 他吃的正起劲儿,也没空搭理费山。趁这个间隙,雪儿也对他讲起了武道境界的划分,第一句话才出口,就险些让柳书竹噎住。 “盛武时代开辟至今,应该快有十万年了。武道境界的划分,应该也沿承了十万年。” “这是一个武者雄霸世间的年代,总的来说,武者可分为几个大的境界:后天境界,先天境界,真武境界,以及传说中的不死境界!” 听到这里,柳书竹已经停下了动作,愣愣的盯着雪儿,完全被对方的话惊住了。 雪儿却望向深邃夜空,眼中闪烁着浩瀚的星芒,也装满了向往和憧憬。 “后天境界,是指那些还未伐毛洗髓的武者,一般都是以辟谷期为底线。再弱一些,就不会认真划分,严格说起来,辟谷期以下,连后天境界都算不上。 先天境界则是伐毛洗髓后,武者脱胎换骨,经历过蜕变之后的称呼。 先天分九重,对于武者本身而言,每一重天,都是一次浴火重生,每一重天之间的修为差距,也都十分巨大,不可以道计。 晋入先天境界的武者,已经拥有了相对的武者特性。先天一重天的强者,以脱胎换骨为主,凝练肉身,将体内的后天真气进行彻底的转换,以成就先天。 哦,对了,先天一重天的武者,也就是你口中的武道大宗师。” 说到这儿,雪儿掩嘴偷笑。 “二重天,再次经历真气洗礼,将先天真气中的杂质剔除干净,以期达到一个精纯无比的程度,而后便只吸收天地间最为纯净的能量,炼化后引为己用。 那时,武者企临天人一体的玄妙层面,能与外界的大天地沟通,彼此间产生共鸣,也就具备了持久御空飞行的能力! 第三重天的武者更加神异,能够初步开辟身体中的宝藏,随之而来的是能够以身体为器皿,具备一定纳锋藏锐的能力。 三重天之上,便会出现一个大的分水岭,需要耗费难以想象的能量,才敢奢望继续进阶,一旦突破到第四重天……” 听着听着,柳书竹缓缓起身,突然像失心疯一样,脸上的果籽都顾不得擦,粗暴的打断她,呆呆的对所有人道:“姥姥个王八皮的,你们、你们骗人!”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外面的世界 柳书竹坐在远离众人的地方,背靠着风化的岩石,望着星空出神。 武道四大境界,整个中州都适用。他认知中的大宗师,竟只是先天境界一重天的武者,仅此而已! 尘世间,强者如云似海,飞天遁地也并非是奢望,后天武道与之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先天境界修炼至第二重天,便能持久飞行;第三重天的先天武者发掘身体宝藏,已对天地法理有所感悟,能够藉此锻造出先天武者的专属武器——灵器! 灵器变化无方,可大可小,随心念而动,其中刻下了武者的烙印,与先天真气相辅相成,能将武者的战力迸发到极致! 第四重天的先天武者,更是获得了延寿的契机,能够平添几百年寿元! 修为到了更后期,用雪儿的原话说,可以做到‘一剑开万仞山,一掌断千江流’,强大到难以想象。 这些话在他听来,无不震耳发匮。 先天境界之上更有真武,那是一个属于武道皇者的级别,万万人争相膜拜! 真武境界,已是中州主宰,那样的大人物几乎很少出世。凡能成就者,无一不是冠绝古今的天才,距离武者大帝之位,也仅有一步之遥! 而传说中的不死境界,数千年不朽不灭,则是只有武者大帝才能问鼎的巅峰极道! 十万年,已足够久远。 这么多年以来,真武强者主宰着世道兴衰,人们敬其为武皇之名;与此同时,武者大帝的恩威早已扶摇直上,左右了整个时代! 有人说,武皇与武者大帝虽只差了一步,但彼此间却有天壤云泥之别。只有亲自证得‘不死’后,才会明白那究竟是一个何等恢弘的境界。其中的浩淼与波澜,外人根本无法窥测。 大帝之名,能压倒一切。独行大道,甚至可以藐视浩瀚的天地法则。在一些武道没落的地方,都是被拿来当做神祇供奉的! 帝者横空,恨时光流转,恨古人匆匆,不能与那些上古圣贤一争高下! 全天下都知道的武道境界,柳书竹却从未听说过。 在他生长的那片大山,成就武道大宗师已是万分艰难。 碰到大和尚和老妇人那样的盖世强者,虽心怀激荡,却另当别论,听说这样的实力划分之后,怎能不令他心惊! 外面的世界壮丽如斯,整片庸凉地区不过是沧海一粟。 在那里,武道势微,连基本的境界划分都遗失了。难道那几千里,几万里,乃至几十万里的锦绣山川,都被世界远远甩在了身后? 从修为上而言,初代月王城主,鹿阳山前几任掌门,包括柳书竹崇拜了十几年的老匪首在内……真的什么都不是! 除非是亲自来到外面的世界,亲眼见证,谁又会相信这套说辞呢? 仅仅两天的时间,他遭遇的变故却要比十几年还要多,认知中的一切都随之倾覆。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是荒谬的念头,又像是刹那的哲悟。 霎时间,心潮变作一片汪洋血海,在暴虐的腥风中,骤然回归了平静。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在这一刻止歇,变得波澜不起、荣辱不惊,再无丝毫涌动。 不自觉盘膝而坐,眉心的菩萨舍利中,流出汩汩暖流,顺着莫名的轨迹在体内游走,一式灭佛手印向身前打出,完全出自无意,却将其中的法理完美的演绎了出来。 他根本不知道,这是连先天武者都梦寐以求的顿悟状态! 可惜,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将他的思绪打断,即便是短短的瞬间,他的心境也得到了少许升华。再睁眼时,天地还是那方天地,但落在他眼中,却已焕然一新! 雪儿走了过来,迎上柳书竹的眼神后,不禁微怔,被深藏在其中的平静所惊,一如古井无波。她明显的察觉出,眼前的少年好像变得有些不同了,但到底是哪里变了,一时又说不上来。 她在柳书竹身边坐下,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天穹。 “其实……天地的真正瑰丽之处,没有人能够完全洞悉。你不知道武道境界的划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漠无边际,即便是有数百万里的绝地也不足为怪。世间的很多地方,灵气十分稀薄,连后天武道都无法修行,天地之威,终是惶惶不可度。 时近子夜,除了高岗上负责巡逻的守卫,大部分人都歇息了。费山和几个实力较强的武者则都在盘膝打坐。 雪儿被这个身份神秘的少年所吸引,想到令人担忧的家族前景,毫无睡意,见柳书竹孤零零一人在这边坐着,才忍不住上前与他闲聊几句。 “我只是惊奇罢了。”听了她的话后,柳书竹唯有苦笑:“要想打破对世界的认知,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谁他娘知道……咳咳……”粗话到了嘴边,终究是咽了回去。 至今为止,仍不知柳书竹的身份来历,见他始终在回避这个问题,雪儿也不强求,毕竟每个人都有不愿向外人言及的隐秘。 不过,她也能断定,柳书竹绝不是附近绿洲中的人,他那满身的灵秀之气,很是特别。 看到了柳书竹眼里的落寞,雪儿有些俏皮的对他道:“你年纪轻轻的,却像是经历了多大的变故似的,紧锁着眉头,像个老头子。” 从东域‘刷’的一声就来到了见鬼的西漠,与亲人失散,几次险些身死,而后又邂逅惊天大和尚,听闻全新的武道境界…… 这些事情若算不上变故,柳书竹也无话可说。他收拾一下情绪,开始发问,希望能更全面的认知外面的世界。 “我叫柳书竹,雪儿姑娘叫我柳四也可以,谢谢你出手相救。像你这么心善又漂亮的女孩子,天上的仙女见了你,恐怕都要黯然几分,小爷我生平第一次遇到。” 雪儿被他两句话哄得俏脸微红,她虽不矫情,但也鲜有听到陌生人如此直白的夸赞。 “方才听你们商量,是要前往西风城,那城池距此远么?” 柳书竹最大的本事,就是他那一张油滚不烂的嘴。几句话作为引子,将两人的生疏又削弱了几分,这种自来熟的手段,先前连费山都不得不暗自佩服。 雪儿有问必答,与他聊的投机,柳书竹借机开始疯狂脑补。 从对话中得知,西风城所在,是几百里内最大的一处绿洲,人们称其为西风绿洲。 周边地区,小绿洲和水源地星罗散布,也都聚居着少量的人口。大漠不比东域,由于环境所限,人迹大多以‘点’的形势分布。 雪儿复姓欧阳,家在大约两百里外的一块小绿洲中,祖辈居于此地,专事采集晶沙的行当。西风城中,有她们家经营的钱庄,现由他的哥哥打理。 说到此节,柳书竹已对周围的环境有了大致的了解。但‘晶币’和‘晶沙’的实际价值,又让他小小的震惊了一把。 中州五地,都有各自专属的武者钱币,与凡人使用的金银区分开来。既可当做银钱流通,也能将其炼化吸收,用以助长修为。 传闻中,东域峰崖万仞,山脉起伏跌宕,绵延几十万里的山岭都算是寻常的山脉。其间,多栖息着灵兽珍禽,捕杀灵兽之后取其内丹,可当钱。 灵兽遍布天下,却以东域为最。 南疆则盛产神木,那些生长了千年万年或许更久的古老森林,经年累月的吸收天地精华,才能够长久存活。剖开树木的主干,寻其树心,经过一番简单的提炼,也是一种广为流传的币种。 “绵延几十万里的山岭?” 柳书竹咋舌,论起来他也算是东域土著,却从未见识过绵延几十万里的雄岭! 欧阳雪也都是从长辈那里道听途说来的,一代传一代,至于中土和北境的钱币用什么所铸,她也不是太清楚。 晶石,是一种炫彩斑斓的石头,也是上苍赐给大漠人的瑰宝。 深埋荒沙之下,引为矿藏,里面同样凝聚了大地的神秀芳华,内藏精纯之气,能被武者吸收,去其糟粕后,铸炼成型,就是大漠武者口中的晶币。 只不过,上等的晶矿很难寻到。即便找到了,没有过硬的底蕴和实力,也根本无法保住那样的宝藏。武者的世界很直白,也更残酷,为了一块极品的晶石原矿,可以让先天武者生死相搏! 细碎的晶沙矿则比较常见,成色虽差了许多,却也能在各自的小地域内流通。 欧阳雪知道的奇闻异事不少,柳书竹认真聆听,将重要的事情都一一记下。 比如说,世间的一些灵兽,实力强横,连九重天的武者都无法将其收服,而那些天赋异禀的上古遗种,甚至能与武皇争锋! 关于这种灵兽,白天的时候柳书竹已经有幸目睹到了。 干瘪老妇人车前套着的那九只狮头猿身怪物,能够驻步高空,任意停留,最起码都有不弱于先天二重天武者的恐怖实力! 了解的越多,心神也就渐渐变得麻木,他现在愈发肯定,庸凉山以及周围的很大一片地域,都被孤立了,或者说被抛弃了更合适。 不禁又让人联想到那个关于血菩萨的谣传。 血菩萨本尊,应当就是上古年最后一尊菩萨——大愿菩萨。 驾血莲从天而降,血海翻腾,淹没了方圆数十万里的地域,几千年后,待到血气散尽,那些被血海污秽的地方,便再难焕发出以往的生机! 但这些都是他的臆测,没有具体依据,更无法落实。 “真武境界的武者号称武道之皇,那个级别的强者,你曾亲眼见到过吗?” 欧阳雪摇头:“西风城只不过是一座偏远小城,这样的城池在大漠中数不尽数。尊贵如武皇那般的强者,是不会轻易出现在世人眼中的。不过,前几个月,大漠凭空现出了大佛虚影,好像比天都高,佛威震荡,肯定惊动了不少手眼通天的人物。” 涉及青灯大佛之谜,欧阳雪完全不明就里,语气中满是敬畏,还不如柳书竹从大和尚那里听来的多。 “大佛异象一出,其它四大地域的武者,恐怕会陆续赶来西漠。不久前,只要抬头仰望高空片刻,就会发现流云偶尔会被搅动,从中劈为两半;夜晚也会有流光眨眼而逝,遁向远方。那便是强大的武者在赶路,西漠即将迎来一个武者的盛世。” 大漠云涌,风流激荡,诸强窥探佛陀法器而来! 秘闻虽令人好奇且震惊,但柳书竹却不想与之有什么瓜葛,因为即便他身在大漠,那种级别的大事件,也不是他一个小山贼能参与的。他更加关心的问题是:天痞、刀疤脸以及洛烟雨等人的下落和安危。 既然古阵在传送时发生了意外,那他们是不是也随着一同来到了西漠? 他们此刻若陷入险境之中,柳书竹一时也束手无策。大漠寻人,如同大海捞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跟欧阳雪前往西风城后,再作打算。 两人聊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得知她的父亲在月前突然暴亡,柳书竹又诚心安慰了几句,让欧阳雪大为感动。说不一会儿,她又被柳书竹的油嘴滑舌逗得直发笑。 月色淡然,少女多娇,柳书竹神情有些倦怠,欧阳雪善解人意的结束了交谈。 得知她年方十五,只比自己大两岁,却是一名辟谷武者的时候,柳书竹翻了翻白眼,低声咒骂了几句粗话。 两人间的生疏隔阂尽去,欧阳雪不无炫耀的对他吐吐舌头,俏皮道:“两年之内,我应该能晋入先天境界了。” 柳书竹把对方的友善通通当成了勾引,贼眼转来转去,又变得不老实了起来。 “对了,你在昏迷的时候,嘴里胡言乱语,好像念叨着‘媳妇’、‘洞房’之类的话。你年纪这么小,已经……”犹豫了一下,欧阳雪才问出口。 一提到此事,柳书竹就无比怄火,立即破声大骂:“别提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还让贼老天拆散了,有名无实而已……” “有名无实?”欧阳雪微一琢磨,俏脸再生羞晕,继而又愣住,“……什么叫才一个,你还想要多少?” 没想到柳书竹比她还要错愕,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瞪着她的眼睛认真回道:“媳妇嘛,当然是越多越好,上不封顶,最少一个!” 这种人……是不是救错了? 正文 第三十章 沙盗来袭 天色才微亮,队伍便开始整装出发。 一行人中,欧阳雪和费山都是辟谷武者,而且都已达到了后天巅峰。还有十几人,则面临着晋入辟谷的瓶颈。 剩余的汉子,在柳书竹看来,也都是高阶一流。这些人的阵容,放到庸凉山地区,称得上华丽至极,足以雄霸一方! 但他们脸上的戒备之情仍旧不减,岗哨俱全,队形严谨有序,丝毫不敢懈怠。 从昨夜的对话中,柳书竹还了解到,近些日子,有其它小绿洲的队伍在运送晶沙的途中遭遇了沙盗,丢了晶沙不说,整队人近乎全军覆灭! 沙盗,听上去跟‘山贼’二字没有太大的差别,实力却不容人小觑。沙盗之流,本身良莠不齐,是对大漠匪寇的统称。 百十人聚集到一起,杀人越货,四处流窜,也能称其为盗。 这样的小股沙盗多如牛毛,也没有固定的居所,一般都是由几位后天巅峰的恶徒领队,行踪飘忽不定。在城为顺民,出城则是暴徒,如同过境的蝗虫,也算是大漠独有的风情之一,底层武者饱受其害,对沙盗恨之入骨! 越是这种不入流的盗寇,越是毫无忌惮,分外凶残,做事从不留回旋的余地! 相比之下,有些沙盗却势力庞大,振臂一呼,可召唤数万余众,八方纷纷响应。 那些大沙盗势力,都拥有各自的城池和地盘,行事亦正亦邪,如同响马镇一样,有着自己的行事准则,也不能简单地评定出好与坏。 西漠中,佛门影响力深远,黄沙中到处都是半掩的破败庙宇。从上古沿承至今,仍久传于世,天下绝无仅有,任何势力都无法比拟! 大沙盗若能在佛门的眼皮子底下谋一处立足之地,也颇得生存之法。 据说,有些沙盗势力,要想入伙的条件只有一个——先天境界! 其中表露出来的信息,可想而知。 看来,无论到了哪里,空手套白狼的行当,都会有人去干! 只不过,柳书竹自认为是一个问心无愧的‘好’强盗,与很多匪寇不同,他心底的纯善仍未泯灭。三大匪首领导下的响马镇,也从来都不滥杀无辜。 欧阳雪命人准备了一套衣服给他,是壮汉的行装,宽松肥大,穿起来不太合身。裤脚和袖子都高挽着,头上则胡乱缠着防沙尘的布巾,活脱脱像一只大马猴,喜感十足。 他一夜未睡,都在参悟那几式灭佛手印,却再也找不到顿悟的状态,但也不是没有收获。暖流断断续续在体内游走了半夜,两天来的疲惫一扫而空,神清气爽,气力也有所增长! 路途中,柳书竹与欧阳雪走在队伍最前,继续追问一些还不了解的问题。 欧阳雪则笑声不断,不再像前些日那样一脸阴霾。身为矿主之女,却并无养尊处优的架子,欢笑声悉数落在了队伍后面费山等人的耳朵里。 费山对身边人说道:“雪儿很久都没像现在这么开心过了。” “费大哥,这小子眼里尽是贼光,满口胡诌,没一句靠谱儿的话。看着年纪不大,却像个经年奔走的老沙客,身上没有半点大漠男儿应有的豪爽……” 费山却挥挥手打断他:“放心吧,他这样的修为,成不了什么气候,若是能留在身边打些下手也好,不过以后还需狠狠调教。其它的事,先不要去管它。咱们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做属下的,要时刻谨守本分。到了城中,只需跟小公子如实汇报就是了。” 那人听费山一番训诫,连忙称是。 至于柳书竹是否心怀不轨,暗藏欺男霸女的企图,倒无人担心。欧阳雪是后天巅峰,谁霸谁还不一定呢! “对了,雪儿姑娘,你有没有听说过大智勇慧凡?”柳书竹突然想起老妇人对那大和尚的称谓,“就是那种吐口唾沫都能变成金莲的变态和尚?” 欧阳雪想了一下,缓缓摇头,道:“这是高僧的法号吗?” 西漠乃佛门故土,经文典故中,都说佛门当年是由这里源起,而后才传入中土和其它几域。历代以来,佛门出过的逆天神僧实在太多,没有人清楚佛家底蕴究竟雄厚到何等程度。 无论是那些大沙盗还是大城之主,都不愿与佛门结怨! “没听说过?”柳书竹疑惑道,“不可能啊!听那老太婆当时谦卑的语气,大和尚的身份好像还很臭屁。而且还会变身,眨眼就变成金人模样……” “西漠太大了,拥有大神通的强者也数不尽数,正是因为这样,我们这种小民,不可能什么都清楚的。西风城毕竟是小城,城里也没有太像样的庙宇……”欧阳雪奇怪的瞥了柳书竹两眼,“老太婆是谁?” 听她话里的意思,佛门也有诸多流派之分,并非想象中的简单。 柳书竹随口敷衍几句,没有说出遭遇大和尚的经历。暗自却打定主意,这种问题还是有机会逮住一个和尚问问比较好。 欧阳雪不以为意:“会变成金身的高僧,应该很厉害吧,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真武境界……” 队首却有一人不屑地插嘴道:“变成金身,你说的不会是菩萨吧?”暗含几分讥讽。 柳书竹不跟对方计较,心忖:真正的菩萨转世就在你眼前,你也未必能认得出! 之后,又提起传送古阵,才知道阵势亦有长途短距的差别。 最常见的便是小型阵势,只能传送几万里的距离,一次传送的人数也极为有限。西风城中,就有一座这样的小型传送阵,控制在城中三大家族的手中。 而中型阵势,则能将人送出十几万里,阵纹的演化繁奥精深了许多,不是一般的势力能够建成;大型阵势就更加了得,几十万里甚至百万里的距离也不在话下,欧阳雪等人也没有亲眼见到过。 再往上,横渡千万里的巨型阵势和跨域大阵,无疑属于传说的范畴了。要开启阵势所耗费的能量,就连那些大城的先天武者,几辈子都难以凑齐! 修为一旦企临先天境界的第七重天,便具备了演化天地法理的资格,可以参悟虚空阵纹,刻画传送古阵,这也是属于七重天武者的特性。 “传送阵可以随地刻画?” “当然可以啊,但刻画也仅限于中型阵势以及小型阵势。阵势越大,阵理便愈加繁杂玄奥,要想刻画出更精深的大型阵,则必须拥有真武境界的大神通后,方能做到!” 经历诸多打击,也不在乎再多加上一点,反正都是倒霉。好在阵纹还可以自身参悟,不至于让人彻底绝望。 按照规格来说,烟雨城中的那座传送阵,应当是一座小型阵势。即便传送成功,也无法到达遥远的北境! 不知是当年老匪首的话中有遗漏,还是另有隐情。天痞等人的命运,则变得更加难以测度。 “娘的,这可不是好事!” 柳书竹一时又头大无比,若不明阵理,根本不可能推测出他们身在何方。 如此行走了两日有余,西风城遥遥在望,柳书竹与队中之人的关系也变得熟稔了起来。 尤其是晚间聚在篝火边时,他妙语连珠,洋相不断,总能博得众人发笑,大漠汉子性情豪爽,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欧阳雪也开始在武道修为上面对他进行提点,甚至拿出了一小捧细碎的晶沙,亲手教他炼化吸收之法。 绚烂的彩光在手心荧动,蒙蒙耀目,美感十足,让柳书竹眼界大开! 这种细碎的晶沙,果真如欧阳雪所说,暗藏了大地的芳华神秀之气,比那些兽丹与灵草不遑多让。其余的时间,柳书竹都在暗自参悟灭佛手印。 他本身面临中阶武者的关口,在前往烟雨城的三个月路途中,一直都在刻苦修行,又经此一番磨砺,竟一举冲破了障碍壁垒,晋入中阶武者,起码已拥有了三四百斤巨力! 当然,在这些人中,他仍是垫底的货色,无法与那些一流大汉相比。 柳书竹心中却窃喜连连,毫不气馁:“有了这样逆天的功法,小爷真的要发达了。照这样的速度修行下去,何愁先天境界!” 第三天,恰逢破晓前昔,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柳书竹被兵器的出鞘声所惊醒。 转头四顾,见所有人都已起身,将三峰骆驼护卫在了最中央。护卫们手上的兵刃反射着奚落的篝火残光,神色警戒,个个如临大敌。 欧阳雪和费山并肩而立,站在队伍的最外围,真气外显,掌上的光晕吞吐不定! 有情况! 柳书竹一个机灵,爬起来向队伍靠拢,小声问道:“怎么了?” 欧阳雪秀眉紧蹙,对他道:“沙盗!” 柳书竹面露错愕,顺着她的目光去瞧,突兀的巨岩在黑暗中只显出黝黝的大体轮廓,不远处,一块高大的岩石上,传来细微的‘猎猎’声响,上面似是立着一杆大旗。 周边的岩石上,也插着几杆旗帜,一共四面,四个人形的影子杵在旗下,擎旗而立。由于夜色太浓,柳书竹还没有辟谷期武者的眼力,其余的情形,一概看不清楚。 欧阳雪眼中自有一股锐利的神气,她叮嘱柳书竹道:“到队伍中间去,一会儿情形若不好,就赶快去逃命吧!” 四面旗帜,说明这股沙盗中,起码有四位匪首领队。小股沙盗中,能当上首领的,最起码也要拥有后天巅峰的实力! 而欧阳雪这边,只有她跟费山两人是辟谷武者,对方的人数又不详,一时搞的有些紧张。 费山还好,一看便知久经生死,但欧阳雪实力虽在,但欠缺实战经验,怕是与修为不成正比,一旦交手便有所欠缺。 柳书竹并未觉得特别害怕,欧阳雪的话反而让他心中一阵感动,若不是她心地善良,即便他有天大的福缘,也极有可能曝尸戈壁,成为一具风化的干尸。 “故弄玄虚!” 柳书竹本是山贼出身,对这种未战而施压的手段再熟悉不过。既然弄出这样的手段,落在他眼中,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对方没有绝对压倒性的实力! 否则,早已开始偷袭,何必摆出旗号来,显得有失水准,实属多余! 柳书竹扭头跑到一位壮汉身边,低喝道:“张大哥,刀!” 那人见他脸上镇定自若,极为佩服的一点头,从后腰抽出一把备用的短刀,甩手丢给了他。 “你个混小子,胆子倒不小!” 柳书竹握刀再手,忽然猖狂的大笑出声,让所有人都愣了,不知他意欲何为。此刻,柳书竹心中却亮如明镜——该来的总也躲不过,未战而怯,必败无疑! 于是,他扯着嗓子对远处的黑暗嚎道: “哈哈,你们他娘的也好意思当强盗,躲在石头后面算个鸟本事。藏头不顾腚,你爷爷我早就看见你们了!别躲了,有本事放马过来,你们这帮畜生王八蛋!” 经他这一喊,两块巨石簌然一震,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抛起,直接向队伍飞了过来! 黑暗中,有人气急吼道:“动手!” 数十道身影从周围的岩石后现身,悄然中已成合围之势,人数则不下五六十人,悍然向三峰骆驼杀来! 费山暴吼道:“保护小姐和货物!”说着,他动若脱兔,径自迎上其中一块巨石,生生将其撞碎! 碎石斗射,却有一道人影从石后突进,当面一拳,真气昭然,被费山一下格开,两人顷刻间战在一处! 欧阳雪彩衣飘飞,用巧劲牵引避开了另一块儿巨石,真气在身周游走,宛若龙蛇飞舞,与岩石后藏着的另一位辟谷强者骤然交锋,乍分乍合之下,蝶影翻飞,难辨彼此! 不仅如此,另有两人斜斜窜出,分别去夹击欧阳雪和费山,一看那样的身法和速度,便知是辟谷武者! 剩余的喽啰则全部大喊大叫着,杀向众多护卫。混战一开,刀剑相鸣,一时间血肉横飞,周遭顿时大乱! 欧阳雪这边的护卫也并非等闲之辈,没有选择原地固守,而是分化出一大半人向四周散开,站位有度,与冲上前来的沙盗砍杀到了一起! “雪儿小心!”柳书竹高声提醒道。 他人虽悍勇,却有自知之明,绝大多数人在他眼中都是高阶武者,在这样的乱战局面中,要想保命,只能依靠不断的移动,以求脱离战团,才有一线生机! “还有一天多的路程就要到西风城了,偏偏在这里撞上沙盗!” 翻手提刀,全身血脉贲张,半途中,柳书竹突然心生警兆,感到背后寒意迫人,已来不及避让,毫不犹豫的转身挥刀,正迎上一柄粗重的狼牙棒,铁刺狰狞,几乎就要砸在身上! 铛! 狼牙棒与短刀相接,登时将柳书竹砸倒在地,一股巨力令虎口酥麻,短刀离手,但好在没伤到要害。对方分明是一位一流武者,但招式却不见得怎么高明! 狼牙棒大汉满脸毒辣,眼中尽是嗜血的寒光:“嘿嘿,小混蛋,让你嘴巴不干不净,看你还往哪跑!” 柳书竹仰倒在地,强咽下喉间的一口鲜血,突然故作惊慌的爬起来,“大哥,自己人!先别动手!你忘了,我是卧底啊!” “卧底?”狼牙棒大汉微怔,手下稍一迟疑,其实根本就没把柳书竹放在眼里。 可就是这一句话的间隙,柳书竹却一记撩阴腿猛然踢出,直白的再直白不过,踢向狼牙棒大汉的裤裆要害! “对,卧底!”他嘶声暴吼道,“卧他娘的底!”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恶战 狼牙棒大汉双目陡寒,被惊出一身冷汗。这一脚狠辣阴毒,劲道凌厉,若被踢个正着,即便不要命,命根子是别想保住了。 间不容发之际,他脚下猛撤半步,堪堪避过腿风,手中的狼牙棒再无犹豫,饱含怒火,倾力向柳书竹砸下! 对方招式虽不怎么样,但力量和速度仍超出柳书竹一大截,即使是正面偷袭,也没有一击而中的把握。但不曾想到的是,这一招竟然也是虚招! 柳书竹似乎能料到他下一步的反应,整个人欺身而上,跗骨随形,任凭狼牙棒的铁刺刮过左肩血肉,右手却使出一式叵测的手印,末指与无名指微微弯曲,力道全部灌注于剩余三指,狠狠点在了大汉的颈侧! “杀。” 咔! 一声细微的闷响,狼牙棒大汉的脖子向另一侧歪斜,颈骨与颅骨的最脆弱接合处似是被一股巧劲震断,脚下踉跄几步,双目中尽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却轰然跪地,当场殒命! 几日来,柳书竹早已暗自察觉到,外面世界中的后天武者虽然在气力上占优,却忽略了武者本身应该擅长的战技淬炼,也就是近战搏杀的招式! 后天武道,身体依然十分脆弱,彼此间没有本质上的差别。 庸凉山地区,武道之所以会没落,不仅是因为天地间可供吸收的精华之力变得稀薄,还有绝大部分原因,则是因为冲击先天境界的内功法门已经失传! 内功上的不足,反倒成就了外功上的优势。 数千年来,后天武道在那片被世人遗忘的地域内繁衍不息,竟另辟蹊径,演化出精绝的招式和固定的套路。在武者修出大神通之前,尤其是在底层武者的近战交锋中,占尽了便宜! 狼牙棒大汉口中鲜血喷出,溅了柳书竹满脸,他面颊上一阵滚烫,左肩的伤口看起来也有些恐怖,皮肉翻卷着,殷红的血迹顺着破裂的袖口淌下。 “二娘的撩阴腿用来诱敌,果然屡试不爽!” 生死悬于一线,灭佛手印骤然打出,没想到竟是必杀的决技! 柳书竹信心大增,抄起地上的短刀,又使出了一样不凡的手段,那就是他用来喊山的大嗓门儿:“杀光光啊——!” 半身血染修战袍,满面煞气冲云霄! 这种一往无回的气势,让所有人都深受感染。一众强者所表露出的姿态,竟还比不过他一个孩子。在这一刻,仿佛只有他才是最穷凶极恶的人! 护卫大汉们血气上涌,豪气干云,跟着他胡乱鬼叫,手上的攻势变得凌厉了数倍不止,虽以寡敌众,面对一倍于己的强敌,阵脚却丝毫未乱! 费山和欧阳雪这边,两人分别与两位辟谷强者交手,在巨石上下腾挪飞走,体表的真气辉芒晃人眼目,也正斗得难解难分! 四位沙盗首领中,一人高瘦阴鸷,另一人年纪看起来年纪较长,两人赤手空拳,气息鼓胀,皆是大开大合的路数,霸道生猛,前后夹击费山;还有一位中年首领和手持双斧的矮胖子,掌影千叠,斧刃锋寒,将欧阳雪迫的死死地,险象环生。 中年沙盗首领怒极,猛的大喊道:“一个都不许放过,抢了的晶沙都是咱们的!” 费山不愧是经年在外行走的大漠豪杰,面对两位辟谷强者的攻击,竟还能游刃有余,隐隐占据上风。听到柳书竹的鬼嚎后,禁不住纵声长啸,没想到会对这个嬉皮笑脸的小子看走了眼! “好胆量!好气魄!” 险招顿出,弃了后面的高瘦阴鸷的男子不顾,倾力一拳打向身前年长的沙盗首领,正中其前额,对方的整个脑袋都轰然塌陷了下去,脑浆横流! 他能察觉出,四位沙盗首领中,此人年长,修为却是最弱。 这样一来,费山也被高瘦阴鸷的沙盗首领踢中了侧肋,非但不闪避,反而顺势抱住对方的一条腿,改用额头去撞对方的胸膛,惨烈而决然。同阶相争,出手时机的把握尤为重要,一着不慎,便能立判生死! 欧阳雪这边,却显得更加惊现万重:“费大叔!” 见费山身受重创,她一时慌乱,露出破绽,避开了背后的双斧,却被中年的沙盗首领一掌直接印在了胸膛,娇颜霎时间惨白,口角溢出一丝鲜血,远远地从巨石上面跌落了下来! 高瘦阴鸷的沙盗首领敌不过费山的悍勇,见到同伙毙命,惊骇欲死,忙大生求援道:“二哥,先联手杀了这个棘手的汉子!” 手持双斧的矮胖子应声反扑直上,身形矫健,几步踏上岩壁,双斧直劈费山颈侧,又对他形成了夹击的态势。 任谁都能看出,费山是所有人中修为最高的武者,只要他一死,欧阳雪虽然也是后天巅峰,却根本不可能与三位辟谷武者抗衡! 解决掉两人之后,要杀光剩下的护卫是迟早的事! 中年的沙盗首领则一脸狞笑,继续向欧阳雪逼来。 “哈哈,大爷们很久都没有爽过了。没想到西风城周边,还能遇到你这么水灵的姑娘!伺候好了大爷们,饶你不死!别反抗了,小心弄花了漂亮脸蛋儿!” 欧阳雪艰难的爬起来,美目深处,流露对中年首领的恐惧和厌恶,像是忘了继续出手一样,也不知伤到何等程度。 中年首领修为精湛,搏杀的经验比欧阳雪丰富许多:“都给老子杀了,事后这小娘们给你们当奖励,让你们爽个够!”欧阳雪眼中的慌乱之情更甚。 “雪儿姑娘!”柳书竹大喊道。 “保护小姐!”费山则失声惊叫。 果然,彼此间的修为差距不大的情况下,胆量和搏杀经验更容易左右胜负。 柳书竹与欧阳雪的位置相隔不远,但要想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中,插手辟谷强者的争斗,谈何容易! 他心中焦急万分,飞速向欧阳雪飞速靠近,前面却有两个喽啰向他杀来。 柳书竹暴怒:“小爷的脾气可不怎么好,你们最好去打听打听!” 手中弃了短刀,合身扑上前来,灭佛手印接连打出,反反复复就只有那两三式,却被他用的淋漓尽致,杀伤力十足,几个交锋间将两人迫退! 说来,两位喽啰也都是一流武者,联手对付此时的柳书竹本应绰绰有余。但费山突然一拳轰杀了他们的一位首领,柳书竹杀死狼牙棒大汉时又干脆的吓人,武技分外娴熟,招式又阴毒至极,抠眼睛插鼻孔踢要害,态度狂妄,凶猛难挡,反倒让人摸不清他的深浅。 下手也太黑了! 与其相比,他们更愿意与护卫大汉们捉对厮杀。 殊不知,柳书竹先前的那一招必杀技,仍旧以侥幸的成分居多,真的与一流武者正面交手,输赢还未可知! 此时,欧阳雪的安危变得远比货物重要,十余位护卫纷纷舍了三峰骆驼,杀向那位中年首领! 中年首领脚步不停,接连两掌将最前方的两人震飞,狂笑道:“杀了我四弟,你们今天都得死在这儿!” 柳书竹看到欧阳雪的表情,心中直叹气:“光是修为高有个屁用。欺负一下辟谷期以下的武者还凑合,一旦真的面临生死关头,强敌当前,还不是照样会手足无措!” 护卫大汉接连惨死在中年首领的凌厉掌风下,欧阳雪仍旧像醒不过神来一样,站在那里梨花带雨,想要去帮助费山,却又想着去救那些护卫,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面对同阶,欧阳雪根本就不是对手。不是输在修为上,只是欠缺了殊死搏杀的经历。 柳书竹见状大喊:“别傻愣着,打不过还他娘的不会跑啊!” 费山惨叫一声,他方才受伤不轻,此刻再次面对两位辟谷武者的夹击,已经开始表露出败象:“雪儿,快走!不要管我们,到了西风城,你就安全了!” 护卫大汉们也拼力嘶吼:“小姐快走!” 碰! 柳书竹突然被一根铁棍砸中后背,感觉全身的骨架都险些散架,口鼻中鲜血狂涌,却来不及理会后面偷袭他的人,顺势向前一个翻滚,向中年沙盗首领杀了过去,明知是螳臂当车,却也义无反顾,只希望能拖延他片刻! “女人真是麻烦!”见欧阳雪还在犹豫,顿时怒火中烧,“现在不走,还他奶奶的等着人送你不成!” 如果欧阳雪的对敌经验稍微丰富一点,形势也不至于如此危急。 她和费山二人,修为上应该都略胜于四位沙盗首领。护卫大汉们整体实力较强,也不至于败退。可谁也想不到欧阳雪外强中干,修为和战力相差实在太远! “不就是辟谷嘛,送死的事情小爷又不是没干过!” 柳书竹没有别的办法,愤然冲向中年首领,值此千钧一发的危难关头,中年首领身后,却突然飞来一杆盗旗,向他身后猛然刺来! 中年沙盗首领的全身突然罩上一层真气,旗杆的前端虽锋利,却根本无法刺进他的身体。他大怒转身,盯着身后一个蒙面的沙盗喽啰大怒喊道: “刀疤,你干什么!” 不远处的岩石上,本来有四个喽啰举着四面盗旗。就在众人交手最激烈的时刻,有三面盗旗在悄然中倒了,那三个掌旗的喽啰,也已惨死在旗下。 最后一位掌旗的蒙面喽啰,却扛着盗旗加入了战团,在中年首领将要击杀柳书竹的时刻,骤然挺起旗杆,刺向了他的后背。 那人却也干脆,翻手从背上扯下一把鬼头大刀,双手发力,招式精绝,悍不畏死的斜斜砍向中年首领的颈侧! “杀你。” 听到这两个字后,柳书竹浑身巨震,瞪眼看向手捉鬼头刀的蒙面汉子。紧接着,他的反应可谓快到了极致,猛的向前一纵身,与鬼头刀相互配合,左右手两招灭佛手印齐出,直取中年首领的左肋。 同时,有三名护卫大汉瞅准了时机,两人用刀去横扫中年首领的小腿,还有一人更加直接,完全就是负责送死,整个人像八爪章鱼一般,从身后缠住了中年首领的双臂! 顷刻间,所有的杀招都加在了中年沙盗首领的身上! 但中年首领是一位强悍的辟谷武者,真气暴涨到极致,刀锋砍入锁骨,入肉尚不及三分,便被雄厚的护体真气生生阻住。小腿上的两把刀则只割开了他的衣裤和肌肤,便不能寸进。背上的那名护卫,全身骨骼响如爆豆,瞬间被一股大力震飞气绝! 柳书竹的手印如同打在了铁板上,双臂簌簌发麻,也被震了开来。 当啷! 鬼头刀被盛怒之下的中年首领一掌劈为两截,厚实的刀背反弹到蒙面喽啰的身上,将他狠狠拍了出去! “为什么!”中年首领大呼道,“要不是我们收留你,几天前你早已葬身大漠!” 辟谷武者战力非凡,境界上的差距并非几人联手就能弥补。 但也不是没见成效,就在这个时候,玉帘脆响,一道彩色的身影飞速上前,满头的佩饰飞舞,乳白真气悉数打入了中年首领的后心,正是已反应过来欧阳雪。 中年的沙盗首领防备松怠之下,这才是必杀的一击。他身子缓缓萎顿,终于毙命。 欧阳雪似是还有些发愣,柳书竹拼命爬起来,满手鲜血,不管不顾的揪住欧阳雪的衣服,目中凶光毕露,像是要吃人,他指向费山那边,对欧阳雪大吼道:“能不能活命,全看你了!” 经他这样一吼,欧阳雪再无迟疑,纵身跃上巨岩,去解费山之围,转瞬间与那手持双斧的首领交起手来。 柳书竹随手抄起地上的一件利器,砍下了中年首领的脑袋,将其高高抛起。 “四去其二,你们完了!再不投降就杀光你们!” 这番话当然是对众喽啰所含,目的不言而喻。 护卫大汉登时齐声长啸,士气大增,沙盗们却个个心惊如死,再也提不起勇气死战。外围的几人已经准备开溜! 喊完这句,柳书竹再不理会周围的打斗,径自跑到那名蒙面喽啰身前,俯下身子,小心将他半揽在怀中。 摘下对方的面罩后,映入眼帘的果真是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数道刀疤将此人的容貌尽数毁去,无论怎么看,都显得奇丑无比。 “刀疤脸,真的是你!!” 刀疤脸嘿然,向他咧嘴一笑,骂他道:“老子就知道你个小畜生是万年大祸害,就知道你个小王八蛋死不了!” 柳书竹热泪盈眶,难以自抑,激动的又哭又笑,眼泪混合着满脸的血污,用袖子一抹,心中既感到欣喜,又是一阵莫名的委屈,嘶声回骂:“才几天不见,你他娘的怎么投敌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一日为盗,终生为贼 “大老爹他们在哪,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柳书竹拽着刀疤脸的衣领,急急地催问道。 短短几天的分别,却如同历经了百年的艰辛,见到亲近的人后,一颗漂泊在外的心灵总算有了些许慰藉。 “对了对了,我媳妇呢,她是不是也跟着被传送到了西漠,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刀疤脸无力的挥挥手,想要再回答,却咳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 柳书竹心底一沉,小心翼翼的掀开他的上衣,发现左胸有一道淤红的印痕,显然是在方才的交手中,被反弹回来的鬼头刀所伤。 辟谷武者掌力雄厚,若不是敦实的刀背挡了一下,刀疤脸的胸膛恐怕早已被拍烂。饶是这样,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小心!” 此时,身周仍处于混战不堪的状态,一位沙盗喽啰见柳书竹半蹲在地上,整个人毫无防备,便打算从后面偷袭。 刀疤脸强忍着剧痛,出言提醒柳书竹的同时,扬手一把沙子甩了出去,让那招式为之一滞。 柳书竹正担忧刀疤脸的伤势,心头气极,巧妙的旋身,一记手印打在了那人的膝盖骨上,将他击倒。根本不给对方还手的机会,随手搬起身边的一块大石头,狠狠砸在了偷袭者的脑袋上! 脑浆飞溅,与碎石混合在一处,欲要冲上前来的其他喽啰见状,吓得急忙止步,立即掉回头去另觅对手。 “几天不见,你个小兔崽子倒是长本事了,竟然晋入了中阶武者!” 柳书竹闻言苦笑,后天武道,根本无所谓高低阶位。将刀疤脸扶起,选择了一块相对安全的岩石,让他依靠在岩壁上,以便帮其料理伤势。 “跟辟谷武者死磕,你他娘自己有几斤肉还不知道,这不是找死吗!” 刀疤脸对自身的伤势并不在意,痛苦之情都被相逢的喜悦冲淡,丝毫不影响他骂娘:“放、放你娘的屁!你还敢说老子,老子要是不出手,你非得让人打出屎来!” “呸,就知道你满嘴的狐臭,吐不出象牙!” 刀疤脸环顾四周,突然肃声对柳书竹道:“此地不安全,不要管我了。你赶紧离开这儿,要死也得死远点,别叫老子看见!” 柳书竹充耳不闻,用手轻轻试探他到底断了几根肋骨。 “小混蛋,你听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开溜,对不起大爷们多年来对你的苦心栽培。大当家的不在,你就得听老子的!你小子万一要是有个闪失……哎呦!”刀疤脸话说到一半,登时疼得浑身哆嗦,额头直冒冷汗。 “断了四根肋骨,算你走运,应该还没伤到脏腑。”柳书竹神情专注,用双手摸索着将断骨一一复位,根本不理他在说什么,“别他娘乱动,忍着点!一大把年纪了,怎么叫的像个娘们儿!” 刀疤脸死咬牙关,眼珠子却瞪得恨不得把柳书竹生吞了。 “内伤就暂时没有办法了,需要时间慢慢调理。”见刀疤脸没有了性命之虞,柳书竹终于轻舒了口气,“你刚才说什么?”他神情镇定,语态中不见慌张,令刀疤脸为之刮目。 算起来,也就几天的时间没见,但柳书竹看上去却像是经历了心灵上的洗礼,变得成熟了许多。 巨石上,四位辟谷强者混战,身影穿蝶引凤,真气吐纳如龙,眼花缭乱。费山骁勇,却受伤颇重,如此拖延下去,愈发显得力不从心;而欧阳雪在搏杀技击上面,还是显得太嫩。以她的修为,明明能够完胜沙盗首领中的任何一位! 她精通修炼之道,但却不懂得如何杀人。 护卫们与沙盗喽啰之间的战局趋于明朗,沙盗们斗志全无,如同丧家之犬,再也无法与护卫们力敌。留下了四十多具尸体后,剩余的人轰然作鸟兽散,狼狈的向八方逃窜溃败! 这种散乱怯敌的纪律性,比起响马镇来,差了太多。 “穷寇莫追啊,回来帮忙!” 护卫们也损失惨重,最起码死了二十人有余。有人还想乘胜追击,柳书竹忙扯着嗓子大吼,将那些人喊了回来。 辟谷强者的的生死胜负才是至关重要的,即便把所有的沙盗喽啰都杀掉,如果欧阳雪和费山输了,众人仍旧免不了死路一条。 “雪儿,你已经是后天巅峰,论内功之雄厚,心法之玄妙,谁都都比不上你。取长补短,别在招式上面浪费气力,用真气与他硬撼,不要故意留力,全力以赴,他撑不住多久的!” 柳书竹对交手中的欧阳雪大喊道,竟恬不知耻的开始指导她如何应敌。 抛除话中自大的成分,那位手持双斧的沙盗首领听到他的叫喊之后,面色骤然大变,双斧力劈千钧,舞动的更急,不想给欧阳雪任何机会。 “尽管放马过来,今天这批货,我兄弟二人是劫定了!” 柳书竹接着喊道:“相信我,你行的!十招之内,必杀这个矮胖子。然后你跟费山两人联手,没有理由不胜,别再犹豫了,人都要死了,留着气力还有屁用!” 欧阳雪终是听从了他的劝告,体内的真气运转周天,悉数外放,再无半点保留。 玉影灵动,乳白色的光晕氤氲,神霞映彩,仿佛圣洁的仙子临凡,又如同上演一场绝世倾城的伊人媚舞,化繁为简,当即在气势上将对方压制! 几招之下,矮胖首领开始疲于应付,一柄板斧被欧阳雪彩袖扫落。 “就是这样,并指刺喉!” “插他双眼啊!” “踢他下阴呀!” …… 柳书竹跳脚大叫,剩余的护卫大都向四位辟谷强者靠了过去,不求强行插手辟谷之争,只求乱敌心志。 不多时,欧阳雪将矮胖首领彻底纠缠住,劣势彻底翻转,费山也深知生死攸关,大喝一声,只求与那名高瘦阴鸷的首领同归于尽! 高瘦首领被费山的惨烈气势所摄,突然大喊道:“二哥,走吧,此仇来日再报不迟!” 矮胖子也知道这样下去没有好结果,猛一咬牙关,将手中的另一柄板斧抛出,藉此摆脱了欧阳雪,与高瘦阴鸷男子向远方退去。 “早晚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两人临走前,还特意狠狠剐了柳书竹一眼,透着老大的不甘,恨意浓郁至极。 柳书竹虽未亲自动手,却起到了不可忽略的作用。话语中,似是暗藏了一股化腐朽为神奇的魔力。 这一会儿的功夫,他将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个遍。嘴皮子连珠炮似的,世上没有他骂不出口的脏词儿,泥人听了估计都要大恼。姑且也算是一招歹毒的手段。 欧阳雪没有贸然追击,虚张声势的追了几步,任两人离去。费山油尽灯枯,强撑着待到两首领离开视线,终是一头从岩石上栽了下来,被一名大汉及时接住。 星辰寥落殆尽,一道晨曦的辉光自遥远的东方冉冉升起,天光渐亮,黑暗向潮水一样褪去。一场惊现万叠的恶战,就此收场,留下了一地的斑驳血迹,数十具尸首横陈罗列,断肢与碎肉到处都是,显得触目惊心! “费大叔,你没事吧!” 欧阳雪急忙去查看费山的伤势:“快拿几颗回春丸来!” 一名护卫大汉从三峰骆驼背上摸索一阵,拿出一个小瓷瓶,接连喂了十几粒小药丸给费山,伤势较重的护卫也每人吞服了一粒。 药效神奇,很快,费山的脸上就现出了血色。气息虽仍微弱不堪,但保命却不成问题。 柳书竹有探查了一下刀疤脸的伤势,所受的内伤正需要药物调理,便想要讨要一颗‘回春丸’给刀疤脸服用。 虽是一番血战,屡经生死考验,却也因此邂逅了刀疤脸,柳书竹的心情倒也不错。 “吉人自有天佑,等下问过刀疤脸,或许很快就能得知大老爹和洛烟雨他们的下落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来得及向欧阳雪讨要回春丸,恢复了一些气力的费山,却忽然伸手指向刀疤脸这边,嗓音虚弱而平淡,对身边护卫吩咐道:“去,把那人杀了!” 柳书竹一惊,茫然起身,见两名护卫毫不犹豫的向刀疤脸走来,不似玩笑,脸上顿时阴沉如水,寒声喝道:“这是为何!” 若不是刀疤脸那凶悍的一刀,分散了中年沙盗首领的注意力,欧阳雪也休想将对方击杀! 没想到刚刚脱险,费山的第一句话竟是让人杀掉刀疤脸。 欧阳雪也疑惑的看向柳书竹,道:“费大叔……” 费山双目寒芒大盛,对柳书竹道:“早就知道你小子来路不正,没想到果真跟沙盗有写瓜葛。你的相熟给那沙盗首领扛旗当喽啰,便是最好的证明。一日为盗,终生为贼。来人,给我杀了!” 听他这样说,柳书竹立马便知是误会,急忙摆手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个样子,你们误会了,先听我说……” 费山却生冷的摆手,根本不让他说下去:“有什么好解释的,杀了……” 刀疤脸刚才的所作所为,众人都看在了眼里,一时间都有些犹豫,将目光投向欧阳雪。 况且,这些天来,柳书竹与众人相处的还算不错,方才他一招杀了狼牙棒大汉,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称的霸气与彪悍,单是那份魄力,便能赢得尊重! 临危不乱,以弱胜强,修为虽让人不敢恭维,但他还只不过是个孩子。 有几名护卫对费山忠心耿耿,看他动了真火,甚至牵动了伤势,闻言只得抽出兵刃,向刀疤脸走来。 柳书竹眼中,登时杀机大涨,怒火直欲弥天! 原本对费山的少许好感无影无踪,当下横移半步,将刀疤脸整个护在了身后,沉声道:“你们谁敢!” 方才,即便是死亡迫在眉梢,他脸上的神情也没有像此刻这般吓人!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沙尘再起 刀疤脸与费山远远对视,打趣柳书竹道:“小兔崽子,知道当好人是什么下场了吧。你这时候再不跑,可就真没有机会了!” 柳书竹的临敌表现实在非凡,若非他始终在一旁‘捣乱’,欧阳雪根本没有信心对敌,一旦失利,众人将被赶尽杀绝。 欧阳雪心中,又始终对他怀有几分好感,忙对费山道:“费大叔,他刚才的做法你也看见了……” 费山却拒绝的干脆,冷声道:“雪儿,不要被这种人的表象蒙蔽了!当年我若不是一时心软,放过了那个挨千刀的喽啰,也不至于妻女尽遭贼手,铸成大错!” “可是……即便他真与沙盗为伍,说不定也有其苦衷,为何不让他们先解释一下?” “有何可解释的!”费山双目赤红,“你记住,碰到跟沙盗有瓜葛的人,见一个便要杀一个,见两个便要杀一双!” 他对沙盗的行径深恶痛绝,扫了一眼地上的众护卫尸首后,语气不容回旋,“凡能做得沙盗之流,个个死有余辜!” 柳书竹双眼微眯,用脚尖轻挑,将地上的一把长刀挑给了刀疤脸,自己也操起一根长枪,与两位想要近前的护卫对峙。 “你娘的狗屁理论,小爷就算用屁股思考,也比你强一万倍。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单手擎起枪锋,斜指费山面门,眉宇间的桀骜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原来是有杀亲血仇,难怪费山的态度前后转变之大,但柳书竹却也使起了性子。 “沙盗杀了你妻女,你却要把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小爷我还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能蠢到如此地步!要杀便杀,死有何惧,只是碰上了你这么一个瞎眼的汉子,不识好人心!” “你说什么!”费山暴怒,挣扎着起身,如果不是因为伤势太重,必然会冲上来亲手将他轰杀。 柳书竹的嘴巴向来不饶人,连欧阳雪都暗自皱眉。费山跟随她父亲多年,心中一直视其为长辈。对于费山当年因为一念之慈,痛失妻小的悲剧自然十分清楚。这番话听在耳中,便显得有些过分了。护卫们的态度也都相继有了转变,毕竟沙盗的名声太过狼藉! 可是,费山连问都不问,就让人杀掉刀疤脸,那种不屑的语气,就如同让人踩死一只臭虫,柳书竹无论如何都无法容忍! 刀疤脸强撑着拄刀起身,狂声大笑。 “好小子,老母鸡变凤凰,说得好,这才是响马镇男儿应有的本色。” 柳书竹气势巍然,刀疤脸也懒得再跟众人解释,因为人家根本就没打算听! “哎,只可惜大当家的不在。”单手拂过刀锋,刀疤脸与费山对视,一无所惧,叹气道:“他若在,别看你修为上略胜于他,但我们老大要杀你,也只不过是多费几分力气,猖狂个鸟儿!” 刀疤脸历来有两件事最为擅长:一是磨刀,另一件就是不讨人喜欢。 “全都住手!” 欧阳雪看到柳书竹眼里嘲弄的目光,终是拿出了属于少主的威严,柳书竹的命是她救的不假,但其方才的贡献也未必抵不过救命之恩。 “费大叔,柳四看着不像是坏人,他不顾自己的生死安危,与辟谷强者硬撼,几次出声相助,都是为了救我。我想听一听他的解释,换做爹爹,相信他的做法也会跟我一样。” 见费山默然,她接着对柳书竹道:“柳四,你们可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这位……同伴,怎么会跟沙盗混在一起?” 她说着,向身边人招了招手,“他受了不轻的内伤,先拿一颗回春丸给他服用吧。”又对几位护卫吩咐道:“你们也别都站着了,收敛一下各位叔伯的遗体,去整理一下货物,再派两人去警戒,那两位贼首还能再战,随时都有可能回转。” 欧阳雪的理智让柳书竹怒火稍熄,她并未像费山一样见到沙盗便红眼。接过她凌空抛来的小瓷瓶,形势缓和了许多。 柳书竹也不再做作,冲她一点头,算是谢过。刀疤脸和他即便未受伤,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事情既有转机,能不交手便是最好。 刀疤脸却把脖子一梗,臭不可闻,撅着嘴不肯服用柳书竹递过来的药丸:“你们现在想听,老子还就不想说了!” 费山赤目一瞪,险些又要暴走。 柳书竹急忙去戳刀疤脸的胸口,趁他疼得一咧嘴,顺势将药丸送入他口中。 心中虽仍有不平,但刀疤脸的安危更让他牵挂。同时,他也很好奇:这才过了几天,刀疤脸摇身一变,怎么就成了沙盗了? 挂念着天痞等人的下落,也想从他口中得知几日来的遭遇。 但即使刀疤脸不说,他大抵也能猜出几分。 那日在烟雨城中,传送古阵在开启时发生了意外,刀疤脸肯定也中了招,随着他一同来到了西漠。极有可能是在大漠迷途之中,邂逅了沙盗,以他的秉性,自然会想方设法混入队中,以求万全之策。 个中细节,恐怕还要仔细盘问才能了解。 “刀疤脸,你他娘给人扛旗也就算了,怎么还带着一个面罩?这样谁能认出你来!就凭你这模样,难道还怕见人不成!” “别问了!”刀疤脸一听,顿时恼怒无比,骂骂咧咧道:“这帮他娘的鸟人,真他妈不是好东西!”他指了指不远处中年沙盗首领的尸体,“就是这个龟孙子,居然嫌老子长得丑,说看着让人恶心,非要带上面罩遮住脸,才允许入伙同行!” 刀疤脸武技超凡,在力道的细微掌控上已经出神入化。天痞曾直言不讳,说刀疤脸如果跟他修为等阶,在搏杀技击上面,连他也要忌惮三分,评价极高。 真论起修为深浅,刀疤脸必然比不过一众护卫。外面世界的后天武者在内功修为上精深博大,已是不争的事实。 但若说到武技造诣,刀疤脸自负的认为,除了费山和欧阳雪二人,其余的人虽号称即将晋入辟谷,也不过是空有实力,不知如何运用。 争胜负他不行,但杀人他在行! 在吞服了那颗药丸后,刀疤脸的伤情有待缓解,药力见效奇快。 “老子刚才那一刀没把他劈死,实在不值!手头的震力若是能再快一些,或许就能将他锁骨砍断!” 那倾力而出的一刀,凶悍绝勇,能砍进辟谷武者的血肉,极不简单。而其余极为护卫同样是偷袭,却只划破了中年首领的裤脚,刚蹭破血肉,刀锋便被真气阻住。 孰强孰弱,一眼分明。 听刀疤脸的意思,怨气滔天,对那一刀的效果却极为不满意! 落在众人耳中,不禁相继愕然:柳书竹和刀疤脸内功修为拙劣,但表露出的战技让人耳目一新,与修为极度不成正比。 两人也都有很多问题想问对方,但都知道人多眼杂,现在还不是细细商谈的时候。 柳书竹眼珠一转,当下有了主意。 “欧阳姑娘,我们并非与那沙盗一伙,而是与我同行。几天前,因在大漠中遭遇了沙暴,彼此失散,我这位刀疤大叔必是在失散之后遇到了那些人。走投无路之下,只好委曲求全,不得不暂时与他们周旋……我只能向你们保证,我们跟沙盗不一样。既非同伙,也不同道!” 刀疤脸冲他点头,来龙去脉跟柳书竹猜测的差不许多。 “哼!”费山不依不饶,“模棱两可,闪烁其词,来路与身份一概不肯言明。你以为你随口扯几句谎话,我就会信吗!” 柳书竹皱眉,对他生出更多的厌恶:“你不信是你自己的事,跟小爷无关。你们要一个解释,小爷就给你们一个解释。至于其他事情,恕小爷无可奉告!” 一位对费山马首是瞻的护卫突然恶语连出:“忘恩负义的小杂种,早知你这般人品,任你死在那戈壁荒滩上最好,却还救你作什么!” “小杂种也他娘是你叫的!” 刀疤脸横眉戟张,他骂柳书竹可以,外人偏就骂不得。闻言起身抬步,就要向那人发难。那名护卫看他伤重,却也根本不惧他,正愁没有下手的机会。 柳书竹将刀疤脸拦下,对欧阳雪鞠躬,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我自会竭尽全力报答。但一码归一码,中伤我刀疤大叔的言语,莫要再提,否则便是我死敌!” 欧阳雪夹在中间,为了顾及费山的面子,有些左右为难,没想到柳书竹较起真儿来,也是百死不回头的性子。 “说得好听,你一个穷小子,拿什么报答!”立马有人讥讽道。 “娘的,不就是欠你们一条命吗!”刀疤脸再也忍不下去,“看你们一个个不依不饶的嘴脸,跟一个孩子计较的这般清楚,又没人求你们救!大不了把老子的人头拿去抵给你们,孙子们,砍准一点,你大爷若是眨半下眼皮,就是你们养的!” 眼看又要打起来,众人却突然察觉到脚下的沙石隐隐震动。 远方,传来一阵低沉的闷响,天边鸣罡雷,恍如万马奔腾,声势渐行渐壮! 一行人齐齐转头,发现天与地的交界处,翻涌着一条土黄色的沙线,如神龙怒舞,涌动不息,蕴藏着无限的破坏伟力,飞速向这片地域移动。 这一幕,跟几天前的惊天景象如出一辙,竟又是一场席卷大漠的恐怖沙暴! 柳书竹和刀疤脸对视一眼,目中尽露骇然。 沙暴的威力巨大无比,他们二人都有切身体会。第一次侥幸生还,这回儿却未必能像上次那么幸运。 “狗日的老天爷,这才几天,怎么又来这一套!” 刀疤脸惨然道:“完了。上次幸亏老子反应快,像条土狗一样,拼命往沙中挖了二十多米深,还是给大风吹了出来。但却好歹没摔死,这次估计要彻底死翘翘了!” 此处,地表尽是碎石,巨岩散布周围,地质坚硬,想挖也挖不了太深,时间上更是来不及。 轰隆隆的雷鸣声捣人耳鼓,沙墙齐天推进,摧枯拉朽,距离尚远,就足已让人丧胆! 其余的人脸色虽也不太好看,但并未像两人这样惊慌,纷纷转头去看欧阳雪,神情有几分急迫。 欧阳雪急忙吩咐道:“大家快聚集到一处。” 护卫们各自忙作一团,将重伤之人围拢在最中心,又把不远处的三峰骆驼全都牵了过来,成环形防御的态势。 “柳四,你们的事等一会儿再说不迟。”欧阳雪对柳书竹招手,“快过来,我身上的避风符只能护住身周有限的空间。” 避风符,柳书竹早听大和尚提到过。在与欧阳雪的闲聊中,也详细得知了避风符究竟为何物。 先天武道神通叵测,晋升三重天之后,便具备了淬炼灵器的超凡本领。 避风符,是将先天真气灌注在特殊材质的玉符中,以先天真气作为引导,加上几个简单的符篆,便能撑起一片光罩,用以避开强风劲流。 经她一提醒,柳书竹才想起来,欧阳雪的身上也有一枚避风符。 这种宝物,先天三重天的武者可以随便祭炼,算不上太过珍贵,但也需花费上千的晶币,只有各个小绿洲之主才能佩戴的起。除非本身具备先天修为,否则在大漠中行走,此物必不可少。 眼见着沙暴迅速逼近,飞沙走石,昏天暗地,欧阳雪焦急的催促:“快过来啊!” “避风符?”刀疤脸这几天的见闻显然不如柳书竹,“世上还有这样的宝贝?” “也罢!”柳书竹叹气,深知此时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虽然费山等人眼中的不屑之情完全不加掩饰,却依然扶起刀疤脸,向欧阳雪等人靠了过来。 费山冷笑一声:“这种人,即便救他一百次,也不会知恩图报,反倒随时会掉过头来咬你一口。”还有几人也急忙跟着附和。 “费大叔,您别说了……”欧阳雪哀求道,她的身份是少主,却对费山分外尊敬。 柳书竹哪里吃过这种气,闻言止住脚步,对刀疤脸道:“刀疤脸,你怕死不?” “怕!”刀疤脸道,“怕也没用!” “嗯。”柳书竹一点头,竟毫不犹豫的扶着他转身,又开始往回走。连看都不看费山一眼,“好意心领,但凭白无故再受人恩惠,怕落人口舌。有些人的人情可以欠,还有一些人,即便是死,小爷也不愿意沾他半点便宜!” “说的好!”刀疤脸大声附和,然后又对柳书竹耳语道,“怎么样,够义气吧?为了你小子的几分面子,大爷连命都他娘搭上了!” “你还好意思说。小爷落难大漠,碰上了盖世神僧,又撞见了过往的商队,你碰上什么人不行,偏偏就撞见沙盗,还他娘入了伙!” “老子有什么办法,鸟不拉屎的大漠,能见到人影子算老天开眼,法外开恩。也就是老子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你以为他们是个人就收吗?” 柳书竹一想,他说的也对,荒凉大漠,能遇到人烟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不入伙,不入伙还让他们宰了老子不成?”刀疤脸有些得意,“呸!想得美!”旋即又一愣,“你碰上了盖世神僧?” 柳书竹随口道:“就是个贼和尚,脑子他娘的有问题,不过蛮厉害的,佛光罩体,口吐金莲……这些话还是先留着吧,等咱们死不了再说也不迟。” 两人信步走回岩石处,一念之间轻生死,弃之如敝履,如同儿戏。十几步的距离,就是生与死的极限,只不过要用尊严去交换! 这一回,连费山都无话可说,又一次对柳书竹看走了眼。心中思量,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分了。但这种由衷的佩服,是他打死都不愿承认的! 欧阳雪急道:“柳四,别使孩子气,快过来啊!一会沙暴吹来,天知道能把人吹到哪儿去!” 沙墙在眼前无限放大,就像是奏响了末世的序曲。强风袭面,碎石打在脸上,生疼无比。遮天的荒尘,同时又让人那样痴迷。 “好美!” 费山有着自己的心结羁绊,在他眼中,凡跟‘沙盗’二字有关,无论怎样对待都不算过分。 “雪儿,别人有自己的想法,他既然要充硬骨头,别管他们了。快祭出避风符,催符需要时间,再晚就来不及了!” 事关重大,耽搁不得,欧阳雪只好身手从怀中取出一块椭圆型的玉石。 玉石表面,深深篆刻着几道简单的符篆,跟响马镇由谢二娘执掌的那枚护山符大同小异。将其握在手心,还没待有所作为,玉符却猛然从中裂出一道细微的口子,随即成了两半! “不好!” 欧阳雪花容失色,立即想到了与沙盗恶战时,中年首领倾力打在她前胸的那一掌! 霎时间,所有人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 谁都不曾想到,关键时刻保命的依仗……竟然坏了。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那颗念珠 “噗!” 刀疤脸没能忍住,登时笑出声来,看上去比不笑时更显丑陋,“老天爷待老子不薄啊!” 自己踩了狗屎,总希望别人踩到更大的一坨,这也是属于刀疤脸不讨人喜欢之处。 柳书竹却面色一变,其他人可以不管,但欧阳雪毕竟对他有救命之恩,尽弃前嫌,急急向她跑跑过来:“避风符不是由先天武者祭炼的吗,怎么会这么不结实?” 失去了庇护,所有人都暴露在了沙暴下。 一名先前还飞扬跋扈的护卫几乎就要尿了裤子,下意识答道:“避风符只不过用来抵挡沙尘,严格来说连灵器都算不上。三重天强者可以随手祭炼,又不是精心锻造之物,本质还是硬度稍强的玉石,怎能经得起巨力撞击!” 沙尘临近,烈风飞扬,似要毁灭一切! “先别慌。快,快去他们两个身上找找!” 柳书竹对一名护卫吼道,指向不远处两具沙盗首领的尸体。 刀疤脸则早已扑向了那具中年首领的尸体,在他身上一通翻找。几名护卫也幡然醒悟,跑上前搜索两名首领的尸身。 结果令人失望,两人身上并没有携带避风符。 刀疤脸似是想起了某些事情:“对了,他们之前抢过不少东西,但身上却都是轻装出行,那些个晶沙和宝贝,变戏法似的都给变没了!” 柳书竹错愕:“什么叫都给变没了?” 费山眼神一亮,忙道:“一定是储物锦囊,快看看在不在他们身上!”形势万分危急,再顾不得其它罅隙。 储物锦囊,已属于正宗的灵器。锦缎之上刺符篆,本身也是用神奇的灵兽皮毛或布料制成,内里的空间从几尺到数丈不等。 方寸之间,尽展山河之志,神乎其神! “没有!” “肯定是在跑掉的两人身上保管着!” 这一下,所有的希望破灭。眼睁睁看着沙暴肆虐,狂风把巨石卷上高天,尘沙将谷壑填平。天公震怒,在耳边嘶吼;大地颤抖,在脚下悲鸣! 势头之猛,比上一次沙暴有过之而无不及。所要面对的危难情形,根本难以用言语表述。 轰然一声,沙墙已至眼前,瞬间将所有人吞没,视听尽失。 柳书竹这才想起来害怕,心中仍有怨气:“小爷可是出了名的记仇。贼老天,这可是第二次了,你娘的……” 然而,令所有人都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四面八方都被沙尘石砾包裹,恍若一片沙的海洋。唯独众人身周十余米的空间并未受到沙尘影响,沙墙虽将他们埋没,却空出了身边的这块地域! 一个半圆形的淡金色光罩,倒扣在众人头顶,抵御了漫天的沙尘。 细微的佛号轻响,似有若无,淡金色光罩的表面,不时变换着一尊尊神僧法相,与柳书竹邂逅的大和尚一般模样,庄严而神圣! “你身上……” “这是……” 欧阳雪指着柳书竹腰畔惊讶道。费山也喃喃失语,目光中充满了敬畏的神色! 柳书竹身上,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晕,气势峥嵘,如同神子临凡,仙魔在世,人们呆呆的盯着他,一个个仿若石化。 柳书竹也惊奇莫名,从腰间取下手帕,里面裹着黑水腰牌和大和尚赠给他的那一颗念珠。 而此时,念珠金光耀目,淡金色的光罩竟是由它所致! 刀疤脸梦游一样走过来,连咽口水,痴痴道:“小、小兔崽子,这宝贝……是从哪里抢的?” 巨石翻滚,撞击在光罩表面,隆隆作响,却丝毫不能突破进来。看这样的大阵势,欧阳雪即便有一枚避风符,也未必能挡得住如此暴怒的风沙! 柳书竹无暇理会他,把念珠放在眼前细细端详,精彩的神情比其他人更甚。 “这大和尚倒是挺舍得,破珠子竟还是个宝贝!”紧接着,整个人变得兴奋无比,像是打了鸡血,抓住刀疤脸一阵猛跳,晃得刀疤脸胸气不顺,呲牙咧嘴。 “发财了,发财了!” 环顾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全部出现了巨大转变,再无人敢轻视他。眼中除了敬畏,还是敬畏! “咳咳!”柳书竹心思动的极快,明面上对刀疤脸道,“忘了告诉你了,小爷如今已是佛门高僧的唯一传人。这件至宝,就是他老人家赐为小爷防身的!” 说着,挑衅似的看向费山,后者则震惊骇然,完全无法掩饰,有点亏心的避开他的目光。 “以后谁要是再敢说杀你,我们答应,我那位能把大天捅破的和尚师父,也绝不答应!” 目光一一扫过先前那些面色不善的护卫,不再敢与他对视,此时的他,霸气的一塌糊涂。 “你、你、还有你……”他清点了一下剩余护卫的人数,却没把欧阳雪计算在内,“二十三条人命,都是小爷救得。都说说吧,救命之恩,你们打算怎么还?” 字字掷地有声,心中恶气尽皆舒展开来。 “先说好,吃亏的事情,小爷他娘的可不干!” 所有人都为这样的气势所惊,全部哑然。 沙暴持续了接近半个时辰,才彻底过境。通天的沙墙齐头并进向远方,念珠中,光滑散尽,又变作朴实无华的模样。 …… 刀疤脸和柳书竹远离众人,劫后余生的人却像是仍旧没回过味来。 在柳书竹的催促下,刀疤脸将几天来的遭遇说了一遍。 那日,传送古阵开启的瞬间,光柱冲天,却猛然崩塌开来,光柱碎裂后,向下方倒塌崩散。 刀疤脸躲避不及,被砸了个正着,恍惚之间,却发现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大漠中,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中怕的厉害,漫无目的的游荡了整夜,也邂逅了第一场沙暴,不过照他所说,运气还算不错,凭借着丰富的求生经验,侥幸躲过一劫。 随后便遇到了一支七八十人的队伍,皆生的好似凶神恶煞,身上都有几分杀气流露。打眼一看便知,这是碰上了同行。 以他的心机,尽量处变不惊,想要混入其中并不太难,但境地也不是很妙。 沙盗们作恶多端,从他们的谈论间,发现这些人个个十恶不赦,嗜杀成性,与响马镇的道义相悖,让刀疤脸极为不耻。 可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一番好话,免了一死,在队中混了个举旗的差事,一边了解外界信息,一边伺机脱身去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外面的世界有了一定的认知后,跟柳书竹一样,刀疤脸的常识和认知都被打破,心惊如死,五味陈杂。 接下来几天,他们一直在大漠中行走,直到遇到了欧阳雪的队伍,决定在此伏击,没想到却意外与柳书竹重逢。 “大老爹他们呢,他们也被那光柱碎片砸中了?” 刀疤脸不确定的道:“大头领是身手不凡,反应奇快,避开那些碎片应该不是问题,我被光柱碎片砸中时,他还游刃有余。其余的弟兄们一件形势不对,大都退的麻利,不知道有多少人跟你我一样,被传送到了大漠。” 光柱是传送大阵开启时产生的异象,如果其他人也被碎裂的光柱击中,必然也会被传送到西漠。 回想起当日的情形,刀疤脸仍心有余悸。 “当时的情形太乱了,周围的能源都向传送古阵汇集,仿佛要将那一方天地毁灭掉。在你消失的瞬间,老子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天上好像……好像有尊菩萨法相!” “那个小丫头和他的丑丫鬟,估计也跟你我一样,失散在附近的荒沙中,只是不知是否还活着。” 听他这样说,柳书竹不禁更加担忧。 洛烟雨的修为还比不过刀疤脸,丑丫鬟顶多算是普通人,她们此刻若在大漠某地,岂不是凶多吉少? 单是一场席卷天地的大沙暴,便能让人粉身碎骨,生机渺茫。 果然,是脑中的血舍利在作怪! 大愿菩萨,身为上古年最后一尊菩萨,坐化至今,少说也有十万年的时间了。如此悠远的岁月,还不肯安息吗? 血舍利把他弄到西漠来,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对了,你拜盖世神僧为师又是怎么一回事?快跟老子说说,兴许你那便宜师父能帮咱们的忙!” 柳书竹很是无奈,事情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先前那番话,无非是为了糊弄费山等人。 当即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遭遇告诉了刀疤脸,连同几个月前,山中古庙内发生的离奇一幕一并告诉了他。 几番讲述,刀疤脸的面色阵红阵白,如同在听天书,这种心境,柳书竹完全能够理解。 陌生的世界,全新的武道,会飞的强者,以及狮首猿身的强大灵兽……所有的一切,无法让人淡然处之。 没想到刀疤脸的神经比他想象的要大条:“会变成金身的和尚,这要是供奉在庙里,被人偷去,岂不是能卖很多钱?”想到时下的处境,又不禁叹气:“这下子倒好,咱们身在西漠,这辈子估计是回不去了!” “既然血舍利在大佛虚影临世那一天就飞到你脑子里了,你他娘当时怎么不说!” 如果当时将这些情况说出来,或许就没有后面的这些两难处境了,刀疤脸在沙盗中间,地位并不是很高,受了不少闷气,登时有些恼火。 “小爷当时哪知道这么多!” 还有一天多的路程,便能抵达西风城,一行人收敛护卫尸体,就地掩埋,准备继续出发。 一位护卫向他二人走过来,拱手对柳书竹小心道:“柳公子,那边吃食已经备好了。我家小姐让我过来喊您一声。” 柳书竹挥挥手道:“知道了,我们这就过去。” 那名护卫陪着小心,唯唯诺诺的退了回去。 沙尘一退,柳书竹的地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身份也从‘小杂种’上升到了‘柳公子’的高度。 二人望向那边,正迎上欧阳雪和费山等人的目光。欧阳雪倒没什么,眼中多为意外和欣喜,费山等人却多少有些羞愧,神情颇为复杂。 “实力就是一切,刚才还要死要活的,你再看看他们现在的态度。呸!小爷都替他们臊得慌!” 刀疤脸正色提醒道:“小兔崽子,这颗念珠不是凡物。照你所说,那大和尚最起码也是一位真武强者。这样的人,与神明无异。匹夫无罪,但怀璧其罪,得知你身上有如此的至宝,难免会招来杀身大祸!” 他说的这些,柳书竹怎会不知。先前那通鬼话,就是为了给众人吃定心丸,好叫他们不敢轻易动歹念。 “走一步算一步吧!” 眼下,只能先抵达西风城,然后再慢慢寻找其他人的下落。仅凭他二人的力量,大漠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刀疤脸忽然面露警惕,鬼鬼祟祟的背着众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对柳书竹贼笑。 “你看,这是什么,幸亏当时老子眼疾手快!” 锦囊似是由粗糙的野兽皮革制成,正反两面都有符篆刻画,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柳书竹皱眉,旋即不敢置信的瞪着刀疤脸。 “这是……储物锦囊?” “嘿!”刀疤脸春风得意,“比起老子,你小子还差得远。几天的时间,老子早就知道那中年头领的身上有这么一件宝贝,里面装着不少晶沙,避风符或许就在里面,只是不知道如何打开。大爷看上眼的东西,怎能让别人得了去!” 难怪他方才像野狗扑屎一样,第一个扑向中年沙盗首领的尸体。 柳书竹浑身恶寒,生出一身的冷汗:“你他娘是真傻还是假傻,这东西固然好,可刚才形势危急,小爷若没有佛珠护体,咱们岂不是都要玩完。纵使有宝贝,还有个屁用!” 刀疤脸被他说得愣住,也后怕的道:“这个……老子当时倒没想到!” 柳书竹唯一思量,对他道:“你做的也对,既然晶沙暗藏大地神秀之气,能用来修炼,咱们便要加紧时间修行,多一分实力,便多一分底气。先藏好,留着以后参悟,这是咱们未来的依仗!” 尘世间,强者欺凌弱者;江海内,大鱼吃掉小鱼。优胜劣汰,历来是亘古不变的主题。强者之路艰难,但现在已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 正文 第三十五章 西风绿洲 西风绿洲,面积颇广,放眼一片幽绿。 矗立在绿洲中的西风城,也并不算小,人口足有七八万之众,远非欧阳雪描述的那般,只是偏远地带的小城。 绿洲呈扇形分布,在戈壁滩上铺开,像是一块巨大的碧玉翡翠,隔着老远便让人眼前一亮,又仿佛是上天的神来之笔,点缀着大漠的荒凉。 树种多为主干高大的铁棘木,阔叶低垂,树皮干褶无华,树的顶端,结满了形似菠萝的果子,味道鲜美爽口,堪称硕果累累。 这种铁棘果,是大漠中最常见的吃食。路上,柳书竹和刀疤脸可是没少吃。一天半的行程,转瞬即过,好在临近绿洲,再也没遇到沙盗拦路的情况。 “那里就是西风城了。” 绿洲中,一座座圆顶尖阁的建筑在视野中隐现,欧阳雪指向那里,对柳书竹说道。 柳书竹现如今的身份是佛门神僧的传人,地位超然,臭屁的很。 虽然这个‘俗家弟子’的身份还有待推论,但他身怀佛家宝物,救了众人性命,已是不争的事实。众人即便心中疑惑重重,也不好再向他追问。纵然问了,他油嘴滑舌的模样,鬼才知道话里到底有几分真话! 总之,那番说辞,费山是打死都不肯相信的。 以柳书竹的修为和见识,休说神僧,就连神棍都未必会收他做徒弟! “柳四,你们进城后有什么打算?”欧阳雪语意婉转,“如果方便的话,你们可以暂居在欧阳府上。” 柳书竹一脸无耻,装出盛情难却的样子,惊道:“这个……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你救了大家的性命,我哥哥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刀疤脸偷偷去拽柳书竹衣角,让他回绝欧阳雪,因为她有一位先天境界的哥哥。 先天一重天的武者,在刀疤脸的认知中,依旧是地位高高在上的武道大宗师! 惯性决定思维,长久以来,庸凉山地区一直笼罩在宗师的阴影下。对于这样的强者,总会心怀几分敬畏! 胡编的身份一旦露馅,那颗念珠,足以成为很好的杀人理由。 俗话说,古来君子皆正派,不敌宝物动人心;又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样的话,刀疤脸能说一箩筐。 柳书竹却不理他,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附近就只一座西风城,入城在所难免,躲也没其它地方可躲。欧阳雪家族在此经营了两代势力,也算一方土豪。陌生的境地中,要想寻人或是办理其他事宜,总归要打交道。 况且,躲起来未免显得心虚和被动,还不如直接应邀进府,白吃白喝白占便宜! 临近城中,可见白墙红瓦,圆顶方屋,透出几分别样的繁盛,地域差别明显,风光迥异。街道上,商队往来,劲装佩弓矢,腰畔挂刀剑,民风极为彪悍,未入辟谷期的后天武者满街都是! 欧阳府邸,居于西风城东,门楣高阔,匾额上篆刻‘欧阳’二字,金漆雕石柱,玉阶拾殿前,彰显华丽气派。 柳书竹暗叹:“这一看就是土财主啊。” 行至府门前,那里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面如刀削,剑目星眉,站姿卓然,神情上突显几分孤傲。这种骨子里的高傲之气,无法遮掩,分外醒目。 此人便是欧阳雪的哥哥欧阳啸。 用柳书竹的眼光来看待,一看就是属于那种太把自己当盘菜的货色。 过分骄傲,自尊心极强,整天装出一副‘虽天下人吾往矣’的酷样,其实根本受不了打击,心里脆弱的一碰就碎,还不如个娘们儿。 “哥哥!” 欧阳雪雀跃一声,跑上前扑进欧阳啸怀里,尽显小女儿的娇柔之态,其余大汉引着三峰骆驼从侧门入府。 欧阳啸见到欧阳雪后,冰雕一样的表情迅速融化,爱怜的抚摸着她的额头,嗔怪的责备道:“运送晶沙的差事,不是说好不让你跟着吗,怎么还是这么任性……” 欧阳雪不容他说完,俏皮的吐吐舌头,道:“人家不是想你了吗?”此时的她,言行姿态才与天真烂漫的年龄相符。 费山在一旁道:“小公子,这不怪雪儿,要怪就怪我……” 欧阳啸凝眉,一把扣住费山脉门:“你受伤了?” 见到护卫们大多萎靡不振,个个有伤在身,而且人数比以往少了一半,欧阳啸登时沉下脸来,关切道:“怎么回事?” 欧阳雪神色黯然,费山则叹了口气:“沙盗!” 欧阳啸双眉陡然一扬,杀机四溢,流露出一股强大的气势。他急忙慌乱的查验欧阳雪是否受到伤害,担忧至极:“你没有事吧,伤到没有?” “我没事。”欧阳雪忽然对他道,“对了。沙盗来袭,我身上的避风符在交手中坏掉了,多亏了他们二人,我们才侥幸躲过了一劫。” 随后,欧阳雪捡着重点,将邂逅柳书竹的经过扼要说明,欧阳啸的目光这才转向柳书竹两人,又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这位柳公子,是佛门神僧的传人。要不是有他在,你不知要到哪里才能找到我。这位刀疤大叔,是他的朋友。” “佛门神僧的传人?” 两人看上去修为羸弱,都还未入辟谷,听到欧阳雪如此说,欧阳啸不禁狐疑的看向费山,向他求证。 费山欲言又止,终是点了点头。 柳书竹大咧咧站着,毫不避讳的与他直视,撞上先天强者犀利的眼神,坦然而无畏。刀疤脸平时虽凶悍,但看到年纪轻轻的‘武道大宗师’后,心中却不免忐忑。 欧阳啸见了费山的表情,便知他有话要说,也不挑破,又看了柳书竹几眼,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样的一个野孩子,怎么会是佛家子弟? 不过,他还是对柳书竹笑道:“既是恩人,还请先往府中歇息。待洗去身上的风沙后,在下定当好好拜谢。” 柳书竹竟连话都懒得回他,半搀着刀疤脸径自往里走,自语道:“这还差不多!” 欧阳啸的话中,有几分恭维的意思,当然是假意恭维。 在先天武者面前,后天武者根本没有地位可言。他对一位不入流的后天小子如此放低姿态,已经失了好大的面子。在他看来,柳书竹起码也应该表现出受宠若惊的样子,跟他客套一番,才是常人所为。 柳书竹偏偏不识趣,耀武扬威的跨着大步,姿态昂扬,也不知他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欧阳啸眉头皱的厉害,连三大家族的公子见了他,都不会是这般态度。 欧阳雪则掩嘴偷笑,柳书竹的性格放荡不羁,满脸吊儿郎当的痞气,一双贼眼仿佛会说话:“干嘛,有本事咬我啊!”能讨人喜欢才怪。 “柳四的性子有些……特别,其实他人还不错的。”她忙为柳书竹说好话。 欧阳啸‘嗯’了一声,在她琼鼻上轻捏一下:“一番劳顿,人有些乏了吧?先去收拾一下,我们家的小公主,怎么能弄的跟小乞丐似的。”言罢又对费山道,“费叔,你来我房中,我用真气帮你调理一下伤势。” 府中,有下人引着柳书竹二人前行。 刀疤脸心惊肉跳,对柳书竹的恶劣态度同样感到意外,小声骂道: “小兔崽子,那可是先天强者,那是武道大宗师!你小子脑子坏了吧,怎么活脱脱的像个无赖,别忘了这可是人家的地盘!” 柳书竹狠狠瞪他,压低声音耳语道:“你懂个屁,别忘了小爷现在的身份!一旦看穿小爷是冒牌货,咱们的底气就没了。那时候,就算他不伸手问咱们要宝贝,都不敢不给。” 欧阳啸修为强横,若故意低声下气的去跟他套近乎,反倒更让人起疑。以佛门在大漠的势力,柳书竹故意装出的态度并不算太过分。 “老子好不容易有了一条活路,早晚还是得让你给害死!” “放心吧,小爷心中有数。在响马镇的时候,小爷要整谁,你们谁能逃得过?” 刀疤脸心想也是——贵为绝世神僧的唯一传人,什么样的牛人没见过?能给你一个区区先天一重天的小角色好脸子看吗! 只不过,柳书竹的做派,总让人觉得他根本就是没心没肺。 …… “你是说,他连武道境界都弄不清楚,却有佛门至宝护体?” 府邸深处的一间房屋内,欧阳啸为费山疗伤之后,惊奇的对他道。 “是的。” 经过先天真气的调理,费山的伤势缓和了很多。 “总之,我感觉这小子嘴里没一句真话,所谓的神僧传人,可信度不高。他跟那刀疤汉子,修为都很低微,但外功战技却十分不凡,必然下过一番苦功。在与人争斗之时,只要不对上辟谷,几乎占尽了所有的优势!” 费山前前后后,又将遭遇柳书竹和沙盗袭杀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柳书竹的谈吐和态度,极为详细。 欧阳啸脸上的狐疑却变得更甚:“这就奇了。他对周遭的世界一无所知,为何还敢说自己是神僧传人?” 这一点,就连费山也想不透。他犹豫了一下,对欧阳啸道:“公子,非是我等忘恩负义,那刀疤汉子明显就是沙盗同伙,两人的身份也有待斟酌……” 欧阳啸道:“你想说什么?” 费山深吸一口气,神情有些古怪,说话的声音又压低了许多。 “那颗念珠,确是佛门至宝无疑。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应该是一件皇道武器!” “什么!”欧阳啸起身,失声惊叫道,“你确定?” 由先天武者祭炼的兵器,称之为灵器。灵器共分七品,以先天三重天境界为祭炼起始,依此向后类推,直至九重天。 灵器的品阶越高,威力便越大,全力催动起来,可开山裂石,移峰填谷,是先天武者对敌时的莫大依仗! 欧阳啸虽是先天强者,但一直都没有属于自己的灵器。 一般情况而言,由三重天武者精心锻造的一品灵器,通常也能卖到十余万晶币,以他现在的家业,父亲新近亡故,矿上也开支不小,难免捉襟见肘,有些负担不起! 然而,七品灵器并非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真如同先天之上有真武,由真武强者用性命交修的本命至宝,便是费山口中的皇道武器! 武皇尊崇,地位仅次于武者大帝,同样被先天武者敬若神明。皇道武器威力决绝,一旦现世,先天武者必会为之疯狂! “那阵势实在不小,佛音相伴,根本没用真气来引发和催动,显现出的莫大神威,即便不是皇道武器,也必是一件七品灵器!”费山神情笃定,“小公子,三大家族都有灵器震场面,咱们若是得了这件宝物……” “先不要说了!”欧阳啸骤然打断费山,“派人把他们两个看紧了,莫让他们出府便好,也别惊动了他们。吩咐下去,关于念珠的事情,谁都不许外传!” 一旦让外界得知,欧阳府上可能有一件皇道武器,以三大家族的势力,也未必有能力保全! 柳书竹是欧阳雪等人的救命恩人,杀人夺宝的事情,欧阳啸心中总有些芥蒂,但面对一件很可能是皇道武器的至宝,谁又能丝毫不动心? 如能将其据为己有,西风城三大家族的那几位二重天族老,也不过如此!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欧阳府上 神僧传人的名头太过唬人,明面上也不敢怠慢。依着欧阳雪的吩咐,给柳书竹和刀疤脸安排了一处独立的阁楼。 环境素雅清幽,被一片花园环绕,所需物品,一应俱全。 柳书竹畅快的洗了个澡,不禁浮想,几天前他还在烟雨城内,小雪梅花在侧,于院中惬意的泡澡。仅是几天后,却已身在天涯,不知归期,恍若隔世! 换上特意为他备好的衣衫,屏退闲人之后,看四下再无人,急忙对刀疤脸道:“你那个破锦囊呢,快拿出来研究一下。”几十米内视野开阔,倒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刀疤脸从窗缝向外窥探了半晌,才从一个比较隐私的身体部位、贴身取出储物锦囊,甩手扔给了他。 柳书竹浑身恶寒,恶心的揪住锦囊一角,大骂道:“你他娘怎么把它不塞进屁股里!” 锦囊之内,漆黑一片,似乎另有乾坤! 用肉眼去看,根本难以分辨里面的情形。柳书竹用手指对着锦囊口一通猛戳,又翻转过来向下倒了倒,“这里面能装得下不少东西?”满脸大不信。 刀疤脸也是半蒙半猜,回道:“储物锦囊,似乎是要用意念催动,最起码也要达到辟谷期才行。以你我如今的修为,根本无法感应到内里的空间,现在根本无法打开它。” 柳书竹将信将疑,把锦囊攥在手心,闭上眼睛专心感应,枯坐了半天,却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 “这股流贼也是好运气,储物锦囊不是俗物,不止他们从哪里抢来的,你注意到没有,欧阳啸的腰间,也别着一个锦囊……” 柳书竹不理,聚精会神,脑中开始冥想。暗自调整呼吸间的节奏,竭力领悟。这种专注的法子,还是刀疤脸教给他的。 刀疤脸磨刀时,便是这般模样! 武道修习,切忌心猿意马,打坐聚功时,务必要达到一层空灵的境界。 刀疤脸暗自讶然,他磨刀十余载,才能做到不受外界干扰,心神合一,没想到柳书竹竟能随心企及。嘀咕了一句:“以前大爷还真没瞧出来,你个混小子倒有两下子。”当下也不再打扰他,猫到窗边去把风。 又过了一会儿,仍旧是白费功夫。 刀疤脸在一旁看的好笑:“大爷什么时候坑过你。” 柳书竹不死心,将锦囊先放下,盘膝做到床边,开始演化灭佛手印! 脑中的血舍利缓缓转动,暖流从眉心溢出,流入四肢百骸,通畅无阻,整个人顿时进入一种玄妙难言的境界。 趁此间隙,他急忙抄起储物锦囊,再去感应内里,这个法子果然奏效! 一团漆黑的虚无中,突然凭空出现了一小块空间,约有一米见方。朦朦胧胧,似假如真,不知为何等所在,仿佛是由心眼所见,并不存于外界! 内里,堆满了细碎的晶沙,焕彩耀目,流光旖旎,占据了一大半的位置。 晶沙上面,则铺着一层圆形的晶币。大致一数,有不下千枚之多!角落里,扔着几套崭新的衣衫和书籍等物,晶沙中,还斜斜插着几柄刀剑兵刃! 这片小空间内,地方本就不大,已被塞得满满当当。 柳书竹心头狂喜,忙试着用信念取物,精神力再度灌注,集中到那层散乱的晶币上,想要取出一枚来把玩。 哗啦——! 一声大响,千余枚晶币猛的出现在身前,在半空一顿,立时洒下,散了满地! 晶币的辉光将墙壁照的通亮,千红姹紫,仿若身处梦幻之中。 索性外面是白天,不至于太引人注目。柳书竹哑然无语,他的本意只是想取一枚晶币,却一下子将所有的晶币都变了出来。 刀疤脸给他骇了一大跳,叫道:“神了,你他娘的怎么办到的!” 柳书竹急忙扑到地上,手忙脚乱的去收拾满地乱滚的晶币。 “别废话,快帮小爷收起来!一会儿要是来人,见了这些晶币,还要多生出事端。” 刀疤脸不以为然:“你再把它们变回去不就行了!” “变你姥姥,哪有那么容易!” 刀疤脸啐了一口,又警戒的向窗外瞥了几眼,脸色却大变,骂道:“你个乌鸦嘴,来人了!” 欧阳雪换了一袭粉色连体长裙,清新中带着几许粉嫩,黑发犹自半湿,垂落在肩侧,莲步款款,正穿过院前的花园,向阁楼这边走来。 颈间的肌肤靓丽如雪,莹白乳嫩,好似出水芙蓉般点尘不染! 快要走到屋前时,房门突然打开。 柳书竹精赤着上身,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沐浴完,水汽尚未擦干,便匆匆掩门而出。他年龄虽未及壮年,但身体发育的极快,流线型的肌肉带来十足力感的同时,又不失猎豹般的敏捷。 “呀!”柳书竹故作讶然,“雪儿姑娘,好巧啊!” 他整个人几近半裸,欧阳雪低呼一声,忙移开视线,面生红晕,微现不自然。 同时,也不知柳书竹口中的‘好巧’,到底是指她来得巧,还是指两人都才洗完澡,如此以为巧。又不是一起洗的,有什么可巧的! 刀疤脸趁机在屋内一番穷折腾,手脚并用,做贼一般将晶币通通收敛到床上,用被子胡乱捂了起来。 “哥哥在正堂备好了酒菜,只等着你们收拾完毕,特意让我过来请你。” 透过窗缝,见屋内微光闪烁,欧阳雪不禁疑惑,柳书竹忙道:“是我刀疤大叔在练功。这样吧,容我们先换上干净衣服,这就前去。” 柳书竹身上,似有一股无形的魔力。回想起他对敌时悍不畏死的场景,血染半身,满面豪情,欧阳雪心中便有如鹿撞,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这样。 她亲自前来,并非出于欧阳啸的吩咐。本想过来与柳书竹闲聊一会儿,谁承想他连衣服也不穿,就这样光着大半身子,在外面瞎晃! 见她还不想走,柳书竹也是暗自着急,装作无意间紧了紧下身的浴巾,“怎么老是往下掉。” 这一句,欧阳雪花颜失色,莺啼一声,才算将她吓跑。 回到屋中,刀疤脸满头大汗,角落里还散落着许多晶币没来得及捡起。 “这小丫头铁定是对小爷有意思,错不了!” 刀疤脸翻白眼,将储物锦囊扔给他。 “少他娘臭美,怎么变出来的,赶紧给老子怎么变回去!他哥哥如果知道你小子就是一个不入流的山野毛贼,非他娘活剥了你的皮!” 刀疤脸不解风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柳书竹懒得搭理他,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再度开始参悟灭佛手印,在意境玄妙时,分了几次,才将晶币连番收入锦囊,动作越发熟练。 最后,索性将黑水腰牌和木念珠一并收了进去。 “晶币可用作修炼,咱们若想立足,融入这个强者纷争的世界,头一件事,便是要存钱,存他娘的好多钱!” 穷文富武,在超凡的武道修行中,用来提升修为的天地精粹更不可少。天分和财力,往往决定着先天武者未来的成就! 演练一番后,从锦囊内取出了里面的几本书籍,封皮上印着《辟谷心经》,《后天聚功九要术》,《炼化之道》等字,随意翻了翻,都是些内功修炼的法门。 在外面的世界中,这样的低等功法,或许算不得太珍贵,但也正是柳书竹他们欠缺的入门途径。 “刀疤脸,这储物锦囊里,大概有半米见方的晶沙,还有晶币千余枚!加上手头上的这几本内功心法,若让你来炼化,你需要多久才能晋入辟谷?” 刀疤脸抢过几本功法扫了几眼,又不屑的丢还给他。 “这破书不看也罢!只需一柄鬼头刀,一块磨刀石,加上锦囊内的晶币和晶沙,多则半月,少则十天,则辟谷可期!” 柳书竹愣道:“你娘的,不吹牛皮?” “吹你大爷!”刀疤脸撅着嘴,下巴几乎要翘到脑门儿上,手一挥,“大爷在外面走刀山趟火海的时候,你小子还在裤裆里拉黄泥呢……” 说完,又颇为震惊的看向柳书竹:“这许多晶币和晶沙,你舍得都让我一个人炼化?” “你想得美!” 柳书竹要是有那么大方,才真是有鬼了。 “不过,小爷不给,总会有人给。”柳书竹麻利的穿上干净衣服,“你别忘了,他们可是欠着小爷二十三条人命呢!这个人情,以欧阳啸那副冰雕脸,不给个几千晶币,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见人。走,吃他狗日的去!” 如意算盘确是落在此处。 刀疤脸心忖:“人家碾死你就跟碾死一条臭虫似的,你还没忘了算计人家!”心中却也打定主意,几天来没见半点酒肉,一会儿一定要敞开了吃! …… “这羊肉老了些,味道不如山野的黄羊鲜嫩。里面的灵粹少说也要放几十种,才能算得美味!” 圆桌前,宴席已开,摆满了美味佳肴。 席间只有五人,欧阳啸兄妹、费山,连同柳书竹和刀疤脸。三人等了半天,柳书竹和刀疤脸才姗姗来迟。进来后便从容落座,客套说辞一律全免,直接开动。 “这是什么肉?虽糙了些,吃起来却也筋道。就是火候稍欠,失了几分味道。需小火慢炖,最起码也要两个多时辰才行。” 柳书竹撸着袖子,油腻满嘴,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品头论足,活像个挑剔的厨子。刀疤脸闷头不语,吃肉,喝酒,再吃肉,又仰起脖子灌酒。 其余三人都看傻了眼,还以为二人是饿死鬼托生。满桌的佳肴,这边才刚刚举筷,那边已有几个盘子见了底。 真不知他们那有限的肚皮,如何装得下这许多酒食! 柳书竹无耻道:“都别愣着了,开吃啊!” “噗!”欧阳雪被他逗得‘咯咯’直笑,“到底谁才是主人,谁是客人?” 柳书竹打着哈哈道:“盛情不敢怠慢,推辞有违本心,君子所不为。” 费山则一脸不屑,不知‘君子’二字,他怎么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费大叔,小爷随手救了你们的性命,随手而已,不用拿这种感激涕零的眼神看我,多见外啊!”费山眼一瞪,立时噎住。 欧阳啸放下手中玉箸,皮笑肉不笑,凌空击了两下掌,从堂后走出一位小厮,托着一个方形玉盘,上面盖着红绸缎,向柳书竹走了过来。 “柳公子对舍妹有救命之恩。这些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柳书竹向刀疤脸使了个眼色,扭捏作态:“举手之劳,怎么好意思受人馈赠,雪儿姑娘救我在前,我只不过是报恩而已。” 刀疤脸却早已起身,掀开红绸,玉盘内是一叠叠摞好的晶币,大概有几百枚:“这么少?”这与柳书竹预测的‘几千枚’落差太大,刀疤脸忍不住脱口而出。 两人的做派另类出奇,明眼人怎会瞧不出。 正文 第三十七章 鬼话连篇 连欧阳雪都颇为无奈,兀自咋舌道:“晶币一枚可抵万金,又不是普通的财物,五百枚晶币,那些后天武者一辈子都未必能赞齐,哪里少了?” 柳书竹判断失误,多少有些失望,却忙叫刀疤脸接了过来,不要白不要:“已经不少了!说过只是举手之劳,欧阳公子非要如此,岂不是瞧不起我们……”意思是,我们真没打算问你要,干嘛非得给! 欧阳啸强忍着性子,与费山对视一眼,婉言相问:“半路的遭遇,雪儿先前都与我说了。柳公子的身份既是神僧传人,敢问神僧法号,现居哪一座庙里修持,不知在下可否有缘……” 柳书竹心中早有打算:终于要揭老底了。 不慌不忙的饮尽杯中美酒,一咂嘴,道3A“师父他老人家生性闲散,最忌讳别人提起他的法号。向来不问红尘世事,一念起时,朝游沧海暮西山,足迹遍布四海中州,哪里都能去得;为求心宁,也常常枯坐千秋忘我禅。别说欧阳公子你,就连我这个徒弟,也都是他自己来寻,我却不知去哪里寻他……” 欧阳雪美目瞪得老大:“太夸张了吧!枯坐千秋,这样的大神通,岂不是通天彻地,可以和武者大帝比肩?” 刀疤脸后背直冒冷汗,心说:你这吹的也太大了,连我都他娘不信! 柳书竹却始终神态自若,他这位便宜师父,是以金身大和尚为原型杜撰的。大和尚手眼通天,未必就配不上他的这番说辞! “那你师父允许你喝酒吃肉?这在佛门,可是有违清规戒律的!”欧阳雪好奇的追问,明知柳书竹满嘴胡言,却更愿意相信他。 “哈哈!”柳书竹大笑,“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样的屁话,小爷就不说了。我本俗家子弟,神僧为师,却未遁入空门。话说回来,佛门称雄西漠,盛武十万年,又有多少强者是陨在佛门子弟的手中?” 欧阳啸双眼微眯,本以为已经弄清楚了柳书竹是何等货色,再听几句后,反而更加吃不准。 武道称尊,强者为王! 佛门传承古远,如此大的势力,只靠念经超度,与人善缘,怕是换不来的。到最后还是要拼拳头比刀枪。柳书竹的话中,不乏世间真理。 “佛家尚有恶僧护法,除恶扬善,护教杀生。说白了,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一通鬼话连篇,关于身份等实质性的问题,一概巧妙的回避。 费山紧追不放,继续试探道:“即便是佛门神僧,也总归有个来处,你也不是从那黄沙中蹦出来的!再说,神僧但凡有点眼光,也不会选……”他心中对刀疤脸的身份仍存芥蒂,语气生冷。 “费大叔……”欧阳雪打断费山,不想让他把话说的过于直白。 欧阳啸则不加理睬,正问出了他的疑惑,等着看柳书竹如何回答。 有些问题,总归是要面对的,否则便显得心虚,也无法将他们糊弄住。 柳书竹自有打算:“也不会什么?不会选我一个连辟谷期都没达到的小无赖当徒弟吗?” 他替费山把话说完,转向欧阳啸:“欧阳公子二十岁有余,年纪轻轻已是先天强者,可谓天纵之姿,武道菁英。不知你这先天境界,苦修了几载,耗了多少个日夜,可是与生俱来的?” 柳书竹说着话,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执壶的手稳若磐石,滴酒未溅! “今日,我修为不及你;来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楚?” 言下之意,谁都不是生下来就很厉害,我这叫大器晚成。这种话,也就只有他能面不改色的说出口。 欧阳啸观他谈吐,也看不出有何端倪。这些话若都是瞎扯,那眼前这小子的胆量,未免大的没边,敢睁着眼睛蒙骗先天强者! 柳书竹心中一动,趁热打铁:“实不相瞒,我与刀疤大叔并非居于大漠。之所以会分隔落难,只因为前几月,西漠有惊天异象临世,你们想必是知道的。” 欧阳啸等人见他似要吐露实情,不禁被他的讲述所吸引。 刀疤脸心如明镜,柳书竹说话时一旦捎带上手势,那就说明他逐渐掌控了局面。三人脸上的表情,跟大山里那帮被作弄过的悍匪们如出一辙,离上当受骗已经不远了! “……那大佛虚影弥天,搅动八方风云,整个中州都因此而沸腾。师父他老人家也从入定中醒来,亲口对我说,这是一场天大的机缘,遂将我等带入西漠,才有了小爷先前落难的一幕。” 费山却也不傻,质问道:“有神僧在侧,谁还能把你们怎么样?何至于孤身一人流落戈壁滩上等死。”这里面有一个逻辑问题,柳书竹若答不上来,便知他是信口胡说。 柳书竹心忖:就怕你不问。 “说来话长,本来一切都好,直到几天前,师父遇到了一位故人,与她有些旧怨,几言不合,登时大打出手,战了个天昏地暗,才没能顾上我等……逍遥王这个名号,你们可曾听说过?” 柳书竹仔细观察他们脸上的表情,摆手道:“没听说过也不打紧,她跟我们一样,并非是西漠强者,而是来自南疆的一位绝世高手。家中,还有一位活着的逍遥帝尊,位列武者大帝……” 短短几句话,借着大和尚和干瘪老妇人的现成身份,虚构了一场旷世大战! 起因则源于逍遥王当年爱慕神僧,神僧却一心要出家,狠心离去,结果对方因爱成恨,从此结下了死仇! “……那逍遥王驾着鎏金大车,有九头神兽匍匐在前!我师父却更加了得,大喝一声,只怪你我有缘无分,往事去去去,休得再猖狂!见对方仍执迷不悟,只好念动醒世真言,舌灿朵朵莲花,霎时间寰宇清宁,天地也跟着一齐抖动……一场大战,惊险万叠,地裂天崩……” 故事中,穿插着旧日的儿女情长,让人想不入迷都难! 其实,在听到‘鎏金大车’几个字的时候,欧阳啸的脸色已经起了变化。 刀疤脸敏感的捕捉到了,生怕柳书竹得意忘形,只顾着嘴上痛快,再往下说露了老底。忙插话道:“欧阳公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欧阳啸默然片刻,沉声回道:“前些日,城中倒有些传言,不知真伪。 柳书竹和刀疤脸彼此对视一眼,“什么传言?” “有人说,在城外高空偶见一辆鎏金大车,九头神兽为驾,载一位耄耋老人,驱车而过,迅若雷霆!后面却尾随一道金光,眨眼万里,转瞬从天边至眼前……” 柳书竹故作高深,叹气道:“看来世人已经见过我那位神僧师父了。” 而后,又将狮首人身兽和干瘪老妇人的形象详细的描述了一番,生动详细,单凭瞎蒙是说不出许多细节之处的。 这一回,三人算是彻底信服,欧阳啸目中全是震惊的神色。 柳书竹心中大乐:小爷蒙不死你! 欧阳雪几近崇拜的看向柳书竹,真以为碰上了有大背景撑腰的厉害人物:“那……你们不是西漠之人,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欧阳雪在半路上就追问过他好多遍。 柳书竹这回倒讲了实话:“东域!” 佛门遍布天下,东域出几位盖世神僧,自然不在话下。欧阳雪指向刀疤脸,“那他也是神僧的传人吗?” “他?”柳书竹鄙夷的瞥了刀疤脸两眼,“他哪有那样的好福运!” 临场发挥,又硬给刀疤脸安排了一个江洋大盗的身份。作恶多端,但良心未泯,被仇家灭了满门。之后被柳书竹收服,去其劣性,感化其浪子回头,才有今日之正果。 刀疤脸光棍儿一个,对女人向来不感冒,何来妻小! 暗自咒骂柳书竹的祖宗,却也只能从托着晶币的双手中,腾出一只手来,单掌合十,眼观鼻,鼻抽动,乖乖道一声:“罪过!” 经柳书竹的胡乱编排,欧阳雪大受感动不说,连费山都有些愧疚,起身对刀疤脸歉然道:“刀疤兄弟,没想到你也有这般不堪回首的经历。半路上,是费某对不住了!” 费山生平多坎坷,听到刀疤脸满门遭屠,难免同病相怜。 欧阳啸等人,对柳书竹的身份再无怀疑,自然也就不敢再打他身上宝贝的主意。 如此沉默了一会儿,欧阳啸再次凌空击掌。不多时,又有一名小厮从堂后转出,托着一个比先前更大的玉盘,掀开红绸,晶币耀目,足有上千枚! 另有人将酒菜撤掉,换上了一桌芳香扑鼻的菜肴,似是由诸多灵粹烹制,比第一桌酒肉高档不少! 柳书竹腹诽:到底还是做买卖的,别看欧阳啸一张冰雕脸,却也是个势力的主儿! 打了个马虎眼儿后,让刀疤脸把晶币悉数收下。柳书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客气’这个词儿,自认为受之坦然。 方才,若是不能将欧阳啸唬住,他二人恐怕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只是这满桌子的灵珍美酒,是如何都吃不动了,大为惋惜。 “柳公子……”欧阳啸语气踌躇,“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叫我柳四便好,实在不行,你比我年长,唤一声‘柳兄弟’也是应该。欧阳公子修为精绝,未来必有一番大作为,有什么话,还请但说无妨!” 柳书竹不卑不亢,用话语拉近了两人间的关系。吹得再好,自己有多少真材实料,他还是相当清楚的。这些日子,少不了用到对方帮忙。 欧阳啸脸上表情虽变化不大,但也能看出几分欣喜,对柳书竹的话大为受用,“神僧赐给你的那件皇道武器,在下能否有幸亲眼一睹?” 柳书竹表情乖张,其实只是弄不清楚‘皇道武器’意味着什么。很多关于修行方面的问题,他还不甚了解,需要好好脑补。 “哦!”欧阳雪恍然大悟,“天呐,这么说,你那颗念珠,竟然是一件皇道武器!之前我怎么没想到!”她那震惊的神情,无亚于柳书竹第一次听到武道四大境界。 皇道武器? 只有真武境界的武者才配冠以‘武皇’之名,用猜的也能明白,木念珠究竟是一件什么级别的宝贝! 欧阳啸看他反应激烈,忙解释道:“在下绝对没有非分之想,柳兄弟千万不要误会!”他还以为请求过分,柳书竹不肯。 柳书竹心中也确实不太愿意,早知大和尚随手给他的念珠可能是一件皇道武器,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暴露的! 正思忖着要不要取出来,外面忽然有下人来报:“少主,三大家族的几位公子爷到了。正在前府往这里走,小的们拦不住!” 欧阳啸和费山同时皱眉,欧阳雪也嘟起嘴,满脸厌恶的说道:“那几个臭流氓,真是讨厌死了!” 正文 第三十八章 三大家族 西风城传承三大家族,几百年盘踞此地,叶家,徐家,王家。 数其渊源,尚比不过庸凉山那些宗师正统,但论起底蕴实力,却要胜出很多倍。财力雄厚,麾下强者众多,府军近千,辟谷期的后天巅峰武者,也豢养了不下数十位! 且,每家都有几位先天武者坐镇。据传,为首的叶家,有一位老祖修为强横,已快要晋升先天境界第三重天! 三大家族,暗自掌控着方圆五百里内,数十座大大小小的绿洲。 旗下产业庞杂,只要跟武道修行息息相关的行业,都有所涉足,联手垄断了十几处储量颇大的晶脉矿藏。凡在这一地域流通的晶币,正反两面,都需铸印上三大家族的族徽。 铸造晶币的行当,也必须由三大家族来完成,外人一概没有这等权利! 其他的小绿洲势力,在采集了晶沙之后,会每隔一段时间入城上缴晶沙产量。铸晶为钱,三大家族直接返还其晶币,会对他们进行工序抽成,从此间得利。 同时,也会暗中扶植一些小绿洲,名义上提供相应的庇护! 大漠多孤城,人烟集中性较强,遂造就了特殊的势力体系。 欧阳雪的父亲曾是先天二重天武者,胸怀满腔抱负,不甘任人摆布,一心想要凌驾三大家族之上。近年来,昼夜苦修武道,希望能够成就三重天境界,藉此力压群雄。不料却适得其反,行功时走火入魔,出现偏差,落了个爆体而亡的下场,英年殒命! 年轻一代中,欧阳啸还算争气,武道天分超然,除了叶家的长公子和徐家的一位小姐之外,就只有他以二十余龄晋入先天武道。 三位年轻翘楚修为卓群,被世人冠以‘西风三杰’之名。 这些事情,柳书竹早已从欧阳雪那里打探了清楚。 势力之间的恩怨纠葛,向来难以分明,柳书竹吃饱喝足,心中惦记着别的事情,懒得与他们搅合。 “小爷要不要回避一下?” “有什么可回避的!”欧阳雪心中,已把柳书竹上升到了偶像的高度,有他在,底气也随之硬气不少。 世间凡人亿亿万,平凡体魄,却能做得那神僧传人,放眼中州,又有谁能比得了!? “你是盖世神僧的徒弟,怕他们做什么!正好让他们开开眼界,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柳书竹:…… 吹牛也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这个靠山未免太水了点。 刀疤脸‘哎呦’一声,装作伤势未愈,径自捧着两个玉盘退了出去,把柳书竹自己扔下,满脸幸灾乐祸。 不多时,三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男子信步来到堂中,浑身上下都透着纨绔之气,一看便是属于正宗的二世祖。 “柳公子,你虽身份超然,但眼下你的修为还不够,万万不可暴露身上拥有皇道武器的秘密!” 欧阳啸嘴唇未动,但他的声音却在柳书竹脑中想起,动用了传音入密的先天武者神通。 其中利害,柳书竹自也分明。心道:“小爷又不傻,要不是你们拦着,才不会与他们撞面,轻易给人当出头鸟!” 随后,欧阳啸又迅速传音,将三人的身份告知他。 三位青年,分别为叶家长公子叶倾宇,徐家少爷徐峰,王家嫡传公子王世嘉。 叶倾宇身为‘西风三杰’之一,家道势力最强,本身又是先天一重天的武者,年青一代,无人能出其右,向来都以他为首。 徐峰和王世嘉二人,也都气机内敛,脚步不见虚浮,显然是达到了后天巅峰! “有钱有势就是他娘的好,只要不是太笨,用晶币砸也能砸出先天境界来!” 三人修为高深,并非完全出于天分,跟海量晶币和诸多功法的支撑脱不开干系。柳书竹心中,对于变强的渴望更加强烈了几分。 “欧阳啸,你小子太不厚道了。在家中大摆筵席,竟然也不请我们几个!”叶倾宇见到满桌的美酒佳肴,进来后,便语气骄横的调侃道。 徐峰轻一招手,三张椅子像是长了脚,自动从堂边飞到桌前。三人就此落座,骄横之情毫无收敛。 “就是,雪儿入城了,怎么也不与我们知会一声。我们的叶大公子,可是天天都在盼着睹芳颜呢!”王世嘉忙淫笑着附和。 欧阳啸冷冷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怎么,咱们兄弟之间,还分什么你我。说些见外的话,莫非把我们当做外人!” “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叶大哥对雪儿的情义,早晚都是一家人!” 欧阳啸微微皱眉,却也只是冷哼一声,表现出极大的不喜,没多说什么。 这便是势力不如人的无奈。擅闯府邸,不请自来,这样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大不敬。但在这五百里内,三大家族就是王法! “呸!”欧阳雪不悦道,“谁跟你们是一家人!别以为我爹爹不在了,你们就可以任意放肆,这里不欢迎你们!” 徐峰‘嘿嘿’一笑:“你们兄妹二人,真是一脸不识趣,咱们几个自幼一块儿长大,说来也是少时玩伴,干嘛一见面就弄的跟死敌似的!” 王世嘉也道:“过不多久,你变成叶大嫂的时候,再凶也不迟啊!” “胡说什么!”欧阳啸终于忍不住,拍桌而起,“这是欧阳府,要捣乱,最好滚到别处去!” 徐、王两人嬉皮笑脸,知他性子冷漠,不以为意,径自伸手去抓了些果品,仰头送入口中。 “欧阳老弟消消气,他们两个的臭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叶倾宇脸上有几分得意,故作关心的对欧阳雪道,“雪儿,听说你在城外邂逅了沙盗,有没有伤着?” 欧阳雪径自别过头,懒得回他。 “城关说你们进城时,身上大多带着血迹。我一听闻,就立马赶来了……这些沙盗流贼,真是无法无天,竟然流窜到我西风城附近撒野!” “回去我就让父亲派人在城中搜查,把那些形迹可疑的闲杂人统统抓起来,让你去辨认!敢抢你的商队,我叶某绝不姑息!” 世间从不缺无赖,更不缺有钱有势的无赖。看几人的形象,怎么看都符合无赖的特征。柳书竹久经世故,这里面的微妙关系,不需言明便能看明白。 不过,他也没打算替欧阳雪强出头,原因很简单:没实力,远远不是装大爷的时候! 但欧阳雪大眼扑闪着向他看来,像是望着救星一样,似乎等着他出言相帮。 皇道武器不能暴露,神僧传人的身份却可以道出。若有这样的人为欧阳家族撑腰,三大家族也算不上什么。 前提是,柳书竹先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欧阳啸留他在席间,也正是有这一层意思在,想借用他的身份而非个人修为。 “哎!” 见雪儿的目光可怜兮兮,柳书竹硬着头皮叹气,终于有所反应。 豁上了,欧阳啸既然已经认定小爷是神僧传人,有这层幌子在,想来也不会让他们碰小爷一根手指头! 谎话一出口,总要用另一番谎话来圆谎。 柳书竹和费山两人,都在桌前坐着,但都属于那种被自动无视的角色。以三位公子的骄横,根本不会在意他们二人。直到他的这一声叹息,才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叶倾宇似是才发现,桌前竟坐着一个半大的野孩子。 见他三人落座此间,面上毫无表情,更加让人不爽的是,他不仅坐着,还自顾自的斟上了一杯酒,喝得有滋有味。 在三人的注视中,柳书竹咂嘴:“好酒。就是喝酒的时候,耳根子太吵,大漠里的苍蝇太多!” 叶倾宇皱眉,徐峰和王世嘉则相继瞪眼,对欧阳啸道:“靠,有没有这么狂啊,这小子谁啊?” 欧阳啸难得的发出两声长笑,比哭还难看,天生就不会笑:“哈哈!” 他也不傻,就等着柳书竹吭声,好趁机亮出神僧传人的身份来给他撑腰。 “你们几个,不学无术,整日里游手好闲。今日来的也算正好,向你们引荐一位高人。” “高人?”费山他们是认识的,高人必然是指的眼前这个少年了。 “这位便是我府上的贵客,佛门中一位盖世神僧的传人,真武强者的徒弟,来自东域的柳公子!” 如果不是自小就习惯了,柳书竹兴许都会脸红,欧阳啸这是铁了心要拿他当挡箭牌! 佛门神僧?还盖世?真武强者和东域? 话里的信息跨度有点大,三人都愣了一下,随即便齐声发笑。 “欧阳啸,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就凭他?” “这么个乡巴佬野孩子,你从哪里捡来的?” 柳书竹不看他们,知道这是赶鸭子上架,不装也得装。听了他们的话,心中也颇为不爽,嘿然一声,道:“跟乡巴佬同坐一桌,你们三个又算什么东西?”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骑虎难下 叶倾宇愕然,从小大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喝骂他们:“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找死!” 徐峰和王世嘉二人更为直接,大怒起身,两道后天真气打向柳书竹! 欧阳啸清扬嘴角,没有什么动作,两股力道化于无形。柳书竹处之淡然,未做丝毫反应,心中却不免一阵狂跳,把三大家族的祖辈捎带着欧阳啸新死的老爹,一起骂了个狗血淋头! 叶倾宇倒没二人那么莽撞,将还欲动手的两人拦住,对欧阳啸莫名道:“欧阳啸,你搞什么名堂?” 柳书竹却又不痛不痒的说话了:“欧阳公子,你不用拦着他们。小爷今日若是栽在这儿,不出三五日,这西风城也要跟着一起没了,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动手的胆量!” 此话一出,三人才算彻底开了眼界。西风城中,他们三人便是小皇帝,横行霸道,指鹿为马,谁又敢说个‘不’字?今天,终于碰见一个比他们仨儿加起来还要猖狂的货色! 年龄小不是问题,修为低更不是问题,一张嘴就是全城陪葬,听这口气,嚣张都不带这样的! 欧阳雪忙走到柳书竹这边,坐在他身前,道:“放心吧,他们不敢。” 叶倾宇看了看欧阳兄妹的表情,完全不似作伪,不禁诧然道:“你们说真的?”再看向柳书竹,仍旧是那副‘老子比你狂’的鸟样,三人彼此对视,顿时都有些懵了。 “这位……柳公子,真是佛门中人?” 三人都知道,欧阳啸的孤傲是出了名的,他那股臭脾气,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一个普通人如此客气。撒谎的事情,也很少去干,因为他不屑。 柳书竹见装的差不多了,举筷夹了两口菜,对站着的徐峰和王世嘉二人道:“你们两个,都坐下吧。小爷好歹也是半个佛门中人,心胸大度,不跟你们计较。”继而脸色一沉,“但可千万别有第二次!” 若问三位公子哥此时的心情,他们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邪乎! 一位先天武者,外加两位辟谷巅峰,竟让一个修为最低等的少年呼来喝去!几句话就蹦出一个神僧传人,这叫什么事儿? 徐峰拉着脸道:“你说你是神僧传人,有什么凭据,神僧怎么会收你这么一个……”他的问句几乎跟费山一模一样。 这一回,费山抢着替柳书竹回答,用先前柳书竹噎他的原话,把徐峰噎了回去。说着,又将柳书竹的‘真实身份’绘声绘色的给叶倾宇三人讲了一遍,满脸神气。 三人痴痴听完,仍旧不肯相信。 欧阳啸等人知道柳书竹身上怀有佛门至宝,所以才会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叶倾宇三人不知底细,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 “既是神僧的传人,必然精通佛法。佛门遍布天下,却有历数西漠最为昌盛的说法,不知柳公子能否赐教一二?” “不错!你倒说说,前几月青灯大佛耀世,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书竹嘿然:“自那太古岁月以来,经传有十世佛,须弥菩提佛,不动明王佛2C皆是大觉悟;经传有十世悲音颂,须弥菩提歌,不动明王咒,皆是大法相……” 嘴边挂着油腻,却不影响他谈经论佛。 “……佛陀无上,超越一切凡圣,无与伦比。含断、证、功德、四身、五智,若是能说清,便不配是佛陀了。不说也罢!” 话中暗藏几分哲理,都是从大和尚那里听来,拿来唬人正合适。 一番经纶典故,玄妙高深,连欧阳啸都觉得意外,这些话,竟是从一个竖子口中吐出,又深信了几分! 叶倾宇等人的态度悄然转变,持三分相信,留七分怀疑。但哪怕是信了一分,便足以昭示柳书竹背景深厚,真武境界的神僧,他们招惹不起! 再无雅兴,叶倾宇的态度变得客气了几分,又套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去。 完了! 柳书竹有苦难言:三人肯定都是回去跟各自的老子报信去了——地盘儿上来了个厉害和尚的徒弟! 弄不好,会招来更厉害的人物。那些大家族之主,眼光毒辣,心机深沉,怕是不好糊弄。万一稍微使些不寻常的手段,问的再细一些,早晚也得露馅! 这边厢,三人前脚刚走,欧阳啸便起身对柳书竹拱手道谢,感恩戴德。 柳书竹骑虎难下,急忙拿刀疤脸的伤势为借口,匆匆赶回阁楼。 到此时,事态发展已然超出掌控。他心中思忖,是不是跟刀疤脸商量一下,趁还来得及,两人是不是该收拾东西跑路? 好在叶倾宇三人出现,欧阳啸也没再重提观摩念珠的请求。 入屋时,刀疤脸盘膝坐在床头,双手横在腹部,正在练功。 晶币的炫目神辉从掌缝间流出,身前的地上,散碎着一堆晶币碎片,已变得黯然无华。炼化晶币之法并不太难,刀疤脸已经摸索出了一些门道儿。 “奶奶个熊,这晶币果然是好东西!” 见他进来,刀疤脸欣然对他道:“里面的能量对凝练肉身大有益处!难怪这帮孙子的修为都那么高,只要有足够的晶币,假以时日,老子说不准也能混个先天武者!”他语气激动,血脉贲张,“一重天便是武道大宗师啊!” 柳书竹却无心思再关注这些,扯过他来,把堂中的事情与说了一遍:“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瞧你小子这点出息,慌什么!”柳书竹还以为他有了主意,刀疤脸却又道,“大爷上哪知道该怎么办!” “你倒还沉得住气,万一惊动了城中的那些大人物,小爷可没办法继续扯皮。到时候,不用外人,就连欧阳啸那小子就能扒了你我的皮!” “牛皮是你小子吹下的,老子才不管!”刀疤脸认真拍了拍柳书竹的肩膀,“这几天,老子也算死过好几回了,没什么好怕的。你小子坏的头上生疮,脚底流脓,连那大愿菩萨的舍利都能飞进你的脑袋瓜子,先不论福祸,总不会凭白无故。还怕他个鸟的三大家族?” 宽厚的手掌,让柳书竹冷静下来。想到洛烟雨和天痞等人还下落不知,生死未卜,绝对不能就此跑路了事,其他类似的城池,与此相隔千里,也根本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总之,你拿主意,老子信你,你小子是个害人精,准得死在大爷后头,放心吧!” 柳书竹眼中,不禁有些温润,他与刀疤脸嬉笑怒骂,不计年龄,但心中一直把对方视作长辈看待,比亲人还要亲近几分。 刀疤脸拿眼白他:“你要是敢管老子喊‘爹’,信不信老子抽你!” “去你大爷的!” 思量一番,大致有了主意。清点了一下玉盘中晶币的数量,还剩下一千四百多枚。 “这些晶币连同储物锦囊中的晶沙,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炼化,大概需要几天?”照刀疤脸的炼化速度,全力以赴也需十天左右。 刀疤脸诧道:“那你呢?” 柳书竹道:“你本身是一流武者,离辟谷期不远,等你把这些晶币都吸收,应当足够你进阶。与其两个人浪费掉,不如给最强的一人。我脑海中有血舍利在,灭佛手印尚需好好摸索,那颗念珠也不知怎么祭炼,暂时还用不到这些,不用担心我。” 如此算来,储物锦囊中,还有一千多枚晶币,柳书竹却别有他用。 满屋子翻箱倒柜,找来纸墨笔砚,埋头案前,一连画了二十几张画像。 虬髯独眼的大汉,貌美如仙的女子,丑陋不堪的丫鬟……笔力超凡,栩栩如生。将有可能失散大漠的天痞等人,都一一画在了纸上。 每张画像的抬头,都写了‘寻人’两字,下面则注明了一行小字,表明意态,只要寻得画上任何一人,将其安全带往欧阳府上,都会许以千枚晶币作为酬谢。 “等会儿我让欧阳啸差人多印上几份,贴在城中最显眼的地方。重赏之下,必有慕财勇夫,大漠无边,若单凭咱们两个,一辈子都未必能找到人!” 刀疤脸眼珠一亮,却又疑惑道:“寻一人便给千枚晶币作赏钱,总数便是两万有余。剩下的晶币就是这些,人家若寻来了人,咱们却拿不出晶币来,该如何是好?” “亏你还做了多年的强盗!”柳书竹鄙夷,“赏钱越多,看了告示的人才会愈发卖力。若只写一百枚,谁还会冒着大沙暴的风险出城寻找?” “就怕他们找不到!只要见了人,剩下的晶币慢慢想办法。给不起还可以躲,躲不掉还能赖,赖不过就往欧阳啸身上推,那小子也是满肚子蛔虫,憋着坏呢。想让咱们给他撑腰,这些钱他多少还能出得起!” 话虽如此说,但他心中却暗生隐虑,根本弄不清楚当日大阵崩碎时,究竟有几人落难,这已是他能想出的最好办法。 晶币钱财,则一概不再考虑之内。 休说两万,就算倾尽所有,他也要找回那些故人。如果不是皇道武器会招来杀身之祸,他甚至不息将其拿出,号召全城的人来帮他寻找。千万件至宝,也抵不过他心中的那丝情分! “至于眼下,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出城。” 正文 第四十章 神晶古矿 刀疤脸迷惑道:“出城?” “嗯。”柳书竹应道,“三大家族的人毕竟是地头蛇,听到小爷吹的那么狠,极有可能会上门查探虚实,验证真伪。咱们最好先在城外找个僻静的地方,过些时日再回来!” 这样一来,刀疤脸可以安心修炼,以求能晋入辟谷,多几分自保的实力。柳书竹也能避开许多麻烦,安心参悟灭佛手印,再琢磨一下木念珠如何用来对敌! 刀疤脸立时起身:“说得好,事不宜迟,你去把这些画像交咐给欧阳啸,咱们现在就动身!” 两人将一千枚晶币暂时留在府中,作为寻人的第一笔酬金。剩余的四百多枚晶币,则都收入了储物锦囊内。抄起桌上的画像,匆忙出门。 还未穿过阁楼前的花园,北城方向,却突见一道耀目已极的光柱腾天而起! 随即,在光柱尚未彻底消散之际,却有一团杏黄色的流芒从光柱中乍起,如同一颗冉冉升起的天星,在空中一顿,便划破苍穹,迅速遁向远方。 流芒中,好像包裹着一道人影,竟是能够御空高飞的先天武者! 柳书竹二人对视一眼,对这种情形也算一回生两回熟。 这是传送阵开启的景象,不仅如此,一位修为至少在二重天以上的先天武者,刚从阵中出走! 西风城中,本有三座小型传送阵。 三大家族各拥一座,是几辈以前,耗费巨资专程请人刻画下的,最远能将人送至七万余里。费用高昂的吓人,平日开启的次数并不多。 诧然之情未消,又一道光柱从西城冲霄而上,三道神辉自半空显现,停也不停,皆如星芒耀世,迅疾难辨,追着第一道杏黄流光,一齐向远空遁去! “四位二重天以上的武者!” 然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晴空朗朗,一碧如洗,幽如深邃大湖,一时间竟变得热闹非凡。 传送阵势接连开启,爆出的光柱辉映当空,三阵轮转,少则两三人,多则七八众,纷纷从光柱中凌空出现,向同一个方向飞去。 都会飞! “多少了?”柳书竹瞠目结舌,问道。 刀疤脸大张着嘴,像傻子一样回道:“有五六十了吧?” 短短片刻,如此多的强者突然云集此地,难道发生大事件了!? 天芒阵阵,神辉叠叠。 阵势不曾间断,盈满长天,武者横空而过,仿若在白日里下起了炫目的流星雨,仍在源源不绝的涌来! 数十人很快上升到几百人,有的落在了城中,大部分都向着城池西方飞去,人数还在持续暴增中,场面宏大,格外震撼人心! 两人对外界的浩瀚壮丽已有了先入的认知,中州强者数不尽数,但亲眼见到这么多人乘阵而来,御空扶摇,完全是另一番心情。 “走,找个明白人问问,怎么回事!” 自传送阵势初开启时,欧阳啸和费山便已出府。正堂厅外,只站着欧阳雪一人。 她秀眸圆睁,瞪着幻彩迷神的半空,小嘴微张,也为这样的景象惊呆! “雪儿,发生了什么事?” 欧阳雪痴痴摇头,她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会飞的强者! “不知道!不过哥哥已经出去打探了!强者涌现,聚集在西风城这样的偏远小城,肯定是出大事了!” 轰! 在几人的注视中,半空传出一阵沉闷的爆响,脚下微颤。位于北城的那道传送光柱,猛然从中裂开,光柱坍塌,如同巨大的烟花,在半空炸响,光影斑驳飞溅,触目狼藉! “天呐!”欧阳雪掩住小口,失声惊呼,“徐家的阵势经不起这般频繁开启,阵纹崩了!” 此景与烟雨城那座传送阵崩塌时的一幕极为相似,虽知那是大愿菩萨的血舍利在作怪,但阵势尽毁,十分雷同。 “若被那光柱碎片砸中,会怎样?”柳书竹追问道,“正好处在传送过程中的人呢,难道会困在虚空中吗?” 欧阳雪完全惊呆,柳书竹又追问一遍,她才喃喃道:“估计会很惨吧,或许会永远困在无边的虚空内,无法走脱……” 柳书竹闻言,脸色沉暗。 府外喧嚣声震天,整座城池在顷刻间乱作了一团! 三人不约而同向外面冲去。 即便是一座传送阵超出极限,当场崩碎,另两座阵势却仍在不断开启中,天上如群鸟过境,照这样下去,剩余的两座阵纹,估计也支撑不了太久! 凡事必有极限,传送阵的另一端,连接着四面八方的相同阵势。多地同时向这一处地域开启,小型阵纹终究承受不住,便会发生阵毁人亡的事故! 街上,人人惊骇,都受了莫大的惊吓,熙攘推搡着向城门方向跑去! 三人还未走出多远,欧阳啸和费山匆匆赶了回来,两人面色肃然,显然是探到了某些消息。迎上几人后,没等他们发问,欧阳啸便直接沉声道:“出大事了,城外出了一座神矿!” 大地深处藏神秀,黄沙之下隐芳华。 ‘晶’,为荒漠瑰宝,能源极度内敛,无论动用何等神通,都无法感知到矿层所在,只能依据经验,用传统的手段进行发掘! 晶脉矿藏中,大多出产普通晶石,上品晶石的产量低微,而品质超绝的矿脉更是稀世难寻。 以一座可容纳十万人同时劳作的大矿脉为例,年产普通晶石几万斤到几十万斤不等,上品晶石能产出千斤已属不易。 至于晶石中的极品,乃是矿藏最核心位置才有可能发现的晶中之母,也叫做晶母原石! 原石之罕见,甚至比九重天武者祭炼的七品灵器还要珍贵。 据闻,在一些超级势力的交易商行里,用来购买皇道武器时,才会用到晶母。天地博大,宝境纷罗,很多至宝都有价无市,那种层面的商情内幕,还不是现在的柳书竹所能理解。 但是! 晶母原石虽弥足珍贵,对武皇的修为提升亦有帮助,却也要在‘神晶’二字面前黯然失色! 故老相传,在某些久远的古籍文献中,记载了一种万古难得遇见的晶石。其表面裹着一层绚烂透明的石皮包浆,内里却呈现粘稠的液态,旖旎炫光,迷神幻影,仿佛盛载了一方虚渺的世界在里面! 其所包含的的能源,比晶母原石还要精纯,是地气精髓的凝聚,已达到了无与伦比的程度。 也只有那样的晶石,才配以‘神晶’为名。 神矿,是出产神晶之矿,开往地底最深处,几欲洞穿幽冥! 很多人都不相信,这种逆天的精粹真的存在于世,而在诸多关于神矿的旧事风言中,也不乏诡异妖邪的版本。 有人说,神矿有着属于自己的灵性和生命,本身是活的!一旦受到惊扰,便会自行遁于无踪,潜入连武者大帝也无法到达的地底最深处! 更有妖言惑众者,坦然言明,神矿是上古遗藏,囚禁着古时的怨念,只等着有一天被释放。不管是谁,只要被这股怨念缠上,都难逃厄运,必死无疑! 柳书竹不明就里:“这儿不是荒凉偏远之地吗,怎么就窜出来一座神矿!?” “自从大佛虚影显现过一次后,西漠好像乱套了。”费山脸上,余惊未消,解释道,“往年的这个时候,风起之季沙暴虽然也很频繁,却从不会像现如今这般肆虐……昨日的那场大风沙,能吹动万斤巨石,听说,城中的护城阵都摇摇欲坠……” 西风城的护城阵,也是同传送阵一同置办下的,由强者所刻,还不至于抵不住沙尘。 “巨石滚过,吹塌了几处干海子,却露出了几处漆黑的洞口,通往地底……凿刻的古迹现于内壁,规模宏大,前所未有……” 听了几句,两人得知了事件始末。 昨日,有一处小绿洲的矿主,正好领队途径那片地域,也邂逅了沙暴。 正如费山说讲,沙暴猛烈,避风符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风沙过后,将他的整队人都吹得无影无踪,晶沙也一同遗失。 只有他一人凭借着先天武者的修为,侥幸免于一难,却发现大地上多出了九条漆黑的洞口,赶至西风城后,将消息送到了城中。 柳书竹皱眉:“那也不一定是神矿啊,就是几个洞口而已。” 欧阳啸道:“城里来了不少先天强者,有些人的修为与我差不许多,只是来凑热闹的。三大家族守阵子弟都在偷偷谈论,他们偶然听到那些人兴奋的交谈,虽只言片语,却都在重复‘神矿’、‘再现’之类的词语……” 刀疤脸也很诧异:“昨天才塌出来的洞口,消息也才刚刚传回西风城,外地的强者怎的就闻讯赶来了,传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是快了些!”欧阳啸无法解答他的疑问,但事实已经发生,“三大家族的先天强者已经赶往那里了。既是奔着神矿而来,肯定会有知情者在!” 欧阳雪眼神清亮,羡慕道:“哥哥,咱们……” “你不能去!” 欧阳啸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断然拒绝,语气不容回旋。欧阳雪怏然,还欲再说,却被欧阳啸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 说完,欧阳啸反而转头看向柳书竹,眸中一片清亮,满是期许。 柳书竹立时觉得不妙,心道:你他娘看我做什么! 忙道:“我没兴趣!” 欧阳啸整张冰雕脸显得分外亢奋,耳颊如烧:“神矿出世,柳兄弟不想去亲眼见证一下么?” 在那些流传的轶闻中,神矿本身的妖邪暂且不论,前去夺宝的强者个个修为强横,欧阳啸都算是垫底的货色,白痴才想去凑这个热闹! “有什么好见证的!”柳书竹道,“说的煞有其事,又没有几人真正见过。那种东西,即便到手,也是烫手的山芋,弄不巧还会丢了性命,欧阳大哥,你不会是也想去那里搅混水吧!” “实不相瞒,在下正有此意。” 欧阳啸循循善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神矿惊天,就连最外层的矿藏,都必然是上品晶石,只是不知,柳兄弟愿不愿意与我同行?”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无底深坑 “名义上邀我同行,还不如直接说跟皇道武器同行!” 柳书竹机敏过人,怎会不知道欧阳啸打的什么主意,忙道:“小爷眼下修为低微,连辟谷期都还没达到,去了岂不是拖累你,不去不去!” 或许是由于柳书竹吹下的牛皮叮当响,总给欧阳啸一种深藏不露的感觉。修为低微是事实,但‘神僧’如此放心的将他撇在大漠,肯定是留了些不为人知的保命手段。 皇道武器中,有真武强者刻下的武道印记,神威叵测,关键时刻,或能用来逢凶化吉,就像昨日抵挡沙暴一样。 欧阳啸也很清楚,有矿就有血! 强者之间,为了争夺宝物的惨烈厮杀,古今都未止歇过。休说一座神矿,每凡无主的大矿脉现世,便会引发各大势力抢夺,矿脉附近,必是大凶之地! 可是,这是一个变强的机遇。即使在周边寻获一些其他强者看不上眼的普通晶石,他也很知足了。论起来,他们自家的晶矿连小块的晶石都掘不出,只不过是一些散碎的沙状颗粒,杂质太多,属晶石中的最下品,远远不能满足欧阳啸的修炼需求! “这样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会有更多的武者闻风赶来,你的那位神僧师父,可能也会前往那里,你不是正要找他吗?” “哎……”欧阳啸叹气,“柳兄弟你身世不凡,有神僧庇佑,不知我等立足艰辛。如果我无法在两年内有所突破,三大家族必会上门逼婚,雪儿也要嫁给叶倾宇那个禽兽,先父的在天之灵怕是再也无法安息!” 柳书竹就像一枚难得的护身符,怎肯轻易放弃。见他还不肯妥协,欧阳啸庄重道:“在下愿以先父的名义起誓,如若遭遇了危险,必当拼死护你周全!”话说到这份儿上,已有些恳求的意味。 提到此处,欧阳雪泪眼朦胧,流露伤感。费山也对柳书竹道:“柳公子,咱知道在半路的时候对不住你二人,不分青红皂白便妄动杀念,有愧刀疤兄弟……” 见当下情形,若一味拒绝,再想让他们卖力寻找天痞等人的下落,怕是有些不易。 柳书竹急忙摆手道:“别说了!” 他跟天痞一样,见不得凄凄艾艾的场面,见对方想要煽情,忙出言打断。思忖了片刻,权衡轻重,愁眉苦脸道:“小爷怕了你们,大不了去一趟罢了。” 欧阳雪错愕,目怀感激,幽然道:“柳四,你不用为难的,那种地方……” 柳书竹多半也是对眼前这个娇俏的少女有些好感,她心底纯善,不染俗尘,理应有好报。 “放心吧,你是小爷命里的福星。只要有我柳四在,便没人能强迫你的意愿。要嫁也要嫁一个向小爷这样英姿飒爽的绝世美男,那几个臭流氓,哪里配得上你!” “噗!” 欧阳雪破涕为笑,脸上微显娇意,对柳书竹的大白话还是吃不消。见他念转无常,欧阳啸登时大喜,刀疤脸却拉着脸不干了:“不行,老子不答应!” 柳书竹将他扯过一边:“计划有变,你留在城中,留意大老爹他们的消息,小爷去看看那劳什子神矿,运气好的话,摸几块神晶回来,咱们他娘的当糖豆吃,也好把修为提升上来,光有名头算个屁,拳头大才是真理!” “那好,大爷也跟你一起去。没了老子,你连一条臭虫都摆不平。”说着故意扬声道,“神僧他老人家叫老子看着你,有了闪失可不好交代!” “先去瞧瞧,送死的事情没人会干,放心吧。” 几人在旁,有些话不方便直说,刀疤脸对他连使眼色,顾虑重重。 柳书竹急的直瞪眼:“咱们俩到底谁才是传人!”说了半箩筐宽心的好话,好不容易才将他劝住。真要是出了意外,刀疤脸去了,也就是多了个送死的。 “不过,有两件事,欧阳大哥先给小弟办了才好放心。” “什么事?” 当下把画像寻人之事道出,欧阳雪爽快答应下来,她心思细腻,由她来办理,柳书竹也极为放心。 “还有一件事,我刀疤大叔昨日与沙盗搏杀时,伤势还没痊愈,眼下急需疗养,修为上也……” 欧阳啸顿时心神领会,应承道:“放心,有雪儿在,这些话无需多说。用多少晶币,直接到账上领便是了。疗伤的药物和聚功法门府上也有,如不嫌弃,尽管参详。刀疤大叔一看便知气度不凡,本身修为不俗,说不定几日之内,便能晋入辟谷……” 刀疤脸离辟谷只一步之遥,此话是真,但怎么看也跟‘气度不凡’沾不上边儿,欧阳啸生怕柳书竹反悔,表现出平时少有的热情。 “如果遇到危险,你们二人可千万不要逞强!”欧阳雪不放心的叮嘱,“柳四……” 柳书竹嬉笑道:“出了事,小爷跑的比那兔子还快,你还是把心思花在寻人上,无需担心我。”欧阳雪又被他逗笑。 …… 一路出城后,欧阳啸携起柳书竹后背的衣襟,在荒沙戈壁中急行。 每提一口气,两人的身子便高高跃起,逆空而上,如天鹰展翅,大鸟滑翔,在半空斜斜窜出一大段距离! 劲风扑面,感觉腾云驾雾一般。虽不是持久御空,但也让人心情舒畅已极。 自古以来,能够飞行一直是世人梦寐以求的境界,仅次于长生不死! 头顶,流云聚散处,那里是真正的高空,一道道流芒闪过,速度奇快,根本看不见真实的人影,将两人远远甩在身后。 强者在上空劈开苍穹而过,柳书竹感慨:“同是先天境界,为什么彼此的差距会如此之大?” 欧阳啸生性不苟言笑,闻言古怪的向他看来,嘴上虽不明说,心中却直叹,柳书竹这个徒弟当的,可真是够便宜! 柳书竹以为他又起疑心,忙道:“我那神僧师父,其实蛮混蛋的。他隐居山野,洒脱不羁,也没教我太大的本事。对武道境界和中州大事更是无一感兴趣,从来不讲与我听,弄得小弟目光短浅,被你笑话了……” 欧阳啸并非疑惑,柳书竹身上的念珠曾大放神辉,佛音醒世,欧阳雪和费山都亲眼见到过,绝对假不了。听柳书竹一会儿自称‘小弟’,一会儿又自称‘小爷’,觉得古怪而已。 “先天武道,每进阶一重天,都是一次重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趁柳书竹发问,便把先天武道的武者特性更详细的讲解了一遍。 先天武道艰难,三重天与四重天之间,六重天和七重天之间,是先天武者面临的两个最大的修行壁垒。 “很多先天武者受限于天分,或因财力穷尽,毕生囚困在这两道坎儿上,无法突破……” 突破第一道大关口,四重天武者可益寿延年;而晋升七重天后,可以参悟上古遗传下来的古老阵纹,自行刻画传送阵势! “柳兄弟,传言说,东域山河壮丽,是否别有一番醉人的美景?” “那是!”柳书竹开始杜撰,“放眼尽是绵延大山,没有尽头。如果一不小心误入歧途,先天武者飞一辈子,也无法走出去,山中险恶,比大漠更甚!” 欧阳啸听得眼睛越瞪越大:“都说东域是灵兽之乡,强横的凶兽到处都是……” “不错,很多秘谷仙峰内,都被一些强大至极的灵兽霸占,跟真武强者大战起来,方圆千里之内,大山纷纷崩碎!你这一说,让我想起了一头盘踞在庸凉山地域的万年黑虎,那头畜生,可真是了不得……” 神矿现世的地域距城池不近,有两百余里,需耗去不少时间。 路途中,欧阳啸竭尽全力,跟着流芒指引,闲聊之际,柳书竹话里鼓吹的东域,令他心神陶醉! 行了半天时间,越过几片小流沙地带,终于到达神矿入口附近。 天上,人影如织,诸强聚散,周围的空域和沙地上,尽是先天武者! 眼前的荒沙表面,洼出了一个直径超过百米的圆形大坑。坑内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冷风‘嗖嗖’,隔着老远,就让人从心底直冒寒气。 大坑周边,沙海缓缓蠕动,形成了一个倒挂的沙尘瀑布,无尽的荒沙顺着坑洞垂落,而像这样的坑洞,远不止一处! 更远的地方,武者往来,人际纷杂,地表一共分布着九个巨大的深坑! 触目惊心,无限骇然。 沙尘瀑布下,隐约见到黝黑的岩石内壁,布满了凿刻痕迹,亘古荒凉的气机在天地间弥漫,萦上心头! 这里,很可能埋藏了一段让人无法承受的古老。 厚重,庄严! 新近赶来的人们,无不失声惊呼,激动与敬畏之情难以自抑! 两人愣了良久,柳书竹才道:“这么深的洞口,鬼才下得去,也只有鬼才能上的来,咱们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一点便宜都捡不到!” 欧阳啸也有些失望,这样的环境下,要想找到晶石,必须下到地底。可那些洞口似欲择人而噬,太过恐怖,还不知要面对何等凶险。无论如何,都不敢擅自下去! 半空中,武者越聚越多,同样没有人贸然闯入。 面对无法预知的环境,尤其是想起那些关于不详的轶闻,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九条无底深坑,搅动沙海,如同洪荒猛兽的狰狞巨口,能吞噬一切;又好似天公显威,神明震怒,用九支擎天神箭,将大地射出了九道直通幽冥的伤口!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七大盗 柳书竹抬头凝望高空。 道道人影交叠,凛然如神,被自身的先天真气包裹,神辉吞吐不定,灿似点点繁星,耀人眼目! 他的注意力,多半都放在了那些先天武者身上,眸中不乏羡慕之情。说白了,他纯粹是来看热闹的,神矿入口,岂是他能够涉足。相比之下,不禁为先天武者流露出的强大姿态所折服! 远空,一条紫电迅疾,携着尖锐的呼啸,恍若出自雷神手笔,在晴日里闪过一道霹雳,刹那到了近前! 周围,爆出一阵惊呼,诸强失声,无不哗然! 那道紫电停住之后,竟是一个稚嫩的孩童。看上去撑破大天,也不过六七岁而已。 身高不过米许,仙履侠衣,瑞气蓬萦,浑身上下缠绕紫色电芒,如同一团雷云,紫芒交织,‘滋滋’低吟,峥嵘绝霸! 紫衣男童环顾四周,睥睨群雄,将所有人视为无物。而后,直接飞到坑洞的正上方,甩手祭出一杆小旗! 方甫离手,旗杆迎风便涨,骤然间暴增至十丈高下。 旗面黑底,四角镶璀璨金纹,正中绣着一颗狰狞的骷髅头,獠白森然,极为可怖;另一面,笔锋突兀,字迹遒劲,暗藏几多凶煞之气,书就了一个七丈有余的篆体大字——秦! “盗旗一出,神魔易辟,闲杂人等,速退!” 嗓音稚嫩,却故作老成,在高空滚滚震荡开来,清晰的传入每一个人耳中。话语间,自有一股不容亵渎的威严气势! 原本围在那道无底深坑周边的先天武者,听到紫衣男童的话后,集体选择缄默,竟纷纷对那骷髅大旗弯身行礼,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或是表现不服,悉数遵命退开,畏之比虎狼更甚! 大旗横空,‘猎猎’招展,就此霸占了一条入口! 柳书竹怔住,虎躯震了又震,发傻道:“这……哪来的孩子,也太牛了,这是要逆天啊!” “别胡说!”欧阳啸脸色登时煞白,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肃声传音道,“被听去就完了,神僧也救不了你我!”额头上,已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先天武者对肉身掌控入微,能做到半年不进食水,仍可保证血脉的细微运转。全身孔窍发肤,更是闭合由心。 能让先天武者冒冷汗的情形,除非是惊骇已极,彻底扰乱了体内的气机,才有可能发生! 柳书竹心有明鉴,紫衣男童惊艳全场,背景必定超然,不是他这个冒牌货可比。索性他方才只是下意识的呢喃,声若蚊蝇,距离又远,才没引人注意。 “哼。” 紫衣孩童轻哼一声,大有‘天下豪雄皆鼠辈’的态势! 二话不说,手中掐了一个诀,一方三足小鼎现于掌心,洒下湛湛清辉,煞气直盈斗牛,接着,不见半点犹豫,径自托举着三足小鼎,向无底深坑沉去,没入一片黑暗,霎时无影! 只余那一杆骷髅大旗,兀自悬在正上空,恣意飞扬! “这小孩儿……什么来头?” 紫电男童消失后,半空中,气氛骤然变得无比活跃,议论声纷纷。 “是秦家的人,七大盗之一的秦家!” “紫电雷云衣,传说中能抵挡大帝一击的皇道极品仙衣,竟然穿在他的身上!” “我没看错吧,他手上拿的三足鼎,竟是天煞乾元鼎!” “两件皇道武器护身,他是谁,是秦家选定的下一代传人吗?” “年龄也太小了吧,看着还不到十岁,矿内情形不明,他就这样一个人下去了?” “秦家的人居然赶来了,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 …… 欧阳啸指着那杆骷髅大旗,对柳书竹道:“那是秦家的大盗旗,秦家则是西漠七大盗当中,底蕴最深厚的一家!” “七大盗,秦家?”柳书竹惊道,“那小孩身上,真的有两件皇道武器?” 紫电雷云衣,天煞乾元鼎,单听名字,便已足够唬人。 “皇道武器,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值钱嘛!”柳书竹尽情展现自己的无知,“这七大盗,到底是什么势力?” “那两件皇道武器,在大漠广为流传,是秦家知名的皇道极品。那孩童极有可能是秦家选定的传人,这样的人又有几个!” 欧阳啸激动地浑身发抖,他是听着皇道武器的传说长大的,没想到今天竟然亲眼见到了,“你不会连‘中州十门’也没听说过吧?” 中州十门,顾名思义,指十大雄霸中州的超级门派。几万年以来,长盛不衰的势力。 历代出过许多武皇级人物,震烁一方,皇威响彻中州大地,贯耳不绝,甚至偶尔出过几位武者大帝! 门中,皆拥有完整的武皇传承,主宰世间武道兴衰,甚至有残缺的‘帝经’传世,是盛武时代的中流砥柱,其他势力,根本无法与之比拟! “秦家是中州十门之一?” “不是秦家,是七大盗!” 西漠浩瀚,却多为荒沙死地,环境恶劣,生存之道颇为艰难。无垠大漠,有城池千万,而只有人口逾万万的城池,才能称其为大城! 大城近千座,一般都由九重天武者或真武强者坐镇,不受任何势力敕封,各自为主,统领下属城池,雄霸一方! 彼此间,为了争夺矿脉资源,自古杀戮不断。 约四万多年前,为了与那些大城抗衡,七股实力最强大的盗寇歃血结盟,组建了如今的盗门! 自那时起,定下严厉门规,立骷髅大旗,誓言同进共退,生死无悔,历代都会推选出一位修为最精绝的武皇,尊奉为骷髅王者,引领盗门。 在十几代‘骷髅王’的引领下,发展至今,终成大器,成长为西漠的超级势力,位列中州十门,得到了全天下的认可! 那些大城之主,私心甚笃,利益纠葛不断,明争暗斗,因地域性散布西漠,无法舍弃自己苦心经营的城池根基,是以很难彻底联合,最终无力与七大盗争锋! 柳书竹热血满腔,强盗原来也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十大门派中,西漠占了两门。七大盗为其一,另外一大门派,则是佛门。 与其他九大超级势力不同,佛门是传承无限久远的古老门派,并非在盛武时代崛起,而是贯穿悠悠上古,难以洞悉起源! 佛家禅院遍布世间,不受限于地域。西漠中,便可分为几大派系庙宇,宗门格义也略有出入,各奉真佛。 大教古来稀,虽已没落,但依据好事者划分的排名中,集天下佛子禅僧,以佛门的底蕴和渊源,仍可位居十大门派之首! 欧阳啸道:“小时候,只听父亲提起过七大盗的故事,却从来都亲眼没见过骷髅旗!” 时间一久,地表的黄沙流速减慢,呈现出一个巨大漏斗的形状,无底深坑位于漏斗底部,垂直向下,漆黑无尽。 一些武者为了节省气力,相继从半空落下,围在漏斗边缘,向下方查探,看上去渺小如蚁! 眼下,并无危险的兆头,两人也凑近了许多,从近处查探漆黑的岩壁。 关于七大盗的见闻,欧阳啸多半听他父亲讲起,来自儿时的床头故事,残缺不全,但那些先天强者中,却大有知情者在,在他们的交谈中,能够听到很多有用的信息。 “据说此次神矿出世,消息的源头正是从七大盗内部意外流出来的?” “传闻七千多年前,最后一任骷髅王以及修为最强横的盗门武皇一同离奇失踪,盗门内部便貌合神离,复又开始争斗,难道跟这座古矿有关?” “不能比啊,你我苦修数十载,好不容易才晋升三重天,人家出生到现在,还不知耗去了多少天地精粹。他几年间炼化的极品晶石,或许比你我一辈子见过的都要多!” 人群中,羡慕者大有人在。 “秦家不愧为七大盗中实力最强的一脉,据说万余年来,三代骷髅王都是出自秦家!” “那秦家男童,修为当在三重天和四重天之间,但身上有两件皇道至宝,六重天的武者也别想伤他,这还是在无法发挥皇道武器真正威力的情况下!” “不是两件,是三件!”有人向天上那杆大旗努嘴。 “什么!那杆旗是当年结盟时的七杆祖旗之一?” “这位仁兄,请问你是如何看出那不是后辈的仿品?”话之人接着便哑然,那人是一位四重天武者,比他高出两阶,眼力自然比他毒辣! 始时,七大盗结盟之初,诸强合力,祭炼了七杆祖旗,作为盗门标志。在皇道武器中,也属极品。 祖旗齐聚,可结威力绝伦的大杀阵,若由七位武皇来催动,能够抵挡大帝祭炼的神兵! “祖旗都给了他,难道不怕被别人抢了去!?” “你有本事,倒是去抢一个瞧瞧!招惹了这帮人,即便你本身是武皇修为,即便你能逃到海角天涯,也会被七大盗的底蕴倾力诛杀!” 柳书竹低声询问欧阳啸:“祖旗既是皇道至宝,那小孩儿干嘛要把旗子留在外面?” “这个……或许是给后面的人留下记号吧!” 此话一出,登时引来一阵哄笑,欧阳啸的脸色直接红到了脖儿根。 正文 第四十三章 郝一刀 身边,强者如云,欧阳啸在这些人眼里,也不过是小角色。至于秦家男童为何将祖旗留在外面,他也不明就里,但为了回答柳书竹,显然以乱蒙的成分居多。 嘲笑声中,亦有人解释道: “神矿在古籍中,又叫死矿,怨念重重,岂是善与之地!下面情形不明,若是迷失地底,被上古的怨念缠住,遭遇了大凶险,有盗旗在外,可与掌旗之人遥相感应,危难关头,以助其摆脱困境……” 那人并非好心,与其说是解释,到更不如说是卖弄。 “纯粹是放屁!” 当即有一位衣着花里胡哨的中年人驳斥道。 此人两眼大小有别,右眼暴睁,左目却始终微眯着,明明是崭新的长衫锦服,却偏偏打了满身的铁皮补丁。 半衣半甲,乱发好似鸟巢,亦涂染成五颜六色。后腰上,还别着一把锈迹斑驳的剔骨刀。 气质之另类,好像一座会移动的大染坊! 刀背敦实厚重,用来杀猪宰牛,倒是十分合适。 他并不赞同先前那人的观点,接着上句道:“这祖旗分明就是用来镇妖邪的,如能将神矿定住,它一时半会儿便不能跑掉!” “信口雌黄!”先前那人怒道,“神矿乃何等所在!休说皇道武器,即便有武者大帝执掌神兵再此,也休说镇它……” 花哨男子的样貌装束本就不讨人喜,语气又无礼至极,立时招来一阵声讨。 但他本人对此嗤之以鼻,懒得再辩驳,由于天生缺陷,是以无论用什么姿势看别人,都给人一种不拿正眼看你的感觉。 “一帮无知鼠辈,狗模人样。” 有几人脸色一沉,看不惯他这份狂傲,忍不住便要出手教训他一下! 花哨男子面无表情的抽出后腰的剔骨刀,高举过顶,自报名号:“我叫郝一刀。”展现出市井无赖的作风,打斗之前,需把家伙亮出来逞凶斗狠,好将对方震住。 “郝大侠要宰人的时候,必是有人付了赏钱。招子都放亮点,谁他妈想上我,来啊!” 效果出人意料,报出大号之后,那几名跃跃欲试的人,当即止步,见鬼一样,远远飞离这条入口,转向别处! 其余人等,也都暗自挪步,离他稍远了些,不再与他为伍。 “这名字起的,郝一刀,好一刀。” 柳书竹低声嘀咕,心道这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怪。看样子,他的本事应当也不小,周围人表情明显变得忌惮了几分! 郝一刀回头,斜了柳书竹两眼,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低语,兀自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浮躁,一重天带着个凡人,也敢来这里瞎搅合。大半夜摸黑进茅房,找屎(死)啊……” 欧阳啸脸色臊红,对柳书竹传音:“走吧,这些人咱们眼下还惹不起,与他们靠的太近不好。”见郝一刀的态度,像是个硬茬子。万一招惹了众怒,两边打起来,恐会殃及池鱼。 实力不如人,无话可说。柳书竹点头应允,但也不至于像欧阳啸那般羞愧若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人退出一段距离后,柳书竹安慰他道:“至于不至于啊,你看你整张脸红的,就跟犯了多大过错,要抹脖子以死谢罪似的!” “武者修心炼体,若想成就一番造化,必须心坚若磐石。被人随口挤兑两句就受不了了,以后行功时到了紧要关口,面对心魔噬体,你怎么破?” 欧阳啸被他说得一愣,似是有所觉悟,暗自沉吟一下:“多谢柳兄弟提点,欧阳啸记住了。” 柳书竹错愕,心道:“狗屁提点,我是在挤兑你脸皮薄!”表面上却装出高深叵测的风范。 “欧阳啸,你小子怎么也来了?” 两人说话间,有七人从人群中向他们走了过来。 七人中,以一位乌面鹄形的老者为首,他的双鬓已斑白;身边跟着四位中年人,亦步亦趋;还有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一袭杏黄粗长衫罩体,颧骨有些突出,也算有几分姿色。 出声的那位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去过欧阳府上的叶家长公子叶倾宇。徐峰和王世嘉二人未入先天,却并不在此间。 黄衫女子与叶倾宇对视一眼,讥讽道:“欧阳少爷,你脑子被门挤坏了吧,怎么对一个乡巴佬作揖道谢,他连辟谷都不是……” 欧阳啸皱眉,对柳书竹传音,道明几人身份: 老者名叶恒,是叶家族老,亦是叶倾宇的祖父,修为精湛,以达二重天巅峰。他是西风城真正的掌权者,为人毒辣阴狠,行事不择手段! 四位中年人中,有两位是叶倾宇的父亲和二叔,另两位分别为徐家和王家的家主。黄衫女子则是‘西风三杰’中的徐家小姐徐凤雅。 得知神矿出世的消息后,三大家族的几位先天强者,在第一时间出城赶来,一直隐在人群中。郝一刀引起的小骚动,让他们注意到这边,却意外发现了欧阳啸和柳书竹二人! 欧阳啸心中纵有万般不甘,却也只能躬身对几人行后辈礼节,没有理会徐凤雅的奚落。 “爷爷,我在府中给你提起的就是这个小子。”叶倾宇指着柳书竹道,“自号佛门神僧的传人,语气中对我三大家族颇为不敬,猖狂至极,可连咱们府里倒夜壶的下人,他都未必打得过……” 叶恒目锐如鹰,上下打量起柳书竹。四位中年人也面面相觑,觉得滑天下之大稽,尽皆发笑。 徐凤雅的目光中饱含捉弄:“是不是神僧传人,试一下不就知道了。”说着,毫无征兆的祭出一柄小木剑,化作三尺长短,抬手向柳书竹左心位置刺来! 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来不及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欧阳啸眼中闪过一抹厉芒,合身将柳书竹撞开几步! 同时,用手去抓那把木剑。距离太近之下,徐凤雅又是猛然间出手,手中的木剑应当是一件灵器,无论使用什么手段,都不能尽善尽美的避开! 木剑一刺即回,柳书竹痛哼一声,左臂被洞穿出一道伤口,鲜血汩汩留下! 欧阳啸的掌心,也被木剑划破,伤到了血肉。他目欲喷火,横移一步将柳书竹挡在身后,强声质问道:“你干什么!” 徐凤雅耸肩,所行之事仿佛与她无关:“试一下又不会怎么样。”讥诮之意更浓,“好一个神僧传人,还真以为你找到大靠山了,原来是个脓包!” 若非欧阳啸反应迅捷,这一击名义上为试探,实则是必杀的招式! 徐家家主假意呵斥道:“凤雅,不得无礼!” 在场七人,有五位二重天武者,却无人阻拦,一看便是暗自默许,试探柳书竹虚实。欧阳啸左右为难,发作不是,不发作却又难咽心中恶气。暗自埋怨自己,不该带柳书竹前来。 “二娘说的果然不假,女人颧骨高,杀人不带刀!这一剑,小爷暂且给你记下!” 柳书竹心念电转,表情却很平常,紧紧攥住左臂的伤口,低声对欧阳啸道:“欧阳大哥,我没事。”眼下,还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三大家族几人看柳书竹面上并无惧意,反倒向远处的郝一刀那边瞟了几眼,皆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神矿在前,比眼前之事重要。叶恒轻叱一声,浑然没把柳书竹放在眼里,自始至终连话都不屑多说,心中也有了明断,对柳书竹的评价只有两字——赝品。 后天凡人,在先天武者眼中,如同无物! 再没有必要去试探柳书竹身份,转身不再理会二人,向无底深坑走了回去,继续查探里面的动静。 “欧阳贤侄,你实不该来此地。欧阳家只余你这一支血脉,若有个闪失,我如何向死去的欧阳兄弟交代。还是尽早回城,等这边事了,别忘了领着你的传人小友,来府上坐坐。” 叶倾宇的父亲言罢大笑,跟着叶恒走了回去。 徐凤雅和叶倾宇又冷嘲热讽了几句,扔给欧阳啸一句:“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什么。”径自离开。 欧阳家族不甘心居于三大家族之下,世人皆知,可惜他老子死的悲惨,反倒沦为世人笑柄。很多事情,都无需直说。 “叶大哥,这柄木剑是父亲花费三十万晶币购得,前些日子才刚刚祭炼好。在一品灵器中,已属极品,你看比你的那杆长枪如何?” “徐妹妹,你可别开玩笑了,我哪里打得过你。这木剑一看便不凡,出鞘可屠魔,灵器暗藏灵性,赶紧把血渍拭去,别被阿猫阿狗的血污玷污了灵器。” “是吗?” 两人嬉笑着离开,徐凤雅向对方炫耀着手中的木剑,彼此吹嘘。话里却有意无意的对欧阳啸进行羞辱。 西风三杰中,只有欧阳啸没有自己的专属灵器。身为一方小绿洲之主,拥有自家的晶沙矿脉,本不至于如此窘迫。 但欧阳啸的父亲为了突破二重天壁垒,把多年积攒的家底耗了个精光。仅有的一件二品灵器,也随着行功失败而爆裂! 柳书竹摇头,知道这些人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人看,纯碎是为了警告欧阳啸。劝他不要试图摆脱三大家族的掌控! 如果不是赶上神矿出世,也早就会有人去欧阳府上找麻烦了。这一下,等回到西风城后,柳书竹别想再轻易立足。下回撞面之时,还不知道要受到何等侮辱。 现在,他连被杀的资格都没有,对方根本不屑! 欧阳啸搀着他退开,远离三大家族,为他渡入先天真气疗伤,又给他吞服了几颗‘回春丹’。这种丹药,药效比金疮药强一些,在大漠中也算十分常见。 柳书竹却毫无反应,远远盯着深坑边的郝一刀出神。 “柳兄弟,伤势怎样?”欧阳啸关切道,对三大家族咬牙切齿,“我欧阳啸早晚要杀掉这些人,一雪家族之耻!” 柳书竹忽然道:“这七人里面,若单打独斗,你能胜谁?” 欧阳啸神色黯然:“三大家族虽恶,但毕竟盘踞西风城多年,想要彻底将其推翻,不是那么容易的。”他心底还抱有一丝幻想,期待着柳书竹的便宜师父能出现。只需举手之劳,三大家族便可覆灭。 “你也见了,五位二重天强者,那叶恒更是二重天巅峰,随时会进阶成功。西风城中,还有七八位一重天武者留守,没有灵器的话,同阶对敌,我也只有六七成胜算……” 柳书竹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你若是有一件皇道武器呢?” 欧阳啸眼神一亮,紧接着又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近处无人,才压低声音摇头道:“皇道武器好比天上的皓月,放在先天武者手中,就像是把它交给蝼蚁,万分威力,难见其一。不过……” “不过什么!” 欧阳啸神情中有些期待:“如有匹配的祭炼法门或心经口诀,半年之内,我有把握同时力敌五位二重天武者,而不落败!” 柳书竹上哪去弄念珠的祭炼法门。再说,欧阳啸即便能打五人,剩下的一重天武者难道要交给他来对付!? 忙道:“此法不可行。” 何况半年时间太久,变数太多,他等不起。 “你觉得那人怎样?” 顺着柳书竹的目光看向坑边,郝一刀掐腰站在人群中,走到哪里,人们都给他让路。欧阳啸惊道:“郝一刀?” 先前时,徐凤雅出剑伤他,柳书竹便往那边看,不知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柳书竹吩咐道:“你过去,找一位修为比你强不太多的武者,问一下那郝一刀是何来历。记住,问正事之前,先多说几句好话。实在不行,身上带着多少晶币,都给对方。一定要传音入秘,别被正主听了去!” 欧阳啸不禁疑惑重重:“问他做什么?” 郝一刀表露出的气机深沉似海,欧阳啸根本看不出对方修为深浅。他既能在诸多二重天武者中鹤立楚楚,拔得头筹,最起码也要四重天的实力,才敢如此猖狂! 柳书竹双眼眯成一条缝,感应怀中的储物锦囊,大和尚给他的那颗念珠安然在内。 “只管去问!”扭头看向三大家族几人,柳书竹表情阴狠,“小爷要买凶杀人!”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大城之主 没过一会儿,欧阳啸脸上带着讶色,匆匆回到柳书竹身边。 “怎么样?” 欧阳啸低声道:“来历非凡,那郝一刀竟是个刺客!” 刺客,是一门古老的职业,可追溯到太古之初,远超人族大兴之前。在茹毛饮血的蒙昧年代,人们就学会了如何自相残杀之道。从古至今,有人的地方,必然有无谓的争端;而争端开启之处,则必然有隐士更擅长杀人! 于是乎,便有人出钱财,有人卖力气,有人当死。 刺客以此谋生,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在这一行当中,天经地义。刺客哪里有到处跟人炫耀的,在柳书竹看来,郝一刀更像个狂傲却又不失偏执的杀手! 欧阳啸神情稍微有点激动:“你知道此人是谁吗!?” 柳书竹左臂伤口隐隐作痛,心中憋了一肚子怒火,没好气的骂他道:“怎么还他娘还卖起关子了。小爷要是知道,还让你打听他做什么!” 欧阳啸被他骂的醒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干咳两声,道:“这个郝一刀,具体来历没人清楚。但他最近名声鹊起,可是大漠的风云人物。很多人都听说过他,是人们暗地里谈论的‘五花刺客’!” “五花刺客?”柳书竹哑然,“五花肉还差不多。”果然是怪人一个,不过倒跟他花里胡哨的形象颇为般配。 “别瞎说!”欧阳啸神情紧张,“他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近日里,有些谣传,说北方几座大城中的血案,都是他犯下的!” 柳书竹扬眉,没想到这‘好一刀’比他猜测中的还要厉害几分。 “据闻,极北方的几座大城,都跟他有死仇。有几位城主的公子和传人,被人诛杀,就是他接下的单子。出手极为利落,其中还有一位五重天高手,他杀人即远遁,还没听说有失手的时候!” 大城之主,多为真武强者,再不济也是先天九重。各拥城池,叱咤一方,麾下子民数以千万计,高高在上,都是神仙般的人物! 这样的马蜂窝,郝一刀也敢去捅,还不止招惹了一个。 柳书竹瞪眼:“这么牛?” “反正我问的那几人都是这么说的,个个煞有其事,不像是假话。五花刺客在漠北之地是一个王牌杀手的标志,北方大城有不下上千人,经年在外,分散大漠各地,满天下的寻他!” 欧阳啸语中同样充满了不敢置信:“……在十七座大城和五百余座中型城池里,都有他的悬赏通告,知道赏金有多高吗?”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柳书竹眼前一比。 “三百万晶币?” 欧阳啸摇头,柳书竹转念一想,一件一品灵器都能卖到三十万晶币,一个能让大城之主记恨的王牌杀手,应该远不止这些,他猜的太低了。 “三千万?” 欧阳啸直接道:“十七座大城,开出的赏钱,最低的是三万斤上品晶石,外加五十斤晶母原石!据传,六千万里之外的天鹰大城,有四位嫡传公子都死在此人手上,天鹰城主追了他一整年,都没能与他正面交锋,对方险些气死,直接开出一千斤晶母作为赏金!” 十七座大城开出的赏金,无疑已是一个惊人欲死的天文数字! 六千万里、三万斤上品晶石、一千斤晶母原石,柳书竹神经再大条,也感觉眼皮直跳,悚然至极。 “这不是作死嘛,他竟然还能活蹦乱跳!” 现在算是彻底明白,那些人为何如此忌惮‘郝一刀’这三个字了。 这家伙闯了那么大祸,还不知死活的到处跟人显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项上人头值多少钱似的! “一千斤晶母,足以买一件略有瑕疵的皇道武器了!”这句话,欧阳啸也是听别人说的,原封不动的复述给柳书竹听。 欧阳啸叹气:“能在大城之主的追击下活到现在,必有所倚仗。这样的强者,根本不会把咱们放在眼里,哪里会有交集……” 即便真要买凶杀人,三大家族的财力也远比他们雄厚,但就连三大家族的所有家底都加起来,郝一刀也未必能看在眼里! 柳书竹一笑,忽然对欧阳啸说道:“若用一件皇道武器作为佣金,换一座‘西风城’这样的城池,你觉得划算吗?” 欧阳啸以为他在开玩笑:“西风城连一件四品以上的灵器都不值,用皇道武器交换,岂不是亏大了。不傻到一定程度,是人都不会这样办!” 柳书竹眸光清亮如水,就这样盯着他,完全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欧阳啸大惊:“你不会是想……你疯了!” 柳书竹摇头:“佛曰,舍得舍得,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必须要有魄力。”话虽如此,但心头一阵抽搐,仿若往下割肉。好不容易捡了一件宝贝,弄不好却要拱手送人,如何想都不是滋味! “你那师父……” “远水解不了近渴。”柳书竹断然道,“这个麻烦不解决,你在西风城永无出头之日。” 欧阳啸受人欺凌,柳书竹便没有立锥之地,更别说开展大漠寻人的事宜。 佛门大和尚法力无边,当日他落难时,对方信手拈来,点沙成路,为他指引迷途,生死任由天命。以对方的盖世神通,把柳书竹捎往几百里外的西风城,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时候,大和尚便懒得救他。指望这个本就莫须有的神僧师父,还不得让人杀了又杀! 定下主意后,柳书竹与欧阳啸秘商,到了必要时,让他传音给郝一刀,许以皇道武器为报酬,换西风城三大家族所有先天武者的性命! 柳书竹实力未入先天,这种事由欧阳啸来转达把握比较大。至于对方答不答应,就不是人力所能掌控。 “真的要这样做吗?” 欧阳啸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在拥有了一件皇道武器之后,还舍得将它作为酬劳许给外人! “麻烦就是麻烦,迟早都要面对。” 谈话间,三大家族那边,又有两人陆续赶来,是叶家和徐家的子弟,跟欧阳啸一样,都是一重天武者。 两人寻了半天,终于在人群中找到叶恒等人,附耳交谈后,几人相继变了脸色。 最终,除叶恒和其他两家家主选择留下,其余六人,包括叶倾宇和徐凤雅,都被二重天武者携起,一齐返回了西风城。 欧阳啸冷哼一声,大快道:“看来叶家的阵纹也崩了。” 传送阵势耗费巨资筹建,城中必是发生了骚乱,他们不得不回城善后。但叶恒和其余两家的家主挂念着神矿出世,想要从中捞取些好处,不肯就此离开。 柳书竹对欧阳啸道:“眼下,咱们有两个选择。其一,你现在就去找那郝一刀,以皇道武器为酬劳,请他回城杀人,先把此事定下!” 欧阳啸皱眉,道:“他是否相信你我有皇道武器先不论。如果你将念珠给他,他反倒杀了你我二人,又或直接拿走宝贝,不帮你我杀人,到时该怎么办?” 柳书竹道:“风险是很大,如果那样,只有认倒霉了!” 照传言说,神矿通灵,始终是会遁走的! 一旦错过这个机遇,郝一刀离开这片地域后,即便想要买凶杀人,也不知上哪里再去找他这样狠厉的人物。 以郝一刀的修为,往来西风城与此间,无需片刻,只要能出手,则一切万事大吉。既是杀人,便要彻底将三大家族的先天强者铲除,以绝后患! 前提是,郝一刀对得起自己的职业良心! “还有一个选择。”柳书竹一咬牙,“看着吧,神矿既已出世,早晚会有人忍不住,为可能存在的‘神晶’而疯狂,冒险下到矿底!” “你的意思是说,咱们……下矿?” 欧阳啸连持久飞行的能力都没有,柳书竹更是肉体凡胎,真不知他何以会有这样的胆量。 “要下去,总归有办法。绝壁攀岩,你一个先天武者,即便带上我这个累赘,也不成问题。真正的麻烦,恐怕还在下面,如果你我运气好,能找到些品质不凡的晶石,事情便会好办许多。既可当做酬金,也能用来炼化……” “不成!” 欧阳啸不担心如何下去,他担心的是怎么出来。这个办法,简直比‘买凶杀人’还不靠谱儿,性命非儿戏,他还没有自傲到‘不知死活’的程度! 此时,不间断的有强者从西风城御空而来。 人数锐减许多,等城中的最后一座传送阵崩碎之后,再想前往此处,便要另选门路。 但从诸多强者得知消息赶来的时间上看,神矿出世,大盗扬旗,消息散播的速度,远超人想象,个中内幕,还无力去探查。 最近的传送阵,离西风城只有不到两千里的脚程,先天武者一旦到了周边城池,剩下的这段距离,对于会飞的人而言,真就不在话下! 逐渐的,只会有更多、更强的武者闻讯赶来。 “秦家又来人了!” 十几人气势不俗,径自飞到骷髅盗旗前。 “是秦家的嫡系护卫!” 十几人中,有人猛喝道:“留下两人刻阵,其余随我下去!”无半点犹疑,那人说完,便当先沉入那道矿口。另有两人领命,在附近沙地上,甩手布下数十方石台,开始用晶石刻画符篆。 “中型阵势,秦家的人果然好手段!” 天地阵纹,内藏世界玄机,修为晋升七重天的先天武者才有资格参悟。 传送阵纹,作为远途往来的一种常用手段,其阵纹多已被参透,并非绝密,只要通晓刻画之法,辅以足够的能源,修为稍低一些的武者也能够成阵。 正如同读书认字,七重天武者可以对‘字’加以重新组合,演化其理;而修为不够的人,只需认字便可,无需拆字解意。 轰轰轰轰轰! 就在这时,几里开外的虚空忽然爆出一连串的巨响,那片空间,似乎被一股大力扭曲! 紧接着,凭空窜出许多闪亮的线状发光体,遍布方圆数百米,好似垂死挣扎的蝌蚪,看上去密密麻麻,混沌浑浊,又像是一壶即将烧开的热水,滚滚沸腾! 如果柳书竹猜的不错,那些应该都是传送符文。 半空,有人倒抽冷气:“大型阵!” “好大的排场,武皇驾临了!” 声势浩大,震荡的气浪卷起沙石,呈涟漪状向八方扩散! 持续了片刻,一只巨大的铁钳,如同巨人粗糙的铠甲,触凸森然,长有七八米,从中钻了出来! 铁钳属于庞然大物的一部分,那竟是一只体长绝对超过三十米的恐怖大蝎子! 节支如铁,三根长尾在后,尾针上的毒刺高高翘起,巨蝎背上,还盘膝坐着一个人,黑雾萦绕,看不清真容。 “是巨蝎城主!” 终于,有大人物得知消息后,演化神通,降临此间。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神矿吐息 巨蝎城,是百万里内的唯一大城。 城主而今八百岁有余,神威盖世,座驾是一只三尾巨魔蝎,自创一门聚毒功法,另辟蹊径,以身作鼎炉,晋升武皇之位,毒行天下! 先天武者若不慎中了蝎毒,几乎无药可解,不出盏茶时间,必化作一滩脓水! 三尾魔蝎是十足的庞然大物,在沙地上蹑足而行,毫无声息,将过之处,所有人都远远避开,只有秦家的两人视若无睹,自行刻阵。 巨蝎城主起身,抬头看了一眼在上空招展的骷髅祖旗,冷哼一声,转向另一条通道,巨魔蝎围绕深坑转了一圈,便向洞壁下方爬去,长尾乱摆,攸忽间沉入黑暗! 哗然未落,另一侧,虚空再次抖动,符文闪耀,比巨蝎城主的出场更加惊艳,一个人形影子慢慢成型,从远方大步而来,待到近了许多时,影子凝实,竟像是从虚空中硬生生‘撞’了出来! 却是一位赤膊大汉,须发浓密,身飘彩带,似从古老的壁画中走出,脸上画着妖艳的女妆,唇彩朱红,眼线涂开,左耳挂一个巨大的耳环! “哈哈哈,终于赶来了”赤膊大汉狂笑,抽动鼻息,在身前嗅了嗅,“原来毒蝎子也来了!” 口若吞天,探出一个三角蛇头,一条黑色的小蛇从嘴里爬了出来,将其操在手中,身化流光,在剩余的七条矿道中,随意选了一条,整个人一闪而逝。 “曼巴城主!” “一百多万里的路程,他来的好快!” 欧阳啸喃喃道:“曼巴城主,也是传说中的人物!” 已有两位大城之主赶来,相继入矿,有人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追随两位武皇入矿。 “你给那郝一刀传音,说小爷有桩买卖,问他干不干!” 柳书竹一咬牙,深知以他后天的修为,在如此大凶之地,根本难以自保,下矿的法子行不通。 舍不得皇道武器,弄不死三大家族! “姓郝的等会儿若下了矿底,鬼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出来,咱们上哪儿再去找他!” “好!”欧阳啸发狠道,索性也豁出去了。神矿出世,他们搀和不起,三大家族的威胁却是燃眉之急! 嗡——! 蓦然,一条矿口中,忽然喷出排山倒海般的气浪。地底深处,隐隐传来闷响,脚下震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下面怎么了?” 许多人受到惊吓,纷纷飞起。 “快看,那是什么?” “怎么会有光?” 深邃的矿洞内,不再是漆黑一片,有微光渐亮,好像夜幕中被阴云遮住的星光,朦胧而晦暗。 ‘隆隆’声大作,深渊之下,恍若匍匐着一头史前巨兽,正从沉睡中慢慢苏醒,仰天咆哮,吼声洞穿幽冥与中州两地,威不可欺! 轰! 气浪翻天,喷薄而出,夹杂着许多会发光的石头,大小不一,向四面八方激散。如同井喷了一样,琉璃溢彩,琥珀争光,宝气莹动不休! “是……晶石!” “神矿吐晶了!” 晶石的光辉旖旎炫目,诸多武者争相飞遁,各显神通,逐宝而去! “嘿!”郝一刀反手抽出腰间的剔骨刀,暴吼道:“谁敢跟我抢!”一派‘拦路者死’的架势,追着一块光彩最盛、个头最大的晶石眨眼远去! 欧阳啸做梦都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心智紊乱,一时惊呆在原地,傻傻道:“还、还要传音吗?” 柳书竹脑门儿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跳脚大叫:“传你妹啊,快去捡啊!” 他这才‘哦’了一声,提起柳书竹便向近处的流光冲去。方到近前,却被别人占了先,那人大袖一挥,便将一块拳头大小的晶石收起,随即飞向别处! 柳书竹幡然醒悟:“你我争不过别人的,快去捡那些不起眼的!” 晶如泉涌,彼此碰撞。人们发疯了一般,四处抢夺,有些人同追一块晶石,已经大打出手,灵器祭出,血肉零落,场面混乱不堪! 品质较为普通的晶石,抵不过撞击之力,当空碎成许多小块。 “那里!” 神矿吐晶,极品不少,上品晶石也到处都是,那些品质稍次普通晶石,很多人看不上眼,但对于欧阳啸和柳书竹来说,已经比晶沙强了百倍。 一篷彩光在空中炸开,光芒稍显暗淡,见无人顾得上,柳书竹向那个方向一指,欧阳啸腾挪逆空,向那处追去。 沙地上,流光点点,晶石碎片到处都是,大不过巴掌,小则如豆粒,将附近的沙丘辉映出斑斓的璃彩! 柳书竹掏出储物锦囊,攥在手心,另一手频繁结印,将锦囊内的晶币和晶沙悉数倒了出来,将晶石碎片捡起,纷纷收入囊中。 储物锦囊,最低也要后天辟谷才能使用,他一边结印,一边不耽误敛宝,倒也另类! 欧阳啸随身携带的家传锦囊,内里空间有三米见方,比柳书竹的锦囊强了不少。捡了片刻,他身子蓦然一震,手中捏着一块豆粒大小的晶石,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柳兄弟!” 青光迷离,那块晶石看上去毫不起眼,但仔细一看,石中却蕴藏着一滴暗青色的液体,极为浑浊,杂质斑斑,偏偏又好像容纳了如海般的能量在里面。 神晶! 欧阳啸丢了魂儿似的,死死盯着它,青辉沁上脸颊,目中贪婪,表情诡异! 柳书竹非但不喜,反而脸色大变:“快收起来!”却已然晚了。 “欧阳贤侄,这块晶石,乃是我二人先发现的,你将它交与我如何?” 身后,西风城的徐、王两位家主不知何时赶至,见到晶石中蕴含的液体后,眼神发光,出声问他索要。 这才将欧阳啸惊醒,他将那块神晶死死攥在手心,霍然转身,一言不发的瞪向两人,双目充血,尽是怨毒的神色! 徐家家主脸色幽沉如水,踏前两步,直接祭出一件形如梭子般的灵器:“拿来!” 王家家主亦狞笑道:“欧阳小子,听到没有,难道非要跟你那死鬼老爹去作伴才甘心?” 贪婪,是人性原罪,可三人的反应也太过激了些。 尤其是欧阳啸,向来不缺乏理智,骤然间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青面魔心,不肯轻易妥协! 一股森寒的气息,莫名向柳书竹袭来,源头正是来自欧阳啸手心。暖流汩汩,血舍利在眉心急速旋动,将那股阴寒彻底挡在了体外。 恍惚中,又似乎有一个苍老空洞的沙哑声音,从无底深坑中呐喊,杂音赫赫,像是将死之人发出的最后喘息: “救……我……出……去……” 柳书竹立时觉出不妙,神矿果然邪门儿。当下咬破舌尖,合着口水,喷了欧阳啸满脸,断喝道:“给他们!” 说来也怪,欧阳啸猛的打了个寒战,青光迅速消退,脸色恢复如常,但眼底仍有不甘,不想交出豆粒大小的神晶。 “犹豫什么,别以为是他娘的好东西!” 柳书竹扑上前来,到他手中去夺,欧阳啸挣扎一下,最终还是屈服。 神晶在手,柳书竹看都不看,甩手将其抛向徐家家主。拽起欧阳啸的袖子便跑,同时扯着嗓子大嚎:“神晶啊,这里有神晶啊!” 眨眼间,一道流光闪耀,杵在身前的沙地上,将他二人截住。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道骨仙风,红光满面,迎头断喝道:“神晶在哪!” 柳书竹向身后一指,徐家家主正捧着那块神晶发傻,青光映照下,贪婪之色一览无遗。鹤发老者双目放光,晃身上前,直接一掌打出,徐家家主连哼都未哼,脑袋便轰然碎裂开来! 王家家主反应迅捷,骇然欲死,本能作祟下,祭出一件形似铁盔的护身灵器,在身前一挡。 轰! 灵器在老者的掌下崩碎,几块残片射入王家家主体内,鲜血喷涌,他却因此侥幸未死。神晶到手后,鹤发老者也不与他纠缠,纵身冲天而上,想要逃离此地。却正好迎上一道花里胡哨的人影,锈迹斑驳的剔骨刀斜斩而下。 刀从颈入,从腰际出,登时将他切为两半!血如雨落,断肠与内脏一股脑儿的洒了下来。 郝一刀,好一刀! 他并未受到神晶的蛊惑,忙将其收起,当空大笑。此时,已有多人祭出灵器,向此处狂砸,本意是想截杀那位鹤发老者,却不曾想过郝一刀如此神速! 武者本人和灵器都来不及收势,皆被剔骨刀斩落。欧阳啸这才知道刚才有多凶险! 血肉淋头后,王家家主却也回过味儿来,目眦欲裂,怨毒的瞪着欧阳啸和柳书竹:“可恶的小贼,我要杀了你们!”举步向这边杀来。 虽不见叶恒本人,但他应当也在不远处,若得知这边情况,两人绝无希望幸免。形势怎一个‘乱’字了得! 二重天武者即便受伤,也比欧阳啸速度迅捷。 眼见无处可逃,柳书竹从锦囊内取出那颗木念珠,胡乱塞给欧阳啸,暴吼道:“逃不掉的!不是他死,就是咱们死,掉回头宰了他!” 欧阳啸没有信心制胜,一味儿猛逃,嘶吼道:“无法祭炼,来不及了!” “祭炼个屁,用砸的!” 危难关头,欧阳啸硬着头皮,根本无暇多想,听从柳书竹的建议,霍然止步,将先天真气灌注右臂,迸发全力,将木念珠当做暗器,一道急光打了出去。 王家家主已追至眼前,理智全失,见有暗影飞来,护体真气从肤发孔窍溢出,迅速在身前凝成一道气墙。却不曾想到,先天真气根本没有起到阻挡作用! 等他发现这一点时,再用手去抓,已然不及,暗影自指缝间溜过,直接砸进了他的眼眶,将一颗眼球砸爆,深深嵌了进去! 他本身受伤不轻,有接此致命一击,被砸翻在地,登时殒命。 柳书竹急忙折返,强忍着恶心,在他眼洞中抠了几下,复将木念珠取出,脑浆血肉沾染了满手,顾不得擦拭,结印将念珠收入锦囊,尽量不引人注意。 “此地太邪门了,快走!” 漫天的晶石仍在喷涌,抢夺与争斗也还在持续,海量的晶石,无论如何,欧阳啸都不忍心就此离开! “神矿吐息,万载难逢,咱们再捡一些零碎的晶石便好,不与人争!” 不知为何,柳书竹心头总有不好的预感,十分强烈。 神矿下,似乎有人在耳边低语,还是那个苍老的嗓音,死亡的气机在周围弥漫,如同身处可怕的梦靥中,无法醒来! “救……我……出……去……” “命没了,要再多的晶石也他娘没用!”柳书竹心急无比,瞪眼骂道。 “再等我一下!!” 欧阳啸留下柳书竹在原地,拼命向回奔出一大段距离,去捡拾散落在地上的晶石。天大的际遇,毕生难求,这些晶石是通往强者之路的资本。他心气高傲,被三大家族打压了太久,碰上这样的机会,怎能视而不见。 有一个道理,柳书竹深明:贪财有度,过界必死! 神矿吐晶,仿佛大地深处的吐息,果然跟轶闻传说中讲述的那样,是有意识的活物,诡谲无比。就像是人类的‘呼吸’,有出气,当然也要有进气,有吐有吸,才能算作吐息! 柳书竹抬头四顾,戒备着叶家族老叶恒的身影,同时注意着神矿入口处的动静。 呼哧! 神矿停止了喷涌,身在半空、大杀四方的郝一刀面色骤然大寒,好像感应到了莫大的凶险,‘嗖’的一声,脱离战团,向远方急速遁走! 欧阳啸也是胆战心惊,三大家族转眼间死掉了两位家主,他们可都是二重天武者!怕再耽搁下去发生意外,也担忧柳书竹修为不够,被他人争斗的余波所伤,克制心底欲望,匆忙携起他:“走了!” 柳书竹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从未有过如此不详的预感。怨声道:“让你走你不走,现在还他娘的往哪走!” 整个人突然跳起来,像八爪章鱼似的,死死缠在了欧阳啸身上,形象极为不雅。 “走不了了!” 遥远的天边,流云开始聚集,被无形的力量牵动,向此间飘来。 蓦然,九个无底深坑,皆产生了一股股强大无匹的吸力,方圆十几里内,所有人都被这股神秘的力量禁锢,被吸入矿洞中! 这一次,很多人都隐约听到了那个苍白入骨的呢喃,一如死人的絮语。 “救……我……出……去……”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毛骨悚然 神矿通道内,伸手不见五指。 除了反应超绝之辈,凡在场所有人,几乎都被巨力扯动,冥冥中,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拖往地底幽冥,逃无可逃! 矿口周围,少说聚集了近千人,都是就近赶来的先天武者。突遭巨大变故,竟无人能应付。即便他们中大多数都具有二重天甚至更高的修为,能持久御空,也身不由己的向下方坠落 黑暗无孔不入,凝若实质,一如天地未分之际、鸿蒙初辟以前。 武者们纷纷把真气催动到极致,微弱的光辉却根本不足以刺穿浓郁的幕色。举头向矿口方向望去,不见蓝天,连光线本身也已沦为黑暗的奴隶! 惊呼声乍起,充斥在耳际,身周,应该都是下坠的武者,彼此间近在咫尺,又好似远在天涯彼岸! 极为诡异的是,下坠之势猛烈,耳畔却感觉不到半点风声。气流像是死的,无法流通,默然而孤寂。静止与坠落间并不分明,使人错乱不堪。 “怎么回事,为什么以我三重天的修为,还无法摆脱这股无形之力?”一个年长的声音惊恐道。 “不好,我的力量在减弱!” “这神矿通往何处,难道就没有底吗!” “早知如此,何苦来哉……”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一念天堂,瞬眼地狱。方才还为神矿吐晶而疯狂的先天武者,皆骇然欲死,落在神矿通道内,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 柳书竹纵声喝骂,语中的怨气更尤胜恐惧,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吵闹。 “小爷以前曾想过会怎么死,摔死绝对不是其中之一!” 欧阳啸在他身下,现在也算弄明白柳书竹为何要缠在他身上了。深坑无底,对于后天武者而言,根本不用别的威胁,摔也能把他摔成肉饼。 欧阳啸语气急促,此刻彻底慌了神,沉声道:“现在怎么办?” “有没有搞错,你是先天武者,你问我?”柳书竹咋呼道,“刚才他娘的怎么不听小爷的!” 欧阳啸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回答。 方才,若就此收手,远离此间是非之地,两人不至于会落到这步田地。默然一下,不无愧疚道:“怪我一时贪婪,连累了柳兄弟你……” “呸!”柳书竹啐了一口,打断他道,“下辈子做牛做马的鬼话就别说了。眼下还没死呢,到底怪谁,能活命在跟你计较;不能活命,小爷他娘的也不在乎了!” 柳书竹满腹牢骚,却并非是在责怪他,反倒是激励欧阳啸体内的求生本能。 “别忘了,雪儿离不开你,留神探查地底,别被杂念分心……” 即使以欧阳啸的性子,也难免被他的这种豁达所感染,惊惧减半:“这世上,到底还有没有你不怕的东西?” “有,怕娶不到好多媳妇,好多好多!” 实际上,柳书竹脸上的表情,远没有他的语气那般轻松。 下坠中,他急忙腾出一只手来结印,感受到体内的涓涓暖流,操纵储物锦囊,将木念珠取出,绞尽脑汁想办法脱险。 周边的黑暗中虽不见虚实,但肯定有不少武者一同坠落,可此时已顾不上那些。念珠在手,却毫无反应,一点光华都未洒出。 “关键时刻,你倒显灵啊!” 手腕上忽然一紧,感觉多了一根绳子,欧阳啸语气怪异的道:“从我身上下来!”绳子的另一端,牵在欧阳啸手中。如此一来,两人就不会在坠落的过程中分散开。 他从锦囊中取出了一块晶石用做照明,却效果甚微。眼前,只亮起一团飘忽的光影,似是鬼火磷光,晦暗迷离。 “我无法传音了!”欧阳啸附上身来,对他耳语,“这里似乎能够压制武者的本命修为。” “能不能想办法移动到洞壁那里,止住下坠的势头?” 欧阳啸本想摇头,一想柳书竹未必能看见,低声回道:“不可能!”然后,又满怀期待的道,“你的那位神僧师父,有没有可能……” “趁早死心!”柳书竹心底,涌出一股无力感,“念珠不管用了,听天由命吧!”这种情形下,他的表现倒光棍儿的很:“对了,你们先天武者的肉身,到底凝练到何等程度,有没有可能摔死?” “不好说,一旦护体真气被完全压制,入口足够深的话,跟你一个下场!” 黑暗中,柳书竹‘嘿’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幸灾乐祸。他从锦囊中掏出一小块晶石,用力向下扔出。 下方十几米处,似乎有人吓了一大跳,随即闷声道:“谁拿东西砸俺?” 两人这才发觉,除了刚开始时,武者惊呼不断,仅仅过了片刻,周围除了悉悉索索的响声,已很少有人发出声响。 黑暗隐去了武者的行踪,身边到处是潜在的威胁。 这些先天武者,戒心极高,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刻意少弄出动静,以免被人听声辨位,一旦有图谋不轨者,便失了先机! 这就是先天高手与柳书竹这种小土匪之间的差别。 欧阳啸拽过柳书竹的一只手,在他掌心写了几个字——二十里了。 是在暗自告诉他,短短的片刻,已经坠落了二十里的距离! 一万米! 柳书竹无所谓的开口说话:“一语成谶,这下算是完了,直接下地狱见我佛,拔舌的拔舌,抽筋的抽筋……” 先前说了几句话,早已将位置暴露。眼下的情形,人人惊惧,尤其是先天武者发现自己的力量正在流失,肯定更加害怕,哪里还有心思算计别人。 “还是那块儿‘五花肉’眼力高明,一见势头不对,跑的比兔子还快。又得了一块豆粒大小的神晶,简直赚大了!” 嗖! 刚说完这句,上方劲风袭来,有锐物破空,擦着柳书竹头皮,直接向下方刺去。 “何人如此卑鄙,这样险境中还要暗算杨某!” 下方传出一声闷哼,明显是有人因此受伤,怒声暴吼! 柳书竹脖颈发凉,赶紧闭嘴。心中思忖,这暗器多半是冲着他来的。只不过矿洞内妖邪,神秘的力量禁锢了武者的神通,所以才会偏了准头,让下方的‘杨某’跟着倒霉。 果然,上面几十米处,有一个声音冷然道:“郝大侠的名讳,你也敢拿来开玩笑,真是不知死活!”赫然是‘五花刺客’郝一刀的声音,他竟也没能逃出去,“别以为修为受到压制,我就杀不了你!” 神矿入口,九洞通幽,实在是太古怪了。 欧阳啸身子猛地抖了一下,没想到柳书竹这么能闯祸,出言不逊,称呼对方‘五花肉’,难怪郝一刀会大恼。 “晦气!”柳书竹更没料到被正主儿听了去,连忙补救,施展三寸不烂之舌,“郝大侠,先别动怒,小弟仰慕您已经很久了……”一番鬼话连忙出口,没羞没躁,上面听他胡扯了几句,才冷哼一声,不再理会。 “五十里了,怎么还不到底!”有人忍不住嘶声叫道。 越往下,欧阳啸便越感觉自身的修为正在飞速退化。 “各位前辈!”柳书竹又喊,“在下柳书竹,是佛门神僧的俗家传人。本欲前往巨城大明王寺,参拜我佛,却意外遭遇此神矿出世,谁若有办法将我二人救出,佛门必承前辈恩情,自当倾尽所有来报答……” “哼!”郝一刀打断他,“佛门中人,在外面的时候怎的没注意到!”紧接着,语气随之一变,“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那个满脸猥琐、连辟谷期都未晋入的孩子!” 后天境界!? 眼下人人自危,周遭之人除了觉得不可思议之外,倒没人有闲心嘲笑他。 “小弟修为低微不假,但所言句句属实,却是佛家传人无疑。还请郝大侠出手帮忙,家师曾赐下一颗佛念珠,是皇道武器,如果你有本事催动,这件宝贝就是你的,决不食言!大家有希望活命,岂不更好!” 欧阳啸摸索着,用手堵住他的嘴:“你找死啊,匹夫怀璧……” 柳书竹不理,反正摔死也是死,径自高喊道:“家师是盖世神僧,法号大智勇慧凡,响彻大漠,不知各位前辈有没有听说过。他老人家善恶由心,谁若想杀人夺宝……” “一派胡言!”听到大和尚的法号后,黑暗中,传来很多人嗤之以鼻的声音。柳书竹不知哪里露了馅,正思量着如何圆谎,下方忽然有人叫道:“快看,有光了!” 下方,一片绚烂星海,光辉显现,好似众人并非是在下坠,而是神魂出窍,意念离体,莅临九天之上,正向一片广袤的星海飞去! “是晶石,要到底了!” 耳畔虽感觉不到气流,但坠落的势头却是真实的。速度之快,已超出了预期。 “如果我死了,替我照顾雪儿!” 欧阳啸双手将柳书竹高举过顶,把自己的身体垫在了他的下方,这样的惯力,失去真气护体的一重天武者也无法承受! 辰光幻彩,极速拉近,显出大致的轮廓,放眼都是朦胧闪耀的晶石,铺满视野。 “别犯傻,你当肉垫子也不管用!” 轰! 下方有人在触底的前一刻祭出灵器,其中,早已灌注了先天真气,用来帮助抵消坠落的力量。此法奏效,那人身上,巨大的惯性力道登时缓去了七八成! 凡临危不乱之人,早在力量开始流失时,便孤注一掷,将全身真气都渡入保命灵器中,以损失一件灵器为代价,换得性命! 轰轰轰! 撞击声不断,毕竟是先天武者,很多人留有后招。当然,也有人毫无准备,直接坠落底部,重者殒命,轻者骨断筋折,惨呼四起! 柳书竹两人毫无办法,以为必死无疑,却只感觉一阵巨力冲击,将体内震了个七荤八素。但在此之前,却有人在黑暗中托了他们两人一下。 柳书竹大喜,忙查看欧阳啸,发现对方跟他一样,劫后余生,没有‘肝脑涂地’,不知发生何事。 身子下面,好像垫了一团软绵绵的血肉。 地底的光亮比通道内强盛百倍,极目去瞧,却发现身下是个蒙面人,身材肥硕,是个胖子,只露出两只灵动的大眼,看样子把他摔的不轻。但此人体质变态,惯力巨大,除了疼痛,他竟浑然无事。 蒙面人爬起来,肩宽足抵两人有余,像是横着长的,个头儿并不高,他摇了摇发懵的头脑,瓮声瓮气道:“你俩欠俺两条命!”最后关头,竟像是他有意出手救下二人。 柳书竹心怀感激,当即对蒙面人行礼:“谢前辈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地底的空间辽阔,放眼尽是晶矿石,超出任何人的想象极限! 顶部与四周的石壁上,嵌满了夺目的宝藏。幻彩中,仿佛是由亿万颗星辰点缀而成的仙人宫殿,富丽堂皇,无限飘渺,被人遗忘在大地深处。 七彩炫光,五色迷眼,梦幻之中都难以找到如此美轮美奂的宝地! 这些矿藏不知深埋在地下多少年岁,终于重见天日! 地上,散步着数十具尸首,血肉模糊,还有些人伤重,伏在地上呻吟。 而此时,已经有人忘却了惊恐,开始去挑拣晶石,连欧阳啸都未能免俗。武者神通虽被压制,好在使用储物锦囊的能力还在。 在矿外的时候,那块儿青蒙蒙的神晶,便透着一股子妖邪,能让人迷失心志。联想到矿内传出的苍老声音,柳书竹并不觉欣喜,只有深深的恐惧! “那个声音属于谁?又是什么力量,将他囚禁在此地?” 直径百米的巨大通道交错纵横,四通八达。蒙面人从地上捡起一块晶石,一拳轰在上面,只裂出几条裂缝,他喃喃自语道:“俺怎么连辟谷都不如了!” 除了肉身极度凝练,气力已经跟凡人无异! 很多人将晶石收入锦囊后,又发现了品质更超绝的极品晶石,只得把先装好的晶石悉数倒出,然后再去填装锦囊,如此往复循环。 柳书竹拽起欧阳啸,低声对他道:“差不多就行了,锦囊都装满了,你还倒它做什么。想办法离开此地,这里太邪门,弄不好咱们谁都别想出去了。” “哈哈哈!” 柳书竹话音未落,从一条巨大的通道内,有癫笑声传来,空旷寂寥,已陷入疯狂,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滞,顿时神情紧张,戒备大增。 一道旋风般的人影,从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出。 “哈哈哈……仙女坟……传说是真的……仙兵守门……哈哈哈……” 那人赤膊狂奔,手中攥着半截死蛇,眼珠处,血迹斑驳,只余两个空洞,面目狰狞,理智已失,场景恐怖至极! 一众先天武者毛骨悚然,从骨子里往外冒寒气,皆惊骇欲死! 这位形象恐怖之人,竟是才进入神矿没多久的曼巴城主! 作为修为惊世的真武强者,世人膜拜的武道之皇,转眼间……竟然疯了。 【作者题外话】:PS:你们的支持就是作者的写作动力,求各位大能们多多参与,欢迎留言,顺便收藏一哈 正文 第四十七章 不闻世上仙何在 曼巴城主意乱狂魔,在诸多武者间盲目穿过。接连出手,将避之不及的人活活撕裂! 真武强者拥有叵测大神通,即便本命修为受到压制,也远非先天武者能够力敌。 “哈哈哈……滚开,离我远点……我不怕你,我不怕你……” 他连毙十余人,话语断断续续,极度惊恐,似乎在竭力躲避什么可怕的事物! 旁边之人,皆面如死灰,没有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并非全都是畏惧曼巴城主,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众人发现,曼巴城主的身后,始终跟着一道人形光影! 影子晦暗,亦真亦幻,身披样式古老的仙甲,手握一杆长矛,动作僵硬,鬼气森然,附骨随形。矛尖前倾,抵在曼巴城主的后颈,好似押运囚犯的兵士,随着陷入疯狂的曼巴城主一路远去! 仙女坟,仙兵守门……中州大地,真的曾有仙人驻世吗? 曼巴城主口中的‘传说’,究竟是一段什么样的隐秘? “啊!” 突然间,欧阳啸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让人胆寒。柳书竹与他站的最近,悚然道:“鬼叫什么,还嫌不够吓人啊!” 欧阳啸面如苍纸,来不及回答,一把提起他衣领,向后猛退,竟是在躲避身边的蒙面人! 蒙面人救了他二人的性命,柳书竹不明就里的转头,随即冷气倒抽,不用对方拽他,接连往后踉跄了十几步。蒙面人则歪起头,向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 “你身后……” 不知何时起,蒙面人的身后,悄然出现了一尊光影,仙甲古矛,死气森然,矛尖抵在他后颈,一动不动,跟曼巴城主的遭遇一模一样! 蒙面人身子剧烈一震,虽看不见表情如何,想必也是肝胆俱裂。他身形矫健,一个回身,直拳向后轰击。 拳头落空,眼前空无一物! 而那道诡异的执矛影子,却再度出现在了他的背后,矛尖所指,寒意透顶! 柳书竹和欧阳啸彼此看向对方身后,却并无人影杵立,两人如释重负的松口气。与此同时,周围的武者相继失声惨呼,声音中透出的绝望和恐惧之情,已深深植入骨髓。 “什么鬼东西!” 灵器被当做普通刀剑,纷纷向各自的身后劈出,却没有半点成效。人们骇然侧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背后,鬼影依旧! 愈是这样,心底的恐惧愈是容易滋生,直感到后颈发凉。那矛尖虽不是真实存在,却给人一种随时都会刺出的错觉,能逼人发疯! 这一条通道中,有两百余人坠落,眨眼的间隙,身边已然影影绰绰,站满了执矛的光影…… 大地深处的神晶古矿,离奇传说中的仙女坟茔,诡异而古老的仙兵持矛守卫! 即便是岁月褫夺了他们的生命,又或是年华朽烂了他们的躯体,这些古时的强大存在,仍在在忠诚的护卫着仙女安眠之地。 神矿又名死矿,囚禁着古时的怨念,闯入其中,真的无法再活着走出去吗!? 唯独柳书竹和欧阳啸身后未见异常。柳书竹觉得不妙,低声对欧阳啸道:“快走!” 两人刚要离开,却有人横移几步,出现在身前,将他们拦住,语气惊怒:“你二人为何没事!” 一语惊醒梦中人,所有人都发现了两人身上无恙。如果这些光影都是古时的怨念,为何偏偏放过他们两个? 柳书竹大恼,胡搅蛮缠道:“小爷是仙人转世,前辈子做过仙女的姑爷。这种秘密,会告诉你吗!让开!” ‘呼啦’一下,两百多人全都像饿狼一样围了上来,将他们重重围裹,仙兵的影子随众人移动,始终无法摆脱! 更有人认出了柳书竹的声音:“他就是那个通道里自称‘柳竹子’的后天小子。对了,他自号佛门传人,身上有一颗念珠,必然是佛门至宝起到了辟邪作用!” “不错,一定是皇道武器!” “快交出来,饶你不死!” 一时间,他二人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柳书竹目露凶光,脑中飞速思索,是否因为念珠的存在,才让两人幸免,但接着便否定了这个假设。 曼巴城主是真武强者,他再不济,也能够祭炼皇道武器,但他的下场众人都亲眼见了。很容易想通透的问题,却无人去琢磨。暴露皇道武器,着实是一件蠢事,可刚才命悬一线,不做点什么,不符合他柳书竹的为人。 欧阳啸盛怒道:“你们都是先天翘楚,一方豪杰,怎么如此无耻!得罪了佛门传人,即便能活着出去,也必被佛门执法僧众诛灭,谁敢妄为!” 死亡阴影迫在眉睫,这种情形下,说自己是老天爷的亲儿子都没用! 柳书竹不经意间,瞥了欧阳啸一眼,登时眼神大亮,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念珠举起,让众人都注意到:“皇道武器在此,谁真心想要,就各凭本事来夺吧!” 说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抡圆了膀子,将念珠远远扔了出去,拽起欧阳啸向相反的方向狂奔。人群蜂拥而上,扑向念珠落处,灵器相交,混乱的厮杀瞬间爆发! 蒙面人脚步沉重,臃肿的身形与超绝的速度不成正比,如同一只奔跑中的狂牛,将挡路的人撞得东倒西歪,飞速冲到战团核心,肉拳毫无技巧的乱轰,骁勇无匹,他从一人手上抢过念珠,抓住对方的胳膊,把那人当做了武器,一阵乱砸,撞出重围后,停也不停的向远处狂奔! 念珠在他手中,散出隐隐佛光,佛号悠扬,立时驱散了不少阴寒之气。 “拦住他!” “别让他跑了!” 人们尽皆发狂,被古时的怨念盯上,恐怕很难有好下场,早晚会丢了性命! 柳书竹这边,根却本不在意谁抢到了念珠。欧阳啸气极,眼睁睁看着柳书竹把保命的皇道武器扔了,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出他这样的败家子。换做是他,宁肯拿着皇道武器力战而死,也不会轻易舍弃! “武者的神通都被压制了。此刻,他们除了肉身比你我凝练,并不比你我强大!不战而退,你……” “两个对两百,光吐口水都能淹死你!”柳书竹脚步不停,“少他娘废话,注意上面是不是有通道,有心思琢磨着怎么出去吧!” 头顶上方的入口,诡异的消失了…… 欧阳啸瞥向柳书竹背后,仙兵鬼影仍旧未找上他们,又小心侧头,瞥向自己背后,依然如常,不敢置信地惊呼:“真是神了,皇道武器已经不再手上,你我怎地还……” 柳书竹嘿然,跑的更急:“记不记得,在神矿外面的时候,我吐了你一脸口水……” 欧阳啸讶然,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脸上。 “别擦!”柳书竹吼他,“小爷不是血牛,没那多血水啐你!” “是你的血!?” 欧阳啸幡然大悟,柳书竹年纪不大,修为不高,身上的秘密却渊深似海,让人猜不透! 打斗声隐隐可闻,忽近忽远,两人不知身在何处,亦不知地底神矿究竟有多大,只好选了一条最近的通道盲目前行。 奔出一段,短时间内无人追来,两人速度放缓,欧阳啸瞪着石壁某处,挪不动步,犹豫了一下,就要走上前去。 那是一块儿拳头大小的晶石,通体暗蓝,粘稠的液体在内部流转,是一块神晶! “慢着!” 好了伤疤忘了疼,神晶的邪门儿,在矿外早已领会过。 “这么大的一块儿神晶,如能将其炼化……”欧阳啸见到这样的宝物,如不加理会,必悔恨终生! 柳书竹实则也十分心动,让欧阳啸退后几步,祭出灭佛手印,小心翼翼靠近,出手迅捷,将其收入锦囊内,欧阳啸凑到近前,神情紧张而亢奋。 柳书竹随意挑了几块晶石,将锦囊塞满,继续前行。 “先装满了,找路出去!” 想到现在的处境,要想安然出的神矿,恐怕没那么容易。 欧阳啸沉声道:“此地晶石如海,却连炼化晶石的能力都丧失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有没有听说过仙女坟的传说?” 欧阳啸摇头:“上古圣贤,今朝大帝。在世俗间,却从来不闻仙人驻世的传说!如果真有‘仙’,仙从何处来,为何又会销声匿迹?” 见识了血舍利的诡异,柳书竹却不这么想。 不闻世间仙何在,那曼巴城主为何会提及‘仙女坟’的秘闻。通道内,纠缠不休的怨念,又到底是何人所化? 上古圣贤尽腐朽,在那个一切皆有可能的大时代,仙,处在一个什么样的阶层? 长生不死者始为仙,既永寿,何言死!?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声音冷不丁接道:“仙女坟的传说,我倒是知道一些,小兄弟愿意听吗!” 两人霍然转身,摆出了战斗姿态:“谁!” 郝一刀站在远处,手握剔骨刀,脸色极为不好看,他身后的仙兵虚影仍持矛而立。 “仙女坟的传说,跟数千年前的一桩旧闻有关,世人知道的并不多。你如果想了解,我可以告诉你!” 柳书竹并不说话,深知郝一刀修为精深,即便神通被压制,他们二人恐怕也并非敌手。 “时间紧迫,我也不绕弯子了。” 郝一刀向他们走来,口吻不再强硬。 “还请小兄弟出手相救,把我身后的这个影子弄掉。你我三人同行,或可觅路出去。三人在一处,活下去的希望总比两人大几成,小兄弟意下如何?” 【作者题外话】:PS3A感谢td55368602的打赏,大家喜欢的话,多收藏多评论,各种支持都是对作者的最大鼓励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仙女坟 彼此的身份差距巨大,若是在神矿外,像郝一刀这样的天之骄子,无论如何都不会以这般语气跟他二人对话。 不久前,他还暗叹两人来神矿出世之地,纯粹是找死! 但在眼下,两人身上表现出的异常,让他不得不放低姿态,也不再以‘郝大侠’自居。 柳书竹始终未放松警惕,装傻道:“郝前辈,那颗念珠,的确是一件皇道武器,而且我二人先前已交出去了……” “你没说谎,那是皇道武器不假。有那么一瞬间,我也以为是念珠起到了辟邪的作用,可我郝一刀不是那些蠢夫。”他笑容叵测,大眼无光,小眼有神,“如果没猜错的话,你们其中一人的身上,必藏有一件圣贤遗物!” 世间的宝物神兵,由低到高亦等阶分明。先天灵器分七品,而上则是皇道武器,再往上,便是由武者大帝祭炼的盖世神兵! 但这些器物,都是盛武时代的产物,最久也不过十万年岁月。 然,在繁荣无极的中州史上,圣贤叱咤上古风云,取天地瑰宝,炼日月沧桑,融玄黄真谛而成的法器,才是超绝的大杀器。 圣贤遗物中蕴有无穷伟力,轻轻一挥间,足可令山河失音、大道变颜! 纵使万古的时光荏苒而过,即便圣贤之流尽成枯骨,由他们亲手缔造的法器,却也不会崩坏,沉眠在世界的某处地域,容后人承其遗志,将上古的事迹渊源流传…… 血舍利虽不是圣贤遗物,但本质上而言也差不多,汇集了大愿菩萨毕生的功德,或许比一般的圣贤遗物还要略胜一筹。 “圣贤遗物?”欧阳啸不明底细,认为对方纯属瞎猜,绝无半点可能性,表情上自然看不出异常,“前辈可真会开玩笑!” 郝一刀如此一问,柳书竹不禁微微动容,再想去遮掩,却没能逃过对方犀利的眼神。 不过,他也未慌,而是盯着郝一刀手中的剔骨刀,嘿然道:“那您是不是准备杀人夺宝,把圣贤遗物据为己有?” 见柳书竹处之淡然,郝一刀‘哈哈’大笑:“小兄弟把大漠第一王牌杀手看作什么人了!”将剔骨刀收起,走到二人身前,“只求不吝出手相帮,共同出得神矿绝地!” 此刻,他若心存歹念,两人是跑不掉的,但他的这番话也未必可信。 被人认定身上有圣贤遗物,柳书竹的死期也就到了。郝一刀现在不动手,脱离险境之后,也百分之百会杀人夺宝,这一点毋庸置疑! 到时候,就算欧阳啸要杀他也不足为怪。皇道武器都能令人疯狂,何论上古圣贤遗留下来的至宝? “您是王牌刺客,说的话小弟便信了。” 柳书竹矢口否认:“只不过小弟身上,真的没有什么圣贤遗物,有的只是好运气罢了。”说着,咬破指尖,“还请郝大侠凑前一些,小弟好帮您驱邪!” 郝一刀微怔,看向欧阳啸脸上干涸的点点血渍,才惊悟道:“你身上没有圣贤遗物,而是你的血!?” “不错,是血,而非遗物。”柳书竹玄深一笑,不客气的在对方脑门儿上涂了几下,信手画了一只四脚朝天的王八,欧阳啸在一旁又看的心惊肉跳。 血迹沾身,侧头向后察看,仙兵虚影渐渐淡化,由无形而出,又复归无形,当即见了成效! “这……” 郝一刀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诧然的神色:“这是怎么回事?” 柳书竹赶忙摇头:“小弟不知,也是在不经意间察觉的。”心中却思忖,多半跟脑中的血舍利脱不开干系,舍利中溢出的暖流,似乎在悄然中改变了体质。 “下坠时,你自称是‘大智勇慧凡’的传人,可是真的?”郝一刀惊道,“你真的见过那位神僧!?”看他表情,便知道他肯定听说过大和尚的法号。 本想探一下大和尚的底细,转念一想,这样岂不就露馅了,只得点头敷衍,算是默认。 “小弟先前便说过,是佛门俗家传人,不信的话,等再见到他老人家时,您可以亲口去问。”又扯了一通不好圆谎的鬼话。 郝一刀心道:“我哪里有资格去问!”却也能看出,柳书竹在刻意回避。 “此地不宜久留!”怕他细问,柳书竹忙移开话题,“郝前辈,可有办法出去吗?”将他拉回现实当中。 郝一刀摇头:“快走,小心被他人发现你身上的秘密,跟我来!” 若还想活着出去,就不能停留在原地。三人在通道中奔出很远,见后面无人追来,才各自停下。 摆脱了身后的仙兵鬼影,郝一刀神情放松不少。 “通往上方的入口都不见了,此地的邪异之处,超乎想象,要出去恐怕很难!” 柳书竹喘气道:“郝前辈,您方才提及的仙女坟秘闻,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里真的是仙女的坟茔吗?” 欧阳啸补充:“上古时代,真的会有‘仙’这种存在吗?” 郝一刀留心观察洞壁周围的环境:“眼下无需拘礼,如不嫌弃,称我一声‘大哥’便好。实在不然,叫‘五花肉’也无妨。” 形势虽紧张,柳书竹却干笑两声,道:“不敢!” “哼。”郝一刀指着自己额头上的‘血乌龟’,怎会不清楚柳书竹搞的什么鬼,“不敢?你简直是太敢了!”他表情不善,却明白离不开柳书竹的鲜血护体。 “上古是否有仙人在,这个无人能知晓,先且不提。论起来,仙女坟的秘闻,世人亦鲜有人了解。可是……” “可是什么?” 柳书竹的身份难免让人猜疑,见他问起,郝一刀边走边解说起了关于仙女坟的隐秘。 “……对于七大盗而言,此地并不陌生。因为仙女坟茔的传说,就是从七大盗内部意外流传出来的。究其由来,恐怕还要从四万多年前,七大盗初始结盟时说起……” 当下,郝一刀便把多年前的旧事概括了一遍。 事情缘起在四万多年前,那时候,西漠的大城比如今还要多出几百座! 一千余座大城,分散大漠,是西漠的武道基石。如果能够互相联合,实力绝不会比中州十大门派逊色! 有些大城,在盛武时代之初便开始兴建,论起渊源,比起十大门派中的某些势力,还要早出三两万年,代代传承有序,不容人忽视。 沙盗则不同,在漠中往来如风,并无稳固的根基,即便当时最强的七股大盗结盟,也无法在短时间内,积攒出超越各大城池的底蕴。 但他们却做到了,而且只用了两千年的时间! 两千年,对于凡尘中的个人而言,已足够久远。但就大势力的崛起来说,却如同一飞冲天,峥嵘乍显,堪称神速! 数万年传承的各大城池,相继被远远甩在身后,这在当时,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 “早在那时,便有谣言在城主武皇间流传开来,说七大盗之所以会短时间内强盛已极,真武强者倍增,是因为他们找到了一座史无前例的巨大矿藏……” 史无前例的矿藏,必是指眼下这一座莫名出世的神矿了,可神矿跟‘仙女坟’又有何实在关联? “……有些大城主信以为真,便开始暗中寻找巨矿的下落,却从没有人真正找到过!那些大城主,要么离奇失踪,要么便被七大盗找借口杀上门,引发了一场席卷大漠的动荡…… 盗门中,百皇临世,倾巢而出,在第一任骷髅王者的率领下,各自孤立的大城根本难有作为,血流漂杵,尸堆如山。每当七杆骷髅祖旗插遍城头,便预示着一座大城灰飞烟灭。 血浸黄沙,被沙暴卷起,洒遍西漠,数百年的争斗,从地上随手抓起一把沙尘,都会发现许多暗红色的沙砾,那便是在血泊中沁了太久,血气无法褪去……谁都不曾想到,短短两千年的时间,七大盗已然成就庞然大物,门中潜藏的武皇巨擘惊世骇俗! 最终,连一向清静、历来不插手大漠纷争的佛门,都深受威胁,三大庙中,先后有八千玄僧出走,佛号喧天,远扬几十万里,才逼迫七大盗就此罢手,调停恩怨。 但七大盗也藉此一跃成为中州第十门,成为死神代言。虎翼既增,大势已成,再想将其彻底诛灭,已是万难……” 郝一刀娓娓道来,柳书竹和欧阳啸彼此对视一眼,血气上涌,虽知身处险地,却也听得入迷。 这些旧闻,尚还未提及仙女坟由来,但只有在了解了那段血浸黄沙的大漠往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神矿外那杆迎风而动的骷髅祖旗,到底意味着什么! 杀戮,敬畏,死亡……尽皆难言,滚烫的荒沙,沸腾的热血! 郝一刀捡扼要言明,清晰地向两人描述出了那个无比的年代。 讲述中,仍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其间,他骤然停步,快速走向一处墙壁,用剔骨刀挖下一块灰蒙蒙的晶石,只有指甲大小,里面一汪灰色的液体! 郝一刀很是激动,不禁感叹道:“真他妈是富贵险中求啊,一点不假!拥有这样的神矿,七大盗想不成气候都难!” 柳书竹心忖,锦囊里的神晶足有拳头大小,一定要捂严实了,否则又是杀身之祸。 欧阳啸追问道:“郝前辈,那仙女坟跟这些往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呢?” “当然有联系!七大盗拥有一座巨矿的传言,已经在城主武皇的心中坐实,内部也曾流出过只言片语的信息。但这帮强盗行事极为谨慎,即使知晓了内幕,也没有人能找到矿藏究竟在哪里!” 接着,他语锋一转:“直至七千多年前,最后一任骷髅王者‘秦慕白’离奇失踪,七大盗中,修为最强横的数十位武皇也一同消失,从那之后,再也未曾在世俗露面! 很多人猜测,他们极有可能遭遇了不测。 盗门中,更有许多族老莫名发疯,癫狂如死,在言语中,反复提及‘神晶’、‘仙女坟茔’等字眼。 有未经证实的消息称,神矿内发生了可怕的事故,从此遁入地底,将秦慕白连同那些个盗门巨擘,尽皆困死在了矿内! 更有人大胆的认定,巨矿发掘到了地底深处,不仅出了神晶,还挖出了‘了不得’的东西,意下所指,即是一具包裹在神晶液体中的仙女尸身……” 这就是仙女坟秘闻的由来。有一个问题,柳书竹却始终想不通透。 照理来说,仙女坟的传说多少有些隐秘,为何神矿方才出世,消息已经漫天乱飞? 第一时间内,已有千余位先天武者赶来,在时间和逻辑上多半说不通。而且,这还只是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更多的强者来到此地! 如同那两位大城之主,强为武道之皇,却也未必能活着出去。 在他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后,郝一刀满脸阴险的答道:“嘿嘿,消息自然是有人传出去的!”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乱战 看郝一刀阴阳怪气的表情,神矿出世的消息,反倒像是由他散布出去的! 欧阳啸问道:“那前辈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前几日,我接了一桩大买卖,尾随苦主一路,距离此地本就不远。但买卖却有些棘手,一直没寻到动手的好机会。不过,却也偶然间得知了神矿出世的消息,遇到这样的机缘,岂有不来之理?” 如此隐秘的消息,怎么会是‘偶然间’就能探听的到? 柳书竹自幼讲惯了鬼话,别人撒谎的时候,他基本都能听出来,事情只怕另有隐情。 结合神矿外打探到到的郝一刀的‘光荣’事迹,再加上他自身话里透出的信息,柳书竹脸色微变,试探道:“您的苦主,莫不会是那个秦家的孩子吧?” 五花刺客口中的大买卖,而且还让他觉得颇为棘手,除了刺杀七大盗秦家的传人,还能有什么! 郝一刀颇感意外的瞥了他两眼,没有否认! 他不动声色道:“苦主就是苦主,买卖也终归是买卖。只要是人,都会有自己的价码。” 即便身份先放在一边不论,那紫衣男童身上,单是护体的皇道武器便有三件,其中还有一杆骷髅祖旗! 试问,先天境界内,谁敢轻言必杀? 刺杀七大盗之一的秦家传人,若不是疯子,则必然有真正不俗的手段和气魄! “告诉你们也无妨,那小子名叫秦无双,是秦家嫡传公子,生而灵长,今年虽只有六岁,却已是四重天的修为,秦家的人倒真是舍得,连祖旗都给了他……可惜,若不是这桩买卖,我也不会困在此地!” 被柳书竹一语猜中,郝一刀反倒毫不避讳的将刺杀之举说了出来,听得柳书竹和欧阳啸脸色各自一沉。 刺杀之道,首先便讲究一个‘秘’字,尤其是目标的来历惊天,怎能随处乱说。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柳书竹暗骂自己嘴欠,郝一刀肯毫无保留的告诉他们,就算能出得神矿,他二人也少不了被灭口。 若非矿内邪门,武者神通受到压制,以郝一刀的实力,与两人天壤之别,要杀人也不过是信手而为。如此道理,谁还会不明白! “郝大哥,您的苦主是谁,小弟不想听,也从来都没听说过!”柳书竹使了个眼色,两人不自觉的离他远了几步,“眼下,还是如何出去更加重要!” “刚才也没见你喊一声大哥。”柳书竹的机敏,让郝一刀刮目相看,半真半假的安慰他道,“放心吧,你的靠山比你认为的还要硬,只要没人付大价钱,我不杀你。” 柳书竹面色一正,忙对他施拱手礼,亦半真半假的回道:“那小弟先谢过郝大哥不杀之恩!” 微一沉吟,又说道:“小弟有一句自大之言,先放在这里,请大哥您记住。日后,小弟若万一倒霉,不幸成了您的‘苦主’,好叫您知道,不管谁雇了您,也不管他们肯花多大的价钱,小弟开出的价码,都会比他们高,高很多!” “好小子,够狂妄。” 以柳书竹现在的修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已不是‘自大’那么简单。 “只是怕死而已。” 郝一刀笑道:“你倒实在讨人喜欢。” 神矿出世的消息,十有八九是他泄露出去的。 很多大门派子弟的身上,都随身携有能够显化方位的宝物,以防在外行走时,一旦遭遇了意外,门中便会立即知晓。 七千多年前,神矿离奇遁入大地深处,盗门魁老身上,少不了这样的宝物。随着神矿失踪,那些宝物,也与外界中断了联系。 此番神矿再度出世,宝物随之产生了奇妙感应,紫衣男童身份尊贵,这样的消息,他在第一时间得知后,必会亲往探查! 不料,郝一刀尾随他一路,伏在暗中,却意外窥得了古矿再现的秘闻,立马将这个消息散播了出去,算计着浑水摸鱼。确切的说,他应该是把消息卖了出去! 近处的先天武者得知后,闻风而动,才会相继蜂拥赶来。 地下范围极广,岩壁质地坚硬,矿口也在晃眼间消失不见,神通和气力都被压制后,若想挖洞出去,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郝一刀仔细查探岩壁:“此矿年头久远,看这石质,应该在上古时就已深埋地底,难道真的有古之圣贤斩仙在此?” “救……我……出……去……” 这时候,苍老的嗓音又在耳畔响起,暗哑而晦涩,让人辨不清源头。三人身上,都为之生出几许冷飕飕的寒意。 沉寂了七千年的古矿,再度破土而出,却还有人活着不成? 柳书竹心虚道:“会不会是当年困在此地的骷髅王者和一众盗门魁老?” 郝一刀断然否定:“不可能!” 真武强者寿元长久,两三千年抑或四千多年,都不足为奇,但绝无可能七千年不朽! 盗门中,最后一代骷髅王者,失踪时已有两千多寿龄,若能活到现在,岂不是快要一万岁了? 武者的寿元终究有极限,叱咤中州的武者大帝,寿至五六千年便是生命的尽头,无法再续! 自古英杰谁无死? 上古先贤都未能打破的生死魔咒,真武强者更不可能打破。 “那会是谁呢?” 矿道内,气息凝滞,分森,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那是死亡与沉沦的味道! 眼下看似安全,却到处都透着诡谲,使人浑身感到不适,无法预知危险从何而来。曼巴城主可是武皇人物,转眼即疯,他到底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其实,真正令人不安的地方,是神矿内没有出去的路! “守着海量的晶石,却不能将其炼化。若是困在此间,不消几千年,只要几百年时间,困也能把人困死!” 郝一刀不禁后悔道,在外面时,他的反应只要再快一点儿,便能摆脱这股神秘的吸力,不至于迷失地底。 “那种慢慢等死的滋味,还不如让人一刀切了好受!” 勿论几百年,只需十天半个月,柳书竹就要被生生饿成肉干儿。 千余人中,大多数人都是二重天和三重天修为的先天武者,如果真的被困住,百年之内,很多人都会沦为一具枯骨! 通道并非笔直,七转八绕。前方不远,出现了几个转折,隐隐传来噪杂的人声。 百余位武者聚集在一处,也在寻找出路。他们身后,鬼影叠叠,极为瘆人,皆感觉如芒在背。 “我的手,我的手!” 有人惊悚的发现,他的手背上布满了道道皱纹,皮肤褶皱如橘皮,暗斑凸显。 “你的头发怎么白了,你的脸……怎地如此老相?” 随即,很多人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细微变化。 坠入矿底连半柱香都不到,他们却已开始苍老! “不好,我们体内的生命力正在流失!” “再不想办法出去,我们撑不了多久的!” “从我身后滚开!” 有人开始失控,疯了一般朝身后乱砍,不但没劈到仙兵鬼影,却意外伤到了后面的人!气氛惶恐至极,每个人的心底,都变得更加绝望! 人群通过转折处,却正好看见了迎面而来的柳书竹三人,两边都各自停下了脚步。 由于对地势不明,所选的路径也就十分盲目,这条通道内,很长的一段都没有岔路。 郝一刀单眼微眯,把手伸向背后,握住了剔骨刀,对柳书竹低声道:“你想不想牺牲自己,把全身的血都榨干了,在别人脑门儿上画王八?” 柳书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对他戒备大增,忐忑道:“郝大哥,您是王牌刺客,一个人打百十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是在外面!” 众武者见三人背后一如往常,并无索命鬼影缠身,一时间有些发懵,大部分人的眼神透出歇斯底里的疯狂,本已彻底绝望,此刻却渐渐蒙上了一层凶光! “他们三个,怎么没事?” “那不是五花刺客吗?” 许多人窃窃低语。九条矿洞,并非所有人都是从一条通道内跌落。这一群人,显然跟他们不是一拨。 人群中,忽然有一个阴狠的声音道:“中间那个小子,自称佛家传人,他们三身上,肯定有辟邪圣物。横竖都是死,杀了他们,大家或许都有希望活下去!” 闻言,欧阳啸愤恨皱眉,因为他能听出,那赫然是西风城叶家族老叶恒的声音。三大家族的家主死了两个,叶恒却还没有死! 众人蠢蠢欲动,柳书竹道:“现在怎么办?” “跑!” 郝一刀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四五米远。 柳书竹暗骂自己夯货,这种事情,他怎么能落在别人后面。拽起还在发愣的欧阳啸,扭头狂奔! 郝一刀的‘跑’字出口,抵消了众人心底对他的最后一丝忌惮,如同发疯的野狗群,不知谁喊了一声‘杀呀’,乌压压一大片人,全部猛冲过来! 神通被压制后,修为越高的人,反倒越吃亏。郝一刀再能打,也敌不过如此多人:“妈的,要不是神通尽失,老子杀光你们!”他满脸凶煞,却跑的比谁都快,身形闪过几个转弯处,便消失不见。 两人在后拼命追赶,由于本身修为太低,与众武者的距离逐渐拉近。 欧阳啸从小到大,还没被这么多先天武者追杀过,不合性子的大骂道:“还好意思说是王牌杀手,这也太他妈不仗义了!” 刚刚骂完,却又见郝一刀折了回来,两人面上一喜,却发现来路方向上,佛光微亮,蒙面胖子浑身是血,催动着念珠,正向这边逃来,后面杀喊声强盛,也缀了不少人,堵死了后路! 那颗念珠最终被他抢到,而且发挥出了些许作用,背后的仙兵鬼影暗淡不少,几欲消失。 看他遍体血迹,想必也经过了一番惨烈的厮杀! 四人凑到一处,前后路尽被封死,蒙面人闷声道:“多少人?” 郝一刀心神领会,知道对方是在问他们身后的追兵人数。 “一百多!” 蒙面胖子重重点头,径自越过他们,闷头向前跑,对三人吼道:“我后面有三百!” 三人皆破口大骂,重新掉回头,跟在蒙面人身后,复又往人少的这边冲了回去!郝一刀这回倒没将二人撇下,抽刀在手,肃声道:“跟在我后面,杀过去!” 两人只得把心一横,追上郝一刀步伐,准备杀出一条血路。人心尽疯,没有人会心平气和的听他们四人讲道理。 砰砰砰砰砰! 惨叫四起,掺杂着无尽的疯狂。 蒙面人一头撞进人群,拳势如山崩,脚下如蹈海,眨眼间,将十几人轰翻在地。 样式繁多的灵器打在他身上,声如败革,他竟只是偏头,避过头脸要害,其余则一改不加理会。 郝一刀手若游龙,每次只出一刀,精准的切入对方喉咙,便闪电收回,动作凌厉,紧跟着蒙面人劈出一条缺口! 身边,柳书竹两人跟在他身后,欧阳啸勉强与人对招,想要帮柳书竹缓解几分压力,却连自保都难。 柳书竹身法施展,灭佛手印连出,竭力闪避,险之又险,手印偶尔打在先天武者身上,却被震得生疼,仿佛在与铁石对轰! 他修为未入辟谷,先天武者的肉身又极为凝练,即便在失去神通后,赤手空拳也休想伤到他们。眼看一柄灵器长剑向他斩来,避无可避,即将身首异处! “小心!” 欧阳啸暴喝一声,横臂去挡,骤然惨呼,手臂被斩落大半,鲜血狂涌。 “柳兄弟,替我照顾妹妹,欧阳啸先走一步!” 正文 第五十章 我有明珠一颗 欧阳啸说着,合身扑出,挡住了侧面的几件灵器,当胸被贯出数个血洞! 临行前,他以亡父的名义起誓,会用性命护卫柳书竹安危,言出必践,大难临头时,他丝毫不犹豫,尽展大漠生死豪情。 柳书竹大惊,不知不觉间,一式手印祭出,浑然天成,临近一人额头,却骤然生变,两指戟张,狠狠点瞎了对方的双目! 那边厢,有一件短刀灵器,正握在叶家家主叶恒的手上,他吼道:“这少年的血能驱邪,各位务必留住他!” 在诸多先天武者中,叶恒的修为不值一提,但心机和眼力却老辣无比,看到郝一刀额头上的血迹后,隐隐明白了什么。 他横刀侧斩,将欧阳啸的头颅切下,趁人不觉,手一挥,头颅不见,像是被收入了储物锦囊。而后竭力后撤,飘然脱离战团! 柳书竹眼眶几欲迸裂,不顾迎头击来的两件灵器,旋身向叶恒冲去:“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郝一刀猛的杀回两步,一刀祭出,将周遭灵器悉数斩落,却敌不过人多,后背接连受了十几下重击! 他脚下踉跄,一手携起柳书竹,护着他杀出重围:“已经死了,快走!” 剔骨刀大开大合,恍若一尊杀神,所向披靡。 “挡我者死!” 声如惊雷,让身前之人气势一馁,冲出战团后,追着前方的蒙面人夺路而去。 “别叫他们跑了,要不大家一样都得死!” 众多武者两队混作一队,个个如狼似虎,浩浩荡荡数百人,一路穷追不舍! “放开我!”柳书竹拼尽全力挣扎道。 欧阳啸虽与他接触时间不长,但本性不坏,且是为了救他而死,心中怒火滔天,恨不得杀掉所有人泄愤。 “人生自古谁无死!”郝一刀脚下不停,“你若这样冲回去送死,你那小友又何必费尽心机救你!” “去你姥姥的谁无死!”柳书竹状若狂魔,灭佛手印直接印向郝一刀喉咙,想要迫他放手。 郝一刀脸色大寒,刀背翻转,打在柳书竹后脑,将他打得喉头一甜,两眼直发黑。 “郝某欠你一个人情,但眼下不是胡闹的时候!若能出得神矿,我向你保证,你说杀谁,我帮你!” 跑了半晌,只闻杀喊声,不见人影,已将他们甩出一段距离。通过几条岔路后,前面的蒙面人再次停步。 郝一刀追上前,立即傻眼,指头便骂:“这么多路你不选,你他妈非选一条死路!” “他们往这边逃了!” 前面矿洞开到此处,竟赫然到底。后面的武者追随着地上的血迹,却已过了岔路,彻底将来路封死! 蒙面人也不是吃气的主儿,闷声回道:“俺又没求你跟来。” 郝一刀大怒,剔骨刀即将出手。 蒙面人却不想与他做无谓争斗,退开两步,对犹自挣扎的柳书竹道:“这颗念珠,俺还给你。你若想给你那朋友报仇,就催动它来御敌!” 柳书竹双目赤红,霍然抬头,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 郝一刀道:“他一个后天武者,辟谷都没达到,如何催动皇道武器!” “俺从不说谎!”蒙面人发狠道,“这是一颗绝尘珠,你自称是佛门传人,先不论真假。但慧凡祖师既肯把绝尘珠给你,必有其深意!” 郝一刀浑身莫名一震,将柳书竹放下,哑然道:“这是绝尘珠,这是……一颗帝珠!?” “嗯!”蒙面人抓过柳书竹肩膀,“佛门神通与传统武道不同。俺能觉察的出,你身上有一股深厚佛性,只需跟着俺念《大智勇圆觉罗义心经》,无需催动此珠,只需将珠子本身的佛性引导出来,即便此地压制武者神通,也能显现威能,拿来对付这些人,绰绰有余!” 杀喊声逼近,纷乱的脚步声传来,蒙面人急切道:“你到底听没听俺说话,再晚就来不及了!” 柳书竹红着眼应道:“好,请前辈诵传经文!” 蒙面人当即与柳书竹盘膝对坐,将珠子放置在身前,口诵佛经,一个个晦涩难懂的音符从他口中吐出。 每说一句,柳书竹便跟着复述一遍。 “他们在这,前面没路了!” 诵至一半,追击的武者已到近前,郝一刀拔刀,悍然扑上前去阻拦:“我撑不住太久,也不想让和尚念经超度。小兄弟,全看你了!” 柳书竹心神不定,脑中尽是欧阳啸临死时的呼喊,耳畔刀剑相鸣,惨叫惊迭,只感觉经文拗口至极,虽然不长,却发音古怪,别说通篇熟诵,每一句都说的磕磕绊绊。 而此刻,郝一刀那边刀影翻飞,独战群雄,杀了个难解难分! 没有神通和真气作为支撑,除了强悍的肉身,他却抵不过这许多人亡命出手。形势危急,蒙面人长身而起,将越过郝一刀的武者接连轰倒在地,一边大声诵读经文给柳书竹听。 郝一刀见柳书竹还未将念珠催动,急急喊道:“大智勇慧凡神僧,是佛门第一圣僧,肯将绝尘珠给你,必有渊源。秉除心底杂念,无我空灵,不要分神!再不起作用,你郝大哥就要让人剁成肉泥了!”刀锋竖斩,将身前一位老者的脑袋从中劈为两半,“哎呦,我gan你祖宗……” 蒙面人与郝一刀联手对敌,拳势千钧,又将经文诵了几遍,亦喊道:“当年,慧凡祖师曾传下两首偈语。第一偈,阐自身法相;又有二偈,忆上古菩萨。有缘人自能明其意,俺说给你听!” 他浑身蛮力,硬生生将数人灵器夺下,劈手乱舞! “偈曰,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辉生,照破山河万朵。又有云,缘起缘灭无闻处,花谢花开沙里国。血海渡厄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佛!” 柳书竹听到两偈后,顿觉明悟,仿佛眼前的厮杀再与他无关。 心沉如古井无波,灭佛手印祭出,暖流透体,口中长诵《大智勇圆觉罗义心经》,念过两遍,两相配合之下,绝尘珠登时放光,从身前飘起。 身后,大愿菩萨法相凭空显化,与他动作契合无二,绝尘珠骤然变大了数十倍,有西瓜大小,悬在柳书竹头顶,他整个人一时间变得神圣无比! 金光岧岧,佛音大唱,比洞壁上镶嵌的晶石还要晃眼。神圣的气息如佛子临世、菩萨重生,四周的阴冷如潮水般褪去,驱散一方邪魅! 郝一刀和蒙面人见状,匆匆脱身,退回到柳书竹身边,被他身上的异象所惊。 一众陷入疯狂的先天武者也被佛光涤荡,身后的仙兵鬼影皆暗淡下来,恢复了少许理智,不敢攻来! 柳书竹起身,宝相庄严,身后的菩萨法相亦随着他站起,有七八米高下,似彼岸空花、梦里浮屠,昭然跟在身后,仿佛与他同德同体。 “这是菩萨法相!” “鬼影快要消失了!” “一朝尘尽辉生,照破山河万朵。”柳书竹喃喃自语,他单手合十,心中无欲无求,无悲无喜,却从未感觉到向此刻这般充实,“血海渡厄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佛!” 眼中,恍若横亘了一片没有尽头的血海,是所有力量的源泉。悬在头顶的绝尘珠,骤然蒙上一层血腥气儿。神圣当中,更添妖邪蛊魅,比此地更甚之! 伸手向身前一指,口中轻吐一字: “杀。” 绝尘珠随念腾起,轰然向众人砸下,灵器纷纷断折,骨肉分崩,竟无人能够幸免! “他有菩萨保佑,快退!” 后面的武者骇然欲死,拼命往回跑,在通道内乱窜。近处的十几人,却在珠子的连番轰击下,相继殒命,血气则尽被绝尘珠吸收! 柳书竹的身上,多出一股言语难以形容的气质,迈步向武者追杀而去。 绝尘珠是佛门圣物,却沾染了血光,郝一刀与蒙面人面面相觑:“小胖子,这是你教他的!?” “佛陀作证,不是俺!”蒙面人悚然动容,“这是……大愿菩萨!” 转瞬间,形势逆转,两人震惊之余,急忙去追他。血色佛光在通道内飘忽,忽明忽暗。柳书竹出手无情,口中默诵经文,在灭佛手印的两相感应下,催驭绝尘珠,将先前还凶悍无比的先天武者杀的四散奔逃! “叶恒——!” 空洞的语气中,蕴有萧萧杀意,远远传荡! “叶恒——我必杀你!” 一直回到欧阳啸殒命之地,柳书竹才停下脚步,见到地上的无头尸身后,体内气机再次被搅乱,心潮如海,念珠光芒一闪,变回原来大小,跌落在脚下。 他躬下身,默然半晌,从欧阳啸身上摸索出他的储物锦囊,将里面的晶石倒出,把欧阳啸的无头尸身收入锦囊内,才站起身来。 神情上,悲苦再现,几多茫然。 郝一刀和蒙面人来到他身后,蒙面人痴痴道:“方才那手印……” 过了好大一会儿,柳书竹才木然出声:“刚才还好好的大活人,转眼间却生死两隔,恁的没趣!”说着,双拳紧握,已有些说不下去。 郝一刀俯身,捡起地上的念珠,将它递到柳书竹身前,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言语。三人就这样默默站着,等待柳书竹情绪平缓下来。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命到头来终一死,未免不是解脱;情未了时难清静,活着又何尝不是罪过。生死生死,善哉善哉。”蒙面人突然瓮声说道,“俺师父说过,死容易,活着难。亡者有极乐可去,活人却只能在世间受苦。死得其所,必受诸佛保佑,莫要过于伤心了。” 郝一刀却摇摇头,对蒙面人道:“你这个小和尚,明明是出家人,年纪也不大,干嘛蒙起脸来故作神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莫不是偷跑出来的,怕那行来过往的佛门子弟认出来,抓你回去受罚?” 蒙面人眼神有些憨厚,闻言怔忪,显然是被猜中心思,却死不承认,出言不逊道:“你才是和尚呢,你们全家都是和尚!”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六祖罗汉 蒙面人口称大和尚为‘慧凡祖师’,又对佛经了解甚笃,亲口传诵《大智勇圆觉罗义心经》。 在矿道中坠落时,柳书竹曾提及大和尚的法号。在那之后,蒙面人便无故出手,救下他与欧阳啸的性命。更甚之,他不仅能识得‘绝尘珠’为何物,而且、在武者神通受到压制的情形下,仍能将其略微催动! 话语间,也隐有一派佛家的真知悟性在里面。 郝一刀的话,柳书竹也极为认同。蒙面人多半是佛门弟子,即便不是,也大有渊源。 他自称为‘俺’,语意率真,举止并未显得过于深沉老辣。除了佛门子弟,其它的势力门派,大抵也调教不出如此憨厚的性子。 柳书竹非寡决之辈,深知仍处在绝地,如不能脱险,便无法担起欧阳啸的遗言。不仅是欧阳雪,世俗中,他还有太多的麻烦和牵挂无法放下。 蒙面人既不肯承认,柳书竹也不勉强,收拾心中悲情,面色恢复少许淡然,依旧对他躬身谢过:“还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对方踌躇了一下,才道:“叫俺‘如真’就行,你身上有绝尘珠,不用喊俺前辈,不合适。” “还他妈说不是和尚,法号都出来了!”郝一刀哼唧两句,颇为不爽。 “如真大师,”柳书竹改口称他为‘大师’,蒙面人也算默认了僧人的身份,“小弟还有些疑惑之处,望请解答。” “俺先问!”蒙面人眼神迫切,急急打断他道:“你这颗绝尘珠,真的是慧凡祖师亲手交给你的?” 柳书竹张口答道:“这个自然,小弟生平从不说谎。” 先前时,郝一刀曾说这是一颗‘帝珠’,恐怕还不是皇道武器那么简单。再也压制不住心中好奇,想要彻底弄清大和尚的来历,当即又把邂逅大和尚的经过大致讲了一遍。 至于去大明王寺做什么,以及很多具体细节,则一概没有多说。 郝一刀扬眉:“好个大和尚,真是长命,这么多年了,他怎的还活着!” 蒙面人则愣道:“那你身后的菩萨虚影呢?如果俺没看错,那可是大愿菩萨的法相?” 柳书竹无奈一笑,却不好讲真话,只道:“可能跟我的体质有关系吧。” “体质有关系?”其余两人各自大吃一惊,看向他的目光变得不同寻常。 蒙面人更是骇然道:“这怎么可能!菩萨转世之说,经文上从未有过记载,俺还以为是骗人的!” 柳书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不瞒两位前辈,慧凡神僧虽将念珠亲手交与小弟,但却很少言及身份,小弟只知他是佛门圣僧,却不知在佛门中,他老人家到底处于什么地位……”委婉的道出了心中疑惑。 “什么身份?当然是了不得的身份!” 郝一刀随即又变得错愕,没想到柳书竹竟会问出如此低级的问题。最终,还是他抢先回答,语调高的不似人声。 “这么说吧,他要是选你当了传人,天底下的和尚,无论高矮胖瘦、长幼尊卑、派系纷纭,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管你叫祖宗!”说着,还挑衅似的看了蒙面人两眼。 蒙面人不但没理会郝一刀的挖苦,反而重重点头,极为赞同。 “盛武十万年以来,拢共出了不到一百位武者大帝。同一年代存世的大帝,从未超出十指之数。往往是新帝崛起,旧帝驾崩。武帝之路,本就是踩着世间强者的枯骨而成。最盛时,也不过是九帝齐尊……” 经他一解释,没想到武者大帝的‘不死’境界,比认知中还要不凡。 十万年浮华岁月,却也不能换得十帝同世横空! 五大域,每域都拥有各自的帝王传承,谓之五大霸主势力。其凌人盛气,还要在中州十大门派之上。 盛武史上,传世古籍中有记载,倒有一多半的武帝,都出自这些霸主传承。他们在世间走动并不频繁,却没有人敢忽略各方霸主的存在。 连十派之首的佛门,亦不成! 世俗之中,亦有歌诀传世,清楚的将各大域的‘帝名’囊括在内:“东域峰缥缈,西漠逞弯刀;北境出黑水,南疆有逍遥,中土曰云梦!” 东域缥缈绝巅,立有武神门户,历九万年沧桑,出十六代缥缈大帝! 西漠弯刀部落,历八万三千年洗礼,出九代弯刀大帝! 北境黑水大河……出十一代黑水大帝! 南疆逍遥宝境……出十三代逍遥大帝! 中土有大泽云梦,其大兮不知几何,十万载光阴轮转,出二十一代云梦大帝! …… 整整七十位武者大帝,诞自五大霸主传承。在剩余的不到三十位武帝中,则大都由十大门派中隔代而生。 “如今,中州还有七位活着的武帝。七帝驻世,除去五方大帝外,还余两帝。其中一位,传说甚少,来历亦不为人知,被世间冠以‘神秘大帝’之名。由于了解不多,很多人便暗中瞎猜,神秘大帝已悄然而逝……”郝一刀说着轻叱一声,不屑道:“蠢货凡夫,大帝能证得不死境,哪有那么容易逝去!” “至于这第七位大帝嘛,便是出自西漠佛门三大庙中的大明王寺……” 能说的话都被郝一刀抢着说了,蒙面人见状,急忙插话道:“仍存世的第七位大帝,便是慧凡祖师,世称‘大智勇慧凡金身罗汉’。” 五大霸主,帝王传承,五方帝名,尚凌驾于中州十门! 话虽不多,信息量却着实不小,柳书竹惊骇已极,欧阳啸的见识亦无法与二人相比,这才对中州世界有了一个比较直观的了解。 “金身罗汉?” “是的,罗汉。”蒙面人解释道,“罗汉即是大帝,大帝即是罗汉。他老人家不仅是七帝之一,也是盛武以来,佛门历代出过的第六尊金身罗汉,是以凡佛门子弟,也可尊一声‘六祖罗汉’!” 不禁让人联想到,大和尚变作金人形象时,浑身如金漆涂染,凛然如神! “上古年,佛门菩萨皆修舍利,但自从大愿菩萨其后,佛门便没落,凝练舍利的圣法相继失传。而今,世间再未证过菩萨果位,如同中州再无圣贤!佛门弟子能够淬炼出金身,已是修行极限。” 郝一刀亦感叹道:“是啊,上古往事俱已如斯,可是却遗留了太多古老的秘辛……” 柳书竹恍若梦游一般:“那……他得有多大岁数了?” 蒙面人掐指推算,默然道:“依据佛家典籍,祖师而今已有六千三百岁有余,已近腐朽之年。他老人家行踪飘忽,数百年未归明王寺,俺都只见过他的塑像,未曾见过真人!” 这才知道,方才在矿道内坠落时,言及自己是大智勇慧凡传人,众人为何不信他。中州人口亿亿万,慧凡罗汉身为当世佛门第一人、与五方大帝齐名,屹立武道绝巅! 如此神仙一般的人物,光照千古,好似日月当空。任柳书竹穷尽想象,也不会猜出大和尚所处的层面。与之相比,他就像是污水中的浮游,朝生暮死,命比昙花! 其中的道理,正如同小蚂蚁跑去跟大蚂蚁吹牛,声称自己是神灵的后裔,大蚂蚁也必然会认为这是异想天开。 三人盲目走着,郝一刀道:“柳兄弟,你试一下,是否还能将绝尘珠催动,和尚的事情,有命出去再打听也不迟,一旦遇险,还得你来用它砸人。” 柳书竹整理思绪,道:“郝大哥说的是。”想要再将念珠催动,蓦地又对他道,“您先前说欠下小弟的那个人情,不知道是否当真。” 郝一刀寒目道:“大爷名声再不好,也不至于欺瞒你一个孩子,自然是当真!” 柳书竹心中有数,眼中闪过一道厉芒,出去之后,西风城便不会再有三大家族! 先前的一堆尸体中,没有发现叶恒的尸身。他眼力歹毒,最先道出柳书竹身上的玄机,将欧阳啸的头颅砍下后便隐遁,肯定是看到欧阳啸脸上的血渍后,带在身上辟邪。若再碰上他,势必不能让他逃脱! 在蒙面人的帮助下,柳书竹默诵经文,手中结印,试过几次后,才再次将绝尘珠驭起,悬在头顶上方,散射光华,菩萨法相随势腾起,紧随在身后,三人顿觉底气倍增! “不知小弟现在的本事,在先天几重天之间?” “少臭美了。”郝一刀毫不留情面的抨击道。 “先天武道岂是你认为的那般不堪。也就是眼下武者神通皆被压制,与废人无异,否则以你催动的绝尘珠,怎么可能打中别人!” “二重天武者逆空高飞,不用太狠的手段,单凭速度和力量也能把你完全压制。不晋入先天,就算有帝珠在手,也会白白辱没了神兵。” 郝一刀说的完全在理,不晋升本命修为,肉身脆弱,就算空有至宝,也无法迸发出强大的战力! 蒙面人则始终不做声,直勾勾的盯着柳书竹的手势,照着他的样子诵经结印,学的有模有样。可他体内没有血舍利作为支撑,即便学会了手势,也无法理会舍利中的奥义,完全是在做无用功。 “不过,你小子若真是菩萨转世,还要另当别论……” 三人说话间,却同时停步。 前方通道的转弯处,影影绰绰,数十尊仙兵鬼影幽然而立,阻住了前路! 影子身前的地上,卧着数十具苍老朽败的人形躯干,大部分佝偻蜷缩,死状狰狞,还有几具脱水严重的骨架仍在兀自挣扎,仿若一截截枯枝烂木! 烂木中,向三人伸出一只枯槁如鬼爪般的手掌:“前辈,救命啊……” 从对方的服饰装束上不难看出,这些腐朽的躯体,竟是先前还在追杀三人的一众先天武者! 半柱香的时间,他们身上所有的生命精华,都已悄然流逝殆尽。 矿道内,死气弥漫,究竟暗藏了什么样的力量,才会将先天武者的生命精华悉数吞噬? 那只手掌缓缓抬起,伸至半途,骨肉便开始零落,灰色的碎末直往下掉,顷刻间在三人面前分解。见三人毫无反应,那两颗渐渐萎缩、凹陷进眼眶的眼珠中,仍透着无尽的怨毒之意! 柳书竹冷冷看去,心中无半点怜悯,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其他两人则各自惊悸,如果不是有柳书竹在身边,他们恐怕也已是这样的下场。 众人成枯骨,那些杵立的仙兵鬼影却并未就此消散,反倒站在原地,仿佛冷眼向三人看来,怨念洞穿古老的时空,从悠远的上古向他们回望! 绝尘珠中,佛光大减。 “不好,千万别被这些怨念盯上!” 绝尘珠的作用到底有多大,柳书竹的血是否真的能震住场面,毕竟谁都不清楚。 三人转身欲退,却悚然发现,不知何时起,身后也出现了许多仙兵鬼影,密密麻麻,站满了通道,让人头皮不自觉发炸! 郝一刀怕极反骂:“他奶奶的,怎么还给包圆儿了!” 柳书竹心神不守,口中经文一断,菩萨法相登时消失,绝尘珠也随之失去控制,佛光霎时尽褪。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七千年不死 郝一刀反应神速,拽过柳书竹的一只手,剔骨刀在他掌心轻轻划过,蘸了血水劈头盖脸的便往身上胡乱涂抹。 蒙面人看似厚道,也不甘为人后,直接抢过柳书竹的手在自己胸前一阵猛蹭! “你们他娘的!” 柳书竹痛的皱眉大呼,对两人的敬意荡然无存。 “小爷的血要是不起作用,就算把肠子掏出来挂你们一脸,都未必见效!亏你们一个是大侠,一个是大师!” 蒙面人拙劣的辩驳他:“俺又没承认俺是大师,你自己乐意叫的……” 郝一刀则怒道:“这时候还争个屁,还不快想办法!” 仙兵鬼影聚而不散,压力如岳临渊,令人喘不过气。见识到了一众先天武者的悲惨死状后,连郝一刀这样的狠角色也毫无高手风范可言。 柳书竹心忖,跟这么两位祖宗在一起,早晚也得把他害死。试着催动绝尘珠,好不容易才将其祭起,身伴菩萨虚影,当先向前方冲去! 两人紧随在后,不敢稍离半步。 佛光罩体,菩萨显威,鬼影十分忌惮,纷纷向两边退避。三人仿佛置身于幽冥死界,脚下踏着腐朽的尸骸,却不知逃往何处。 “……滚开……离我远点……哈哈……我不怕你们……” 通道前方,再次出现了曼巴城主的身影。他神智依旧疯癫,孤魂野鬼般四处游荡。 三人目中尽现骇然,对方身躯佝偻,胸膛凹陷,不复早先精壮,全身皮肤布满了褶皱,须发皆白,如同历经了千秋万载的洗礼。 曼巴城主身为大漠豪雄,演大型法阵横渡虚空而来,惊艳了全场;大口点朱砂,浓髯描粉黛,气质虽另类,却也蕴有一股皇者的威严。不曾想弥留此间不久,却遭遇了大恐怖! 郝一刀突然喊道:“城主请留步!” 柳书竹和蒙面人同时一惊,“你喊他作甚!” “他若能恢复神智,咱们活下去的希望岂不是更大一些!”郝一刀急道,“柳兄弟,快把你的血抹在他身上,只你我三人,未必能有命出去!” 真武强者位列武皇之位,见识卓绝,手段叵测,远非先天武者能比,郝一刀的话不无道理。若能施以援手,互相扶助,未尝不是一重保障。走投无路下,倒不妨一试。 曼巴城主充耳不闻,口中疯言疯语,老化的速度不慢,凭他的底蕴固然能支撑一段时间,但也绝不会太久! 鬼影重重,远远缀在身后,三人对视一眼,横下心冲向曼巴城主,柳书竹在两人的护持下,淡然一掌,掌心飘红,印向曼巴城主后背。 掌势还未及体,对方却有所感应,猛然一个旋身,招式精绝,大繁至简,连扫三人,劲风依旧霸道凌厉,不能匹敌! 三人同时大惊,武皇之威不容小视,值千钧一发之际,蒙面人和郝一刀联袂出手,挡在柳书竹身前,让他免于一击。 铁拳直轰,刀锋断斩! 砰! 铮! 拳掌相交,蒙面人闷哼一声,被震飞十几步,合身撞到墙上;剔骨刀嗡鸣,郝一刀喉头腥甜,趁势携起柳书竹退开攻势。 蒙面人大恼,极为吃痛,一把扯下头上面罩:“你出的馊主意!” “妈的,彻底疯了!”郝一刀亦大发牢骚,若不是矿内妖邪,他二人的体质绝不会这般脆弱。 “滚开!” 曼巴城主嘶声咆哮,耳力犹存,向郝一刀这边欺身而上,却根本不知与谁对敌。 心念一动,绝尘珠向前打出,轰然一声,将曼巴城主生生震退几步,他才就此作罢,手舞足蹈、跌跌撞撞,向矿道更深处癫行而去! 柳书竹只觉得心中气血翻腾,烦恶无比,他能意外催动绝尘珠,却也能被其反噬! 他们还是太小瞧了武皇的战力,即便神通尽失,仅凭着粗浅的外功,曼巴城主仍有能力毙掉三人。 癫狂的笑声在矿洞内回响,目送其身形消失在转弯处,三人心中的惊惧愈演愈烈。 郝一刀叹息:“这样耗下去,咱们的下场也未必比他好到哪去。” 危险若摆在明处,郝一刀倒也不惧,就怕妖邪之物,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抵不住这里的邪门儿! “俺就知道,听你的没有好下场!”蒙面人愤懑说道。 头罩之下,却生着一张憨直敦厚的面孔。脸皮白嫩,肉感十足,配上一双重眉环眼,看上去呆里呆气;锃亮的光头上,点着几排佛门戒疤,年纪与柳书竹相仿,远不到‘大师’的岁数。 郝一刀先前的猜测,半句都不曾落空,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和尚! “小贼秃,你倒生的皮糙肉厚,这样一掌,都打不死你。”郝一刀岂是善茬子,身处险境,却也不忘了冷言讥讽。 “俺、俺……”如真小和尚瞪眼如牛铃,动起口来,却不是他的对手。 柳书竹忽然道:“别出声!” 那个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断断续续,几不可闻,似乎只有他才能听得到。 这回所说,却不是‘救我出去’四个字,而像是接连对他说了几句话,一字一顿,虚弱已极! 听了片刻后,将句意贯通,柳书竹悚然,喃喃自语道:“仙陨之地,死气凝结,若想出矿,我能帮你!” 神秘的死矿深埋地底,再次出世前,已在地下蛰伏了七千多年。如此悠久的岁月,连号称‘不死’的武者大帝也要沉沦腐朽,却还有活着的……东西!? 郝一刀疑惑道:“你在跟谁说话,谁能帮你出去?”紧接着,他面色大变,“莫不是那个苍老的声音?” 如真小和尚也立即变得神情紧张,口喧佛号道:“阿弥陀佛,这儿哪像是仙女沉眠之地,俺看倒是困魔封魔的所在,魔者妄言,切不可轻信!” 七大盗的魁老巨擘按说早已死绝,那这个声音绝非人类! 柳书竹心中也直发毛,却硬着头皮啐了一口,“小爷我都还没怕,你们怕什么!”苍老的声音却再度在耳边环绕,阴森虚渺,将先前的四句话重复了一遍。 周围,四通八达的矿道内,鬼影弥漫,晶石的辉光忽明忽暗,似有阴风无源而起,撩发而过! 唯独一条稍显逼仄的通道中,并无仙兵鬼影杵立,内壁亦无晶石点缀,由此处望去,一片漆黑。通道斜斜向下,不像是人工开凿而成,更像是天然成型的的岩层裂缝,表面看虽无异样,却给人一种不详的预感。 细细分辨,苍老的声音似乎正是从那道缝隙中传来! 不多时,死人呓语般的呢喃又响起,柳书竹脸色变得相当难看,郝一刀和小和尚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心中莫名忐忑。 “它说什么?” 柳书竹诡异,看不出究竟是‘害怕’多一些,还是‘讶然’多一些,他不确定的道:“他说……他叫秦慕白……” 秦慕白! 时任盗门最后一代骷髅王者,皇中之皇,当年与神秘古矿一同沉入大地深处,此后便渺无音讯。如今,与他同时代的武者大帝亦寿元殆尽,悉数陨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七千年不死!! 世上,真的能有人比武者大帝还要长寿吗? 彼此面面相觑,着实被骇到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郝一刀神情乖张,小声道:“我宁愿相信它是我亲爹,唯独说他是骷髅王,我偏偏不信!”如真小和尚忙跟着点头如捣米。 七千年沉沦,再加上两千多年的寿元,已近万古,这种事情,违背世间法则。 柳书竹环顾四周,鬼影充斥在各处,若一味盲目逃亡,即便在矿道内瞎转上百年,也无法摆脱这些怨念的纠缠,长久被困,也早晚是死路一条! 试着催动绝尘珠轰击通道内壁,却也只砸下来一层石屑。 “当年开矿时,这里的墙壁绝不可能这般坚硬,恐怕还跟这些鬼影有关。” 柳书竹身上平白生出一股戾气,咬牙发狠道:“姥姥个鸡皮,是祸躲不过,都到这份儿上了,有什么好怕的!是不是人,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当下祭起绝尘珠,手印和口中的经文不敢中断,大步流星,向那漆黑的通道中走去。 【作者题外话】:ps3A谢谢td56224092、td42923115、td47923929三位兄弟的打赏以及其他书友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撒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石中仙子 地底通道内,无处不在的黑暗深入骨髓,与九条矿口中的情形如出一辙。 若不是柳书竹身后的菩萨虚影,绝尘珠的光辉根本不够通透。三人深知没有别的出路,境地两难之下,只能壮着胆子一探究竟。 郝一刀心怀忐忑道:“如果当年的骷髅王真的还活着,此地能将他困住七千年……” 骷髅王当年已是皇中之皇,威名震动西漠,其声威比武者大帝也不遑多让。古矿若连这样的人物都能镇封,谁又能从此间脱困!? 在黑暗中潜行了一个多时辰,通道仍不见底,空间却逐渐开阔,山岩内壁上,开始出现了一条条巨大的裂缝,纵横交错,彼此撕裂扭曲,恍若一处天然的地底迷宫,神工鬼斧。仔细分辨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完全是凭借感觉盲目前行。 “盗门最后一代骷髅王是罕见的武道奇才,天下公认!” “据说,当年他只用了两千年,便已晋升圆满武皇之位,厮混于大漠底层的沙盗,历来将其尊为盗神。如果不是因为离奇失踪,一定能在有生之年问鼎大帝的不死境界,换来盗门五千年强盛……” 真武强者世称武皇,寿元长久,可至两千年到四千年不等,但境界本身亦有强弱区别。 如同先天境界分九重,真武境界还可细分为至人、破灭、圆满三个层面,修为和战力都有天壤之别。 人之极,始为至人; 武之极,乃成破灭; 奥义之极,方为圆满! 西漠无垠,有大城近千。那些个大城的城主,至人武皇的数量占据了绝大多数;破灭武皇十不足一;而莅临圆满层面的强者,则稀如凤毛麟角,只有寥寥二三十位! 武者功至圆满后,战力卓绝,几可逆行伐天,在体内凝聚了属于武者自身的‘奥义’和‘理’,是世间最接近武者大帝的绝顶存在! 也只有晋位圆满,才配得上‘皇中皇’的美誉。 …… 三人一路提心吊胆,步步谨慎,也不再多说废话,又在黑暗中走了许久,蓦然间,眼前天光乍起,毫无半点先兆,身边的场景迅速转换! 他们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像是跨越了一道空间之门,玄而又玄,不知怎的,竟出现在一个浩大的世界内! “矿洞下难道另有玄机吗?” “可地底空间终归有限,怎能藏的下这一方浩瀚世界?” 几条通彻天地的巨大山脉横亘在视野中,峻岭跌峦,蔓延无际! 山中,坐落着一片恢弘的古建筑遗迹,楼檐飞宇已破败残损,殿角庙门更是倾塌大半,埋没在枯萎的草木中,断壁残垣,触目尽荒凉。 所有建筑物的尺寸皆大的惊人,仅仅是一截横倒的石梁,便长达数千丈,仿佛曾属于某根擎天巨柱的一部分! 天宇苍茫,神光普照。 漫山齐开无花果,殿前便插菩提枝,山下一方大湖遥遥呼应,莲台座座,锦鲤成群,水气蒸腾湖面,袅袅不散,仿佛古籍中记载的仙家宝地! 似有巨鳌俯首、驮碑浮沉于湖内;半山上亦有龙影盘旋,绕梁而飞。 此刻,三人正处在山脚的位置,仰头向上望去,一道平整的玉阶通天而上,一直铺展到了山顶的古迹中间! 道路两旁,原本摆放着一尊尊石像,形象千奇百怪,各自不一,却都已崩碎开来,破败严重的石像躯干上,落满了厚厚的尘埃。 但却不难看出,石像或千手千眼,四面端庄,目中悲悯,承敛天下苍生;或头戴琉璃宝冠,手拄九孔锡杖,身下有莲台为座,瑞兽伏于脚下;更有低眉垂首者,侧披宝佩袈裟,作合十观礼状,石杵高举,肩头卓立一只展翅金鹏…… “这……” 神圣却荒凉的气息渲染了一切。 三人瞠目结舌,石化在原地,像是无意中闯入了佛门的某处古老遗迹。 ……那些破败的石像,则尽是一尊尊古老的佛陀法相! 一花一世界,一草一佛国。 极尽诡异的大地深处,竟然暗藏乾坤、广纳世界,隐藏着一个久远的佛门遗址!? “这里是什么地方,俺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如真小和尚蓦然断喝。 佛门渊源流传,上古年间举教大兴,但也不曾繁盛到这等程度,在传承下来的经文和壁画中,也见不到如此盛景! 上古无佛,天下谁人不知,而这里,却是一处遗失了的诸佛殿堂。 如真小和尚毕竟是佛门子弟,立即双手合十,口诵佛号,变得拘谨万分。 郝一刀亦装作虔诚的模样,痴痴道:“世间无真佛,上古时已有定论,却偏偏有青灯大佛出世,颠覆了大爷的三观。而这片诸佛的净土,却又是何人所建,又何以会破败此间……天地源起之初,究竟发生过什么!?” 震撼! 无法形容的震撼! 任何闯入这片古迹的人,都只能为其表露出的古老与神圣所折服。 从某种程度而言,无论武者大帝还是凡夫俗子,并无差别,都将在诸佛的殿堂中,涤尽心底的罪恶,阪依真佛! 郝一刀俯下身,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触感极为真实。 “快看!” 如真小和尚却再也无法保持肃穆,失声指向山顶方向惊叫道。 在那里,破败至极的古迹遗址中,却有一个女子在那里当空起舞。 玉影垂怜,仙姿楚楚。 她似乎处在高淼的云端,足尖在倒塌的石柱梁栋间点过,轻灵而圣洁,朦朦胧胧,霓彩翩珊,一如天仙处子下凡尘,美貌自不可方物,亦不容许一丝半毫的亵渎。 倾世独舞,可令众生为之沉迷! 柳书竹脑中,血舍利飞速转动,荒凉盛景配上仙舞迷情,总让人觉得过于妖邪。 “好像不太对劲儿!” 身边几步开外,立一株神韵古树,神果挂满枝头,璨如珍珠玛瑙,伴有浓郁的果香扑鼻,令人垂涎,诱惑力简直无法抗拒! “这种神果被郝大爷撞见,岂有不收之礼!去他娘的仙女坟茔,要死也先拿了宝贝再说!” 郝一刀抬步上前,想要将那些果实收入囊中。 “别乱动!” 柳书竹急忙出言提醒,却没来得及阻止。郝一刀脚下步子已然跨出,整个人却在两人眼前消失不见……活见鬼了! 如真小和尚大眼一瞪,魂不附体,掉头便要往回跑:“阿弥陀佛啊!” “不想死就别乱动!”这一回,柳书竹早有准备,提前摆手将他拦下。 这两个先天高手,还真是一对活宝! 当下谨守心神,对着空旷之地扬声道:“秦前辈,若真是您困在此间,还请出言相助。如何从此地出去,还请您指点迷津!” 过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一阵桀桀怪笑,苍老的声音有所回应,却变得更加虚弱,断断续续对他说了几句。 “这些仙景,都是幻境。” “你身后有菩萨法相,能够驱邪避妖魅,再好好瞧瞧,周围到底有什么!” 柳书竹错愕,“幻境!?” 闻言,灭佛手印与口中诵读的经文催动到极致,全神贯注观察四周,凝注半晌之下,眼前的世界竟开始缓缓扭曲。 轰然一声! 诸佛遗迹如镜面般碎裂,在眼中骤然回闪,却又见到另一番景象,隐藏在这虚假的表象之下! 这里,实是一处地底小空间,纵横三百丈有余,穹顶半圆,岩体裂缝如蛛网般密布,却根本不是什么劳什子诸佛殿堂,而是一片恐怖的葬尸绝地! 而此刻,柳书竹和如真小和尚正站在裂缝与地底空间的接合处,脚下踏着一个巨大尸堆的边缘。 古老的甲胄与零落的类人躯干彼此融合,所有血肉都已呈现半石化状态,脏腑与断肢混杂,凝固作一团,仿佛本身就是由一块巨大的岩石雕刻而成。 矿道中那些仙兵鬼影的真身,大抵便是在此处了! 尸堆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晶石,高两米有余,通体湛蓝若海,搅动起一圈圈旖旎霞光,神韵无匹,却是一块巨大的神晶! 晶中,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在液体的包裹内沉浮不定,仿若起舞。 仙女容貌足以颠倒众生,肤脂凝白,意态安详,却透着无尽妖邪。正是在诸佛遗迹的幻境中起舞的那一尊仙影! 骇然间,身边的如真小和尚却也一晃身消失不见,与郝一刀共同出现在神晶前,对着晶内的‘睡仙子’顶礼膜拜,表情虔诚,七窍中,却有汩汩鲜血流下。 柳书竹冷汗湿遍全身,如同被水浸透,生平从未遇到过这般处境。心志一乱,诸佛殿堂的幻象再生,好像又走进了那片浩大已极的时空中,迷醉不知返! “秦前辈,您身在何处!?” 那个苍老的声音缓慢道:“你能不受幻象影响,有何可惧,守住你的心神,便足以看穿这虚假的表象!” “老夫身周,插着六杆大盗旗!” 经他几番劝慰,柳书竹才收敛心神,勉强行功,真实的世界才再度回归。 定睛寻找片刻,才发现尸堆的某处,插了几杆旗帜,旗面低垂,混在巨大的尸堆中并不显眼。 旗杆中央,盘膝坐着几十道人影,由于背对着他,根本看不清哪一个才是秦慕白。 “现在怎么办?” “嗯,很好。”秦慕白的语速却又快了许多:“你自己一人,是无法出去的,若进来寻我,你我合力,或能出此绝地!” 正文 第五十四章 陨仙步 听后不禁让人犹豫。 秦慕白的位置离他足有数百步,总不能就这样踏着遍地的尸骸走过去! 对方似是知道他的顾虑所在,于是积攒气力对他道:“你能否看到神晶上方的那张古卷?” 经他提醒,柳书竹这才注意到,仙女沉眠的那块神晶的正上方,漂浮着一张暗淡的锦书。 锦书无华,大有平尺,与洞顶的黑暗融合在一起,毫不引人注目。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蝇头小篆,由于距离所限,上面写了什么却无法看清楚。 “那是一张上古大贤遗留下的古经,刻满了上古文!” 柳书竹惊道:“圣贤遗物!?” 古之圣贤,可一剑横空诛灭大道,三尺阵图降伏万魔。 圣贤瑰宝,自然无物能比。 “古经有序,大概记载了当年此地发生的事迹……这是仙族女王陨落埋骨之地。”秦慕白开始向他解释这里究竟是何等所在。 从他的话中,柳书竹才得知了这段被埋没的古老秘辛,心中又难免一阵惊骇。 上古年。 逢时,仙族女王领族众侵入中州,祸乱西漠,人族大危! 有一位人族大贤为阻其锋,在此地布下诛仙绝杀大阵,以身陨为代价,斩仙兵十万八千有余、困杀仙女王,却因布阵破甲耗费甚大,未能将女王尸身毁去…… 这些话听在耳中,字字如五雷轰顶,直击心神最深处! 上古年不仅有‘仙’驻世,而且并非想象中的那般美好,仙与人不两立,竟会是人族大敌,需要先贤不惜以死为代价斩灭! 柳书竹脱口问道:“仙族是什么族类,为何要侵入西漠,现如今,仙族已经绝迹了吗?” 这些问题,却连秦慕白也无从知晓。 上古年太过浩瀚,既是圣贤的雄霸史,也是人类的血泪史,诸多秘辛渊深似海,有些事早已磨灭在了漫长的岁月中,与圣贤同朽。 秦慕白无法回答他,只是接着讲述古经上记载的大致内容。 “……那位大贤心知肚明,仙女王秉承天地宝气而生,只要尸身犹在,总有一天会积攒到足够的能源,逆转生死之道,复活归来!” “于是,便以天地法则凝卷,最后一丝精气为书,将无上神通施展在这方寸之地,铸刻下这张古卷,以作镇封之用!” 说完这些,秦慕白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再等待气力回复,嗓音更显颓败,已临油尽灯枯的迹象。 古卷上,传承了斩仙大贤的生平绝学,一门‘落仙三诀’。 陨仙步、谪仙指、诛仙阵! 秦慕白对他道:“我精研上古文字,却只能看到古卷正面记载的‘陨仙步’法决。你身上秉承异象,妖邪不沁,这步法取名‘陨仙’,与古卷同根同源,本身便与仙法相克,若将法决授与你,只需略施一二,便有希望突破幻象,来到我处,你我便都有希望出去!” 这片幻象,竟是仙女王的尸身捣鼓出来的。 古卷不仅将她封印,镇压其尸身,还记载了斩仙大贤的毕生成就,专门克制古仙法。如果能习得圣法,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柳书竹却也不傻,上古大贤的落仙三诀,岂是那么容易就能修成。 “陨仙步既然有那么厉害,秦前辈又识得上古文,为何不自己修炼,何至于被困此间七千年!” 秦慕白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恼怒,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对他解释。 “上古圣贤,个个神通叵测,不仅参悟自身玄奥,亦参悟世间法则。其通天的手段,往往与天地大势有密切勾连,可以引外界伟力为己用。” 人力再强,也终究有个极限,无法与整个天地的力量媲美。 盛武时代开启之后,武者只精修自身,与天地间的那一丝玄妙感应却变得微弱至极。 历代的武者大帝都纷纷猜测,上古年末,天地法则很可能集体产生了某种变动,隔断了‘人’与‘天地’的那层神秘联系。 也就是说,是天地变了,而非人。 “本王修武至深不假,但想要废过重来,却根本没有可能。你以为数千年来,我做出的尝试少吗!” 秦慕白不是不想修习古卷,却是不能。照他所言,柳书竹似乎是个例外,完全不受这种情形的掣肘。 “天地法则集体变动?”柳书竹听得云里雾里,不肯轻易妥协:“那你怎么就知道小爷我就一定能行?” “本王自有本王的道理。你身后的菩萨法相,可是上古时代盛传的最强菩萨,大愿?” 秦慕白是被人供奉为‘盗神’的人物,眼力和见识都非寻常人可比,但听他的话,却对佛门没有半点好感。 “大愿菩萨,是佛门中能够证实其存在的最强者,不像佛陀般虚渺。” “菩萨也是人,虽信奉异教,但本质与圣贤等阶。你身上有何秘密,本王尚不清楚,但或许能藉此修习陨仙步法,本王也没说一定能行得通!” 秦慕白冷哼,没想到柳书竹如此不识抬举,知道了他身为骷髅王的身份,却也没有跪上一跪。 “臭小子,秦某堂堂骷髅王者,何必要算计你这样一个无名后辈。再耽搁下去,古矿若再生变故、一旦沉入地底幽冥,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那可不好说。”柳书竹心中吃不准,只得耍无赖道,“七千年已过,小爷我知道你到底是人还是鬼?你要害我,才真是鬼之常情!” 他虽这样讲,却神情焦急的看向如真小和尚那边。 两人浑身颤抖,像抽风一般,七窍血涌不断,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你好大的胆子,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死就死吧!”柳书竹当下一咬牙,“陨仙步是吧?行了,快别摆架子了。你教我口诀,我如能修成步法,便带你出去,大家两不相欠,苦头王您觉得这买卖怎么样3F” 秦慕白又冷哼一声,但只能放下成见。 “臭小子,你先告诉我,你的本命修为在先天几重,可曾晋入真武境界?本王好因材施教,将感悟一同说与你听。” 柳书竹汗颜,硬着头皮回道:“快要到‘辟谷’了!” 秦慕白的声音带着少许疑惑:“快要到辟谷,这是什么境界?” 他身为大漠所有强盗头子的祖宗级人物,已屹立武道巅峰太多年了,以至于忘了后天境界中的小鱼小虾还可以用‘辟谷’来称呼。 柳书竹大言不惭:“快要到辟谷就是马上就要成为辟谷武者,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后天境界!?” 原本嘶哑的嗓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就像司晨的雄鸡被人猛然踩住了脖子。 “不错,后天境界。后天境界怎么了?”柳书竹再问,却不见了回答。 沉默良久,对方竟发出一阵苍凉至极的狂笑。 “七千年沉沦,世间武道难道已没落至此了吗?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秦慕白声如恶鬼,仿佛起自幽冥地狱,透着极大的不甘心。 这是从心眼儿里瞧不上他啊。 柳书竹又急又恼,哪里还管他身份尊贵。 “秦老头儿,没有你他娘这样笑话人的。此地困了你七千年,瞧不起别人,你自己倒是有本事出去。那劳什子步法心诀,你到底念还是不念,不念你也免不了一死!” 秦慕白恍若未闻,言语间充满了绝望:“无知蝼蚁,空有一身狗胆包天,却不知死到临头,可惜我秦某一世英名,竟注定要葬身在……” “倚老卖老,你还来劲了,真若论起骂娘来,小爷让你两个!” 柳书竹心中老大不服气:“见过后天武者身后有菩萨法相护持的吗,见过后天武者能催动帝珠砸人的吗,想活命就他娘别废话,赶紧把口诀说出来,要不要大家吹牛一直吹到死啊!”索性豁出去了,反正比秦慕白厉害的大和尚,也不是没骂过。 但凡绝世高手,即便是死,心中也极为孤傲,秦慕白若是认为柳书竹根本没希望救他出去,是不会与一个后天境界的凡人多费口舌的,还不如节省气力多撑一段时间。 “别逼小爷出绝招,你再不开口,那我就骂到你开口,不信咱们可以试试!” 过不多久,秦慕白冷声道:“好胆色。”语意也冷静了下来,道:“陨仙步法不同于世间所有武道,可以算作是一种古武传承,极为玄奥。” 柳书竹面色一正,急忙竖起耳朵。 “我知道了心诀,空想数千年,却仍不知如何行功。本以为你再不济也是一名先天武者,又身伴异象,我把陨仙步法决的感悟传授与你,终归可做一试。三五十载,你或许能窥探到步法中的奥秘,可你若是后天,则希望全无……” 皇中皇数千年的感悟,却也不能领会‘陨仙步’的真谛,难怪他会如此绝望。 柳书竹听后,立即哑然,心底顿时半点底气都不剩:“三五十载,那还修炼个屁啊!”三五天的时间,都能把他饿的够呛。 他顿时有些慌了神,冒险试着向身前迈出一小步,却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阻力,步子虽能迈出,但定睛一看,却仍旧站在原地,那一步像是迈到了空处,完全被困住了! 秦慕白讥讽道:“能看破幻象是一回事,有能力破去幻象,却又是另一码事。” 【作者题外话】:PS3A谢td50202681、td54476236两位兄弟的赏,关于更新呢,想说一下,前期小弟发的都是大章,速度已经不慢了,一看居然已经破二十万字了,本来手速就渣,但还是会更加努力的,希望喜欢的书友们继续多多支持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参演秘法 柳书竹不理他,向着如真小和尚的方位又试了几次,无论是发足狂奔抑或忽然转向,不管他感觉跑出多远,脚下仍踩在原来的位置不动! 他又催动念珠向前飞出,却始终在做无用功,每一步之间,似乎都隐藏了一层无法逾越的屏障! 现在才对秦慕白所经历的恐惧有了新的认知。 想象一下,如果这样空跑上数千年,使出浑身解数,却也不能稍微移动分毫,便觉得毛骨悚然。 “省些力气吧,七千年了,我都快要忘记如何开口说话了。但愿你不要死的太快,空留我一人慢慢等死……”有些时候,孤独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臭小子,我问你,当今天下,可有大事发生,上一代的武者大帝,恐怕都死光了吧?” “盗门而今可还依旧强盛?自本王之后,出过几代骷髅王……” “呸!小爷活一万年都嫌短寿,要死你自己去死,我没心思陪你闲扯”柳书竹见他一副任命的姿态,张嘴啐道。 秦慕白问的问题,他一概不清楚,即便清楚,也懒得回答他。 凡事往好处想,除了被一股邪魅的力量禁锢住,好在也没有遭遇更加恐怖的事情。 “我三叔说过,男儿立世,当死得其所。为了信义,可一念之间舍生忘死、弃之如敝履;但若有所眷顾,死的不值,只要有一线生机,便不轻言身后事。强盗头子做到你这份上,太他妈丢脸了,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骷髅王!” “臭小子,听起来你那三叔倒是高人。不过看你的修为,他想必也是废物一个!” 万古岁月,当年那些比秦慕白更强的武帝都已朽烂,唯余他还活着,可谓独占鳌头。即便出得此地,故人也肯定都逝去。 孤寂了这么许多年,他的性情变得古怪,却也像孩子一样,冷言讥讽了回去。 “你他娘才姓‘臭’呢!”柳书竹大骂还击,“论起修为,他一万个也打不过你一个;但比起血性,一万个你加起来,也不如我三叔的半根手指头!” 柳书竹恶气顿生,想到远在天边的谢二娘和萧拂衣,以及璇儿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心头便无名火起,又想到天痞等人仍旧生死未卜,便将怒火全都倾泻了出来。 身周,如同一个熔尸的炉膛,凝固的尸体仍在脚下,诸佛殿堂的幻境也不时闪回,与真实的场景相互交迭,仿佛游走在地狱与极乐世界之间。 他恶语连珠,秦慕白那边却久久没了动静。 默然半晌,那边才出声说道: “陨仙步法,并非是一门凝练己身的武道心经,而是更高深玄妙的大法,能够用意念感应外在的空间。” 看来柳书竹的话还是起到了作用,秦慕白终于转了主意,只能耗费所剩不多的生命精力,死马当做活马医,传授他口诀。 柳书竹立即闭嘴,侧耳凝神去听,生怕露了半个字。听了一会儿,才对上古圣贤的神通有了粗浅的理解。 古人讲‘天人合一’之道,法至上,理为先,身后行。 夫为人者,生于天地间,泯于阴阳下,处在大千世界内,本身便属于大世界的一部分。 圣贤诸法,无不是以自身为媒介,勾动天地气机,达到一个天、地、人再难分彼此的境界,尔后更借助天地伟力,制约天地本身。 大法一成,能够上极九天下抵幽冥,与天地融会贯通,穷尽其用。 届时,即便是一草一木在手,也能发挥神乎其神的力量! 对于‘陨仙步’这门古法,秦慕白是这样理解的: “天地运转,日落月升,寒暑轮转,有着既定的规律。这种规律无所不在,却又无处觅其踪影。” “如能得一妙法,领悟空间中隐藏的各种无形法则,便能打破个体形态的速度极限。” “正如同,移动的并非是身体,而是空间本身产生了某种令人费解的扭曲,幻影移形,从而企临一个骇然的速度。” “修到至深时,可以脚踏虚无,身在八方,短距离之内,比传送古阵还要神异……这便是数千年来,我参悟的陨仙决主旨!” 接下来的陨仙步口诀,足有三万六千五百字,字字珠玑,句句宝意,秦慕白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断断续续,才将总纲念完。 柳书竹盘膝坐下,吐纳有序,依照刀疤脸的专一磨刀之法,催动灭佛手印,一坐就是数日。 数日来,手印被催动了无数次,开始结到了第五印! 柳书竹的记忆力惊人,很快将陨仙步的口诀牢记于心。在灭佛手印的帮助下,感悟力超绝,连他自己都不敢置信。 一边参照手印,一边领悟口诀,仿佛打开了体内的宝藏之门。 每到不解之处,便与秦慕白商讨几句,到了第三天时,秦慕白已无话可说。关于口诀上的问题,柳书竹所问,已深奥了千百倍,他空想了数千年,却也不曾想过那样的问题! 上古秘法,与盛武时代的武道迥然相悖,讲玄妙更重于自身,柳书竹虽连先天境界都不曾企及,却根本不影响他领悟那些古老的真谛天音。 他好似变作了一尊石塑。 除了灭佛手印愈演愈繁,身后大愿菩萨法相如真似幻,绝尘珠即便在没有默诵经文的情形下,也开始虽心念而动,变作西瓜大小,浮在头顶,熠熠生辉。 闭上眼睛后,就会发现身体周围的空间中,飘浮着许多异物,如同发光的点点微尘,时时幻灭,到处都是。 “那是天地间游离的能量,只有晋入先天境界的武者,在伐毛洗髓后才能感悟到它们的存在,引入体内丹田加以炼化,便是先天真气的由来!” 秦慕白着实为柳书竹的天赋异禀所震撼。 以他的见识,亦不知柳书竹体内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 意外摸索到了先天境界的门槛,柳书竹信心大增,更加卖力,力图感应更加玄妙的境界,与外在的空间产生一种共鸣! 其间,不时担忧的向郝一刀和小和尚那边看去。 两人伏倒在神晶下,磕头如小鸡啄米,血染前襟,情况糟糕透顶,地面是半石化的尸堆,二人就像跟那些尸体有仇似的,一下复一下,恨不得把脑袋撞破! 诡异中,却又让人觉得有几分可笑。 过了这么长时间,二人却还没有出现性命之虞。得知两人都是先天武者后,又让秦慕白极为惊骇! “按理说,他们早该死了才对!” 柳书竹心知肚明,很可能是他的血起到了作用,但这样下去,两人也支撑不了太久。 两个活宝跟他一路下来,又都是救命恩人,不能弃之不顾。 大概又过了半天时间,腹内不但不感到饥饿,反而精神大增,感官入微,猛然中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悸动,像是某种神奇的韵律。 出于有形化无形,归于无形化有形! 空间,并非一成不变。 冥冥中,似乎隐藏着一股奇异的特性,如同人有吐息,树有芳华,天有秋冬春夏。遵循着莫名的悸动,柳书竹缓缓起身,敞开心神随意念而动,仍以灭佛手印作引,向前跨出一步。 身体仿若腾云驾雾,身后产生一股巨力向前推动,势如排山,根本掌控不住自己的身体! 这一次,脚下踏在了半颗石化的心脏上,竟真实的向前跨出了一小步! “哇!” 紧接着,他整个人开始痉挛,感觉像是撞到了石壁上,浑身几欲散架,一大口鲜血涌出! “你、你居然成功了!”秦慕白的声音颤抖,激动之情无以复加,语无伦次,紧接着便是一阵失声痛哭。 “哭的比鬼都难听,能不能别吓人了!”柳书竹吐掉口中鲜血,却再也不敢乱动,“这功法伤身!”跨出一步,身体便受到了莫大的伤害,这样一来,他根本走不出几步。 “不是功法有问题,是你自己没有控制好力度。” 柳书竹暗骂一句,吓唬他道:“那你最好说明白了,要不小爷现在就退回去跑路。”他只向前跨出了一步,身后即是漆黑的裂缝,此时退出去,还为时不晚。 “陨仙步,实为借助外界空间蕴藏的伟力,打破武者利用自身力量移动的桎梏,源于外而作用于内。如同风吹叶落,落叶本身的强度极为重要,不仅需要肉身强横,更要掌控外在的‘风力’,一旦不小心,便能将‘叶子’撕裂!你未入先天,肉身脆弱,需要小心控制,以便更加熟练……” “为什么不早说,小爷死了你也别想出去了!” 秦慕白却根本没想到他会成功,还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这已不是‘惊世骇俗’所能形容。 洞悉了诡异的根源,便无所畏惧,那些仙兵鬼影,当年再大的本事,也终归是死了。 当下收敛心神,灭佛手印演化至第六印,再度感悟空间中隐藏的悸动。 做足准备之后,柳书竹再次迈步,巨力袭来,仿佛打破了某种限制,诡异的力量再也不能阻止他的脚步!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一粒仙丹 一个多时辰,只走出了三步! 三步的距离,便是生与死的极限,天与地般的遥远! 歇息片刻,这次只耗去半个时辰,又走出了七步,速度翻倍。一理通而万法融,他也越来越熟悉这股玄妙的感觉。 足下似有神明在,一步一顿,一步一个脚印,真如秦慕白形容的那般,不耗费自身气力,仿佛是空间本身产生了扭曲,踏着遍地的古仙尸骸,逐渐接近那几杆大旗! 六杆大旗,正面古字,背面骷髅,旗色十分暗淡,数十具枯朽的人形尸骸盘膝而坐,已朽烂的不成样子,勉强靠骨架维持坐姿而没有倒塌。 宝衣蒙尘,披挂生灰,久经岁月侵蚀。 这些人都是当年的盗门巨擘,生时纵横大漠,一怒屠城,如同一尊尊杀神,谁能想到会落到此等下场! 正中央的位置,端坐着一个苍老的人影。 半人半骨,头脸上耷拉着一层如窗纸般的人皮,在微弱的鼻息下缓缓翕荡。几根白发寥寂,将落未落,肩头和座下却有丝丝白发纠缠一团,脱落满地,仿若一个巨大的白茧! 那两个漆黑的眼眶中,仍有两团鬼火般的光芒在跳动,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此人便是盗门中的最后一任骷髅王者,两千年晋升圆满皇位,更有望在寿终之前晋升武者大帝的盗门无上存在——秦慕白! 老朽如斯,却不知他如何挺过了七千年悠悠岁月。 面对这样一具尸骸,柳书竹倒抽冷气,不禁为之凛然。 “臭小子,你害怕我吗!” 六杆大盗祖旗并非一无是处,似乎能与外界秦家的那杆大旗遥遥呼应,身周的阻力似减少了很多! 一连耗去几天时间,不知外界情形怎样,柳书竹不敢多做停留,对他道:“秦前辈,我先救你出去,矿道中,有你们秦家的后辈在。”然后又望向如真小和尚那边,希望他们能支撑更久一些。 “出去?”秦慕白眼中鬼火暴涨,“哪里有这么容易!” 柳书竹错愕道:“我已学会了陨仙步,虽连万万分之一的威力都展现不出,但对此地的妖邪克制,如何出不去?” 说着,就要凑上前搬动对方腐朽的身体。 秦慕白缓缓抬起一条只剩骨架的手指,指向柳书竹身后某处。 “你看……那是什么?” 柳书竹应声看去,直感觉魂魄险些离体而出! 神晶后面不远处,杵着一个阴森的人影,先前由于角度问题,始终未能发现。那人影执矛而立,古老的战甲覆便全身,血肉犹存,眼中一片蒙白色泽。 甲胄上,遍布刀剑痕迹,前胸似乎还沾染着殷红的血迹,口中却衔着半条死蛇。曼巴城朱遭遇的大恐怖,难道是碰上了一尊真实的仙兵!? 柳书竹脸色霎时间惨绿:“你别告诉我他是活的!” “死的,没死透!” 可如果曼巴城主来过此间,他又是怎么出去的? 秦慕白道:“这尊仙尸,四肢俱全,并未彻底朽化,数千年来,一直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也只能在此地与那些裂缝中活动。上古大贤的镇封,即便仙尸也无法轻易摆脱!方才,有人侵入到了地底裂缝中,但又想退出去,必然是撞见这尊杀神了!” 生与死,阴与阳,有明确的裁定界限。活着就是活着,死了终究是死了,人言生死鸿沟、阴阳两隔,便是说此间差距,无法逾越! 这种事岂是儿戏? 何谓在‘生’与‘死’之间徘徊? 仙,一个上古年曾经群在的族群,即便在死亡之后,如果尸身健全,也能通过漫长的岁月重生归来吗? 这个族群,缘何湮灭在古史中,又究竟是一个强大到什么程度的族群!? 为何会随着上古史一同湮灭? 秦慕白道:“他仍旧是死的,那耍蛇的小子运气不错,疯虽疯了,却捡回一条性命。”他深在地底裂缝下,矿道中发生的事情却也没能瞒过他。 “你是说,我们一旦退入裂缝中,即便打破了此地的幻象,这……仙尸也会尾随在后,对我们出手?” 秦慕白冷笑,正是此意:“仙兵守坟,等待仙女王的复活,他出不去,闯入者也别想出去!” 那一双蒙白的双目,似在盯着这片空间内的一举一动。 柳书竹如芒在背,刚才若知道此地有仙尸镇守,不知还有没有勇气来到秦慕白身边。比起仙兵鬼影,一尊有血有肉的仙尸所带来的压力,好似大山罩顶,无法言喻! 一时间,他连声音也变得低了许多,怕一不小心惊醒对方。 “那、那现在怎么办?” 秦慕白却没有太多顾忌,想必是知根知底,对他道:“放心,他若有所作为,你和你的两个朋友方才就死了。他与仙女王一同困封此地,已经死了不知到少年头了,本王困在这里那么久,他都没有对我等出手过。想要再度归来,也并非那么容易!” 柳书竹却心中打鼓,始终放心不下,曼巴城主双目尽失的形象,让人印象深刻的不能再深刻了! “你总不会让小爷去跟他打一架吧。不成不成,我本事还差了点,送死的事情,还是你来做!” “哼!臭小子,你就算再修行几百年,也未必是守坟仙兵的敌手!” 柳书竹半点不以为耻,心道:小爷若是能打得过,那里还有心思在这听你讲经说法! 秦慕白又道:“七千年前,本王已在两千岁开外,晋升圆满武皇位后,即便再长寿,能有四千余年寿元已是极限。如此算来,秦某困在此地剩余的五千年岁月,你不想知道……本王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柳书竹思索一下,按照时间推算,秦慕白的年纪岂不是已接近万古?如果连武帝都无法活下来,他却还能不朽,的确有蹊跷。但以他的见识,根本无从去猜。于是,只是象征性随口问了一句:“难道跟此地的妖邪有关?” 秦慕白摇摇头,摊开另一只鬼爪,里面却攥着一个石质的小瓶子,看不出特别之处。 “当年,古矿开到深处,我在地底发现了这个石瓶……” 随即,秦慕白从里面倒出一颗红彤彤的物事,像是某种丹丸,骨爪将其捏住,送至柳书竹眼前。 柳书竹哑然,语气半真半假道:“您可别说这是仙丹啊,吃了能长生不死。” 秦慕白的回答却让人惊掉下巴。 “不错,正是一粒仙丹。” 盯着他手中朴实无华的丹丸,柳书竹略显怔忪,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但却并非食之不死,一颗丹药,只能续命千年!” 一粒仙丹,抵千年阳寿? 柳书竹瞪眼,这才知道这老骨头不似开玩笑:“你……你说真的!” 上古有斩仙大贤,曾以一己之力布下诛仙大阵,杀仙无算,仙族女王埋尸地底。此刻又蹦出了劳什子仙丹续命……本以为了解了世界的真实本质,却又再度迷茫。 人族之外尚有仙,漫长的上古岁月,到底还遗失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 秦慕白道:“你若能吞服此丹,本命修为至少也能晋入先天六重。那时再施展陨仙步,将神晶上方的古卷撼动,此地的困势便不复存在。届时,仙尸出世,或无暇多顾,你我可出得绝地!” 柳书竹只觉得脑中嗡鸣大响,哪里还跟他客气,后面的话一概没听清楚。 “拿来吧您呐!” 丹丸无味,入口即化。 一股磅礴似海的能量顺着喉咙沁入脏腑,却又分化出绝大部分,逆体而上,眉心的血舍利自行转动,如饥似渴的将那些精华吸收殆尽。剩余的部分能量,则继续向身体各大穴位和丹田沉入,仿佛蕴有几分叵测的‘势’,如同寒冬腊月里的一壶温烧酒,深髓入骨,全身皆暖。 整个过程,又像是沐浴在阳春三月的春风里,浑身舒惬,体内的血肉几经凝炼,尤其是小腹位置,内视一番,于混沌中开辟出一小块清明净土。 全身骨骼响如爆豆,亿万毛孔中,溢出许多污秽的汗渍,闻上去奇臭无比。血肉纤毫彻头彻尾的进行了一次洗礼,感官瞬间敏锐了百倍不止! “啊——!” 体内的变化引动一声长啸,持续了大概一两个时辰,才算渐渐平复下来。 泫然之中,对身体的掌控力变得更加通透,那些天地间游离的能量愈发分明,似乎能用意念对其进行牵引。 过了老半天,出了一身臭汗的柳书竹才懵懂道:“这……这就是先天境界?” 他感觉整个人顿入了一种空灵无比的境界。仙丹妙药,神奇不可度侧,只需小小的一粒,便打破了修行桎梏,能让人转瞬间突破后天壁垒! 秦慕白却大失所望,疑惑道:“这就完了?如此磅礴的能量与感悟,怎会只伐毛洗髓一次?” 先天九重,每突破一重天,身体都会历经‘质’的蜕变。 按照他的预计,一粒丹药中所含的能量,至少可以让柳书竹提升到六重天境界。 也就是说,他要经过六次伐毛洗髓,方能与入体的能源匹配。可眼见洗髓的过程才刚刚开始,就已结束。 仙丹中蕴有巨大的能量,秦慕白藉此续命,自是再清楚不过,可精气入体,却又不曾逸散,到底沉于何处? 柳书竹暗自咒骂,无尽的能量都好像都被眉心的舍利‘抢’走,真正被他身体吸收的能量十不足一! 在灭佛手印的帮助下,他的悟性可谓独一无二,上古大贤的神通圣法都能有所领悟,世间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但这种帮助却不是没有代价。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老怪物脱困 蓦然间,远处的那尊仙兵竟不知怎么被惊动,机械地抬步,走向神晶前的郝一刀和如真小和尚,战矛高高举起,动作凝滞,不像活人。 仙兵邪魅,实力亦不详,一直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徘徊,守护仙女王尸身,等待王者归来! 柳书竹见状大惊,伸手对秦慕白道:“还有没有?” 饶是以秦慕白的王者之风,亦大怒道:“这样的宝物,连武者大帝都要心动,这是上古神物,你以为是什么!” 仙丹有续命之效,不曾想最后一颗却被柳书竹这样‘糟蹋’了! 他能领悟陨仙步突破幻境,但如果实力不够,无法撼动神晶上方的古卷,秦慕白相当于白白折损了千年的寿元。 仙兵动作僵硬,已经快要走到神晶前,柳书竹别无他法,硬着头皮催动绝尘珠,脚下陨仙步施展开来,手中继续结印,向那块神晶冲去! “不闻上古有真佛,何来真仙!” 绝尘珠光华大涨,骤然变作磨盘大小,体内的暖流淳厚了数倍不止,接连结出了十几道手印,明哲顿悟,领会灭佛法义。 身体骤然经过淬炼,血肉的强度非往昔可比,对手印的领悟力也暴增十余倍! “快想办法撼动那卷古经,你不是仙兵敌手!” 绝尘珠本是向那尊仙尸轰去,却于半途骤然转折,将如真小和尚和郝一刀撞开。仙尸表露的气机十分恐怖,经秦慕白骤然提醒,他自知难以抗衡,便退而求其次,控制好力道,让两人避开古矛的刺击! 空间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规律愈发明晰,陨仙步展现出更加不俗的力量。 古韵盎然,步姿如神。 绝尘珠再度腾飞而起,金华耀目,向神晶上方悬浮的古卷袭去。 轰! 轰! 古卷暗淡至极,镇封此地已有太多的年头,在绝尘珠的撞几下微微摇晃! 说来诡异,原本要向柳书竹举矛的仙尸,却停住了动作。而处在神晶中的那具女王尸身,却也开始跟着簌簌发抖! 幻境中,那片浩大的诸佛殿堂时起时灭,如潮汐往复,强行在眼中飞速扭曲。 仙女王美目暴然圆睁,眸子亮如水银,极度妖邪。如此声势,这尊沉眠了无数年的女尸,竟像是马上要活过来一样! …… 古矿外,人头攒动,云集了数万余众。 神矿出世的消息不胫而走,越散越广,过去的这段时间内,远处的大城闻风而动,数百万里的距离亦难阻挡大城主的脚步,纷纷演化大型阵势横渡虚空,相继赶至。 灵龙城、万阳城、空山城、磐石城、四绝城…… 数十位大城主宝驾亲临,武皇的威严在天地间离合,拂动大漠风沙,瑞气神霞昭然蓬勃,比天上的骄阳更甚! 然而,这些人亦非此间主宰。 半空中,大旗林立,煞气盈贯长空,虚空上停泊着大大小小百余艘战船,无桨无帆,往来尽在天上,将九条漆黑的矿口环绕在内! 秦大盗、齐大盗、楚大盗、燕大盗……盗门底蕴倾巢而出,七大姓氏,来了倒有一大半。盗门巨擘依姓氏分作几群,真武强者的数量还要远超各大城主势力。 如此大手笔,怕是只有‘中州十门’之一的超大势力才能摆得出。为首的几艘飞船,船身庞大,纵横百丈,仿若一座座会飞的小城。 黑云缭绕,绕舷盘旋,舱中必然有圆满武皇级别的大人物坐镇。 看这恐怖的气势,即便不是七大盗的家主亲临,也很可能是寿元将近的太上族老出世! 秦家的那杆大盗祖旗,仍在一条矿口上方招展不定。 二十余位秦大盗的至人武皇以及数位破灭武皇,正在齐力出手,皇道武器幻化出巨大的本体,皆如山峦巨岳,倾力撞击矿口! 轰鸣声如雷,大地被隐隐撼动。 “听说秦家的传人也被吞进了古矿,下面凶险万重,估计是凶多吉少啊!” “他身上有紫电雷云衣和天煞乾元鼎,有两件由圆满武皇祭炼的皇道武器在身上,有什么凶险能够伤到他?” “难道当年盗门找到一处古矿的传闻是真的,最后一代骷髅王者的消失也跟此矿有关吗?” 好事者大有人在,暗地里议论纷纷。 “神矿之前吐晶了,这种好事,我怎么没赶上?” 亦有人赶到惋惜,在周边寻找散落在周边的晶石。 就在这时,地底猛然传出一阵剧烈的抖动,九条矿口竟然开始缓缓旋转。 “快看,动了动了!” “下面发生什么事了,这矿口怎的还能移动?” 高空骤然一片死寂,九条漆黑的矿口如同大地龙穴,似有神龙匍匐在内,而此刻,像是神龙苏醒,正在地底伸懒腰! “退开!” 秦家的一艘大船中,一个浑厚的声音傲然喝道。 那些正在合力轰击矿口的秦家武皇立即向周边避让开来! 船中,却没有人出舱,原本留在矿外的那一杆秦大盗祖旗化作一道流光,再涨百丈高下,从地穴上空飞起,插在了秦家首舰的船头,旗影弥天。 紧接着,矿口上方,一个能量漩涡无源而生,飞速凝结成一个巨大的拳影,从天而降,向下方的禁制轰击! “奥义,神拳。” 仿佛巨人盛怒,擂击大地,与禁制击撞在一处,惊天地而泣鬼神! 一拳之威,似能将这方天地撕裂,各大城主武皇都为之面色如土。 秦家首舰中的大人物出手了。 轰隆!! 涟漪状的余波向周围震荡,即便多的很远,许多修为稍弱的武者还是吐血连连,被暴乱的能量流所伤,如断线纸鸢,纷纷从高空坠落! 先天武者拼命后退,看热闹竟也会有生命危险。 “是神拳奥义,属于圆满武皇的灭世大神通!” “船中的大人物是秦家的那位太上族老,他不是寿元所剩无几了吗,连他也赶来了!?” 盗门另三艘大船中,表露的气机亦十分骇然,神拳奥义的余波肆虐而过,船身竟不见半点摇晃。 由此见来,舱中坐镇的强者亦实力不俗,未必就比秦家的那位太上族老弱! “既然秦家传人困在了矿底,七大盗来了四家,如果数位圆满武皇一起出手,不是更有希望破去矿口的禁制吗,他们为何不出手?” “这都不知道?”有人解释道,“七千年前,自最后一代骷髅王神秘失踪,盗门内便争斗不断,七大盗已经不是原来的七大盗了。” “秦家的传人不过是一个幼童,却已是先天四重,而且身伴不俗的异象,据说他是七大盗传人中潜力最大的一位。秦家未来若是愈发强盛,便意味着其他几家要受气,表面上不撕破脸皮,暗地里说不定巴不得那小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呢!” “古矿牵扯甚大,近处的盗门强者全都赶来了,怕是另有咱们无法洞悉的隐情!” …… 轰轰轰! 大地深处,柳书竹御动绝尘珠,仍在不断的撼动镇封此地的古卷,陨仙步运用到了极致,甚至能脚下踩空,运用空间规律达到御空的目的。 仙女王此刻的形象跟想象中的仙女也并不一样,反倒让人觉得无限悚然。 “祖旗有了感应,外面有我的族人后辈在撼动矿口,再努力一些,你我就能活着出去了!” 秦慕白的语气从未像现在这般激动过。 古卷的封印力量久远,但仍是大贤亲手布置下的,要想破去最后一丝镇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柳书竹感觉自己累得像条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好在仙兵半跪在神晶下方,虎视眈眈,但却没有对他出手的迹象。 死于大贤之手,却侥幸保存了完整的尸身,阴阳之间,生死停留,但他好像也知道柳书竹是在破去此地困势,这种行径,亦令人费解,生与死对于‘仙’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吼! 仙兵嘶吼,似是有些不耐,挺矛刺向上方的古卷。 暗淡无华的古卷登时闪耀,古字腾飞,印向仙兵尸身,引发一声更剧烈的咆哮,即使有古卷压制,柳书竹的耳膜也几欲撕裂! 痛苦,愤怒,怨恨,却又能听出几分深深的恐惧和敬畏。 “死的都这么厉害,要是困势不在,他能复活归来,那又该变态到什么程度!” 困封的力量一旦失去,这里怕是再也囚禁不住仙尸和仙女王的尸身,这尊杀神被放出去,还不知又要引起怎样的震动! 仙女王身为上古仙王,岂不是要更加逆天? “还是让有本事的人操心去吧!”柳书竹远非自己吹嘘的那般悲天悯人,不破去大贤困势,他也别想出去。 可惜,上古仙王与人族的大贤相比起来,仍要相形黯然。 此地的困势已微弱至极,却还能起到镇封压制的作用,让仙尸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脱困! 上方,隆隆作响,来自地表的轰击声也愈发猛烈。 攸关生死,柳书竹也不敢稍有懈怠。不知过了多久,古卷震颤悲鸣,最后镇封的力量终于被耗尽,在绝尘珠的倾力一击下偏离原位,如同一张普通的锦书般飘然而落。 时间仿佛经过了刹那的延迟,紧接着,由上方传来的轰击声骤然强盛了百倍不止! 漆黑的裂缝开始扭曲,整个地底洞穴摇晃,尸堆几欲颠覆,交织的幻境彻底磨灭。 仙兵昂首起身,气势暴涨,举矛刺天。 这一下,再没有什么力量能困住他了! 镇封此地的古卷却正落在不远处。 柳书竹想也不想,上前顺手将其抄起,收入怀中。 落仙三诀是上古遗传的大神通,他能修习陨仙步,谪仙指和诛仙阵自然也能参悟! “此地要倾覆了,快走!” 这种情形,哪里还用人吩咐。 陨仙步大展宏图,背起昏迷不醒的如真小和尚,又一手提过郝一刀,忙去搬动秦慕白枯朽的身体。 仙兵尸首兀自驻立在原地,竟没有向他们追来,只有一股苍凉的气机萦绕在柳书竹的心头,情绪悲恸。而那些天然的裂缝中,微光渐亮,晶石如潮涨,竟莫名向此地涌来,疯狂没入那尊仙兵和秦慕白的体内! “哈哈哈,七千年啊,我终于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作者题外话】:PS3A谢谢td47293057兄弟的打赏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死仙背尸 秦慕白的身体仿若一个无底洞,晶石汇聚,状若游龙,绕着他和柳书竹盘旋。 身遭幻彩璃光,晶石纷纷碎裂为尘,化作一道道精纯无比的能量流,源源不断的修补着秦慕白破败的肉身,如同枯木逢春,久旱甘霖,血肉骨骼和脏腑发肤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 六杆大盗祖旗亦拔地而起,飞扬如新! 柳书竹骇然:这秦慕白也是一个逆天的老怪物。 整个中州,怕是再也找不到比他岁数大的人了。脱困之后,只需假以时日进行调养,神通若恢复,鬼才知道他会精进到何等程度,或许能证得武者大帝之位也说不定! 原本在矿道中游荡的仙兵鬼影,此时全部挤入裂缝中,向地底洞穴挺进。他一人拖着三个累赘,逆着这股狂流,一路向矿道奔去! “臭小子,那卷古经,可是被你收起来了?” 柳书竹心中‘咯噔’一下,对方的语气中,已带上了王者的威严,暗自大骂:“这才刚刚脱困,就开始摆架子了!” 秦慕白淡然道:“你这小子,倒有几分机缘,既然是本王的恩人,便是七大盗的恩人。只要出得此处,你便是我盗门的一份子……” 他是盗门骷髅王,凡大漠沙盗,无人能出其右。 沙盗凶狠毒辣,他们的行事准则过于残暴,柳书竹实际上并不苟同。对方既然问起,必然是想要他身上的大贤古经了。 柳书竹身上的秘密属于见光死,连上古大贤的功法都能领悟,没有人会不感兴趣。若是被人知道他脑中藏着一颗菩萨舍利,难不保会被‘杀鸡取卵’。 入了盗门后,还不是认人摆布,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敢当!”奔逃之中,他忙道,“秦前辈的好意,小子心领了。那卷古经,散落在地底,我哪知道在何处。您若想要,等养好伤自己回去拿便是!” “撒谎。”秦慕白语音不再暗哑,脸上血肉蠕动,形象骇人,“臭小子,你可知道,在这茫茫西漠,骷髅王者的话便是这天,便是那地,从没有人敢拒绝,亦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撒谎。” “先前已说好,您授我口诀,我救你性命,两不相欠……”柳书竹忙搬出佛门的身份来唬他,“不瞒您说,小爷与那佛门有缘,是当世六祖罗汉钦定的传人。入门之事,并非不愿,但却不能如您所愿。”心中悔意大生,反倒救了个天大的麻烦。 同时,在暗自盘算着,如果此时动手,有几成把握将秦慕白了结。 “六祖罗汉?” 柳书竹忙应和道:“大智勇慧凡罗汉,佛门中最无敌的金身尊者。” “七千年来,佛门中又有金身罗汉降世了吗?”秦慕白却十分不屑,随即更狂笑出声:“你也不用搬出佛门来唬我。本王神通恢复之时,佛门再也休想一支独大。西漠,终究是我盗门的西漠,是我骷髅王的西漠!” 柳书竹思量再三,终究未敢造次,秦慕白有六杆大盗祖旗护体,生气正在飞快复苏,古矿七千年都未能把他困死,哪里有那么容易挂掉。 但他也不打算就此作罢,苦思无法之下,狗熊脾气发作,便开始莽撞行事。 “前辈说的是,您是天下第一。” 快要跑出裂缝时,口中恭维,手里却骤然发力,甩手将秦慕白枯朽的身体向后扔了出去! 就像扔了破鞋。 “你我有约定在前,您已脱险,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柳书竹表情乖张,浑身直打寒颤,亦被自己的‘大逆不道’吓得够呛,疯了似的亡命狂奔。 “尔敢!” 秦慕白怒不可遏,以他的地位尊崇,还从没被人当累赘扔出去过。可他已近垂死边缘,没有数十载的调养,别说巅峰状态,已是灯灭的边缘! 柳书竹赌的便是这一点,吃不准深浅,不敢杀你,但还不敢跑么? 呼啦——! 身后旗声大动,劲风锐起,一杆祖旗从背后向他砸来。 “你个老小子原来憋着坏呢,早知如此,趁你虚弱的时候,小爷就该一掌把你劈成干柴!” 柳书竹也不回身,绝尘珠飞起,将祖旗挡了一下,体内气血翻腾。 绝尘珠是一颗帝珠,乃金身罗汉之物,属于‘帝兵’的一部分;大盗祖旗虽是圆满皇器,品质上而言,仍不能与绝尘珠相比,但既是祖旗,想来也不会相差很多。 只不过秦慕白死里逃生,催动它来阻拦柳书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呼啦——! 又有两杆祖旗先后飞至,轨迹飘忽,柳书竹暴怒,脚步迭迭,陨仙步法施全力展开来,只来得避过其中一杆。 另一杆祖旗却事先打在了别处,像是正等着他往上面撞!旗面一兜,便要将他整个人都裹进去! 碰! 陨仙步再显叵测威力,身子横移,逃脱困境,盗旗却打在了背后,如中败革,将柳书竹打了个踉跄。背上的如真小和尚‘哇’的一声,大口吐血,但他皮糙肉厚,分外瓷实,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愣是不死。 柳书竹则趁机转身,手印祭出,举手握过祖旗的旗杆,继续狼狈逃窜。 “忘了告诉你个老小子了,小爷跟你是同行,这杆旗现在归小爷了!” 祖旗在手中挣动不休,后方传来秦慕白愤怒的咆哮。 不管三七二十一,灭佛手印轰击在旗杆上,又对着它接连吐血,血渍沁入旗杆,与灭佛手印配合,祖旗竟变得十分驯服,当下与秦慕白断去了感应,化作一尺高下。 柳书竹本人也没想到,这一招居然真的管用,当下大笑出声,毫不客气的将其收入了储物锦囊! “让你也见识见识小爷的血。” 在矿道中七转八绕,陨仙步能感悟空间中的隐形规律,威能大显,他又新晋入先天境界,很快便将频死的秦慕白甩脱。 此时,脑中唯有一片空白。 这下彻底完了,得罪了盗门骷髅王,抢了他的祖旗,真如萧拂衣的预言一般,生性桀骜,涉世仍不够老辣,亦不知世间真正的险恶。 无论是破去地底的封仙之力,又或是开罪了盗门骷髅王,都是十足的弥天大祸! 矿外,九条入口转动更急,神拳奥义连番轰击,禁制开始摇晃。然而,惊变突起,地底猛的传来数声愤怒的咆哮! 黄尘飞扬,地表的细沙如竹笋拔节、锐甲穿山,汇成一杆巨大的古矛,直刺苍穹! 煞云积聚不散,死气氤氲凝结。 齐大盗、楚大盗、燕大盗,三大姓氏的圆满武皇亦被惊动,三位强者从舱中走出,气势喧天,驻空向矿口中凝望,面目有些疑惑。 “禁制要破去了吗?” 齐大盗的圆满武皇是一位美髯老者,善目慈眉,宽袍广袖。 “齐老头儿,你倒说说,下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楚大盗的圆满武皇却是一位中年美妇,头插一支凤彩玉步摇,清辉耀人眼目。 另有燕大盗圆满武皇,身子隐在一层灰色的雾霾中,不显真容,亦不出声。 “三位既然来了,直到此刻怎的还不出手帮忙!盗旗有感,矿中亦有你们的先辈遗体,怎能不加理会。合我四人之力,可再开此矿!” 秦家的那位太上族老也从船中飞出,是一位形象霸道刚猛的老人,怒发横眉,肩如刀削,神拳奥义始终未曾中断,他自己无力破开禁制,于是便对其他三人说道。 “姓秦的,你力气大,我们可不像你,你都轰它不开,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那美妇阴阳怪气的道,“死人可以等,就怕活人等不了。”言语中对自家的先辈也毫无敬意。 齐大盗的圆满武皇更是大笑道:“家主正在赶来,不敢擅动。” 燕大盗的强者依然不答,却也不曾出手。 外界传闻,盗门内部矛盾重重,却没想到已经分化到了这种程度。 秦家太上闻言脸色发寒,不再理睬他们,继续倾力出击,被困住的可是他秦家的传人! 轰隆! 就在此时,矿口的禁制似乎突然消失了,再也没有力量保护矿壁,神拳奥义直接打向入口内,那条通道当即便被一拳轰塌! 其余八条通道中,晶发,乱流激生! “矿口开了!” “神矿又吐晶了!” “天赐机缘,快抢啊!” 这一次,喷涌的晶石数量比上一次还要多,炫动高天,将一切扰乱,数万武者顷刻间乱作一团。 然而,绝大多数武皇强者却没有陷入争夺晶石的行列。他们都保持了克制,反倒各自凝眉,死死盯着剩余的八条入口,戒备大增! 真武强者神念超绝,煌煌不可欺,在禁制消失的那一刻,他们明显察觉出,地底有一股难以匹敌的力量正在苏醒。 死气森寒,如同打开了地狱门户,恶鬼将出! …… 一尊身着古老甲胄的人影,手执战矛,就这样出现在一条矿口的位置,眼中蒙白,感觉不到半点生气。 他的背上,背着一块巨大的晶石,内里液体绚烂,比天空还要深邃几分! “那是……那是一块神晶!” 晶中,浸泡一具美艳女尸,诡谲妖魅,难辨死活。 见此异象,有一位大城之主忍不住惊叫道:“仙女坟传言果然是真的,他们当年挖出了仙女的尸身,有仙兵守卫门户!” 死仙临世,背尸而出,百皇皆惊。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百皇乱战 吼! 战矛指天,杀意倾世,仙兵不做丝毫停留,对一众强者置若罔闻,背着那块神晶,踏步西去。 “炼化此晶,帝位可期!” 不知谁先喊了一句,有数十位武皇蓦然惊醒,霎时一拥而上,盗门巨擘和大城主各自祭出皇道武器,向那具仙兵轰杀过去。 乱战至此,方真正开启! 皇者的威严充斥寰宇,数百米的空间被打回混沌,将周边来不及逃走的先天武者搅成粉末。 “奥义,神拳!” “奥义,裂空!” …… 盗门四大圆满武皇争先出手,不甘人后,生怕对方将神晶抢走。面对证位武者大帝的诱惑,没有人能够抗拒。 吼 怒吼翻天,仙兵从混乱的空间走出,亦没有什么能阻止他西去的脚步,古矛接连刺出,蕴有无限杀机,挥手间将三位至人武皇穿成了一串。 举世无敌! 百皇之争,浩大无匹,一众真武强者追着仙兵轮番轰杀,隔着数百里远都能感觉到脚下颤动。 …… 一条矿口崩碎时,柳书竹正在矿道中寻找出去的路。 地底恍若迷宫,只能顺着晶石乱流寻找矿口。那一瞬间,神拳奥义的余波震人五脏,让人错以为整座古矿都要崩塌了。 “看来古矿支撑不了多久了,一旦被埋在大地深处,无穷的土石掩埋,情形怕是不妙!” 忽然间,他顿生警兆,绝尘珠毫不犹豫向身侧祭起。 碰! 和一尊数尺见方的三足小鼎撞在了一处! 从矿道的交叉口闪出了六七岁的紫衣孩童,正是秦大盗的传人秦无双。 幼年苍老,白发华生。 他也受到了古矿妖邪的影响,身上的紫衣图纹闪烁,微微发光,三足鼎却在绝尘珠的撞击下跌落在了一旁,兀自震动不休。 圆满皇器在矿内也能发挥些许功用,如真小和尚之前就曾略微催动起绝尘珠驱散仙兵鬼影。 “你……你怎么会没事?” 两件圆满皇器的保护下,秦无双侥幸没有沦为枯骨,但也已接近腐朽,脸色苍白如纸,好像一个侏儒老人,连嗓音都变得破落。 柳书竹见其年幼,不欲与其纠缠,但秦无双见偷袭未能得手,对方的念珠是佛门法器,一看便不俗,竟瞬间转念,横跨一步,拦住了前路,反对他躬身执礼。 “这位前辈,我名无双,是盗门秦家的传人,不知情形便对您出手,多有得罪了。” “如果您能救我出矿,盗门秦家必然不会亏待您……” 他恐怕还不知道,矿底的妖邪尽褪,死仙出世,他的老祖宗也正在后面玩命儿寻找柳书竹。 还未来得及作答,秦无双眼中暗自闪现一抹厉色,不远处的小鼎骤然飞起,向柳书竹后脑砸来。 “把你身上的至宝留下,可饶你不死!” 陨仙步骤然迈出,神奇的避开了三足鼎的轰击,灭佛手印打出,菩萨法相再现! 绝尘珠狠狠打在秦无双前胸,将他撞飞出去:“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跟你祖宗一个德行,亏小爷还盘算着救不救你!” 秦无双受此一击,登时昏死过去,身上的宝衣替他挡住了大部分力道,吊住一口生气不散。柳书竹早有防备,想要趁此机会把他击杀在此,忍了再三,却也没能下手。 他跟郝一刀不同,对方仅有六七岁,再怎么说,在他眼中比小萝莉也大不出多少,心中难免有些恻隐。 “你个熊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矿都开了,还惦记小爷身上的宝物!你要真心求我,说不定真能救你出去!” 在他屁股上狠狠踹了两脚解气,感应后方气机,探查秦慕白是否追来,无暇多做理会,跑出几步后却又停住,匆匆折了回来。 “响马镇的规矩,一不做二不休。” 依照先前抢走大盗祖旗的办法,将那尊三足鼎收入锦囊,又手忙脚乱的把秦无双身上的紫电雷云衣扒了下来一并收好,便匆忙携着郝一刀和如真小和尚继续逃命。 “要怪就去怪你那个死祖宗吧,出尔反尔,恩将仇报!” 终究还是山贼出身,到了必要的时候,舍不了本行。 在矿道中七转八绕,前方的晶石乱流转而向上,消失的矿口再次出现。 柳书竹本想把郝一刀和如真小和尚收入储物锦囊,这样一来,跑起路来更加方便,却发现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活物根本难以入内。 这才知道锦囊的特性并非他想象的那般神异。腾出一只手疯狂收取晶石,裹挟在乱流中,陨仙步控制着身体,向矿外飞去。 …… 矿口周围,并非所有武皇都去阻拦那尊仙兵,亦有真武强者开始强行下矿。 秦家的后辈和一些胆大的先天武者紧随在后。 险地代表了机遇,如能在矿中寻获晶母原石或小块神晶,便值得冒险一试! 城主武皇这边,却有六七人关注西面的百皇战局,始终不曾动。 灵龙城主,万阳城主,空山城主,四绝城主……还有几位刚赶来的城主。这几位武皇修为精绝,最弱的也是破灭武皇! 灵龙城更是西漠赫赫有名的大城,与佛门常有往来,灵龙城主则是一位圆满武皇级别的强者。 这些个大城底蕴深厚,实力亦不容小觑,与七大盗罅隙极深,但碍于盗门势大,一直敢怒不敢言。有佛门的面子在,盗门亦自有分寸,不会对他们欺压过甚。可祖辈的仇恨延续至今,也不是轻易间就能够化解。 新近赶来的一位平顶城城主见到如此乱象,亦为所惊,望向渐行渐远的浩大战场,对其他几位武皇道:“死仙出世,神晶裹尸,如此天大的事情,各位尊者怎么不去争抢?” 这几位中,平顶城的地位只比灵龙城稍弱,平顶皇则是到场的第二位圆满武皇! 其余几位城主纷纷与他见礼。 四绝皇爽朗答道:“平顶皇者说笑了,那仙尸死气熏天,战力如神,盗门四位圆满都困他不住,人贵自知,我们何必自取其辱。” “尊者们真不打算一试吗?”平顶皇皱眉,“若是被这帮强盗夺了神晶,万一再诞出一位大帝,我们各大城池便又要没落数千载。”说着,他又转头对灵龙城主道:“灵龙尊者怎么看,可曾甘心?” 灵龙城,方圆千万里内实力最强的城池。 灵龙皇如今的年纪近四千,亦是屹立大漠巅峰的至强者。 他的肩头,伏着一头通体赤红的火蜥生物,鳞甲生焰,长颈而尖角,颚下有逆鳞,后背生肉翼,鼻息间火云吞吐! 城如其名,素以‘龙兽’名动大漠。 这头赤焰龙兽虽刚刚孵化不久,却是灵兽中罕见的异种,相传体内流淌着神龙的血脉,幼年期便拥有至人武皇的战力,成年体更是无限接近圆满。 灵龙皇身为众皇之首,闻言大笑道:“若是真的甘心,早就滚得远远的,何必赖着不走?”接着脸色一沉,“还不到时候!” 平顶皇扬眉。 “不过,你来的却正巧,等他们两败俱伤,咱们几人合力出手,得到神晶后,共同参悟里面的奥妙,窥探那大帝契机,平顶皇者以为如何?” 平顶皇惊道:“你已经迈出那一步了吗!?” 灵龙皇的表情似有一丝落寞,傲然道:“所谓圆满,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既然如此,何不趁有生之年,行那逆转之道,寻求大帝门径。” 武者大帝之路,分外艰难,圆满武皇一旦下定决心跨出那一步,便再无退路。或证得大帝不死境界,威名扬中州,流芳万古;或一步踏错,灰飞烟灭,四千年苦修皆成浮云! 平顶皇肃然起敬,又对他稽礼,道:“尊者好气魄。” “怎么样2C你来吗?” 平顶皇举目望向西方战场,仙兵咆哮震天,有一位破灭武皇在战矛下陨落,四种圆满奥义的力量在那片地域交织! 百皇合力,以求将仙兵困住,却仍未真正伤到他,见状不禁略微踌躇。 “仙尸虽死,却依然勇猛如神,恐怕非大帝不能降服;盗门亦猛如虎,虎口夺食,小心猛虎反噬。” “哈哈哈!”灵龙皇狂声大笑,“用你一座平顶大城,换一丝晋升武帝的希望,不值吗?” 即便能从盗门手中抢得神晶,盗门的怒火必将烧遍大漠,中州十门真正的实力,都藏在暗处,若给他们机会宣泄,足以倾覆任何一座大城! 平顶皇眼神飘忽叵测,神光忽明忽暗,随后亦大笑道:“值,很值。何时动手,悉听尊便。” 这时,神矿入口中,却有几位秦家的至人武皇拱卫着五杆大盗族旗出世,众星捧月一般,将一个人影环绕在内,向半空中秦家的大船飞去。 “那是……骷髅祖旗,他们找到骷髅王的尸身了!?” 这时候,却有震惊的消息传来。 “秦祖还活着,秦祖还活着!!!” “秦祖归来——!” “王者出世——!” “凡盗门子弟,速来护驾——!” 盗门中,上千人神情振奋,齐声暴吼。亦有人热泪盈眶,声音贯彻天地,震荡不绝。 天地兀显几分寂寥,五杆祖旗与秦家的那杆祖旗汇集至一处,插满了虚空停泊的秦家首舰! 几句话所造成的震撼,比死仙出世尤甚。 任谁都知道,在西漠,骷髅王的名号只代表着两件事——死亡、鲜血! 谁都不敢相信,七千年前的古人,竟还能活着重见天日。 先前还盘算着从仙兵和盗门巨擘两败俱伤中得利的几位大城主,全部面如死灰,脑中皆是一片空白。 正文 第六十章 叶恒 “真的是当年的骷髅王吗,已经七千年了啊!!” “他晋升武帝了吗!” “武帝也无法活这么久,怎么可能!” 灵龙皇愣愣半晌,长声叹气,竟是有些不甘:“巨孽不死,大漠恐怕又要生灵涂炭了。我等大城,虽为一方之主,却又要尽为人下,饱受屈辱!”其他人在震惊的同时,亦跟着他神情黯然。 骷髅王若还活着,盗门内部的纷争便会无形而散。届时,盗门重新凝聚,近千大城人人自危! 这一消息简直惊天动地,周边的武者各显神通,将这一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各自的门阀势力。 “皇祖何在!?” 西方,神拳奥义停顿,秦家的那位太上族老最先撤出战团,声音滚滚如雷。 剩余三位圆满武皇也惊疑不定,听到震天的欢呼声后,各自收手。如此一来,仙兵西去的速度大增,单凭剩余的至人武皇和几位破灭武皇,根本不是他的敌手! 混乱之际,秦家的首舰亦迅速向着西方靠拢,与秦家太上汇合。 骷髅王此刻虚弱至极,身在此地的大城之主不再少数,也都知道骷髅王归来对他们意味着什么。若是有人真的狠下心来,对虚弱的王者出手,盗门复兴的希望便不复存在! 也正是在此刻,距离一条矿口不远的黄沙突然蠕动,冒出一颗面貌清秀的脑袋,暗中观察外面的情形,却正是大难不死的柳书竹。 死仙战于西方,骷髅王再度临世,这片地域内混乱不堪。 见无人注意到他,便从沙中拽出两具‘尸体’,嘴里骂骂咧咧,脚下步法奇特,跑出一段距离后,竟逆空而上,摇摇晃晃的向东方飞去! 御空的方式可谓独一无二,竟比二重天武者的御空速度还要快上几分,对地域周边散落的小块晶石视而不见,只求抽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口中‘哇哇’鬼叫,亦不知是兴奋还是恐高。 “打吧打吧,越乱越好,省的那老小子注意到小爷的存在!” 吼——! 身后,惊变再生,顿起一声高亢的龙吟,悠扬九曲,上惑天听! “灵龙复灵龙,头上角铮铮。口能吐火焚天阙,逆鳞几曾怒神明。” 一道炙热的烈焰,粗有十余米,毫无征兆的从一头只有尺余长的火蜥兽口中吐出,向秦家首舰喷去。 赤焰龙兽! 船身周围,秦家众多后辈拱卫在侧,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尽数化作飞灰! “骷髅王!”灵龙皇一语当空,断喝道:“七千年已过,旧帝已朽,新帝亦已老去,你又何必归来?” 浩大的声音环绕在天地间。 “今日,我欲为天下之不敢违,斩你在此,换大漠一时清静,明我道心,证我帝位!” “保护王上!!!” 人未至,却有一个巨大的拳影向此处飞来,秦家的太上族老又打出了神拳奥义。 “灵龙城主,你找死!” 神拳似能打破空间壁垒,转瞬即到眼前! 谁都料不到,灵龙皇胆大如神,心思决绝,见那神晶不可得,便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一瞬,对骷髅王出手了。 大帝之路,需心志决绝,不容半点畏惧。 身边的几位武皇,亦被灵龙皇的行为所惊怒。但在此时,他们几人站在灵龙皇的身边,便是天大的罪过! 以盗门的秉性,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此时想要脱身事外已然不及,即便当时不做理会,事后也必遭清洗! “尊者何为?” “灵龙城主,你疯了吗!” “哎!”平顶皇叹气摇头,“斩断尘缘世俗,迈出晋帝不死之路,何苦,何苦。” 拳影遮天蔽日般袭来,他却不加犹疑,一掌万万钧,与神拳奥义击撞在一处! 轰!!! “你我相识有三千八百四十五载,引为生平一友。既如此,这大帝之路,愚弟便陪你闯上一闯,黄泉路上无老少,舍了你独行,岂不寂寞。” 蓦然之中,平顶皇的语气变得淡然许多,似能超出尘俗外。他竟然也忽然转念,下定决心要迈出那十死无生的一步! 圆满武皇只要不是寿元将近,没有人敢轻易做出这种尝试。 “哈哈哈!”灵龙皇心情大好,整个人的气势节节飙升,落寞而悲凉,却又昭然傲世,“皇者好心肠,黄泉有此伴,壮哉,壮哉!” 盗门古皇未死,竟引动两位圆满武皇不惜以死明志,两人即便失败,后人也再无法忘却他们的名字! 皇者,位极尊。 武道之皇,更是天地人杰,人杰自有人杰的傲骨。这种悲壮的气场,诸多城主即便心怀若谷,也深受感染,热血激昂。 四绝大城的四绝皇本是一位破灭皇者,远不足战圆满之力,此时却豪气干云,悍不畏死,对诸多大城主吼道:“骷髅王归来,大城再无出头之日。恳请各位城主联手,如能诛杀此獠,天地可鉴,青史可载!”说完,亦狂笑着去阻拦数十位盗门至人武皇。 “西漠荒沙下,埋骨无数英豪。不闻上古圣贤事,亦不知今朝大帝昨年!悟道明身,自有四绝。天绝,不朝天;地绝,不礼地;欲绝,忘于情;情绝,绝于己……” 武皇的壮志和威压填塞在天地间! 风吼、沙啸、龙吟,地暗天昏,一方世界随时都面临毁灭。 远离战团百十里后,仍被一股股恐怖绝伦的气机笼罩,杀气贯云霄,聚成一团团翻腾的劫云,紧接着又被耀目的神光冲散,而后再度凝集……相形之下,席卷大漠的沙暴除了规模大一些,根本不能与此时的场景相比! 先天武者亡命奔逃,越来越多的武皇卷入厮杀,场面已不是人力能够控制。 柳书竹牟足了劲头逃命,甚至连头都不敢回! 炫动的神光在身后骤起骤灭,就像是一颗色彩斑斓的太阳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打架归打架,你们这也太变态了。” 若被神光的余波扫中,恐怕连一缕飞灰都剩不下。 身边流光似海,成千上万的武者狼狈远遁,世所罕见。 半途中,柳书竹还不忘了从如真小和尚身上撕下黑色的外衣,把郝一刀大半个身子都裹了个严实。 郝一刀是臭名昭著的五花刺客,那好似染坊的装扮太招人眼目,若是万一被人认出来,说不定就有人想提他的头颅去换赏钱。 在古矿中的几日来,柳书竹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吞服了一颗仙丹,晋位先天,又得到了上古大贤的传世功法,原本遥不可及的先天境界,现在看来,竟也不算什么。 陨仙步感应周围空间中的规律,身子在空中一顿一顿的前行,大地在脚下飞速后退。这种感觉,几乎让人兴奋到死!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品啊。小爷吉人天相,运气好到爆,看以后谁还敢惹我!” 飞了多半晌,破空的速度极快,西风城已遥遥在望。 也正在此时,他双目微眯,盯着前方一道同样向城池飞去的身影细瞧,脸色登时变得阴沉,杀机弥漫,那身影像是一个人——叶恒! “倒是险些把你忘了。” 古矿中,叶恒砍下欧阳啸的脑袋驱邪,因为欧阳啸的头脸上沾染着柳书竹的血迹。但古矿的凶险仍不止那一点,他竟走了狗屎运,还能活着逃出来。 飞身下落,将手中半死不活的两人安置在地表,身形猛然提速,逆空而上,几乎达到身体的承受极限。 音爆连连,与叶恒的距离越来越近,一掌径自印向他后脑! 叶恒感觉到后方的劲风,雄厚的护体真气当即暴涨,将柳书竹的掌势带偏,但没料到余招未尽,偷袭之人一个旋腕,巧妙而凌厉,狠狠打在了他肩头。 闷哼一声,一柄七尺长刀祭出,叶恒身也不回,甩手便向后方斩来! 柳书竹顿步侧身,从容避退,一指点他后颈,怒声暴吼:“姓叶的,我欧阳大哥的人头呢!” 叶恒被人成功偷袭,心中惊骇,避开一段距离,转身见到满脸杀气腾腾的柳书竹后,表情极为精彩,不敢置信道:“是你!” 几天前,柳书竹还是一个连辟谷都未能达到的后天武者,此时看来,却已是先天一重天武者,修为增进的速度惊世骇俗! 更令人无法想明白的是,一重天境界竟然能逆空飞行,好似闲庭信步,对身体掌控自如。 柳书竹丝毫不惧他,又将先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眼中的杀意丝毫不加掩饰! 叶恒眼神飘忽,脑中飞速转念,手一翻,欧阳啸的人头出现在他手中。 欧阳啸的首级已失了血色,浮着死亡之后特有的苍白和僵硬,双目圆睁,保持了临死时的表情。 “柳兄弟,替我照顾妹妹,欧阳啸先走一步!”嘶喊声犹在耳边回荡,柳书竹脸色一寒到底,杀意从未如此炽盛。 欧阳啸与他接触连一天时间都不到,性格也不讨人喜欢,若不是受他的牵连,两人本不至于落入矿底。但他言出必践,心底亦并非极恶之人,无愧大漠男儿的本色。 “拿来!” 叶晨眼中闪过精光,却道:“这位小公子,你果然是菩萨转世,福报齐天,叶某能活命,全赖你的血迹令鬼影不敢近前。几天前,算是叶某有眼无珠!” 柳书竹暗自把绝尘珠从锦囊内取出,攥在掌心,随时准备出手。 正文 第六十一章 越阶杀人 百余里外的战场中,声势依旧浩大无匹,从远处观察,更令人心悸。 但这些再与柳书竹无关,他有自己的争斗要解决。 “小公子,你看这样如何。你与欧阳家的小子相交也不深,我三大家族才是西风城的主宰。”叶恒语气老辣,很会审时度势,“我将他的人头还你,你我忘了这段恩怨,三大家族必然会奉你为客上宾……日后,你但凡有所差遣,我等义不容辞,怎样?” 又是这一套‘客上宾’的狗屁说辞,柳书竹怒极反笑。 “好啊,还是你个老小子聪明,等会儿入了城,小爷把你全家都宰了,然后咱们再做好朋友,一辈子不分开怎么样,你肯定也不会怪我吧?” 叶恒语气一滞,这种俏皮又难听的话,从柳书竹嘴里说出来,嚣张无比,简直视他为无物。 从修为上而言,他还是一位即将晋升三重天的先天武者,而柳书竹不过是一重天,不知在矿中走了什么狗屎运,但如此短的时间内,根基必然不会稳固。与他之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却敢如此讥讽他。 刚刚能偷袭成功,毕竟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形下。 但这小子身上古怪多多,心思又颇显狡诈,他身上的那颗珠子,品质超绝,不得不让人凝神戒备。 柳书竹冲他一挥手,骤然变作嬉皮笑脸,道:“叶老头子,你看你这副表情,小爷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们三大家族又臭又硬,哪里杀的光。” 叶恒眯眼道:“那小公子是准备接受叶某的建议喽?” “嗯……”柳书竹略一沉吟,便点头道:“你也知道我身上的秘密很多,背景更不是你能惹得起,谅你也不敢真的杀我。但俗话说,狗急了还跳墙呢,小爷我也不想把你往绝路上逼。既然如此,你我便尽弃前嫌,你把人头给我,然后你我一笑泯恩仇。” 叶恒见他有恃无恐,戒备更增,一想到柳书竹身后可能真的有大背景,脸色不禁为之一暗。被他的话唬住几分,顾忌柳书竹子虚乌有的身份,有些犹疑,思量了一下,却还是将欧阳啸的人头抛了过来。 “如此甚好,就依小公子所言。” 柳书竹小心接过,用衣袖一点点拭去欧阳啸脸上的血污,喃喃道:“欧阳大哥,放心去吧。你的托付,小弟记下了,雪儿的安危勿需在挂念。”伸手阖上他双目,将头颅收入锦囊,与他的尸身存放在了一处。 “还不知小公子如何称呼,公子心怀悲悯,仁义无双,矿底之时,人人只求自保,也怪不得叶某,欧阳小子命该如此,他能与他亡父在地底团圆,也算是一桩善事。人头已还你,从现在起,你便是我三大家族的贵客!” 这些话,叶恒随口说来,竟毫无愧疚之色,仿佛天经地义。 “嘿嘿,姓叶的,你误会了。”柳书竹却干笑几声,道:“小爷方才说的人头,却不是这一颗,你还欠着我呢。” 叶恒脸色再沉,护体真气在身周乱舞:“你说的人头,莫不是叶某项上这一颗吧?” 柳书竹拍手叫道:“哎呀哎呀,你还真说对了,就是你脖子上面这一颗!” “岂有此理!”叶恒佯装怒不可遏,断喝道:“我本年长,修为又高你一截,能以如此姿态与你言和,已是忍让再三!你不要仗着空有的名头,逼人太甚!” 刀芒亮似一泓秋水,锐利如虹,微微铮鸣。 “如果现在被人杀了,你的背景就算比天大,事后也救不了你!” 柳书竹观察四周,流光遁去的七七八八,先天武者大多逃的极远了。 西风城与武皇战场相隔不过两百里,武皇若交战至此,城中仍算不上安全,三座传送阵势毁去之后,又无法在此地横渡虚空,是以不会在近处停留。 他心思慎密,一直留心周围的环境,却是等过路的先天武者逃的差不多了,才打算动手。 得罪了盗门骷髅王,身上的绝尘珠又是一颗帝珠,被人看到的话,难免会与他争抢,菩萨法相又太过显眼,也得尽量少在人前卖弄。 “说对了,小爷就是喜欢逼人太甚。你的脑袋,是你自己割下来送我,还是我亲自动手来取!” 叶恒纵声狂笑,厉声道:“狂妄小儿,不知天高地厚,真以为这样就能吓住叶某吗!神矿大凶之地都不能把我奈若何,你还太嫩了些!你既然如此不日好歹,叶某便让你见识一下,二重天先天武者掌御下的二品灵器,究竟能发挥何等战力!”” 铮! 刀鸣大响,瞬间又暴增三尺,寒光霍霍,无形无迹,向柳书竹脖颈斩来。锋芒凌厉,交战的速度真就不同寻常,柳书竹淬不及防,修为上的差距立显! 然而,在刀锋及体前的一刹那,柳书竹脚下虚撤,身子莫名其妙的后退了一大截,就像是空间本身产生了移动,向前方错出了十几尺。 刀势正好落在空处。 柳书竹一手虚抬,从刀锋轻拂而过,几滴血迹沾染在刀刃上,立即沁了进去。 “刀疤脸正好缺一把鬼头刀,你这把倒也勉强凑合。” 啪啪啪啪啪啪! 接连六道手印叠出,打在刀背上,身后的菩萨法相一闪而没,恍若错觉。叶恒双眉陡扬,大惊失色,转瞬间长刀已与他失去了感应! 一经交手,便是死战不休的局面,两人深明此理。 叶恒毕竟比柳书竹多出数十年的修为,无论经验还是战力,实际上都强他很多。虽失了先招,他却也没有过于慌乱,又祭出两件二品灵器,当空乱舞,霍乱视听,不再轻易给柳书竹收取的机会。 他的人却不时栖身而上,真气渊博,力求近战毙敌,此法果然有效,一时将柳书竹迫住,险象环生。 柳书竹捉刀在手,这才知道有些轻敌,他根基远没有自己想想的那般牢靠,面对招式狠辣的近身攻击,无法硬撼,只能凭借陨仙步腾挪闪避。 叶恒有了防备,灵器飘忽,不再给他收取的机会。 斗了片刻,两道人影在半空中往复,攸忽离合,竟是难解难分! “我知道你身上有一颗珠子,有本事便催动出来,看看能奈我何!” 明眼看来,叶恒隐隐占据上风,但他心中的惊骇却更加强烈。 柳书竹年纪轻轻,却身形鬼魅,出招之时,感应不到太多真气先兆,尤其是步法,灵动四方,比他御空的方式高明了百倍不止! 而且,他的战技分外凝练,愈战愈勇,竟渐渐适应了叶恒狂风骤雨般的攻击。眼下只有凭借雄厚的真气拖延,等他力乏时,才好出手必杀。 “好,就让你见识一下帝兵的威力!王家的家主,就是死在此珠之下,你接好了!”出言蛊惑他心神,柳书竹甩手将绝尘珠打出。 这一回,珠子却没有反应,比弹丸大不了多少,向叶恒砸去,却一下子便被对方的灵器格开! 柳书竹脸色大变,叶恒也着实吃了一惊,还以为威力十足,倾尽全力阻挡,却不曾想柳书竹关键时刻出岔子,摆了个乌龙。 心中暗忖:终究还是孩子,空有宝物,却不能掌控自如;亦不知死战的凶险! “哈哈哈!”叶恒底气大增,狂傲道:“不识抬举,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夫便成全你!你就去与欧阳家的杂碎作伴去吧!” 柳书竹的目光饱含恐惧,这种眼神让叶恒极为快慰。当下再无保留,竟又突然祭出一件二品灵器,那是一件粗糙的石杖,算计好柳书竹的退路,早早将其封死。 嗡——! 此时,背后却蓦地响起一声微弱的佛音。 化作磨盘大小的绝尘珠,从毫无防备处向他袭来! 叶恒立即感应到了危险,再看柳书竹眼神深处的慧黠,立即知道不妙,中了他的‘奸’计! 虽惊怒骇然,却苦于避让之势衰竭,硬生生挨了一下。 咔嚓,咔嚓! 上半身骨骼闷响,在巨力撞击下断折,他整个人好似一滩烂泥,从半空摇摇晃晃跌了下去。 柳书竹急忙将绝尘珠收起,警惕的观察四周,见附近无人,才长舒一口气,飞身落下后,戏谑的看着瘫在地上挣动的叶恒。 “你倒真有两下子。心思也忒坏了,身上竟然藏了四件二品灵器,忒不厚道。” 叶恒仰躺在地上,口中溢出大股的血沫,羞辱不堪。畏惧中,却有幽怨的神色在里面,就像是再说——你使诈! 柳书竹读懂了,叹气道:“不知道吧,小爷屁的背景都没有,就是个小山贼,小爷说的话,连自己都他娘不信,你死的也不冤!” 一脚踏住叶恒胸膛,不让他挣扎,继而面色一肃,高举手中夺来的长刀。 “放心吧,你且先走一步。黄泉路上,你不孤单,会走满你的子子孙孙。”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归来 “我要与你同归于尽!”叶恒无法出声,却拼尽全身力量对柳书竹传音道。 他的整个身体瞬间鼓胀开来,先天真气暴乱,腹部急速膨大。但话音未落,头颅便被长刀砍下,滚出好远。陨仙步迈出,柳书竹飘然后撤。 嘭! 血雾弥漫,平地惊雷,残骨碎肉溅的到处都是。地上登时被炸出一个方圆十余米的大坑! “糟糕!” 柳书竹这才想起来,对方身上肯定携有储物锦囊之类的宝物,若是在爆体中毁了,里面的宝贝岂不可惜。 在周边翻找半天,才意外的找到一个沾满了血污肉沫的锦囊,已临近破损,毫不介怀的将其收下;又将散落的其余三件灵器一一捡起,才折回去寻找郝一刀和如真小和尚。 走出不远,见到叶恒仅剩的那颗头颅,微一沉吟,也将其纳入了锦囊内。 “咦,这两个夯货,才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 方才为了追赶叶恒,只能随手将他二人先放在沙地上,此时却完全不见两人踪影。 从半空落下后,才发现细密的沙子立即吞没脚裸。 他脸色微变,原来把两人安置的地方正巧不巧是一小块流沙之地。两人之所以不见,肯定是被流沙吞噬了。急忙手脚并用挖了半晌,才把二人再度刨了出来。 二人鼻孔和口耳中,俱灌满了细沙,气若游丝,却始终有一口生气在体内盘绕,即便这样,都没能要了他们的命。 “你们两个厚脸皮,够可以的啊!” 暗松了口气,将二人再度携起,嘴里嘀咕着‘遇人不淑’、‘谁是谁的恩人’之类的鬼话,匆匆向几十里外的西风城飞去。 …… 此时的西风城,仍有不少人伫立墙头,望向西方,关注着远方的百皇乱战! 空间紊乱,天地哀泣。 皇者的威压几乎让人忍不住跪倒在地,对其进行顶礼膜拜。 西风绿洲处在神矿附近,无异于立在高崖险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神矿出世的当日内,城内的三座传送阵势尽毁,已是风口浪尖,早晚要受到牵连。而后的几天时间,神矿吐息,吞噬了众多先天武者;诸皇相继驾临,盗门巨擘乘坐破空大船赶至……这等壮观浩瀚的景象,边缘小城中的武者们做梦都未曾见到过! 乱象初生时,便有很多人慌乱出城,逃向更远、更安全的地方。 三大家族也提早做足了准备,连日将城中宝库搬空。 在十余位先天一重天长辈的护卫下,引着两百余位辟谷武者和数千府军,浩浩荡荡,向东方的小绿洲撤退。那里有三大家族旗下的矿产,正好作为临时庇护所,以防城池受到殃及。 此刻,这里几乎成为了一座空城。 “爹爹,那里的空间都被打乱了,你说爷爷和两位家主他们会不会有事!?” 城外观战的人群当中,仍以三大家族的子弟为众。 叶倾宇,徐凤雅,徐、王两家的纨绔子弟徐峰和王世嘉,也都在此间。还有几位二重天的长辈,包括叶倾宇的父亲,个个脸色沉暗,极为难看。 开口说话之人,正是叶倾宇。 他父亲摇摇头,没有心情回答这个问题。既然空间都被打乱了,叶恒和另外两家家主哪里还有活路在! 他们留在此处,原本是打算接应叶恒等人,但苦等了几日,人不曾等来,巨战却彻底爆发。 像山峰一般大小的拳头当空乱舞,如天塔般的沙矛直指苍穹,后又有死人般的咆哮惊世,高亢的龙吟嘶鸣……先天武者根本无法靠近那片地域! 徐峰道:“父亲大人不会也被那神矿给吞了吧?” 王世嘉也道:“是啊,那他们岂不是彻底死翘翘了?” 两位纨绔公子倒没见多少悲情,反倒有些神情亢奋。 徐凤雅凝眉,喝骂道:“你们两个胡说什么!”两人赧然,乖乖闭嘴。 “看呐,又有圆满级别的武皇降临了!” 大型传送阵的符文在战场周围相继闪耀,神光横空,好似天神临世,迅速没入战团。 “看声威,怕是齐家的盗王来了。” “还有秦家的另一位太上族老!” “宇儿、凤雅,此地凶险,你们几个后辈出城东去吧。”叶倾宇的父亲冷着脸对几人嘱咐道,“正好可以帮叔伯们看守族中产业,即便你爷爷他们回不来了,这里的事情也总会告一段落,家族仍需在此立足。” 武皇交战的余波激散,卷起狂涌的沙潮,怒风扑面,城墙摇摇欲坠,远远称不上安全。 几位后辈却不想就此离开,如此恢弘的场面,毕生难得撞见一次,但又不敢太过忤逆长辈的意愿。 最终,十几位年轻后辈在叶倾宇和徐凤雅的引领下离开了城头,在城中街道上腾挪,飞檐越脊,向东城门的方向迅速退去。 临近城东,透过浑浊的沙尘,却隐约见到一道人影从半空降下,落入了城内。 徐峰指着那个方向叫道:“姐,你看见没有,那不是欧阳府吗?” “真是欧阳府!”王世嘉亦惊道,“有人进去了,欧阳啸那小子几天前不是也在神矿附近吗?对了,我听人说,他们府上好像还有不少人在,欧阳雪那个丫头死活都不肯离开。” 徐凤雅凝眉道:“少管闲事,长辈叫咱们出城,咱们只管离开。他们愿意留在城中等死,管他们做什么。” 两位纨绔又转向叶倾宇,对他道:“叶老大,咱们不过去看看是什么人吗?说不定是欧阳小子回来了!” “是啊,要是连他那种货色都能活着出来,叶爷爷和我爹他们肯定也能!” …… “雪儿,随我出城吧。城中已空了,一会儿若是有武皇战至此处,举手间便可将城区抹去!” 欧阳府内,正堂前厅,费山一脸阴霾,对坐在石阶上的欧阳雪苦苦劝道。 “小公子下落未卜,你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费山我……” “费大叔,都收拾妥当了吗?”欧阳雪单手托腮,眼中泪花朦胧,略显呆滞。 “妥当了。” “嗯。”欧阳雪点头,痴痴道,“那您先领着他们出城回咱们矿上吧,那里应该还算安全。” “放心吧。”费山焦急的在她身前来回踱步,“第一批人两天前就已经安排出城了,脚程快的话,已经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几十个弟兄,都要与你同行。你不走,他们是不会走的。” “等不到哥哥,我哪也不去!”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早在几天前,神矿吞噬了近千先天武者的消息传回城内,举城震动,城中住民魂飞魄散,大多开始自顾逃命。神矿在侧,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他们这些漠中小民,恨不得逃至天涯海角,离此地越远越好。 听到这一消息,也把欧阳雪和费山惊了个半死。 欧阳雪毅然不顾众人反对,亲自前往神矿周边,寻找欧阳啸和柳书竹的下落。费山劝不过她,也只好与她同行。 到了矿口附近时,成千上万的武者后继赶来,周边地域情形仍旧混乱无比。武者为了争捡晶石,彼此大打出手,厮杀乱战! 适逢天边大盗旗扬,虚空泊来数十艘战船,蔽日遮天;武皇城主的大型法阵连连撼动空间,勾起一个个巨大的龙卷风暴,休说在附近寻人,盗门巨擘出现后,将矿口封锁,想接近矿口都不成,哪里是他们两个辟谷武者能够参与。 其间,欧阳雪还险些被一位先天武者轻薄。 所幸有费山紧随左右,死死将强行闯矿的欧阳雪拦下,不惜出手制约,硬将她带回了西风城。 不难猜测,欧阳啸和柳书竹音讯全无,极有可能已被神矿吞噬,落入了大地深处。如果是那样,下场必然凶多吉少! 回城后,欧阳雪便成了这副模样。 她才新近丧父,如果欧阳啸再出意外,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 而此刻,位于后府的独立阁楼内,刀疤脸盘膝正坐,几天几夜都不曾动过了! 掌心晶辉幻灭,身周的地上,零落了一堆暗淡的晶币粉尘。 在得知神矿生变后,他第一时间出城,比欧阳雪二人还要急迫。 可他修为连辟谷都未达到,半途中遇到几片流沙阻路,又不熟悉大漠路径,无法区分流沙之地与其他沙地的区别。走起来分外艰难,理智尽失下,险些把自己葬送进去。 刀疤脸懊恼至极,试了几次,都不能安然得过,冷静下来之后,只得原路返回城中。 而后,费山和欧阳雪无果而归,刀疤脸盛怒之下,指责欧阳啸自大无脑,明知神矿凶险,还要硬拉着柳书竹去送死。话说的极为难听,最后连欧阳雪也同他死去的老爹也一并骂了进去! 欧阳雪精神受挫,无心计较,费山却神情激愤的与他动起手来,刀疤脸不敌,好在神僧的幌子还在,费山也不敢伤他。 “小兔崽子要是有去无回,老子杀光你们!” 撂下一句狠话,蛮横的闯入府中账房,近乎用抢的方式,索来两万余枚晶币,回到阁楼中盘膝打坐,开始炼化那些晶币。 几天时间下来,刀疤脸只求速成,冒着走火入魔的凶险,将那些晶币炼化了七七八八,他也终于突破到了后天辟谷! 晋入辟谷境界,一直是他多年以来的渴望。 天痞身为响马镇大当家,亦是刀疤脸心目中的英雄偶像。那份霸气,连外面的先天武者亦不能比拟! 他本人突破到辟谷境界后,却心静如水,无半点喜悦之情。 匆忙起身,随手扯下一块桌布,将千余枚剩下的晶币包起来,背着包袱便出了门。目的只有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子看着你长大,就算要死,也得老子亲眼看着你死!” 最后悔的一件事,莫过于纵容柳书竹独自去冒险,柳书竹是响马镇的宝贝疙瘩,他若在外面遭遇了不测,便是愧对整个响马镇。神矿周边的凶险和诸天乱飞的强者,则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方甫出门,天上却骤然落下一道人影。 还未看清来人是谁,刀疤脸下意识一拳轰出,却被对方挥手轻轻拨开。 “是我!” 刀疤脸闻言浑身一震,愣在当场。 正文 第六十三章 菁英子弟 柳书竹还从未见到刀疤脸这副模样过,也颇感错愕:“怎么了,你他娘是不是练功练傻了,连小爷也不认识了!是我啊,我回来了!” 刀疤脸半天都没醒过神来,憋了好久,才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他娘的这么臭!”估计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柳书竹抽动鼻子嗅了嗅,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奇臭无比。 那是因为在困仙之地吞服了‘仙丹’后,肉身经过彻底淬炼,体内残余的污秽全部顺着毛孔排了出来。 矿内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捡回小命,他哪里还有心思顾忌这些。闻言黑着脑门儿道:“少扯淡,说一句‘少主我想死你了’能死啊!”不等他开口,又忙道:“雪儿那丫头呢?” 刀疤脸往正堂方向一指,对着自己的脸颊‘啪’的一下,抽了一个大嘴巴子:“真的是你,不是他娘的做梦!” “做你娘的大梦!”柳书竹三尸神暴跳,担忧的看向西方,“什么都别问,先出城再说。那帮变态迟早得一路打过来!” 西方的神辉开始分散,欲毁天灭地。如此多的武皇混战一团,几百里以内,都脱不开战场范围。 刀疤脸傻站了一会儿,直到柳书竹又催促他,才傻傻的跟了上去。他心中已经做好了柳书竹死无全尸的准备。谁曾想刚要去寻他,柳书竹却变戏法似的从天上掉了下来。 天降惊喜,以至于都忽略了柳书竹逆空而下的事实,而且能够随手间把自己的那一拳化解! “你姥姥个王八皮的小兔崽子。”刀疤脸跳脚道,“姓‘欧’的那个混蛋呢,老子还要找他算账呢!” 柳书竹摇摇头,肃然道:“欧阳大哥为我而死,别瞎说。” “死了?” 刀疤脸也跟着肃容,但也没觉得什么,反正他在乎的‘小兔崽子’还活着。注意到柳书竹身上带着两具‘尸体’,又催问他道:“怎么还他娘的偷了两具尸体回来?” 一想起两人把自己的血拼命往身上抹的那副嘴脸,柳书竹便有气,甩手把如真小和尚扔给了他。 刀疤脸侧跨一步,不但不接,反而避了过去。小和尚沉重的身体砸在了地上,‘哇’的一声又大口吐血,血中混着不少沙子。 “是活的”柳书竹急道,“你倒是接着啊,别他娘再给摔死了!” 未至正堂,费山已引着十余位护卫跑了过来,他们也察觉到了半空坠下的人影。 “柳公子!”隔着数道回廊,费山便失声惊叫,“你们回来了?” 十余位护卫爆出一阵欢呼。 “老矿主保佑,柳公子福大命大……”费山猛地顿住,目光投向他肩上的郝一刀,面色大变,“我家公子怎么了!?”郝一刀身形与欧阳啸相差无几,又被蒙着大半个身子,他情急之下却是认错人了。 三言两语很难把矿底的遭遇说清,柳书竹摆摆手,只是问他道:“雪儿呢,出城了吗?” 费山摇头,“人在前厅外,没见到两位公子,她哪里肯走!” 柳书竹急忙向那里赶去:“叫上你的人赶紧出城!” “这人不是欧阳公子!”费山隐约看到郝一刀五颜六色的头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公子他人在哪?” 刀疤脸则毫无顾忌,直接开口道:“死了。” “什么!” 众护卫惊怒,哪里肯信,但却从柳书竹的表情中得到了证实。念主心切之下,费山当即横身迈步,将柳书竹阻拦住:“怎么死的!” “一言难尽。”柳书竹道,“有什么话等安全了再说!”陨仙步直接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到底是怎么死的!?”费山红着眼紧紧追来,怒声质问道:“公子死了,你为何能活着出来!” “去你娘的,会不会说人话!”刀疤脸暴怒,“死了就是死了。他自己本事不济,别人也要跟着他一起死不成!”他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你放肆!” 费山追不上柳书竹,却将刀疤脸阻住,猛然间招式叠出,尽是亡命的打法。 刀疤脸肩上扛如真小和尚,淬不及防之下,吃了费山一记掌刀,也不甘示弱,一拳轰向费山面门,亦痛下了杀手。如今,他已是辟谷武者,有了与费山一战之力! “全都他娘的住手!” 柳书竹攸忽间折回,飘然似鬼魅,无影无形。费山和众护卫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撞开! 所有人皆被他表露出的战力所惊,一时都怔在原地。 柳书竹沉着脸道:“欧阳大哥在矿底遭遇了不测,说来话长,但归根结底最后也是为救我而死……可你们若再敢对我刀疤大叔放肆,别怪我手下无情!”护卫们冷着脸,却无人敢再接话。 先天境界! 眼前的这个小子,几天来到底在神矿中遭遇了何等惊天际遇,竟像是直接越过了辟谷期,成就了先天武体! “费山,我知你心中悲愤,但眼下不是内讧的时候。” 柳书竹面色阴沉,厉声呵斥:“至于矿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柳书竹无愧于心,自会给你个说法。欧阳大哥临终前,曾将雪儿亲口托付与我,你若还顾忌雪儿的安危,就闭上你那张臭嘴!” 众人被他一喝,神情上有所收敛。费山忍不住悲愤,嗫嚅道:“我们总不能让公子死的不明不白!” 柳书竹一晃身,即出现在他身前,瞪着他寒声道:“小爷不是欧阳家的下人,即便真有什么事,也用不着跟你交代!” 就在这时,却有一个声音道:“哥哥……怎么死的?” 蓦然转头,发现欧阳雪站在回廊处,倚栏而泣,整个人都像是被掏空了。 此地距正堂不远,她循着吵闹声赶来,先前的话被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雪儿!” 柳书竹错愕,不知该作何反应。欧阳雪复又梦呓般的道:“我哥哥……是怎么死的?” 矿底凶险重重,欧阳啸的死并非柳书竹的过失,但见欧阳雪哀婉凄楚的模样,便觉得心头发堵,他双拳紧握,道:“叶恒!” 欧阳雪秀眉张扬,泣不成声,闻言转身即走。 城中还有三大家族的人留守,听到欧阳啸的死跟三大家族有牵连,她是以便想去寻仇。柳书竹一步横空,几个闪身将她拦下。 “相信我,血仇早晚会报,但不是现在!” 略一踌躇,还是将装有欧阳啸尸体的锦囊取出,递给了欧阳雪,不忍道:“欧阳大哥的遗体……在里面。” 欧阳雪几乎难以站立,颤抖着接过锦囊,泪如泉涌,却倔强的翘起小嘴,道:“柳四,你让开!” 柳书竹默默摇头:“叶恒那老狗已经被我……”还没容他把话说完,秀拳便向他胸口捶来。 柳书竹也不闪避,任凭她出手。见他不躲不闪,欧阳雪急的收回招式,秀足一顿,依旧想绕过他向府外冲去。 “我要为哥哥报仇!” 柳书竹叹气,几步追上她,在她后颈位置轻轻一点,渡了些先天真气过去,将她击昏,又在摔倒前将她的身子揽在怀里。 “这是为了你好。” 三大家族迟早都要付出代价,但前提是欧阳雪等人必须安全离开此地。 “你干什么!”费山等人惊怒,纷纷迈步上前,气势汹汹。 柳书竹断喝:“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沦为武皇战场。不想死的,都跟小爷出城!” 几人终是明白过来,他心底并无恶意。否则以柳书竹现如今的修为,哪需跟他们废话,要杀光众人易如反掌。 护卫们皆扭头看向费山,等着他拿主意。后者咬牙思忖再三,终是一跺脚,道:“都听柳公子的,先出城!” 府中钱财等物,早随着几天前的大队人马离开。主意既定,众人再无犹疑,立即便动身,以求快点远离此地。 行至前堂,府门方向却骤然传来数声惨叫,间有怒骂呵斥声。 “狗东西,看清楚了,连本小姐也敢拦!” “欧阳啸那小子呢,他是不是回来了?” 其中,一个女子的声音正属于‘西风三杰’中的徐凤雅。 几天前在神矿外意外撞见,她曾突然对柳书竹出手,如不是欧阳啸反应迅捷,后果不堪设想。 那时,柳书竹还无法催动绝尘珠,脑中的血舍利带来的便宜也十分有限,回想起三大家族强者眼中的不屑一顾,他甚至连被杀的资格都没有! 说话间,十几道身影越过重重高墙,出现在内府,打眼一看,都是三大家族的菁英子弟。 柳书竹杀意顿上眉梢,嘿然道:“来的正好,免得日后还要再去寻你们。” 回城的路途中,他就发现城头有不少三大家族的强者驻留,里面的族老不乏二重天高手。 三大家族人多势众,如果多人齐上的话,他不一定是对手。为了慎重起见,只好遁去形迹,选择了绕城而过,没有过多去招惹。 但在此刻,一帮后辈冒然闯入府中,以他现在的战力,这些人简直就是来送死的! “怎么会是你?” “欧阳啸那小子呢?” 徐凤雅和叶倾宇各自一惊,没想到还能再次见到柳书竹。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血染西风 欧阳啸的死与叶恒脱不开干系,再见到三大家族的子弟后,费山等人尽皆赤目横眉,表情不善,兵器‘锵锵’出鞘,虽明知不敌,却咽不下去胸中恶气! 王世嘉咋呼道:“哎呦喂,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红眼凝眉的,都活的不耐烦了吗?” 三大家族在此地经营了数百年,其它小绿洲历来惯受欺凌,远非欧阳家能招惹得起。 实力代表一切,这个道理,欧阳啸和他那死去的老爹都十分明白,平时也还算规矩,府中的下人更不敢对三大家族子弟流露出这般恶劣的态度! “是不是以为城中一时乱套,就可以不尊我们家族的号令了?一帮不识抬举的家伙!”徐峰从随身的锦囊中取出一把匕首,嚣张地叫道:“要杀光你们,根本不用家中长辈亲自动手,单凭我们几个就够了!” 一众护卫神情凛然,却没有妄动,而是都把目光投向柳书竹。 十几名菁英子弟中,叶倾宇和徐凤雅都是先天境界一重天的武者,余下之人则都是后天辟谷期,强弱一眼分明,徐峰的叫嚣并非没有依仗。 费山走上前几步,眼神霍霍,暗藏许多决然。似乎在等着柳书竹一声令下或率先动手,他们便会死战到底。 “欧阳啸回来了吗,本小姐有话要问他。” “神矿吞噬了众多先天武者,你们两个是怎么逃出来的?” 柳书竹对这些叫嚣一概不理,自顾着把陷入昏迷的欧阳雪和郝一刀都交给了身边的护卫。 “我姐姐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吗!” 徐峰则显得大恼无比,忍不住便要动手,却被徐凤雅拦下。 方才,那道落入府中的人影是从天上飞下来的,说明对方至少是一位二重天武者,他们这帮后辈太过自大,先前根本不曾想到这个问题。 但见柳书竹如此气定神闲,叶倾宇和徐凤雅彼此对视一眼,眼中惊疑不定,立即醒悟过来。同时,两人心中都在胡乱猜测,先前那人十有八九是欧阳啸。 他必然在神矿中有了离奇际遇,怕是已突破一重天壁垒,晋入了二重天。但境界本身未稳固,不想与他们彻底为敌,所以才会躲在暗中。 至于那人有没有可能是柳书竹,则根本不在几人考虑范围内。他不过是一介后天凡夫,除非吃了仙丹妙药,否则绝无可能在几天时间晋升先天境界。 他们更不曾想到的是,世上还真就有‘仙丹’这种逆天的灵药。不仅有仙丹,还有死仙沉眠地底,亦有上古大贤斩仙十万八千算! 叶倾宇对王世嘉传音道:“世嘉,你这就折返回去,告诉我爹他们,欧阳啸那小子很可能逃出来了,而且极有可能已晋升二重天,让他们快点过来!”王世嘉闻言面色微变,立即向后退走。 柳书竹却忽然换上了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牙齿整齐而洁白,“本想着跟你们秋后算账,但你们既然赶上了,送你们先走一步也无妨。” 说罢,他转过头对众护卫扬声道:“你们不是吵吵着要给你们家公子报仇吗?都他娘瞪大眼睛瞧好了,看看小爷是怎么杀人的!” 音未落,身已无形,恍若平地起旋风,身影蓦然消失在原地,快到了极致,连叶倾宇和徐凤雅两位先天武者都只看到一条模糊的残影! 正向府外退去的王世嘉处,紧接着传来长刀入骨的细微声响。 待到人们的视线投过去时,王世嘉项上的人头已然不见,仿佛被飘忽的鬼魅顺手偷走!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他仍保持着前行的姿态。冲出几步后,无头的身体竟缓缓抬起一只手,摸了摸齐根而断的脖颈,血水立时如喷泉,身体的机能似才恍然大悟——他这是已经死了。 轰然一声,尸身萎顿在地,情形诡异到了极点。 柳书竹步步生辉,再次出现在原本站立的位置,左手提头,右手捉一把长刀,皆有血水洒下! 不仅三大家族的子弟呆住了,在场之人全都石化在原地,世界亦因此而定格。 柳书竹仍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把兀自眨眼的人头甩手抛了过去,对神情发傻的徐凤雅道:“几天前,你无故刺我一剑,那时候小爷是不是没告诉你……我很记仇?” “那是我爷爷的刀!” “是啊,现在是你柳爷爷的刀了,你不说我还忘了。”柳书竹手一翻,叶恒的头颅出现在手中,也被扔到了叶倾宇脚下,“就剩下一颗脑袋了,留个念想吧。” 此时的他,看上去简直如同一尊恶魔,目光凶残,让人不寒而栗。 “这、这怎么可能!?” 十几张面孔尽皆煞白,脸上的惊恐让人毕生难以忘怀。 “那道会飞的人影就是他,大家快退!”徐凤雅幡然醒悟,花容失色,出言暴喝道。 其他人心神如遭雷殛,这才想起来打不过还是可以跑的,当即分散开来,想要向城西方向逃窜。那里有数位二重天长辈坐镇,只要能逃回去,就能够活命! 木剑祭出,凌空刺向柳书竹面门,另有一杆银枪从叶倾宇身前出现,也向他刺来,力求挡他一挡。叶、徐二人身为先天武者,反应最快,身形兔起鹘落,向府外飞遁。 “晚了!” 佛印悲唱,绝尘珠光华耀目,后发而先至,将徐凤雅从半空砸了下来。 陨仙步却直接迈至叶倾宇身前,脚踏八方,叶倾宇无论怎么努力,柳书竹都会先他一刻堵死前路。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叶倾宇惊惧至深,已近疯狂,无论如何都不相信柳书竹能够打破武道常识。回应他的却是一式灭佛手印,当下把他前胸击穿。 身为西风三杰之首,他竟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恍惚中只来及看清柳书竹身后幻化出一尊巨大的菩萨影像,慈悲中透着嗜血的邪魅,凛凛如神 “嚯嚯嚯!”刀疤脸纵声长啸,早已安奈不住,红着眼睛向离他最近的一人杀去,“狗日的痛快!” 两位先天武者转瞬间被柳书竹解决掉,剩余的战斗根本毫无悬念,虎入羊群无能阻其锋,似穿花引蝶,刀疤脸刚冲至人前,十几位后天巅峰已悉数倒地。 这便是后天境界与先天境界之间的差别,有如天壤云泥,不可以道计。也难怪在庸凉山那个武道没落的地方,先天一重的强者仍被奉为武道大宗师,地位超绝。 刀疤脸愕然大骂,跑上前抢过柳书竹手中的长刀轻抚,如获至宝,“他娘的也不给老子留一个!” 费山和众护卫脸上的表情则根本无法形容,直到战斗结束,都还各自傻傻的站着。 由于未能掌握好绝尘珠的力道,地上的徐凤雅下半身虽被砸的不成人形,却尤未气绝,拖着血糊糊的肠子和破碎的脏腑,双手拼命抓地,仍想着向府外爬去。 还算俊俏的脸上涕泪齐下,眼中的恐惧与常人并不区别。 见此惨象,柳书竹皱眉走上前,对她道:“你是小爷今生杀过的第一位女子,如不是你性子狠绝,今日我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徐凤雅眼中泪花烁烁,可怜至极:“求求你别杀我,我、我还不想死,你若放了我……” 刀疤脸却几步上前,‘刷’的一下,便将她头颅剁了下来。 柳书竹瞪眼道:“你娘的,我还没说完呢!” “你又不打算娶她,废什么话!”刀疤脸眼皮都不抬,沉声道:“这些年,大当家的是怎么教你的。弓箭只认标靶,敌人也勿要分出老幼,免得吃亏!”眯眼捧着染血的长刀,爱不释手,“这把刀归老子了!” 悍匪的‘悍’字,并非取决于修为深浅,只是性格太彪悍,仅此而已。 一人独战三大家族菁英,谁都想不到竟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仅仅片刻,三大家族的嫡传后辈折损大半! 费山醒神之后,蓦然上前两步,单膝跪地,对柳书竹拱手道:“柳公子,叶恒那老狗也是死在你的手下吗?”一众护卫也随着他跪倒,“您为我家公子报了血仇,费某却愚昧透顶,竟屡屡出言冲撞公子,还请您责罚。日后……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但有所命,万死不辞!”几十名护卫热泪盈眶,齐声喊道。 人心是一个古怪的物事,直至此时,他们才对面前这个满脸痞气的年轻人产生了油然的敬畏,这种敬畏,毕生都再难以更改。 力量能使人屈服不假,但却无法收到这样的成效。 “嘿嘿,费大叔真是太客气了,我哪里受得起!” 柳书竹‘嘻嘻哈哈’的去搀扶他起身,神情上极为受用。这一回,他也算圆了一个儿时的梦想,从今往后也是有‘手下’的人了。 西方,劫云酝酿成团,分化而出,肆虐的能源向八方侵袭,交战的声音也瞬间猛涨千百倍,直若天雷在耳边炸响,几欲灭世。 绿洲外围的铁棘木再也无法承受余波的震荡,相继拔地而起,在半空彼此纠缠,混着漫天的沙石,被搅成一截截残枝断木,恣肆汪洋,各自飘摇零落。 看形势,若再不抓紧时间出城,一会儿恐怕就真的来不及了。到时,只需一道奥义打偏,不小心落在城池周围,整片绿洲都将荡然无存。 正文 第六十五章 虚无之刃 半空中,柳书竹步法全开,引领人们离城。 为了提高速度,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将所有人都用绳索连了起来,由他牵引,直接带着众人逆空而上,二十多人好似大雁成行,直出东门而去。 脚下街景变换,很快便飞过了东城墙,沙丘在下方起伏,急速后退,众人生平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驾临高空,都难免有些兴奋。 刀疤脸亦未能免俗,嗷嗷长嚎,数他叫的最欢畅:“哈哈哈,老子升天了,老子升天了!” 途中,费山却像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骤变,纵声对柳书竹喊道:“柳公子,还请将我放下,我要回城!” 柳书竹闻言大愕,道:“出什么事情了?” 费山的表情极为自责:“后府还有一位老仆役在,先前突逢变故,走的太急,却是忘了将她带上。” 回头看去,毁灭的风暴正向城池席卷过来,以费山的速度,这时候掉头回去,恐怕还未入城,城池已然遭临毁灭。 费山却神情决绝:“王婆子虽是个仆役老妇不假,不精通修行,但她跟随老矿主多年,自幼便悉心照看雪儿长大。几天前,死活不肯先行一步,非要留在府中照料雪儿起居。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费山即使上刀山入火海,也不能舍下她一人不顾!” 刀疤脸脸色一沉,逆着罡风吼道:“他娘的早干什么去了,这时候才想起来,来不及了!” 费山却不理他,径自对柳书竹道:“柳公子,费某脑子憨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能在戈壁滩中撞见您,是我等凡夫俗子三生修来的福分。您是欧阳家的贵人,真正的贵人,请务必将雪儿带回矿上,护她周全。” 说着,竟自己松开了绳索,向下方落去,掌势连出,用来减缓下坠的力道。 柳书竹大恼不堪:“蠢货啊,这么高的距离,摔死你丫的!” 刀疤脸不禁为之扬眉,自语道:“好汉子。” 不管费山之前的所作所为如何让人不爽,但他对欧阳家族的耿耿忠心却值得赞扬。能够为了一个仆役而舍生忘死,不因对方卑贱的身份而弃之不顾,也着实令人钦佩! 柳书竹身形陡沉,如风筝谪落,在坠地前将费山复又接住,众人也都随之落在了沙丘上。 “人在哪?” 刀疤脸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插口道:“你他娘就是个小山贼,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你回去也是白白送死!” 费山亦惊道:“柳公子只需引弟兄们离开便是了,我怎能让您再以身犯险。” 柳书竹气极,一把提起费山衣领,道:“刚才都说了全都听小爷的,怎么转脸就给忘了。少废话,人到底在哪?” 费山敌不过他咄咄逼人的眼神,狠一跺脚,悔恨道:“应当还在后堂柴房附近,正给小姐熬灵汤。” 柳书竹更不是那种以身份和修为来度人的货色。 刀疤脸看他的表情,便知他铁了心要回城,劝也未必能劝住,便改口道:“老子陪你一起回去,你要是再敢扔下老子……” 柳书竹却猛的绕到他身后,突然出手,强横的先天真气渡入刀疤脸后颈,将他气海搅乱。 转头对费山叮嘱道:“我刀疤大叔和两位朋友的安危2C你知道怎么做!” 费山眼中,柳书竹形象伟岸,尤其是见到了一闪而逝的菩萨法相后,更是对其敬若神明,不敢再有半点忤逆,闻言只得拱手应道:“公子请放心!” “嗯。”柳书竹点头,“你们不用等我,跑的越远越好,我接到人之后自会赶上你们。” 当下硬起头皮,向西风城的方向赶回,费山等人则向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刀疤脸头的意识一阵恍惚,被几个大汉搀扶着,徒劳挣扎了几下,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吼:“柳书竹,老子、老子日你祖宗……” …… 城池处在毁灭边缘,原本驻立在西城墙上的人群早已溃散,三大家族的先天强者亦不再对几位家主生还归来报希望,开始惊惶逃窜。 天上腾起几道流光,连同叶倾宇的父亲‘叶开山’在内,共有三位二重天武者,惊慌中,为了保存家族实力,只来得及携起几位一重天家族子弟向东面飞来。 等柳书竹飞临欧阳府上空的时候,正与这些人撞了个正着! 他大呼晦气,独战叶恒已是耍了不少心思,不乏侥幸成分。 若三位二重天强者联手,多半是斗不过的。但既然避无可避,索性便装作对他们视而不见,径自在欧阳后府的位置落下,去柴房寻人。 “怎么会是他?” 叶开山稍微驻足,暗自疑惑。在神矿外面时,他也曾见到过柳书竹和欧阳啸在一起。 “家主快看,下面怎的好多血?” 从高空俯视,欧阳前府的地面上尸首横陈,躺着十几具尸体,格外扎眼,在看到他们身上的服饰后,叶开山眉毛一悚,竟忍不住浑身发抖,颤声道:“快,下去看看!” …… 柳书竹在后府寻了半晌,也不见半个人影,但灶台尚温。据费山所说,这所谓的‘王婆子’正在柴房为欧阳雪煎熬灵汤,难道不知众人已离去,端着熬好的汤药去了前府? 高空中,毁灭的气息纠缠,空间幻灭,各个城角的避风阵相继被破去,漫天断木萧萧而下,砸在城中街道上,房毁屋塌,加之沙石飞走,开始笼罩全城,城池转瞬间变得万分危机,凡人根本难以立足,老仆役恐怕凶多吉少,却不知上哪才能找到她。 骇然抬头,数股奥义的力量正向东方飘移,夹杂着惨烈的龙吟之声,火舌纵横,却是终于有圆满武皇将要战至此处! “大胆灵龙城主,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个洪大的声音威彻天地、冷厉如刀。 “盗门不去惹你便是你三生之福,你倒不知死活,竟也敢来开罪我盗门。别以为能踏出那晋帝的那一步就可肆意妄为,欺我盗门无人吗?” 这是属于齐家盗王的声音。 “全都让开,本王来战你!” 随着他的暴吼,秦家那位‘神拳’奥义的太上族老、以及齐家先前赶制的慈眉善目的大人物急忙退避开来,将灵龙皇让给了齐盗王。 身居七股大盗之一的盗王,他却是一个样貌普通的中年人形象,混在市井中都未必能引人注目,但他双手负在身后,信步高空,身上骤然爆发出的气势冲霄而上,足以傲世寰宇。 “哈哈哈,能得齐盗王亲自出手相争,老夫虽死犹荣!” 灵龙皇纵声长笑,但神情却变得无比凝重,口中轻语道:“自古神龙不见首尾,却为天地之尊,龙之奥义,当显龙之傲骨。”蓦然断喝,“盗王小心了!” 一个巨大而模糊的龙影在他身后缓缓成型,龙躯飞舞,一吼惊天,再吼倾世! 在这一刻,‘龙之奥义’似乎压倒了一切,其他几位圆满武皇的诸多奥义合至一处,也未必拥有如此伟力! 单是一声龙啸,西风城的城墙便开始崩塌,其中蕴有莫大龙威,无上无匹,柳书竹感觉耳鼓震裂,血线飙射,竟痛苦的捂住了脑袋,蜷缩成一团,音起于九天之上,威压却已至此间。 罡风及面,龙影狂舞,咆哮着向齐家盗王冲去! 齐盗王却不屑的撇了撇嘴,蔑声道:“既不见神龙首尾,哪知龙威浩荡。终究是有形无骨、不得其意,当斩之!” 一手虚抬,斜斜挥落。 “奥义,虚无之刃,斩尽凡间!” 天象并无明显变化,却能明显察觉出一股锋锐无形的杀意,冠绝天下,独一无二,可令神魔退避三舍,凝若一柄虚无神刀,萧萧然斩向龙颈处! 幻化而出的龙影冲至半途便戛然而止,硕大如山的龙头被那股‘杀意’齐根斩下,悲音震动八方,龙影亦缓缓消散殆尽。 灵龙皇,身为名动西漠的大城之主,忍辱负重数千载,日夜苦修不缀,先前两位盗门圆满武皇联手战之不胜,竟被齐盗王一击重创! 他眼眶迸裂,面如土色,心亦如死灰,整个人瞬时苍老了千百倍不止。 赤焰龙兽随之哀吼,似能察觉出天地间逸散的那一抹悲凉,口吐炙热火柱,向齐盗王奔涌,气氛惨烈无极。 烈焰焚身,齐盗王却根本懒得应对,能将先天武者焚为灰烬的炽焰,竟不能燎其眉梢鬓角。 虚无之刃再出,灵龙皇左半身在浓烈的杀意下湮灭,他对肩头的赤焰龙兽惨然道:“龙儿啊龙儿,你且去吧。今日之后,世上便没有灵龙城了,也无灵龙城主!” 【作者题外话】:PS3A看见书评中很多读者说更新慢,这里说一下,其实我也想多写多更,看到大家催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说明写的还不算太渣,总归有人喜欢看,着急的朋友可以先收藏一下,等养肥再宰,谢谢你们每一个人的支持,会尽力写好这一本书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一斩倾城 赤焰龙兽半身开裂,被虚无之刃的气机斩成重伤,呜鸣哀咽,不肯就此离去,灵龙皇却将体内最后一丝力量注入它体内,将其远远放飞。 “好个盗王,原是老夫清高了。” “天地负我,帝位无期!” “天地负我,帝位无期!!” “天地负我,帝位无期!!!” 灵龙皇仰天悲啸,彻底失去了抵抗的信念,三声过后,那份悲壮久久环绕在诸多强者耳中,兀自不肯散去,使人不禁为之恻隐。 大帝之位,对于所有的圆满武皇而言,岂不同样是一个生死魔咒? 帝位遥遥不可及,齐盗王心中同样有感,但面色仍旧肃然,又使出一记虚无之刃,将半空中的灵龙皇彻底斩成飞灰,一位圆满级别的真武强者就此陨落! “子非龙。” 皇已不再,齐盗王却怅然若失,向着对方原本站立的位置淡淡道。 其间,最后一道虚无之刃的余波划过西风城垣,在大地上斩出一道恐怖至极的巨大沟壑,将北半边城池搅成一团浆糊,无论是绿洲还是城郭,都已消失不见。 吼! 赤焰龙兽骤然悲啸,想要折回再战,但却像断线纸鸢一般坠落城中,眼见不活。它即便能够成年,实力也不过与破灭武皇相当,齐盗王从未将它放在眼里。 远空,平顶皇和各大城主正与盗门巨擘缠斗,楚、燕两家的大人物俱为圆满武皇,两人战平顶皇一人,隐据上风。各大城主见齐盗王如此神勇,简直是所向披靡,在认清灵龙皇已然身死的事实后,才知道一时莽撞之下,究竟铸成何等大错! 平顶皇亦深知再纠缠下去了无胜望,诛杀骷髅王的时机已错过。当即开始演化大型法阵,想要拼死护卫剩余的大城主离开这片地域! 齐盗王很少在人前出手,就连秦家的‘神拳’太上也瞠目结舌,对他的战力十分忌惮。 但今时不同往日,秦家的骷髅王再度归来了,当下对齐盗王扔下一句:“祖上既已无恙归来,我盗门中兴有望,老祖安危胜过一切,齐盗王之功,秦家铭记。”再不理会战局,而是向西方的秦家首舰飞去,他不仅防着各位城主,对于盗门其他几家强者,亦有芥蒂之心。 齐盗王遥望西方,秦家强者仍如临大敌,两位秦家的太上长老尽皆袖手旁观战局,连同数十位至人武皇以及几位破灭武皇,都一一拱绕在飞船的船舷两侧,不见半点懈怠。 他不禁对身边的齐家太上长老叹气道:“你说说,对于我齐家而言,骷髅王者归来,好坏各居几成?” 齐家太上长老浑身巨震,惊恐至极,打断他道:“家主!!” 齐盗王眸子深处闪过一丝难明的悸动,道:“我若是不插手,灵龙皇或能抓住那一刹那的先机也说不定,盗门便还是原来的样子,谁也休想统御谁……” “家主勿要多想,先机已失,赶快上前朝拜王者才是正途!” “但愿我不会为今日之所为而后悔,盗门已不是昔日的盗门了啊。” 齐盗王又对他吩咐道:“你先去吧,代我传家主令,号召方圆千万里内的所有子弟,前往灵龙大城。就说……日头再升起之前,我不想听任何人提起,那座城中还有一块完整的砖瓦,或是一具完整的尸首!” “可是……”齐家太上失色道,“家族中的武皇底蕴都在本部,距离这片地域极为遥远,若让后辈参与剿城,我族岂不元气大伤!” 灵龙城底蕴斐然,在失去了城主的庇佑后,也还有至人武皇和破灭武皇坐镇。 强如七大盗之一的齐家,在来不及出动家族底蕴的情况下,也不敢放下‘一夜之间将其夷平’的狂言! 齐盗王却摆手道:“盗门恩怨素以齐、秦两家为首,可惜最后一代骷髅王并非出自我齐家。王者归来,这份大礼,理当由我们来送。” “尊家主令!” 齐家太上身子再震,当即领命横渡虚空而去。 齐盗王收拾了一下情怀,不再参与各大城主与盗门武皇的战斗,径自向秦家首舰飞去。距首舰还有些距离的时候,他便当空立定,不再向前,以免引起舱中那位的猜疑。 “齐家不肖子孙、齐不悔,参见吾王,恭贺骷髅王者再度平安临世!” 齐盗王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敬,虚空行大礼,三拜九叩,没有半点马虎。 良久,舱中才传出一个了无人气的声音,“起来吧。” 齐盗王修为盖世,在七位盗王中仍能排在前三甲。他信手两记虚无之刃,斩灭已迈出晋帝不死路的灵龙皇,实属惊天。但在此刻,这位盗王心中到底有几分苦涩,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自四万多年前,七大道初始结盟时,齐家便从未诞生过引领盗门的骷髅王者,一位都没有。 时至今日,齐家日渐强盛,从盗门内部脱颖而出,眼见齐盗王有望与秦家盗王一较高低,得一个重新凝聚盗门的机会,却偏偏有最后一代骷髅王不死而归。 任你有通天之志,也要一跪再跪三跪,朝拜那尊七千年前就已凶名满天下的魔头! 秦慕白。 当年的盗门传奇。 七千年,传奇不老。 …… 平顶皇,早年曾以一式‘五指压天神’击退过数位圆满皇者,名动世间数千年,比起久负盛名的灵龙城主,亦不遑多让。 西漠武者曾有一言,赞其奥义无双,诸多圆满中仍可牢牢占一席之地。 “五指擎天,抚平天下不平事;大袖压顶,杀尽世间当杀之人!” 话说的虽有些夸张,圆满之上尚有大帝,无敌于天下未必见得。但论起平顶皇的战力,管中窥豹,由此也可见一斑。 楚大盗那名妖艳女子看似年轻,实则已是做人祖宗的年纪。以几千岁的高龄,族下子孙没有一万,也够八千。先天武者已能做到驻颜有术,更何况皇中之皇,心中不喜老态,便会拥有年轻的样貌。 奥义,裂空。 两只纤纤素手每次破出,身前的空间便会从中开裂,露出一线虚空,漆黑而沉寂。 而后,空间会在转瞬间自行愈合,方圆千百丈之内,仿佛铺了一张幻生幻灭的巨大黑网,管你是至人皇还是破灭皇,一旦被黑色的细线扫中,坚比金刚的武皇身躯也会被撕裂! 另一位盗门圆满武皇出自燕大盗,一团灰色雾霾笼罩,不遗余力,但直到此刻也不见真容,只闻奥义。 “奔雷。” 而这雷声,却像是由人的口中吼出来的,比裂空奥义还要更显几分威力,凝若实质,骤响于一点,音落处,周围数十米的空间都被生生喝爆! 晴天白日炸响千声雷。 城主势力死伤惨重,参与此战的大城主相继陨落,只余平顶皇、四绝皇、万阳皇、空山皇等寥寥数人。 但两种奥义之力汇到一起,也无法与齐盗王先前的那一记‘虚无之刃’相提并论,比起灵龙皇的大手段,也稍有不及。 这时,平顶皇气息蓦然大涨,一往无前,单手破虚空,洒下万千符篆,白色的光柱冲天,终究草草成了一阵:“诸位快走!” 四绝皇当先没入阵中,然而万阳皇和空山皇却没有那么幸运,因为除了圆满之外,盗门破灭武皇的人数也占了优势,平顶皇无暇多顾之下,两位城主尽皆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被盗门巨擘诛落。 卷入此战的二十多位大城主,却只逃了四绝皇一人。 平顶皇受两位圆满武皇牵制,已不能退,至此时,他反而向前连踏两步,无憾无畏。 一步断生机,一步求帝名,抖长袖,五指泛白,凌空虚压而下,将那漫天的黑网和雷声都盖了过去。 五指压天神。 圆满武皇即将迈出的晋帝的那一步,没有人清楚究竟意味着什么。不敢迈出那一步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迈出那一步的人要么成就了无上的大帝,要么已经死了,也鲜有人会说! …… 秦家首舰这边,那位大难不死、活了近万载的骷髅王只对齐盗王说了三个字后,便没有了下文。 盗旗挥舞,飞天盗船统一掉头,秦家所有的武皇都被传召入舱,向着死仙奔袭的方向冲去。 看意图,不像是要去拦截,而是紧紧缀在那具仙尸身后。 这位老祖宗需要彻底休养,才能恢复当年的大神通,但他好像也没打算就此放弃那尊仙尸和仙尸背上的神晶。 七千年矿下,神晶中包裹的美艳女子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秘密,恐怕没有人比秦慕白更清楚了。 同时,秦家的嫡系子弟中,有百余人接到舱中的命令,各自避开圆满武皇的交战范围,却分散开来,不肯离去,竟像是要下矿寻人。 地底古矿周边,已没有人敢擅自接近,不复先前热闹。 没有胆量跟灵龙皇搅混水的大城之主,大都远远缀着仙尸远去,或已演化大型法阵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先天武者更是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矿洞处,仍有八条矿口未曾塌陷,渐渐停止了旋转,开始向地下沉去,又有了莫名遁走的迹象。 齐家盗王‘齐不悔’的脸上难免现了茫然之色,不知舱中的那一位究竟是何用意,是否要跟上破云而去的大船。 但眼见平顶皇拼死一击,使出了‘五指压天神’的奥义,两位盗门圆满竟不能掠其锋芒,叹了口气,只能亲自入战局。 骷髅王什么话都没吩咐,但如果一直袖手旁观,若让平顶皇也侥幸跑了,老祖宗大抵是不会高兴的吧!? 虚无之刃,斩尽凡间,今日已是第三次挥出。 正文 第六十七章 武技对武技 PS3A汗,手一抖,章节发错了,少发了一章,但后台暂时无法修改,只好赶紧补上,对于阅读造成的不变,请各位兄弟海涵 先不论神矿周边斗的如何惨烈,西风城总之彻底毁了。 一多半城池尽化虚无,只余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宽数百丈,长十余里,狰狞恐怖。 而这一切,仅仅是由一道奥义的余波所造成,那一记虚无之刃中,蕴含的绝大部分能量,其实但都耗在了灵龙皇身上,即使这样,城池也未能免劫。 剩下的半边城池虽没有彻底化为粉末,却也好不到哪里去。 瓦砾遍地,尘沙与残木四处横杂,好好一座繁荣小城,已沦为废墟,整片城基开始缓缓倾斜,在海量沙子的推动下,正向那道巨大的沟壑滑落。 这就是奥义的力量! 死仙奔西,远天归于平静。 原本是欧阳府邸的断壁残垣中,柳书竹从一面倾倒的高墙下爬了出来,吐掉满口的沙尘。 七窍有血。 “这下子可好,人没救成,连自己都差点儿搭进去。” 北城被毁,欧阳府邸幸好在东城偏南方向,未受直接波及,他能活着已是万幸。否则他即便是先天九重,恐怕也早就死翘翘了。 奥义之力,穷极至理,除去武帝的不死境之外,代表了整个盛武时代的武道最高造诣! 那一声悲恸天地的龙吼,虽在高天尽头响彻,也着实不是常人能消受得起,魂魄都险些给震散,他甚至连祭出绝尘珠护体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视力犹在,但头脑昏沉,双耳也已失聪。 “这时候,只怕是来一个泼妇,兴许小爷都得乖乖投降,老老实实被劫色!” 转念内视,肉身并无实质伤害,可他不仅无法施展陨仙步,就连绝尘珠也没有了反应。灭佛手印催动之下,痛感强烈,心神上的伤势不知有多严重。 这趟回城,不乏逞能的成分,毕竟他连那个所谓的‘王婆子’一面都没见过。 以柳书竹的心性,回想自己的莽撞行径后,也未免也有些后怕。 当下打定主意,下一次若是再遇到武皇交战,不管是至人武皇还是圆满级别,只需记住一个字,退。 退得远远地。 刀疤脸说的对,他是个落魄小山贼,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没能救下那人,也不至于太过愧疚,只想着尽快离开。他跟费山一样,没有因为对方的身份和地位而弃之不顾,尽人力之后,不成便是不成了。 可往往事与愿违,起身之后,才发现几十米开外还站着几个人影。那几人尘土满面,颇为狼狈,七窍之中亦血污横流,形象比他好不到哪儿去。不是别人,却是西风城三大家族的几位先天武者,其中就有叶倾宇的老子叶开山。 柳书竹是先天境界一重天的修为,在没动用异象护体的情形下,能侥幸活了下来,那几位二重天的先天武者,也没有理由轻易就死了。 城池被毁时,他们正巧从半空掠过,发现了欧阳府中的满地尸首。 …… 叶开山怀里抱着叶倾宇的尸体,在哭。 不知道别人怎样,柳书竹双耳在那一声龙吼中暂时失聪,整个世界在他耳中都是无声的。不过,光是看叶开山血泪横流的凄惨模样,便能猜出那哭声有多瘆人。任谁死了儿子,心里估计都不会舒坦。 他向那边望去,那边的几人也正向他看过来,眼中尽是阴毒! 三大家族菁英后辈折损殆尽,能将他们一个不漏的杀光,出手之人必然不会弱于先天境界二重天。在叶开山几人看来,柳书竹既能做到御空而飞,又没见欧阳啸的人影,这么一来,家族子弟的死必然跟眼前这个小子脱不开干系了。 此刻,柳书竹也无了忌讳,看他们那副德行,想必也是气机紊乱,受了龙之奥义一吼,恐怕也伤到了本命修为,战力一落到底。 他一手扶墙站着,节省所剩不多的体力,默默比对眼前形势,权衡利弊。 除叶开山外,另有两位年纪在五六十岁的老者,都是二重天境界,还有两个很可能是一重天的子弟,此刻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显然在心神遭殛,伤势更加严重,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 战? 跑? 若是战的话,他没有了绝尘珠和陨仙步的优势,又不知对面三位二重天强者到底伤的怎样,怎么算都吃亏。 跑是能跑,可跑的了初一,终究躲不过十五。 这几人一旦跟三大家族的大队人马汇合,日后铁定会带人杀去欧阳家族的小绿洲,寻仇无可避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几个家族的老底子勉强凑合到一起,铁了心要跟他们过不去,还是能找出几位高手对敌的,柳书竹这类实质上并无靠山的角色,自家的难处自家最清楚。 单打独斗不怕,叶恒那老狗算是三大家族中修为第一,还不是照样被他砍了脑袋,怕就怕双拳难敌四手。 当然,郝一刀和如真小和尚只要有一人醒了,三大家族便不再是威胁。那两个家伙,终归是高手,很高的那种,对付一个小城家族应该不成问题。 这边,他正琢磨是走是留,叶开山却已轻轻放下了手中的尸体,对两位老者连打手势,向柳书竹靠拢过来! 看来,家族未来的希望都在欧阳府中被屠戮殆尽,岂能这样算了!? 想走的话,人家还未必能答应呢! 见到这副场面,柳书竹反倒笑了。 露出一口白牙,分外腼腆,笑脸看似人畜无害,但却带着那么一股子痞气,清秀中更觉得阴险。 叶开山几人的交流的方式无非使眼色、打手势,照这样子看来,他们的双耳想必也已失聪。伤势不见得就比柳书竹轻! 叶开山与其余两人互成犄角,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身前有坑,他们绕过;身前有矮墙,他们一样绕过。 柳书竹笑的更欢了。 那坑才五六米宽,那墙更矮,需要绕? 他们不肯多浪费力气,只是因为伤的太重了! 境界之间的差距都被那一声龙吟抹平,只剩下人数上的优势。 三个打一个,在叶开山和两位老人看来,稳胜! 叶开山提着一把长枪,两位老者中,一人双手握一件似尖锥般的利器,长枪与尖锥本都是入品的灵器,与心念相通,此刻却都无力催动,只好当做凡俗铁器来使。 另一位老者从储物锦囊中拿出一件硕大的器物,看似一个圆滚滚的大锤,却没能提动,于是便空着手,杀机却重的很,老人姓王,被枭首的王世嘉是他的嫡子长孙。 连同柳书竹在内,四位修为都已晋入先天武道的强者,却要在这慢慢倾斜的城中废墟内,以凡俗武夫的搏杀之道,白刃见白刃! 这样的一幕倒也古怪。 柳书竹大笑着迎了上去。 论境界,那片庸凉大山跟外面大千世界的繁荣武道比起来,就是一坨屎。眼前的三位,按照那里的武道规格来算,是比‘武道大宗师’还要高了整整一重天的强大修武者! 但若说起近身搏杀、赤膊上阵,咱响马镇的好汉,怕过谁来着!? 当然,此一说并非小瞧天下英雄,先天武道繁盛,必然也有高超精绝的战技,只不过向来都是以神通为主。 单纯的武道技击,一向被视为不入流之道。 武者既然可以聚精炼气,参悟内功玄法,有可能修出弹指破山河的伟力,谁还会去修那一招一式的下乘招式!? 柳书竹的步子很讲究,借助脚下的废墟阻隔,始终不与中间的叶开山对面而立。 仅是从持枪的手法上便能看出,叶开山的修为和武道造诣,恐怕都是三人中最精深的。与他对上,一两下杀其不死,另两位适时扑上来,就能轻松要了他的小命。 在与那空手的老人相距仅有二十几步的时候,柳书竹一挥手,从锦囊中取出一柄短刀,刀身狭长,也是从叶恒那得来的四件灵器之一。 短刀在手,三人表情同时一凝,认出了这把刀曾经属于三大家族的魁首叶恒。 就在这个瞬间! 一杆石杵出现在柳书竹另一只手中,倾力抛出,飞向叶开山面门,将他整个人阻了一下。 柳书竹脚下骤然发力,踏着一面断墙侧身跃起,却双手握刀,向那名空手的老人当头斩下! 这是他六岁那年,自创的一式刀法,灵感源于远在天边的那只黑虎猎食时的场景。 黑虎侧卧扑蛮牛。 身法刁钻,亦别有一番气势。没有先天真气辅佐的招式,竟也能表露出如此锋芒! 刀锋嵌在脑骨,砍进一寸,但还没待抽刀,一杆枪锋已向他眉心刺来,另一名老者手中的尖锥则刺向他侧颈。 柳书竹双手再发力,短刀仍旧没能拔出,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常识错误! 先天武者的肉身经历了伐毛洗髓后,肉身强悍,远胜过后天武者,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实。更何况,叶开山和两位老人俱是二重天修为,足足经历过两次炼骨凝髓,皮肉远比想象中的还要瓷实。 奥义之力,玄奇叵测。 几人都伤在奥义的力量下,肉身未直接受损,四人都已力竭,但肉体的强度却未因此而弱了多少。要想以微弱的力道破开先天武者的肉身,并非想象中的那般轻松! 这一刀,本以为能把对方的头颅一切为二,可效果却大出所料。 手中的短刀毕竟也非凡铁,是一件二品灵器,其锋利对于二重天武者而言同样致命。空手老者被一刀切入头脑,也算功成,但拔刀不出,后面的招式和算计却全都落在了空处! 好在柳书竹自幼练就一身近身扑杀技,临危不乱,反应迅捷,立即弃了短刀,抬臂去格挡刺向眉心的枪锋! 搏杀至此,力道反而落了下乘,拼的就是近战的技术。 一耸肩,拨开枪锋,尖锥却已刺入左肩头,但也没能进入太多,柳书竹亦是先天武体,与之前那一刀同理。 这种时候,武技末道的作用完全显现出来。 柳书竹大怒咬牙,不退反进,合身扑向持尖锥的老人,把后身的空门整个留给了叶开山! 尖锥老者料不到他会像一只发疯的野狗般扑上来,叶开山的长枪在其身后,这纯粹就是找死的招式! 可他却看到一张狞笑的脸。 如此险境,如此机遇,还有比插人双眼更合适的招式吗? 这也不算什么招式,但的确管用! 那张扭曲的笑脸,是这位二重天武者生命中见到的最后画面,如梦靥般挥之不散。紧接着,他便捂着眼睛滚倒在地,翻滚挣扎! 杀人何须讲道德? 正文 第六十八章 赤焰龙兽 与此同时,锋锐的枪尖狠狠刺在了柳书竹的后心位置,心脑被破,先天武者一样会死! 但这一下却连半点都没能刺进柳书竹的身体,只是让他身子使劲往前一个踉跄,反而就势翻身抓住了枪杆,顺势将长枪夺了过去! 两位老者虽都未死,但却都已失去了战力。 叶开山和柳书竹的力气都耗去了七七八八,全无高手风范可言,反倒像是两个市井泼皮在打架,连最基本的套路都没有了。 而这种生死争斗无疑是最险恶的,谁的力气先耗尽,谁便先死。 一下未能刺入柳书竹身体,叶开山被带了一个趔趄,他也应变神速,双手去抓地上那柄老者丢弃的尖锥,再刺前心! 然而,柳书竹却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事,完全不避让,狠狠敲在了他的眉心,叶开山登时被砸的头破血流! 那是一尊三足小鼎,用来砸人正合适。 天煞乾元鼎,抢来的。 叶开山倒地之后,才算是真正‘享受’到了地狱里都不曾有的待遇。 柳书竹抓住时机,同样先废掉了他的双目,骑在他身上,小鼎一下复一下,机械的重复着,如同打桩,使劲朝他脑袋上砸下。 整整砸了八十多下,中途喘了三次粗气,叶开山才彻底气绝。 并非姓柳的悍匪心地残忍,实在是没剩下没太多力气,生平第一次觉得杀人竟如此费劲。 两位老者中,脑门儿带刀的那一位眼见是不活了,有出气无进气;另一位双目已失,一时半会儿却还死不了。 斩草要除根。 远处,还剩下两位一重天子弟,眼见着柳书竹把他们的长辈杀绝,却也没能跑出多远,他们的伤势太过严重,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有一人倒是一直在忙着炼化随身携带的晶石,想要恢复伤势。 可当柳书竹拿着沾满了脑浆和血水的小鼎向他走来时,这位三大家族中地位并不算太低的先天武者一个哆嗦,手中的晶石散落一地,屎尿齐流。 柳书竹谓然道:“如果我输了,一样会死在这儿,你也不会怜悯我,别忘了小爷可是还没成年啊,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看对方的口型,多半是在求饶,但耳中却听不到半点声音。 “原来先天武者也会尿裤子。” 此时,柳书竹浑然没有察觉,天上某处,空间有一丝不规则的波动,有五道人影隐匿在那里,一直在上空看着他,还有一个媚骨的声音笑道:“这少年,真是有趣啊。” …… 收拾完残局,将手里的小鼎收入囊中,扯下破烂的外衣,里面却裹着一件绛紫色的云纹锦服,紫电雷云衣。 回城时,柳书竹多留了个心眼儿,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穿着这件宝贝招摇过市,但裹在衣服里面防身还是不错的,这是也叶开山的枪锋不能入体的原因。 天煞乾元鼎和紫电雷云衣,是两件名副其实的圆满皇器。 此刻,不知为何都已失去了原本的光泽。 紫衣无半点电芒雷气,除了衣衫原本的色彩,如同一件普通的衣服。这样也好,东西来路不正,如果紫芒喧天,反倒容易引来麻烦,至于这两件宝贝的诸多神奇之处,日后还需慢慢研究。 城基倾斜的十分厉害,不久便会沉入那道巨大的裂缝中,在沙海中消失。柳书竹再次尝试催动灭佛手印来减缓伤势,却并无菩萨异象,脚步不停,匆匆向城外走去。 体内的暖流犹在,脑中舍利溢出道道清辉,通畅百骸,但奥义龙吟所造成的伤势,并未减缓多少。大愿菩萨的虚影关键时刻没能显象护体,让他暗自腹诽。 “瞧瞧你这菩萨当的,关键时候倒不显灵了。” 心中盘算着,怀里的大贤古卷以及先天武道的修行门径都需要尽快弄清楚。 再见到刀疤脸,一定要在那张丑脸上多亲几口才好。 这一手使刀的本事,大多是在刀疤脸的白眼和讥讽中练就的,若不是会这几招三脚猫功夫,今天还真有可能栽在此地了。 废墟中,距离欧阳府遗址不远的一段断墙下,有一颗灵动的小脑袋也目睹了柳书竹与人交战的整个过程。 看到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那颗小脑袋不禁打了个寒颤,似乎在为柳书竹先前的做法感到发指。 轰隆。 破败的砖墙随着城池倾斜的角度而倒塌,尘土飞扬。 小脑袋急忙从墙下跑出,它通体赤红,遍身鳞甲,身上仿佛有淡淡的火气吞吐不定,只不过已暗淡至极,不太显眼。 长颈尖角,颚下有逆鳞,后背的肉翼却已悉数毁去。 这只双翼毁掉的火蜥生物,赫然是那只栖身在灵龙皇肩头的幼年赤焰龙兽! 它极为人性化的望了望天空,那里已空无一物。 世间再无灵龙城,也无灵龙城主。 赤焰龙兽的眼中竟出现了类似茫然的神色,似乎不知何去何从。 “吼。” 只有尺余长的龙兽低吼一声,如同打了一个喷嚏,却喷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火浆淋漓,将拦在身前的一块岩石彻底融穿。 犹豫了片刻,又转头看向远去的少年,两只后腿竟一跳一跳的在废墟间蹦来蹦去,跟着那道身影走出了这片废墟。 …… 戈壁滩涂上,刀疤脸、欧阳雪、费山三人正在发足狂奔,向西风城的方向驰回。 从这里遥遥望去,绿洲和原本耸立在视野内的城池都已消失在了地平线上,只余一条巨大的沟壑,沙尘沸腾,仍对那里进行填埋,两扇沙瀑倒悬,宛若大江飞流,逆潮归海。 圆满级别的大战,他们几人也有幸亲眼目睹。 不去论西方百皇之战的乱象如何宏大,只说那一声龙吟。 单是一道模糊的龙影横亘在天穹,便足以让人将那位打出‘龙之奥义’的皇中皇当做神明来供奉! 神龙飞天。 天地变颜。 那样的画面所带来的震撼,实在与场面无太多关系。 正如同‘青灯照大佛’的异象一般,‘佛陀’二字,虽只是简简单单两个字,但本身就代表了至高无上的威严。 上古年间无真佛,可又有谁曾亲眼见过真正的神龙驾临世间? 纷纭传说中,可与天神比肩、能力压佛陀一头的古老生物,究竟存在于何年何月!? 无佛,也无龙。 龙的传说却亘古流传,无始无终。 其后,虚无大刀斩龙头,半城倾覆,大地在眼前撕裂,所造成的心灵冲击丝毫不因距离的拉远而减弱,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处在那样的狂流涌动之下,先天武者究竟有几成希望活下来? 柳书竹原路折回没多久,欧阳雪和刀疤脸便各自醒了过来。由于对先天武道还不甚了解,柳书竹怕失手伤到他们,是以下手并不多重。 待欧阳雪醒来后,费山便将府中发生的争斗对她大致言明。欧阳雪当下便掉回头,回城去寻这个生命中本无可能邂逅的小小山贼。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女子素以容貌颠倒众生,让英雄拜倒裙下;男儿却是以血性驰骋古今,令美人倾心。 刀疤脸则更不用说,跑了一路,骂了一路。 这才出了东域多久,那个原来只知道闯祸、每次都哭天怆地求他帮着擦屁股的小兔崽子,什么时候把自己看成累赘了! 外面的世界太险恶,如果有的选,刀疤脸宁肯一辈子都不走出那片大山。 去他娘的武者大帝。 五千年不死怎样,天下第一又怎样,在他眼中也抵不过浮生百年,安闲自在。磨刀,抢劫,磨刀。 三人狂奔之时,柳书竹却也正向他们这边赶来,只不过形象要狼狈许多。 他衣衫褴褛,步子跌跌撞撞,尤其是头上的几缕黑发还被烧掉了,冒着余烟。那件原本被收起来的紫电雷云衣此刻也披在了身上,似有火灼的痕迹。 “好畜生,有本事你等小爷恢复了神通以后再追我,看你柳爷爷怎么收拾你!” “到时候,非得用绝尘珠把你砸成泥,然后熬一锅蜥蜴肉粥!” 身后,始终跟着一只通体赤红的火蜥蜴,后肢在地上一蹦一蹦的前行,看上去有些滑稽。 呼! 火蜥蜴一歪脑袋,张口对他吐出一个小火球。 柳书竹不敢掉以轻心,忙用紫电雷云衣将火球兜住、抖落,未让其沾身。委实是火球太过炙热,温度高的吓人! 说来他也冤枉,几经磨难才死里逃生,但出城不久,就发现身后面缀着这么个小家伙,好像还跟他较上了劲儿,尾随了一路。 火蜥蜴不过尺余长的身段,通体如烧,柳少爷本来没将其放在眼里,心道:这种体型,还不是一脚就能解决的事儿! 谁曾想差点搭上半条腿。 见那架势,若是被小火球直接击中,先天武体恐怕也要骨肉消融。只得又把紫衣取了出来,当做斗篷,利用圆满皇器来阻挡那一个个火球! 甩也甩不掉,打又打不过,唯有抱头狼狈鼠窜的份儿,心中老大憋闷。 “我他娘又没惹你!” 柳书竹眼拙,对这片大漠而言,又是初来乍到,从未到过灵龙大城,对‘龙兽’这种实力强横的灵兽也没有直观概念,没能认出这只火蜥便是灵龙皇肩头的那只赤焰龙兽! 先前,两位圆满武皇在高空斗得天摇地晃,谁还有心思注意到其中一位的肩头上有什么。 赤焰龙兽折了双翼,更失了旧主,之所以还能活着,全赖齐盗王懒得再对一头眼里的‘畜生’动手;最后关头,灵龙皇将仅剩的力量渡入龙兽体内,亦或是出于某种尊重,才没对这只小家伙下手。 以死明志,胆敢对盗门骷髅王死搏的皇者,还是值得去尊重一下的。 龙兽只产自灵龙大城,当齐大盗的家族强者领命前往、将这座大城彻底夷平后,据说传承了龙之血脉的神奇生物,恐怕离绝种也不远了。 那座城中,尚有六大破灭、十八至人,各自都拥有强悍的成年巨龙为坐骑。尤其是第一副城主的那头‘铁背银甲龙’,神骏非凡,体长近百米,战力直追圆满! 但盗王有令,日头再升之前,不想见到城中有全尸整瓦。 他的话,也从来都没有人会怀疑! 这个时候,那场杀戮或许已然开启。 总之,赤焰龙兽活了下来,小脑袋中不知怎么想的,偏偏就缠上了这个小土匪。 以至于刀疤脸等人与柳书竹邂逅时,他隔着老远便扯起嗓子鬼叫连天,像是笨贼行窃不成反被狗撵的样子。 “快跑啊,别过来!” 惊喜重逢,还来不及喜悦嗔怪,刀疤脸便看到了柳书竹身后的威胁——一只火蜥蜴。 他心道:小兔崽子莫不是傻了,这样的体型,也就是一脚的事儿,有什么好跑的! 以刀疤脸的性子,当然是悍然不畏,拎刀就上! 可惜了那把才从柳书竹手里抢来的长刀,还没来得及挥出,便被一个不起眼的火球融成了铁浆。这可是一件二品灵器,转眼间彻底报废! 刀疤脸一个哆嗦,这才知道厉害,转身背起力竭的柳书竹,掉头鼠窜。 欧阳雪和费山的见识虽然不够,但好歹自幼生长在大漠,似是隐约猜到了这只火蜥蜴很可能是一头龙兽,也吓得够呛,一溜烟跟着往回跑。 “费大叔,那是……是一头幼龙吗?” “这个……好像是吧!” 四个大活人,面对一个小不点,好似见了鬼。 正文 第六十九章 素手摘心 一路上,刀疤脸自然少不了骂娘,但柳书竹听力仍未恢复,咧着嘴乐得耳根清净。 直跑到天色渐晚,出了百余里开外,好像才将赤焰龙兽甩脱。 但他们也没停下歇息的意思,刀疤脸始终不肯让费山接替他,一气背着柳书竹又急行百余里,才追上了按计划继续赶路的欧阳家族护卫。 “小兔崽子,伤势如何?” 柳书竹观其口型,见刀疤脸满脸关切,心头一暖,大笑道:“放心吧,离死早着呢!小爷还没娶媳……” 话没说完,刀疤脸一瞪眼,翻脸像翻书,一脚狠狠踹在了他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个狗啃泥。 “死不了就好!” “他娘的,你倒长本事了。老子让你一个人去送死,让你一个人去送死!” 一通乱踹,柳书竹无耻求饶。 刀疤脸脾气本就暴躁,这回更是从心底责怪他,怪他连‘送死’这种好事都不带着长辈一起去,居然还是两次! “哎呦!”柳书竹痛呼,“打人不打脸,踢人不踢裆,哎呀你还来劲了,再打小爷还手了!” 这种嘶骂扭打的情分,大抵也只有那片大山中赤膊剪径的强贼们才会彻底领悟了。反正在外人眼中看来,柳书竹整个人透着一股贱兮兮的气场,怎么看都不像一尊活菩萨。 …… 殊不知,此时的半空中看似空无一物,却仍有几道身影凌空虚立,紧紧盯着地面上柳书竹等人的一举一动。 几人中,以一位貌美如天仙般的年轻女子居首。 女子玉面桃腮,凤眼朱唇,身材妙曼婀娜,一袭大红罗裙堪堪罩体,大片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臂间,轻搭两条彩带,在风中飞扬,亦是艳丽的大红色,极尽妩媚妖娆。 美腿修长笔直,足下踏两只云纹短靴,双峰的位置更是傲然耸翘,暗藏高山大川之险,呼之欲出,未免引人浮想联翩。 这等气质容貌,均属绝色,天下间少有。 除女子之外,身边还站着四人。 两人隐在灰色的雾霾中,看不真切。另有两人,则都是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 “齐桓,你家盗王既然传了家主令,你不去那灵龙城凑热闹么?” 女子语笑嫣然,对其中一位年轻男子戏谑道。 被她称为‘齐桓’的年轻男子身材颀长,仪表堂堂,闻言讨好一笑,轻声回道:“媚儿去哪里,齐桓就去哪里。天大的事情,也比不过媚儿重要!” 女子给了他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销魂蚀骨:“好甜的嘴哟。” 齐桓忙嬉笑道:“只对你一个人甜。” “呸。”女子气吐幽蓝,轻啐一口,五指如青葱,在齐桓的侧脸轻轻拂过,眼神火辣撩人,齐桓身子立时紧绷,面色微现赧然。 “你啊,若是将耍嘴上功夫的一半心思用在修行上,齐家的传人早就非你莫属了,哪里还有你哥哥什么事。你的修为马上要步入四重天了吧?” 齐桓点头道:“快了。不过……当不当传人,齐桓不在乎,为了媚儿,修为也可不要。” 燕媚儿,身为当今燕大盗传人,年方不过二八,生而媚骨,国色天香,幼时就已名动西漠,如今已是一位四重天的先天强者,位列盗门七子之一。 但她的名声却与姿色和修为统统无关。 对于这样的回答,燕媚儿颇为满意,一阵娇笑,胸前花枝乱颤,场景香艳,又让齐桓看的痴了。 另一位年轻男子则没有如此好的待遇了。 他似是被人制住,完全动弹不得,断袖锦服的领口上,分别绣了一个骷髅头和一个‘秦’字。 燕媚儿转向他时,眼角的春意尽褪,倒显现出几分冰冷:“你确定密令中让你们找的人就是那个孩子?上面找他作什么,你真的不知道?” 盗船离去时,秦家子弟暗中接到了舱中密令,在他们脑中留下了一张神念影像,数百人由神矿周边向外搜寻,说是要找一个样貌清秀的少年人。 那人当然是柳书竹。 抢了骷髅王的盗旗,这祸闯的够大。 不知为何,秦慕白更惦记着那具仙女尸身,命众人一路尾随西去,对那仙女王尸身上隐藏的的秘密,看的远比大贤古卷重要。但也没把柳书竹这一茬儿忘了。 也幸亏灵龙皇等诸位城主趁机搅合,才让人忽略了他柳书竹的存在。 骷髅王刚刚复活归来,估计也不好意思跟后辈直言,盗旗在矿底被人抢走了一杆。只能让后辈散开,在这一片地域内搜寻,却没交代原因。 这名秦家子弟从西风城上空飞过时,注意到了城中的打斗,当即识破了柳书竹的身份,方欲将他擒回去,却被一直有心的燕媚儿撞破,无巧不巧,这妖女反而十分感兴趣,将他制服。 看神情,他对这位风姿万种的燕家传人并无多少好感,眸子深处反而藏了几分畏惧,极力掩饰这种畏惧,愤然道:“秦家的事务何时轮到你们燕家的人来掺和了,不要你为你是燕大盗传人就可以任意妄为。此事事关重大,你若现在放了我,让我将这少年带走,我保证既往不咎,不跟家中长辈提起此事!” 燕媚儿媚笑道:“果然是名声在外,骷髅王秦老祖再次临世,你们秦家的人怕是欢喜的紧呢。连说话都硬气了许多,说起来,媚儿最喜欢有气概的男子汉了。” 一只素手在对方胸前画圈,尽显小女儿娇柔姿态。 这一下,秦家子弟却有些慌神了,盯着胸前那只玉手,浑身毛骨悚然,内心的恐惧再也无法掩饰,刚要再开口,却再也没能说出话来。 因为,那只纤纤素手一下子没入了他的胸膛,而后闪电般抽回! 多了一颗仍在跳动不息的心脏。 燕媚儿行事狠辣,就这样将对方的心脏扯了出来,但一颦一笑间,却隐约有一种邪恶至极的美感。 “这心一直都在你身上藏着,你却从来都没见过吧?”她将那颗血淋淋的心捧到秦家子弟眼前。 这名秦家子弟脸上的惊骇之色就此定格,兀自瞪着双眼,死不瞑目。 素手摘心。 齐桓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显然已习以为常,只是接话道:“定是这人无疑了,媚儿没见紫电雷云衣在他的手中吗。” 燕媚儿把玩着渐渐失去活力的心脏,素手染红血,笑意更浓:“是啊,这俊俏后生到底是何来历,竟值得秦家如此兴师动众,真是有趣呢。” 秦家的传人早先入了神矿,秦家长老们将他救出来时,已是半死不活,白发华生,连两件护体的圆满皇器都丢失了。 柳书竹拿来兜火球的紫衣,便是两件圆满皇器之一,在城中时,也曾拿了天煞乾元鼎用来砸人,自然瞒不过他们。 齐桓皱眉道:“莫不是因为他抢了秦无双那小子的圆满皇器,才被秦家的人盯上?” “怕是没那么简单。”燕媚儿思索道,“在那矿底,到底发生了什么?” 骷髅王销声匿迹七千年,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以为他死了。 这一回,古矿重新现世,他是如何脱困的?还有一个问题更让人想不通透,这段漫长的岁月,连大帝都要腐朽,秦慕白如何得以安然熬过? 当年,六杆大盗祖旗都被同埋地底,王者归来后,又缘何会失了其中一杆? 失了的那杆大旗,正是‘燕’字旗。 四万年的古物,向来被视为盗门的门阀标志,但那杆大旗自铸成之日起,大部分的时间都攥在外姓人手中! 燕媚儿心底不甘,盗门分崩后,这种念头便更加强烈。就像齐盗王所说,盗门早已不是当年的盗门! 心中疑惑重重,语意发狠,小声道:“倒是那人好命,死了七千年都还不肯安分,竟然能从地底再出来!” 齐桓悚然:“媚儿!” 燕媚儿语气嘲讽:“怎么,你怕了?” 骷髅王是盗门魁首,论起来也是他们的祖宗,是祖宗的祖宗,叫他如何不怕。 但又不好在燕媚儿面前表露,忙转移话题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媚儿,你若想知道地底发生何事,方才在城中时,咱们下去直接把这小子抓起来拷问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何须尾随一路?” “不着忙。”燕媚儿柔声道,“你发现没有,灵龙城主的那头赤焰龙兽竟然跟他很是亲近!” 齐桓不解道:“那咱们岂不是更应该抓住他,索性连那头龙兽一起抓了,免得再被秦家的人寻到。”他心中也在腹诽,齐盗王既然没杀死那头龙兽,将其赠予家族后辈又何妨? 燕媚儿却道:“他能抢了秦小子的两件圆满皇器,说明也是第一批赶到矿口附近的人,必然也跟着下矿了。你也知道,那位曼巴城的城主莫名疯了,巨蝎城主也无踪地底。两位至人武皇都凶多吉少,他能安然无恙的出来,凭什么?” 齐桓一听,觉得她的话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媚儿认为他是在扮猪吃虎?” “嗯,正是这个意思。天下这么大,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少年如不是福报齐天、大运缠身,则必然拥有些不为人知的保命手段!” 齐桓皱眉思索片刻,转念一想,柳书竹在城中与叶开山等人肉搏时,他们隐在高空,自然看的一清二楚。 高手? 高手没有拿圆满武器当板砖使的! 扮猪吃虎,却如何都不太像。 再说,若真是强者,怎会看不破他们的隐匿法门。不过,齐桓向来对燕媚儿百依百顺,心中虽还有疑惑,却不好再提,只得依她。 “总之,咱们先瞧瞧,还能让他跑了不成,兴许会有更有趣的事情发生呢!” 燕媚儿转身,对身后两位裹在灰云中的强者叮嘱道:“秦家的人若是再发现了他的踪迹,全都杀掉,做的谨慎一些!” “遵命!” 两团灰云一闪,都消失在原处。而那具秦家子弟的尸首,却无声无息的爆裂开来,在天地间蒸腾殆尽,血肉无存。 其实,燕媚儿虽这般说,是在拿话来哄骗齐桓。 实际上,她也对先前的提议十分认同。 高手个屁! 之前不动手,是因为燕媚儿觉得这个少年分外滑稽,这才跟了一路笑了一路。只不过等柳书竹与一众护卫汇合后,她再也笑不出来,更是改了主意,令几人远远退开一段距离,不打算靠的太近。 秀眉蹙起,看向下方一名欧阳家族护卫的肩头,神色中全是忌惮! 那位欧阳家族的护卫肩上,扛着一个人,大半身子都被黑布罩着。 那人最显眼的地方,便是一头乱如鸟巢、五颜六色的头发。 郝一刀。 这才是燕媚儿未对柳书竹出手的真正原因! “这尊杀神,怎么会跟这少年人搀和在一起!?” 扑! 素手中,那颗心脏化作一蓬血气,分成两股红烟,没入了燕媚儿的鼻孔中,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更显妩媚。 “好香。” …… 从西风城逃出来后,柳书竹总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有人在暗中注视着自己一般,疑窦横生,扭头向半空看去,那里却空无一物,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还不知道,若不是仗义的救下了郝一刀和如真小和尚两人,麻烦早已找上门! 正文 第七十章 小和尚爱吃肉 七八天后,在欧阳家族拥有的小绿洲中,一间密室内。 “看见没有,这块晶石虽只有拳头大小,但里面却是一汪液体,这叫神晶,比晶母原石还要珍贵千倍万倍,休说武者大帝,恐怕连神仙见了都要眼热!” 密室中,只有刀疤脸和柳书竹两人。 “而这杆小旗,可别小瞧了它。本身藏有天地韵律,武皇的法理尽在其中,可变化无方,是盗门中的七杆祖旗之一,铸于盗门初始结盟时。据说七杆大旗合一,能媲美武帝神兵,轻松毁灭一方世界……我抢来的。” 柳书竹又指向一尊古朴的三足小鼎:“还有这尊小鼎,叫天煞乾元鼎,秦大盗给传人护身的圆满皇器,还不知怎么用,无需多说,也是抢的。” “……紫电雷云衣,那头会吐火的小畜生在后面追我,多亏了它我才得以脱身,否则早变成烤鸭了。现在虽没有光泽,但在秦家那个熊孩子身上穿着时,有万千紫电绕体,雷纹闪烁,就像是天神下凡,风光的很!” …… “我的乖乖!” 他每说一句,刀疤脸都会用袖子狂擦头上的冷汗。 “小祖宗,你他娘不是说闯祸了吗?” 柳书竹翻白眼,大怒道:“这还不叫闯祸吗!” 这几件事情,哪一件不是大逆不道的勾当! “你到底听没听到小爷说的话!那人可是骷髅王,七千年前的强盗祖宗!还有整个中州论实力能排进前十的大门派,四万多年底蕴的盗门!” “你这叫闯祸?”刀疤脸表情乖张,看着更丑,手舞足蹈道:“你这他娘的分明是把天给捅破了!” 柳书竹撇嘴:“反正是还不回去了。”他已经把神矿内的遭遇如实相告,对其无所隐瞒。刀疤脸则像梦游一般,好似在听天书,双眼几次都险些瞪出来。 仙兵鬼影附骨随行,弹指间令人苍老; 骷髅王者枯坐七千年,依然未死; 幻象中的那片诸佛殿堂浩大已极,亘古不曾有; 仙丹续命,一颗足抵千年寿元; 一步入先天,习得陨仙圣法; 更有上古大贤斩仙屠王,神晶裹尸,死仙在侧! …… 这种事情,叫人如何去相信,怎么敢去相信! 即便亲眼见到,刀疤脸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去接受。他自忖:在那诡异的地底深处,他若跟着去了,还真就是一个累赘,绝无可能再活着出来! 这段求生经历,惊险万重,明知已经过去,也不禁让人为他暗捏了一把汗。 “还有没有了,再有抢来的东西,老子可真要尿裤子了!” 柳书竹摇头,但紧接着又想起一事,在怀里摸索半晌,从肋下的位置摸出了那张攒成一团的古卷。 “这古卷……就是那镇封神矿的物事?”刀疤脸表情凝重,退开几步,最终也没敢伸手去接。 古卷暗淡无光,但依然坚韧,不知是用什么材料织就。 在地底时,秦慕白亲口对柳书竹说过,这张古卷是贤者的‘道理’所化,或许本就是无中生有而成,卷中曾凝聚了大贤对‘天地玄黄’乃至‘宇宙洪荒’的切身感悟,不可以常理度之。 圣贤遗物,必然非凡。 经过漫长的岁月侵蚀,上面的‘封仙之力’虽已不再,但如果天资和机缘并重,一旦领会出那些‘道理’的残余,也能有一番通天彻地的成就! 更何况,上面还记载着大贤的绝世功法。 正反两面,密密麻麻书满了蝇头小篆,且字形古朴盎然,都是晦涩难懂的上古文,两人四眼抓瞎,一个字都看不懂。 柳书竹将古卷彻底铺展开来,道:“这是那位斩仙大贤留下的功法,名为落仙三诀。” “你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修成了陨仙步法?” 柳书竹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儿,一切都归功于那颗舍利的功劳。 “你还真是个妖孽。”刀疤脸无语,同时也十分头痛,像盗门这样的大势力,若是存心要找一个人,肯定要将大漠翻个底朝天,任天大的本事恐怕也逃不掉! 柳书竹倒觉得虱子多了不痒,一件也是抢,两件也是抢,这时候急也没用。 “这门功法玄异无比,等小爷心情好了,亲手教你。” 刀疤脸却有自知之明,知道学不来这样的大本事,表情凝重道:“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再不要给第三个人知道,性命可不是儿戏!” 这一趟神矿之行,可谓斩获颇丰,除了圣贤遗物和几件极品皇道武器,还得到了六七件灵器和储物锦囊,都是从三大家族那里得来的。 出矿时,柳书竹也没忘了拼命收敛喷涌的晶石。本身携带的那个锦囊空间有限,但那些晶石大都为中上品,还有十几粒指甲大小的晶母原石,这一下子彻底变成了爆发户。 “这些晶石锦囊之物,还是由你来保管吧,从那些护卫中寻几个修为和资质都不错的,将灵器都分发下去,小爷这就算白手起家了……”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后,柳书竹又问道:“这些天来,贴出的那些画像,有消息吗?” 刀疤脸摇头,沙海寻人何其困难,又赶上了神矿出世这样的大事件,处在这样的大环境中,难免身不由己,寻人的计划就此被打乱,时间一久,更无从去寻起。 柳书竹的神色未免有些黯然,决然道:“接着找!”心中虽知希望渺茫,却也从未打算放弃。“价码有多高开多高!小爷还就不信了,这么些个大活人,都是镇上响当当的好汉,怎么会让几场沙暴给吹没了!” “大老爹啊,还有媳妇啊,你们还能跑到哪儿去?” 又与刀疤脸交谈了一会儿,亲手画下了二十多张画像,等到刀疤脸开始打坐修炼时,他才走出密室。 在外面闯荡,最重实力。 听完柳书竹耸人听闻的讲述后,刀疤脸也逐渐意识到,这是一个比想象中的‘壮丽’还要壮丽几分的世界! 要想在这样的世界中生存下去,只有拼命提升修为才是正途! 他不奢望能有一番大的成就,只希望等柳书竹再面临险境时,能够起到‘护犊子’的作用。 这七八天来,柳书竹有灭佛手印的辅助,又耗费了数十块中上品质的灵石,伤势已痊愈了七七八八,但面色稍显苍白,还是有些虚弱。 顺着走廊尽头的楼梯一路向上,来到外面,繁茂的铁棘木映入眼帘,是大漠中少有的绿意。 密室并非建造于地表,而是全部修建在地下。 欧阳家族的小绿洲面积不大,远比不上西风绿洲的规模,也不像西风城那样,城池的四角都有避风大阵。 每当沙暴来袭时,只能全部潜入地下,安心等待沙暴过去。后天境界的武者没有大神通和大法力,无法与狂暴的风沙抗衡,这也算是大漠居民特有的生存方式。 盖世强者与大漠小民同处一片天空下,却是两个彼此没有交集可言的世界。 地面建筑物不多,只有几座石楼,孤零零的矗立着。但绿洲中的人也不少,总计数百人,都是从事开采晶沙行当的矿工,人人擅武,却鲜有人能晋入后天辟谷。 来到此地后,首先料理了欧阳啸的后事,欧阳雪也出现过几次,但她需要时间来减缓亲人离世的痛苦,柳书竹也在安心养伤,故而没有去过多打扰她。 此刻,他在绿洲内闲逛,守卫见到他之后,各自面色一肃,对他行礼,毕恭毕敬的尊一声‘柳菩萨’! 柳菩萨听在耳中,喜在心头,别提有多舒坦了。 正在这时,从远处跑来一个马脸汉子,这人柳书竹早已见过,名叫‘马勇’,是个朴实的大漠汉子,亦是矿上为数不多的几位辟谷武者之一。 “柳菩萨,您带回来的两位朋友,其中那位佛门大师醒过来了!” 小和尚醒了? 郝一刀和如真小和尚都在那片幻境中受了伤。 柳书竹对先天武道认知仍然很肤浅,能晋级纯粹是运气,那幻境诡异至极,拿他们两人的伤势毫无办法。给他们喂了些欧阳家的下等灵药,又渡了些先天真气过去后,却丝毫不起作用。只得命人悉心照料,等他们自己醒转。 本以为,小和尚伤势稍重,先醒来的会是五花刺客郝一刀,但如真小和尚貌似真的皮糙肉厚。 “醒了就好,小爷这一路背着他受了多少罪,也是时候要点辛苦钱了。” 人不可貌相,别看小和尚满脑门儿油光,但已确认是佛门子弟无疑。 而且,他传授给柳书竹的那套‘大智勇圆觉罗义心经’,不像是一般佛门子弟有资格参悟的,还真就不能小瞧了他! 在地底时,各自忙着逃命,很多问题都没能问出口。 此刻,重重疑问潮水般萦绕心头,当然要去探个清楚。也顺带着榨点油水,再糊弄一套佛门心法也不错。 关于青灯葬佛地的秘闻,关于大愿菩萨的事迹,乃至地底那片幻化出的诸佛殿堂,与他这个山贼到底有何牵连,都亟待人来解答。 刚迈出几步,马勇却在后面急急喊他道:“柳菩萨,那位大师不在密室内歇息。” 柳书竹愕然:“那他在哪?” 马勇的脸色当即变得十分古怪,默然指向远处一座石楼。 石楼低矮,面积倒也不小,墙体都是由数万斤的巨岩堆砌而成,沙尘半掩,难得没被沙暴吹塌。忙时用于通告重大事件,闲时则作为矿工们集体用餐的大厅。 “大师、大师……在吃肉。” 正文 第七十一章 诸佛的源起 如真小和尚的确醒了,也的确在吃肉。 “这是第几只了?” “第九只了吧?” “放屁,刚才就已经是第十只了!” 厅中角落里,几名守卫低声交头接耳,看向厅中那位年幼体胖的‘大师’,议论纷纷。 如真小和尚大刀阔斧的坐在一张桌案前,几乎要被啃剩的骨头淹没了。 他醒来之后,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哪里有吃的?” 第二句:“有肉么?” 被人领到石楼后,坐在那里便不曾动弹过,烤骆驼、蒸全羊,统统往桌上摆,敞开架势吃了个不亦乐乎。 一会儿功夫,少说也吃掉了百十人份儿的口粮! 柳书竹进来后,也被这样的大场面吓了一跳。 这还是人吗! 虽说你体态臃肿、满身肥膘,整个人都是往横里长的,但也没见过这样的吃法啊! 更何况,这‘贼秃’好歹是一位出家人,不信佛祖也还有寺庙清规在。看他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看来还真是个不怕造孽的主儿! 晋升先天境界后,柳书竹明白了一个道理。 后天武者经历了伐毛洗髓后,全身孔窍尽开,能够感应天地间游离的能量,根本无需刻意通过摄入食物来获取能量,既是一年半载不进水米,也不会有性命之虞。 这便是先天武者的优势,后天辟谷境界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只不过,为了满足口舌之欲,先天武者也还是会吃些东西。 如真小和尚脸色泛着苍白,仿佛大病初愈,但吃掉的肉食已超过了体重的几十倍有余。那些食物,像是都被填进了无底洞! 见到柳书竹这个救命恩人后,如真小和尚反应平淡,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 这时候,却终于有人颤声道:“神人啊,这是神人啊,简直是天神下凡,金刚再世!” 柳书竹没好气的骂道:“神人个屁,饭桶!” 言罢,向身后摆手,那马脸汉子倒也机灵,当即吩咐众人离开,所有人都识趣的行礼告退。 小和尚的年龄不大,即便不与柳书竹同年,也年长不到哪里去。他吃相难看,如狼似虎,一身烟火气十足,倒让人生出几分亲近。 柳书竹瞪眼:“你是不是跟肉有仇吗?” 小和尚狠狠回瞪过来,十分不爽,口中含糊不清道:“俺饿!”看他那样子,倒生怕柳书竹跟他抢似的,反而吃的更急了。 柳书竹倍感头痛:这哪儿像一个实力不俗的先天武者,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哪家的饿死鬼托生呢! 纵然有很多事情要跟他商量,也只得耐着性子等他吃完。 由于人都被柳书竹谴走,没人继续往桌上端肉食。过了半天,小和尚将手中最后一块骨头啃干净,这才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角的油腻,懒洋洋道:“俺的命是你救的?” “不是!”柳书竹怄火道,“是你自己从地底迷宫跑出来的,谁也没扛着你跑路,然后你又爬上几万米的坑道,回到地面,又赖在这里吃了人家上百人的肉食!” 小和尚微一琢磨,才明白柳书竹这是在拿话挤兑他。当下有些不满道:“你救了俺,俺之前也救过你,大家扯平了。干嘛跟俺一个出家人打机锋。” “嘿,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和尚。”柳书竹阴笑道,“你这要是有一天去了极乐世界,参拜佛陀,就不怕他老人家嫌你牙缝里的肉丝太碍眼?” 没想到如真小和尚轻嗤一声,对‘极乐世界’和‘佛陀’皆感到不耻。 “那极乐世界,谁愿意去谁去,俺不去;那佛陀,谁愿意见谁见,俺不见。”这和尚当的,倒也颇有性格。 他又补充道:“吃肉怎了?佛曰,俺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话就是说,俺不吃肉,谁来吃?按照那佛经上所讲,大千世界也不过是一具具臭皮囊组成,皮囊装皮囊,算不得罪过。这肉得吃,这心也要诚。”理直气壮,喜感十足,比在矿道中的那副蒙面形象还有趣。 柳书竹嘿然不语。 前几日,小和尚在矿底杀人时,也不见他有半点含糊。这是一个趣味盎然的家伙,不拘世俗礼法。看似憨直,实则坏水全憋在心里。 “咦,你晋入先天境界了?” 小和尚发现了柳书竹身上的气质大不同以往,忍不住惊疑道。 “这怎么可能?” “正要跟你说些事情。”柳书竹笑而不答,却将那日地底的经过大概说了一遍。 其间,三言两语间又扯了一个大谎,把抢东西的情节通通过滤掉,只是说为了救他们二人,才不小心得罪了盗门的骷髅王秦慕白。 从见到那片诸佛遗迹之后不久,小和尚就失去了自主意识,其后发生的事都不清楚。 听闻死仙守坟,忍不住惊呼出声;听到有上古大贤斩仙十万八千,镇封仙族女王,更是合不拢嘴。以他的见识,也觉得耸人听闻! 小和尚脸上的横肉直跳,半晌默然不语,努力消化这些巨量的惊人信息。而后,他首先便问起了那处诸佛遗迹是怎么回事。 柳书竹哑然:“小爷还想问你呢!” 小和尚道:“俺上哪知道去!” “你不是和尚吗?” “俺是跑出来的小和尚!” 柳书竹:…… 小和尚忽又正色道:“那番壮丽的景象,俺在经文典籍上都从没见过。别说是俺,恐怕把三大庙的老神僧问个遍,都不一定有人知道。诸佛殿堂,怎会是由陨落的仙族女王幻化而出,那个所谓的上古‘仙’族,难道跟佛门还有渊源不成?” 古史浩繁,藏有无穷轶闻。 可却从来没有过关于‘仙’的任何记载,也不见半句流言。 柳书竹道:“那片遗失的诸佛殿堂,会不会跟青灯葬佛地有关联呢?” 如真小和尚摇头:“不好说,但俺看着不像。” “为什么不像?” 小和尚言语间也很迷糊:“因为在几个月以前,那青灯佛影尚未现世时,关于葬佛古地的存在,佛门法义中已有记载,只不过不详尽,向来引为佛门大忌。可那片幻境中的景象,委实太过惊天。不说别的,单是通天玉阶两旁摆着的那一尊尊破败的石像,便从未现世过。那一份份神圣与庄重,不似青灯照佛灭,倒更像是诸佛的源起!” “诸佛的源起?” 佛陀灭于何处,尚无人能证实,更不论诸佛源起于何方了! 这些问题,连上古圣贤都未能明了,以他们两个的眼界,凭空臆想下去,也注定无果。 “不过,真要想弄清其中的隐秘,恐怕就只有亲口去问一个人了。” 柳书竹皱眉道:“大智勇慧凡?” “嗯。”小和尚重重点头,“还是那句话,六祖罗汉肯将绝尘珠赐予你,不会没有原因。这一切,或许只有在慧凡祖师那里,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他的眼神中,蓦然出现几许深意,一副高僧的派头,可惜嘴角却还粘着几块肉丁,极毁形象。 “姓柳的,你若真是那菩萨转世之体,因果循环,很多问题就能说得通了。” 柳书竹干笑两声,不置可否,懒得跟他讨论佛法,更不至于因为他几句话就傻傻的相信‘因果’。 佛门的金身罗汉虽厉害,但也不过是与武者大帝比肩;上古的菩萨虽号称普度众生、救苦渡厄,比起主宰了上古时代的圣贤来,又如何? 武帝眼中,武道大过天道,不见佛法,金身罗汉亦可杀。 圣贤脚下,以一己之力踏遍山河日月,可有菩萨敢出来说一个‘不’字?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你认为能在大漠中撞见六祖是巧合,可是不是真的巧合,就只有天知道了。” 小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转念间又舔了舔嘴唇,无耻道:“你那仙丹,可还有剩下的?” 柳书竹莞尔,哈哈大笑道:“出去走走?” 两人走出石楼,在绿洲边缘闲步,小和尚却始终不与他并肩,脚下有意无意总是微落半步。 “既不愿意当和尚,又出的哪门子家,你小小年纪,不在庙里呆着,往外面跑什么?” 小和尚边走边叹气,面露凄苦,道:“你以为俺想吗?说了你也不懂,俺还裹在襁褓中时,便被狠心的爹娘舍弃,扔在了庙门前。这些年,都是在寺庙里长大的,没得选。要不然鬼才相当和尚呢,不能吃肉不说,天天念那劳什子鬼经,傻子才不跑!” 柳书竹一愣,心中生出些许同情。 两人的命运何其相似,都是未见过亲身父母的弃婴,只不过一个进了山中匪窝,一个进了佛家寺庙。 当下出言安慰几句,对其坦言了自己的身世。 不曾想,如真小和尚闻言大喜,满脸兴奋,嚷嚷道:“你也是没爹没娘没人要的?还是在那强盗窝里长大?原来跟你比起来,俺倒算是好命人了。” 这种心理,就像自己踩了屎,总也希望别能踩到更大的一坨,纯粹是幸灾乐祸,一番好言安慰全都喂了狗。 柳书竹满脑袋黑线,抬脚就踹:“小贼秃!” 如真小和尚轻松避过,虽不知修为在先天几重,但肯定比柳书竹这位撞大运的一重天要高出不少。他也跟着童心大起,毕竟都是同龄人,一通胡闹,生疏尽去。 小绿洲边缘,怪石林立,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柳书竹放不下脑中疑问,又向他探听起了青灯大佛以及大愿菩萨的旧闻。 抛除脑中血舍利的存在,大愿菩萨身为上古年间的最后一尊菩萨,跟青灯古地必然有种莫名的牵连,否则也不会在大佛虚影照世的那一天生出变化,泥胎崩碎。 小和尚收敛心性,毫无保留地对他揭开了一段由上古遗传至今的古老秘辛。 “在说起大愿菩萨之前,不得不提及一位‘末法大贤’和‘无名君主’的传说。” 柳书竹疑惑的皱眉:“末法大贤,无名君主?” 这两位又是何存在,跟大愿菩萨有什么直接关系? 小和尚深吸一口气,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天下五地镇君魂?”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五地镇君魂 五地镇君魂。 牵扯到上古末年的一段传说。 那段传说,真伪不可考,但却昭示了一个大时代的终结。 自那之后,圣者与贤者纷纷绝迹,强者的舞台就此落下帷幕。中州大地上,再也未有圣贤出世,就连佛门中与圣贤等阶的菩萨,也一同湮灭于古史。 何谓上古? 盛武之初,十万年以前,一直可以追溯到无限久远的蒙昧时期,都能称为上古时代。对于一个时代而言,其壮丽之处无非‘伊始’与‘终结’。 那段波澜壮阔的岁月,到底历经了几十万年、几百万年、抑或几亿年的风霜洗礼,没有人能知道。但它的结束,却与两个人脱不开干系! 无名君主,末法大贤。 据闻,在上古末年,中州大乱,苍天泣血,大地悲鸣。一切皆因一位无上君主的横空出世,引发了一场席卷天地的浩劫。 君主负一块无字天碑,彻天洞地,扬言为灭世而来! 没有人知道那位君主的来历,更没有人能敌住君主的威严,倾尽整个中州之力,竟也不能阻其锋芒,相继被无字天碑诛杀殆尽! 君威所至,堪称日月无光,山河破灭,大千世界都臣服在其脚下。 本以为,这场浩劫再也没有尽头,中州人族难逃被毁灭的下场。逢时,却有一位末法大贤应劫而生,力挽狂澜,怒杀君主,拯救了中州五方世界! 在那个年代,是否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有君主祸乱大地,其实小和尚并不比柳书竹清楚多少,那毕竟只是极端的传说,许多细节无法详尽,只是一代一代的流传了下来。后又经过漫长的演变,夸大也好,失真也罢,真相到底如何,无人敢断言。 但亦有人言之凿凿,说天地规则的集体变动,就跟那位君主有关。 柳书竹暗自皱眉。 秦慕白曾对他言及,上古年末,天地规则集体发生了某种变动,并非人力不及先贤,而是天地的情形变了,人与世界的那一丝玄妙的联系被隔断,武道大兴,圣贤大法却因此而没落。 天地规则,分外飘渺,究竟代表了一种什么样的力量,让人无法明了。 四时春夏,日落月升,按理说都能算是大世界的规则,圣贤何德何能,竟敢将那亘古流传的天地规律私自进行篡改? 柳书竹听得入迷,却也没有出言打断他。 末法大贤是上古最后一位贤者,在击杀无名君主后,将君主的尸身彻底毁去。 但君魂不死,无法磨灭! 这位贤者只好以大法力将君魂生生撕裂,走遍世间,将五份君魂分别镇压在中州五大地域,史称天下五地镇君魂! 众所周知,中州分五大域,东域、西漠、南疆、北境、中土。 每一域中,都存在着一处神秘古地,从天地开辟之初就已矗立在中州大地上。 然而,除了圣贤之流,世人却从未有人找到过那些古地。至于由谁所建,建于何年,也就更无从论起。茫茫西漠中,神秘古地直指青灯葬佛的所在,被末法大贤用来镇封割裂的君魂! 听到这里,柳书竹没想到,竟还问出了这么一桩前尘旧事。 更想不到,青灯葬佛寺居然有如此不凡的来历! 可是,末法大贤诛杀无名君主,纵然功德齐天,神威盖世,这一切又跟大愿菩萨又有什么直接关联? 小和尚双手合十,瓮声道:“末法大贤,即是大愿菩萨。” 柳书竹瞪眼。 小和尚却径自往下说:“你不觉得奇怪吗?上古悠悠,佛门鼎盛,能证得菩萨果位的高僧绝不在少数。但在贯穿古史的四大尊菩萨中,却为何只有上古末年的大愿菩萨才是公认最强?” 上古四大尊菩萨:大智、大行,大悲、大愿! 大智与大行这两尊菩萨,都证道于上古初年,地位无比尊崇,佛门子弟不敢僭越,素来被后世奉为佛教的奠基人! 有人甚至说,佛门这一教派,本就是由大智菩萨所创立,而后在大行菩萨手中发扬光大,广建庙宇,造龛立佛! 意思是说,所谓的诸多佛陀,是由大智菩萨和大行菩萨虚构出来的,真正的教祖非他二人莫属。既然青灯葬佛地存世久远,见识到了那片失落的诸佛殿堂后,这一猜想自然站不住脚跟。 但由此也可见,这两尊菩萨在后人心中的地位! 大悲菩萨,广闻于上古年间的中后期,悲天悯人,法力无边,以一介女流之躯,立证菩萨果位。凡所见世间疾苦,便事事都要管,人人都要救,在普通民众的心目中,对她的敬仰还要远超前两位! 而至于大愿菩萨,别说世间未尝有耳闻,就连佛门经卷中也鲜有提及,是佛门禁忌。 用如真小和尚的原话说:“佛门里,不知道大愿菩萨身份的子弟大有人在,甚至全天下都未必能见到一座供奉大愿菩萨的庙宇,更别说塑像。” 柳书竹却偏偏撞上了一尊大愿菩萨的泥塑,眉心藏舍利! 在知情者眼中,大愿菩萨却被尊为最接近佛陀的人! “上古年最后一尊菩萨,也是最了不起的一尊,更是最接近佛陀的一尊!”这句话,是慧凡罗汉亲口对柳书竹所说,绝计假不了。 小和尚卖了好大一个关子,说到这里才真相大白! 大愿菩萨之所以能力压另外三大尊菩萨一头,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位实力通天的上古大贤! 远在出家之前,就已有能力诛杀那位扬言灭世的无名君主!这样一位大人物,遁入佛门后,再证菩萨果位,想不逆天都不行! 柳书竹吃惊不小,疑惑道:“末法大贤都厉害到那种程度了,岂不是天下无敌,怎么还会选择出家?” 小和尚看似憨厚的挠了挠头:“俺也不知。不过……” “不过什么?” “……大愿菩萨是佛门禁忌,一直都伴有不详的传说。他以杀道入佛道,虽修成大法,却没有在任何一座寺庙修持。凡法驾亲临之处,必有血光冲天,与佛家教义背道而驰,才会为人所不喜。” 闻言,柳书竹难免又想到了故乡那片大山,以及那个荒诞的民俗故事。 上古年末,有血菩萨驾血莲从天而降,方圆几十万里地域沦为一片血海,整座庸凉山脉都跟着沉入海底,待血海退尽,残余的血气仍就数千年盘旋不散! 现在再回想,他已经半点都笑不出来。 山中先民们宰牛杀马血祭菩萨的古怪风俗,兴许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离谱! “那……有没有人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是否到过东域,坐化在深山老庙里?” “没有人知道大愿菩萨最终去了何方,至于到没到过东域,俺更不清楚。”小和尚语声一顿,转了口气,道:“但这些年来,也有些关于大愿菩萨归宿的流言,诸多版本中,有一种说法最为广泛,说他去了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地方。” “不可能存在的地方?”简直越听越玄,“那会是什么地方?” 说到此处,小和尚却又缄口不言,满脸贼相,摆出一副‘你求俺啊,求俺再告诉你’的表情。 柳书竹气急败坏,习惯性的对着他后脑来了一记爆栗。 颇为出人意料的是,小和尚这一回却没有闪躲,反倒‘呵呵’傻笑两声,跟沾了多大便宜似的。他笑眯眯地对柳书竹道:“俺在地底受的伤不轻,需要东西来补一补身子。” 柳书竹佯怒:“吃了那么多肉,你还想怎么补!实话告诉你,他们也就是看在小爷的面子上,才让你胡吃海喝,要不然早把你轰出去了!” 小和尚嘿然,那猥琐的样子比柳悍匪也不遑多让,可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那点儿肉食,用来解馋还好,但若说调理伤势,忒差了些。”小和尚神情亢奋,“真要敞开了吃,一座肉山摆在眼前,俺也能吃的下!” 这一点,连柳书竹都不否认。吃肉如果也算一门本事,倒真没人能比得过这头吃货。 “你脸皮倒真是厚的可以,还敢说‘那点儿’肉食!” “这有什么?俺告诉你,佛门典籍中有记载,四祖罗汉初入真武境时,入世行走,在半途中不慎走火入魔,耐不住喉中干渴,曾在一夜间饮干了一条千里大江! 江河中的鱼虾统统遭了秧,一夜浮白。 四祖亦因此而自罚,悔过崖前,静坐枯禅一千八百三十六年,乃成罗汉金身。 其后,再次入世,解苍生苦难,救人无数! 弥留之际,更留下训诫,若后世弟子再有人证得罗汉果位,务必要毁掉他的金身以赎罪,为了圆其功德,才有了后来‘五祖诛尸’的佛门典故。” 心中,不禁为那位‘四祖’的大法力所惊,柳书竹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虽不知小光头打的什么主意,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小和尚幽幽的瞥了一眼挂在他腰畔的储物锦囊:“你在矿底时,收了多少晶石?” “没有!” 柳书竹想都不想,一口回绝,急忙将锦囊取下,塞进怀里死死护住。 倒不完全是心疼晶石,主要是那几件抢来的圆满皇器也都在锦囊里存放,甚至还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神晶,这些东西,哪一样都不能轻易暴露! 经他这一闹,心中也打定了主意,看来等会儿还要跟刀疤脸要几个锦囊回来,把见不得光的东西分开存放才保险。 小和尚挠头,怎会看不出柳书竹是个一毛不拔的主儿。 他凭空翻手,掌心便无故出现一本佛经,纸页泛黄,封皮老旧,写着《圆觉罗义心经下》几个字。 空手现佛经,此法在外行人看来,很是玄异! 小和尚尚且在昏迷的时候,身上就早已被柳书竹翻了个遍,除了一身肥膘,什么宝贝都没有。见他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本书,难免一愣。 “这是什么戏法?” 小和尚憨笑道:“这个先不忙说。那一天在矿底之时,俺教你的‘大智勇圆觉罗义心经’只是前半部,下半部分在这里。你要是给俺一些晶石炼化,俺就把下半部也给你。这买卖咋样?”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幽冥世界 难怪柳书竹老是觉得驾驭绝尘珠十分费神,原本以为是他的资质不够,加上修行时间尚短,没料到原来是小和尚暗地里留了一手,心经竟有上下两卷! 柳书竹再翻白眼,嘟囔道3A“难怪三叔说不能以貌取人,小爷这才知道,越是长得像你这种模样,肚子里的坏水越多!” 语气虽有不满,但却没有太多怨气,小和尚的做法本就无可厚非,只不过他憨头憨脑的形象太容易唬人了! 摸索半天,才从怀里取出一小块品质中等的晶石,心痛的递给小和尚。 “油水没榨出来,小爷反倒先赔了晶石,不划算!” 小和尚在一旁瞪着两只牛眼,看他痛心疾首的样子,也跟着火大。 “俺说你这人,实在忒小气!你知道这半部经书能换来多少斤上品晶石吗,这可是六祖早年间留下的心经大法,有人肯出天价都未必能见到呢,俺才是赔了!” 却只惹来柳书竹一阵怒骂。 大约拿出十几块品质不俗的晶石,小和尚还不肯交换,直到柳书竹又取出一粒跟指甲差不多大的晶母原石,小和尚这才两眼放光,将那半部经书随手递给了他,看都不看一眼。 柳书竹顿时萌生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经文在手,草草翻阅了几页,才知道小和尚的话并不虚假。这种经文,由大智勇慧凡罗汉所创,暗藏佛家法义,身份一般的和尚估计都没福气参详。 还没来及细细翻看,耳中却听到‘嘎嘣嘎嘣’的声响,才发现小和尚把晶石全都塞进嘴里吃了! 好似嚼糖豆一般,大为过瘾,令人瞠目无比。 嘴中,溢出一缕缕炫彩流光,红口白牙,这就是他所说的‘炼化’晶石! 他见到柳书竹脸上的讶然后,爽朗笑道:“俺的体质跟常人不太一样,方丈他老人家说,俺是天生的大力金刚相,吃多少东西,就有多大的力气!” 柳书竹被他勾起好奇,暂时将佛经收起,跟他闲聊起来:“天生神力?那你在庙里呆着岂不更有出息,说不定下一任方丈的位子就是你的。到时候在庙里堆一座肉山,也没人敢管你!” 小和尚摆手:“俺不稀罕,和尚有什么好当的。” 柳书竹嘿然道:“杀生吃肉,私自兜售佛经,要是被抓回去,有你的罪受!” 说到这个问题,如真小和尚又变得手舞足蹈。 “加上这一次,俺都跑了五次了,他们不能拿俺咋样。那么多执法高僧绕着整个大漠找俺,还不是让俺觅机给溜了!再说……这佛经是俺送你的,是送的!你很可能是那大愿菩萨转世,又有六祖赠珠在前,也不算外人。真心要卖,你哪里能买得起!” 在神矿底下的时候,柳书竹本将绝尘珠扔了出去,却又从小和尚那里失而复得,而且还学会了完整的驭珠功法,对小和尚也暗藏了几分感激。 相识是缘,相知也是缘。 当下,又狠心从锦囊中拿出一小块晶母原石,递了过去,真诚道:“先安心把伤养好再说吧。” 小和尚非但没接,反而愣道:“经书就这两卷,都给你了,俺真的没有了!” “你他娘爱吃不吃!”柳书竹满脸黑线,“小爷我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就那么像势利小人吗!” 小和尚道:“不像,你就是。” 等他把这块晶母原石也吃进了肚子,脸上苍白褪去,恢复了不少血色。 柳书竹的‘盘问’依然没有完:“先前你还没说,那大愿菩萨到底去了哪里。” 小和尚伸出食指,指了指脚下,柳书竹不明所以。 “幽冥世界!” “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 “别问真假,俺都说了不知道,但这种说法流传最广。”小和尚面色平淡,“还有人说的更玄,说是正因为大愿菩萨去了幽冥,许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才被后世传唱,这也正是‘大愿’二字的由来。” 慧凡大和尚曾作两偈传世: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朝尘尽辉生,照破山河万朵; 缘起缘灭无闻处,花谢花开沙里国。血海渡厄发宏愿,地狱不空誓不佛! 这两则偈语,引发柳书竹的明悟,论起大愿菩萨的秘闻,恐怕也只有大和尚最为清楚了。 柳书竹喃喃道:“人世间,真的有幽冥地狱存在?” 中州五大域,已接近无边无际,地狱在何方? 小和尚则不以为然:“俺也一直认为是那帮秃驴编出来骗人的,按理来说,幽冥当在脚下,但大地深处,只有无尽地火,连武帝都没办法遁入地火彼岸。佛理跟现实世界总有差别,谁能知道真假。真亦假来假还真,如真似假,似假如真。” 这正是小和尚法号‘如真’的完美诠释,从他的话中,偶尔也能见几分佛家的理念,他虽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和尚,但给人的感觉则像是大智若愚,暗隐玄机。 “神矿出世,死仙归西,闹得沸沸扬扬,却唯独见不到佛门子弟,佛门位居中州十门之首,为什么这样的大事也会错过?”柳书竹问道。 小和尚道:“一是距离所致,这片大漠,严格从方位上来计,还要处在整片西漠的偏西北方向,属荒僻地带,到这里的路途太遥远,而演化大型法阵耗费的能量太多,佛门不像其他势力,条条框框的约束,很不自在。 佛门不来,倒在俺意料之中,要不俺就不奔这个方向跑了。 二来则是因为,神矿出世虽影响广泛,但若与前几月的佛影弥天相较起来,还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青灯葬佛寺,与天地同古,镇压了无上君主的魂魄之一,非同小可。佛影一出,是否预示着封印已经松动? 一旦君魂从那里逃出,世间将不得安宁,恐怕又要生灵涂炭!大的道理俺也不太会讲。可那不死君魂若真的临世,佛门就算因此而灭教,也必然不会袖手旁观,高僧们大抵都在日夜修持,迎接那可能到来的大劫。 俺不想当和尚不假,但这种事情,怎么也得算上俺一个。吃了庙里那么多年的饭食,总要还一份恩情回去。救不得苍生无妨,不论那大法也无妨,只修本心。纵使愧对苍天厚土,也要无愧于己,管他个鸟儿的佛陀菩萨!” 纵使愧对苍天厚土,也要无愧于己。 柳书竹哈哈大笑,这小和尚简直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他说的不假,即使神晶中的仙女王能够复活,但与那位传说中的‘无名君主’一比,恐怕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因别的,只因君主曾亲手终结了一个大时代。 此举惊天。 之后,两人又再度谈及五方神秘古地。 关于另外四处古地,如真小和尚不明底细,青灯葬佛寺也只闻谣传。但他在不经意间吐露的信息,也总是让人觉得骇然。 “还有一件事,佛门内部一直盛传,六祖慧凡罗汉早年间曾找到过青灯葬佛寺在哪里,归来之后……六祖丢失了九成法力。” 六祖慧凡去过青灯葬佛寺,法力因此失了九成!? 这一句话,也如同罡雷灌顶,尤为震撼。 初逢那大和尚时,他口吐金莲,身伴祥瑞,六字真言涤尽尘世间的罪孽,令那位驾鎏金大车的逍遥王老妪不战而退。 如此神威,竟还是在失去了九成法力之后所展现出来的? 七帝之一,凌云绝顶,俯视整个中州大地,代表了盛武时代的武道极巅。难怪有人会说,帝者只要一息尚存,震慑天下足矣,往往是新帝崛起,所属门派便跟着一荣俱荣,可得五千年大昌! “慧凡罗汉真的找到过青灯葬佛寺在哪?” 难道五方古地的隐秘早已被大和尚洞悉,所以他见到柳书竹后,才会表露出那种玄深的态度? 如真小和尚却忽然摆手,轻‘咦’一声,转头望向高空某处。 然后,在柳书竹的注视中,肩膀一歪,蛮牛似的斜斜冲出十几步,抬手便向一块嶙峋的巨石撼去! 戈壁荒滩,怪岩耸峙。 那一块风化黑岩,少说都有数万斤重,竟被他单手拂动,轻如一羽,继而被侧肩顶起,石皮零落,巨大的岩体则化作一道迅捷的黑影,直击高空而去! 大力金刚相。 这等气力,实属非人。柳书竹新晋先天,自问无法做到! 出了矿底后,这是第一次见到小和尚以本色出手,想不到竟有如此声威。但这还不算完,敦实的身影一如酒醉未醒,在石堆中左摇右晃,继而是第二块岩石飞起,第三块,第四块……巨石连天成一线! 小和尚猛喝一声:“去!” 最后一块巨石,被他用双手用力推出,去势更急,直接追上了半空中排在末尾的那块岩石,将其撞向前方,两两相击,十几块巨岩砰然爆裂开来,化作一场细密的石雨,蔚为壮观,登时将那片苍穹笼罩。 石雨潇潇,洋洋洒洒而下,激起黄沙万点。 如真小和尚默然驻足,凝视高空良久,待到石雨落尽,才疑惑的挠挠后脑,憨声道:“奇了怪了,俺刚才怎么觉得那里跟有人似的?” 他这样一说,柳书竹心中更生警惕。从西风城归来的半路上,他也曾有过这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当下对小和尚传音说了几句。 “嗯。”小和尚不知道柳书竹造下了何等大孽,倒没将此事太放在心上,“放心吧,一切有俺在呢。咱们回去吧,看看那五花肉醒了没有。” 正文 第七十四章 声名狼藉 高空某处。 妖娆妩媚的燕大盗传人燕媚儿却着实惊讶了一回,她的身边,仍旧站着那位齐大盗的年轻翘楚,另外两位被灰雾罩体的人却都不在此间。 齐桓皱眉道:“这小和尚又是何来历,我们离得如此远,他也能察觉到异样?” 燕媚儿不答,一时也搞不清状况。 先是赤焰龙兽与那少年颇为亲近,继而是五花刺客随行在队中,没想到昏迷的小和尚醒过来之后,竟也展现出不俗的战力! 如果不是他们撤的飞快,那一阵关注了佛家气力的石雨便能让她二人现行。 “这小子究竟隐藏了什么身份,为什么绿洲里的人都要叫他柳菩萨?” 当天,在遇到秦家子弟和柳书竹时,并未见到他身上有任何异象。 说来也巧,柳书竹被那一声龙吟所伤,那时偏偏没有能力显化出大愿菩萨的法相。如果彼此早一步邂逅,燕媚儿能目睹到柳书竹越阶战叶恒时的情景,她大抵就会明白,人们为何会对这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以‘菩萨’相称了! 几日来,两人一路尾随至这片小绿洲,在燕媚儿的极力反对下,虽没有靠的太近,但也并未就此离去。 齐桓耐性不佳,屡次三番想要直接进去把柳书竹擒下,早早将他身上的天煞乾元鼎和紫电雷云衣夺回来,却被燕媚儿以各种理由搪塞制止,不准他出手。 这个时候,燕媚儿内心却是另有所想: “那姓郝的到底醒了没有?” “他是真的伤了,还是在耍弄手段,故意诱我前去杀他,好捡个由头对我出手?” “可他怎会知道,我一定能找到他呢?” 她心中也颇为后悔,若是在柳书竹与那些护卫汇合之前动手,那两件圆满皇器现在起码已收入囊中。 “难道是我多虑了,这两个小子跟郝一刀并无多大关系,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 如果早先了结了柳书竹,至于郝一刀给她带来的烦恼,完全可以择日再行计较。 实在行不通,可以跟家中长辈言明,最多受几句责罚,也要请太祖辈分的长老亲自出手,送这位五花刺客上西天! 凤眼生寒光,贝齿咬朱唇。秀眉间的杀机凛冽,但那杀机每重一分,忌惮便更浓一些。 “姓郝的,你能在天鹰城主的手下连诛他四子,他整整追了你一年,尚不能奈你如何,为何我燕媚儿要买凶杀人时,你却失手了?”美人心中所想,恐怕连身边的齐桓都无从得知,“秦慕白,你还真是该死不死啊!” 花大价钱钱雇了郝一刀去诛杀秦家传人的主顾,却正是这一位蛇蝎美人。 这种事情,乃诛心之举,值此骷髅王临世之际,若是走漏了半点风声,即便燕盗王亲自出面,恐怕也救不下她! 由不得她不慎重。 …… 一间装饰稍显华丽的密室内,郝一刀一动不动的躺在石床上,脸色颓败,周围站满了人。 先前,绿洲外围的一场石雨,惊动了很多人,刀疤脸和欧阳雪等人皆闻讯赶来。得知这一幕出自体态憨傻的小和尚之手后,又难免一阵骇然! 如真小和尚怎么看都不像高手,不曾想却是一位战力惊世的佛门高手,身藏翻山倒海的蛮力,欧阳家族的护卫难免又对柳书竹生出几分崇敬。 “柳菩萨能在神矿中结实这等‘挚友’,那还用说,自然是机缘不浅,定是菩萨转世无疑。” “他这伤势很诡异,俺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简单探查了郝一刀身上的伤势,小和尚也无计可施,“只能靠他自己了。” 柳书竹插嘴道:“你受伤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小和尚大咧咧回道:“俺哪知道。就是感觉睡了一觉,醒了就没事了。” 所有人都为之无语,他还真是心宽体胖,能吃能睡。 见柳书竹表情不善,小和尚忙又补充道:“不过也幸亏有你,要不俺就在那地底一睡不醒了,现在恐怕早已埋骨大地深处。”说完,又对柳书竹伸出一只手。 柳书竹没好气的道:“干嘛!” “你从那矿中得到的晶母原石,还有么?再给俺两块儿,俺兴许可以帮着渡入他体内疗伤,或许能让他醒的快一些!” 屋内的人,除了知情者刀疤脸,所有人的神情都为之一亮。晶母原石,他们可是连做梦都不敢梦到,太奢侈了! 柳书竹咋呼:“你个家伙,还出家人呢,真把小爷当成土财主了。” 小和尚则振振有词:“俺看他又不顺眼,别以为俺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什么。他欠着你的人情,跟俺没关系。可这‘五花肉’的名声虽然奇臭,但好歹也说话算话。他答应帮你做一件事,便轻易不会食言。好不容易救回来,就这样死了,怕你不愿意。” 小和尚能这么替他着想,柳书竹委实心中欢喜,但嘴上依旧抱怨了几句,让他往外掏东西,简直像割他肉一般疼痛。但心疼归心疼,手里的动作也不含糊,立时从锦囊中取出了两块儿晶母递给了他。 密室内,顿时被两道绚烂的霞光笼罩! 晶母原石在指尖消融,凝成两个耀目的光斑,小和尚并指如戟,抵在郝一刀额前,将两股浩瀚的能量流缓缓渡入了他体内,在柳书竹等外行人看来,自是觉得神异。 柳书竹索性慷慨了一回,把剩余的几块晶母摊在掌心,神霞旖旎,对这些原石进行了一次统一分配。欧阳雪分得两块,费山、马勇、还有几位资质不错的年轻人,都各自分到了一块。刀疤脸之前抢了四五块儿去,捂得分外严实,是以便不算他在内。 神矿之行,除了那块拳头大小的神晶外,收获的晶石中属这十几块晶母的品质最为上等。 晶石的品质有上、中、下三等,其上有晶母,再往上便是号称万古难得出土的神晶,品质的递增亦非能量叠加那么简单。 晶,乃大地神秀,内里暗隐芳华,似乎含有一种叵测的理念,可令吸纳的武者受益匪浅。如能有幸炼化瓜籽大小的一块原石,便是天大的造化! 所以才会有‘一斤晶母可抵九重天武者的七品灵器’之说! 这无疑是一件沉重的大礼,仅指甲大小的一块,整座欧阳家族的矿产也换不来。 欧阳雪进来之后,并没有过多言语,仍沉浸在欧阳啸离世的痛苦之中,一切任凭柳书竹吩咐,眼神始终在他清秀的脸颊上游走,连柳书竹这种厚脸皮都觉得颇为不好意思。看那楚楚可怜的神态,哀怨、愁苦,又不乏仰慕与感激,少女倾心,铁定是要跟他上刀山下火海了! 另外几人,则受惊不小,单膝跪地,死活不敢收下。 唯有一位名叫‘左冷全’的年轻人,受之坦然,肃容对柳书竹深深执了一礼,没有因为他的年幼而显现半点马虎,感激与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却始终没说半个‘谢’字。 大恩不言谢。 左冷全深受欧阳家族恩惠,以往在矿上管理账目,看上去文质彬彬,修为也不算高,即将晋入后天辟谷,但为人机敏,心思灵动,什么事交由他处理,都能让人满意。 柳书竹笑着对他道:“炼化了这一块晶母,可有把握晋升辟谷境界?” 左冷全再鞠一躬,不卑不亢,这才回道:“若再有一块儿,半年之内,可入先天。” “哈哈哈。”柳书竹大笑道,“要的就是这种狂妄,有前途,你敢要小爷就敢给。” 刀疤脸瞟了一眼前者,心道你个败家子,从怀里又取出一块晶母,甩手扔给左冷全。刀疤脸也是满肚子坏水的货色,怎会不知柳书竹打的什么注意。柳书竹这种势利小人,从不干赔本的买卖,人既然都被他收买了,自然就没有什么舍不得。 “半年不入先天,提头来见。” 左冷全这才打了个哆嗦,显是被吓得不轻,第二块晶母原石却不敢再收。 “逗你玩呢。”柳书竹笑眯眯的拍拍他肩膀,“好好修炼,世界那么大,有抢不完的宝贝等着你我,就看你有没有造化跟着小爷去抢了。” 经此一闹,左冷全深为眼前少年的气度所折服,心机与战力,都为他生平仅见。费山几人见话说到这份上,再也推脱不掉,满心欢喜的将晶母各自收下。 在很多地方,后天武者无法晋升先天境界,一是由于资质和功法所限,但跟财力也不无关系。若有用不尽的晶石在手,傻子也能练出个先天境界。 但凡世间修武之辈,谁不想脚踏流云行天路,纵情高歌任我行? 小和尚腆着脸凑过来,一点都不见外,急的原地打转:“俺呢,还有俺呢?” 柳书竹鄙夷道:“没了!” 再殷实的家底,也经不起他吃糖豆似的没完没了。 “这把刀,可真他娘的是个好东西!”刀疤脸眼中,只有刀。 柳书竹赠给他的那把长刀,被赤炎龙兽一下融成了铁浆,之后虽又给了他一把短刀,不过刀疤脸却觉得不合心意。见到郝一刀身上的剔骨刀后,拿过来挥舞了两下,竟十分识货,爱不释手。 “这杀猪刀有什么好的,全是锈迹。”柳书竹提醒他道,“你可别打它的主意,五花肉可不是杀猪卖肉的屠户,是个宰人的刺客。他要是跟你翻脸,小爷我也拦不住。” 刀疤脸怏然,早已得知了郝一刀的身份。但对方这副卖相,简直比小和尚还要差劲许多。 左冷全猛然醒悟道:“柳公子,这位装束奇特的前辈,难道就是这些年来一直享誉大漠的五花刺客?”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欧阳雪几人面色微变,几乎同时向后退出几步,满脸避讳。 五花刺客名声在外,竟连他们这种漠中小民都有所耳闻,可见其名头狼藉之甚。 正文 上架公告及充值讲解: 上架公告及充值讲解: 因为本书已签约塔读,应塔读要求,《万古神帝》开始上架收费了,希望大家能够继续支持龙大胆。 以下是消费与充值讲解: 【塔读消费标准】 每1000字消耗3塔豆。 【充值方法】 步骤一:注册塔读帐号。 步骤二:点击首页最上方的“充值”,进入充值中心。 步骤三:选择充值付费的方式,有以下方式: 1移动、联通、电信手机充值卡充值(最划算,一般报亭超市都能买到)。2支付宝和银行卡快捷支付都需要用手机支付宝支付(有支付宝的用户很方便)。3骏网、盛大、征途游戏充值卡(这个也很好买)。4短信支付(支持移动和联通,超快捷超方便,但不是很划算,因为移动和联通要收取5025的渠道成本。)5银联POS(使用安卓客户端的用户只要有银行卡就可以)。 如果您还有疑问,请登录塔读,阅读充值中心温馨提示,或联系塔读客服咨询,客服会及时帮您解答。 客服电话:4006785158 正文 第七十五章 何谓先天 “这把刀,好像有些名堂,俺也瞧瞧!” 方从刀疤脸手中接过那把剔骨刀,小和尚的脸色蓦然间变得十分怪异,单手一沉,似是握刀不住,再加一手,用了双手才堪堪将其提住,却连脑门儿上的青筋都迸了出来! 轰! 他双脚稳扎马步,竟在岩石铺就的地面上生生踩出两个没入小腿的大坑,整座密室都是一阵剧烈摇晃! 他急忙撒手,剔骨刀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却像是只有几斤重! 别说他本人傻了眼,所有人都愣住了。 柳书竹骂道:“小和尚,你这是演的哪一出?” 小和尚无心跟他计较,只是道:“沉!” 连刀疤脸都能单手握住耍半天不出汗的剔骨刀,小和尚竟然觉得沉! 这把刀若真像他表现的那般沉重,岂不是要将地面砸出一个恐怖的深坑? 刀疤脸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无敌了。 柳书竹亲自走上前,一手抓住刀柄,这才察觉出诡异。 剔骨刀手感沉重,的确不轻,怕是不下几千斤的分量! 先天一重天的武者,举手抬足几千斤乃至上万斤的力道都不在话下,但他却没能把刀拿起来。 牟足了劲头,用了两只手,才费力的把剔骨刀从地上捡起,可也不像小和尚表现的那样夸张。能让小和尚使出吃奶的力气来,那得多重! 随即,众人都明白过来,不是他们各自的力量出现了变化,而是这看似锈迹斑斑的剔骨刀有问题。 郝一刀昏迷时,由柳书竹背着出矿,又被欧阳家族的护卫们一路抬到这里,剔骨刀可是一直都在他后腰别着,若始终重量惊人,别人怎么可能抬得动他! 剔骨刀看似一把杀猪刀,但却能够根据握刀人的变化而改变自身重量! 稚子捧刀,重不过几斤;强者捉刀,却可能万钧不动! 小和尚撇嘴:“这把刀,不简单呢。” 对于灵器的重量,柳书竹随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本以为灵器嘛,重量自然轻不了。连响马镇那帮土匪使用的兵器,锻造之时都会加进一些玄铁精魄或珍稀材料,几百斤重的兵器也不在少数。但从叶恒等人那里抢来的灵器,却也没有重的离谱。 小和尚给出了一些相关解释。 灵器,先天三重天的武者才有资格铸炼,分一至七品,与先天武者心意相通,会随着品阶的提升而增重,但操纵灵器御敌,并非越重越好,而是要根据自己能催动的最佳重量为限,百米之内,灵器要随念而动,太重反而不好。 皇道武器则完全不同,本身藏有无限变化,大小无方。 轻时可以如鸿毛白羽,但一旦显现出庞大的本体,则重如万山,无可估量!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他说的不是重如‘大’山,是重如‘万’山,可见皇道武器何等非凡。 柳书竹心中仍有一丝隐忧,担心被人察觉到了行踪。他随即吩咐下去,让大家闲暇时尽量聚在一起,少暴露身上的宝物,更对护卫们传令,不许在公然谈论那尊菩萨法相,以防盗门子弟找上门来。 剔骨刀具体有何玄机,小和尚也说不上来。可论起见识,在场之人无人能及他。趁此间隙,也好从他口中问出一些武道修行上的疑惑,对所有人的修行都有好处。 怕扰了郝一刀的休息,便都来到临近的密室内,问及何谓先天武道,小和尚也不吝啬,讲出了众人无从得知的武道划分以及他知道的感悟。 “何谓先天,就要先弄清楚啥是武道。” 中州地域广袤,武道繁杂,凡能以自身之力,为常人所不能为,皆可称之为武道。 天下无道不武,无武不入先天! 用他的话解释说,一指破千山是武,两袖分玄黄也是武。武道从本质上并不分强弱,只不过修武之人的体质总有天壤之别。 先天境界,都以伐毛洗髓为标准,但真正的武道,却要从先天境界的第三重天算起。 一重天和第二重天,初次凝练身体,将后天摄入的杂秽之物排除体外,成就先天武体,继而再次淬炼真气,达到御空高飞的目的。 这两个等阶,在真正的武者眼中,充其量算是入门。 自三重天往上,才具备了更强大的武者威能,先天武道亦因此得到了特殊的称谓。 入玄、穴府、凝髓、炼心、识藏、元魂……一直到先天九重的天门。 以三重天‘入玄’为例,先天真气在体内经过了三次转变,积沙成塔,无论精纯度还是醇厚度,都足以冲击体内的武之根本——丹田。 武者一旦入玄,便意味着丹田彻底经历开辟,如同万里大江齐头并进,总要归纳入海。 至此时,先天武者便具备了诸多看似玄妙无常的神通,更具备了锻造灵器的能力。不仅如此,还能显现一定的纳物之力,将一些外物收入玄妙之所在。储物锦囊只是给那些未入三重天的子弟使用,在强大的武者眼里,则是鸡肋一块。 小和尚能空手现佛经,便是基于此点。 入玄之后,气海盈虚,如潮涨潮落,在经脉之间流传不息,可延年益寿,返老还童。有些人更是天赋异禀,甚至能生出伴体异象! 伴体异象十分神异,或是丹田之中高挂一轮圆月,以假乱真;或是腹中能显化山岳河影,仿佛藏了一方小世界在里面……异象伴体,超凡脱俗。 柳书竹身后的菩萨虚影,被小和尚误解为异象的一种,未入先天却有异象护体,这种现象更加罕见,亿万武者中也不一定能遇到一个,心中难免笃定他为大愿菩萨转世。 四重天,称为‘穴府’,顾名思义,可开辟百穴,武者修为再上一重楼。 五、六重天,分别为‘凝髓’和‘炼心’,锻骨炼髓,可在体内生出一股神火,凝炼骨髓到极致,成就钢筋铁骨之躯;再以神火洗五脏六腑,最后关头更要经历心魔考验。 再往上,七重天‘识藏’,具备了参演天地阵纹的基本资格;八重天‘元魂’,则属于凝练武者元神的范畴。届时,与人争斗时,只要护住脑中栖魂之地不破,即便身体支离破碎,也有希望存活下来,极难杀死! 九重天,是先天境界的最后一重,如能打破最后一层桎梏,即可成就身份极尊的至人武皇。 天门,一步登天门,玄中之最,武者短时间内能够爆发出十倍的战力,先天境界之内,无可匹敌! 这种见地,详细的将先天武道划分的一清二楚,比欧阳雪等人所认知中的先天又深奥了百倍不止,连同柳书竹在内,都受益匪浅。 “先天境界,虽能延寿,但寿不过千。” 而至人武皇,却可号称两千年不死,其中沟坎差距,此中可见。 接下来的时日,一众人等都在刻苦修行,有不明之处,都会去跟小和尚讨教几句。 如真小和尚知道的多,但并不是自己悟出的道理,多半是从庙里的高僧那里听来的,但这些已经够他显摆,整天乐呵呵的迎来送往,过了一回当高人的瘾。 他整日无所事事,游手好闲,每天的大餐都十分丰盛。养他一个,绿洲内好像多了几百张吃饭的嘴。但有他在,柳书竹也稍微安心,不时忍痛拿出一些中上品的晶石给他解馋。 用刀疤脸的话说:“这家伙是个好打手,上了你的贼船,还能让他跑了?”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他从矿中带回的晶石,自己没炼化多少,却已分的七七八八。除了预先留下的五六斤上品晶石,竟然又变得一贫如洗。只他一人还好说,但要想组建自己的势力,便有些艰难。 那块神晶,他没有急着去碰,里面的能量太过精纯浩瀚,以他现在的实力,一旦引导不慎,便容易出现爆体而亡的下场。 心中,早在暗地里盘算着,等郝一刀醒过来,便让他跟着自己去三大家族的矿场转上几圈,剿尽残余,夺人钱财。 几百年的老牌家族,被他一人杀了个七七八八,有实力一战的先天武者,却是所剩不多了。 值此时机,他还重新画了二十几张寻人的画像,交由办事放心的左冷全,让他命人贴遍周遭城池寻找故人下落。 赏金上涨,寻一人可得一斤上品晶石! “五花肉啊五花肉,你这颗鸟窝人头,最贵的地方能卖到一千斤晶母,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大城之主恐怕也倾家荡产了。全指望你醒过来当挡箭牌呢,可千万别让小爷赔本了。” 从不以‘无耻’为耻,这是柳书竹最独特的人格魅力。 这些天,他已能将下半部《圆觉罗义心经》熟颂,绝尘珠的光辉再涨,催动时能变成一个直径两米的椭圆金球,战力比之先前又有提升。大愿菩萨的法相则太过招摇,即便在地下的密室内也无法阻挡其显形,有金光冲破地表,灭佛手印却是不敢轻易参演了。 又过了几天,欧阳雪有了晋升先天的迹象,郝一刀却也终于醒了过来。 这尊凶神,醒来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老子的刀呢!” 由于天生恶相,两只大小眼似乎在不怀好意的瞪人,立时将一位照顾他的婢女吓哭。 【作者题外话】:ps3A不知不觉上架了,希望书友们一如既往的支持,今天爆发,二十章,早九点到晚上六点半,每半小时一章,不解释忐忑的求个首订 正文 第七十六章 谁敢扬刀战九重 郝一刀醒来后,柳书竹和小和尚便进了密室,把后来发生的事情照样对他讲述了一遍。 除二人外,其他人都不在场。有些事情,背后的隐秘太过重大,对于知情者而言,不一定就是好事! “你真的是为了救我们二人,才开罪了盗门的骷髅王?”郝一刀拧着眉头,依旧是大眼无光、小眼有神的德行。 这家伙涉世颇深,老奸巨猾,远不像如真小和尚那样好糊弄。 “这个还能有假!”柳书竹被他盯得十分不自在,佯装恼怒,当然不会乱承认顺手抢了人家的圆满皇器,“你现在还能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明!” 郝一刀‘嘿嘿’笑了几声,显然不相信柳书竹的说辞。不过,柳书竹在神矿中救了他的性命,倒是不争的事实,也没有过分逼问。 在他醒转之前,柳书竹也曾私下探问过小和尚,两人的修为各自在先天几重。 小和尚惊人的爆出一句:“佛门修持虽与世俗武道不尽相同,但也能依此划分武者战力等阶。俺嘛,四重天的境界应该是有的。若单论打架,还要更厉害!”天生的大力金刚相,想来也不会太弱,只是不知动起手来,到底比境界本身高出多少。 当他问及郝一刀时,小和尚却表情凝重的道:“俺看不透他。” 大漠中的先天武者,很多人都听说过郝一刀的名号。可他的修为深浅,还真没有人能说得上来! 五花刺客,擅长杀人。 手中那把不起眼的剔骨刀,杀过四重天武者,而且是连杀十数人;五重天的武者也杀过,杀完人之后他还能从容而退;更有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说他曾刺杀过两位六重天的老辈人物! 六重天,说起来便有些耸人听闻了。 能企临‘炼心’层面的先天武者,神火洗五脏、走六腑,一般都是些年纪在百岁开外的老怪物,虚度春秋三五百载也很常见,几百年的强横修为在身,岂是说杀就杀。 郝一刀最近十几年才名声鹊起,岁近中年,与那些几百岁的老一辈武者相比,仍算是后起之秀。他若能手刃六重天,论起来,武道天赋岂不是还要比那些大盗传人还要更胜一筹! “俺还听说过,五花刺客能独战九重天,人送外号‘郝无敌’,俺看基本就是吹牛。” 柳书竹也不太相信,但事实究竟怎样,恐怕真就不敢擅言。否则,对方项上的人头也值不了那么多赏金。 …… “奶奶的,本侠何其英武,是当今世上的第一豪杰,你确定我会对着一具娘们儿的浮尸磕头不止,还头破血流?” 小和尚轻‘嗤’一声,毫不怕他,不留情面的抨击道:“你内心有滋生,才会被阴秽之物蛊惑心神,更有贪欲在前,如果不是想摘取幻境中的神果,也不至于落到那个下场,还连累了俺!”他倒更加无耻,把责任全往郝一刀身上推,有些胡缠蛮缠的架势,选择性的忽略了磕头如捣米的并非只有一人,他自己也有份。 郝一刀大骂还击,伸手便要抽刀,柳书竹急忙在中间做和事佬。才一张嘴,两人竟同时转头,反过来对他一阵狂喷,分明是在嫉妒他,在那样的幻境中还能不受影响! 柳书竹黑着脸骂道:“哎呦喂,照你们这么一说,小爷我救你们还他娘救错了。早知道你们两个都是白眼狼,当时小爷就该把你们扔在矿底不管,爱死不死!当时,我一个落魄少年人,九死一生,被一个七千年的老怪物在后面玩命儿追,也没想过要撇下谁……七千年啊,你们他娘的!” 唾沫星子到处飞溅,柳书竹神情激愤,在两人眼前夸张的比划。两人明知理亏,却仍旧嚷嚷道:“那还不是你自己放出来的!”二人没安好心,存心戏弄他,乐得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五花大爷,你欠的人情我也不要了,权当自己眼瞎。你们以后爱去哪潇洒就去哪,赶紧走,可惜了我一番赤子之心和辛苦得来的晶母,全都喂了狗……” 郝一刀道:“郝大侠既然答应欠你一个人情,便是真心话。你又救我一命,那就再欠你一个人情好了,你小子只管记下,少在这得了便宜卖乖。”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柳书竹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脸上却表现的极为不稀罕,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柳小子,你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玄机,体内流淌的血脉居然能够震慑邪魅!” “我哪知道为什么,你们两个之前不都有结论了吗?小爷是菩萨转世重生,血能辟邪自然没什么大不了的。”最怕他深究这个问题,柳书竹插科打诨,就是不正面回答,“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倒不如说说你的这把杀猪刀有什么来历,怎么能任意改变刀身的重量,这刀还能是活的不成?” 说到此处,郝一刀满脸自豪相,将剔骨刀搂在怀里,好像揽着美女佳人,外人多看一眼他都不乐意。 “别说你们两个,就是武皇来了,都未必能拿得起来!” 柳书竹和小和尚面面相觑,听他的口气还真不小。武皇也有强弱之分,若是圆满皇者亲自驾临,施展无上神通,也拿不动你这把破刀? 两人腹诽,真该让刀疤脸进来捉刀耍上一阵,好杀杀他的威风。 三人相聊正欢,陡然间,郝一刀的双眼中却骤然出现两道神光,直指柳书竹眉心! 柳书竹猝不及防,好似遭了雷殛,整个人当即动弹不得,只感到神芒锋锐,径自刺入眉心,与脑中藏有血舍利的位置激撞在了一起! 如真小和尚亦大惊失色,气氛本来还算融洽,不料他竟然偷袭。当下闷哼一声,反应也可谓迅捷无匹,沉肩便向石床上的郝一刀撞去! ‘嗡’的一声。 一尊庄严的菩萨法相在神芒的刺激下外显于形,声势壮人耳目! 郝一刀的身体蓦然一震,急忙闭眼,收回了视线。然后,他一臂前伸,轻易便将小和尚挡了下来,那股强大至极的冲力,竟如泥牛入海,都不能让他稍微晃身。 “别打。”郝一刀忙道。 绝尘珠已经祭出,显化出硕大的本体,将整座密室辉映出金蒙蒙的色彩,眼见就要倾力砸下来。 “出手试探你一下,何至于大惊小怪。郝大侠真想对你们两个出手,你们两个早就去西天见佛了!” 柳书竹停下动作,对方的行为虽然无礼,但他却并未受到实质伤害。况且,郝一刀实话实说,他若想出手,两人加起来也打不过他。 “你眉心暗藏玄机,如果本侠猜的不错,那里应该有一颗佛家舍利,好像还不小,对不对?”他语气唏嘘不已,叹道:“你小子还真有可能是菩萨转世啊?” 原来,直到现在他都不太相信转世重生之谈。 说完,又白了小和尚一眼:“你们两个倒真成了一伙的了。一个是秃子,另一个上辈子是秃子,还真是王八绿豆,缘起缘灭。” “秃子也是你叫的,俺跟你拼了!” 小和尚本身便对他有些看不顺眼,在矿底亡命时两人还不忘拌嘴,明知打不过,也硬要扑上去恶心他。看那蛮横的劲头儿,郝一刀怕他纠缠不休,又不好真的伤他,连忙给他赔了个不是。 不等柳书竹大骂反击,他忙正色道:“那颗舍利,好重的血杀之气,伴有惊天异景,这珠子若不是天生的,你小子以后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大愿菩萨,果真如此不祥吗?”听他语气凝重,不像开玩笑。尤其是最后一句,皱眉极深。 看来郝一刀也不能确定他脑中的舍利是否与生俱来,柳书竹心神稍怠。同时,听到‘异景’二字,又忍不住问他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血海。”郝一刀表情平静,眼中却波澜四起,沉声道:“无边的血海,有白衣菩萨,从海中来。” 闻言,柳书竹一阵失神。 血舍利初次进入他脑海时,便是一片汪洋血海的景象,菩萨肩上扛着一朵长茎血莲,从海中踏步走来。 “大愿菩萨到底死了没有,难道还有残留的意识在舍利之中,那我岂不变成了寄体?”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浑身都变得不自在。那毕竟不是一尊慈悲传世的菩萨,而是以杀道入佛门的血尊者,诛君在前! “嘿嘿嘿,谁敢扬刀战九重?” 柳书竹正在深思,郝一刀却不明不白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两人诧异的目光中,他长身而起,对二人传音道:“你们两个小子,被人盯上了还一无所觉,真是一个比一个不中用。” 柳书竹大惊,立即传音把这些天偶尔出现的奇怪感觉告诉了他。 郝一刀听后,只道:“走,今天本侠就让你们后辈长长见识,领你们去看大白兔和大长腿!” 言罢,携起二人,幻影移形一般,晃眼的功夫就出了密室。两人都觉的眼前一花,身体已不在原地,至于如何从门内来到门外,却根本没能察觉出端倪! 单是这鬼魅飘忽的步法,便不逊色于柳书竹尚未完全领悟的陨仙步。 通道内,刀疤脸和欧阳雪等人正在向这边赶来,方才惊起的菩萨法相,金光四溢,佛语低吟,瑞气直冲地表,让人误以为密室中遭逢了变故。 柳书竹忙对他们传音:“有人上门了,一会儿要是打起来,躲远点!” 后半句话没说完,眼前景色再变,竟直接来到了地面上! 郝一刀纵声长笑:“偷听也敢离得这么近,真是瞧不起人。” 身影消失,下一刻即出现在绿洲边缘的上空,剔骨刀向前虚劈,竟从那空无一物的半空中斩出了一团灰色雾霾! 确切的说,是一道被灰色雾气笼罩全身的人影。 “哼!” 灰雾半开,一个白发老人真容才显露出来,便再度被雾气遮掩。 剔骨刀不知与何物对碰了一记,金铁交鸣之声贯空不绝。颤音绵绵,却又直击人耳鼓,令绿洲中的后天武者都痛苦的俯身掩耳! 白发老人被识破了行藏,似乎想要远远退开,郝一刀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看刀。” 口中只说两字,出了一刀。 一刀化十影,十影各有千叠变化,空中骤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刀网,由锋芒所织,寒光霍霍,亮如秋月潭影,把对方的退路悉数封死。 天上,自有万刀长吟。 这才是郝一刀真正的战力! 一刀之威,生出万人齐斩之象,大气磅礴,如虹飞天,山川大岳都要迎锋而倒,去之无两! 灰色雾霾登时被凌厉无匹的刀气绞成万千碎片,老人现出真身,满头白丝零落,最外层的断袖长衫也碎成了齑粉。 关键时刻,他体内的先天真气竟然疯狂溢出体表,在剩余的刀气触及身体前,凝成了一件炫目的真气铠甲! 叮叮当当,刀斩不透。 白眉狂舞,在虚空中顿足,大喝一字:“拙!”呵气成雷,万千刀芒尽皆消散在他的身周! 早在郝一刀出手时,柳书竹已祭出绝尘珠,金光岧岧,准备逆空而上,与他联手对敌。 单打独斗那是君子所为,以多欺少才是悍匪行径。但还没来得及行动,却被小和尚猛的扯住了手腕。 如真小和尚仰望高空,没有莽撞,摇了摇头道:“九重天。” 谁敢扬刀战九重?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郝无敌 先前没头没尾的那句话,原是落在此间。 这位老人居然是一位九重天武者,二人根本无力插手这样的争斗! “这……怎么可能。” 绿洲周围何时出现了这样的强者? 对于郝一刀的战力,两人早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想到他真的能力敌先天境界的最强者! 天门,距真武境界只一步之遥,是以凡遁入九重天的武者,都有‘武王’的美称。真武之下,引领世间先天武道。 但在与郝一刀交手的几个瞬间,这位白发武王却未能占得半点便宜! 交战之时,老人一手在雾中隐现,挥舞不定,难辨轨迹,不时在身前刻画下一个闪烁的符篆,气息古朴无方,一篆不息,再生两篆,愈演愈繁。符篆成型后,更开始自行衍生,而后如同某种‘烙印’一般,分别印向身周的空间。 蓦然间,郝一刀如陷泥沼,动作变得迟缓凝滞,对手仿佛由老人换做了天空本身。 先天武道到了七重天往上,便可以参悟天地阵纹,利用这种玄奥的力量行那困杀之道。此为上古遗法,虽然没落,但举手投足仍能显现莫大威严! “雕虫小技,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你郝爷爷吗?”郝一刀毫无所惧,骂的起劲,“一刀仙,屠遍天,再接我一刀!” 高空中,所有的刀芒在瞬间收敛,凝于刀尖一点。 那一点白芒,冉冉大亮,其耀目的程度甚至让人无法直视! 柳书竹跟小和尚都急忙遮挡住自己的视线,但那股勇烈绝杀的气息依然萦绕心头,已经有了‘刀锋所指,一往无前’之势。 指间,仿佛握着一轮白日,璨胜骄阳,平凡的一次挥刀,却令对面的白发武王彻底失了颜色。 白芒出十里,携尾而去,天地一宁。 再看那位武王,一条手臂无力低垂,竟只剩白骨,他脸色颓败,却终于觅机从缠斗中脱身,立定远空,全身在真气与神奇符篆的笼罩下,手臂上的血肉以可见的速度再次重生。 柳书竹和如真小和尚这才来到空中,站在了郝一刀身边,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没伤到吧?” 谁知郝一刀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对自己的伤势浑不在意,反而对两人得意道:“郝大侠的一刀仙,使得有何?话说,这是在方才那一瞬间领悟的无匹刀意,你们两个有没有生出一种从心底顶礼膜拜的冲动?” “膜拜你个大头鬼!”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如此重视脸面,自我感觉良好。 白发武王躲在远空,与三人对峙,却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身上真气蒸腾,再生灰雾,将身体包裹了进去。 郝一刀转头向另一侧,对空荡荡的天域喊道:“你个小娘皮,真是胆子肥儿,怎么还敢盯上老子了。你自己现身,还是大爷我用刀把你请出来?” “咯咯咯……” 一阵妖腻蚀骨的笑声响起,那片空间忽然微微扭曲,从后面现出了一对年轻男女。 男子器宇轩昂,身姿峻拔,玉带缠腰间,长发束脑顶,满身霞光。 女子风姿万种,曲线婀娜,一袭大红罗纱,大片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短靴轻扬,裙摆开至腿根,被衣服遮住的部位少之又少,一望之下,便令人血脉贲张! 两人正是齐桓与燕媚儿。 燕媚儿语音媚惑,对郝一刀笑道:“好一个一刀仙、屠遍天。人家这种小女儿看了,心里都很是欢喜呢。”搔首弄姿,娇嗔无度,向三人缓缓踏空走来。 如此尤物,举手投足都不显多余,偏偏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感。 “难怪世人要叫你郝无敌,说你能以六重杀九重,看来也不一定全是空话。”一股沁人心脾的体香悄悄弥漫。 未经人事的柳书竹见到这副场景,感觉丹田中升起一股强盛至极的邪火,直冲脑顶,竟凭空出现许多淫秽的男女交gou画面! 淫雨霏霏,烂入骨髓。 就连如真小和尚也看的两眼发直,暗吞口水。 这时,血舍利却开始自行旋转,暖流游走,将那股欲念迅速压制,脑中上演的活春gong立即被驱散! 小和尚也紧跟着晃了晃脑袋,轻吐一声‘罪过’,随即清醒过来。 郝一刀对他二人传音道:“此妖女的邪术十分厉害,你们两个守住本心,别被她的欲念主导。”说完才发现两人的神色都已恢复如常,不免又多了几分赞许。 燕媚儿在距离他们百十米远的空中停步。 那名白发武王急忙上前,一言不发的护在了她身边。 三人对三人,各自比肩。 燕媚儿在柳书竹脸多看了几眼,对上的是一双清澈的眸子,还有一点色迷迷的贼光在里面,俏脸上的讶色不加掩饰。 那天,小和尚使出巨石连天成一线的蛮力后,她心中便大概猜出了小和尚的身份,迷不住他也在情理之中。 这个少年分明是一重天的修为,却为何能比小和尚还要先一步醒转过神? “小娘皮,你最好给本侠一个理由,不然的话,即便你身边有一条九重天的老狗,郝大爷的刀下却也不认美人,照杀不误!”看上去,郝一刀与她本就相识。 “吹牛。”燕媚儿打趣他道,“九重天可是号称先天武王,到了你这儿却被说成了纸糊的。别忘了武王有秘法相辅,必要之时,战力可再涨十倍,看你拿什么手段来应付。” 与此同时,小和尚正在对身边的柳书竹传音。 “俺知道这妖女是谁了。她是燕大盗当今的传人,燕媚儿。” 柳书竹看到齐桓领口绣着的那个‘齐’字之后,也大概知道几人是盗门中人无疑,只是还想不出他们为何而来,也还不知道,身上的两件圆满皇器已经暴露! “这妖女厉害吗?” “十六岁之前,已入四重天,且入玄之后,丹田伴有不俗的异象。此女名声不好,据闻好杀世间美男,而后摘心而食。” 柳书竹神情一凛,不自觉的看向那两只青葱般的素手。燕媚儿有感,冲他嫣然一笑,美眸深处则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柳书竹眯眼。 小和尚又传音道:“不过,她打不过俺。” 两人传音交谈的空当,燕媚儿与郝一刀的对话没有停顿,各自交流了几句,几人却不明其中深意。 燕媚儿道:“你去过神矿地底?” 郝一刀:“去过。” 燕媚儿又道:“那你见到了那个人了?” 郝一刀摇摇头:“在矿外见过,却不好下手,矿底人人自危,能活着出来已是万幸,却没能顾得上。” 燕媚儿不信他。 郝一刀皱眉,道:“你知道本侠的脾气有多臭,最不喜欢被人跟踪,你能追我至此,不会就是为了来问一个结果吧?” 燕媚儿撒娇似的跺脚,但嘴里说的却是:“当然不是了,说不定人家心里正盘算着如何杀你呢?” 郝一刀大笑:“你若为杀我而来,为何不在半路上我昏迷之时出手?” 他醒来之前,一直在地底密室中没有出来过,既然被燕媚儿发现了踪迹,必然是早就被盯上了,这个道理他一想便透。 “本侠都替你感到可惜。” 燕媚儿脸色一寒,花容懊恼,这才知道她自己失算,由于疑心作祟,击杀郝一刀的最好时机竟被她白白错过。 柳书竹心中‘咯噔’一下。 半路上? 那样一说,他总有种被人偷窥的感觉并非是错觉,而是暗地里真的被人盯上了! 身上的两件圆满皇器,难道已经暴露了3F 再细细领会燕媚儿身边的年轻男子看向他的眼神,便隐约明白了对方眼中的炙热源于何故。 正在这个时候,远天忽然划过两道流光,有先天武者在附近的空域飞过。 几人驻足在高空中,尤其燕媚儿一身大红,很远便能让人看见,又或是在先前的打斗中,郝一刀‘白虹贯空’的威势太过招摇,总之,两道流光一个转折,径自向这边空域飞来。 看速度,又是两位四重天武者。 齐桓默然站在燕媚儿身边,表情不善,看向柳书竹的目光好似饿狼盯着一只肥羊,随时准备暴起扑食。燕媚儿与郝一刀的对话同样让他不明所以,见两道流光向此处飞来,低声对燕媚儿道:“是秦家的人。” 郝一刀冷眼道:“还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燕媚儿对他抛了个大大的媚眼,对齐桓撒娇道:“齐桓哥哥,你去把他们的心摘下来给媚儿好不好?” 这句话出人意料,齐桓却皱着眉头看向郝一刀,放心不下她的安危,想再说什么,燕媚儿瞬间冷下脸来,表现出极为不悦的神色。 齐桓立马闭嘴,识趣的道了一句:“媚儿稍等。”转身便向那两位秦家武者冲去。 柳书竹和小和尚相继愕然,本以为秦家的人虽不是她召唤来的,但怎么说都同出盗门,自古秉承一脉,好歹也能当个帮手,没想到她竟会指使齐桓去杀掉二人。 而对于这一点,郝一刀倒不觉得意外。 同时,柳书竹也不禁想到,御空而来的秦家两人,年纪都已不小,在五六十岁左右。这位齐桓不过是一位三重天武者,能是他们两个人的对手吗?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凛冬时节 齐桓负手,腰间佩饰‘叮咚’脆响,袖袍无风自动,傲然向两人飞去。 所过之处,异象萌生! 柳书竹诧然抬眼,发现那齐桓的身后,竟有许多细碎洁白的‘斑点’洒落一路。 是雪。 雪花晶莹剔透,从头顶上方的空间中钻了出来,无根而生,也不见半点云朵,雪势却越下越大,扬扬洒洒! 地上黄沙,天上烈日,与这惊人一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甚至能让人感受到些许凉意。 一人独行飘白雪。 “这不是齐桓小公子吗?” “齐家的人早已奔着灵龙城去了,公子何故驻留此间?” 两名秦家的武者远远地便与齐桓打招呼。秦家老祖宗归来,他们各自的脸上仍旧洋溢着欣愉之情。随着盗门的复兴,秦家也将重掌大位。 二人却根本不曾察觉,杀机已迫在眉睫! “咦,燕妖女怎么也在?她对面的那个少年……不是上面吩咐我们要找的人吗?”其中一人猛然惊叫,语锋直指柳书竹。 齐桓不答话,径自迎上去,鹅毛相随左右,漫天不歇。 忽然间,似乎有一个雾蒙蒙的小世界以他为原点,在天上急速铺展开来,亦真亦幻,如同海市蜃楼一般,美感十足。 素白中,自有一方圆潭浮在高空,宽达里许,四周还傍着十几座矮丘,皆被积雪埋没。 水畔湖滨,桂木聚簇成行,低叶垂枝,满树银装披挂。一如大雪隆冬、荒山野景! “齐桓,你这是要干什么?” 两名秦家子弟还没回过味儿来,层层白雪便无故扬起,在两声乍起的惨叫声中,冰雪便隐去了他们的身影! 只余漫天雪花飞。 “凛冬时节。” 郝一刀撇了撇嘴,说了四个字,但依然面带不屑。 “他这个伴体异象,倒也勉强凑合。战力逾越一阶不成问题,以三重独挡两位四重,胜券稳操,但也要费些功夫和力气。齐家的这条小狗,偏要与你这只妖精混在一起,恐怕将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空中现飞雪,丝丝寒意扑面。这样的画面落在柳书竹的眼中,却又十分不同。 小和尚传音解释:“这就是某些武者入玄之后的伴体异象了。” 人世间,有些人生来便体质特殊,天赋异禀,是难得的修武奇才。当这种人步入先天武道的第三重境界后,丹田便会彻底开启,会产生某些匪夷所思的异景相伴。届时,体内仿佛有一个虚幻的世界被唤醒,分外神奇,无法诠释清楚,只能理解为是与生俱来的上天馈赠。 凡是有伴体异象的武者,个个资质卓绝,一旦入玄,往往都会拥有越阶而战的强横实力! 凛冬时节,正是齐桓的伴体异象。所以他才敢一人独拒两位四重天武者。 “像中州十门乃至更强大的五方霸主势力,门下的传人几乎都有先天异象伴体,将来注定要有一番非凡的成就!” “据说,某些强大的伴体异象,浩瀚如一方世界,无边无际。拥有那样的伴体异象,几乎是一入先天已无敌,有天分证不死……” 柳书竹传音揶揄他,道:“你的大力金刚相,实力如何,能吃算不算异象的一种?” 小和尚骄傲的仰起脖子,一点都不谦虚:“凛冬时节算个屁!” “他这异象也就属于中等,只能逾越一重天而战,对上五重天的强者,照样会不敌。燕妖女或许能越两重,她本命在四重天,便有资格与六重武者交手……俺是出家人不打诳语,谁要把俺惹毛了,拿出吃奶的劲儿来,俺能拔升三重境界,与‘识藏’平分秋色!” 郝一刀能以六重杀九重,小和尚却敢扬言以四重天邀战七重天的识藏武者! 照此说来,两人岂不都拥有跨越三重天的战力!? 初次见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打死也想不到他们两个会是高手,还属于很高很高的那种。 远空飞雪,激斗正酣。 燕媚儿支开了齐桓,忽然转向小和尚,对他竖单掌执礼,气吐幽兰道:“这位大师,可是明王寺里的那位小神僧?” 小和尚不忌杀生、不忌吃肉,几乎是百无禁忌,但对这位妖娆美人也无甚好感,一副惫懒的姿态,懒得搭理她。 燕媚儿也不觉得难堪,最终将目光又转向柳书竹:“却不知这位小公子的身份是?” 柳书竹‘哈哈’一笑,气死人不偿命的回了一句:“好高的大山,好白的腿。” 色迷迷的嘴脸更懒得去遮掩,目光肆无忌惮的在燕媚儿傲俏的双峰与美腿间游走不定。 燕媚儿脸色蓦沉。 郝一刀始终保持着随时出击的姿态,望了望四周的空域,对燕媚儿道:“别以为还有一条老狗藏在暗中,就能把你郝大爷怎么样!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两位九重天真能杀得了我吧?” 柳书竹和小和尚各自对视一眼,这才知道还有一位九重天武者隐在附近! 被他说破了另一人的行藏,燕媚儿也没有表现的过于意外。 先前,绿洲中突然有金光冲出地表,她才差遣了一人靠近绿洲查探,却被郝一刀识破,他能感觉到另一人的气机,也在常理之中。 她索性不再绕弯子,变得冷艳许多:“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你这刺客不讲信誉,反倒要掉过头来怪主顾吗?” 郝一刀狂笑,刀锋直指白发武王:“他二人,比当年的天鹰城主如何?”继而又摇头道:“只能怪你时运不济,赶上了骷髅王出世。这个买卖,本侠不接了。那秦家稚子去了矿底,能不能活,跟我郝一刀也没有半点关系。你先前付给的二十斤晶母,却是早已炼化,却也不会再退还给你!” 燕媚儿面沉如水。 郝一刀又道:“这件事情,权当没有发生过。对你我而言,都是好事。就算你招来了家中长辈,势必杀我,但只要本侠一死,你的秘密也要在一夜间传遍大漠,到时候,就算燕家的盗王亲自出面求情,秦大盗携王者出世之威,也绝对饶不了你。” 柳书竹想到在矿底时郝一刀说过的话,嘿然对燕媚儿道:“原来你就是雇人去刺杀秦无双的人!” 事到此时,燕媚儿玉指指向柳书竹,对郝一刀道:“姓郝的,别以为三两句话就能蒙骗过去,秦家稚子的两件圆满皇器,都在这少年人的身上,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她原本就误会了郝一刀。 以为他跟柳书竹都是知情者,而且与秦无双达成了某种协议,对方逼不得已,将两件圆满皇器为报酬,郝一刀收了好处,已将她出卖! 郝一刀吃惊的转过头,向柳书竹看来,小和尚也满脸不敢置信。 事情败露,再也捂不住了。 “她说的可是真的?” 柳书竹阴笑道:“二位昏迷的时候,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空手一翻,紫电雷云衣和小鼎都出现在他的手中,“不错,这两件圆满皇器,是小爷从那熊孩子身上夺来的。” 燕媚儿一副冷眼看戏的姿态。 郝一刀把两样东西抢过去摆弄了一番,道:“臭小子行啊,这种东西你也敢抢!”小和尚则暗自对他竖了一下大拇指。 “你在矿底遇到过秦无双,又抢了他的两件圆满皇器,还敢让他跑了?”郝一刀懊恼道:“你不是知道他是大爷的苦主吗,当时若把他了结了,三百斤晶母原石,本侠分你一半还有百五十斤!” 神矿妖邪,所有人修为尽失,唯独柳书竹能催动绝尘珠御敌。在矿道中大开杀戒时,他可是杀了不少先天强者,在那样的情形下遭遇秦无双,胜算很多。 柳书竹也有些后悔,一时不慎,后患无穷,但若再来一次,他也未必能下得去手,对方毕竟只有六七岁年纪。 “小爷做事有自己的准则,杀谁或是不杀谁,无需别人来教。”然后看向郝一刀,“这东西你若想抢,我也拦不住,只管拿去。” 郝一刀眼中,本有一点贪婪之色,经他这么一说,反倒啐了一口,把圆满皇器还给了他。低骂了柳书竹一声‘装清高,死得快’,没有再打圆满皇器的主意。 “本侠知道了,你这娘皮多心了。是不是以为我们收了秦家稚子的好处,反过来要寻你的晦气,所以才摆出这副恶劣的态度。现在知道了吧,东西是我这位小兄弟抢的,与郝大爷无关,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从没发生过,大爷我也不至于傻到跟人乱讲,去寻那秦大盗的晦气。” 燕媚儿将信将疑,道:“好啊,既是这样,把这两件圆满皇器交给媚儿,便各自散去怎样?” “呸!”没等她说完,柳书竹便一脸无赖相地打断她,“东西是我辛辛苦苦抢来的,你若想要,自己去抢就是了,想从这里白拿,做梦!” 燕媚儿凤眼微眯,看向下方的绿洲,许多人都在那里驻足向天上望来,刀疤脸和欧阳雪等人满脸阴郁,苦于没有破空的能力,正在为帮不上忙而干着急。 “你能跑,这绿洲还能跑了不成?有些东西固然好,但终究贵不过性命。小公子,姐姐说的对吗?” 绝尘珠金光一闪,柳书竹眼里也现了杀机。 威胁我3F 他猛的转头,对郝一刀道:“郝大哥,你先前跟我说过的那些话,到底有几成可信?” “当然是字字都不虚假。”郝一刀乐得看他如何应付这位妖女,“怎么?两个人情,两件事情,如能办到,绝无二话,你想好了?” 燕媚儿颦眉,不知道这尊杀神怎么会欠下两个人情给这少年。 柳书竹重重点头,指向燕媚儿,狞笑道:“第一件事,就是无论何时,只要时机合适,你把这个骚包女人给小爷宰了,可敢答应?” 一言既出,身后的灰雾猛的悸动了几下,白发武王身上的气机大涨。不远处,却终于又现出一团灰雾人影,眨眼间便到了燕媚儿身边,拱卫在了另一侧! 燕媚儿目如寒霜,这一回,连半点笑意都不剩,只有冰冷的杀意。 “当真?”郝一刀拿眼斜他,淡淡地问道。 柳书竹凶光透顶,迎上燕媚儿的一双美眸,语气斩钉截铁:“当真!”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两种异象 骤然间,气氛变得十分紧张,随时都会打起来。 郝一刀是何态度,无疑成为了几人的焦点。 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挠了挠五颜六色的鸟窝头,没有应承,但来了一句:“还剩一个人情,别浪费了。” 燕媚儿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深深的惧意,若是被这尊杀神盯上,无疑是一场可怕的梦靥。除非有两位以上的至人武皇片刻不离左右,否则她只要行走在外,郝一刀便有下手的机会! 狂人有狂傲的资本。 在天鹰城主自己的地盘上,郝一刀杀光他四子,硬让其绝后,绝非浪得虚名。 千钧一发之际。 齐桓结束了战斗,手捧两颗血淋淋的人心,踏雪归来,柳书竹的威胁,一字不漏的被他听在耳中。 “你哪来的狗胆,敢对媚儿出言不逊!” 一阵寒意扑面,眉间雪花飘。 “不要!” 燕媚儿大喝制止,却为时已晚。 齐桓按捺了这许多天,早有出手的打算,即便现在多了一个实力变态的郝一刀,有两位武王护卫在身边,他并未将对方装进眼里。 刚才的一场打斗,郝一刀不过是与白发武王势均力敌。可九重武者还未曾使出十倍战力,再加一位九重,两人要杀郝一刀一个,岂不是易如反掌! 剩余的小和尚或许有些实力,但燕媚儿与他不相上下,只要缠斗片刻,两位武王诛杀郝一刀后,小和尚也难逃一死。 至于柳书竹……实在太菜了。 看修为,应当是先天一重。为何能够破空飞行,他虽不知原因,但也不太在乎。境界上的差距如果相距太多,即便有圆满皇器在手,也无法弥补。 齐桓自问,弹指可灭柳书竹! 胜算在手,为了让美人倾心,他便毫无顾忌的出手了。 本就是一触即发的状态,造成的反应必然是连贯性的,他一出手,郝一刀肯定会阻拦。 实际上,他已经默许了要刺杀燕媚儿,另两位武王的战意飙升到极致,就怕有些许闪失,气机牵扯之下,不想出手也由不得他们。 一瞬间,两道神光比那雪花更急,已至眼前。 十倍战力! 一刹那,剔骨刀拔节猛长,竟然变成十余米大小,刀身恐怖,丑陋而狰狞,化两影,左右斩落身前! 刹那对瞬间。 一弹指六十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左边袭来的正是那位白发武王,被巨大的刀影劈为两截,左颈入右腰出,刀芒出入连贯,白发武王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下身则遥遥坠落! 另一计刀影却是虚招,迎上去的是郝一刀的身体。 绝世刺客与先天武王迎头相撞,各自闷哼一声,向相反的方向电射了出去,强者对撞的余波激射开来,将小和尚和柳书竹都震出老远的一段距离! 又一弹指。 白发武王虽然被斩成两半,却并没有死去,因为他的脑袋还在,即便只剩头颅,他仍然不会死。上半身的刀口处,肠腹蠕动,骨肉增长。 “呔。” 小和尚怒目横眉,踏空十步,一个直拳轰击在白发武王的脑袋上,将其砸了个稀巴烂! 但这位武王临死之前,左手刻出一篆,印在小和尚胸口,将他打得面如金纸,胸口闷响,不知断了几根骨头。 而在这个时候,齐桓的攻击才到眼前,径自向震飞的柳书竹笼罩过去。 燕媚儿身前,却有一个鸟语花香的小世界忽然敞开,一边蔓延向小和尚,另一边则后发先至,空中现土壤,土中开山花,向柳书竹席卷过来。 两种异象交叠,千叠雪茫茫,江山如画满春光! 既然已经交手,燕媚儿便要将柳书竹轰杀,他如果死了,郝一刀自然也就不会再欠别人的人情。 柳书竹此时已经落单,迎头白雪侧面山花。 此时,他展现出与形象不符的悍勇之气,竟恶虎一般向那片雪地扑了上去! 绝尘珠如同无柄的金色锤头,冲向漫天雪;双手结印,十几道手印连续打出,一尊高大的菩萨法相猛的现世,与他的动作契合无二。 菩萨唱佛在雪中,于春园,两只血眼无瞳! 轰隆! 绝尘珠径自撞向雪地中的几行桂树,周围的矮山都跟着摇晃。齐桓却从寒潭上方出现,击向柳书竹脑顶。 在这片雪地的范围内,他的速度快如鬼魅,不合常理。但柳书竹的去势却根本不受风雪影响,看似不可能的横跨几步,避过脑顶要害,灭佛手印与齐桓手中突然出现的一把黑尺对碰了一记。 一股磅礴的大力渡入柳书竹体内,搅乱五脏六腑,大口的血水喷在了白雪中,好似几朵艳梅。 他的身子如断线纸鸢般向下谪落。 正在这时,小和尚虽受创,但却更显勇猛,双拳顶牛角,打在‘春意满园’空间的边缘地带,将那片虚幻的春野生生击退。 “给俺回去!” 接着,脚下踏空连响,横冲直入,进入冰天雪地的范围,径自撞断了齐桓伴体异象中的两颗桂树,势仍不止,在那把黑尺再次打中柳书竹之前,一记‘仙人抚大顶’扫向齐桓脑门。 齐桓收回黑尺来挡,却被小和尚顺势将那黑尺一把夺了过去,一脚跺在雪地上,凛冬时节如幻境一般消散。 “俺跟你拼了!” 数道符起,蓦然挡在了齐桓身前,小和尚的肉拳击打在上面,不能寸进,反倒爆出一声惊天巨响,拳头变得血肉模糊,臂骨轻折! 却是远处的另一位武王即时施以援手,而这个时候,郝一刀也再次提着巨大的剔骨刀向这位武王劈砍过来。 “真以为你郝大爷手里的刀是吃素的?” 一刀斩武王,威不可挡。先前交手,白发武王虽没有使出十倍战力,但郝一刀何尝不是扮猪吃虎,未尽全力? 灰雾暴涨,剩余的这位武王见识了剔骨刀真正的威能后,才明白世人为何要叫他郝无敌! 不敢再战,忙将燕媚儿和齐桓两人裹挟在内,刹那间远遁。 雾中,则传出燕媚儿满是杀机的语音:“十天之内,你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打蛇不死,卷头重来,别让他们跑了!”柳书竹大口咳着鲜血,浑身瘫软,被郝一刀携在怀中,口中仍兀自乱吼,挣扎着想要翻身再战。 小和尚倒也听话,大眼珠瞪得滚圆,如同一尊怒目金刚,拔足欲追,却被郝一刀喝骂了回来。 剔骨刀已变作原来大小,见柳书竹满脸悍不畏死的神情,他忍不住翻白眼道:“大爷我还没遇到过像你这么不怕死的!”才迈入先天境界,竟敢与伴有‘凛冬时节’异象的齐桓死拼硬撼! 小和尚从对方手中夺来的那把黑尺,一看就是圆满皇器。本应是必杀的一击,却被柳书竹逃了过去。 “你小子还真是命大!”郝一刀脸色颓败,身形踉跄,战意一泻千里。 他力斩九重天,也不是没有付出任何代价。 生死关头,强行将全身的气力都灌注在剔骨刀内,一刀无敌,却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嫌疑。不仅气力衰竭,经脉也因无法完全驾驭冲天刀意而受损! 否则,他不会眼睁睁看着三人从容退走。柳书竹先前喊出的那句话,着实喊进了他心里——打蛇不死,卷土重来! 像他这种杀伐果断之人,绝不会轻易留下后患。 远处的天空中,那团雾霾在视线中变作一个小灰点。不多时,那个方向即有一道光柱腾空而起,想来是那位武王布下传送阵势,带领两位盗门年轻翘楚离开了这片地域。 十天之内,必将有强者驾临! “这把尺子,一看就没有经过半点祭炼,看来齐家的小子还不得其法。要不然,他只需略微施展,你现在恐怕已变成一堆肉泥了。”郝一刀幸灾乐祸的对柳书竹道。 小和尚则眼神关切:“咋样,伤势如何?” 柳书竹心中感动,二人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在神矿地底经历一番生死磨难后,倒也生出几分真挚的友情。 见小和尚是真的着急了,忙出言打诨道:“小秃子,别他娘用这种眼神瞧我。小爷贱命一条,老天爷不收,死不了。”他本想伸手拍拍对方肩膀,却猛然间察觉,整个身体都已经失去了知觉,根本动弹不得。 小和尚见他还有心思调侃,便暗自松了口气。不过再一探查柳书竹的身体,脸色不禁变得有些难看,与郝一刀默然对视一眼,后者的脸色也分外凝重。 柳书竹此刻的形象惨不忍睹,除了脑部以外,整个身体破败如絮,气机微弱不堪,仿佛飘摇在风雨中的残烛! 从高空落到绿洲中,立时围上来好多人。 刀疤脸面色阴沉,一言不发;欧阳雪梨花带雨,满目焦急;费山等人也都流露出担忧与关切之情。可惜,高空一战,他们都无力插手。 柳书竹望着天空,双眸平静,郝一刀身上炫光四起,不断将精纯博大的真气渡入他体内,奈何仍不见半点效果。 舍利中,也没有暖流溢出。血舍利虽在他的脑中,但却要用手印来参演,而且无法完全掌控。 “怎么会这样?”小和尚皱眉,看了看手中的黑尺,道:“以他的不凡体质,伤势不应该这样严重才对!” 神矿中的情形远比方才凶险万倍,在遭遇死仙和骷髅王的境地下,他都能大难不死,小和尚想不透,一个小小的齐桓,怎么会对他造成如此伤害,居然连郝一刀的真气都不起作用! 实则不然,矿底诡异不假,可柳书竹在那里却占据了先天优势,血脉驱邪,那些上古的冤魂无法近身,才得以逢凶化吉。 死仙甫一出矿,便举世无敌,但却是在借助了柳书竹的力量下才从矿下走出,并未对他出手。 秦慕白就更不用说了,油尽灯枯,数千年处在朽灭边缘,柳书竹当时的胆子若是再大一些,说不定就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那一丝神识彻底磨灭。 郝一刀凝眉道:“圆满皇器之中,藏有圆满皇者领悟的奥义之力,齐桓虽没有祭炼过,但黑尺泄露的奥义契机也不是先天武者所能承受,傻子才会以肉体对抗皇道武器。” 可在当时,形势万分危急,陨仙步都没能避让开来,绝尘珠又被异象中的风雪裹住,他甚至都来不及取出三足鼎阻挡。以灭佛手印硬撼黑尺,实在也是没有办法。 小和尚也将一手抵在柳书竹胸口,两股雄厚的真气源源不绝的渡入他的身体。 正文 第八十章 世间不葬天来葬 直到此时,柳书竹的身体才恢复了些许知觉,体内却像是有一股黑暗的力量在滋生,继续破坏体内的经脉脏腑。 柳书竹忽然道:“我听不见了。”然后又道,“看不见了。”整个人身子一颤,仿佛进入了冬眠,再不动弹,似乎连呼吸都渐渐微弱下去。 六识皆闭。 郝一刀诧然道:“他将自己的神念封在了脑中。咦,不对,为何察觉不到神念了?” 刀疤脸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他脑中既有一颗菩萨舍利,身体应该不会如此脆弱,不能一鼓作气把那股奥义的力量驱出体外吗?” 郝一刀瞥了眼这个面貌丑陋的汉子,如果不是柳书竹的原因,他与后天境界的底层武者根本不会有交集。但倒没有摆架子,语气平淡的解释了几句。 舍利中的蕴有菩萨遗泽,能媲美天地伟力,从任何方面而言,这股力量都无可比拟,这一点毋庸置疑;黑尺中的奥义之力不过是圆满皇者稍微领悟了天地伟力的皮毛,与前者相比,无异于萤火与皓月,没有半点可比性。 可他还不能随心操纵舍利,且奥义之力已先一步入体将身体机能破坏。如果那道暖流不合时宜的继续溢出,把奥义之力剿灭自然不在话下,但柳书竹的身体与这两股力量相比,仍旧脆弱不堪,却再也经不起折腾。 “舍利没动静还好,如果骤然运转,驱赶奥义之力,才是我最担心的。”郝一刀道,“只要丝毫不规则的力量悸动,都有可能让他的身体分崩离析,到时候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 修行之道,即便有无上的宝物辅佐,也无法让人一步成神。 听郝一刀说完,小和尚道也急道:“那现在咋办?” 郝一刀摇头:“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 此刻。 一片无涯无尽的血海充斥眼前,浪卷浪的声音填塞耳内。 柳书竹茫然立足海中央。 头上无青天。 “这……怎么又是这幅景象?” “我这是在哪?”柳书竹忽然爆了一句粗口:“奶奶的,小爷我不会是死了吧?” 灭佛手印与那把黑尺对碰了一记,印象中的自己不至于这么不经打。这一切,恐怕又是那颗血舍利在捣鬼。 血浪咆哮,一重推一重,在脚下跌宕起伏,无休无止。 既是处在血海幻境之中,应该有白衣菩萨从海中向他走来才对。柳书竹环首四顾,去寻那大愿菩萨的踪影。 “啊!” 才转过身,便被吓得鬼叫一声,向下方的血海跌了下去! 白衣菩萨在。 依旧是肩扛血莲的形象,一双赤目,不分眼白和瞳孔,悄然站在他的身后,与他先前所立的位置不过两步之遥。 以前的时候,虽然柳书竹也见过这副场面,但从来都不曾像此刻这般真实! “大愿菩萨!” 扑通! 口中惊呼,跌入血海中,灌了满口的血气,入口腥甜,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大愿菩萨宝相庄严,白袍无一丝褶皱,似乎笼罩在一股柔和的霞光中,轮廓彰显圣洁,血气不沾身。面孔上,看不出佛家的悲天悯人神色。也不像世俗间庙宇里的塑像一样,总是带有几分独特的圆润和厚重感。 血瞳分外妖邪。 白袖轻抬,有所动作,向前伸手虚托,将柳书竹从血海中托起。后者脸色数转,表情别提有多乖张了,以他的胆色,也被这惊人的一幕吓呆了! “怎么还是活的……” 两人就此对面而立,谁都没有说话,任凭血浪翻卷,从远方来,向远方去。 壮着胆子偷偷打量过去,神圣、无上、古老,几种气息混合在一起,却又伴着无边的戾气! 这就是大愿菩萨。 远在凝聚出菩萨舍利前,已是上古年间的末法大贤,神通齐天,一力诛君主,五方镇君魂! “那个……” 良久,柳书竹只说了两个字,却不知道如何往下说。 面前的这尊大愿菩萨,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呢? 这片血海,又是否一直都隐藏在舍利之内? 其实,他的心中满腹疑问。 舍利为何会飞入他的脑海? 在烟雨城传送时,他本意是要去北境,先不论能不能到那里,但多半是因为舍利的原因,他才会来到无垠大漠。亲人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一切岂不都是由大愿菩萨一手造成的? 柳书竹曾暗自赌咒,见了这尊血菩萨,一定要将他骂个狗血淋头。可当他真的有了机会,面对一尊有自主意识的菩萨时,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沉默半天,竟破天荒的来了一句:“菩萨泯于上古,何苦仍存执念,不肯安息?” 白衣不语,却有所回应,转身踏步,向远方走去。见柳书竹没有跟上他的步伐,扭头回望,像是在对他说——你来吗? 柳书竹只好默然跟了上去。 无量猩红飞速退去,忽然间,眼中青光大亮,虽仍处在血海的范围内,却出现了一片青光蒙照的地带! 视线中,出现了一朵荧荧鬼火,在海的上方漫无无目的飘荡,下方的海水都被渲染成一种诡异的暗青色。 这就是大愿菩萨想让他看到的东西:一团微弱的鬼火? 还没开口发问,大愿菩萨抬头,向上一指,头上便有了天! 骄阳艳丽,闲云聚合,点缀一穹碧蓝长天。 虽明知是幻象,却同样让人生出心旷神怡的心境。 天色正蓝时,却猛然现出数道黑影,从天外飞了下来,遁向八方。其中一道黑影,正好落在了这片海域,随着黑影的降下,在眼中极限放大,展现出恐怖绝伦的本体,好似整片苍穹都向下压了过来。 大,足以遮天。 那是一块庞大无匹的方形天碑,少说也有几万丈高下,通体黑如墨染,裹挟无上威严,向那一点青荧鬼火笼罩了过去! 天降神碑。 这才是大愿菩萨想让他亲眼目睹的画面! 神碑降下之后,本来无字的碑面迅速扭曲,比划游走,竟自行篆刻下一个古字,字画繁多,占据了整面天碑,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着一把无形的刻刀,正在碑上留迹。 一字通天! 即便此时,柳书竹也还不知道这幅场景意味着什么,也不认得碑上的古字,但却无法掩饰心底的震撼。 难道这就是大愿菩萨怀有执念的原因? 柳书竹好似石化,他得到了一颗舍利,却因此卷入了一场什么样的隐秘当中? …… “这小子体内到底藏了什么玄机,怎么像个无底洞一样!” 外面,郝一刀和小和尚已不再往他的体内渡入真气。 同时,二人还发现了一个令人无语的状况,那就是无论他们渡多少真气过去,都仿佛泥牛入海,不知音讯! 郝一刀是六重天境界,而且修为精深,战力超绝,对于一重天武者来说,有如天人。他体内的精气纯净浩瀚,就算体质特异,也早就该达到了身体的容纳极限! 可看这样子,却是连半点真气的影子都没找到。用‘无底洞’来形容,再贴切不过。 “哎呦?” “咦?” 郝一刀和小和尚各自惊疑一声。 柳书竹眉心的位置,隐约发出了一点金光。 随后,郝一刀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原来是他脑中的舍利在作怪,这小子福缘深厚,看样子像是神念遁入了舍利之内。渡过去的真气,难道都被舍利吸收了?” 小和尚见状,憨憨地道:“那俺再渡一些真气过去。”说着,食指直接抵在了柳书竹眉心位置。 “不可!” 说晚了。 小和尚的手指才触及到那里,便感觉到一股无法抗衡的吸力,将他体内的精元扯了过去,想要再收回手来却已然不及! 用力收手,真气流失的速度反而更快了一些。小和尚满脸的肥肉一颤,失色对郝一刀道:“快,快拉俺一把!” 有了真气的刺激,柳书竹身周忽然凭空钻出许多光斑,隐藏在天地中的精元都被勾扯了出来。一个小小的金色漩涡在眉宇上方缓缓成型,周围的能量都开始涌入他的脑海! 郝一刀面色凝重,大吼道:“危险,全都退开!” 所有人应声而退,唯有刀疤脸一人不动弹,像个聋子一样。 郝一刀皱眉:“你在这也帮不了他,退开!” 刀疤脸只是关切的看着柳书竹,眼皮都没抬。身边骤然生出一股大力,将他远远推了出去,他却又跑了回来。看他满脸坚毅,死活要守候在身边,郝一刀懒得再理他,伸出一手,全力去拨开眉心的那一指。 当他的一手搭在小和尚的手上时,嘴角一抽,非但没能把小和尚的手指提起来,连他也感到一股蛮横的吸力,那只手却也没能扯下来! 体内精元大泄,无力阻挡,金光大盛,漩涡又变大了几分。 “完了,这样下去还不得被吸成人干。” 郝一刀毫无风度的破口大骂,大骂柳书竹是个祸害,到头来他死不了,两人的性命弄不好却搭进去了。 剔骨刀高高举起,想要挥刀斩向两人手臂,小和尚吓得‘哇哇’大叫,忙将他拦了下来。 “这种吸纳的漩涡俺以前也见过,只需有大量的能源填补,咱们就有机会脱身,干嘛非得砍胳膊。” 眼前的形势说不上危急,两人还没失了方寸。 “再说,这是他的福缘,一辈子好不容易赶上一次,那奥义与手印对碰,好像激发了他脑中舍利的某种蜕变。如果此时将真气切断,岂不可惜?” 小和尚说的十分在理,郝一刀空手变出几块品质上等的晶石,将其小心纳入金色的漩涡中。 没想到晶石一落进去,却适得其反,金色的漩涡再涨几分,两人体内的真气,流失速度也变得更快了一些! 再填几块晶石,仍不见效,郝一刀只得又变出一块晶母,也扔了进去。这一下却不得了,金色的漩涡陡然膨胀至斗大,空中的精气变得暴乱。一见情形不对,他再次举刀要砍,又被小和尚拦住。 “你知道个屁,胳膊没了可以再长,小命没了就长不出来了!” 小和尚怨念幽幽的瞥了他两眼,道:“你身上……不是还有一块神晶吗?” 郝一刀老脸一黑:“你怎么知道的?” 小和尚一指柳书竹:“他告诉俺的!” 在神矿中时,郝一刀确实得到了一小块神晶,大如瓜子,但这等神物,世间罕见,柳书竹既然死不了,让他拿出辛苦得来的神晶填这无底洞,他当然舍不得。 “呸!”郝一刀略一思量,重重啐了小和尚一口,骂咧咧道,“大爷宁肯砍胳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刀疤脸眼中一亮,不顾死活的凑上前,直接将手搭在了柳书竹身上。 “你要干什么!” 除了眉心位置,索性身体的其他部位没有吸力,两人都不知道刀疤脸打的什么主意。刀疤脸手忙脚乱一阵翻找,把柳书竹身上藏着的锦囊都掏了出来。 在两人的注视中,从锦囊中取出了一块晶石,足有拳头大小,内里湛蓝若海,包裹着一汪绚烂的液体,正是柳书竹从矿底得来的那块神晶! 听闻柳书竹需要海量的能源,他再也顾不上那么多,把这块神晶举到两人眼前,道:“救他。” 两人的眼珠子都险些没瞪下来! …… 血海之中。 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柳书竹毫无所觉。他正在愣愣的盯着那块神碑,震慑于那份苍凉与古老。 不知看了多久,柳书竹咽口水道:“我说菩萨啊,您能不能别跟小山贼打哑谜,直接告诉我这一切跟我有何关联,想要我做什么不就行了?” 天降神碑,古字浑然。 但大愿菩萨到底是何用意,让人无法明了。 按说,上古之事早已泯灭,盛武十万年以来,多少人事也尽如云烟。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山贼,即便脑中得到了上古菩萨的遗赠,在这个壮丽多姿的世上,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葬。” 耳边,轻响一字,让人寒彻骨髓! 白袖一挥,神碑幻影在眼前翻转,另一面却是刻了一尊浮雕,应该也是在神碑降下的过程中形成的。 碑面上,一个伟岸的身躯跃然于上,持坐莲花姿,一手拈花,另一只手上却托着一盏高脚青灯! 慈悲收敛天下,大法普度众生。 这个形象,不正是落日佛光衬脑顶、单手掌青灯的青灯大佛法相吗! 恍惚间,柳书竹似乎隐约生出一丝明悟,但具体是什么,他又实在说不上来。 葬? 葬佛吗? 如果世间真有佛陀,现在由种种迹象看来,十有八九是真有,但佛陀若在世,谁敢葬,谁能葬? 世间不葬,却要由天来葬吗? 正文 第八十一章 十日(上) 古时,有神碑降下,葬佛于世间,上古乃无佛。 如今,亘古成空,逝者如斯去,到底要埋葬一个何等波澜壮阔的故事,才能不负这悠悠岁月,才能不欺那滚滚红尘? 心中起波澜。 等柳书竹扭转过头时,身边的白衣菩萨却早已失去了踪影,血海慢慢淡去。 但他的意识也没有就此醒转,六识仍旧闭塞,他感觉自己站在一团漆黑当中,看着前面那粒血色的珠子,在缓缓旋转,不肯停歇。 血舍利表面,并不光滑,反而暗生许多纵横交织的纹理,随着它的转动,黑暗中都会出现一道道的精气,纷纷没入进去。 柳书竹盘膝坐在不远处,开始用意识来参演灭佛手印。 骤然间,黑暗的脑海中大亮,一股股难以想象的精气疯狂涌入。如果说刚才的层次好比一条涓涓流淌的山溪,那么现在,已成无际汪洋! “哪来的如此浩繁的精气,那两个家伙在外面搞什么?” …… 外面的场景已有些骇人。 那块神晶最终被丢进了金色的小漩涡中。 舍利中,藏有菩萨宝意,神晶中的浩瀚精华若都被舍利吸收,便不用担心庞大的能源会撑爆柳书竹的身体。有了更强大的精气之源,两人瞬间得以脱身。 下一刻,他们便被一座巨大的能源之湖环绕在内! 磅礴的精气一经泄出,便如山洪溃堤,海水逆流,势冲高天。 金色的漩涡急速胀大,眨眼间变作了一米大小……继而是两米,五米,十米,二十米……还在飞速的增长当中。 若不是两位先天武者反应神速,刀疤脸立时就会被旋转的能源风暴搅成齑粉! 柳书竹的头发开始疯狂生长,发根的细微孔窍中,不断有金色的液体溢出,全身骨骼响了一个遍,似乎在进行破碎之后的重新洗炼。这是即将有所突破,再次经历伐毛洗髓,晋升二重天的先兆。 转瞬间,满头黑发变金丝! 更有一道耀世金光冲天而起,声势浩大,似有暮鼓晨钟长鸣,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金光都未见半点消退的迹象,不消说几百里内,怕是千里之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分外招摇! 所有人早在郝一刀和小和尚的叮嘱下远遁,过了片刻,就连他们二人都不敢再擅自接近那个巨大的漩涡。 与此同时,隐约能够看到,柳书竹的身体无故悬浮而起,盘膝坐到了半空中。 闭目端庄,手中开始有所动作,灭佛手印由简入繁,最后竟然化作两道手影,互生互搏,仿佛阴阳大道都在掌握之内。 郝一刀嗔目结舌:“两手握阴阳之象,这得是多大的造化!” 刀疤脸呆呆地道:“小兔崽子成佛了。” 绿洲中,数百人都被这一幕神景所折服,纷纷跪倒在地,做参禅礼佛状。 金光过后,则在原地形成了一个直径骇人的巨茧,将柳书竹重重包裹在了里面,与外界隔绝。 用低俗的说法来形容,地上像是立着一个大金蛋,只有天地交泰之后,才有可能生出这么大的一个金蛋来! 燕媚儿临走时,曾放下狠话,十天之内,她还会回来。 到时候,恐怕就会有武皇强者驾临这片地域,妖女携强者归来,即便郝一刀能以六重战九重,也必然不会是敌手。如今,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不知柳书竹何时才能彻底醒转,卷铺盖跑路变得不太方便。 刀疤脸面色一转,变作一副贱兮兮的模样,与两位先天强者商量,如果柳书竹十天不出来,该如何是好。 “郝大侠,如真大师,您二位看看,有没有可能扛着这个金蛋一起扯呼?”此刻,他最怕的就是两人不仗义,只管自己跑路,撇下柳书竹不管。 小和尚气呼呼的嚷嚷道:“跑个屁,搬救兵!” 郝一刀则不怀好意的盯着他手里的锦囊:“那种晶石……还有没有了?” 刀疤脸急忙将锦囊死死攥在手里,腆着脸道:“真的没了,不信大侠你搜!”他心中道:当你大爷不识数啊,这种好东西,即便还有,也不舍得给你。 “不过……等小兔崽子醒了,我可以让他把一件圆满皇器送你您!” 郝一刀冷哼,骂他道:“丑八怪,别以为你心里怎么想的本侠不知道,你不就是怕我一个人开溜吗。东西我若想要,自己会拿,还用得着你许诺?” 刀疤脸一直对两人不苟言笑,此刻竟无耻的恭维他道:“您说的是,五花刺客气度吞天,来日定然能名扬中州,小兔崽子能遇到您,是他三生的福分,十辈子的积德。” 看他一脸贱兮兮的笑,跟方才死活不肯从柳书竹身边退开时的刚毅形象判若两人。 郝一刀这才见识到,除了柳书竹之外,居然还有人可以比他更无耻。 至贱者,乃称无敌。 同时,郝一刀也确信,方才他只要对柳书竹稍微不利,刀疤脸就敢对他拔刀! 这种悍不畏死的态度,着实令人钦佩——纵你天王老子来了,大爷我一心求死,敢拿性命恶心你,你能奈我何? “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郝一刀也道:“还能怎么办,一个小小的盗门燕家,竟也敢如此放肆,想跟郝大爷比背景,我呸,就在这等着,哪儿也不去,搬救兵!”与小和尚的话如出一辙。 刀疤脸双手拘谨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郝一刀大怒:“你以为本侠吹牛?” 小小一个盗门燕家? 这个燕家,其实还真不小! 郝一刀的事迹柳书竹都已告诉了刀疤脸。 当时,他用了一句话来评价这位声名狼藉的刺客:好面子,不吃亏,还有点欠抽,但不失为当世人杰,跟咱们他娘的是一丘之貉! 难道他身后还有惊人的背景不成? 但既有大人物撑腰,又怎么会像孙子似的被天鹰城主追了一年。 郝一刀眉飞色舞,对刀疤脸吹牛道:“本侠不瞒你说,这些年出生入死,经历了无数凶险,最终都化险为夷,但却有两次最险的境地,一次是在神矿地底,还有一次,便是被一位大城主拦截。” 谈笑间,向他诉说了天鹰城主追杀他的过程。 “……天鹰城主在后面追,老子就玩命儿逃,不对,老子这叫暂避其锋。结果他没能找到本侠的踪迹,却被另一位破灭武皇拦下了。那人也是一方城主,实力比天鹰城主深厚千百倍,三千多岁的老怪物,与天鹰城祖上有故交,为了那千斤晶母,厚着脸皮便要以大欺小,想将我擒下送给天鹰城主……”郝一刀语气一顿,道:“你知道本侠是怎么脱身的吗?” 刀疤脸忙配合地道:“那等险境,如何才能脱身?” “哈哈。”郝一刀拍了拍手中的剔骨刀,“本侠将这剔骨刀递给他,只说了一句,你可敢亲手握一下我手中的这把刀?” 刀疤脸极为鄙夷,但却装出一脸崇敬的表情。 “这把刀,凡人能提起,武皇却未必能拿得动。”这位性情乖张的刺客心情大好,“原来你这人长得虽丑,但人还不错。”他的指尖,出现了一个斑白的光点,刀疤脸随之肃容。 白虹一刀,断去武王单臂,正是这股惊人的刀意! “你有修刀的天分,可惜没有修刀的机缘,毕竟先天才算入了武道正途,这一点刀芒,本侠渡给你,日后或许会藉此晋升先天境界,但止于何处,就看你自己的资质了。” 刀疤脸正色起身,对他认真行了一礼。 武道横行天下,向来不以年岁论尊卑,只凭实力断雌雄。道远者为师,这便是一份厚重的大礼。 欧阳雪这边,将账上所有的晶币和晶沙都取了出来,吩咐费山等人分发下去,遣散了诸多矿工,只余下几十名执意不肯离开的护卫。 招惹了大敌后,她不忍让众人随她冒险,相形之下,这份矿产却也变得微不足道。无论生死,她都打定主意要与柳书竹在一起。 小和尚口出狂言后,也立即有所行动。 他席地而坐,嘴里念念有词,默诵佛经,整座绿洲都环绕在似有若无的诵经声中,一直念叨到临近傍晚,身上蓦然闪现一朵祥云,逸散在身周的空气中,他才长身而起。 想要传达的信息悉数通过佛门秘法送出了很远。 郝一刀走上前来,对他道:“好一个万里送佛音。佛门三大庙皆在漠中,距此太远,明王寺里的神僧即便得到了你的消息,出世来援,近日内能赶的过来吗?” 小和尚嘿然:“俺在外面跑了这么久,起码有上千的执法僧满天下找俺。寺里的老和尚来不了不打紧,执法僧众却能来几个,这盗门的人明知俺是出家人,还要动手,以为俺佛门好欺负吗?明王寺的那帮老家伙,最是护短,若是知道俺被人欺负了,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郝一刀满眼笑意,道:“不跑了?” “不跑了。”小和尚扭头,望向那个巨大的金茧,道:“既然能撞见姓柳的,便是冥冥中自有定数。他的体质比俺强多了,又是六祖钦选,把他塞给那帮秃子,也许就没人逼俺进舍利塔受那佛家传承了。” 郝一刀叹然。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世人传言,三大庙的传人皆是大修持,尤其是明王寺里的如真小神僧,心怀大法,眼纳乾坤,是天生的大力金刚相,肩负中兴佛门的重担。 但也没见你高到哪里去。 在矿底时,对于你的身份,本侠就猜出了七八分。 说来你还真是不知福,西漠的和尚亿万千,哪个不想进那舍利塔? 到了你这里,却偏偏要往外面跑,死活不肯受! 真是个傻秃贼,有一个证位金身罗汉的契机,难道不好吗?” 小和尚瞪牛眼:“你骂谁是秃贼!” 郝一刀忙摆手,不愿跟他较劲。 沉默半晌,小和尚却又说道:“你不懂。” 郝一刀好奇道:“不懂什么?” “不懂俺,不懂佛门,不懂世间。”他一连三个‘不懂’,接着道,“六祖曾断言,当今佛门,将遭逢一大劫,大灭方能大兴。这世间太多疾苦,睁眼是众生,闭眼是红尘,俺的肩膀还没那么结实,俺怕,怕担不起这份责任。” 郝一刀凛然,六祖慧凡为当世第一僧,语中藏玄机,难道这朗朗乾坤,果真有倾覆的迹象吗? 谁来倾覆,谁来扛鼎? “你小子看似憨傻,却委实不厚道,你自己扛不起,便要别人替你扛?” 小和尚打了个哈哈,道:“这都是命,以前俺不信,现在却七分信、三分疑。”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十日(下) 郝一刀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明澈,发现这个小和尚高深起来,着实让人不懂。转而问道:“明王寺的行走僧大多为九重巅峰,能与武皇比肩的僧众不多,那妖女要真的狠心唤来圆满出世,不是照样打不过?” 小和尚不服:“打不过也要打,再说你不是也要搬救兵吗!” 郝一刀大笑:“说的也是,本侠就让你长长见识,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救兵。” 相比如真小和尚万里送佛音的繁杂法门,他的方法倒简单了许多。 走了几步之后,抬眼望天,将剔骨刀随手插在地上,捻土为香,以血为媒,一掌轰在刀身某处,扯着嗓子嚎了一句:“老不死的你快来啊!” 小和尚满脸促狭:“这就完了?” “完了。” 别说小和尚表情古怪,就连在不远处打坐、正要参悟那一点刀芒馈赠的刀疤脸都身子一晃,险些走火入魔。 次日。 朝阳东升,巨茧沐浴在曦光中,为周围的地域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色彩,远比黄沙更艳,茧内却无丝毫动静。 方圆几千里地域内,仍有大量先天武者驻留,本都是为了神矿出世而来。 等大盗西去,神矿附近尘埃落定,不少人心存侥幸,第一时间返回了那片百皇战场,希冀能在遍地的尸骸中找到散落的晶石! 昨天金光盈日,直冲九霄,却是将这些人都引了过来。 天上才泛起鱼肚白时,从入定中醒来的刀疤脸立即便被眼中所见吓了一跳。高空以及附近的沙丘上,乌压压尽是人影,好似神矿现世时的初景! 其实,早在夜半时分,已有许多先天武者赶至。 由于不知这巨大的金茧到底为何物,便有人以为是一件天成的异宝,开始不断上前试探,但都被郝一刀的刀芒惊退。 可人数越聚越多,不乏一些中型城池的老辈人物,这样的震慑远远不够……直到郝一刀把一位七重天老头的脑袋砍掉;小和尚与一位六重天的壮汉对轰一拳,生生将其一条手臂废去,才没有人再贸然上前! 很多人心中,却更加笃定金茧不是俗物,反而认为这是一块从天上降下的陨石! 一时间,让人头大无比,郝一刀等人都忽略了这一情况的发生。 照这个苗头发展下去,燕媚儿还没领人回来寻仇,这片地域内就已变得热闹非凡! 同时,刀疤脸还在忧心另一件事。 这片地域内,还有不少秦大盗的子弟在寻找柳书竹的下落,之前都被燕媚儿以私心拦下,才没暴露行藏。但按理说,郝一刀和小和尚当时与柳书竹混在一起,他们两人的神念影像也应当在搜寻的范围内才对。 只不过他想错了一件事,当时的秦慕白根本没料到二人能活下来,这个担忧倒属多余。 第二天。 五花刺客的身份被人认了出来,有勇夫为了天价赏金,对他出手,更有人趁机想打金茧的主意,郝一刀与小和尚联手,连杀十几人才算作罢,但暗中不免仍有人蠢蠢欲动! 几日以来,可谓提心吊胆,此地越热闹,对于柳书竹而言,就越多出一份凶险! 若是救兵未到,却有武皇强者过路或专程赶来,非要劈开金茧看看里面有何玄机,郝一刀和小和尚恐怕想拦也拦不住。 第四日,秦家子弟云集。 他们奉命在这片地域内寻人,虽未能认出郝一刀二人与柳书竹的牵连,却也带来了更大的麻烦。 一名秦家的中年男子信步上前,挥手扬起一杆秦家盗旗,虽是仿制品,但背后却代表了整个盗门秦家的无上威严! “这金色巨茧,被我们先发现,理当归属盗门所有,闲杂人等速速退离此地!” 这种口吻,这份蛮横,这份无赖,大漠中的武者都司空见惯。盗门归根结底是一窝子强盗联盟,他们看上眼的宝物,无人敢跟他们抢。 大盗旗一出,谁能争锋? 暗地里,许多人都在幸灾乐祸:“五花刺客和那小和尚有麻烦了。” 众目睽睽之下,郝一刀起身举刀,旗杆从中折断,那位修为已经堪堪晋入八重天的盗门小头领,被一刀切成了八块! 一刀,八块儿。 “不去跟你们刚出世的老骷髅多亲近亲近,跑这来捣什么乱?”郝一刀淡淡道。 剩余的二十几位秦家子弟又被剔骨刀斩落六七人后,才落荒而逃,郝一刀也无暇去追。 “这家伙疯了!” “此子必死无疑!” 五花刺客谈笑斩秦衣。 这个事迹,很快就会流传开来,为郝一刀狼藉的声名再添浓厚一笔。 小和尚憨傻的挠挠光头,嘿然道:“这一刀使得漂亮。” 纯粹是虱子多了不痒的心态,反正是与盗门结仇,一家是结,七家也是结。盗门有骷髅王不死,佛门不是还有一尊金身罗汉吗,谁怕谁? 随着十日之期的临近,刀疤脸悬着的心却始终未落下。 到了第八天的时候,终于碰上了棘手的人物! 一位附近中型城池的城主闻讯赶来,岁九百三十余六,大限将至,九重天巅峰,实力强横的武王! 他举手破刀锋,想要把金茧破开,郝一刀死战不退,与他整整斗了一天时间,才于最后关头幻化出巨大的刀体,将其斩于刀下! 他整个人却也因此失去了战力。 几天前刀斩武王,后又被柳书竹吸取许多精元,连日鏖战,至此时终于到了极限。盘膝坐在金茧周边,炼化晶石调理伤势,把刀疤脸唤至身前。 对他道:“本侠无力再战,需要静心调养,等情况真的糟糕透顶,有武皇亲临时,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只需把这刀递给来人,保管能震他一震。” 刀疤脸肃然接过剔骨刀,心中感激,对方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柳书竹。 “你也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本侠从不做赔本的营生,他能在地底救我,我便拼死护他十日又何妨?”郝一刀话里寓意深沉,“本侠也不是没有私心,这天地茫茫,日后的成就,谁又能说得准?” 已经是第九天了郝一刀虽受伤,但却已无人再敢上前挑衅,刀劈武王,足以让剩余的先天武者丧胆! 不过,远天却有光柱腾空,高空出现了两百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行来。 大车凌空,雕梁画栋,九匹神骏的天马驾车在前,天马雪白,头生独角,径自在周边的空域停了下来。 车后,几十名白衣玉女款款随行,裙摆飘飘,貌美如天仙下凡,手中各自捧金盆、端绫罗,提果篮,甚至有两女各自执掌一面巨大的障扇,尽显尊贵与威严。 华丽的车驾两侧,更有抚琴弄弦之人,皆是乐师装束,虚坐半空,随驾而行。管竹悾悾,笙箫绵绵,还有一架巨大的编钟,共谱一曲。 “我的天呐,这怎么还把家都搬来了?” 这副排场,实在太过奢华惹眼,仙果幽香,古琴迷耳,每一样东西都透着淡淡的宝光。 更后方,百骑成阵,肃杀之气凛然,由一位骑着黑色天马的将军领队,全身甲胄锵锵作响,那将军手中倒提一把大戟,英武超凡。 所过之处,一众先天武者都蓦然让开,这是一只皆由强大武者组成的军队! 一名重甲骑兵的手中,擎着一面龙旗,金龙环绕中,只书一字——宋。 “神矿现世,骷髅王不死,死仙背尸,这么多的热闹,我们竟然一件都没赶上吗?” 车厢中的一张软榻上,懒散的躺着一个身穿杏黄龙袍的年轻男子,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懊恼。 厢内边角,立着一位中年女子,双腮粉红,也穿得端庄得体,尽显雍容,她柔声道:“殿下,这热闹总是有的。此地聚了如此多人,怕是又有一番热闹可瞧。奴婢去问问到底出了何事,那金茧好似十分不凡呢?” 男子挥了挥手,示意她自行去问,婢女施万福,躬身走出,素手一招,便有一位先天武者向她飞了过来,满脸尽是骇然之情。 郝一刀和小和尚相继皱眉。 这两百人的队伍中,那位大戟将军,敲钟的乐师,以及刚从车中走出的中年婢女,三人竟都是至人武皇。更有甚者,随行的百名黑甲重骑,人人皆是武王修为! 足足百人的武王卫队,只要圆满和破灭不出,这股战力几乎难逢敌手。 小和尚皱眉道:“宋字王旗,是中土大宋皇朝的皇子到了。” 中州十门,五大域各居两门,中土有两大势力,大宋皇朝居其一。 中土地域,地大物博,最是繁华,有万邦齐世,千朝王庭。大宋皇朝,雄踞龙庭几万年不衰,疆域无涯,是上邦之国,在十大势力中,唯独能以‘国’的形势传世。 郝一刀道:“大佛出世,宋皇朝的人当然要来凑热闹,前段时间便听说,宋朝的几位老皇帝出关了,此时怕是已在大漠。” 这支队伍中,如果那位皇子要破开金茧一观,二人再也无力阻拦。真武境界与先天境界不可同日而语,就算郝一刀处在巅峰状态,能杀九重天,却打不过至人皇! “你等着,俺先上去与他见个礼,免得他们打柳小子的主意。”小和尚逆空而上。 中年女婢把近日的经过对皇子说了一遍:“殿下,那金茧中藏有海量的能源,让人看不通透,神念也无法探入,要不要奴婢将其破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皇子道:“好。” 这时,外面却有人喊道:“俺乃西漠佛门、大明王寺今世传人,法号如真,姓赵的你出来,俺有话跟你说。” 皇子轻‘咦’一声。 “放肆!” 大戟将军打马上前,口中怒喝,车内却紧接着传出一个声音,淡然将他喝退:“不得无礼。” 婢女掀起车帘,皇子踏步而出,满身龙气霞光,一身王者气度从容。 宋皇子挺身而立,默默看了对面的小和尚半晌,语中笑道:“大宋,十三皇子赵子衡,见过如真大师,人言大师天赋异禀,果真不假……” 小和尚挠挠后脑,没容他说完,便道:“俺记得还很小的时候,在庙里见过你们宋皇朝的人,当时有个年轻人,也是叫赵子什么,还摸过俺的脑袋,是不是你?” 赵子衡莞尔,道:“那应当是四皇兄子云,当年他曾随父皇踏足西漠。”说着语锋一转,“大师何不车中一叙?在那巨城中时,子衡便想与如真大师见上一面,可惜不得善缘,寺里的神僧说你入世行走未归,十分可惜。” “俺记不清了。”小和尚摆手,“俺也没时间跟你套近乎,你到过寺里就行了,那肯定便知道俺不是冒牌货。” 他伸手指向下方的金色巨茧,瓮声道:“俺告诉你,这金茧里面,有佛门的菩萨转世在内修持,你若是来看热闹还好,但千万别想把它破开,否则俺不乐意,慧凡祖师也会到中土找你们宋王朝的麻烦,俺先把话说清楚为好。” 赵子衡一愣:“菩萨转世?” 那婢女与大戟将军也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他们前几月入西漠,一直在巨城中落脚,来这片地域之前,也没听说佛门中有一位菩萨转世。 “如真大师是说,这金茧当中有一个人不成?” 小和尚点头,一副爱信不信的架势,竟表现的颇为失礼,掉头飞了下去,盘膝坐在了郝一刀不远处。 这一行径,令那位大将军微微皱眉。 小和尚的这番话,故意扬声送出,一时间,在周围驻留的武者中掀起轩然大波。 佛门中,何时出了一位菩萨转世? 菩萨……拥有转世神通? 那圣贤岂不是也能布下大法,留有后招,再次降世归来? 还有人惊异于小和尚的身份,继而很多人都恍然,才根据小和尚的形象联想到了大明王寺里那一尊德行败坏的小祖宗。 郝一刀闭着眼睛说了一句:“你早这么说,本侠还何苦与那武王城主大战?” 小和尚摇头:“那人将死,为了延寿,必要窥探金茧中的海量精元,说来也无用。” 高空中,大宋皇子赵子衡沉默一会儿,并未将小和尚的态度放在心上,喃喃道:“菩萨如何转世,佛门要大兴了吗?这还真是大热闹,得看看。” 皇子銮驾落在了周边地域,百骑驻扎,清理出一大片空地,蛮横的将附近的武者驱逐,一睹金茧破开时的场景。 随着天色渐暗,天星渐起渐沉,转眼又是一天过去。 今天,整是第十日,而金茧内还无半点动静,两人扬言的救兵还未至,他们心中多少有些不静。 那燕妖女,到底能叫来什么级别的帮手,至人,破灭,抑或圆满?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燕八祖与行走僧 万里之外的一处荒沙野地,几块高达数百丈的黑岩如神剑一般耸峙。 在其中一块黑岩的崖顶,大红罗纱的燕媚儿坐在峭壁边缘处,轻荡小腿,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鬓角的青丝飞舞,花容绝代,臂间两条红绸飘而不落。 一阵强风袭过,漫漫的沙尘扬洒,几团枯萎的‘风滚草’在细沙表面划下几道并不显眼的轨迹,被风吹向远方。 天上,更有几行沙鸥翱翔。 大地苍茫,美人如画。 一抹艳红,点缀大漠一隅,仿佛下一刻就要踏云高飞,冲向那天上的未知宫阙。那里,才应是佳人归属,世俗不扰,流年不问。 很难让人想象,这位素以摘食人心而闻名大漠的燕大盗传人,竟也有会展现出如此清雅之态,凄美而浑然。 此时刻,只有她一人,那位武王护卫已护送齐桓离去。 十天前那一战,若不是齐桓擅自出手,实则还有回旋余地,未必能打得起来。但既然已经交手,她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郝一刀斩杀白发武王,另一位武王也受了重创。 齐桓则被小和尚劈手夺去了家族长辈新赐的圆满皇器,凛冬时节的异象也一并受损。桂树被撞断两株倒没什么,修行一些时日总归能恢复的过来,可丹田异象竟然有了被污染的迹象! 雪地上,几点红梅似的血迹,竟如何都趋之不去。 那是血迹。 丹田异象是天成之礼,如果因此而污染,恐怕会影响到日后的成就。她不得不把齐桓从身边遣走,让他回家族修养,让家族长辈想办法补救。以齐桓的资质,拥有伴体异象,晋升真武境界是命中必然,若是修为因此而止步,齐家的小疯子出关之后,得知弟弟跟着她遭了秧,还不得找她拼命! 越是想到此节,心中便有滔天的怨气发泄不出。 一回想起那个小混蛋淫笑着要郝一刀杀她时的可恶嘴脸,便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无论何时,只要时机合适,你把这个骚包女人给小爷宰了,可敢答应? 生平所受屈辱,以此为最! 贝齿紧咬,她正恨恨的诅咒,发誓要把他的心掏出来,在他眼前捏碎,身后却蓦然想起一个和蔼的声音。 “媚儿,怎么满脸的不高兴,跟老祖说说,谁欺负你了?” 不知何时,燕媚儿的身后出现了一位傲然老者,满面红润,神采焕发,像是是从虚空中变出来的一般。 当他出现在这片地域的时候,千百里内,再无一丝风起。远天处,沙鸥悉数气绝,从高天坠落! “老祖宗,你怎么才来?”燕媚儿不悦,赌气的偏转过头。 “哎呦,如此大的怨气,你以为这大型法阵不需要力气的吗?”老者笑着伸手,在她娇俏的脸蛋儿上捏了捏,“你不是与三祖在一起吗?说吧,谁欺负你了,就算是西漠大城的城主,敢欺负我们家媚儿,也要叫他们全都死绝。” 燕媚儿略一犹豫,深吸一口气,当即把事情原委讲了出来,连同在城中盯上柳书竹的曲折经过,与郝一刀之间的恩怨始末,无所保留,说的极为详尽。 果然,老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同门相残,这种事情如何能做?即便要做,怎么能让外人来做,还让人留下把柄!?” 燕媚儿委屈的嘟起嘴,不言不语。 “这在平时算不得什么,即便事情败露,不认便好,但如今骷髅王出世,携无上君威,门内除秦家外人人自危,齐盗王与秦家争了那么多年,骷髅王出世时你也在场,他见到王者之后又怎样?你这丫头,好不糊涂!” 骷髅王七千年未死的消息不胫而走,此时早已传遍了西漠。 盗门中的强者倾巢而出,循着王者的足迹遁向西方。 圆满级别的老祖宗,出世的足有数十位之多,几乎已是盗门中最深厚的底蕴。整片西漠,圆满皇的总数才有多少? 这些人聚在一起,只要不遇大帝,可横扫天下! 眼前的这位老人,身份极尊,已经不问世事很多年,圆满之中,便有他一席之地。 燕大盗虽不是盗门最强的家族,但也属中等,除燕盗王以外,还有八位圆满级别的老祖。老人在八位之中年纪最轻,排行老八,世称燕八祖! 燕媚儿是他这一脉嫡传,是以自幼便对她宠爱有加,若非如此,即便是燕家的至人皇被人杀了,也难请他出世。 燕媚儿顶嘴道:“骷髅王归来又怎样,照样不认便是了。” 燕八祖训斥:“在骷髅王面前撒谎,你敢吗!” 万古之人,已如神明,想想便让人心生敬畏。 “好了,老夫陪你走一趟,先去那里看看,他们若是跑了,便让后生小子们寻来屠了便是。也就只有你这个丫头,敢让老夫出世,只为了几个先天境界的小毛虫。” 他口中的‘后生小子’,也大多为千年老怪物,都是武皇级别的强者。 燕媚儿欢颜:“媚儿就知道,属您最疼媚儿了!” 燕家八位老祖,燕媚儿虽是当代传人,但也只见过其中三位。 在神矿周边时,她与飞天盗船一起赶至,那位浑身笼罩在浓郁灰雾中的燕家大人物,奥义奔雷,是燕家三祖,还有一位便是五祖和眼前的这位八祖。 其余五位祖宗,一闭关就是几百年光阴,各自出关时她还没有出生,只见过画像,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真人! 圆满皇拥有四千多年寿元,血脉传承了几十代乃至上百代,对于后辈的血脉之情早已淡薄,但燕八祖唯独疼她一个,也算鲜有的例外。 燕八祖曾对她感叹过,武者的修为越深,战力越强大,活的越久,反倒越不像人。 这一点,真就不假。 至人盼破灭,破灭期圆满,圆满则想要成就大帝之位,而大帝的境界虽称不死,却不能真正的不死不灭,所以还是要寻。 寻那圣贤足迹在何方。 更寻永生! “老祖宗,你为什么不随王者西去?” “盗王已经亲自西去,老家伙也去了六个,据此地并不算远,不缺我这一个闲人。” “对了,当年您说过,七杆祖旗中,有六杆祖旗都与王者同眠地底,可是王者此番出世,却为何唯独不见燕家的祖旗?” 燕八祖摇头,不知七千年来矿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叹息道:“王者归来,神矿却是没了,别看我等名为圆满,号称大帝之下无敌于世,可仍旧有许多事情管不了。管不了的事,也就由他去吧,何苦自扰。” 燕八祖说着,执起她的一条手臂,向前一步踏出,身前的空间便像镜面一般破裂开来,阵纹闪耀,等两人遁入虚空中后,耀目的传送光柱才腾空而上。 百丈黑岩,零落为一堆黑尘,仿佛根本不曾屹立过。 …… 时间倒退回半刻钟以前。 仍旧是万里之外,欧阳家族的那片小绿洲中,依然人山人海。 六七个僧人脚踏黄沙,从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内。 确切来说,僧人有七位,皆穿着普通的麻布僧衣,其貌不扬。行走中,每人双手始终合十于胸前,低首垂眉,口诵佛经。 人未至,经声远扬! 当先一僧,脑后有一圈淡淡的佛光罩顶,六位僧众都追随着他的步伐,拱卫在后,不紧不慢地向绿洲走来。 小和尚听到经文声,面色一喜,向那边去,道:“延济和尚来了!” 郝一刀见多识广,愣道:“延济和尚,可是明王寺里的第一行走?” 其他人不闻‘延济’法号,但见那脑后淡淡的佛光,便知是一位盖世神僧无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这所谓的救兵,终于是赶来了。 小和尚重重点头:“嗯,就是他!除非那燕妖女能请来圆满级别的老祖宗,否则有她好看!” 延济和尚,身份是大明王寺中执法堂第一长老,也称第一行走,如果门中弟子犯了清规戒律,一般都会交由执法堂来处置。 除了执法之外,执法僧还肩负着令一项重任——行走世间,降妖伏魔。 说白了,就是专门替和尚们打架出气。 既是降妖伏魔,专管人间不平事,自然要与人起争斗,便不忌杀生! 如今,是武道盛行的年代,佛门中的高僧若只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怕也无法位列十门之首。 传言中,延济和尚有诛杀破灭武皇的实力,圆满之下,难逢敌手。 佛门修持历来与其他门派不同。凡是能修出佛光罩顶的神僧,大多不会轻易出世。 大明王寺更是如此,企临真武境界的老僧,基本都在寺庙中安心苦参不动禅,是以第一行走的身份便更显几分尊贵! “延济和尚是寺里最著世的行走僧,在这万丈红尘中,一走便是三千年。” 简单的一句话,让人肃然,不敢有半点轻视! 凡尘千秋百代,暑去寒来三千载,桑田沧海,却有行僧一入红尘始未归。他脚下走过的,已不是路程,实是岁月。 连郝一刀都站起身来,以免显得失礼。刀疤脸等人更不用说,这些动辄能活几千年的大人物,第一次在眼中显得如此真实!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七僧很快到了眼前。 路过皇子銮仪时,径自从中穿过,目不斜视,耳不旁听,却令那三位真武强者如临大敌,重甲骑士胯下的天马阵阵长嘶! 还没等众人与他们见礼,那延济和尚便走上前来,对如真小和尚拘礼,道了一声:“小师祖。”其余六僧也对他执礼。 小和尚忙道:“俺都说了别叫俺小师祖,你都多大岁数了,俺今年才十几岁,听着就别扭。” 延济和尚面色无喜无悲,淡然道:“礼不可废。” 郝一刀莞尔,其他人则暗自咋舌,欧阳雪更是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才知道‘小胖子’的辈分高的离谱! 小和尚摆手:“俺的消息都收到了没?” 延济点头,向金色的巨茧看去:“菩萨转世之事,可是诳语?” 小和尚大声嚷嚷:“俺什么时候撒过谎。”此话出口,底气顿时变得有些不足,改口道:“这件事,俺真没撒谎,不信你自己去看!” 延济和尚来到金茧下,一手触及在金茧表面,随后便收回手来,察觉到了里面有一尊人影,更领悟到了一股气机,唱诺道:“我佛慈悲。”然后,转向其余六僧,蓦然断喝:“地狱不空不成佛。” 其余六僧的身子莫名一抖,喜形于色,一看修为便落下老远,齐声诵道:“阿弥陀佛。” 一位僧人径自走向旁边,盘膝坐下,口中默默诵佛,身上随即生出祥光,遁入虚空,与小和尚曾使出的‘万里送佛音’极为相似。 而后,六僧在金茧附近席地而坐,闭目修持,不再有丝毫言语。 延济和尚则走到郝一刀身前,指尖一股白光,打入了郝一刀脑顶,后者忙依礼谢过。 “等到金茧破开,你和他便要随我回寺。以前有神僧默许,才让你在外游走,这一回,舍利塔中传话,你以后休想再跑。” 小和尚刚要狡辩,但延济和尚却微微皱眉,第一次出现了表情变化。 下一刻,他的身子便出现在高空某处,手中多了一杆降魔杵,大喝一声,直接轰击在身前空处,附近的空域似乎都为之呈现涟漪状震荡! “咦?” 虚空中,仿佛传出一声轻语,两道漆黑的神芒洞彻而出,似能吞噬一切生命,直抵幽冥,一下将降魔杵弹开,有人从空间背面硬生生撞了出来,撞破了空间本身的结构! 光柱腾天,一位傲然老者踏步而出,牵引一袭大红罗纱,将延济和尚从高空逼回到了地面。 举头望去,正是燕八祖和燕媚儿两人。 小和尚惊呆,道:“这是……圆满!” 圆满武皇的威压动荡天地,一人横空,呈千古不撼之象! “一位圆满皇?” “这些天来,到底是怎么了,为何这些千年难得一见的通天人物都相继出世了?” “是否因为大佛虚影,西漠马上要面临一场动荡?” 周围,先天武者拼命退向更远方,骇然欲死。在神矿外面时,就有不少武者因为看热闹而被强者交战的余波震死,可为前车之鉴! 皇子銮驾中,大宋皇朝的十三皇子赵子衡扬手,銮驾也立马向后退出一段距离,但相比其他武者而言,他们距离绿洲最近,但他有三位至人皇护卫。 赵子衡眼中,讶然多余惊骇,低语道:“先是明王寺第一行走,又是盗门圆满皇。这场热闹,真是越来越好看了。”说完,扭头望向那个金色巨茧,对于里面的菩萨转世,却更加好奇了。 “哪里冒出的这许多人,那个大金蛋又是从哪来的?” 燕媚儿皱眉不解。 向绿洲下方看去,郝一刀和小和尚都在,但惟独不见那个该死的小混球在哪里。剩余两人居然还没有落荒而逃,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但下面的那位僧人竟有罩顶佛光作为护持,能在八祖的‘洞幽之眼’下还能不死,也十分了得,令人心惊。 如果召来至人皇或破灭皇,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 燕八祖只扫了一眼金茧,便看出了里面的玄机,对她皱眉道:“茧内有一个小子,生的面目清秀,是秦家要找的那个人吗?” 燕媚儿恍然大悟,道:“哦,我说他怎么不见了,那应该就是他!”同时心疑,不知十天来发生了什么变故,那小子为什么会被金色的巨茧吞噬在内。 “阿弥陀佛。”下方,延济和尚向高空望来,对燕八祖稽礼,“多年不见,燕老八别来无恙?” 燕八祖默然片刻,过了一会儿才想起对方的身份,轻哼一声:“我道是谁,原来是明王寺里的第一行走,延济法和尚。” 燕媚儿神情一凛,八祖曾对她提起过这个法号。 据说,在很多年前,两人都还很年轻时,曾有过一段香火情。 那时候,延济和尚才出家不久,但已展现出莫大佛性,燕八祖也初露锋芒,风头正劲! 两人交手,不分胜负。 其后,延济曾对八祖直言不讳,说他执念不够,做不了那武者大帝;八祖则回了一句,你执念太重,也成不了那金身罗汉。 现如今,燕八祖位列圆满,但延济却稍逊了一筹。 延济和尚再诵佛号:“八祖可是为了小辈之争而来?”六位僧众,全部起身站在了他身后。 燕八祖不答,皱眉对燕媚儿道:“那肥和尚是明王寺的传世之人,你先前怎么不说3F” 七僧联手,或许都不是燕八祖的对手,但七僧代表了一座寺。 佛门三大庙,有哪一个是好惹的? 尤其大明王寺,当今慧凡罗汉正是出自这一脉! 燕媚儿轻嗔道:“反正他们都是一伙的,联手欺负媚儿。” “你可想好了,我若出手杀了这小和尚,明王寺里,舍利塔的那些老秃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燕家便要与西漠佛门抗衡,到时候,你再也不能入世,以免被和尚撞见……” 燕媚儿眼中,闪现一抹阴毒,但并非不识大体,最终道:“那也不能就这样放了他。” 燕八祖笑道:“老夫不能杀,你却能杀。只要你努力修炼,再遇见时,杀了也无妨,小辈之争,死伤难免,谁都不好说什么。”又转向下面的延济和尚,“这小和尚你且带走,老夫看在佛门的面子上,暂且不杀,不过,要把齐家小儿的‘丈天尺’还回来,你们去吧。” 延济和尚却不肯退步,道:“今天,你谁都杀不得,尤其金茧中的这位,更是杀不得。此人乃我慧凡祖师选定之人,身为大愿菩萨转世,秉厄难而生,应在佛门大劫。” 燕八祖深锁双眉,特别是在听到‘慧凡’和‘大愿菩萨转世’几个字的时候。 “就凭他?”燕媚儿不依不饶道,“他根本就不是你们佛门中人,即便是,你说他是菩萨转世他就是吗?” 延济和尚不回话,再次飞上高天,六僧随他飞起,各自手中,都现出一杆降魔杵,不肯相让。对峙了半晌,燕八祖的态度却叵耐琢磨。 “此庶子抢了秦家传人的两件圆满皇器,七大盗同气连枝,即便燕家不来,秦家也会来。” “矿底发生许多事情,老夫还要问他一问。你一句大愿菩萨转世,却是休想糊弄过去,对转世之说,老夫以前不信,以后也未必会信,除非慧凡罗汉亲自来说……” 延济和尚面色微变,身上的佛光瞬间大涨百倍,“燕老八,你果然还是出了名的不讲理。” “这一趟,老夫不能白跑,若真是转世之体,那也好办,问清楚这边的事情,老夫自会把他还给你们佛门……” 小和尚和郝一刀等人面色难看,一言不发的注视着高空,形势万分危急,因为无人能力压圆满,一经交手,必败无疑! 远天,人群激昂,马上就要见证一场佛门对盗门的惊天之战。这两个大门派若是真结下了死仇,大漠算是彻底乱了,血气将染遍苍穹! 正在此刻,却有一声难听至极的歌声,在这片地域内响了起来,来的突然: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回家 昨夜梦见故乡的你啊 满头乌丝变白发 —— 有一点极为诡异,皇子銮驾那边,所有的乐器应声而响,与之相鸣相合,竟然为那歌声自行伴奏,宫廷乐师中,编钟锵锵,那位至人皇面色如土,亦不知发生何事。 “终于他娘的来了!” 郝一刀却突然爆出一声压抑至极的怒吼,举刀直指天上的燕八祖。 “你妈了个呸的,你们盗门算个鸟,郝大爷今天让你长长记性。” 语气放肆之至,听到此话的每一个人,都变了脸色,包括延济和尚在内! 燕八祖一眯眼,杀机冲脑顶,两道神光隐入虚空,几乎是同时,再度破空而出,郝一刀身前,佛光顿起,延济手中的降魔杵也跟着打入虚空,却始终慢了一刻。 好大一片空间,在漆黑神芒的照射中登时碎裂开来,仿佛被打回了混沌! 奥义,洞幽之眼。 圆满一怒,可以不计后果。那片混沌的空间内,恐怕一切都要被搅成虚无状态! 然而,那里却传出一个惫懒的声音。 “一大把年纪了,学人抛什么媚眼儿?”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只手遮天的人 绿洲安然无恙,树还在,沙还在。郝一刀身前,无故多出一个人! 这是一位形象极为邋遢的中年男子,身材颀长,满面尘垢。 一头长发尤显凌乱,或许是因为欠奉梳理的缘故,彼此纠缠成团,比郝一刀那五颜六色的‘鸟巢’还要招人眼目。 郝一刀的发际虽乱,但好歹还能用‘巢’来形容,但眼前这位男子的造型,实在让人不敢恭维,说的直白一点,就像是在头上顶了一坨屎。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出现的,就像没有人能察觉先前的歌声是从何处响起! 小和尚和刀疤脸几人心如明镜,脸上也不免讶然,这人想必就是郝一刀搬来的‘救兵’了。 “老不死的,你有本事怎么不来的再慢一点,正好赶上给本侠收尸!”郝一刀没好气的骂道。 邋遢男子伸了个懒腰,像是刚刚才睡醒,哈欠道:“急什么,这不是刚好赶上了吗。” 他衣着古旧,外衫表面覆着一层厚厚的泥灰,根本别想看出原本的颜色,仿佛来这之前,特意跑去污泥中打了几个滚,身上的体臭能随风飘出好远。 此番扮相,估计连尘世里的叫花子都比他爱干净。 八方空域,万籁无声。 全都因邋遢男子的意外出现,变得落针可闻。 圆满皇齐世而立,举手投足都拥有翻山倒海的神通,所领悟的奥义各有千秋,都能够做到破开空间表象,藉此毁掉事物存在的根本。 如果连一小块空间都能泯灭,无论大山顽石或是滔滔瀚海,都将随之一同倾覆。 奥义中,到底蕴藏了多少伟力,没有人敢断言。可是……奥义呢? 洞幽之眼,即便未经全力使出,但威力也恐怖绝伦,可却没能发挥出半点战力,被人轻松挡了下来! 燕八祖稍微怔忪,愣了片刻,才冷哼一声,道:“阁下是谁,竟有闲心在此地故弄玄虚。” 邋遢男子却根本不曾看他,而是自顾自的与郝一刀交谈起来。 “五花鸡,你这孩子好不争气,这眼见又是两年多过去,你怎的还停留在先天境界?” 郝一刀翻白眼,不给他好脸色看:“你把武道修行当成什么了,生孩子还讲究个十月怀胎呢!你不给宝物也就算了,本侠要是两年就能入真武,再过几年证大帝,还用你干屁!” 一番话,让旁边的人各自瞠目。 人们都在暗中猜测邋遢男子的身份,他跟五花刺客又是什么关系。听两人的对话,可是不见半点长幼尊卑! “不过……修为虽落下了,但你能惹上圆满级别的人物,也算干得不错,这样才显得有面子嘛。”按照他的奇葩逻辑,似乎闯的祸越大,惹上的对手越厉害,才更能衬托出身份。 郝一刀趁机大发牢骚,把这几日的遭遇粗略说了几句。 邋遢男子挥手打断他,双手亦是黑如锅底,道:“琐事无须说,我何时教你要跟别人讲道理了?” “废话!”郝一刀大骂不止,“如果你不来,盗门却有圆满来了,本侠倒是想不跟他讲理,可是打的过吗!” 说到这里,邋遢男子才扭头望向高空,对燕八祖说了一句:“你真不要脸,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亲自出手对付几个小孩子。” 燕八祖横眉,威严充斥这片地域,却面带几分谨慎和疑惑,又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邋遢男子依旧不作理会,反倒笑眯眯的伸手,在小和尚的秃头上摸了几把。 “小胖子,你伙食不错啊,改天也请我吃上一顿可好?” 如真小和尚浑身一哆嗦,没敢闪避,脑门上顿时留下一片黑乎乎的印记。 延济和尚与六僧飞身而下,落到邋遢男子身边,与他见礼,七人却都没有说话,显然也吃不准他是何方神圣。 邋遢男子却径自走上前,上瘾似的,脏兮兮的大手便要去抚摸他们的脑顶。 延济和尚面色淡然,不见悲喜,另外六僧却脸色微变,这是对佛门子弟极大的不尊重! 但也不知是不想躲还是躲不了,总之,两只黑手挨个在他们的脑袋上摸了个遍,留下满顶的黑垢,才算完事。 邋遢男子咂嘴:“和尚的光头,摸起来就是有意思,晚上还可以省灯油。” 燕八祖见他行径荒唐,言语疯疯癫癫,已是一忍再忍:“阁下可是来自中土或北境的尊者?”这已是第三问。 尊者,是武皇之间的一种敬语,以燕八祖的身份和地位,一而再,再而三,又用敬语相称,给足了对方面子。 邋遢男子看似是个常人,身上亦没有表露出半点强者气息,但在方才,他却能将奥义之力轻松抹去,到底使出了何种手段,连燕八祖都未能分明。 此人的修为显然要高他一截,这点怕是不会有错! 以燕八祖的眼光看来,邋遢男子应当也是一位圆满皇,只不过神通更为广大,他自问不敌。 即便在圆满皇之中,战力也有极大差距,就像那灵龙城主与齐盗王,后者的奥义远超前者,所以能够将其斩灭! 但西漠的圆满武皇他大都能认得,却从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由于大佛虚影所至,外域的潜世高人倒来了不少,所以也就有此一问。 “我是谁?” 邋遢男子双手叉腰,活脱脱似个街角的村妇,仰头一阵狂笑! “我是……”拉了一个长音,才傲然道:“我是那天上的神仙。” “臭要饭的!你到底是谁,别忘了这里是西漠,是我盗门的天下!”站在燕八祖身边的燕媚儿气不过,终是不耐烦的骂道。 郝一刀跳脚:“老不死的,快把这个骚包女人给本侠宰了!” 邋遢男子摊手:“不太好吧,我也没教过你非要杀女人啊……” 两人插口打诨,天上的燕八祖却再也忍不下去,怒喝道:“藏头露尾之辈,不要自持修为高深,便能在西漠撒野,更别想以一人之力,就能够任意羞辱盗门。你的圆满修持强于老夫又能怎样,信不信只要老夫一句话,依然可以杀光你们,一个不留!” 下面的邋遢男子登时拉下脸来,极为不悦,这才皱眉看向高空。 “老夫终于能引起阁下的注意了吗?”燕八祖冷笑,“无论你是霸主传承的扛鼎,或是另外八门的太上,来到这片大漠,便要遵循西漠的规矩。” 他接着道:“阁下恐怕还不知,我家盗王连同另外六位圆满,都已出世,距离这片地域最多不过两千多万里,这点脚程,可谓召之即来,除非你能给老夫一个歉然和解释,否则纵然有遮天的本事,也逃不出这片地域。” 人们常说,好奇害死猫,看热闹何尝不是也能害死人。但热闹就是热闹,总还是有人会看。 燕八祖的话语声如同天钟震世,远扬百里开外,让那些先天武者群情沸腾,顿时炸开了锅! 燕盗王,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屹立大漠巅峰,世人哪得一见。难道继齐家盗王出世诛灵龙之后,燕盗王也有一场出世之战吗? 更何况还有六位圆满老祖相随,若再加上燕八祖本人,便是足足八位通天人物驾临这片地域! 任谁都知道,盗门底蕴尽出,源起于骷髅王未死,这些人同时往西北方向赶路,怕是要联手对付那一尊背尸西去的死仙! 事情发展至此,已经不是小辈之间的意气用事,而是关乎盗门脸面。在这种情形下,燕八祖如果还一味示弱,燕家便会被其他六大盗笑话。面子这种东西,看似无足轻重,但在有些时候,却是立足之本。尤其当着诸多先天武者的面,这份面子,更要争上一争! 不管怎样,这位形象邋遢的神秘人物都要倒霉了。 “遮天的本事吗?” 邋遢男子的神智似乎真的很不正常,听到这几个字后,他竟变得精神恍惚,喃喃低吟道:“不知天上有神仙,岂闻韶华逝何年;大梦不觉一朝醒,看我只手遮青天。” 大日朗朗,乾坤浩荡。 一只黑乎乎的手掌抬臂上扬,向那片广袤的天穹挥去。 与这无垠的天空乃至脚下的黄沙相比,众生不过沧海一粟,万物尽是刍狗,一切都那么微不足道。 这一扬手,只能让人觉得不自量力。 但就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天空……却在眼中迅速黑了下来。 转瞬间,大日隐去,乾坤颠倒,苍穹彼岸只剩下漫天无际的繁星,好似眨眼! 星光旖旎,夜幕绚然! 其中,有一颗天星的星芒极为璀璨,却独显寂寥。 又一个眨眼的间隙,光明再次显现,漫天的星芒也暗淡了下去,白日天光,碧空闲云,先前的一幕,就像是人们眼中不经意间的一个错觉! 却不是错觉。 倾尽万古的岁月,恐怕都难抵那一瞬间的永恒,足以令众生为之沉迷不醒。正应了邋遢男子先前的一句话,一切有如大梦不觉! 今日过后,注定要有一个消息,将要比骷髅王出世来得震撼,必然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西漠,继而是整座中州。 ——荒沙中,有武夫举手欲遮天,白日繁星现。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神秘大帝 “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吗?”邋遢男子的声音满是落寞。 “您姓武。”过了良久,燕八祖才以极小的声音回道。 此时,他已不再高空,而是不知何时落到了地面上,一鞠到底,行后辈大礼,竟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燕媚儿妖娆的脸蛋儿上,全是呆傻的表情,犹自沉浸在漫天繁星的景象中,没能醒转过神。燕八祖身上气机涌动,将她的身子压了下去,让她保持着见礼的姿态,无法起身! 皇子銮驾那边,大宋皇子赵子衡竟是最先反应过来,直接踏前几步,毕恭毕敬的执礼,也没有任何言语。 百骑下马,将军折腰,至人俯首! 远天处,不知谁起的头,先天武者纷纷从空中落下,都形同泥塑一般,站在落脚处遥遥向这个方向默然躬身。 邋遢男子叹气,与方才不伦不类的气质迥然相异。 “小辈之间的打闹,便依着他们去吧,我们一帮老不死的,充其量能再活多少年?中州,早晚都是后人的中州,何必跟着瞎搅合。今天我既然来了,便给你盗门和天下人提个醒,以大欺小的事情,莫要有人再做。” 脏兮兮的衣摆轻轻一挥,没有一丝一毫的气机外泄,燕八祖的一条手臂便消失不见。 燕八祖身形猛然一晃,却仍旧保持着见礼的姿态,不敢动弹分毫,有生以来,从未体会到向此刻这般恐惧! “如您所愿。” “这就完了?”郝一刀的叫嚣声恰在此时响起,呱噪至极,“你个老不死的,以前还跟本侠吹牛,说整个天下就属你最护短,护短个屁,一条胳膊就完事了?” 邋遢男子当即打了个圆场,道:“老打打杀杀的有什么好处。” “放屁!”郝一刀跳脚,提着剔骨刀便向燕八祖走来,“不想杀人你让本侠练什么刀,我杀人的本事,哪一样不是你教的!” 走出一步后,却再也不能动弹,兀自把盗门的祖宗连同邋遢男子骂了一个遍。 “我要去西北了。”邋遢男子低声下气对他道,“听人说,地底死仙出世,背上的仙女尸长得还挺俊俏,也好顺便去见见那万古之人,有几件事要问他,你来吗?” 万古之人,指的便是骷髅王秦慕白。 郝一刀这才停止胡闹,转头望向金茧,错愕道:“那本侠的这两位小兄弟怎么办?咱们一走,还不得让这帮强盗孙子给剁碎了?” 燕八祖急忙道:“岂敢!” 邋遢男子从出现直到现在,都没有看向金色的巨茧。 听到郝一刀的忧虑,他才转头叹了一句:“好一个佛门大秃子,好一尊血海白菩萨。” 言罢,又对郝一刀道:“各自有各自的福缘,这小子死不了,即便是死,也不会死在盗门武皇的手里。” 柳书竹身上的秘密,总是能勾起别人的兴趣,在邋遢男子的话中,又似乎意有所指。 郝一刀忙追问道:“以你的本事,一定知道这小子身上到底藏了什么玄机。快跟本侠说说,他究竟是不是那大愿菩萨的转世,跟大佛影子又有什么牵连?” 邋遢男子却矢口否认:“不知。” 郝一刀大怒:“放屁!” 邋遢男子被骂的一乐:“满天下,也就只有你敢拿我的话当放屁。为何不随我去见那骷髅王,正好帮你的小兄弟出出气,免得他被那老骷髅惦记。” 郝一刀的表情有些犹豫,杵在一边的燕八祖则变得神情不自然,思潮若海。 这位大人物,要是铁了心要与盗门争抢那块儿包裹着仙女尸的神晶,整个盗门就算去再多的圆满皇,恐怕都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那去看看仙女王也好啊,万一要是真活了过来,正好抢来与你做夫妻,怎么样?” “你个老不死的才有恋尸癖呢!” 邋遢男子洒脱一笑,也不勉强他,只是道:“想来的话,跟上。” 说完这句,他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淡化,仿佛本就是一抹幻影,而并非实体! 说来便来,说走就走,丝毫不含糊。 这道身影彻底消散之前,远处的燕媚儿浑身猛地一抖,凤眼含泪,却终是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没敢动弹。 万千武者再次俯身,默然恭送! 郝一刀见状,略一踌躇,扭头对身边的小和尚说道:“等这小混蛋醒了,你与他说,两个人情,这十天便算是还上了一个。”而后又瞥向燕媚儿,“这骚包女人就先不杀了,这等美人,杀她还不如睡她,他自己醒了之后,且算一个小小的磨练……” 小和尚愣了:“俺还以为你要和俺们去明王寺呢!” 郝一刀哂道:“老不死的说的对,人人都有各自的福缘,用你们佛家的话来说,这个老家伙便是本侠的业报。” 三人萍水相逢,却有过命之交。 有些人,即便一同存世千秋万载,也无法成为彼此之友;还有些人,即使朝逢暮别,却也能相处的有趣。三人无疑都属于后者。 “本侠立志要以刺杀之道问鼎不死,这条路,容不得太多人情味儿,跟你们两个小混蛋搅在一起,有违本心,今日一别,日后总有机会重逢……” 对他说完,郝一刀再与延济和尚见礼,谢过他出手疗伤的恩情,走到那燕八祖身前,对他道:“小混蛋六识不归的这段时间,请你帮着照看一番可好?” 燕八祖表情憋屈,郝一刀与他的修为相比,不过是一只卑微的蝼蚁,但对方却借助了无上的威严,令他无法抗衡! 本是为了杀人而来,却要给人沦为护卫,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算是答应了下来,他淡然道:“此事之后,七大盗的年青翘楚,都将出走,以诛杀此子为莫大荣耀。” 郝一刀冷哼:“事后,盗门的年青一代是否对他出手,本侠不管,但这段时间内他若有事,本侠便怂恿老不死的杀光你们盗门。” 而后,踏步向西北方向追去。 “老不死的,等等我!” 小和尚在后方竖起单掌,喊道:“五花肉!俺们在巨城等你!” 回应他的,却是郝一刀扯着嗓子嚎出的歌声,应该是从邋遢男子那里学来的腔调: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地上的浪子走天涯 明日过后忘今朝啊 一曲弦断良音垮 —— 歌声袅袅散去,十分刺耳,与邋遢男子的嗓音有的一拼。 燕媚儿凤眼含泪,满目愤恨,大红罗纱的翘臀处,无故多了一个黑漆漆的手印。这位绝代妖女,却是在先前被人偷摸了屁股! 邋遢男子的声音似乎从云端响起:“手感不错,比秃子的脑袋强多了,软软的。” 软软的…… 邋遢男子与郝一刀各自消失了很长时间后,所有人的心头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种排山倒海般的压力,并非由气机所至,却萦绕在心头,使人坐卧不安。因为这股压力,代表了不可冒犯的绝顶威严。 武帝! 这时候,人们即便再傻,也知道圆满皇绝没有遮天的本事和胸襟! 皇子銮驾中,大宋皇子赵子衡喃喃自语道:“这一趟真是没白跑,这位帝尊,果真是七帝中最神秘的那一位吗?” 当今天下,有七帝存世。 除却五方霸主势力的武者大帝,第六尊便是佛门的大智勇慧凡罗汉。至于第七人,则素来神秘,很多人都认为此帝已朽,他的事迹鲜为外界所知,被冠以‘神秘大帝’之名! 关于神秘大帝的流言,只有寥寥几句,其中就包含了四个字,便是——只手遮天。 大宋的那位十三皇子赵子衡不自觉的抬头,仰望天穹,黯然回想那一瞬星海如织的壮观景象。 陡然间,双目精光大盛,咄咄逼人,看向身侧的中年婢女,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真武强者而弱了自身的气势。 杏黄龙袍下,似乎有淡淡的龙元吞吐不定! “武帝的威能,可有极限,难道真的能翻手为阳,覆手为阴?” 中年婢女摇头,解释道:“不能。” “哦?既然不能,那阴阳为何而颠倒?” 迎上十三皇子奕奕的眼神,婢女反倒有所退缩,她虽是两千年至人武者,却抵不过眼前人身份尊贵。 “奴婢也不知,但方才的景象,应当以幻象的成分居多,并非天地规则的变动。否则……天已乱。” 赵子衡猜测道:“难道这便是神秘大帝的伴体异象吗?” 这时,那位大戟将军向銮驾走来,单膝跪地道:“殿下,此地太多变数,末将斗胆,请您移驾别处!” 武帝驾临,大法无边,虽已离去,但仍有圆满皇在侧,三位至人便无法护卫皇子安全。若因此有个闪失,所有人都承担不起这份责任! 大宋皇朝的势力在中土,是万邦之主。 名义上是十门之一,却是以武立国,远非单纯的修武者那么简单,社稷与武道并重。这些年来,皇室血脉愈发稀薄,皇子少了半根头发,都足以让他们九族尽灭! 中土士族,庞冗之至,西漠有大城千余,中土则有数百世家。动辄几十万子弟的大族比比皆是,可一旦触怒了皇威,便都要跟着掉脑袋。 “看热闹岂有才看了一半就抽身而退的道理?”赵子衡摆手道,“将军多滤了,退下吧。”他却不想就此离去。 经过武帝搅局,反倒更要亲眼见证‘菩萨转世’出关。见他打定主意,便无人敢再劝。 周围的地域再次热闹起来,人数不减反增,不断有武者赶来,都要亲眼见一见这位金茧中的人物。而燕八祖与燕媚儿也并未离去,谨遵郝一刀临行前的吩咐,在绿洲边缘静坐,没有人敢上前扰二人清静。 武帝一挥袖,燕八祖便失了一臂。而且,即便圆满皇拥有通天彻地的神通,这一条手臂却也无法再生! 圆满无敌,但大帝一出,哪里还有圆满一说?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破茧而出 这便是真武境界与不死境界的差距,纵只有半步之遥,也有天壤云泥之分。 赵子衡悠哉踱步,遥遥与那燕八祖见礼,也没有贸然上前。对方颜面扫地,这时候上去问候,极为不妥,圆满皇眼里,杀个皇子也不过是转念之间,仅凭喜好。 七僧在金茧周围护持,延济和尚仍没有丝毫放松,与燕八祖隔远对坐。 赵子衡则在三位至人武者的簇拥下,走上前去与如真小和尚攀谈。 小和尚却望向銮驾队伍中、宫女手中捧着的仙果,厚脸皮道:“有吃的没?” 赵子衡一怔,被他的憨态和率真所感染,大笑挥手,琼浆果酒轮番端来,芳香四溢,小和尚也不跟他见外,除了自己大口吃喝,连刀疤脸和欧阳雪等人也口福不浅。 这些果品,都是极品灵粹,秉天地精气而生,蕴藏了精纯的能量,对修行一道大有益处。仅是一枚不起眼的朱果,便足以让绿洲中的后天武者炼化许久。 延济和尚对小和尚的作为视而不见,似乎早已习惯。 如此过了几日,金色的巨茧中,仍旧没有悸动。 荒沙中,却不断有行走僧赶来! 七僧中,早有一人传讯出去,大漠西北的行走僧,都在向此地聚集,几天时间内,已经增至数十人,虽多为先天武王级别,但这股战力已不容小觑。 又过了四五日,金茧忽然变得透明,天降佛音,这个由海量精元撑起来的巨茧开始急速塌陷! 脑海中,浩瀚的精元都被血舍利吸收殆尽,柳书竹的六识才渐渐复苏。 正逢破晓。 金茧收缩至两米高下,轰然一声炸开,淡淡的金光逸散开来,柳书竹破茧而出。 他的身上,仍有不少精元外泄,使他整个人都处在金光蒙照中,满头金发张扬,如同一尊威风八面的佛子! 相对于整块神晶中的浩瀚精元来说,被吸纳的部分几乎微不足道,但却足以让他的身体经历再次洗练,步入先天境界第二重! 攸忽间,金气散尽,满头的金发也再次变成了黑色,更加顺滑鲜亮,回归原来本色。 这一幕,被万千武者亲眼见证! “这位菩萨转世,怎么如此年轻?” “好一副佛子临凡的卖相。” “咦,他竟然不是佛门中人!” 远天处,人群议论纷纷。怕是从今日起,这个面目清秀的少年,便要背负起菩萨转世的名号,无论他是否愿意。 柳书竹醒来后,睁眼便见到这幅异常壮观的场面,不禁愣道:“小爷是不是错过什么好戏了?” 大帝高歌而来,挥手化星辰,一袖惩圆满,岂止是好戏那么简单! 可惜,没能看见。 他的正前方,一袭刺目的艳红首先映入眼帘,妖女燕媚儿正满脸歹毒的望向他,恨不得把双眼都瞪下来! 她的身边,还有一位独臂老人。 柳书竹大惊,抬手祭出绝尘珠,化作一个金色的大球,又涨大了几圈,向她狠狠砸了过去,完全是出自本能反应。 怜香惜玉? 啊呸!! 仇人就是用来杀的,他自幼受悍匪熏陶,这种思想被灌输了十几年,是以出手绝不含糊。不料,绝尘珠的光辉才显现出来,便被一个脑后衬佛光的僧人信手拦下,将其变回核桃般大小! 延济法和尚眼中含有几分深意,令人看不明白,伸手把帝珠还了回来。数十位行走僧长身而起,将他环绕在了最中心。 这些和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全都面带喜色,且眼神暧昧,柳书竹暗自咂舌,打了个寒颤。心虚的喊道:“小秃贼,你死哪去了?” 小和尚和刀疤脸等人满脸亢奋,出现在他眼前,见大家都还安然无恙,柳书竹才松了口气,只不过却不见了郝一刀。 “我昏过去了几天?” “今日整是第二十日。” 柳书竹不敢置信地瞪眼道:“有那么久?”在他的感觉中,在脑海中参演灭佛手印,以为只过了几个时辰而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高僧,五花肉呢?” …… 小和尚和刀疤脸你一句我一句的将这些天来的遭遇对他讲了一遍,柳书竹听完,震惊之情无以言表! “居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真是好险!” “挥手遮天的神秘大帝!五花肉竟有这等背景,竟是那大帝的传人?”无怪于在神矿地底时,郝一刀提起神秘大帝的名讳,会是那样的口吻。 “武者大帝真的可以挥手间使阴阳颠倒?” 延济和尚道:“阴阳大法,是天地间的至上规则,圣贤亦难左右,武者大帝更办不到。不过,武帝之威,外人也难以度侧。” 随即,柳书竹对诸多行走僧一一道谢,不管怎样,这些人都是为了救他性命而来,对于报恩的心态,也从未有过任何犹疑。 “我佛慈悲。”延济和尚稽首,“因果相循何言谢。” 忽然,一道使人浑身冰冷的目光向柳书竹看来,他当即变得动弹不得。所幸有延济和尚在侧,横移半步,挡在了他与那道目光之间! 燕八祖眼中,杀机一闪而逝,消散无形。 这可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圆满皇,即便有神秘大帝许诺在前,他若铁心不买账,或是改了主意,谁能阻他撒野!? 眼前形势分明,柳书竹当然不会不知死活的放肆。 “媚儿,咱们走,老夫就算耗尽剩余的千余年寿命,也要拔升你的修为。那时,该杀的人,由你亲自来杀便是!”燕八祖受此生平大辱,转身欲要离去。 柳书竹贼眼珠一转,忙道:“燕老前辈请留步!” 燕八祖却连头也不回,冷声道:“小子,别以为有大帝的一句话就能保你一世,你若不识趣,此刻就算七帝同时赶来,也来不及救你!” 柳书竹嘿然:“您说的对。晚辈与燕家后辈有些误会,却不曾想过连圆满级别的大人物都惊动了,实在是诚惶诚恐……”将无耻进行到底,几句不留痕迹的奉承,便让气氛有所缓和。 燕媚儿秀眉倒竖,恨之入骨,啐了一声:“马屁精!” 柳书竹在她胸口放肆的瞄了几眼,彻底将她无视,接着对燕八祖道:“小子有几句话想要对您说,不知您想听吗?” 燕媚儿满脸讥讽:“秦家的两件圆满皇器,即便秦家祖辈不出,以秦无双的稚子心性,只要得知消息,必会自己来取。你这时候再想要交出来,我们却不要了,至于那把丈天尺,齐家的小疯子自然也会前来讨要。你以为得罪了盗门,老辈不出手就可以独善其身了吗?” 她自作聪明的以为,惹上盗门后柳书竹心里发虚,现在却想要将那几件圆满皇器归还。 小和尚当仁不让,瓮声道:“你们盗门了不起,以为俺佛门就是软柿子吗,信不信俺让六祖跟那神秘大帝联手,把你们……” 延济和尚打断他,呵斥道:“你连六祖之面都未见过,何来狂语,这等顽劣心性,叫人如何省心。”如真小和尚除了辈分虚高,也不敢与延济和尚放肆。对方倚老卖老都能拿岁数压死他,被拆穿老底,脸上虽然不喜,却也只能愤然闭嘴。 “燕老八,希望你能遵循大帝之言,且自行离去,小辈之争,我佛门也不会擅自干预。” 延济和尚心怀顾虑,万一这两个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一味触怒燕八祖,惹他出手,事后也无法补救! 柳书竹却径自越过他,向燕八祖的方向走了几步,语不惊人死不休:“实不相瞒,在神矿地底时,骷髅王的出世,便是晚辈一手促成,现在有几句话,燕老前辈真的不想听吗?” 燕八祖豁然转身,气机大涨,逼的延济和尚唱喏,佛光大盛,倾尽全力阻挡! 燕媚儿美目骇然,同样被这句话所惊,眼中却更添几分厌恶。 燕八祖缓缓收敛气机,道:“你过来!” 延济和尚再度祭出降魔杵,横臂阻拦,不想让他贸然上前。 柳书竹倒没有太过紧张:“大师不必担心,如今武帝已去,此地只这一位圆满,我等何须自扰?”他谅但对方也没有忤逆大帝的胆子。 迎上柳书竹那双清澈且坚定的眸子,过了一会儿,延济和尚才默然退开。 这份胆色,也令燕八祖刮目相看。 信步走到燕八祖身前,这位圆满皇一跺脚,脚下的黄沙纷纷扬起,将三人包裹在内,与外界彻底隔断! 燕媚儿素手如兰花引蝶,立即便要对柳书竹出手。并非是要杀他,而是想给他留个教训,却被燕八祖挡了下来。柳书竹一脸欠抽的表情,舔着脸故意往前凑了凑,像是在对她叫嚣:有本事你来打我啊,你打呀,你怎么不打呀? 燕媚儿几欲抓狂,顿足道:“老祖宗!” “小子,你说骷髅王是你放出来的,有什么凭据?”燕八祖身上,稍微显露一丝气机,便让柳书竹觉得大山压顶,喘不过气。 他忙正色道:“这种事情,又不是什么好事,若没干过,傻子才会往自己身上揽!”把神矿地底的遭遇讲了出来,但却略去了很多关键的细节,甚至连吞服仙丹的过程都刻意不提。 “你是想说,盗门王者出不来,你却能破掉那里的大贤封印?” “我的体质特殊,想必不用再跟您多费口舌。骷髅王无法修行那大贤古卷,我偏偏就能习得那上古圣法,用佛门的话说,这都是命,这一点您若不信,小子便无话可说了。”但语气一顿,“晚辈想跟您做一个交易。” 正文 第八十八章 前往巨城 燕八祖狂笑:“你跟老夫做交易?” 柳书竹道:“怎么,是不是认为我还不配?” “你是否想用那陨仙步的法决,来换取燕家子弟不追杀你?”燕八祖叹息道,“可惜,上古圣贤大法早已没落,即便得来,也没甚用处,你还是自求多福吧。”老辈人物不亲自出手,但年轻子弟间的争斗却无法避免,伤亡自负,这是整个中州都默许的规矩。 单是燕大盗一家,年轻翘楚便何止千万? 柳书竹不卑不亢,回道:“晚辈记仇,但却从来都不怕麻烦。不过,少一家敌人总是好的。但却并非用法决作交换。那上古文字,我一字不懂,原文也不曾见过,都是骷髅王将数千年感悟讲于我听……” 他这样一说,燕八祖反倒变得好奇,道:“老夫倒要看看,你能拿出什么入老夫法眼的东西。” “我不曾杀过你们燕家的后辈,不如就此……用我三叔的话说,就此化干戈为玉帛怎么样?”柳书竹面带自信,“不知您是否得知,骷髅王出世时,身上少了一杆大盗祖旗?” 此言一出,另两人脸色大变。 七杆大盗祖旗,有六杆与骷髅王同眠地底,出世时,却唯独少了燕家的那一杆,但却没有人胆敢去问,祖旗何在!? 燕八祖一字一顿的道:“那杆祖旗的下落,你知道?” 面对两人吃人的目光,柳书竹没敢多卖关子,紧接着道:“不仅是知道,那杆祖旗……此刻正在晚辈身上,实不相瞒,是亲手从那骷髅王手里抢来的!” 是从骷髅王手里抢来的,还亲手? 一个小小的先天武者,脸皮得厚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柳书竹醒来后,刀疤脸方才已将锦囊交还给了他。他转念间打定主意,要将这杆大盗祖旗还给燕家。之所以要这样,并非因为畏惧,当然也不是出于好心。 盗门七大家族貌离神合,天下尽知。骷髅王出世,对其他几家未必是好事,从刚才燕媚儿脸上的厌恶中就能看出端倪。 大盗祖旗不同别物,是盗门歃血结盟时的象征。七杆祖旗为一体,一旦暴露,七大盗拼着触怒大帝的威严,也必然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短时间内,这杆大旗不仅发挥不了任何作用,还容易引火烧身。 无用之物,便要拿出来发挥它的功效。说实在的,他与那神秘大帝着实没有几分交情,虽然肉痛,却不得不想了这样一个损招。 …… 过了一段时间,外面的人愈发不耐,生怕柳书竹有个闪失。待黄沙落下,柳书竹却大摇大摆的负手走了出来。 在众人的注视中,燕八祖携起燕媚儿,撞破空间表象,演化大型法阵离去,这一下,便不知出去了多少万里。 “此子了得,来日你若有心证不死,只要能将他杀掉,道心必然清明,大帝之位便不是泡影!” 大帝之路,本就由无数强者的尸骸铺就,实是一条血路。 有人曾戏言,即便天分资质都不缺,成就圆满极巅,若杀的人不够,染不上那一抹血性,也无法成就武帝之位。 由此,甚至可以衍生出一条道理,令世间很多强者都深信不疑:屠一人为罪,杀百万为神! “你记住了?”燕八祖的语气从来都没有这般严厉过。 燕媚儿却正在担心郝一刀会将她买凶的秘密泄露出去,闻言娇躯一颤,谨遵道:“永不敢忘!” “嗯。”燕八祖看了看自己的断臂处,仿佛那里本来就不应该生出手臂,“慧凡罗汉给了此子一颗帝珠,神秘大帝又追尸而去,天下要动荡了,前几日,老夫已传讯给盗王,他们应当就在附近,去不去那西北,容他再行定夺!” 神秘大帝西去,看样子是想要抢夺仙女尸,如果把虚弱至极的骷髅王一并诛杀,燕家却没有必要跟着一起陪葬! 等二人离去,柳书竹心中何尝不是也在算计,心道:到了关键时刻,小爷就把大盗祖旗的事给你抖出去,以及诛杀秦家传人的秘闻,到时候就让你们互相瞎猜疑去吧。 皇子銮驾中,赵子衡只在他破茧而出的那一刻掀帘露了一面,本人则没有出来。 这时,车驾中忽然有一方晶莹的玉印飞起,似虚似实,以龙头作柄,两侧各有一道长蛇形的龙气盘旋,但龙气模糊,看不出具体形态。 玉印只有一米见方2C在半空中一颤,化于无形,却抖出四个大字,为印底所篆,却是‘天命’与‘皇恩’四字,看上去也是极为不俗。 “好一尊山河印,天命所归,皇恩浩荡。”延济和尚见此伴体异象,忍不住赞了一句,“传闻中,大宋皇族满身龙相,有左右天下运势之能,果然名不虚传。天成玉玺,这等伴体异象,却不比那燕家传人的‘江山如画春满园’弱上几分。” 论起来,燕媚儿的伴体异象十分罕见,遍山开满艳丽的花朵,更加细腻真实,范围也比齐桓的‘凛冬时节’大了四五倍,一朵山花一颗心。 说起杀人,这妖女显然是个狠角色。 三位至人护卫面带喜色,纷纷跪地道:“恭喜殿下晋升四重天!” 方才那一瞬间,柳书竹凛然如佛子,天降佛音,受他的气机影响,皇子竟达到一种空灵之境,顿悟进阶了! 修行之道,灵粹和强大的功法毕竟都是辅助,一切还要看自己。 赵子衡这才匆匆走出车驾,向这边走来,爽声笑道:“承蒙菩萨转世之福,一时有所感悟,子衡在此谢过!” 柳书竹刚刚醒转,本没有心思与那赵子衡纠缠,看到那天马拉车的华丽排场,心中难免起了几分孩童心性。 “臭显摆什么!” 小和尚偷偷拽他衣角,道:“这可是大宋皇朝的皇子,即便做不了太子、位加九五,随便封个王,也统辖着无限的疆域。”他其实是想说,这几天吃了人家不少灵粹,多少得给个面子。 与他闲聊几句,赵子衡颇为识趣,见延济和尚有话要对柳书竹说,一众行走僧仍旧如临大敌,不见懈怠,便留下一句‘来日在叙’,先行告辞离去。 天马拉车,百骑踏空,强者的气息与军阵的肃杀难分彼此,更显几分峥嵘! 周遭空域,诸多先天武者大失所望,柳书竹的形象虽不错,但表情猥琐,与心中的‘菩萨转世’相差太远,没了热闹可瞧,便也相继化作流光离开了这片地域。 “小施主既然已经醒了,便与我回巨城吧。我佛家的一段因果,正应在你身上。”延济和尚对柳书竹道。 柳书竹还没有所反应,刀疤脸却不乐意了。但诸多行走僧实力超然,他也不敢太过分,只是小声嘟囔道:“小兔崽子要是出了家,就等于响马镇绝了后,这事可不能答应。” 这两个家伙多无耻啊,一听有可能要当秃子,当然一万个不情愿。随便找了个借口,两位贼人单独找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又详细说了一遍。 “那块神晶,本是想等你们晋入先天境界后,大家一起炼化的,却不想都被脑中的舍利吸收了。”柳书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惋惜,刀疤脸不以为意。 如果不是那颗血舍利的存在,先天武者根本无法控制住狂涌而出的精元,届时,将是一场浩劫。 刀疤脸重点谈及了很多天前小和尚与郝一刀的那场对话,柳书竹皱眉:“天生大力金刚相都扛不起的佛门重任,小爷哪里能扛的动!” 刀疤脸深思片刻,认真道:“说不定你还真得往那明王寺里去一趟,咱们不可能永远窝在这片沙海不归。” 巨城,建有跨域大阵。 …… 过了一会儿,柳书竹找到延济和尚,直言不讳道:“不去行不行?”延济和尚摇头,数十位行走僧也跟着一起摇头。 小和尚插嘴道:“不去也可以,但可以绑着去。” 柳书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把小爷卖了才高兴?” 小和尚憨笑一声,承认的十分大方,道:“俺已经把你卖了,不去也得去,俺这是为你好。” 延济和尚劝道:“你从东域而来,跨整座中土而至西漠,无限遥远的距离,这种事情,亘古未有,你难道就不想弄清楚自己与这一切到底有何牵连吗?” 他这样一说,却让柳书竹想到了血海中天碑普降的场景! 那是大愿菩萨想要他亲眼看到的画面,与青灯葬佛古地有关,上古无佛,难不成也是因为天碑葬佛的缘故? 有一件事情,让他浑身发冷——天降神碑,却远不止一块儿! 五方古地,一碑葬佛,那么剩余的四处古地,巨大的天碑下,又镇压了什么逆天的人或物!? 这个世上,在无限久远的过去,真的有大能存世,连‘天’都要忌惮他们的力量吗? 背后的隐秘,让人不敢胡思乱想! 当时,他完全被那巨大的碑影震慑住,没能细数,但天碑的数量好像还要多于五块儿! 这便是大愿菩萨不肯安息的原因! 冥冥中,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掌控着他的命运,令他无处可逃。 沉思片刻,柳书竹回道:“如果非要去那巨城,也无不可,但我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先帮我找回失散大漠的亲人。” 问过详细情形后,延济和尚也微微蹙眉。 “传送光柱崩碎,是阵纹承受不了距离极限所至,这些上古遗留下来的阵纹符篆,后人到现在都无法参透。照你所说,他们很可能分散在在大漠的任何一个地方。” 柳书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幻灭,但却指向刀疤脸,道:“那我二人为何能相隔如此之近?” “这种事情,全凭运气,即便是武帝来了,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帮你找到他们。”世界之大,无边无际,要找几个后天境界的武者,难度可想而知。 他们是否葬身沙暴,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贫僧可以让一众行走帮你寻找,就先从这方圆几万里之内找起,如何?”眼下,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去了那巨城之后,这边若有音讯,完全可以回到这里,或是让他们前去巨城找你。” 至于秦家的人,则不用柳书竹继续担心。 其实在神秘大帝走后,秦家已经有子弟来找郝一刀寻仇,却都被燕八祖斥退。 延济和尚为了让柳书竹安心,决定让数十位行走僧留下,而且,近处的僧众仍在向这片地域赶来。他打定主意,只带柳书竹与小和尚二人回寺。 有数十位先天武王级别的老僧在此,足以护卫众人的安全。 正文 第八十九章 三僧论佛 这一回,刀疤脸没有强行跟随,有延济和尚在侧,应该不会有危险,而柳书竹还要把寻人的重任托付给他。 “对了,前些天在半路上,有一只龙兽追在小爷身后,如今,这头畜生却不知跑哪去了……” 延济和尚点头,道:“此事贫僧已听小师祖说过,那应当是灵龙皇肩头的一头异兽,名为‘赤焰龙兽’,成年体拥有破灭武皇的战力,幼年期也可勉强与至人为敌。古时,龙裔与佛门渊源颇深,它能与你亲近,也是一段不可多得的善缘……” 柳书竹咋舌:“那土蜥蜴翅膀都焦了,能有那么厉害?”但若说是善缘,他却不怎么相信,如果不是抢了一件宝衣护体,他早就被龙兽吐出的火球烧成渣了,“那您能不能找到它,把它收服?” 延济和尚再摇头:“此兽灵智极高,不亚于人类。受伤之后,恐怕会遁入地底沉眠,吸纳地火之气进行自我恢复,至于何时能再出来,没有人能料到,也是无从找起。”说着,他不禁叹了一句,“那灵龙城恐怕已成废墟,自此之后,孵化驯养龙兽的秘法,便要失传了……” 灵龙皇一时之怒,却连累了整座大城遭殃,亿万生灵涂炭,由此也能看出,佛门虽以救世为教义,却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管的了。 过了半日,一切布置妥当,延济和尚便开始演化大型法阵横渡虚空,离开此地前往巨城。 离去之前,欧阳雪欲言又止,最终红着脸对他说了一句:“自己小心点。” 柳书竹柔声笑道:“放心吧。” 其实,两人心知肚明,欧阳雪想要跟他一同前往巨城,但前路未卜,柳书竹怎么忍心带她一起犯险。 蓦然间,心中无故生出几分孤独之意。他所涉及到的那些隐秘,将要引他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这条路,一旦踏上,还能回头吗? 路上若布满了荆棘,为了不牵连到身边的人,唯有独行。 处在柔和的光芒笼罩中,感觉身体在虚空中穿梭了一段时间,才从另一端破出。 身边,场景变换,已出现在一片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三人已在数百万里之外。凡人穷尽毕生,也无法逾越这段遥远的距离! 现身之处,仍旧荒凉无比,大漠中的沙海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接下来,延济和尚并没有继续刻画大阵,而是领着二人向东南方向飞行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柳书竹才更详细的了解到,传送大阵也有诸多限制,不能任意演化。否则,有了阵纹的辅助,中州即便再大,对于武皇来说也近如咫尺,但事实并不是这样! 真武境界的武者,能够不倚仗外界能源支撑,只以自身精气作为阵基,刻画下阵纹符篆,从而横渡虚空。但演化大型阵势所耗费的精元和精力,都十分庞大,连圆满武皇都难以频繁横渡,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而且,随地演化的大阵在方位上会有所偏差,需要在心中不断推演,计算出现在所处的方位,再行刻画阵纹。 此一道,无比深奥,阵纹稍微出错,便无法抵达目的地,还有可能永远迷失在虚空中,耗尽生命力,成为幽灵般游荡的活化石! 更有一点值得注意,天地之间,有许多穷山恶水的绝地,凶险重重,方圆数百万里都寸草不生,精气极为稀薄,无法开启阵纹,如果不慎落入其中,武皇也有性命之虞。 在半路上,柳书竹问起此行的目的何在,延济和尚只道:“去了便知。”连小和尚都守口如瓶,不告诉他任何关于舍利塔的信息。 距离青灯佛影现世已过去了四五个月,这尊扰乱了天下的大佛却没有了动静,也没听说有人找到了葬佛寺到底在何处。 延济和尚却道:“如不出所料,青灯佛影近日内便会再现。日后,现世的次数也只会愈加频繁。” 由此,不免联想到仙女尸幻化出的那片浩大的诸佛遗迹。 他和小和尚都想知道,那里究竟是一处什么地方,为何不见于佛门典籍,却又给人无比真实的感觉? 延济和尚身子明显一顿,略微失态,令两人心惊不已。 遗失了的诸佛殿堂,怎么会因上古仙女王外泄的气机而显化? “那个地方,在中土佛门那里,或许能给出你们一个解释,贫僧不知。”一看便是撒谎,他肯定知道一些惊天秘闻,却死活都不肯对两人言明。 小和尚挠挠光头,迷糊道:“那诸佛遗迹难道在中土不成,俺还以为佛门源起于西漠。” 佛门势力遍布中州,唯独东域没有像样的庙宇,佛法没落。但在其它四大地域,佛门的影响力都不容忽视! 西漠,是佛教源起,从残缺的典籍记载中看来,这一点并不虚假。但据说,中土佛门继承的才是大乘正统,信仰佛中之佛,世称——大日如来佛祖! 两人想了半天,头大如斗,根本不能理出一条清晰的线索。 而关于舍利中遭遇的天碑景象,柳书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没有对延济和尚提起此事。 论起佛门派系的划分,便不能忽视西漠本土三大庙的存在。 有哪三大庙? 分别为十世庙,须弥菩提寺,与大明王寺。 此三庙,都建在巨城中,所供奉的佛陀也是各自不一。十世庙只聆听十世佛的教诲,菩提寺供奉须弥菩提佛,大明王寺则只参不动明王。 “佛经三千卷,法理渡苍生。经传有灵山大净土,诸多佛陀,无劫无灾。经传有十世佛,须弥菩提佛,不动明王佛2C皆是大觉悟;经传有十世悲音颂,须弥菩提歌,不动明王咒,皆是大法相……” 这句话,柳书竹至今还依稀记得,这是慧凡罗汉与逍遥王老妪辩佛时所说。 不动明王咒,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六字真言,其威力柳书竹已亲眼目睹,无需多说。另外两样大法,十世悲音颂和须弥菩提歌,想来应当也是佛家真传,威力无边! 只不过,听延济和尚的讲解,六字真言与传说有出入,只是不动明王咒的残卷,大部分精髓都已随时间湮灭,只剩六字! 但仅仅是六个字,却能倾尽世间之理,盛武年代以来,也只有慧凡罗汉一人勉强参透皮毛。至于另外两样佛门宝义,也早就失传殆尽! 十万年过去,却只有六尊金身罗汉,每一尊罗汉,都有可歌可泣的事迹流传至今。 像小和尚提到过的四祖饮大江,静坐枯禅一千八百余年悔罪,以及五祖罗汉诛金身的典故。当问及大和尚当年有什么特别的事迹时,连一向无喜无悲的延济和尚都不禁莞尔。 “六祖最为世人津津乐道的事迹,便是发生在证得罗汉果位以前,年轻时的一场论佛,距今已有五六千年。” 路途中,柳书竹不断的充实着自己,屡屡发问,谈及这段佛门趣事,他也乐得听听。 当年。 北境、中土、南疆,有两位高僧和一位神尼驾临西漠,讲经说法,谈论佛道。 那时候,西漠三大庙正处在萎靡不振的时期,庙中高僧相继坐化,是以便没有人能论得过那三位高僧,颜面扫地。 三大庙虽为道场,却落了旁听。 到最后,三人舌灿莲花,各不相让,开启一场传世之辩,所辩的内容,不过四字而已——佛是什么。 这个问题,从古至今谁又能说得清? 辩论初始,由来自北境的老主持首问,问那位中土的方丈:佛是什么? 方丈曰:佛是世间。 方丈转头,又去问那位来自南疆的女神尼:佛是什么? 神尼笑道:佛是众生。 神尼说完,却又掉转过头,来问北境老主持:佛是什么? 主持答:佛是苦难。 三位得道高僧,深研佛法,三种不同的认知,不同的佛,连在一起,便是——世间、众生、皆苦难。 对错难分,高下难解,一时竟枯坐了数月,僵持不下。 正在这个时候,却来了一位身高九尺、面相生猛的年轻大和尚。 他新出家不久,正巧从外面游历而归,听闻辩佛之事,便径自走到场中,一一点过高僧和神尼的面门,满脸嘲讽,肆无忌惮的大笑了三声。 那幅画面,不难让人想象,年轻大和尚的行为着实有些放肆。 两位高僧与女神尼见他这般模样,佛心不定,异口同声来问他:佛是什么? 听到这里,延济和尚卖了个关子,语气一顿,柳书竹却忍不住好奇,追问他道:“那慧凡罗汉是如何回答的?” 延济和尚摇了摇头,道:“那大和尚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放了一个响屁,竟对三人不再理睬,大笑之中,自顾离去。” 柳书竹眼珠子差点都没掉下来,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不似人声:“放了个屁!?” “是啊。”小和尚忙接话道,“传言中还说了,那一个屁,着实很响,却让两位神僧与女神尼相继变了脸色,对六祖的背影稽首,再也没敢说半个字,灰头土脸的离开了西漠!” 柳书竹大翻白眼,这传说也太不靠谱了,还以为慧凡罗汉会有一番惊天之语。 “变了脸色,确定不是被那个臭屁给熏的吗?” 延济和尚的表情恢复了平静,诵佛道:“佛就是佛,不会因为你的信,所以为是;更不会因为你的不信,所以为不是。” 柳书竹贼眼一转,酸溜溜的道:“延济法师这话说得偏心。古时的和尚证了佛陀,世间不也还是原本那个世间?众生吃不饱,照样不喜,苦难也还是那些苦难,不因佛而增,更不因佛而减。” 小和尚跳脚,拍案叫绝道:“俺说什么来着,这小子长了一张刀子嘴,延济你可别被他绕进去了。” 延济和尚不与他争辩,只是道:“知道为什么会有很多人称佛门为‘异教’吗?” 异教这个称呼,柳书竹也有所耳闻,秦慕白就曾对他说过。 “在相信佛陀曾经驻世的人群中,有一部分人始终认为,佛陀是永远都无法修成的,因为佛陀本身……非我族类。” 柳书竹身子莫名一震。 非我族类,佛陀本身就不是人族吗? 正文 第九十章 大城之殇 红沙滚滚,极目荒凉,一座焦黑的废城遗址默然横亘在天地间。 沙砾之所以呈现褐红的色泽,是因为不久前刚刚浸染过无尽的鲜血! 城基浩大,矗立的断壁残垣仍不下百余丈,由巨岩堆砌而成。 墙体上,则布满了烧灼过后的斑驳痕迹。岩浆早已冷却,仿佛庞然大物死后的遗骸,在视线中铺展开来,一眼望不见边际…… 远天外,一道乳白色的光柱腾空而起,不多时,便有三个人影出现在这片地域内,其中一大一小两个和尚,还有一位面目俊秀的少年。 正是欲要前往大明王寺的柳书竹三人。 见到眼前这片无际的废墟后,延济和尚双手合十,诵道:“我佛慈悲,这里便是灵龙城了,曾经的灵龙城。” 柳书竹与如真小和尚相继动容! 作为西漠赫赫有名的大城,灵龙城存世已有逾万年的历史。 现如今,却只余颓败不堪的荒凉废墟…… 恐怕用不了几年,这里就会被涌动的沙潮逐渐吞噬,深埋沙尘下,为世人所遗忘。 越过城垣,再也无法见到城池昌隆时的景象,也再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砖瓦。 尸骸铺满城,遍地腐骨,血气冲天! 柳书竹目中不忍,愣了片刻,喃喃自语道:“灵龙复灵龙,头上角铮铮。口能吐火焚天阙,逆鳞几曾怒神明……可惜,可叹。” 那一日,灵龙皇以死明志,曾唱响此偈,悲壮之音如晨钟暮鼓,敲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可惜,他面对的是盗门;可叹,身为圆满皇又能怎样,却自有圆满诛圆满,他的行径仍旧是以卵击石,还连累了诸多无辜的生灵! “大帝之路,需要如此狠绝吗?盗门的威严,也真的需要杀掉亿万无辜凡人来维系?” 延济和尚的语气中,不起丝毫波澜:“来的路上,贫僧便听闻灵龙城已遭倾覆。不过,据传闻说,齐大盗的底蕴未能尽出,也伤亡惨重。灵龙城第一副城主连同他的坐骑铁背银甲龙,还有几位破灭皇,都已突出重围,逃离了大漠西北地域。” 其实,不单单是灵龙大城,平顶大城、万阳大城、四绝大城……凡是与灵龙皇有牵连的那些大城,在这段时间内,都已被盗门势力连根铲除! 许多依附大城求存的中小型城镇,也一起跟着遭了秧。 一路行来,三人便见到不下百十座新近遗弃的城址。只余残烟几许,生灵尽遭涂炭,四野狼藉! 盗门一怒,万城皆屠。 这份凛然至极的杀意,怎能不让大漠武者谈盗变色! 当日,在骷髅王出世一战中,众多城主武皇里面,只有四绝皇乘传送大阵逃遁。如今看来,灵龙城也有多位副城主幸免于难,这些真武强者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一旦聚集到一处,也能给盗门带来不大不小的麻烦。 “从佛影临世的那一刻起,西漠就已呈乱象,更预示着有大劫将至。”延济和尚抬眼望天,如是道。 从离开欧阳家族的小绿洲算起,已过去了五天的光景。 这几天,延济和尚演化大型法阵四次,每一次都横渡百万里,剩余的时间,则停下来恢复体力或计算所处的方位。 总之,已跨过了很大的一片地域。但三人却仍处在大漠西北,离那巨城还有相当遥远的一段脚程! 至于到底有多远,柳书竹干脆懒得再打听。 横渡虚空的大法,是上古遗泽,尤其是那大型阵势,太过深奥难懂,他现在还没有能力去参详。 继上次提及佛门是‘异教’的问题后,延济和尚只是告诉他,在历代强者的猜测中,佛陀的本质并非人族,却再也没能得到其它有帮助的信息。 佛陀非人! 路途中,柳书竹不断整理着脑中的思绪,仍是疑问重重,无从入手。 地底仙坟中,仙女王尸身幻化出的诸佛殿堂;上古末年间,大愿菩萨镇压君魂于五方古地,为他演化天碑葬佛的惊世奇景;五方古地之一的葬佛寺,青灯佛影的不同寻常…… 这些疑问,是否真如延济和尚所说,真的昭示着所谓的‘天地动荡’即将到来!? …… 下方的城际遗址间,人影憧憧,反倒凸显出几分热闹。先天武者在这片地域内高来低往,都在遗迹中翻找着什么! 看了片刻,便明白了他们到底在找何物。 大城的底蕴各自斐然,虽然经历了盗门的劫掠,但不免会有遗漏。对于他们来说,便是难得的晋位契机,很多人都希冀能找到还未被毁去的宝物和灵器,大发死人财。 触目尽是暗红,柳书竹有些于心不忍:“这种惨无人寰的事情,佛门却也不管吗?” 延济和尚摇头道:“佛门根基距此太远,又恰逢天地一劫临近,即便想管,也是有心无力。”柳书竹听了,轻嗤一声,没有接话,不知是否对佛家的教义深感不耻。 见他这副神情,延济又道:“这便是世间。你恨它也好、爱它也罢,都有生更有死,有强更有弱。生死无常,弱肉强食,佛家的理念不见得价值几何。” 无论处在何时何世,这都是永恒至理,有人的地方必有争端。 “……佛家大法,号称普度众生于苦海,真论起来,却未必能拯救红尘危难。即便是佛陀再临,恐怕也做不到。我教门任重道远,其责任不落在此间,只怕要落在更深远之处,我等俗僧,不能堪透。” 佛门,位居十门之首位,但势力极度分散,广布中州四大地域,除了有一位金身罗汉撑腰,西漠三大庙的底蕴未必就比盗门强盛多少。 况且,十门之上还有五大霸主,它们才是中州最绝顶的势力,有资格担当世间主宰! 霸主势力,却更不会轻易出世。 柳书竹道:“佛门中不是还有慧凡大和尚吗?他老人家若一心对盗门出手,以金身罗汉之尊,倾力扑杀盗门圆满,难道还杀不得?” “当然杀得!”如真小和尚瞪眼,道:“以六祖的能耐,即便真的失了九成战力,若要出手,弹指间便可诛杀圆满!” “以杀止杀,又能杀得多少?”延济和尚的语气也不见得十分肯定,“杀人者人恒杀之,此一道,或许非我祖之道。慧凡祖师广闻于世,并非不见诸多疾苦,实在是心有不逮,是以便只装大善。” 他的话不无道理,慧凡罗汉身份超然,或许正在为了上古末年的隐秘而奔走。 柳书竹明知有理,胸中却总压抑着一股不平之气,想亲口问一问那慧凡罗汉——若因善小而不为,大善又有何用!? 十几座大城的覆灭,主要责任都在于灵龙皇自不量力,非要对虚弱的秦慕白出手,才招此大祸。 可是生灵涂炭,凡人沦为脚下腐骨,柳书竹难免也有些自责。 在他看来,秦慕白是他一手放出来的,这些惨剧又都与那个老魔头有直接瓜葛,骷髅王若不出世,这些事或许就不会发生! 这些人的死,他难辞其咎。 …… “哈哈哈……我只用了一击,便将这整条街道的人齐腰斩成了两截,肠腹被破开后,这些猪狗般的凡人在地上到处乱爬,隔上许久才能气绝,看来二品灵器的威力果然不凡!” “杀的凡人再多,也不过是如同屠猪宰狗,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三人联手,越阶诛杀了一位二重天武者,那才叫刺激!” 一阵肆无忌惮的谈话声,顺风远远地飘了过来。 二十几名齐大盗的子弟,一边在废墟中翻捡可能遗落的宝物,一边彼此炫耀着屠城时的所作所为,交谈的内容令人发指,他们却彼此嬉笑怒骂,好似十分得意。 “嘿嘿,杀入城中时,那城门小吏的妻女,可当真是两个尤物,我们十几个兄弟都快被她们二人榨干了,险些坏了修为!那城门小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竟自己把自己气的爆体而亡,哈哈……” 这些人大都是齐大盗最底层的子弟,或许是旁支边缘血脉,又或许本身并不姓齐,只不过是附属盗门生存的喽啰,但他们却构成了盗门的底层基石。 越是底层的沙盗,便越招人恨! 听到那些人神共愤的行径,柳书竹横眉怒目,满脸歹毒地道:“延济大师有一句话倒说的不假,杀人者人恒杀之,他们能杀,小爷也能杀!” 嗡 绝尘珠金辉大盛,从天而降,仿佛星辰陨落,拖拽着淡金色的光尾,直接朝那数十人压了过去! 霎时间,便将六七人砸在了下面,骨肉成泥。 剩余的人突逢变故,皆骇然欲死,急忙向周围避散开来! 正文 第九十一章 盗门执事 他们当中,大多是刚刚晋入先天境界的武者,有几人能够驻空不落,已企临先天武道的第二重。 “什么人!” 然而,半空中的几人,还未看清是何人出手偷袭,身边便多出一道人影,速度奇快,身法诡谲飘忽,近前便是一掌,直接印在脑顶,旋即转向下一人,没有半点拖沓。 一击即退,一招毙命! “大家小心,快散开!” 同时,圆滚滚的金色大球在废墟中横冲直撞,将下面那些一重天武者接连轰杀! 延济和尚驻足在远空,默许了柳书竹的行为。 如真小和尚忍不住赞道:“好一个先天二重,他还没晋升三重天,并无伴体异象表露,便已显现出越阶的战力!” 延济和尚淡然道:“此子不俗,武者最忌讳心有杂念,他见不得这般惨象,心志受挫,便以杀道来化解,以杀意冲散心中的不平之气。这种手段,正与大愿菩萨相应。” 先天武者,会在晋位第六重天‘炼心境’时历经心魔考验,如武道之心不明,届时则会显现出弊端,有走火入魔之虞,甚至会危及性命。 柳书竹这边厢,杀了个酣畅淋漓,好不痛快! 身化残影,上下无方,左右无度,呈现出同阶无敌的姿态,竟无一人能预测到他下一刻的行动轨迹! 顷刻间,七八位二重天武者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做出太大的反应,便被他轰杀殆尽。 绝尘珠的金辉十分招摇,将废墟中的很多人惊动。 “怎么回事,那人好霸道的姿态,如此鬼魅的身法,怎的从未有所耳闻!?”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跟齐大盗结死仇!” 更远处,惊呼声迭起,乌压压飞起大片地人影,看这等阵势,光是会飞的武者,便有数百余众! 人群中怒喝不止,一齐向柳书竹所在的方位涌来。 他们都是齐大盗的底层子弟! 灵龙城覆灭后,齐大盗门中的菁英早已演阵西去,却留下了诸多底层喽啰在此。 一来,传送大阵带不了这许多人,他们又没有能力亲自演化阵势跟上那些菁英,只能是累赘;二来,城中剩余的零散宝物,菁英人物不看在眼里,对这些人来说却也难得。 门中的资源分配,向来都轮不到他们,正好也乐得在废墟中搜敛宝物,以提升自身实力。 “大胆狂徒,真是不知死活,竟敢与我盗门为敌!” “杀了他!” 锵锵锵锵锵。 数百凶徒极度悍勇,在飞来的过程中,便各自祭出了身上的灵器,一时间,霞光映彩,五光绚烂,锋锐满长天! 柳书竹傲然负手,脚下虚踏金珠,以一人独对。 金珠缓缓转动,带起一圈圈朦胧宝气,使他看上去恍若处在金顶之巅,英气逼人,比之前遇到的那位龙元绕体的大宋皇子还要多出几分威严。 英雄年少,纵声狂笑,径自向正前方的诸多强者飞去! 却有一人比柳书竹还要迅捷几分,眨眼间撞进了人堆中,如同虎入羊群,所过之处,惨叫声此起彼伏,灵器乱飞,竟无人能阻其锋芒! “看俺的!” 如真小和尚见柳书竹打的十分痛快,便按耐不住,也跟着动起手来。 大金刚神力全力施展,亦不带丝毫怜悯,拳影所至,必有人殒命当场! 两个人,生生在城中刮起了一道狂暴的旋风,威猛无匹。 “咦,这又是哪一庙的小和尚,这般生猛,他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齐大盗子弟接连毙命,萎顿的尸身相继从空中坠落,令人胆寒心惊! 甫一接触,诸多强者就开始溃散,空出老大一片空域,将这两尊杀神团团围在正中,一时不敢轻易上前! “你们二人,与我盗门有何仇怨,就不怕触怒了齐大盗的无上威严吗!”一名长相凶悍的中年人惊疑不定道。 柳书竹目露凶光,满脸狰狞,道:“你们齐家的人有个屁的威严,小爷看着不爽,以后若是遇见,见一个便要杀一个,见两个就杀一双!” 如此凶狠桀骜的模样,盗门子弟最熟悉不过,因为这本就是穷凶极恶的匪盗之流才会流露出的神态。 这种表情,是受长期的环境熏陶养成,杀伐随心,快意恩仇,无关于修为,是装不出来的。 如此气质,却偏偏出现在一个少年人的身上,反倒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更加为之悚然。 眼前的少年无论从杀人的手法还是狠辣的程度,恐怕都比他们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非他上来就痛下杀手,兴许会错以为遇到了盗门同宗,把他认作其他六大盗的菁英嫡系。盗门根系繁冗且庞大,门中的年轻翘楚数不胜数,菁英后辈更是如云似海,他们也未必都认得。 “好大的口气!” 柳书竹和小和尚背对而立,刚要倾力再战,却有一个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语声冰冷,带着极度的蔑视,环首四顾,说话的人应该距离此间尚远,但这句话却清晰的环绕在耳边,好似说话之人就在眼前! 远方的废墟深处,数道光影突然腾空,天上随之架起了几方虹桥,从废墟间向这边急速蔓延! 虹桥旖旎,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大音爆声,来势极快。转瞬间,两人身前便多出了三位形象威仪的老人。 三位老人气度卓然,表露出的恐怖气机完全不同于先天武者,无形的威压在空中弥漫,登时令两人喘不过气。 三人仿佛就是三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足踏飞虹,气势如同高山大岳,必然是武皇才能带给人的感觉了。 盗门中的呃菁英大部分都已西去不假,但却并不意味着此地没有高手驻留! 事实上,这片地域内仍有三位至人武皇不曾离去。 他们之所以留下的原因,说起来无甚特别,只是因为三人碰巧发现,在灭城时,有两头血脉不凡的幼年龙兽遁入了地底深处,不知所踪。 三位至人武皇并非齐盗王那样的人物,对‘龙兽’这种珍稀的灵兽心存觊觎,无法坐视不顾,便想要停留一段时日,好等那幼兽再次破土而出时,将其擒下,训为坐骑或者赐给门中后辈。 “见过执事大人!”三位老人才到身前,数百人轰然齐喊,对他们执礼,随后便向后方退出一段距离,以示谦卑。 三名老人的衣着都堪称华丽,纹绣虽各不相同,袖口和前襟却都有相同的骷髅纹饰,以彰显其在门中地位。 盗门执事,非真武强者不能胜任。 “好狂傲的后生,老夫身为齐家的执事,纵横大漠千余载,你倒是杀一个给老夫瞧瞧!” 其中,一位老人的头脸上,生着几颗恶瘤,鼠目寒光,先前那句话也是由他所说。 至人武皇立在身侧,恩威齐天地,弹指间便可将二人诛灭,柳书竹和小和尚却彼此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很有趣,但却绝非害怕。 小和尚瓮声道:“俺说你这人,长得丑也就罢了,可脸皮也真够厚的,就算是王八活了一千多年,也都能成精了,你好意思跟俺们说这话……” 柳书竹则更直接,旁若无人的说道:“老畜生。” 铮——! 陡然间,恶瘤老人扬眉瞪目,身周的空气都为之一颤,引发一阵金铁交鸣之音,一股盛怒的杀意直接席卷二人! 修为晋升到真武境界后,他根本无需亲自动手,只需将体内的杀机外放,便能让两人形神俱灭! 可是,杀气已沸腾,二人偏偏安然无恙,还好好的站在眼前。 却是有一股淡淡的佛光将他们笼罩在内。 三位盗门执事这才扭过头,望向远空孤零零驻足在远空的延济和尚。 似乎直到此刻,才注意到这个僧衣古旧、却修出了佛光罩顶的僧人! 方才,他们虽发现了延济和尚的存在,却看不出他的修为深浅。 佛门高僧一旦晋升真武境界,便能拥有佛光护体,延济和尚表露出的气机引而不发,极度内敛,在不明他‘第一行走’身份的人看来,充其量不过与至人武皇相当而已。 周围空域的喽啰们立时退散到更远的地方,事态一旦上升到武皇级别的交手,他们更没有资格站在旁边观望! 这些人的心中,可谓极度震惊,如不是循着三位执事的目光望去,他们的下意识中,都忽略了行走僧的存在。 那僧人却始终立在高空,不曾动过。 这才是让人最害怕的地方,明明看见了他,但对方不想引起注意时,便无法去注意到他! 另一位齐大盗执事冷哼一声,对延济和尚扬声道:“难怪这两个庶子敢任意妄为,原来是自认为有大明王寺的行走僧为其撑腰。这位大师,你家六祖罗汉尚不曾与我齐家结下因果,你纵容后辈与齐大盗结怨,是不是欺负我盗门无人了!”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棒打红尘 柳书竹和小和尚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等着延济和尚发飙。 可延济和尚很不给面子,默默回了那名执事一礼,而且执礼甚恭,颔首道:“贫僧不修因果,只悟红尘;贫僧只会解怨,不懂欺人。” 听他语气,怎么都不像要发飙的样子。 “延济大师,这些人都是红尘孽障,背负万千冤魂,还需你一棒打醒!” 柳书竹是彻底动了杀心,既然身后有撑腰的,他从来都不嫌闯的祸大。 “就是,延济你跟这些禽兽客气什么,你不动手俺动手了啊!” “你们两个纯粹找死,怪不得老夫!”两人不知天高地厚,态度让人无法容忍,脸上生恶瘤的老人闻言终于暴怒。 他大袖生神辉,直接透过身前的佛光,向柳书竹和小和尚二人抓了过来! 另两位盗门执事的气机同时猛增,与他心有灵犀,身形如电,却是直接飞向延济和尚。 三人自诩,以三为武皇联手之力,要将这位行走僧诛杀在此地并非难事! 盗门凶悍,天下人尽知,但凡门中巨擘,每一位都神通盖世,胆色无边,作为盗门的中坚力量,有诸多后辈在远处看着,怎么肯受这样的屈辱! 再说,盗门什么时候跟人讲过道理。 即便是与三大庙里的高僧对阵,心中有所不喜,也敢怒而杀之! 前些时日,齐大盗忙于剿灭诸多大城,菩萨转世之谈虽已流传开来,但三位至人皇驻留此间后,一直潜心静修,不闻外事,只知骷髅王出世的消息,却还未听到与菩萨转世有关的传闻。 是以,便不知燕八祖和明王寺第一行走僧都已驾临大漠西北,也就更无从得知,七帝之中最神秘的一位武帝,竟也现身于天下人的视野中,只手遮天阙,使乾坤颠倒! 挥手遮天,却并非真正的让阴阳逆转,只是大帝施展出来的无上神通,外人不知其玄机。 出了欧阳家族那片小绿洲数十万里后,白日现繁星的景象便无人见到过。 半路上,柳书竹曾亲口探问过一些路人,那一日,大漠的天象没有出现过任何变化。 青天白日挂星河,一刹那的夜幕,只影响了周边的一大片地域。但武帝之大法,仍旧让人心怀无限敬畏,足以震烁古今。 三位至人皇也合该倒霉,消息闭塞,他们如果能事先洞悉延济和尚的身份,恐怕就会以另一番恭谨的姿态来应对了。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句俗话放在此处,却正好要颠倒过来。即使不看佛面,也要给世间的第一行走僧留几分薄面才是,管你是不是盗门执事。 凶徒不畏佛家的因果,也不信佛陀,但第一行走则是实实在在的,名扬西漠三千年。 何为‘第一’行走,他血染红尘,无限接近圆满境界。 说白了,这也不是一个吃斋念佛的好和尚,生平杀人无算,那些死在他手里的恶徒,倒有半数以上都是真武强者。 两位至人皇迅若雷霆,声威极壮,祭出两件皇道武器,从两个方向出手,左右夹击,力求将延济和尚一击重创! 可是,延济和尚却先他们一步消失在了原处。 恶瘤老人这边,双手似能抓起山川锦绣,瞬间透过了佛光,还没来得及触及柳书竹二人的身体,便迎上了一位其貌不扬的和尚! 延济和尚仍然是那副荣辱不惊之相,手中多了一杆降魔杵,直接击向对方脑顶。 棒打红尘! 噗。 毫无气机外泄,恶瘤老人的脑袋却像是烂豆腐一样,被打的塌陷了下去。 脑浆溢出,飞溅在古旧的僧衣上,和尚本人却不在意。 “你是第一……”恶瘤老人一只还没被打坏的眼睛中,只剩下无限的恐惧! 也许,在这最后一刻,他已经猜出了这位行走僧的身份,但却有些晚了。 延济和尚收回降魔杵,微微稽首,仍还了他一礼。 而后,他的身形再次消失,复又出现在原本站立的位置,直接迎上了两位武皇中的一位! 那两位武皇发现了柳书竹这边的变故,肝胆俱裂,大惊之下却早有防备,两件皇道武器下意识变招,一攻一守,向他打来。 两件皇道武器,一把巨大的无柄之剑,寒意凝霜;还有一个类似酒樽的器物,大有米许,神光闪耀。 瞬时间,两股霸道绝伦的气息飞速凝结,二人皆爆发出了生平的最强战力! 降魔杵则轻轻上扬。 两件皇道武器顿时变作齑粉,一切都悄无声息。 一杵破两器,所想疲敝,接着便打向其中一人,将那位老人的身体彻底撕裂开来,拦腰打成两截。 “你是延济!”只余半个身子的至人皇顿声大喊,“大师且慢!” 延济和尚再出一杵,对方的上半身便已不成人形,心脑俱灭。 最后一位盗门武皇惨呼了一声,彻底丧失了斗志,趁此间隙化作虹桥远遁,他贵为武皇,逃起命来却比交战时还要快上几分,威仪完全丧失。 眨眼间,三位至人武皇中,谪落的谪落,遁走的遁走! 延济抬起手臂,便要飞杵打向最后一位盗门执事。 “老夫错了,请饶命!” 听了这句话后,不知为何,延济和尚竟没有出手追击他。 这里则要牵扯到关于第一行走僧的某些传闻。 世间有传言,第一行走僧降妖伏魔,从不轻杀‘知错’的人。 所以,很多恶徒在面对这位高僧时,明知难逃一死,也都会下意识喊出求饶的话保命,可传言真假从来无人知晓。 最后一位盗门执事因此侥幸免于一死。 飞至半途中,他信手打下诸多灵物,阵纹扭曲,草草结了一个传送小阵,闪身没入其中,没了踪影,却又留下一句狠话。 “明王寺今日之恩,齐家必十倍偿还!” 他倒颇为无耻,刚刚才用求饶换回性命,转脸间又出逆耳狂言。 延济和尚单手竖起,淡然道了一声:“我佛慈悲。” 甩手又将降魔杵打出,杵影飞出一段距离,‘砰’地一声,隐入虚空中,那处空间立时龟裂出一条细微的裂痕! “啊!” 虚空中传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自以为脱险的第三位老人,生生又被降魔杵在虚空内截住,打了个魂消魄散! 宝杵杀人复归。 与此同时,柳书竹和小和尚二人也都没有闲着。 恶瘤老人的大半个头颅都被打成了浆糊,可他并没有死绝! 胸腔未毁,心中残存的气机仍未彻底磨灭,脑白在眼中蠕动,恶瘤老人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纯净且磅礴的真元聚而不散,想要重新长出一颗头颅。 先天武道修行至后期,便极难杀死,需破掉心脑两重要害,何论至人。 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无心,延济和尚未将他彻底杀死,也许存着考校二人之意。 这种时候,小悍匪哪里还会有犹豫,绝尘珠暴怒而起,猛砸对方胸口,将其打落尘埃! 小和尚咬牙瞪眼,生生从他的身体上拽下来半条手臂,他二人着实废了一番功夫,扑腾起大片尘土,才将对方身上残存的气机打散。 砰砰砰砰! 绝尘珠又砸了许多下,柳书竹大汗淋漓,才喘着粗气停下动作。 尸身……已无法形容出到底是什么轮廓。 真武强者很难诛灭,这一点在神矿地底面对曼巴城主时,柳书竹就深有体会,但也没想到居然有这么费劲! 看延济和尚杀得轻巧,他们二人却累到不行。 延济和尚道:“皇,尊也。你们二人,需谨记武皇之威,不管何时,都要少招惹。” 柳书竹仗着手里的帝珠,小和尚有大金刚神力,才合力杀了一位半死不活的至人皇。 心中对真武强者再也不敢有半点轻视之心。 周边地域,立在远空看热闹的先天武者全都傻了眼,一律噤声,很多人都情不自禁的连吞口水。 好半晌,有人轻语道:“这、这也太那个了吧……” “太牛了?” “太吓人了……” 就算真有佛家所讲的地狱,连那里边的恶鬼都不见得有如此凶悍。这一位少年和两位僧人,下手可真狠! 这样还不算完,那群盗门底层的乌合之众,还在愣神的功夫,延济和尚挥手间,数道佛光已然打出,几百人便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剩下。 “当头一棒,敲不醒红尘罪孽,打不醒世人迷途。”延济和尚轻声道。 这些滥杀无辜的恶徒,自持修为屠戮凡尘中的众生,连不懂修行的普通人都不放过,即便杀掉成千上万,柳书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闻言,他心情反倒舒畅了不少,打了个哈哈道:“打不醒便打不醒吧,大师都说过了,这便是世间。” 能打死就够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青山一柱 离开了灵龙城那片废墟后,三人没有再做停留,径自向巨城的方向赶去。 又过了七八日光景,横渡虚空十余次,以延济和尚的能力,也几乎到了极限,绕过几片浩大且无法开启阵纹的绝地,终于出了大漠西北地域。 世界之大,以武帝的能力,都不敢断言其边际在何处。 人烟所涉及的领域,与地之博大想比,微乎其微! 就是这样一个瑰丽无边的世界,才遗藏了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也埋没了往昔辉煌的古史。 途中,柳书竹并未荒废了修行一道,仍在领悟陨仙步的神妙之处,甚至开始向延济和尚讨教上古文字。 他的身上拥有上古大贤的遗宝,陨仙步只是大贤所领悟的绝顶步法,修行至深时,或可藉此独步天下,远胜盛武时代的繁杂武技! 仅仅是步法已如此了得,更何况那用来对敌的‘谪仙指’和‘诛仙阵’。 这两样无上法门,他暂时没有冒然参演。 所谓贪多不烂,这个道理人人都懂,急功近利更是武道大忌。 短短几个月时间,他能从一个山野小毛贼成就了先天两重,福缘深厚,奇遇连番,境界提升之快,连他自己都感到眩晕! 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巩固武道根基,不能白白浪费了上天赐给他的大好机遇。或许说,是大愿菩萨赐给他的机遇更为准确一些。 “你这陨仙步法,别人即便想修,恐怕都修不来。上古圣贤之术早已没落,换一种说法,不是后人愚钝,是这天地不准。”延济和尚也是这样回答柳书竹的。 这个说法,早已听人说过很多遍,但还是让人不太明了。不过,虽然迷糊,也更加唬人。 任你是从未临世的佛陀也好,或是圣贤菩萨也罢,即便再大,又岂能大的过‘天地’二字! 上古圣法,天地不准后人修习。 小爷来练,偏偏就准了。 柳书竹并非心胸狭隘的人,半路上,他索性毫无隐瞒,把那张大贤古卷拿了出来,让三人一同参详。他自问有识人之明,好人坏人还是能分清楚的,对自己人而言,便无所谓圣贤遗物。 延济和尚的实力虽然强大,但也没有表现出做作之情,那样与他的修持相悖。 这种天赐良缘,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遇到! 受个人天分所限,延济和尚的确无限接近圆满,可仍然不是圆满。不入圆满,便无法度测圆满之威,始终落了下乘。 在博览了圣贤大法之后,也许会对他的修行有所帮助。 延济和尚执礼相谢,这一次,柳书竹受之坦然,不料却让延济和尚对他生出几分赞许之意。 但也只是一闪而没,对方的整张面孔都像是由泥胎所塑,永远不会出现‘喜怒哀乐’等表情。 “大贤谈笑间便能以圣法斩仙无算,论此功德,可齐天地而昭日月,昭日月而传万古,果真不愧为上古之人,阿弥陀佛。” “仙,竟然存于上古,且能死而不死,今日之后,上古的异闻恐怕又要多一桩了,谁人能解?” 被问及‘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时,延济和尚也是一问三摇头。 “大师,这大贤的圣法,连您也不能参详吗?” 延济和尚态度坦然,看了片刻,便将古卷交还给了他,依然道:“天地不许。” 不许便不修。 “俺来瞧瞧!” 倒是如真小和尚煞有其事的抢过古卷,还幽怨的白了柳书竹几眼,意思是说:俺对你这么实在,这种好事你怎么也好意思瞒着俺。 他颠来覆去看了半晌,柳书竹直接失去了耐性,一把将古卷夺了回来,谨慎收好。 “少跟小爷装蒜,你他娘又不认识上古文字,拿都拿反了,瞧个屁!” 小和尚憨傻挠头,不以为意。 一路上没了吃食,倒着实难受死了他。 于是,便趁着延济和尚恢复功力之际,去抓些体型惊人的毒蛇和毒蝎子回来,一律烤了吃。 别说柳书竹,估计连延济和尚看着都觉得恶心,小和尚却满眼放光,食欲大盛,天底下好像就没有他不吃的东西! 边吃边叹气。 延济和尚知法枉法,可以对他的行径视而不见,可一旦回到了巨城大明王寺,就不会有这等口福了。 如此这般,又前行了十几日有余,这趟行程才算走了一半。 “再需几日,咱们便能抵达巨城了。” 巨城没到,视野中却出现了一座恢宏的城影。 高墙连线,皆如山体般巍峨雄壮,远胜灵龙大城的城址遗迹。 城中方向,竟有几条山岭横卧,参天古木满山坡,苍翠绿意逼人眼目,与高墙外的黄沙对比鲜明! “此城名为‘青山’城,若论起城基之深,渊源之久,在西漠屈指可数,千余座大城中,能列入前十,是大漠独有的奇景。” 这种远山茂林的画面,不禁让人遥想到了东域的无尽大山。 城内屋舍千叠,民众如蚁,瑞气渺渺,半隐在山中,繁华且高雅,的确令人侧目! 城中央的位置,最显眼的便是一根巨大的绿色柱子。 孤然耸峙,直插天阙,似为擎天而立! 擎天绿柱通体被茂盛的植被覆盖,是一个巨大的空中花园,飞檐阙角朦朦胧胧,上揽苍穹下倚浮云,甚是特别。 苍天厚土,青山一柱。 “这一任青山城主,虚长贫僧八百余岁,修为盖世卓绝,在一众圆满武皇中,也绝非弱者。他所领悟的青山奥义,所过之处,便能平白无故生百草、起茂林,令死地生机焕然,誉满中州。青山大城与我佛门相交甚笃,既到了这里,接下来的脚程便可加快速度,可乘坐固定的大型阵势回寺,不过……还是要先与他见礼才是。” 西漠大城的底蕴非同寻常,只一城之地,分明就像是一个繁华的山国。如不是亲眼所见,在东域山窝里混日子时,即便有人说与柳书竹听,也会被当做天方夜谭来对待! 大城中,几乎都有历代强者留下的厉害阵纹禁制,用以抵御强敌,是以大都禁空。 三人从半空飞下,顺着宽敞的石路进入城关。 街道两边,商品琳琅,建筑群集错落,既有凡人所需之物,也有灵器珍宝、武道秘籍公然摆摊出售,仿佛十分寻常。 “无敌通臂拳的拳谱,可拳打八方,难逢敌手,现贱价出售,只要三斤中品晶石即可……” “凝神草,炼心符,先天灵器……任意选购,客官里边请……”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入玄必备的修炼法门,不看吃大亏,识货的速来!” …… 人声鼎沸,熙攘喧嚣。 城中各个方位,中小型传送阵的光柱更是此起彼落。 越往深处去,先天武者便愈发有烂大街的趋势,随便擦肩而过的路人,身上表露出的气机都是先天境界,柳书竹算是彻底眼界大开! 在这里,后天武者注定庸碌无为,只能算是普通人。 说起来简直没天理,比如那边那个扫地的杂役老头,一看就是后天巅峰,刀疤脸现在就未必打得过他……这片天空下,强者与凡夫并立于世。 城中的天地精气分外浓郁,周围地域的能量,都被特殊的阵法牵引了过来,在得天独厚的条件下下,修行事半功倍,高手如云也就变得不再稀奇。 进城之后,僧人的地位开始彰显出来。 路上,遇到的出家人不在少数,见到延济和尚脑顶的佛光后,纷纷跪地磕头不止。就连其他路人,也都忙着避让,引发了一场小骚动! 佛光罩顶,最次也抵得上至人皇,算得上是十足的大人物了。 “以前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天底下竟会有繁华如此的地方。” 小和尚鼾声笑他:“见了巨城,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大城且如此,西漠独一无二的巨城,又该是何等壮丽!? 行至巨柱下方,才发现这擎天绿柱的直径竟不下千丈。 一层一层,房舍俨俨,居住着青山城的嫡系子弟,天精地气最浓郁之处,也属此柱。以延济和尚的身份和卖相,当然不会受到阻拦,在几位武者的引领下,三人登顶而上。 接近巨柱顶端时,一股股强大的神念涌动不息,威压若海,分别与延济和尚的佛光激荡一番,像是强者之间的问候和试探,触之即回。 城中的真武强者大多都在此处,各自坐关静修,使柳书竹和小和尚二人感到浑身不自在。 就算他们没有恶意,那些强大的气机无需刻意外泄,也像是万千大山悬在脑顶,似乎随时都要掉落下来! 正文 第九十四章 雨落果 柱顶,搭有几方简陋的茅屋,屋前的青葱草地上,有两人席地而坐。 除了一位气质儒雅的青衫文士外,另有一位玉带龙袍、精神矍铄的白眉老者! 老者头戴宝冠,鬓发如雪,遍身锦绣翔龙,恍若君临大地,功震寰宇,身上那股无形的气质,让人的视线不敢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这位青衫文士,应是青山城主无疑。 而至于这位矍铄老者,见他装容与气概,分明是一位主宰人间的帝王相,不仅仅是真武强者那么简单。 大佛影出世后,很多大人物都陆续驾临西漠。在见过了大宋十三皇子銮驾的前提下,柳书竹不禁暗自猜测,这位老者,十有八九是那位宋皇子赵子衡的祖上、大宋王朝不知多少代以前的老皇帝! 十门中,只有中土的宋王朝能以国传武。 三人登顶,青年文士便长身而起,爽声笑道:“哈哈哈,你这个俗僧,还没入城时,这满城就飘起了浓浓的红尘味儿,俗不可耐,俗不可耐!延济法和尚,百多年不见,你却是终于想起青山城里的仲某人了。” 延济和尚向那文士微微稽首:“仲城主别来无恙。”继而又转向矍铄老者,“不想赵氏的老皇主也莅临此间,贫僧有礼。” 老皇主点头道:“久闻世间第一行走之名,大师有礼了。” “来的正好,我们正谈及天下风云剧变,西北诸多事端,刚说起你这俗僧去了西北……咦?” 青衫文士说着说着,突然停住,疑惑的看向延济身后的柳书竹,就连大宋老皇主也微微颦眉,站起身来,一同打量后者。 处在两人的视线中,柳书竹感觉眉心一阵发热,浑身上下再无半点秘密可言,忙对二人躬身道:“晚辈柳书竹,见过仲老前辈,见过老皇主!” 两人的目光中,都别有一番深意,沉吟半晌,还是青山城主发话道:“好你个法和尚,看来近日内,西北地域的传闻都是真的了,你果真从那里归来,却是连佛门的小菩萨一并带回来了。” “我佛慈悲。” 大宋老皇主面色微变:“如此说来,那万古之人未泯,死仙随之出世,更有七帝之一的神秘大帝也现身西漠,举手遮住了漫漫天阙,诸多奇谈,这些事情也都不假?” 延济和尚点头默认,但也不肯多说。 老皇主的表情略微怔忪,与那青山城主说道:“看来,这一趟西漠之行,委实不虚。漠中风云兀起,后辈亦各自展露峥嵘头角,如今却连大愿菩萨的法驾都已转世归来,说不定……便能有幸见证一场惊天动地之变!” “恕贫僧直言。”延济和尚插嘴道,“赵氏尊者恐怕亦是为了大佛法器而来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地若生再生变化,是福报还是祸端,谁又能知晓,您不该来蹚这趟浑水。” “哈哈。”老皇主长笑几声,不以为忤,“天地若再生变化,必将倾覆,恐怕无会亚于上古泯灭时的情形,必有大乱,此等大凶大险,本皇何尝不知,无奈……大限将至。” 大限将至。 历代以来,这四个字让多少冠绝古今的强者都为黯然,不得不舍生忘死,倾力一搏! 即便有一丝生机,也绝不会轻易放过。 寿命的终结,是一个永远都无法打破的魔咒。为了这个理由,天下诸强可以堂而皇之的做出任何事情,即便有伤天和也在所不惜! 那灵龙城主陨落于齐盗王之手的情境,便是最鲜明不过的例子。 “古往今来之大杀者,实为岁月。”老皇主叹道,“老了圣贤,宰了菩萨,弄了众生。” 青山城主亦随之落寞,不免忧心道:“骷髅王既出,西漠再不得安宁,可叹我大城势力中的圆满皇,自此又少了灵龙与平顶二人!” 相谈片刻,延济和尚言明此番来意,想要启用大型法阵前往下一座大城,可惜身上却没有携带足够的灵粹支付报酬。 说的虽高雅,但无非跟蹭吃蹭喝一样,意思无过于我们蹭阵来了。大型法阵耗费的能量十分巨大,不是谁都能白坐。 “这等小事有何难。”青山城主当即应承下来,但盛情难却,硬要留他话茶才肯,延济和尚推脱不过,只好避重就轻的谈起了西北之事。 柳书竹和小和尚本都耐不住性子,小和尚两只贼眼滴溜溜直转,最后还是没能憋住,厚着脸皮问道:“仲老前辈,俺听说青山城里的几座山上,长着不少雨落果,不知是不是真的?” 他语性率真,透着几分天真无邪,分明是嘴馋,让两位大人物各自莞尔。 青山城主随即招来一位神态也十分儒雅的青年人。 对他道:“涵儿啊,你且来。这两位小友,一位身具菩萨转世的身份,极为尊崇,想必你也听到过传闻了;还有一人便是明王寺里的如真小师傅,你带他们二人往城中四处走走,你们都属同代,日后当多多亲近才是。” 儒雅青年名为‘仲知涵’,是青山城主钦定的下代传人。 在得知了柳书竹的身份后,他眼神一亮,明显流露出几分强盛的战意,但很快便被热情所取代。 “谨遵老祖教诲。” 他虽无伴体异象,却已入玄多年,几年前又更上一层楼,一连再破两阶后,晋生先天武道第五重天,单论起修为深浅,还要胜出如真小和尚一筹,身份自有几分超然。 仲知涵此人,性格极为爽朗,眉宇轩昂,俨然一副老大哥的派头,与两人交谈愉快。 三个人一路下了青色巨柱,在城中闲逛,而后又向城中某座山坳前行。 “柳兄弟,你既为大愿转世,此番前往巨城,可是为了执剃度大礼,扛佛门大鼎?” “剃度?”柳书竹吓了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小爷才没想过要当和尚呢!”这种态度,倒令仲知涵颇为讶然。 菩萨转世,与佛门有宿命渊源,遁入佛门在外人看来是天经地义,难道他不想当和尚? “数日以前,在下便跟老祖多次谈及关于上古菩萨转世再生的可能性,也早就想见一见转世之躯是何等气概,今日一见,果然令人印象深刻。柳小兄弟年少有为,秉承大运而生,日后的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一提到此行的目的,柳书竹得他提醒,立时不怀好意的看向如真小和尚。 对他而言,既是应大运而来,扛鼎也就罢了,有佛门这样的古来大教作为后盾,他骗起吃喝来,也就更加方便。 可是,剃度出家可绝对算不上好事! 大明王寺里的那帮老秃瓢,难道是为了把他骗到巨城,逼他做和尚? 小和尚忙道:“扛鼎不一定非要出家,佛门中人,哪有你想的那么不讲道理。心在佛门,便是佛子,剃不剃度无所谓,俺是和尚,但还吃肉呢。” “呸,到现在为止,小爷还没见到过讲理的和尚呢。”为了坚定决心,他撇嘴自语道,“出家,吾宁死!”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样子。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戒备森严的山坳内,前面彩光氤氲,凝结在半空不散,想必是到了宝地。 不多时,眼中便出现了一片果林,约莫着半亩有余,那一颗颗果树,都生的十分奇特,芳香的果实挂满垂枝,皆如凤梨大小,像是一滴滴巨大的雨滴,晶莹剔透! 一路上,至少有上百位九重天的守园老奴上前对仲知涵行礼,而后悄然隐退。 “这是什么地方?”柳书竹忍不住问道。 小和尚则是满眼放光,终于看见吃的了。 “百年盼花花不开,一昔雨落缀枝头,这便是青山城中的雨落树了。” 信步园中,发现这些果实卖相不凡,果子中都蕴藏了极为浩瀚精纯的能源。 仲知涵大方地道:“两位兄弟,随便采食即可,不用客气。” 小和尚流着口水道:“真的?” “哈哈。”仲知涵和蔼一笑,“当然是真的。” 言罢,便亲自摘下两枚雨落果,分别交与二人,还顺道讲起了雨落果的来历,可惜他二人被神奇的果实所吸引,都没听进去。 “不瞒二位兄弟,一枚雨落果中,所含精元十分可观,即便是先天九重的修者,也需耗费十几日才能彻底将其炼化。” 仲知涵心道:任凭你们两个敞开了吃,能吃多少? 一念之间,悔不当初,险些铸成大错! 如真小和尚就不用多说了,这是一头吃神,专门为了这张嘴才托生到人世间,他吃起东西来,不骇死一片也能吓瘫一群! 眨眼的功夫,十几枚雨落果便入了肚腹,仲知涵在旁边看的双眉一抖。 柳书竹把玩了一下,也不客气,轻咬一口后,顿时觉得果肉香甜无比,入口即化,果香沁人心脾,心脑也跟着一阵清明。 这种味道,生平还是第一次尝到。 果子周围,神华逸散,一股精纯的精气在体内畅意游走,使人舒畅百倍。 可是,磅礴的精元在体内游走一周之后,却纷纷逆脉而上,顺势没入了眉心的舍利当中,无影无踪! 只有不起眼的一小部分精元,被身体所吸纳,论起来已是微乎其微。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孺子如神 再咬一口,还是如此。 不知不觉间,柳书竹接连又采摘了几枚果子服下,体内的情形依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 这也太坑人了吧? 若是这样下去,他得耗费多少天地灵粹,才能将那颗血舍利填满!? 想要进阶,恐怕难上加难。 这个时候,仲知涵的脸色已经变得略微不自然。 倒不是他心性小气,而是雨落果着实太过珍贵,家族中的大部子弟都有很多人未曾尝过,哪能真的让人当做干粮来充饥! 他先前那是有几分客气在里面,但一言既出,又不好意思阻止,总不能跟两人直说:我刚才是跟你们客气呢,你们可别再吃了。 小和尚那边,吃了足足快有半筐,打着饱嗝还不肯停下,海量的果实精华逸散而出,嘴里似乎能吞云吐雾。 守园的老奴都被接连吸引了出来,一个个黑着老脸,满脸肉疼。 柳书竹识趣道:“哈哈,多谢仲大哥的美意,这雨落果真是世间奇珍,妙不可言,我们已经尝过鲜了,体内的精元需要时间慢慢炼化,咱们还是到别处走走吧。” 小和尚则不满的瞪了他两眼,含糊不清道:“俺还没吃饱呢!” 柳书竹心道:“等你吃饱了,这些守园奴肯定会暴怒而起,忍不住把你给宰了。”忙拿眼瞪了回去,后者才不甘心的又摘了几颗果子塞进怀里,极不情愿的走了出来。 仲知涵怎会看不出柳书竹的心思,冲他感激一笑,尴尬的领着二人逃也似的出了山坳。 同时,他心中的震惊也是无以复加,对两人刮目相看! 两人的修为从表面上看都不如他,但仲知涵也绝对不敢如此吃法。雨落果可是天地灵粹,又不是烂杏毛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先天武者的体内到底藏有何等玄机,才会无视爆体之虞!? 刚来到山坳外,便迎面走来数十位年轻人,个个仪表堂堂,衣冠楚楚,身上都伴有先天武者的气息。 “大哥,听说佛门的菩萨转世入城了,他人现在哪里?” 一行人风风火火,当先一名十岁的少年,扬眉阔步,隔着老远便向仲知涵发问道。 “这些子弟,与在下都是仲氏子孙,当先这位少年,是家中嫡脉的小公子仲康,生平多傲气,不拘礼节,倘若言语间冒犯,还请二位小兄弟不要见怪。”仲知涵趁隙对二人传音道。 转念间,仲康等人已经来到他们身前,一同将目光投到了如真小和尚的身上。 “你就是菩萨转世?”仲康疑惑地皱眉,语气多有不敬,果真像仲知涵所讲的那样,满脸傲气。 “这形象与那大愿菩萨也差的太多了吧……”后面的众人也跟着大失所望。 这副卖相,哪里是菩萨转世,分明就是一个肉球。 小和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没做任何反应,毕竟刚吃了人家那么多东西,不喜也不好翻脸。 “康弟,不得无礼。”仲知涵呵斥了对方一句,“这位小神僧,乃是大明王寺里的当世传人,如真大师,还不赶紧见礼。” 大明王寺传人,身份尊贵,西漠无人不知,听到小和尚的来头后,一众青年才俊才稍显肃然。 仲康随意冲他一点头,以示失礼,态度上仍不见得多少恭敬,又问道:“那菩萨转世是何人?” 仲知涵眼带笑意,转向柳书竹,众人也跟着他转移视线。 柳书竹对众人报之以一个微笑,让人觉得这小子还挺腼腆。 直到此时,他才引起了这些人的注意。 仲康瞪着眼睛看了柳书竹半晌,眼中尽是怀疑:“这……有没有搞错?” 从小到大,便总是听门中祖辈提起,大愿菩萨非但是上古最后一尊菩萨,也是公认法力最强的一位,无限接近佛陀。所涉及的谜团,跟上古大局纠缠不清,就连时代的颠覆都与这位菩萨有莫大牵连! “大愿菩萨的转世之体,怎么会是一个……一个孺子?” “放肆,别胡说。”仲知涵悚然扬眉,登时有些怒道,“快给柳兄弟请罪!” 轻视菩萨转世,便无异于轻视整个佛门。 柳书竹微微皱了下眉头,却不以为意,身为坐上宾客,又有仲知涵传音在前,当然不会因为仲康的一句话就怀恨在心。 大门阀的子弟,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 “无碍的,仲公子英姿勃发,是当世才俊,大家都是同龄人闲聊而已,无需较真。”仲康年方十,虽长他几岁,但论起心志成熟,柳书竹自问还要胜他一筹。 “你今年有多大了?”仲康气势依旧逼人,又问他道,“年纪不过十五六岁,怎么就成了大愿菩萨的转世呢?” “哈哈,其实连十五六岁都不及。”柳书竹笑道,“算起来,倒是刚刚年过十四。” 他身高七尺有余,身材颀长而不失健硕,满脸清秀,看起来总比实际年龄大出几岁,从神态和言谈举止观来,也不像是未经世事的稚子。 当然,更不像一位身怀菩萨大法的转世奇才。 “十四岁!”仲康表情故作夸张道,“那便真是孺子了。” 依照成人礼节,男儿十六及冠,听他的语气,傲然不服,是真的有些轻视柳书竹年幼,态度更加猖狂。 “柳小弟,你既然身为菩萨转世,承载佛门大运,想必一定是身怀莫大神通,威能难测,能否向我等赐教一二,也好让大家都开开眼界,激励我们日后的修行之心?” “康弟,来者是客,再说你已入玄两年,论起来是先天三重,体内又有‘枯树绕神藤’的伴体异象,可以越半阶而战,在这儿胡搅蛮缠什么!” 仲知涵的斥责未能起到任何作用,仲康听了反倒变得更加不喜,或许在他看来,青山大城的传人之位,理当非他莫属,而不是传给没有伴体异象的旁支血脉! 各大势力族内子弟之间的明争暗斗,自古以来也从来都没有中断过。从他战意高昂的眼神中,柳书竹看出了两点。 第一,他是真心想与自己交手。 树大招风,菩萨转世的身份再惹眼不过,凡是心怀武道进取之心的年轻翘楚,谁不想跟他一战? 若是侥幸赢了,美名即可传遍天下,一战扬名。世人的称呼中,日后都会加上一句:“他就是某某某,是曾经打败过菩萨转世的男人。” 尽管虚名总让柳书竹觉得恶心,但世间鲜有人不趋之若鹜。别看仲知涵气质儒雅,刚得知柳书竹身份时,眼中不也一样燃烧着炙热的战意吗?只不过他能识大体,谁都能看出柳书竹的修为只有二重天而已。 仲康则不然。 从对方眼中看出的第二点,则是赤裸裸的孤傲和自信! 似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即便是菩萨转世。 “原来这小子自持有伴体异象,虽不是十分厉害的那种,但能越半阶而战,便觉得天下无敌了。”柳书竹心忖。 仲康见他不答,还以柳书竹底气不足,接着挤兑道:“佛门是天下十门之首,菩萨转世则代表了佛门年青一代的脸面。传言中说,霸主势力的传人,每一位都天赋异禀,能够展现出一入先天已无敌的姿态,柳兄弟身居转世之位,就不敢越阶与我一战吗?” 柳书竹嘿嘿一笑,还没来得及回答,后边一大群人便跟着嚷嚷起来,都希望目睹一场精彩绝伦的战斗。 他们多与仲康亲近,以为柳书竹是个软柿子,不敢应战,言语间便不免冷嘲热讽。 见柳书竹没反应,小和尚极为不悦,开口说话了。 “俺的修为也比你只高一阶,在四重天左右。要比俺跟你比,来来来,你们几十个人,一起上吧。”说着,掳袖子便要动手,柳书竹急忙将他喝住。 如真小和尚那是何等人呐? 大明王寺里的秃子传人,蛮力直可通神,用他自己的话说,使使劲儿能与七重天强者斗个旗鼓相当,万一动起手来不知轻重,还不得一拳把人给打死! 到时候干脆谁都别想走了。 其实,柳书竹今天的心性表现的有些反常。 方才,他忽然感觉到体内一阵莫名的烦躁,吃了几枚雨落果后,脑里的舍利似乎产生一丝悸动,但又十分不明确。 仲康无礼,把他看做了毛孩子,本不想予以理会,但见对方气势咄咄,反倒更加嚣张,真就以为他空有虚名,不敢与其切磋! 柳书竹纠缠不过,只得道:“嘿嘿,既然你一心要比,那就请仲公子手下留情了。” 如真小和尚也正在纳闷,被人挖苦好几句还无动于衷,不像是小悍匪不吃亏的性格。以柳书竹的桀骜不驯,怎么可能一再忍让。 况且,柳书竹虽只有先天二重,但战力卓绝,陨仙步和灭佛手印都是无上大法,与仲康相比,胜他其实并不难。 紧接着,小和尚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因为,柳书竹二话不说便祭出了绝尘珠,直接将之催动到最大! 嗡! 一手虚托,宝珠悬在半空,大放神华,仿佛举着一轮灿灿金日,威不可言。 佛语低吟,孺子如神。 仲康见到此景,登时便被这股气势唬的愣住。 柳书竹表情夸张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是一颗帝珠,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放马过来呀。” 正文 第九十六章 枯木绕神藤 “帝珠!” 仲康顿时无语,锐气受挫,他态度无礼且蛮横,但本意毕竟只是想要与柳书竹切磋,而并非死战! 柳书竹的修为只弱了他一阶,若有帝兵相助,他即便有伴体异象,说不定也是自取其辱。刀枪无眼,大帝神兵在手,倘若不小心被砸上几下,那也不是闹着玩的! “怎么,仲公子又不想比了?” 周围,原本跟着起哄的仲氏子弟也都相继无语:你祭出大帝神兵,这还怎么比? 仲康有些畏首,反观仲知涵则不然,他双目中神采勃发,盯着绝尘珠不语,既有羡慕也有惊叹,战意却节节飙升,愈发浓重。 这才是强者应该持有的心境。 鸣琴只与知音,傲然之气自当只针对天资更卓绝之辈。 只有那样,武道决心才会更加坚韧不拔,也难怪青山城主会钦定他为传人。 仲康处境尴尬,倒是他宅心仁厚,忙对柳书竹道:“柳兄弟,康弟年少气盛,不谙世事深浅,言语间的得罪,在下给你赔罪。远来即是客,哪有逼着客人出手的道理。依在下看,还是不比也罢。” 并且顺势转移话题:“这颗帝珠,金光夺目,暗藏佛家法义,可是贵教金身罗汉之物?” “仲大哥说的哪里话,不比就不比了,真动起手来,我也未必是仲公子的对手。” 柳书竹洒然一笑,将绝尘珠收起,对仲知涵更生出几分好感,仲康明显不怎么待见他,他却心胸大度,总是为对方解围,满是兄长风范。 与仲康等人微微点头,打算揭过此事,正要与仲知涵就此离去。 然而,仲康略做踌躇,极为不甘心,又咬牙迈前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哼,你身为菩萨转世,仰仗手中宝物算什么真本事!”他脸色微现赧然,非但不领情,反而更加愤懑:“敢不敢空手与我一战,各自只凭借本命修为见高低?” 仲康这样一说,登时有人大声附和: “就是,仰仗外物算什么本事,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菩萨转世!” 仲知涵不喜道:“康弟,你还没闹够吗。” “知涵大哥,你怎么能向着外人?” 柳书竹微微皱眉,变得有些不悦,对仲康叹气道3A“哎,倘若有这样的大哥护持着,小爷做梦都能笑醒过来,可惜偏偏就有人不知福,你们这帮家伙,还真以为小爷是白给的?” 他语气中,俨然含有教诲之意,与年龄极不相称,令诸多仲氏子弟感到受辱。 “既然你们一心想比,那就依你们,让你们长长见识,免得日后这副自以为天下第一的臭脾气吃大亏,权当是谢过雨落果的情分。”说完,他步子迈出,极度鬼魅,众人只觉眼前残影一现,柳书竹便已立在远处的空地上,等待仲康出手。 单是这超绝的步法,便忍不住让人惊呼,足下似有神灵,哪里像是一位二重天武者! “丑话说在前面,仲公子若是输了,可千万别哭鼻子。” 一句话,让仲康彻底羞恼,虽然他也为这神奇的步法所惊,但却很快被戾气所取代。 这个时候,仲知涵又暗自对柳书竹传音。 “柳兄弟,你且看在在下的面子上,让他一让,千万不要伤了康弟!” 现在,由仲知涵看来,两人已根本无需交手,其实胜负已分。 因为就连他,竟也很难一眼看穿柳书竹深浅,更看不透身边满脸痴相的小和尚! 别忘了,他可是一位五重天强者。 武道等级能分出三六九等,用来作为划分强弱的统一标准,可也不能绝对的代表一切。 中州十门中,哪一脉的传人没有越阶而战的实力!否则,世人也就不会用‘一入先天已无敌’来形容霸主势力的年轻翘楚了! 仲康心高气傲,不知天高地厚,见柳书竹轻视他,语气中多有调侃之意,不管有没有恶意,都根本没把他当做正经对手看待。当下阴冷一笑,向柳书竹冲去。 忽然间,柳书竹心生警兆,陨仙步几步迈开,消失在原地。 砰! 原本站立的地方,脚下巨响,地表瞬间被破开,却是从地下无故长出了一棵老树! 老树嶙峋,盘根错节。 树身周围更是直接长出十几根粗藤,皆如儿臂粗细,藤身一片墨绿,好似苍龙破土,扭曲灵活,直接卷向柳书竹的足裸! 树是死树,藤是飞藤。 “咦?” 看来,这就是他的伴体异象——枯木绕神藤! 如此异象,着实让人感到意外,有些猝不及防,但比起齐桓的‘凛冬时节’尚差了老远,也就更不及燕妖女的‘江山如画春满园’了。 两人若是正在进行生死搏杀,想要破去这个异象说来也简单。 柳书竹只需凭借迅雷不及掩耳般的神速,直接扑向仲康,以灭佛手印击其心脑,对方一死,异象也就不攻自破。 再者,他只要咬破舌尖,对着树身吐几口血水,污其异象,也能让仲康后悔的肝儿疼! 柳书竹体内流淌的血液,经过舍利的改造,已是歹毒的罕见。 但有了仲知涵的恳求在前,总不能做的太过分,平白得罪一座大城的势力。 砰! 砰! 几乎是毫无间隔,接连又有两颗老树破土而出,树表的枝干上都生有一层细密的倒刺,也不仅仅是死树那么简单。 漫天绿藤,恣肆狂舞! 仿佛一根根粗大的触手,带动起‘嗖嗖’的劲风,彻底将柳书竹所处的地域围裹,力求将他困在里面。 在旁边观望的仲知涵和小和尚各自皱眉。 一看便知,柳书竹手下留了很大的情面,只用步法闪避,还根本没有出手。 仲康却是全力催动异象,根本没有看出这一点,周围的仲氏子弟轰然叫好,也都认为他占据了上风。 小和尚不满的‘哼哼’道:“柳小子今天还真是奇怪,在给予盗门执事临死一击时,他那副凶狠的模样,连俺看着都发怵。要是俺跟你弟弟交手,非得把他打哭才算出气!” 这句话落在仲知涵耳中,又当别有一番滋味。合着这两个家伙胆大包天,还曾联手对付过至人武皇啊! “康弟,既然是比试,还要给他人和自己留些余地才好。”他怕柳书竹最终耐不住性子,伤到仲康,急忙出言提醒他不要逼人太甚。 但后者哪里肯听。 仲知涵虽是青山城主所选的传人,可论起家族中的地位,仲康恐怕比他更为得势。 如此过了几十息的时间,柳书竹果然变得不耐烦,步法再变,速度又飙升了一大节,闪身从藤蔓中脱身而出。 心中,烦躁之意再次大盛,脑中的舍利竟毫无缘由的开始悸动,不同于往日,汩汩暖流自行溢出,体内的气机竟越积越厚。 仲康大笑一声,蓄势已久,像是故意留出一个缺口,等着柳书竹上当。 “菩萨转世,不过如此!”他心忖:菩萨转世徒有虚名,竟然有这么好对付! 全身的真元都积攒于右拳,猛的弹起,值此刻击向柳书竹面门。 “且慢!” 柳书竹体内的气机再也不受他的控制,需要向外宣泄,担心误伤,急忙大喊道。 仲康动作不停,猛然喝道:“你输了!”还是照样冲了上来。 轰隆! 一声彻耳的巨响。 众人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仲康已如同断线纸鸢一般,狠狠弹射回来,砸在了远处的地上! 柳书竹身后,却是猛的现出了一尊巨大的的影子。 虚影半凝实,能隐约看出一身白袍,执有僧人法相,血目无瞳,气势喧天,英伟如神! 大愿菩萨法相比上次还要清晰了几分,竟自发显露了出来。满面悲悯,却给人一种血戾冲霄的感觉,与柳书竹同德同体。 他扭头,白衣菩萨也扭头;他迈步,白衣菩萨也迈步。 枯树绕神藤的异象开始崩溃,枯木折枝,绿藤颓萎,这一击之下,仲康便受了重创,躺在地上仰望柳书竹不语,或者说仰望着那一尊菩萨的英姿,目中骇然欲死! 恍惚间,仿佛连整座城池都陷入了死寂。 并非因为大愿菩萨的法相,事实上,这里地处家族禁地,外面的人鲜有看到这里发生的战斗。 寂静的源头在于…… 西南方向,一座通天彻地的大佛虚影,就这样矗立在世人的视线中……青光蒙蒙,大佛再次临世,为整个世间都镀上了一层难言的色彩。 青灯伴佛影,时隔半年有余,终于再次回归! 不过,这次跟第一次看到的景象又略有不同。 那时候,柳书竹人在东域,与之相隔了无尽遥远的距离。而现在,近眼观佛,威严无度,震撼之情不能同日而语。 难道……这就是脑中舍利躁动的原因吗? 正文 第九十七章 佛影再现 城中央那根巨大的柱子顶端,接连有数十道神光飞起,皆向这边飞来。 大宋老皇主,青山城主,延济和尚三人当先,来的最快。同时,身后还有许多青山城的底蕴强者! 众位武皇横空,既被大佛再次临世所惊,又盯着下面的柳书竹默然不语,不知作何感想。 白衣菩萨,以血眼对诸皇。 怔忪半晌。 老皇主怅然望向西南方向,道:“古地现世之日,已迫在眉睫,仲城主可愿随本皇同往,彼此托福?” 青山城主没有过多沉吟,心中早就有了主意,应道:“如此甚好。” 两人与延济和尚颔首,算是别过,又意味深长的看了柳书竹几眼,说走便走。 青山城主对身后诸强训诫几句,大手一挥,城池上空立时闪现出万千道耀目的符篆,密密麻麻,将偌大的空域笼罩在内,护空禁制外显于形。 随即,禁制开了一个缺口,二人的身影化作惊虹,眨眼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却是不知到底出去了多远,天边升起一道大型阵势的传送光柱,两位圆满横渡虚空而去,赶向西南! 大佛齐天而立,持续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才缓缓散去,显化的时间也要比上一次长。等到佛影消散殆尽,大愿菩萨的虚影也跟着一起消失。 柳书竹体内的躁动这才归于平静。 “咱们现在就动身回寺。”延济和尚对心有余悸的柳书竹道。 仲康半躺在地上,没能爬起身来,脸色苍白如纸,与其他仲氏子弟仍处于发傻的状态! 说实在的,他们着实被柳书竹身上的菩萨虚影吓得不轻。那股气机何其霸道,他方才的速度若是快上半刻,与其撞个正着,性命恐怕已然不保! 最后关头,柳书竹明显避让了一下,他那句‘且慢’,原来不是出于害怕,而是为了救他。 仲知涵关切道:“康弟,伤的怎样?” 一位武皇老人也从半空飞下,将仲康搀起,探查了一下他体内的伤情。 “伴体异象都险些毁了,好霸道的内劲!”微微皱眉,不咸不淡的看了柳书竹几眼。 幸运的是,仲康伤势虽重,但仍有补救之法,从柳书竹体内宣泄出的恐怖气机,是为了凝成菩萨的虚影,而并非针对他。虽然被整个震飞了出去,殃及脏腑,但好在性命无忧。 只要静心调养,也不会影响到日后的成就。 仲知涵连忙向老者道出事情始末:“都怪我不好,没能阻止康弟,刚才事起突然,柳兄弟也并非出于本意。” 仲康泄气,见到仲知涵脸上无法伪装的关切神情后,终于有些羞愧,咬牙道:“我输了……此事……怪我!” 柳书竹淡嘿然不语,没有故作矫情。 先前那一刻,如果他的修为弱于仲康,现在躺在地上的估计就会是他了! 那位武皇不答话,有延济和尚在,也无法表露出太多不喜,只身抱起仲康,向青色的巨柱飞了回去。 不出延济和尚所料,大佛影子终于再次扰乱了天象,让人如哏在喉,柳书竹心中也生出几分急迫,无意再作停留。 接下来,在几位武皇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城中最大的一座固定传送台。 几位武皇奉命演化大型法阵,准备送他们去往下一城。有了青山城主的吩咐在前,这一切也算是水到渠成。 阵势浩繁,占地极广,闪烁的符文如同天书,布满好大一片地域! 临行前,仲知涵前来送行,为仲康的无礼而道歉。 “仲大哥客气了,倒是我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柳兄弟言过了。”仲知涵气质仍旧儒雅,“康弟与我虽然都是仲氏后裔,但不承一脉,血缘亲情逐渐淡化。从小到大,先前却是第一次见他对我流露出感激的神情。事情本不怪你,让他吃个小亏也好,总好过来日遇到大敌而丢命。论起来,我还要谢你才是。” “哈哈哈,仲大哥才是一副菩萨心肠,咱们日后再会,一定要好好聊聊。” “好!” 海量的晶石以及灵粹填满石槽,耗费甚大,柳书竹看着都未免心疼,粗大的光柱成型后,三人迈入阵中,离开了青山大城。 其后一日内,三人在城与城之间穿梭,少有做停留,附近的大城也都卖佛门几分面子,一路上十分顺利。 延济和尚也会动用法力演化阵势,总计交替传送了不下三十余次,才在第二日破晓十分,抵达巨城所在的地域! “太他娘远了!” 早知道巨城如此遥远,柳书竹多半不会同意与他们随行,这要想凭借他自己的力量,别说回东域,恐怕连大漠西北都回不去了! 把刀疤脸留在那里,真就让他不放心。 大佛虚影在西南,他们则是往东南方向横渡了很远的距离,此时算起来,佛影出现的方位,还要在他们的西边。 如果这是宿命,他是不是还要往西方去走一趟呢? 晨曦普照,一轮大日初生。 眼中,等到终于出现巨城的模糊轮廓时,自以为已见过了大世面的柳书竹当场嗔目结舌,愣了半天都回不过味儿来。 “嘿,俺就知道会是这副表情,瞧你没出息的样儿!”小和尚满脸喜态,急忙挖苦。 由不得他不愣。 因为,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巨城……是建在天上! 在神矿外面时,七大盗那些会飞的舰船已十分壮观,可与眼前的景象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大漠第一城,是一座悬浮在天上的飞城。 …… “巨城,在盛武时代伊始,便开始着手兴建了。一直都是由佛门三大庙主宰,久历风霜洗礼,几经庙门兴衰,存世至今,已为西漠繁华之最。”延济和尚淡淡说道。 近十万年的巨城,与时代同古,岁月渐渐老去,城却未朽,依然卓立于世。 确切的说,巨城也不像是一座城池,它的建筑规模虽宏大无极,却没有城墙作为护持,城基则是由成数不清的庞大岩体拼凑而成! 彼此间,也并非紧靠,亦有巨型拱桥和石路将它们连接为一体。 城中大部,都修建在悬空的岩石基体上,各成一方世界,也有许多琼宇飞阁,翠崖流瀑,风格天差地别,则是真的无依无萍,浮在巨城周边。 霓光万彩,祥瑞千岧。 仿佛遵循了某种莫名的轨迹,不断变换着上下的方位。 “那些飞岛,大都是各大势力修建,并不归佛门统辖。”小和尚指向一片金碧辉煌的建筑群,“看见没有,那片像皇宫一样的殿宇,是万年前由宋皇朝的故祖命人修建,作为驾临西漠时的行宫别馆;还有,那处漂浮的水榭楼阁,天上之湖,则是未央宫的地盘儿……” 未央宫,与大宋皇朝一样,也是来自中土的大势力,居于十门之一。 “水榭阁楼里,专门买卖世间宝物,连大帝的残经都有售,只要你能拿出相应的宝贝,或者足够的钱财,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卖!” 相应的钱财,指的还是‘晶石’等灵物,绝非俗世间流通的铜钱银宝。 “那里边,天天都有仙女跳舞,穿的那叫一个少,你小子肯定喜欢……” 整座巨城,都被柔和的光彩笼罩在内。隔着如此远的距离,仿佛都都能嗅出一股淡淡的香火气。 西漠仍是公认的佛教起源,往前逆流追溯,论起传承渊源,三大庙执掌天下牛耳,其它几大地域的庙宇,建庙的年代都比不过这里。 人世间,秘境纷罗,宝地无疆。 但是,能人为创造出如此壮丽的宜居环境,不仅青山大城相形见拙,中州怕是也再难找出第二处! 于神矿中见到的诸佛殿堂,则属于例外。 毕竟……那里已经荒废遗失了,只剩下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境,出现在仙女王沉眠的记忆当中,无踪无迹。 柳书竹叹道:“这么大的一片建筑群落,需要什么力量,才能使其永远悬浮在半空中,而不会掉下来?” “这当然是俺们佛门的功劳了。”小和尚忙着跟他臭显摆,彻底忘了他不想当和尚这回事儿。“整座城,由三件至宝作为支撑,彼此发挥出玄妙的作用,才会让巨城悬而不落。” 如果是那样的话,是何等级别的瑰宝,才能发挥出如此令人震惊的功效,恐怕连帝兵都无法做到吧!? 帝兵不行,那就只有圣贤遗物了。 小和尚接着说道:“这三件宝物,三大庙各掌了一件,都是来自上古菩萨的馈赠,早年间,相继被佛门的神僧得到,便一代代传了下来。” 【作者题外话】:PS:感谢td49819706、涡阳到合肥、iwicf2010、td57413384四位书友的打赏,谢谢 正文 第九十八章 镇庙之宝 菩萨等尊于圣贤,菩萨法器与圣贤遗物没有本质分别,猜测果然不假。 “十世庙里,有一个紫金钵盂,又称‘人头碗’。” 人头碗!? 佛门什么时候用‘骨器’当法宝了? 柳书竹惊道:“既是人头碗,还能是用人的头骨做的不成?” “嗯。”小和尚点头,“不过不是普通人的头骨,而是以一位无名菩萨的头盖骨作底,周遭镶嵌了天外紫金,其上铸有上古佛文,只不过找到时便缺了一角,应该在上古年间就已损坏。” “菩提寺内,则有一截菩提根。传说中是从‘须弥菩提神树’上斩下的一截根茎,看着虽像一块烂树根,实际上则是坚韧无比,无物能断!” 菩提树,历来被佛门尊为智慧树、觉悟树,跟‘佛陀’的尊号一样,早在多少年前就已经名扬天下,却在上古年间就已绝种,只有许多古老的典籍里有记载! 每个庙门派系,不管供奉的是那一尊佛,都有佛陀在菩提树下证道参禅、成佛作祖的典故。各中细节,却又不尽相同,后人也无法查清最早的出处,菩提神树的名头却越传越广,伴佛流传至今。 菩提寺中,如果拥有一截神树的根茎,对于考证古史,或许会有莫大帮助。 三人一边前行一边讲述,两个和尚你一句我一句,弄得柳书竹咋舌不止。 “佛门历代罗汉中,四祖便出自菩提一脉,他老人家曾施展大法力,想要将菩提根雕成一根手杖,篆刻上佛经大法,更显其威力。可惜,前后费时百多年,菩提根却连皮都未破,四祖坐化前曾直言,神根中所藏纳的宝义,博大精深,他倾尽毕生,竟也悟不透。” 佛子有心非明镜,菩提花开不参禅。 以金身罗汉之能,大彻大悟,能渴饮大江,令鱼蟹浮白,却参不透一截烂树根! 说出来,骇然之余,不免让人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后来,菩提寺里的僧众只好将此根埋在庙后。当日便发出一株嫩芽,但却耗尽了万载的岁月,始成材!” “依据记载中所述,真正的菩提神树若要长成,万年春秋生一叶,十万寒暑成一果,至少需要百万年的光阴。” “菩提寺中那株由烂根所化的菩提树,与典籍中记载的菩提神树相比,树种怕是已不纯了。” 巨城中的某个方向,每隔一会儿,上空便会幻化出一株参天树影。 枝叶繁茂,气根低垂,被风吹拂后,树影随起随散,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变幻个不停。 那里,当是须弥菩提寺的庙门所在。 看那树影的形状,柳书竹身子忽然微微一震,又想到了那片诸佛殿堂。 他还依稀记得,此树的影子从外形上观来,与那幻境中的某些高大植物何其相似!? 只不过,幻境中的古木林影,树身皆高逾千丈万丈,繁茂无极,恐怕不是菩提寺里的那棵万年古树能比! 遗失的诸佛乐土,菩提神树满山坡。 他将此事道出后,延济和尚沉吟不语,小和尚则一拍脑袋,幡然醒悟:“俺怎么就给忘了。像,简直太像了!” …… 十世庙有人头碗,菩提寺有菩提根,说起大明王寺的镇庙之宝,两人同时指向城中一处尖塔建筑,让柳书竹自己用肉眼看。 古塔尖尖,似乎有些倾斜,最顶端的位置,有一点清光闪烁不定,并不耀目,却总让人看不真切。 盯了片刻,柳书竹才咋呼道:“那……那不会是一颗舍利吧?” “嘿嘿。”小和尚道,“就是一颗舍利!” 大明王寺,拥有一颗菩萨舍利,原本属于上古年间的一位菩萨,菩萨法号‘静兰’。 静兰舍利。 在那个恢弘的大时代,静兰菩萨的法力并不出众,不广为人知,更无法与贯穿古史的四大菩萨比肩,但他毕竟是一位修行有成的上古神僧! 舍利只有米珠大小,却是三样至宝中最完整的一件。 所以,其威能也是最强! “别小看它只有米粒般大小,一旦被众神僧合力催动,其光芒能与大日齐光,与皓月争华,到了晚上你就知道了!” 米粒之光,敢与日月争辉,的确合衬上古菩萨的风采。 ……脑中的血舍利,足有指肚那么大,若是全力施展出来,能展现出什么样的威力,就根本没法猜了! 距离巨城越近,心中的波澜便越强盛,好似翻江倒海。 十几条悬空石路,宽达数千丈,如神龙初醒,作势欲飞,从周围的地面一直蜿蜒到高空,从远处望去,路面上有许多黑斑,颜色深浅不一,好像龙鳞,却是往来的人影太过密集所致! 巨城并不禁空,那些石路都是为了凡人所建,天上同样车驾高飞,武者如蚁。 一路繁华,如过眼云烟,且略过不提。 三人向那尖塔飞去,途中经过几个广场,面积惊人,像是一块块浩淼的平原,中央皆立有一尊佛像,正是不动明王佛。 香火升腾为云,钟鼎齐世长鸣! 等三人落到明王寺前时,见到的景象则有些出乎柳书竹的意料。 巨城如此,本以为明王寺的规模也应该恢弘无比、难以想象,最起码要比大城的青山一柱要出彩才是。 可寺庙占地虽广,但一应建筑并不奢华,跟满城的繁荣作比较,反而显得太过寒酸了,与它在西漠所处的地位也极不相衬。 西漠僧众到底有多少,说白了有的是,闭上眼睛往人堆里扔几块石头,准能砸中一秃子! 但是,只有修持最卓绝的高僧,才有资格进入三大庙修行。 到了此处,无人敢肆意喧嚣,虽没有任何强者气息流露,但庙里不知有多少逆天的神僧坐镇。空气中充斥着佛家的威严,无形而无上。 上香敬佛之人,大都在专门建立的广场止步,不敢僭越。庙门内外,平日里倒也十分清静。 今日则不同往日! 庙门外,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水儿的光头锃亮,晃得人睁不开眼。菩萨转世的消息早已经过秘法传音,一路飞回了寺里。 一位身披亮丽袈裟、拄四孔锡杖的老僧人,同样有佛光罩顶,站在首位相迎! 迄今为止,这是柳书竹见过的卖相最好的僧人,完全符合世人对得道高僧的认知。 三人落下后,延济和尚上前拘礼,道:“方丈大师兄。” 小和尚两眼贼兮兮的转来转去,不知在想什么,也竖单掌道:“延德方丈。” 延德方丈,是大明王寺现任方丈,寺里的诸多事宜一般都由他来打理,与延济同是‘延’字辈儿,而且在这一辈中,以他为长。 延德方丈身后,还立有十几位老僧,他们的面目生的不同,表情却如出一辙,眼中无芥子,尽是古井无波。脑后,淡淡的霞光交相辉映,佛光罩脑顶,光度的深浅便是身份最好的证明! 这些人相必都是庙里的长老,地位都不会低。 “如真!”延参方丈突然断喝一声,怒道:“你不跑了?” 如真小和尚不买账,嘿然笑道:“方丈说的哪里话,俺这叫游历,游历懂不懂,早晚有一天都是要回来的!”他一发笑,很多年轻弟子脸上的神情都变得很不自然。 有忌惮,也有不喜,绝对称不上友善。 柳书竹在大山中为害一方、整蛊悍匪时,他们脸上多半就是这种表情。 看来这小贼秃还真不是好鸟啊! “初来乍到,小爷可千万别被这货给坑了。” 随后,人们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柳书竹身上。 那些高僧的眼神,让他浑身藏不住半点秘密。好在他也已经习惯了,你们爱怎么看怎么看。 “晚辈柳书竹,见过延德大师,见过各位神僧。” 延德方丈并非真怒,在如真小和尚的脑顶轻轻打了一下,看向柳书竹的眼神则大亮,骤然间笑的像朵花,看样子恨不得上来亲他两口。 “佛门之大幸。”叹了一句,便合十道,“菩萨请。” 众僧相继让路,轰然道:“菩萨请!” 场面隆重的程度让人有些心虚。 “方丈大师客气了。”柳书竹忙合手还礼,“菩萨已泯于上古,往昔往矣,今世只有俗人小子,晚辈当不起。” 延德与延济对视一眼,鬼知道他们两个传音说了些什么,总觉得方丈的目光不怀好意。 延德方丈不做评价,却更加正式的躬身一礼,弯腰九十度,又道:“菩萨请。” 这一回,却是所有僧人都与他一般动作,连小和尚都躬身不起,满脸坏笑,让柳书竹恨不得踢他两脚。 这么多的高僧持此厚礼,只能让他心惊肉跳! 最终还是执拗不过,忐忑地迈进了庙门。 门旁,一个小沙弥写得一笔好字,专门设了一方案台,手抄经文,大概是记录了几人间的对话,作为传世典籍封存。 走过去时,柳书竹迅速扫了几眼,见上面最后几句写道: 大愿菩萨转世之体,隆归大明寺,是日,有三千子弟,内外恭迎。 佛门。 兴。 ——完了,进贼窝了。 正文 第九十九章 舍利塔 来到大明王寺,已经是第三天了。 柳书竹二人被安排进了一间宽敞的厢房内,独门独院,环境素雅而清幽。 院中,绿茵茵的草坪上,盘膝坐了一位老僧。 他满脸红润,在那里闭目修持,几天来不动不言,佛光衬在脑后,晦明晦暗,让人肃然起敬! 三天以前,众僧以浩大的场面迎接菩萨转世入寺,接下来便没有了大动静,也没有再举行繁冗的典礼,一切回归平常。 两人反而被请到此处,有沙弥每天端来吃食用度,说是让他们沐浴戒斋几日,但却感觉像是被人软禁了。 “看那天摆出来的架势,小爷原本还以为,后面还有加冕封禅的仪式等着,再不济也得做几场法事啊,怎么还让人关起来了,这算什么事儿?” 柳书竹半躺在一张木床上,吊儿郎当翘着腿儿,心情憋闷。既然是进了贼窝,那就只有随遇而安了,以他放荡不羁的性格,索性再无顾虑。 他倒要看看,这帮和尚究竟要干什么! “小贼秃,你是不是把小爷给坑了?” “呸!”小和尚遥遥啐他一口,心神不定,“法事那是给死人做的,只要你愿意,俺现在就念经超度你!” 入寺之后,如真小和尚便显得神情焦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焦躁的态度就愈发强烈! 他在屋中来回踱步,一副寝食不安的样子,不知抽了哪门子风。自从相识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忐忑过。 外面,飘渺的诵经声从大殿的方向传来,悠扬入耳,每值早课晚课,佛音更是洪大,可听在柳书竹的耳中,让他倍感心烦意乱,浑身都不舒服。 “看来,小爷真就不是当和尚的料。” “小秃子,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几天前还好好的,怎么一进庙门就变了?我怎么总觉得没好事,不是说要接受佛门洗礼吗?” 不管小和尚在忧虑什么事,能让他连吃东西的心思都没有了,绝对不是好现象。 小和尚停步,欲言又止,然后继续踱步。 柳书竹恼道:“快说!” 经他一催,小和尚这才犹豫再三,嗫嚅道:“俺在想……师父他老人家见了你之后,是不是就会改变主意了?” 在大明王寺内,小和尚的辈分之高,可谓屈指可数,连延德方丈都不知差了他几十辈,能‘高’到这种程度,简直就是不像话! 因为,他既没有深厚的修持在身、又不精佛法,也不是岁数以‘千年’来计算的老怪物,而是虚高。 虚高也是高,辈分不能代表实力,却着实能衬托出几分身份! 寺里,凡是能修出佛光护体的老僧人,其中任何一位的年纪,做小和尚的祖宗都绰绰有余,却都要在表面上尊他一声‘小师祖’。 论资排辈,除了慧凡罗汉这位‘佛门大和尚’之外,小和尚绝对能进前三甲! 只因为,他是庙里一位神僧的唯一徒弟,是当世的明王寺传人。 六祖慧凡,晋升罗汉果位也有数千年时间了,以他六千三百余岁的寿龄,在七帝之中估计都较为年长,已在腐朽边缘徘徊。佛门大和尚的称号,当之无愧。 但他身怀大善,忧心上古,洒然无一物,超脱尘世之外,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与寺里的香火情缘早已淡化。 无论是何人,一旦企临那个级别那个岁数,恐怕都已很少有东西能再入眼! 三大庙之中,都尊奉六祖的法旨,但除去罗汉本身,每一庙里,还各自有一位神僧坐镇。论起武道成就,三人皆为圆满巅峰;说到佛门大法,三人也都深得教化精髓。 这三位神僧,才是三大庙真正的掌权者! 舍利塔的最顶层,便坐着一位带发修行的俗僧,寿四千有余,从未正式剃度出家,却仍然是明王寺的中流砥柱。 那人便是如真小和尚的师父,六祖曾赐号与他——空藏。 “改变主意了,什么意思?你那空藏师父原来是什么主意,把话说清楚!”见他这话说得蹊跷,柳书竹忙坐起身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现在,柳书竹最关心什么? 其一,三大庙到底藏了多少宝贝。 佛门既能身为十门之首,光有高僧是不够的,必然也有不菲的底蕴作为支撑。表面上看着一穷二白、清汤寡水,但暗地里的奇珍异宝想来也不会太少。 单是那三件用来护城的菩萨遗物,便是一等一的大手笔! 人头碗,菩提根,静兰舍利,这还只是西漠一地,不代表整个佛教势力。 古来大教‘佛’字当头,天下谁人敢轻视!? 至于他能坑蒙拐骗到多少,就要看他的本事和造化了。 还有一件事,便是等此间事了,柳书竹便要抽机会去看一看城中的跨域大阵! 如果计划顺利,他会在合适的时候,请寺里的高僧帮他返回大漠西北,等刀疤脸寻找到失散的故人后,就领着他们乘坐跨域大阵,赶返东域。 柳书竹心中,有自己的如意算盘。 青灯佛影也好,天地大劫也罢,则全都无所谓。 天塌了,还有武者大帝顶着呢! 他只想风风光光回到那片大山,那里有他的亲娘有他的三叔,有个萝莉有头黑虎,还有一帮可爱可憎的强盗。即便身在天涯,这份牵挂也很难落下。 以他现在的修为,回去之后,称霸庸凉山脉还真是小菜一碟。 “俺、俺可能犯了个错误,把你带到火坑里了!”如真小和尚一跺脚,追悔莫及道。 柳书竹‘蹭’的一下蹦了起来:“你可别吓我!”以小和尚的性格秉性,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害他才对。 小和尚刚要再说话,延德方丈却推门走了进来,延济和尚也立在门外,彼此间的修为实在差距太大,根本无法察觉到对方的气息。 “小菩萨,小师祖,师祖要见你们两个。” 空藏神僧,终于要见他们了。 小和尚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没说出口的事情,即便不说,也很快就会揭晓。 现在看来,这趟巨城之行也未必顺风顺水,好像藏着什么猫腻。但已经来了,怕也没用,是福是祸还要容日后再论。 柳书竹瞪了小和尚一眼,意思是以后再跟你算账,当先便走了出来。两位高僧在前,柳书竹和小和尚跟随在后,向舍利塔的方向走去。 …… 舍利塔,孤立于大明王寺的后方,又称明王斜塔。 塔身并非笔直,共有三百六十五层,高九百九十九丈九尺,本身能看出明显的倾斜,六角飞檐,次第盘旋而上,直至塔尖。 在离巨城很远的时候,便能清晰的看到此塔。 塔风雄浑,分外古朴大气,建塔所用的一砖一瓦,都是世俗中极为寻常的材料。 四人一路接近古塔,心中便愈发感到压抑,使人手心沁汗,步态拘谨万分。休说破空飞行,就连每走出一步,都面临着莫大的威压,好似背山前行。 这一切却不是由强大的气机所致,古塔周围,整片空间似乎都透着古怪。 庄严、神圣。 两股古老的气息彼此水乳交融。正是这两股气息,带来了难以言喻的巨大压力。 自从庙门初立以来,前前后后近十万年岁月,不知有多少位神僧都曾在塔中修持,悟道参禅,悔过坐关,这么多年积累下来,整座古塔甚至连寺内的一草一木,都变得不再寻常,具备了难以叵测的灵性! 虽然草还是草,树还是树,塔还是塔,但又不是如此简单。 破灭武皇到了这里,一样要心怀敬畏。 延德方丈走到塔下,恭敬行礼道:“师祖,弟子把人带来了。” 迎着那两股浩大的气息,柳书竹微微抬头,仰望塔顶的那颗静兰舍利。 来到巨城后,第一晚的时候,见到外面简直比屋内还要明亮,纤毫毕现,犹如白昼一般,都是米粒大小的静兰舍利之功。 吱呀! 尘封的塔门在几人面前缓缓打开,没有人答话,方丈与延济和尚却再次躬身。 延德方丈低声对柳书竹道:“你们二人进去吧,师祖在塔顶等你们。”说完,就与延济和尚并肩退下。 小和尚忙对他传音道:“到了里面,千万别大声喧哗。塔里除了历代神僧的遗体,每一层都有玄僧在坐死关。越往上去,修为便越高!” 玄僧,是一帮修为逆天、却都离死不远的僧人。他们大多为破灭级别,也有些圆满强者,连六祖的号令都不奉,只有天地大劫时,才能请他们出世。 这种气场,说起来令柳书竹很讨厌,这是无论他付出何种努力,都不能掌控的情形。 命运尽在他人手。 他轻吐一口气,态度从容许多,当先迈步入门内,小和尚紧随其后。 两人进去后,塔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 延德方丈与延济和尚躬身退出了舍利塔的范围。 “延济师弟,此次归寺,不知何时再入红尘啊?” “禀师兄,即刻便走。” 延德方丈听了之后,白眉微扬,表情吃惊,却是动了嗔念,随即道了几声佛号,平复心境。 “今次可不同以往,你一路带回了六祖选定的人,才过三日便又要走吗?难道不想留下来看看结果?” 延济和尚摇头道:“不看也罢。” “好你个红尘野和尚,这些年来,连老衲都难见你一面,你刚来又走,还真个无情。” 延济和尚面无表情道:“贫僧自有因果,立志走遍人世间,只要红尘还在,只要还能走,便不会停。” 大愿菩萨曾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广大宏愿,延济和尚虽不能与菩萨相比,却也有走遍世间的尘念俗心! “心中有佛,便无处不是佛;心中有寺,又何必赖着不走。”延济对他稽首,只是道:“师兄着相了。”语罢,抬步便向庙门的方向走去。 真就如同说的一般,即刻便走,即刻就是现在,不做任何眷恋和停留。 延德方丈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摇头,叹气道:“你倒说的轻巧。从小到大,你我相交已有多少年了?师兄弟之间的情谊,尚浓于血脉。着相就着相吧,老衲修为已到极限,破罐子破摔喽!” 故人再相见,不知是何年。 “踏遍山河真行走,遁入红尘不知归,阿弥陀佛。”延德方丈见那身影消失,赞道:“你这和尚当的洒脱,老衲不如你。” 寺外,飘来两字。 “珍重。” 【作者题外话】:PS3A谢谢td56927721这位书友的打赏 正文 第一百章 三大神僧 塔内,窗扉紧闭,阳光透过棱间的雕花散射进来,光线十分昏暗。 地上铺了厚厚地一层灰尘,踩在上面,立时浮尘四起,在视线中扭曲飞腾。 古塔,不知沉寂了多少年未曾开启过! 走进塔内后,头一眼便见到一尊‘泥塑’坐在正中,垢面尘污,身下一方蒲团,泥塑的坐姿十分奇特,只以单指触地。 周遭,则排满了干瘪的尸身,几乎都身穿袈裟,有些已沦为枯骨,连僧衣都快烂没了! 柳书竹凛然,中间的这尊泥胎,分明是个活人! 两人进来后,对方微微睁眼,佛光乍现,继而又闭目,脑后的佛光也随之消退。 这应该就是小和尚所说的玄僧了,确实像个死人。 木梯顺着角落盘旋而上。 第二层,也有一位玄僧坐关,周围尽是高僧遗体,他的姿态与第一层的玄僧不同,持单掌倒立,好似杂耍;第三层,一位老僧足尖点地,整个身子都是歪斜的,双臂好似大鹏展翅;第四层,则有一僧虚坐在半空中,整个身子像陀螺一般旋转,也不知转了多少年…… 千姿百态,法相不一,都各有修持在身。 一层一层往上去,玄僧伴枯骨,总让人觉得阴森森的,毛骨悚然! 等上了百层之后,柳书竹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氛围,传音对小和尚道:“你刚才说的什么事情,还没说完呢!”不能喧哗,但总可以传音交谈吧。 “先不说了,说了也没用,也许等见了师父之后,你自己就会明白了。”越往上走,灰尘便越积越厚,甚至都要没过了鞋底。 “你们这帮和尚,到底得有多懒啊,多少年都不知道打扫,以前这里就是这样吗?” 小和尚摇头:“俺也是第一次进塔!” 柳书竹惊讶:“怎么可能?” “明王斜塔是佛门禁地,不是谁想进来都能进来的。这些年来,俺只见过师父一面,就是他收俺为徒的时候,还是他出塔寻的俺。其余的时间,都是只听见他老人家在耳边说话,却从不现身。” “那他教过你什么?” “什么都不曾教过!” 柳书竹更加无语,心道:佛门也真是够怪,这算哪门子便宜师父。 三百六十五层古塔,最上面的一层,与下面的情形完全不同。塔尖处,柔和的光辉顺势洒落,静兰舍利将这里照的通明。 四周,亦看不到高僧枯骨和古塔墙壁,放眼广阔至极,前后左右都看不到边际,仿佛走入了梦幻之中,别有一番洞天! 盛景中,一位身穿俗衣、长发披散的男子,虚坐在一方幻化出的五品莲台上,不动分毫。 从表面看来,他不是佛门中人的扮相,但整个身体包括坐下莲台带给人的感觉,却高深叵测,始难分明。 由于脑中舍利的原因,柳书竹对于这种玄妙的佛家气机总是特别敏感,除了慧凡大和尚,他还没有遇到过如此深厚的佛性相随左右! 对方看上去是个中年男子的模样,面目还颇为英俊,虽然没有佛光衬顶,但却凝出了五品莲台! 毕生的大法,恐怕都广纳其中,归真返璞。 俗僧,空藏。 “师父!” 小和尚急忙上前行礼。 柳书竹也与他见礼道:“见过空藏神僧。” 空藏神僧睁开眼,默然审视柳书竹半晌,后者有所感应,眉心一阵发热。 “果真福缘不浅,有大愿尊者的舍利在身,六祖之前赠你的珠子可在?” 柳书竹把绝尘珠取出,想要递上前去。 “不必了。”空藏神僧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却道:“既是六祖选定,我大明王寺必会尊奉他老人家的法旨,视你为大愿转世。”旋即语气一转,“关于将来,你肩上所负的重任,你又了解多少?” 空藏神僧直入主题,柳书竹也无需跟他虚委客套。因为身份不对等,客套不起来。同时,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闻言摇头道:“小子与六祖并无缘分,不过是东域的一个无名山贼,能来到大漠也纯属意外,说来多有巧合,并不像神僧您想的那样!”占便宜的事情我来,送死还得你们上。 他可从来都没想过要肩扛佛门大鼎。 “至于您口中的重任,晚辈本就不知所指,更别说担负,我恐怕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您恐怕要失望了。” 空藏神僧眼角饱含笑意:“不想担此责任,那你此行为何而来?” “当然是为了……” 为了骗宝求财、为了审查跨域大阵,但总不能直接告诉你。 “……为了一个答案!” 空藏神僧扬眉:“哦?” “晚辈只想知道,大愿菩萨随上古一同沉寂,为什么会选择我而不是别人,对于晚辈来说,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世上有数不清的僧众,舍利却单独选了他。 “还有,佛门历代的罗汉都做出过预言,适逢天地一大劫临近,是否又与那位上古末年的君主有关,大愿菩萨亦是因此才执念不消?” “问的好!” 空藏神僧叹道:“可惜,天地间的秘密,多到数也数不清,我修为不够,参不透天地大法,也就无法回答你。” 他的态度让人颇感意外,谈及大劫将至,竟如此淡然,也没表现出忧心忡忡的样子。 “那您就不好奇吗?” 空藏神僧摇头,道:“好奇本身也是一种因果,佛家子弟秉心持戒,最好不沾。” 柳书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老大的怨念,壮着胆子顶撞道:“神僧此话倒深合佛门教义,关起门来当清静和尚,敬拜各自信奉的佛陀,磕过了头,诵完了经,上过了香,便会觉得心安理得。管他众生是死是活,总之与你们无关就是了。” 如真小和尚木桩似的杵在旁边,眼皮一阵狂跳。 空藏神僧却笑意更浓,既不恼,也不怒。 “大千世界,哪里有臆测中的那般简单;我教之大法,又岂是你一介黄口小儿能够领悟。”这句话,柳书竹也已听到耳朵生茧。 关于世界的壮丽多姿,上古谜团的内幕,他曾多次坦言发问,人人都自称答不上来。但不管是谁,答不上来也就罢了,接下来又总会加上一句玄机,不乏故作高深的嫌疑。 小和尚表情踌躇,忍了再三,终是开口问道:“师父,大愿菩萨和六祖既然都选了他,那俺们身上的宿命……是不是就会打破了?” 宿命? 这个问题让人十分好奇,恐怕这就是小和尚有意瞒着他的部分了。 空藏神僧还未回答,角落里却响起几声桀桀怪笑,有如夜枭婴啼! “小胖子,你想的倒是挺美。”说话之人的嗓音,听上去也与婴儿一般无二,“可惜你无论如何也逃不过!” 听到这个声音后,如真小和尚大惊失色,浑身都跟着猛然一抖,畏惧至极,当下便闪身迈步,下意识的躲在了柳书竹身后! 连柳书竹也跟着一惊。 不知何时,几人的身侧竟多出了一个白嫩的婴儿。 婴儿身高不及尺,一副坠地初生的模样! 他的体表,不断地散发出成千上万道圣洁无暇的清光,整个人仿佛由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艺术品,体内血脉脏腑晶莹半透明,一点都不似真人! 确切来说,这是一位婴儿僧。 因为他脑顶戒疤,身上满是灵秀,裹着的也并非是襁褓,而是一袭素衣。衣襟上,绣了一幅佛陀坐在菩提树下的讲经说法图! 武者的修为精进到一定程度,都能够做到韶华不老,在有生之年不显老态,不能以样貌判断真实年龄。 可像他这般返老还童、去璞存真的形象,还真是不多见。 形同乳婴,却能走善言,神态亦是饱经世事的模样。 不只是这位婴儿,几乎在同一时刻,又有一人从空处凭空显化出来! 却是一位头戴草笠的枯槁老僧,浑身上下营养缺乏,僧袍打满了补丁,也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舍利塔顶层空间。 空藏俗僧长发披散,安然不动坐莲台;婴儿僧通体圣光如宝玉,素锦刺佛图。 草笠老僧看似最为寻常,但眼中见悲悯,好像夹杂了无尽的恩怨情仇,装殓前世与来生。一睁眼,便是恩怨丛生;一闭目,则是情仇幻灭。不经意间,老僧也给人带来深不可测的姿态。 三僧各持一角,将柳书竹两人围在了正中央。 对于两人的出现,空藏神僧没有任何意外,而是对他两人说道:“二位既然也来了,不妨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对待?” 这时候,柳书竹即便是傻子,也能大概猜出另外两位的身份! 舍利塔是大明王寺的圣地,连延德方丈都不敢擅入,两人却凭空出现在塔内的最高层,去来随心,此地幻化出的结界也不能阻挡,身份昭然若揭。 据闻,三大庙各有一位神僧坐镇。 正文 上架了,啰嗦两句(免费章节) 如题: 暂时还不太熟悉作者后台,所以一直没上去评论,但书友们的意见每一条都有细看。 首先呢,先谢谢打赏的兄弟和一路支持小胆的读者们,诚心感谢你们。 为什么不是大胆呢,因为作者生肖属龙,天生胆小,也就取了这么个笔名聊以壮胆(这个秘密在心底埋藏多年,今天就告诉各位大大,请注意保密)。 其次,看见有的读者说章节太贵了,这里解释一下,塔豆是按字数收取,作者不干涉定价,单章的字数多了,消费的塔豆也就相对多一些,其实想一下,两千字六塔豆和四千字十二塔豆其实都是一回事。 但如果大家都觉的短点好呢,我以后会尝试写一下小章节,大家有什么好的意见和建议以及批评,都可以在书评区畅所欲言,批评也是一种变相鼓励。 还有呢,关于更新,也有几位兄弟抱怨更新慢,你们喜欢看,小胆心里还是很嗨皮的,但细心的读者应该不难发现,同期书里面,这本的更新速度也还勉强可以,不是辩解,只是告诉大家我会继续努力。 本来上架了,是该作者诉苦各种求订阅、求打赏的时候了,但这就不多说了,总归一句话,扑街毕竟也要讨生活,有媳妇的要赚钱养媳妇,没媳妇的也要攒钱买手纸不是,嘿,我属于悲催的后者 相信兄弟们能够理解,不认同的也请多多包涵! 总之,谢谢你们每一个人的打赏、订阅和评论,最后再卖下萌:吼吼求订阅、收藏啊兄弟们,订阅有点小惨啊。 正文 第一零一章 用心歹毒 婴儿僧既然身穿菩提衣,必然是菩提寺里的那位神僧;而草笠僧的眼中广纳前尘今朝来世,世世轮转,则与十世庙的教旨暗合。 金身罗汉之下,西漠佛门三大庙中,实力最强的神僧已齐聚塔内! 但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三人同为盖世强者,各掌一大庙,彼此的形象却差距如此巨大。 更让人心惊的是,如果忽略掉他们表面上的年龄差距,这三位神僧的面孔,看上去居然有七八分相似还要多! 三人如同一子。 像是从相同的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分别处在初生、壮年、垂暮三个不同的人生阶段,让人不明就里。 婴儿僧当先开口道:“这种事情,向来都有定数,我们三个如何看待,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三位神僧中,竟属他的气势最为炙盛! 伴体的清光氤氲而起,与塔尖的静兰舍利交相辉映,各不相让,此消彼长。 他的眼神也最为犀利,如同两柄绝世神剑,柳书竹完全笃信,只要对方念起,单是这两道目光,便能肆意灭杀先天武者,甚至是至人武皇! 不知道为什么,小和尚竟如此惧怕他。 虽不明内幕,但也能看出,婴儿僧的态度多少有些不善,就像柳书竹二人欠了他八百吊大钱一样! 草笠老僧没有答话,伸出一根手指,遥遥点向柳书竹。 随意一指,便在他体内激起了强烈的共鸣。 霎时间,四肢百骸中的血脉相继沸腾,体内气机大乱,脑中的血舍利开始自行转动,大愿菩萨的法相立显于形。 一指,激出了大愿菩萨的虚影。 血瞳中,藏了无限的杀意,头顶上方的那颗静兰舍利,也开始‘嗡嗡’低鸣,连光芒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三位神僧盯着大愿菩萨的虚影不语,表情各不相同。 直到那草笠老僧收回手指,柳书竹体内才恢复了正常,但仍感觉翻江倒海,余波不平! 草笠老僧口宣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真个与我佛门有缘。不过,十世庙没有像样的传人,自从千年前便已关了庙门,不再纳徒。此事你们两个争吧,与老僧无关。只要出了结果,老僧便认同。”说完这句,他身化一道惊虹,出了舍利塔,可谓来的突然,去的匆匆。 婴儿僧对草笠老僧的背影重重‘哼’了一声。 “十世庙不争,我菩提寺却偏要争上一争。” 空藏神僧微微凝眉,“此事六祖已做出决断,你有何不忿?” 婴儿僧则满脸不屑,六祖之名也未能让他有所收敛,本是肉嘟嘟的面孔,配上这种千年不泯的沧桑,古怪至极。 “有些事,既是天命也是因果,谁能承继佛门的衣钵,不是儿戏,还需后辈们自己分出高下才是。说白了,这都是命,不能让六祖一人独断!” 空藏俗僧却摇头道:“不管六祖做出何事,明王寺都会尊奉他老人家的法旨。如果我说服了草帽子,有我二人做主,你还要争吗?” “为什么不争,凭什么不争!?”婴儿僧语气愈发愤懑,“在此之前,谁都知道,西漠的传人非我那乖徒儿莫属。现在仅凭六祖一言,便想打破天成的宿命,菩提寺绝不答应!” 空藏神僧道:“六祖慧眼如炬,自有他的道理,你比六祖如何?” 婴儿僧瞪眼,却仍不肯屈服:“我那弟子,立志极为远大,你若能劝动便去劝吧,反正我劝不动!” 言罢,婴儿僧又看向柳书竹,瞬间之中,竟泻出了一股狂躁的杀机,丝毫不加掩饰! 所幸有五品莲台立即飞起,挡在了柳书竹身前。 但即便是这样,柳书竹也感觉如坠冰窟,被对方的视线随意一扫,身上的生机便疯了一般向外逸散。 婴儿僧接着道:“就算你们两个都同意,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别想打我徒弟的主意!” 事态的发展总是超乎寻常,在这样级别的神僧面前,柳书竹根本没有插嘴的资格,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生死,都只在对方转念之间。 听到此刻,他也大致得到了一些信息,不明细节,但也能看出两位神僧的争端多半与佛门传承有关。 在婴儿僧的眼里,似乎只有他那个‘乖徒弟’才配承继佛门大统!而因为他柳书竹的出现,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小子,你虽然得了大愿菩萨的舍利,却不是转世之人,你我都心知肚明。依我看,六祖选了你,非但不是福报,而是天大的祸端!” “不管怎样,你身后的小胖子都难逃一死!” 字字诛心! 如真小和尚畏畏缩缩,藏在柳书竹身后,死死拽着他的后衣摆不肯撒手,浑身抖的厉害。没想到以他的性格,竟也会害怕成今天这个样子! 对方的语气分外歹毒,别说柳书竹的狗熊脾气听了不喜,就连泥人听了,恐怕也得大为恼火。 婴儿僧身份极尊,为菩提寺里修为最强的神僧,执掌一寺,然而,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执念!? “你既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你自己。我若是你,就自己动手了结,免得日后还要麻烦别人!” 直言不讳的教唆别人自行了断,往轻了说,不合佛门教义;说的严重些,与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大盗巨寇又有什么两样? “我呸,去你大爷的!” 柳书竹自幼狂野惯了,本就没有接受过太多的教化,虽经历了一番磨砺,可想要改变心性,还远远不够。 此刻,明知对方身份超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货色,听了上面一席话后,仍旧勃然大怒! “你个乳娃娃,小爷放个屁你都未必够得着,瞧把你给狂的!” “你们佛门内部的烂事,鬼才想搀和进来,狗屁传人的位子,我才不稀罕呢。你老劝别人死,你自己怎么不去死!” 果不其然,连珠炮似的三句脏话脱口而出,想后悔都晚了。婴儿僧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暴怒之下,连周围的空间都产生一阵不安的动荡! 两道目光径自射在五品莲台上,将那莲瓣射出了两个寸许深的疤痕,‘滋滋’作响! “早知道佛门中都是你这种败类,我打死都不会来这鸟巨城,你这么嚣张,你们家须弥菩提佛知道吗?你就不怕死了以后……” 小和尚急忙从后面死死的抱住他,另一只手则捂住了他的嘴,骇然之情无以复加。 “好!” “好!” 婴儿僧怒极反笑,一连两个‘好’字出口。 “正好寻不见理由杀你。可你一心求死,今天我就成全你,剖脑取珠,把那菩萨舍利据为己有,免得日后还要再麻烦!” 空藏神僧依然面带笑意,眼神却从未有过的凝重,他长身而起,挡在了婴儿僧与柳书竹之间,淡淡道:“不可。” 婴儿僧狂笑出声:“若是六祖在此,还能阻我,你……说了无用!” 空藏神僧凝眉更深,向上抬起一臂,食指伸出,位于塔尖的静兰舍利便从上方飘了下来,悬浮在他的指端,光华开始暴涨。 “不要以为有静兰舍利在手,便能阻我,树来!!” 稚嫩的小手向虚空一招,此地的玄妙结界登时被撕裂开一大片,雾散云开,能够清晰的看到塔外的真实情景。 远空,正是菩提寺的方向,树影弥天,绿意直冲霄汉,轰然一声大响,漫天树影彻底崩碎,一物迅速向此处飞来,眨眼间便落在了婴儿僧的手中。 那是一截朴实无华的烂树根。 菩提根! 婴儿僧身上,清光夺目,灿若骄阳,整个人都被光彩笼罩在内。 “今日,此子若能不死,就证明他是菩萨转世!” 滔天的气势涌动不息,恐怖绝伦,无法形容之伟。 从表面上看来,除了慧凡罗汉口吐真言现金身、以及神秘大帝举手遮天阙,竟再也没有人能与这股气势相提并论! 此等姿态,就连齐盗王与灵龙皇殊死相搏时,两股圆满奥义叠加在一起,较之也要逊色许多。 两位神僧,都是圆满最巅峰的强者,而且他们还各自执掌了一件菩萨法器! “不可!” 这时候,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也跟着说道。不是别人,而是草笠老僧去而复来。 他的手上,端了一个紫金鎏边的白底大碗。 趁婴儿僧不备,当头一碗,敲入了光团中,将他身上那股正在无限飙升的杀意骤然打散,让他再次现出身形。 碗底生了一圈骨纹,大小与人的头盖骨相当,边缘镶嵌的紫金明显缺了一角,正是由菩萨头骨制成的人头碗! 三件上古遗宝。 正文 第一零二章 断 草笠老僧与俗僧空藏一前一后,将婴儿僧堵在中间。 婴儿僧被那突如其来的一碗打的身形摇晃,怒声道:“十世庙既然已经表态,你又来搅合什么!” 草笠老僧唱喏,对他道:“你二人若是执掌上古遗宝交手,巨城必会崩塌,你们两人四千多年的修持也要毁于一旦,此乃大过,老僧不允!” 原本,婴儿僧的气势比空藏神僧还要高出一筹,但此刻两人对付他一个,便胜算无望。 在婴儿僧的身上,看不出半点佛家的悲天悯人,反倒有无穷的戾气。他眼中尽是怨毒,恶狠狠的看向柳书竹,极为不甘心。 事已至此,各自都已抄起家伙了,再说什么好话都没用。 柳书竹眼中闪现一抹厉色,不甘示弱的拨开小和尚的手,张嘴还要再骂。 他并非不识大体,而是看出婴儿僧真心要杀他! 对方是一寺之祖,地位仅次于金身罗汉,叫他如何抗争? 柳书竹深知自己无力反抗,如果没有另外两位神僧护持,日后再撞见这尊婴儿僧,他绝对没有活下去的希望。倒不如趁着眼下两位神僧占据了优势,火上浇油,彻底将婴儿僧激怒,让形势变得不可挽回! 三人若是开打,婴儿僧铁定敌不过另外两人联手,不死也得重伤! 柳书竹的桀骜不驯,也体现在此处。 那位草笠老僧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对他缓缓摇头,柳书竹立即觉得嘴巴被人封住了,使出老大的劲儿,却说不出半个字,只得愤愤地瞪了老僧一眼。 借刀杀人,虽说有些阴险,但为了保命,谁还会跟人讲道义!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草笠老僧开口劝道:“你心怀怨念,我二人也不会逼你。但你如果想让后辈们自行决断,那就更不该自降尊位出手。” 老僧又转头对空藏神僧道:“你我三人,索性都放手不做理会,你看如何?”空藏神僧看向柳书竹,表情有些犹豫。 “俺改主意了!” 这时候,如真小和尚却开口了,他对那位婴儿僧执礼告罪。 “隔日便去菩提寺里,了却自身因果。既然到头来什么都改变不了,还请您不要为难俺这位兄弟。这一切……都怪俺,与他无关!” 如果不是无法开口说话,柳书竹必定会大声怒骂,不是怨他把自己带进了麻烦,而是要骂他竟如此认命。 小和尚想要改变什么? 这恐怕才是关键。 小和尚之前曾说,把柳书竹给坑了。但他心性憨厚,不怀恶念,即便真发生对柳书竹不利的事,也未必会出于小和尚的本意。 柳书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空藏神僧轻声叹气,对小和尚道:“跑了这么多次,这回你终于决定了?” “嗯。”小和尚重重点头,“既然是注定的,总也逃不掉,再跑也无趣。” “那好吧。”空藏神僧转头对婴儿僧道,“你听到了。来日,不管谁生谁死,一切皆由天命,你我都不能再干涉,怎么样?” “这样最好!”婴儿僧收起菩提根,眼中的杀机仍不见消退。 “多则三五十日,少则十天八载,无论你们两个谁来菩提寺,我都会让我那乖徒儿名正言顺的杀了你们!”婴儿僧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塔而去。 草笠老僧也道了一声‘善哉’,颔首隐去身形。 塔内又只剩三人,空藏神僧盘膝坐回五品莲台:“你们两个也去吧。” 草笠老僧一退,钳制柳书竹的力量随之消失,他已能开口说话,刚要出言再问,却有一股大力挥出,两人如处在云里雾里,一晃身便出现在了古塔门外。 嘭! 塔门闭合。 空藏神僧的声音道:“凡事都有你们两个人自行做主,等你们准备好了,便去菩提寺自觉胜负吧。如真,为师对不住你。” 柳书竹既冤枉又冒火,变故来的突然,他刚入大明寺,便招来了麻烦。更可气的是,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没完全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帮秃子,就没一个好东西!” 他兀自叫嚣,不由分说祭出绝尘珠,向塔门砸了过去,想要再进去问个明白。 小和尚大惊,提前将他拦下,闭眼挡在塔门前,一副任凭你处置的样子。 “让开!”柳书竹恶气难消。 “别胡闹了,算俺对不住你,回去俺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等俺去了菩提寺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小和尚的话中,透出深深的无奈,听上去心如死灰,柳书竹这才与他一路回到禅房内。 …… “怎么回事,说吧。” 柳书竹自认为,慧凡罗汉虽亲手交给了他一颗念珠,但这也不一定就代表要让他做三大庙的传人。就算有这一层意思,也不至于让人要死要活的。再看那婴儿僧的态度,杀父夺妻之仇也不过如此。 小和尚沉默了半晌,才道:“知道俺为什么要跑吗?” 柳书竹皱眉:“因为天地大劫临近,你怕扛不起佛门重任!” “也不全是。”小和尚眼神十分迷茫,“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原因则是,菩提寺里的‘一尘’和尚。” “一尘和尚?他就是婴儿僧的徒弟?”柳书竹不解道,“你争不过他,就不要跟他争嘛。至于佛门传人的位子,有什么好争的,再说你又不想当一辈子和尚!” 争不过,不争就是了,难道这样还不行? 小和尚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还是不明白,俺们两个……必须有一个要死!”看他神情哀苦,不禁令人心生恻隐,“俺打不过他,所以才逃!” 听了这话后,柳书竹只觉得五脏翻腾,怒火中烧,断喝道:“这是谁定下的狗屁规矩!”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 连天地尚且留有一线生机,佛门中的教义,怎么会断言两人命运,必死其一!? “这是俺们的宿命。” “去他娘的宿命!”柳书竹横眉瞪眼,对佛门可谓失望透顶。 “这种事情,难道佛门上上下下都没有人管吗?延德方丈不管?空藏俗僧也不管?连慧凡大和尚都不管?” 看到小和尚黯然的表情,便已知道答案,心中震惊之余,则只剩赤裸裸的蔑视。 “一帮鸟贼秃,虚情假意。” 柳书竹略一思忖,对小和尚道:“还是那句话,你们里边的烂事,小爷不想搀和,你如果不愿意当和尚,没人能逼你。咱们这就想办法离开此地,让佛门传人去死好了,你也别在这庙里呆了,趁早还俗,跟小爷走遍世间,落个逍遥自在。等时机一到,便跟我回东域……” 小和尚摇头:“想回东域,凭借你自己的力量,只怕几百年都不够。” “那也总会想到别的办法!” 总之,柳书竹对佛教仅存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 如真小和尚看似已然心动,却又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你知道什么是佛陀吗?” 佛陀,非我族类。 但若具体说来,连上古圣贤都不知‘佛’具体是什么存在。这个问题,在半路上早已与延济和尚讨论过,不知他为什么又提起。 “俺的意思是说,从某种意义上,佛陀是什么?” 柳书竹被他的死脑筋气得不轻,没好气的道:“不知道!” “佛陀无上,无与伦比,超越一切圣贤。含断、证、四身、功德、五智,这五种真谛合在一起,便是佛陀。” 断、证、功德、四身、五智。 最早,慧凡罗汉曾亲口提及,到了后来,柳书竹也曾专门向延济和尚请教过。 断,指斩断一切烦恼障和所知障的涅槃境界。 证,则指彻悟。 功德,指断、证之后,所获得的不可思议的无量功德。 而四身,则指佛陀拥有的四种身相,佛陀常以这四种形象示人。 五智,是说佛陀具有五种无法比拟的大智慧。 简单来说,这五种真谛,是佛陀的五大成因! 若若往深了谈,除了那些深得佛法精髓的高僧外,世人很难理解。 佛家大法,博大无边,五真谛既非功法,也不是宝义,是一种‘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佛家理念,于繁杂的武道之路来说,也没有太大用处。 “管他‘断’还是‘不断’的,整个上古时代都无人知佛,谁能说的明白,你现在还扯这些做什么!” 世人若都懂了,岂不人人都能成佛作祖! 接下来,小和尚又说了一句话,让柳书竹当场石化。 他说:“俺就是断。” 此话一出,柳书竹霎时怔住,失神了片刻,才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你忘了吗,俺一生下来,便是大力金刚相,自幼无忧无恼。所谓无忧无恼,便是贯通‘烦恼’与‘所知’两障,境界浑然天成,这种道理,无法从武道的角度来进行诠释。你不懂不要紧,但俺与佛门的缘分,却落在此处。” 小和尚唯有苦笑。 “换个说法你或许就会明白,从某种层面上来讲,俺……是佛陀的五分之一。” 佛陀的五分之一!! 正文 第一零三章 连体三生儿 ‘轰隆’一声! 好似有一颗惊雷在脑中炸响,寒意瞬间透彻骨髓,遍体悚然,竟说不出是‘震撼’之情多一些,还是惊骇之意更浓重几许。 成佛,必须具备五大因素,即是五种深奥叵测的真谛,可如果不是小和尚亲口点破,谁又能想到,这些玄之又玄的理念,竟会以‘人’的形态而存世! 如真小和尚是‘断’,这样说来,难道菩提寺里的那位传人,也代表了五种真谛之一? “他是‘四身’,也是天生的成佛因子。”似乎知道柳书竹此刻所想,小和尚如此说道。 两人,必须有一个要死。 柳书竹深吸一口气,仍不能让心境稍有平复。 “你是说……佛门放任你们彼此残杀,是想要人为的创作出一尊、一尊佛陀?” 立龛造佛。 小和尚默然点头:“知道什么是宿命吗?这就是宿命,俺的宿命。” 这……好大的手笔! 按照佛门的预言,浩劫临近,剧变逢时,天地即将开始发生毁灭性的动荡,可如果佛门真的出了一尊佛,一尊至高无上的佛,那么,整个人世间,还有什么灾难是不能够化解的!? 与之相比,恐怕连圣贤之流都变得微不足道了。 只因为。 佛,曾与天地同古。 悠悠上古岁月,辉煌壮丽,人类的文明已经繁衍到极致,历代圣贤迭出不穷,如同天上的繁星一般璀璨。 在那些睥睨八方、雄视古今的圣贤耳中,却也只闻‘佛’的名号,不见真佛济世。仅仅是葬佛的青灯古地,存在的时间也要比上古年代久远许多! 如果想考证佛陀纵横寰宇的那段古史,便要往前一直追溯到生命乃至整个世界的起源,甚至还要往前,方有可能知晓答案。 “这都是冥冥中的定数,别问俺为什么,俺也不知道。但俺们两个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便是宿命之敌,只有其中的一个死了,另一人才更有望接近佛陀。” “近些年,中州各地都有流言传的沸沸扬扬,说佛门鸿运当头,合该举教大兴。可兴在哪里,为什么大兴,却没有多少人能说出缘由。” “不仅西漠一域,北境、南疆、中土,各地的佛门寺庙里,也分别出现了具备‘真谛’伴体的弟子,被各庙引为传人。” “兴,便是指五真谛同世而出,五个人的身上,都具有成佛的部分因子。这种情况,上古也未曾出现过。到时候,无论俺跟那一尘和尚谁死了,另一位早晚都会与其他几人死战,五谛归一,那就意味着求佛之路的开始。” “五人中,最终活下来的那人,只要得到充分的成长空间,没有过早地夭亡,也许真的有希望参透佛家大法。那时起,便也要肩负起在浩劫之后重建庙门的责任……” 佛门重担究竟意味着什么,小和尚的生死又为何无人理会,明白了,经他一番解释,什么都明白了! 可是,即使以‘立佛’和‘拯救苍生’作为借口,对于小和尚和另外四人来说,都显得太过残忍。这种残忍,哪怕当做陌生人的故事来听,柳书竹都难以接受。 “本来,俺都快要认命了,打算逃了这次就不再逃了,可偏偏就赶上神矿出世,而且还偏偏在矿底遇到了你这混球儿!” 说到此处,小和尚已然动情,一双大眼瞪得滚圆,微现湿润,像是在埋怨柳书竹不该被他撞见。 “起初,俺还以为你的出现是上天赐给俺们的转机,会打破这个魔咒,可没想到什么都改变不了,却险些连累了你!” 小和尚瓮声骂道:“你这人也是,连先天境界都还没晋入,就敢跑到神矿附近作死……” “噗!” 柳书竹彻底冷静下来,略微一思忖,心中已有了主意,听到小和尚的埋怨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个死胖子,比小爷还他娘不讲理。听你的语气,就跟我愿意撞见你似的!” 小和尚用袖子一抹脸,不想让柳书竹看到他眼中的泪痕,扭头倔强道:“俺知道你不是转世,但六祖选了你,说明你跟佛门还有俺之间都有一段善缘。现在缘分尽了,你走吧,以后要是真成了菩萨,别忘了……” 柳书竹反倒在床榻上坐了下来,打断他道:“照你说的,那一尘和尚居然有那么厉害,连你都打不过他?可他既然一心想成佛,你跑出去的这段时间,他为何不去追杀你?” 既然三大庙中无人阻止,趁小和尚出逃这段期间把他杀了,岂不更省事。 小和尚叹气:“他想成佛不假,但心境也是奇高,无人能懂。他说,俺不敢跟他打,便不配与他争。等到什么时候俺不跑了,再去找他,到时候他才会心安理得的出手。” 柳书竹追问:“那他的修为大概在先天几重,比起五花肉来如何?” 郝一刀天资冠绝,修为深不可测,能以六重杀九重! 而且,更有一位武者大帝为师,未来的成就几乎不可限量,只是不知‘一尘’僧人的天分到底有多高。 “本命修为在五重天左右,却也有传言说,他能在天门强者手下支撑一段时间,而不落败。” 天门,是先天武道的第九重天,俗称武王。 本命修为五重天,还能越四阶!? “这么说来,他的天分比你和郝一刀都高,能够越四阶,但却无力杀死武王,论起战力,暂时还比不上五花肉?” 谁知小和尚还没有说完:“他素来深藏不露,很可能比表面上还要厉害一些,五花肉有大帝做靠山,也许等他授了武帝的传承后,会突飞猛进,一日千里,但就现在的实力而言,与一尘和尚生死互拼,他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这么厉害!”柳书竹咋舌,嘴角不禁浮起一丝无奈的苦笑,“咱们真的没有可能再逃一次,不跟他打还不行吗?” 其实,他知道这句话说了也是白说。 三位神僧的意见已经达成一致,他能跑,小和尚却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 “俺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的,但你可以走。你有六祖赠珠,只要不搀和到传人之争里面来,别看‘菩提神婴’气势汹汹,却也不敢轻易对你出手。” 柳书竹摇头,认真道:“刚才在塔中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就算我能出了巨城,那菩提婴儿也不会轻易放过我,没见他的态度吗,恐怕连慧凡和尚都没放在眼里。” 婴儿僧扬言要将他剖脑取珠,以对方的尊贵身份,一言九鼎,绝不会是在出言恐吓。 “六祖不在,他才敢出言不逊;但六祖若真的回寺,连他也得毕恭毕敬!你脑中有大愿菩萨的馈赠,万一成了菩萨,对俺们佛门只有好处。” 舍利入体与后人的身体融合为一,这种怪事,自古以来也从未发生过。 大明王寺的静兰舍利代代相传,却无人能够将它纳入体内,也就无法发挥出舍利的威能,更别说与之心意相通、神念相连。 如果柳书竹凭借脑中的舍利侥幸证了菩萨之位,佛门多一位上古尊者,总归不是坏事。届时,一尊古佛再加上一位菩萨,佛门上天入地,寰宇内外,怕是皆无敌了! “在塔中时,你实不该辱骂激怒他,三位神僧中,他的天资和修为都是最高,脾气也是最坏,这世上除了六祖,即便另外几位武者大帝亲身驾临,他都未必会敬畏。” 一说到此节,柳书竹再起肝火,对方口口声声盼着自己去死,不骂他难道还留着他不成? 身份极尊又怎样! “小爷我刚才只是热身而已,要不是被那位草笠老僧识破了用心,我一定会激他动手,让他们三个打起来,两人打他一个,趁早把他打死,以免除后患!” “不会的,三位神僧之间的渊源,你不知道。”小和尚这样说,柳书竹不禁有一点疑问。 婴儿僧看上去只是个小不点,但也属于超级骨灰级别的人物。 三位神僧,表面上的年龄各不相同,但样貌为何极为相似? 分明就像一家三口、祖孙三代。 小和尚心底已经认命,神态从容了几分,闻言解释道:“哦,倒是俺忘了跟你说了,三位神僧不是三世同堂,却比血脉至亲更为亲近,因为三人原本就是一体。” “三人一体?” 原来,这三位神僧的身世极富传奇色彩,说道起来令人嗔目,还牵扯到一桩旧闻——连体三婴。 大约在四千年前,离巨城几百里开外的一处凡人聚居地,有一户人家成亲十几年,妻子却始终不孕,屡次拜佛无果,不得一女半子。 一次,夫妇二人又前往巨城拜佛,回去的半途中,那妇人突然莫名疯了,口称佛陀显灵,必然求子成功,回去不久,果真就有了身孕! 拜佛求子的风俗,在世间极为普遍,放在何时都不算怪事。 可谁曾想到,怪就怪在,本应怀胎十月就能抱得贵子,但那位妇人却足足怀了七年有余,始才产子临盆! 当天夜里,天生异象,神霞蓬勃,隔着数百里远,从巨城便能看的一清二楚! 引得世人谈论纷纷,驻足观望,更有武者争先恐后的奔着神霞而去,以为有异宝出世。 那时候,慧凡大和尚已证位金身,正在明王寺中,发现静兰舍利和另外两件菩萨遗宝都与那道神霞产生了共鸣,便亲自前往探查究竟。 等他到时,怀胎的妇人已因难产而死,但腹中鼓动不停,看上去比寻常的胎儿大了数倍,漫天的神霞也是从她腹中腾起。 里面,似乎孕育了一个怪物,拼命想要出来! 慧凡罗汉破开其腹,却从里面爬出一个张牙舞爪的肉球。那‘怪物’身躯肥大,生了三颗头颅,六臂六足! 三个生长在一起的婴儿。 “连体孪生,同心同德,此乃天大的缘分。”慧凡罗汉施展大法,将三婴彼此分了开来。 三位神婴中,只有一位比较正常。另外两人,一个从生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生长过,好似一件玉雕,始终都是初生儿的样貌;还有一位则过早的显现出老态,皱眉锁目,满面疾苦。 慧凡罗汉也看不透他们身上藏了什么玄机,只猜测说,三婴很可能是上古佛门的某位大护法转世,修持仅次于菩萨,与佛门有大缘。 再后来,三人相继阪依,各入一庙,不仅武道天分超然,佛家悟性也惊世骇俗,渐成盖世神僧,执掌了西漠三大庙! 连体神婴,竟还有这样一层血脉维系,真是传世怪谈。 但柳书竹没心思畅怀过去,紧接着就想起了正事,在小和尚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 “别光顾着讲故事,大明王寺底蕴斐然,如此大的庙门,别说你们庙里没有压箱底的灵粹,去找你们的方丈大秃子来,让他把寺里的宝贝都给小爷吐出来!” 佛门总归是屈指可数的超级大势力,底蕴最起码要比那些大城深厚。 小和尚被他打得一愣,这才想起两人废话半天,柳书竹还没挪窝:“你、你还是赶紧走吧,能不能走脱还是一码事呢,你还想卷了俺们的家底啊!” “少他娘废话!”柳书竹大怒,狠狠一脚踹了过去,“去跟庙里的秃驴说,我要闭关一个月,谁都不能来打扰。” “闭关?” 柳书竹眼中寒光一闪,道:“出关之后,咱们就一起去那菩提寺里,会一会那个妄想成佛的一尘和尚。” 小和尚浑身一震,怎会不明白柳书竹的用意,当下虽十分感动,却摇头不肯答应,而是叹气道:“你打不过他的!” 柳书竹冷笑:“打得过打不过,还要交手之后才能见分晓。你别忘了,我有舍利相助,修行一日千里,只差海量的能源辅助,半年前我还是一个后天武者,可现在,我已是先天两重,何况……我还有大贤的传世功法!” 小和尚撇嘴:“那也打不过。” “滚蛋!”他终于将柳书竹成功激怒,小悍匪满脑门青筋直冒,狠声道:“吃货,你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怕死不丢人,不怕死的那都不是人,但有些争斗,打不过也要打,一人打不过,那就两个一起上!两个还打不过,那就两人一起死!” 字字清脆,如金铁交击,落地有声! “你是我柳书竹选的兄弟,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谁想杀你,就得先把我千刀万剐,确定小爷死了,死透了,死绝了,才能踏着我的尸体过去!” 一番话下来,满是豪情状语,这份真挚的情谊,却令小和尚再也把持不住,眼眶通红,‘吧嗒吧嗒’往下掉泪,用袖子狠狠地抹。 “哭个屁,快去。” 走出禅房后,小和尚直奔主殿走去,一路上,所有的年轻僧众都赶紧让路,杵在一边与他见礼,却不敢多言。 这位小祖宗,素来无法无天。 除了没给自己找个媳妇,庙里的规矩都被他坏了一个遍,平日里他们就招惹不起。此刻,见他满脸涕泪交加,哭的一塌糊涂,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用俗语来讲——哭的就像个骚包老娘们儿。 除此之外,他脸上还有一种表情,才是众僧禁言的原因,那是腾腾的杀意和斗志! 小和尚体内,仿佛关了一尊凶神恶煞,而现在……笼子被人打开了。 …… 经历此事,柳书竹对佛教厌恶至极,再也生不出亲切之意。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对草地上那位老僧视而不见,嘴里径自嘀咕道:“佛门、佛门,还真是有够混蛋!” 舍利塔顶层。 空藏俗僧安然坐于五品莲台之上,同时睁开眼,轻声道了一句:“这个,早就知道。” 透过窗口,能够见到巨城远景,那一颗参天树影仍旧在不断地变幻,旖旎流连。 “五花肉跟他那个便宜师父在这儿就好了。” 一个月后,也许是他人生中遭逢的第一场恶战。 他是二重天,小和尚顶多算是七重天,加起来恐怕也无法与人一争高下,胜望渺茫。 但柳书竹也不是完全没有依仗。 “大愿菩萨,你既然诚心要算计我,总不会忍心看着小爷被人打死吧?” 生,或死。 但却绝不会逃。 正文 第一零四章 菩提树下一妖僧 菩提寺,又作‘须弥菩提寺’。 与另外两大庙鼎足而立,传颂须弥菩提佛的大法于后世,使其佛威不减,亘古相承! 在菩提教义中,常讲三千大千世界,十万小千世界。 而这些所谓的‘大千’和‘小千’,又仅仅只是一位佛陀的教化之地,并不代表全部。每一尊佛,都有这样一片教化之地作为国土或道场! 综其所述,茫茫宇宙,在时间上既无开始,也无终结;在空间上更是浩翰无垠,难察边际,能称得上‘无量’二字。 无量空间,便有无数个佛! 无数个佛,却独以‘菩提’为尊! 须弥与芥子,只在菩提佛的念起念落之间。 意思是说,所有的‘空间’都不过是一种表象,只因为须弥菩提佛的心念而存在。 一念起时,则有三千大世界、十万小世界随之诞生;一念转尽,也会有相应的世界分崩离析,不能独立存在于佛陀的心念之外。 当然,这样的空间概念,只有菩提一脉信奉为真,外人却从来都不敢苟同。 上古的圣贤首先便不认。 拿同一时代相比,佛门的菩萨虽尊贵不假,但纵观上古,菩萨的数量、成就、以及影响力方面,较之圣贤都处于绝对的弱势! 大愿菩萨被尊为‘最接近佛陀’的菩萨,不也一样是末法之贤半路出家吗? 先为古贤,后做菩萨。 中州世界,包含东、西、南、北、中、五方地域,这才是真实的世界! 至于中州之外,究竟是什么样的空间形态,虽仍待考证,但也绝不会像菩提教义中所描述的那样。 无量佛国,在这里只不过是一种隐喻,臆指佛法无边,佛陀亦无上,其作用无非是为了衬托菩提佛的至尊形象,却不能与现实的空间概念混为一谈。 说得直白点,都是编出来诓骗和尚的歪理,其实都是假的。 非但外人不认同,其它两大派系的僧众也不会答应。 你们菩提佛是佛中至尊,那我们供奉的‘十世佛’和‘不动明王佛’难道都是摆出来骗香火的? 这事儿可得好好论论。 再说,中土佛门信奉佛中之佛,号‘大日如来’佛祖,自诩袭承了大乘正统,对于这样的教门格义,中土的神僧肯定也会站出来报几句不平! 众多佛陀的尊位高低,谁为先谁在后,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佛家诸派,理念不尽相同,所幸高僧们持戒修心,也不会因此产生太过极端的争斗。这也就是放在佛门,若是其它门派如此争法,恐怕早就打成一锅粥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几大派系中,菩提寺里的僧众也最不受其它流派的喜欢。 菩提自古出狂僧。 可它作为三大庙之一,又曾是‘四祖罗汉’修持过的庙门,论起在佛门中的地位,也不是轻易便能够动摇! …… 寺庙后方,有一片隆起的缓坡,独立于周围的禅房僧舍,开阖不下数里。 缓坡上,芳草依依,花香漫野,于最高处生长了一株粗壮的老树! 树身葱茏,俊秀挺拔。 一条条气根垂若珠帘,横枝绿叶间,更是结了几枚形似核桃的果子。表皮干褶无华,却布满天成的纹理,极赋佛韵,隐隐可见。 枝与叶,干和梢,都在不断的散发出海量的绿色精元,磅礴虚渺,如烟霾雾罩,使整棵树看上去像是燃烧着的绿色火炬! 精元涌动不息,相继冲上高空,汇聚成一颗参天的树影,聚散罔替,神异而出尘。 树下,则站了一位极美的年轻僧人。 美。 这个字,用来形容一个男子本不恰当,但用在这位年轻僧人的身上,却丝毫不显唐突。只会让人觉得,无法完满地诠释出他的容貌是怎样动人! 眉黛促成游子恨,脸容初断故人肠,几乎要比世间所有的女子都美。 此刻,哪怕是媚态无双、足以颠倒众生的燕媚儿站在他身边,都很难与之一绝高下! 可惜,他是个和尚。 年轻僧人微微蹙眉,灿烂的山花便各自羞闭2C似乎不好意思直面他的回眸。 他,便是婴儿僧口中的‘乖徒儿’,菩提寺当今传人——一尘。 一尘和尚气质脱俗,大雅无方,身披白色连体僧袍,广袖长襟,下摆及地,衣料柔顺丝滑,好似由月华涤炼而成。 他神态端庄守正,形象并不显得男女不类,却由于面孔实在生的太过完美,总是给整个人的形象平添几许妖气! 这是一位妖僧。 不远处,婴儿僧盘膝坐在树下的草地上。 “你明明知道动了菩提根之后,对它幻化出的这株本体树有伤害,为何还要移动它。”一尘和尚不喜道。 婴儿僧闻言一哂,翻身爬起来,像个稚子般走到他面前。 仰头对他道:“乖徒儿啊,为师这不是逼不得已吗?死长毛祭出了静兰舍利,我若不拿菩提根与他对峙,岂不是要吃大亏!” 语气中尽是巴结之意,加上婴儿僧初生儿的模样,使外人很难分出长幼尊卑。不知情者恐怕打死也不会相信,一尘和尚会是婴儿僧的徒弟。 更无法相信,以婴儿僧之尊,他的脸上竟会出现这种类似于‘谄媚’的表情! 几片菩提叶从枝头零落,甫一离开树体,便开始枯萎,未降到地面时,已成灰烬。 一尘和尚轻‘嗤’一声,脸色仍不好看。 婴儿僧忙又讨好道:“为师保证,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听他这样说,一尘和尚的表情才稍有缓和,又道:“那菩萨转世逢时而出,你也亲眼见过了,他……如何?” 谈及正事,婴儿僧有些余怒未消,那股属于绝世神僧的气场再次回归。 他傲然道:“说是菩萨转世,其实只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下得了菩萨的舍利而已,绝非传言中说的那样,是大愿菩萨重生归来。” 婴儿僧眼光何其毒辣,在塔中时,一眼便看透了柳书竹身上的玄机。 “上古已尽,纵然是菩萨和圣贤之流,想要托体重生,恐怕也有心无力。否则的话,古代的诸强若有机会再次临世,那大帝和罗汉的地位岂不变得十分尴尬?” 时光荏苒,一去匆匆。 这是一条永远都无法改变的至理! 上古之人就算再有气概,要想跨越十万年甚至百万年的光阴,复活归来,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一尘和尚摇头道:“大愿菩萨一直都被我佛门视为禁忌,时代因他而朽,但为何会选择那人为寄体,难道你就不奇怪么?”想法与婴儿僧完全不同。 他虽然跟柳书竹素未谋面,但言语中却没有任何轻视之意。 确切地说,上古年代的没落,是无名君主出世所致。大愿菩萨出家之前,倾力斩之,五分君魂于古地,拯救了芸芸众生。 此乃莫大功德,从某种程度上讲,甚至可以说不亚于诸佛! 但在传说中,也正是因为末法大贤亲身踏足了五方神秘的古地,在那些地方沾染了不该沾染的因果,窥探天机,遂被上天所诅咒! 加上他遁入空门后,最终去了‘幽冥地狱’一无所踪的异闻,他的舍利,自然是极为不祥。 婴儿僧接道:“上古年有那么多位菩萨尊者,他得了谁的舍利不好,却偏偏跟血菩萨有瓜葛。这在外人看来,或许是件好事,可凭心而论,是福是祸还未可知。乖徒儿,你无需担心,他若跟那小胖子一起来了,一并杀掉便是!” “届时,你不仅能够融合五真谛之一的‘断’,等葬佛古地完全显现出来,便可执掌大愿舍利去取那青灯佛器。命数、福报、机缘,这些东西齐至,成佛之日指日可待!” 一尘和尚道:“但愿如你所想。有朝一日,我若成佛,便尊你为佛师。”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转头,望向大明王寺方向。 那里宝气冲霄,虹霞萦绕,炫动天地! 婴儿僧冷哼道:“看来他们还不死心,怕是把几万年攒下的微薄家底都拿出来了。可惜,仍是无用功。” 他还要再言,却见一尘和尚径自从树上摘下两枚菩提子,攥在左右掌心,不冷不热的对他道:“我要坐禅了,师父你且去吧。” “好,为师依你,为师什么都依你!” 婴儿僧嬉皮笑脸,尊卑倒置,唯唯诺诺的退去。 …… 大明王寺,柳书竹栖身的那间禅房外,宝物堆积在院内草地上,如同一座小山! “就这么多?” 柳书竹站在宝山旁边,被各种闪耀的辉芒笼罩在内,琉光璃彩,忽明忽暗。他的脸上,尽是不加掩饰的贪婪之色。 小和尚也站在一边狂咽口水! 延德方丈似笑非笑,道:“这些宝物灵粹,都是万中无一的稀世珍品,就算由真武强者来炼化,修为也会突飞猛进。寺内藏宝阁已悉数搬空,能拿得出的宝贝,却是都在这里了。” 他的身后,还站着十几位佛光罩顶的老僧,将小院围的水泄不通,戒备从未有过的森严! 佛门,跟其它门派不同,更注重本命修持,以修心为最,得法为髓,而对于积攒灵物以及法器铸炼之道,比不得其它大势力。 不过,延德方丈这番话倒也不虚。 这些灵粹宝物,凝聚了天地间最为纯净的精华,每一样都不是凡品,满目琳琅,其中还有一把瓜子粒大小的晶石,一看便是神晶! 柳书竹怎会看不出来,他顺口一问,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们还有无保留。 “咱们兄弟两个,一人一半。你只要撑不死,就敞开了吃!” 在青山大城时,如真小和尚吃了许多雨落果,已有了突破的迹象,若精元充足,实力肯定会大涨,本命修为起码要晋升到第五重天。 修行一道,不能全仰仗外物,还要看个人的领悟力和天分。越是到了后期,宝物的辅佐作用便越低微。不然的话,凭借灵粹上位的真武强者便要多不胜数! 好在小和尚也不是俗人。 延德方丈又道:“这些灵物都与你,可也有个条件。” 【作者题外话】:PS3A感谢td38984524、td54270111两位书友的打赏 正文 第一零五章 风云涌动 “条件?” 柳书竹闻言,伸出去一半的手忙又缩了回来,满脸促狭。 “什么条件?小爷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若是想藉此逼我出家,就算把天底下所有的宝物都堆在眼前,也没门!” 延德方丈摇摇头,道:“与佛门有缘,在不在门内无妨。空藏祖师亦是带发修行,坐镇我庙,谁敢说他不是盖世神僧?” “不是剃度出家,那是什么条件?”柳书竹眼珠一转,“还有啊,你们也别想留我在庙里带发修行。好男儿志在地方,天下之大,哪里都能去得,唯独这和尚庙我自幼就不喜欢。” 延德方丈的表情多少有些无奈。 他心道:这等顽劣的狗熊脾气,不堪教化,当强贼做大盗还好,就遁入空门而言,又有哪座庙敢轻易收你! “老衲别无他念,只是恳请,无论何时何地,但凡你的人还在,便莫要忘了佛门今日的情分。” 延德方丈语气郑重,说完之后,连同身后的老僧都对柳书竹合十躬身,再执大礼! 他所说的情分,是‘佛门’二字,而非大明王寺。 总感觉对方话里有话,他既不肯直说,态度又如此严肃,柳书竹也不方便多问。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本无可厚非,后者点头默许,而后又想起一事。 “还有一件事,要劳烦大师帮忙。” 延德方丈道:“小菩萨请讲。” 柳书竹二话不说,从随身携带的储物锦囊中变出了两样物事2C赫然是紫电雷云衣和天煞乾元鼎。 “你能否将这衣服和小鼎之上的烙印抹去,重新铸造一番?” 延德和尚眼神微亮:“这两件皆是圆满皇器,如猜得不错,当是秦大盗传世之物。凝练这两件宝器的人,修为恐怕还要在老衲之上,即便勉强熔炼,也要半年时间才行。”同时,他又疑惑道:“咦,两件器物中,为何会有一丝浓重的血气3F” “半年?”柳书竹大失所望。 近日内,他和小和尚有一场无法避免的生死恶战,他要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宝物。 至于两件皇器中的血气,则是因为舍利中溢出的暖流逐渐改变了他身上的血脉,专门污人法宝异象! “难道就没有其他捷径吗?如果不成,只是把这件紫衣祭炼一下,能发挥出一半的功效也好。” 皇道武器之中,器好炼,衣难成。 每一件圆满皇器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圆满皇各自领悟的奥义相去千里。 紫电雷云衣是防御性的圆满皇器,如果能将衣服上原本的强者印记抹去,柳书竹便能与之心意想通,穿在身上,就多了一重保命手段! 若是两者能够完美契合,即便他修为不高,此衣也能挡下至人武皇倾力一击。 延德方丈不语,却是转头看向舍利塔。意下所指,这种事情,恐怕只有那位俗僧有能力办到了。 正思忖间,舍利塔中却有了回应,空藏神僧的声音在几人耳边响起。 “我三人约定都不在插手传人之争,但帮你祭炼几件宝器也当无碍,算不得违心。” 柳书竹手上的紫衣以及小鼎当即凭空飞起。飞向舍利塔。 小和尚一拍脑门儿,翻手变出一柄黑尺,正是前些日子从齐桓那里夺来的那件圆满器,只不过品质远远比不上前两件。 “还有这柄黑尺,俺拿着没用,也一并炼了吧。”黑尺随即飘起,也一并被收走。 柳书竹没有出言相谢,对空藏神僧不问小和尚生死的行径仍怀有芥蒂,见他主动出手帮忙,心中暗道:这还差不多! “小鼎和黑尺,皆是地底神铁所铸,你想把它们炼成什么器物?” 柳书竹只说了一个字。 “刀!” 旋即,他狠狠一咬牙,祭出金灿灿的绝尘珠,转身向舍利塔方向,说道:“如果我把这颗念珠也交给你,跟刀锋融合为一体后,祭炼出来的宝刀威力是不是更大?” 空藏神僧的声音道:“理论上说,此法可行。可绝尘珠是六祖所化,等同于帝兵,我却是没有能力将其炼化。何况,此珠的材质虽十分寻常,却藏有六祖毕生参悟的佛理,已是佛家至宝,毁了岂不可惜?” “命没了才是真的可惜!” “天地如此广大,唯‘情’之外,有什么不可弃。大和尚既然把它赠予我,可不可惜,也是我说了算!” 柳书竹冷笑一声,不见半点舍不得,甩手便将珠子扔向斜塔。 “不能炼化,可以把它铸在刀柄末端。”宝物再好,也要物尽其用,死物终究是死物。 这一举动和言语,让延德方丈以及他身后的老僧相继动容! 舍利塔中沉默了片刻,将绝尘珠纳入塔内,又道:“你身上的血脉极为特殊,要想心意相合,还需取你些血水作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柳书竹身上,亿万毛孔中皆有血珠渗出,汇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球,飞入古塔。 这等景象,让人内心极度骇然。 空藏俗僧的神通,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隔空取血,很难窥探出大法端倪。 交代完这件事,柳书竹索性在宝物堆中坐了下来,于膝头摊开了那张大贤遗留下的古卷! 一应人等全部识趣的退出院落,只余他和小和尚二人。 两只手缓缓抬起,白皙而修长,心无旁骛,开始演化灭佛手印。 不多时,柳书竹再次遁入了一种空冥无比的境界,六识再次闭塞! 宝山中,一枚龙眼大小的果子突兀地动弹了几下,似乎与灭佛手印难明的轨迹产生了玄妙感应。 紧接着,‘噗’的一声细响,果皮开裂出一个小口子,逸散出许多果浆,精纯的能量汇聚成流,纷纷没入柳书竹体内。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势成之后,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手印越演越繁,柳书竹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连接外界与脑中舍利的通道。 海量的能源入体,又飞快的逆脉而上,沉入舍利之中,只有极小部分一遍又一遍的淬炼着他的身体。 第九印,第十八印,第三十印……一直结到六十余印,才结回第一印,如此始为一个循环。 灭佛手印并不是一门纯粹的功法,而是菩萨领悟的某种理念,与天地大法彼此贯通。结印的时候,柳书竹悟性之高,简直无法想象! 但他也无法藉此一步登天。 延济和尚曾对他说过,在某些古籍只言片语的记载中,灭佛手印共计十万八千式,繁冗之至,领悟的越多,成就就会越高。 若能一气结出所有的手印,大繁至简,所有的招式便会归一,只余下一式,却承载了十万八千种变化! 真正的灭佛手印,只有一印。 谁能修成,谁就是菩萨! 大明王寺上空,精元汇聚成漩涡状,变得更加招眼。 菩提寺方向,连那幻化出的参天树影都受到了某种气机牵扯,向那个方向整体偏移! 一尘和尚蓦然抬头,神采焕发,竟是有些小小地激动。 “唯有与菩萨为敌,求佛的路上,才会更加有趣。” 他自言自语道:“我要成佛,菩萨亦不能阻,只愿……那天、再不遮我眼,那地、再不埋我心;众生,皆跪倒龛前,奉承我意;岁月,也要为我而停止流转,止步不前!” 菩提寺更后方,一块嶙峋的断崖前,婴儿僧面壁而坐,眼中忽然神光大亮,忍不住叹道:“乖徒儿,来日你若成了佛、作了祖,必是一尊妖佛,人人可唾,却无人敢言!” 这话若是被柳书竹听见了,恐怕还要破口大骂婴儿僧。 骂什么? 贱人就是矫情! 成佛作祖又能怎样,别人敢不敢骂,他不知道。 但他敢! 殊不知,佛陀也有宿命的终结。 无敌于世间,却一样会有‘天’来葬你。 异象逐渐惊扰了整座巨城。 “这是有人在拼命拔升修为啊!” “看如此浩瀚的能量层次,足够破灭武皇晋升圆满境界了,不知是哪位神僧坐关有成?” “你们听说没有,三天前,佛门的菩萨转世回城了,好像还跟大明王寺有极深的渊源,手里有一颗金珠,是慧凡罗汉所赠!” 当即,便有人疑惑道:“菩萨跟上古的圣贤一样,十万年前不都死绝了吗,哪里来的转世一说?”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亦有人忙着解释,嘲笑对方见识浅薄,“前些日子,从大漠西北地域来的!” 更有不甘人后者,赶紧补充道:“据说,是跟地底的那座仙女神矿一同出的世,还与七大盗结下了死仇。盗门的年轻翘楚现在都疯了似的满天下寻他,嚷嚷着要与他争个雌雄、一雪盗门之耻呢!” “真有这事?如此说来,佛门岂不是要跟盗门扛上了?” “应该假不了,神秘大帝现身西漠你们总该听说了吧,也与这位菩萨转世有莫大的牵连!说起来怕你们不信,大帝甫一现身,就为他挡下了燕大盗的第八祖!燕八祖知道是谁吗……” “一袖退圆满,好像把天都给遮住了!” “瞎说!大帝能遮天?那为何我们在这里没瞧见?”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形形色色的武者们凑在一起,都在谈论菩萨转世的离奇异闻,继而又扯到前些日子在西北地域发生的那几场惊天变故! 从仙女神矿到死仙奔西,又从大帝遮天再到菩萨转世回城……群口毫无遮拦,说什么的都有,说什么也都有人相信。 巨城中,顿时谣言满天飞,莫衷一是。 菩萨转世的来历和身世,更是被炒的沸沸扬扬,越传越邪乎! “既是从地底钻出来的,那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蠢货,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半人半魔之体,说不定还能口吐火焰……” “你怎么不说他能尿火焰……” “这个……也不一定!” 人言可畏,仅仅是隔耳相传,柳书竹的形象就会跟着再变化几次。 一会儿是半人半魔,一会又是天生谢顶,以讹传讹,若被正主儿听了去,必然连肺都要气炸,一帮人都免不了挨抽! 如此荒诞不羁的流言,之所以还有人肯相信,跟大愿菩萨的神秘不无关系。 直到今天,因为柳书竹的原因,这尊血菩萨才被大部分世人渐渐熟知。 上古末年的那段辉煌古史,再次被人翻了出来,一查之下却不得了。论功绩之伟,谜团之深,这尊菩萨都是上古之最,令人嗔目不已! 灭杀无名君主。 力挽狂澜,拯救苍生危难。 涉足五方古地,镇压君魂! 拥有如此的丰功伟绩,足可傲世万古,与他在后世所处的地位相去甚远。佛门流派诸多,庙宇广立,却从未听说哪一座庙里供奉了大愿菩萨的泥塑。 竟像是有意被除名了! 而关于其归宿,更是谜中之谜。 最不可思议的说法,便是大愿菩萨沉寂于幽冥世界,临行前发下广大宏愿! 幽冥,即是地狱。 可‘地狱’又在哪里? 佛门亦无法证实‘幽冥地狱’存在的可能性,只以‘不存在的地方’来称呼,更遑论世人。 总之,自从死仙从矿底脱困以来,柳书竹一人所涉及到的秘辛,能够让全天下的武者摆正心态,重新审视身边的世界! 即便有固执己见者,不相信菩萨能够托体重生,传言听得久了,也未免生出几分想法。 身份真假先放到一边,这小子还真他娘挺会出风头! 正文 第一零六章 君瑶 明王寺,舍利塔内。 紫衣、三足小鼎、黑尺、绝尘珠、以及从柳书竹身上取下的血引,依次排列开来,悬浮在空藏神僧身前。 他紧皱眉头,思索了良久,才叹了一句:“也罢,也罢,既然命不久矣,空留一身修持又有何用。念你也是个有情人,索性便成人之美,锻一件血器与你。” 五品莲台从座下飞起,浮到了正中,空藏神僧口中念念有词,一掌向前推出,‘嘭’的一声,莲台便彻底爆裂了开来! 莲瓣零落,化作一团五彩斑斓的熊熊烈焰,无故开始燃烧。 四周的空间瞬间炙热了无数倍,如果不是有历代神僧的佛气镇住了此地,整座古塔乃至方圆数十里内的一切,恐怕都要在这样的高温下迅速融化! 三足小鼎和黑尺相继被扔了进去,然后是血引,各自在绚烂的火焰中翻滚扭曲,彼此靠拢…… 他竟不惜毁去数千年修持的莲台,成就一把无量真火,为柳书竹铸炼血器! 随着莲台的崩坏,空藏神僧的身子也跟着一晃,嘴角溢出几许血沫。 血沫的颜色,隐约透出一股淡淡的金色气息! 佛门诸大派别,庙宇万千,能够企临圆满境界的玄僧并不在少数,但能够将体内的血脉向‘金色气机’转化的神僧,整个西漠,也只有区区三人。 此为‘半步罗汉’相! 论起来,距离罗汉尊位的不朽金身,只差了半步,遥不可及的半步。 单就武道境界而言,半步罗汉仍属于真武强者的范畴,是圆满极巅的强者,却已有‘准帝’之姿。仅凭此,试问圆满诸皇之中,谁敢争锋? …… 巨城主体周边,飞岛林立,紫气蓬勃,云烟浩浩渺渺。 岛上的建筑群或金碧辉煌,或深幽出尘,或巍峨冷峻,包罗万千气象,人间仙境皆汇聚于此。 其中,有一座极为奇特的环形岛链,首尾相衔,似是以岛为阵,中央围拢了一方天上之湖! 飞瀑环旋,从岛链的缺口处直落千丈而下,水汽蒸蒸,在半空中便零落成珠帘细雨,衬出几道巨大的彩虹,横跨于天地。 岛在惊虹拱桥上,水在蓝天怀抱中! 大湖之内,筑有一片巧夺天工的水榭楼阁。这里,是未央宫立在西漠的门户——天涯水榭。 未央宫,乃中土两大超级势力之一,位列十门。大宋皇朝以武立国,未央宫却独以阵道无双冠绝人世! 宫门子弟以女子居多,自古以来,擅出阵道强者。对‘阵纹符篆’一道参研至深,秘法从不外传。若论单打独斗,门中子弟并不出众,但要说起阵道困杀、符篆运用,十门中无一门派能出其右! 除此之外,未央宫还扮演着类似于世俗中‘商贾’的角色。 喜欢收购奇珍异宝,出售地魄天精,是修武者的商行总汇。 门中至宝,所涉极为博杂,一应俱全。 上至大帝心经,下至低品灵器,凡世间能叫的出名号或叫不出名号的宝物,只要入了未央宫的藏宝殿,便都不在话下。甚至有人说,在往届那些专门针对圆满武皇举办的顶级拍卖会上,曾多次出现过圣贤遗物! 正应了入城时,如真小和尚对柳书竹说过的那句话: 只要你有足够的钱财,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卖! 未央宫的宫门势力,也藉此开遍了中州。 天涯水榭内,别有几间深闺小筑,远离人群聚嚷的藏宝殿。临崖望水,花开满庭,环境再清雅不过。从这个角度,能欣赏到整座巨城的美景! 明王寺上空,能源汇聚成流,从这里同样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位丽质天成的女子孤身站在栏前,正望着那个方向怔怔出神。 女子身材略显娇小,穿一身素白,黑发披肩,经微风拂乱,半遮其容颜。 衣袍分外宽大,式样古朴,应是一件男子的服饰才对,衣面上还沾染了许多干涸的血渍,斑驳浸染,已十分古旧! 她身上,就只有这一件脏兮兮的血衣。这副形象,反而给人带来一种古典且柔弱的美感。 就像一朵山风中的无名野花,开在穷山恶水间,任风雨蹂躏,无人垂怜。但却开的十分烂漫,不失那份倔强! 不多时。 有两名女子从庭后走了过来。 一位雍容老妇人,还有一位芳华女子。老妇行走在前,气势如渊;女子亦步亦趋,莲步翩翩,顾盼之间也是极美。 走到近前,芳华女子忙对雍容老妇说道:“老祖宗,这位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起的‘君瑶’姑娘了。在半路上,我们偶然相遇,晚辈见她孤身一人,又不识外界险恶,是以便邀她同行。” 她口中的‘君瑶’姑娘,指的正是眼前这位柔弱女子。 娇躯羸弱,茫然无助。 ‘君瑶’这个名字,名不见经不转,说出去或许无人认得。但雍容老妇人和芳华女子的身份,则赫赫有名,天下人多有耳闻! 雍容老妇的身份是未央宫副宫主,也是‘天涯水榭’的实际负责人。 她替宫门坐镇西漠,打理各项事务,已有三千余年,本身亦是一位阵道造诣奇高的圆满武皇,威名远播! 平日里,与三大庙里的多位神僧都常有往来,外界都尊她一声‘天涯女主人’。 芳华女子则是未央宫的当代传人——虞清雅。 因大佛虚影降世,天下俱惊,她也特意从中土赶来,刚刚赶至巨城不久。也正是在半途中,邂逅了这位叫‘君瑶’的普通女子。 之所以说她普通,是因为她身上没有半点武道修为,似乎只是一介凡人! “君瑶姑娘,这位是我们未央宫的副宫主,天涯老祖。她老人家心怀悲悯,最见不得苦命的女子,我跟她说了你的遭遇后,她立时便要过来看你了。”虞清雅又对君瑶介绍道。 君瑶并没有转过身,也没作任何理会。 她只是稍微蜷缩了一下双肩,素手从高挽的袖口中伸出,牵了牵颈间的衣领,似乎有些抵不住风寒,继续望着眼前的景色发呆。 背影纤瘦,伊人凄楚。好似一张被定格的山水画卷,独具一格。 天涯女主人的地位十分尊崇,就算到了大明王寺,延德方丈也要起身相迎才不显得失礼。不经意间,君瑶脸上的漠然神色,即便不是有意要忽略她,也已是一种极大的不尊敬! 天涯老妇却浑然不在意。 见到这位女子后,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对方身上的那件血衣吸引去了! 这是……大帝战衣!? 亦或是……圣贤古袍!? 未央宫以‘阵道’和‘鉴宝’并著于世,几万年来,做的便是买卖珍宝的行当。 天涯老妇自诩生平阅宝无数,一双慧眼能辨天下至宝,鲜有走眼的时候,却也从来都没见过像这样的一件战袍! 尘衣古血,素白带灰。 看到这件衣服的第一眼,便让人生出一股强烈的错觉:眼前,仿佛站着一位逆天的强者,穿着此衣征战四方,杀遍世间群豪,连苍生都为之泣血悲鸣! 现如今,血衣的主人可能早已和岁月共朽,但这件战袍上,却残留了当年的那份滔天杀意。 古衣,可见证古老。 一时间,天涯老妇都有些吃不准,这件血衣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宝物。但她猜测,十有八九会是一件圣贤遗物,而且十分完整! 这样的衣服,偏偏穿在一个普通女子的身上,便没有人会认为她是普通的。 天涯女主人可谓惊喜交加,这一次,虞清雅怕是捡到宝了! 她抬步走到君瑶身边,与她并肩而立,顺着后者的视线望向大明王寺。 “菩萨转世横空而出,打乱了三大庙原本的计划。先前的时候,三位神僧为了传人之争,险些大打出手。那三个老家伙,各掌一件菩萨遗宝,简直深不可测,老身远在此处,都能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方才,静兰舍利攸忽沉入塔内,菩提树影惊鸿冲天,三大庙里的变故,很多强者都感受到了。天涯老妇见她似乎十分感兴趣,便随口一说,以打消两人之间的隔阂。 君瑶这才转头看向她,半张面孔虽称不上倾世之颜,但秀美中的那一抹娇柔,却甚是特别。一眼之下,便让人终生难忘! 她的身上,具有一种很难说清的气场,需要经过某种匪夷所思的沉淀,才会慢慢形成。 即使与虞清雅这样气质容貌皆为天下少有的美人站在一起,人们的视线也会在第一时间被她吸引过来! 无关于外貌美丑,而是比外在美和气质都更高一筹的……若非要去形容,便是两个字:感觉。 她带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娇弱到极致的完美。 “那……你知道那个漩涡是怎么回事吗?” 君瑶伸出玉指,怯弱的指向大明王寺上空,蚊声问道。 虞步瑶趁势走上前来,也对她笑道:“那里啊,是有人在练功提升修为,形成了一个独特的能量场,使灵粹中的精元无法逸散,同时,又将周围空间中的精元牵扯了过来,所以就会出现能量漩涡……” 君瑶认真聆听,但脸上的表情却似懂非懂。 天涯老妇则露出一脸和蔼的笑容,对她道:“你叫君瑶是么?” “嗯。”君瑶的胆子好像很小,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 “不要怕,老身虚度光阴几千年,长你不少年岁,你若不嫌弃,喊我一声‘天涯老祖’便好。从今往后,天涯水榭就是你的家。放心吧,没有人敢欺负你。” 君瑶又傻傻的‘哦’了一声,仍然没有太大地反应。 天涯主妇与虞清雅对视一眼,终于开口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瑶儿,老身且问你,你身上这件衣服,是从哪里得来的?” 君瑶迷茫道:“我、我醒来的时候,就穿在身上了。” 这个回答,并不出人意料。先前的时候,虞清雅已经对天涯老妇解释过两人邂逅的大致情景。 君瑶看似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但两人相遇的始末,恐怕也十分不简单。 初见时,虞清雅便看出了她身上的这件宝衣极为不凡。否则,以她的身份和地位,怎么会跟普通人的命运产生交集。 “醒来的时候?”天涯老妇又道,“那你醒来之前的事情,在哪里醒来的,还记得吗?” 君瑶微微摇头,低声道:“不记得了。” 在她的印象中,只觉得自己睡了一觉,睡了好长的一觉。 等到再次醒来后,却发现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只依稀记得‘君瑶’这个名字。 天涯老妇悄悄探出一股神念,又特意试探了一下君瑶的修为。丹田未开,经脉闭塞,没有半点武学修为在身,但这根本不合常理! “既然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为何要来大漠?” 她倔强道:“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要来这里。” 君瑶始终站在栏杆前,望着大明王寺的方向出神。对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表现出十足的好奇。彼此之间,仿佛有一种理不清的羁绊,在吸引着她。 但究竟是什么在吸引她,却叫人说不上来。同时,她脑中还产生了一个特别奇怪的念头。 ——醒来之后,整个世间……都变了。 正文 第一零七章 两件宝物 说回大明王寺。 修炼之时,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一晃眼便过去了半月有余。 天空中,那个巨大的漩涡始终维持在一个磅礴的层次,这些天来,也一直都不曾散去。引得人们都在暗中猜测练功之人的身份! 不管外界如何,柳书竹手中的灭佛手印越演越繁,前后一直结到了百余印,如此昼夜循环,片刻都没有停下来过。 脑中,菩萨舍利吸纳的精元也越来越骇人,就好似无底洞一般,永远没有上限! 到了第十九天的时候,满地的灵粹便只剩下一堆细微的残渣。 柳书竹蓦然睁眼,六识尽归,从遍地的残渣中醒来! 足够破灭武皇晋升圆满境界的天地精气,在他这里,竟然只支撑了十九天。 作为‘外界’与‘舍利’之间的通道而言,他的身体容纳精气的程度还很有限,无法一下子将海量的天地精华纳入体内。 否则,这一堆宝物被吸纳殆尽的速度,恐怕还会更快一些! 更加令人无语的是,耗费了如此多的精元,他居然连先天武道的第三重天都没有晋入。 伐毛洗髓迟迟没有到来,难免让人垂头丧气。 “你多少也得给我留点啊!”柳书竹腹诽道。 可有失必有得,海量的精元虽然大都被血舍利吸走,但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在这个过程中,身体同样经历了无数次的涤炼! 这个道理,正如同大江东去,奔腾入海,但河床本身也要被水流一遍一遍的冲刷。 而且,在演化手印的同时,他的感悟力奇高无比,世间罕见,对陨仙步的领悟也提高了不止一筹。 如此特殊的待遇,放眼全天下,也是绝无仅有。 如真小和尚在墙角处席地而坐,不久之后也从入定中醒转。 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勃发,好像比十几天前又胖了一圈,双眸开阖间,隐隐有神霞离合,一现及隐,十有八九是晋阶成功了。 刚开始的几天,小和尚捧着一堆灵粹没命的疯吃,看那架势,恨不得把自己给撑死! 但到了后来,等柳书竹结印过百,他便再也抢不过了。 在柳书竹的身周,形成了一个独特的气场,所有的精元都围绕着他,拼命往他体内冲去。来不及入体的精元,就涌上高空,氤氲不休,却被气场所牵扯,无法散去,也就形成了一个惊人的旋涡。 剩余的这些时日,小和尚都在潜心消化体内的灵粹,把它们不断的转化成力气。 见柳书竹行功完毕,走上前来欣喜问道:“怎么样了?” 柳书竹摇头:“可惜,仍旧没有入玄的迹象。” “还没有进阶?”小和尚瞪大眼珠,瓮声骂道,“俺滴娘,你小子还好意思笑话俺能吃。”他竖起一根手指,夸张的比划着,“你一个人,把俺们寺里攒了多年都舍不得拿出来的家底给糟蹋没了!” 柳书竹无心跟他打机锋,转而内视一番,明明感觉体内充满了力量,急待宣泄,但感觉中,又总是差了些什么。 道出自己的疑惑后,小和尚解释道:“按理来说,就算绝大多数精元都被舍利吸走了,你体内剩余的精气也足以帮你突破到三重天,之所以还不成,那是因为你所欠缺的不是这些,而是对于武道的感悟!” 经他一说,柳书竹才恍然大悟。 从体质上而言,他跟小和尚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对方纯粹是用‘肠胃’来修炼,只要把吃了的东西消化掉,实力就会猛增! 他则不然,眉心的舍利虽然特殊,但也不是万能的。若要想进阶,仍需领悟武道精髓,参化武理,无法草草了事。 第三重天,是先天武道中的第一道大门槛。丹田完全开辟后,体内的先天真气就有了立足的根本。 这是一个十分玄妙的境界。 武者修行至此,不仅有能力祭炼属于自己的灵器,也能参照固定的模式刻画出简单的符篆,诸如‘避风符’等物。 天资冠绝之辈,更会在这个过程中开启伴体异象! 所以,才会有‘入玄’之称。 如要一举破关,也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情,着急也没用。 柳书竹冷静下来,在脑中做了一下敌我实力对比。 现在。 小和尚的本命修为在五重天,但他起码拥有越三阶的战力。如此算来,八重天武者都不是他的对手!不仅如此,他是天生的成佛因子,遇强则强,放手一搏之下,谁知道能不能与九重天武者斗个旗鼓相当? 倒是他自己太过差强人意,本命修为实在落后太多,这种差距,短时间内是无法弥补的。 二重天再加一位八重天,即使两人联手,面对实力相当于九重天的一尘和尚时,怎么看也都是以卵击石。九重天武者号称‘武王’,尤其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十倍战力,两人真正面对九重天武者,能打得过么? 柳书竹与那‘一尘’还未谋面,但能让小和尚跑了五次都没有勇气去面对的人,绝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别忘了,对方同样是五真谛之一,身具佛陀的‘四身’相! ……那是一个妄想成佛作祖的大庙传人。 小和尚也觉得胜望渺茫,毫不避讳的嘟囔道:“完了,咱俩都死定了!要不……咱们还是考虑跑路吧!”柳书竹满脑门儿直冒黑线。 “瞧你没骨气的样子,先前的豪情壮志都哪去了。”前前后后糟蹋了寺里那么多天地灵粹,还跑个屁! 这种时候再想逃跑,估计连延德方丈都得跳出来打断他们两个的腿。 柳书竹安慰他道:“论起力气和修为,小爷自然比不上你们。但打架嘛,玩的是技术活,拼的是家伙。不是我吹牛,以前在大山里,跟那帮悍匪们掐架的时候,他们哪个的实力都比我高一大截,可小爷从来都没输过!” 他说的也算实话,在整个响马镇上,还真是鲜逢敌手! 只不过他没告诉小和尚,悍匪们从来都不敢还手。因为谁要胆敢伤了他半根汗毛,谢二娘当天就会把那人揪出来打个半死,吊起来打! “放心吧,你我二人合力,不至于完全没有把握。”柳书竹说的心虚,小和尚听的更是底气不足。 提到装备,他又扭头看向舍利塔方向,不知道圆满皇器祭炼的怎么样了。以空藏神僧的修为,只是抹去上面的强者印记,也不算很难的事情。 空藏神僧似乎与他心有灵犀,柳书竹刚转过头,舍利塔中便有两样物事向他飞来。 一件暗淡的紫衣飘飘然落在身前的草地上;还有一把大刀,长有五六尺,却是斜斜插在了不远处! “衣服算是成了,印记已被抹去。但这把刀则只完成了一半,我力所不及,只能到此。待日后再有机缘时,另行祭炼吧。”空藏神僧的嗓音有些低哑,听上去比十几天前虚弱了很多。 打眼一瞧,两样东西都极为难看! 紫电雷云衣,虽说从秦家小子的身上扒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显化出炫目的电芒,但衣色好歹还算鲜艳。而此刻,则像是被人拿去穿了好些年,整件衣服的色泽都暗淡了下去。 至于那把刀……简直不堪入目! 刀身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烂铁,无锋无刃,在一端随便接了一个圆柄,刀柄末端,则镶嵌着一颗金珠。 刀体看上去黑乎乎的,说它是一把‘刀’都有些牵强。 “这……”柳书竹和小和尚各自傻眼,“我说神僧,您这可是要砸招牌啊,这把刀不像是被人祭炼过,倒像是被人合伙给强bao了……” 舍利塔中,半天都没有回应,不知神僧本人是不是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把刀铸成这样,用佛家的话来讲,叫‘有碍观瞻’! “休打诳语!” 正值此时,身后却传来一声略带愠怒的呵斥。 转身一看,才发现延德方丈以及十几位老僧都出现在了院落中。其中有一位老僧面貌生的刚猛,表情嗔怒,流露出对柳书竹态度的不满。 延德方丈的表情十分严肃,望向舍利塔方向,悲苦之情溢于言表。 “这两件器物到底如何,小菩萨何不试过之后再做评价。” 听他这样说,柳书竹脸上也微现赧然。 毕竟是由神僧亲手祭炼,只不过他心中对佛门仍还有芥蒂,是以嘴上便带着几分缺德。 默默走上前去,一手抓住刀柄,将刀身提起,神色立即大变! 握住刀柄的那一刻,仿佛与之产生了血脉相连的感觉。这把刀,恍若手臂的延伸,与他再难分出彼此。 随即将体内真气渡了过去,刀身也跟着起了惊天变化! 嗡 一阵尖锐刺耳的颤音过后,长刀通体化作一抹猩红,杀意冲天而起! 刀身中,似乎还隐约掺杂了一股佛性,与他的身体十分契合,因为大愿菩萨本身,便透着这种‘佛’与‘杀’的气息。 同时,在脑中默诵圆觉罗义心经,催动绝尘珠,刀芒竟再次大涨! 猩红之中,又镀上了一层绚烂无比的金辉。 他错愕的转头,看向舍利塔,然后又转向延德方丈:“怎么回事,这刀怎的如此趁手?”收敛心神后,刀芒也渐渐暗淡下来。 一试之下,才知道此刀极不简单。 先前那位开口斥责柳书竹的老僧迈前一步,厉声道:“师祖以莲台为火,集毕生的修为,将两件圆满皇器铸而为一,里面不但有你的血引,还有老祖数千年来的佛理感悟,既是血器也是法器,自然不凡!” 【作者题外话】:PS3A谢谢td38984524td56927721两位书友的打赏 正文 第一零八章 往死里打 延德方丈也合十,叹气道:“阿弥陀佛,圆满皇器中,怕是再也找不出比这把刀更出色的了。” “以莲台为火?” 空藏神僧为了给他铸炼此刀,竟不惜毁去了四千多年修持的五品莲台!?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自毁基石,不仅彻底断绝了武道希望,日后再也不能寸进,连境界和修为本身也要一落千丈,弄不好还会折损寿元! 柳书竹心中凛然,既震惊又意外,忙向舍利塔的方向躬身谢过。 “先前是小子失礼了,还请神僧勿见怪。” 空藏神僧的声音淡然道:“将朽之人,自有一番算计,并非完全为了帮你。就算是帮,也只能算是帮我那憨傻的徒弟,无需人谢。” “师父!”小和尚感动道。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份难得的大礼,看来对方把宝都押到他身上了。 柳书竹又问道:“神僧这么做,就不担心我死在菩提寺传人的手里,白白浪费了您的美意?” 舍利塔中只传来一句:“我信六祖。” “那依您看来,我们二人什么时候去菩提寺最为合适?” 那一日,婴儿僧曾留下言语,多则三五十日,少则十天八载,两人可到菩提寺自行了断。看来,不往那菩提寺里走上一遭,怕是永远也别想离开巨城了。 “何时去何时归,是你们自己的事。如真,你入我门下已久,但为师却空有其名,从来都没有教你什么,不是因我吝啬,而是不够资格授你大法。” 小和尚瓮声道:“师父,俺、俺不怪你。” “嗯,此次去了之后,你若想还俗,就还俗吧,这是佛门欠你的。” 一众老僧皆动容,有人想要出言劝阻。小和尚更是呆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心中有佛,就不必躲在寺里寻佛。” 说完这句,空藏神僧便再没有了言语。 他本是一位俗僧,不是正式出家的弟子,倒也十分开明。但小和尚的宿命无法摆脱,这些话也就说的为时尚早。 柳书竹不以为意,又上前几步,捧起那件紫衣,也与他产生了一种血脉维系,浑然一体。 他试着注入一些力量,立马便有数道紫色的电芒凭空从衣料中钻了出来! 绚烂无比,如龙蛇狂舞,‘滋滋’作响! 紫衣的尺寸也紧跟着发生了变化,原本的服饰纹理都被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佛家的庄严与神圣之气。电芒环绕中,似乎有一朵莲台的虚影浮现在胸前的衣面上。 圆满皇器变化无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小鼎和黑尺看上去尺寸不够,但却能炼出一把外型厚重的长刀。 换上紫衣后,乍看只是一件普通的衣服,但随着心念起落间,他整个人瞬间便处在了电芒的笼罩中。 紫龙绕体,手中擎着猩红长刀,金辉打底。 单从气势上而言,便强盛了很多倍! 小和尚在一旁看着,只是愣了一会儿,没有过多考虑空藏神僧的话,见柳书竹这副形象,也信心大增。 “你说的还真对,手上拿着宝贝跟人打架,真是不一样!” 废话。 砍人带刀,人多齐上,这是连普通人都明白的道理。 然而,延德方丈以及一众老僧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在他们眼里,柳书竹即便有这两件不俗的圆满器,也依旧不堪一击。 这帮和尚平日里不言不语,人生毫无追求,总让人感觉瘆的慌。 临退去前,延德方丈只对他留下一句话。 “紫衣的防护力超绝。按理说圆满皇也很难轻易毁去,长刀则更加出众。但与至人武皇对敌时,你仍然必死无疑,明白么?” 何尝不明白。 宝物虽好,可他的身体太过脆弱,仍旧承受不起真武强者的力量。武皇傲世天地,杀人的手段繁多,弹指间便能覆灭先天武者,从修为上论,根本没有可比性。 两件圆满皇器与他血脉相连,他却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功效。 “谢方丈提醒,我柳书竹还没狂傲到那种程度。” “明白便好。” …… 等他们离开这里,柳书竹对小和尚道:“出全力打我!” 小和尚道:“这怎么成?” 接来下,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场生死之战。 如果他连小和尚的一击都受不了,谈何与一尘对决。 柳书竹退出几步,摆开阵势道:“我说过,打架靠技术拼家伙,现在万事俱备,若是连你的一拳都扛不住,咱们两个干脆也别去菩提寺丢人现眼了。趁早抹脖子自杀,免得给你们大明王寺丢人!” 小和尚若有所悟:“俺明白了。” “一定要出全力,不要故意放水,不然……” 轰隆! 话还没说完,小和尚的铁拳便击在了柳书竹胸口,将他整个人斜斜轰飞了出去! 就像被一座大山撞了个正着。 虽然有紫衣防护,仍是眼前发黑,剧痛无比,后半句话硬生生被打回了肚子里! 修为实在相差太远了。 柳书竹疼得呲牙咧嘴,心中大骂小和尚变态。 两人第一次交手,才真正见识到什么叫大金刚神力! 以前看小和尚对敌时,便觉得分外生猛,但只有成为他的对手,身处其境,才会对这种‘生猛’有毕生难忘的体会。 蹭蹭蹭蹭! 将柳书竹轰飞之后,小和尚停也不停,踏着大步逆空而上,以极快的速度又向他追了过来,好似流星破空,不由分说便去夺他手中的长刀! 蛮力如神,气壮河山。 他的体质,比一般的先天武者强悍很多倍,皮糙肉厚,普通的灵器打在身上,统统不避让。 在如此霸道的气势面前,那些取巧的武技招式就会显得苍白无力。 一力降十会。 一拳打万钧。 但紧接着,他的身子却扑空了! 柳书竹脚下,发出一声巨大的音爆,陨仙步法施展开来,速度猛然飙升了几十倍,连小和尚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快。 无法形容的快! 一个晃身间,猩红的长刀已斩向他的颈侧。 小和尚堪堪调整身形,抬起手臂去挡。但音爆连响,皆由足踏所致,长刀却又诡异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前,从头顶力劈而下! 到了这时,柳书竹才算真正触摸到了陨仙步的精髓。 身不动,却好似身在十方。 方圆十几丈的空间,他便是此间主宰! 如此恐怖骇人的速度,跟先天武道所对应的速度完全不对等。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敢相信。 天下武道中,唯快不破。 修为上的不足,硬生生在步法、武器、以及紫衣的防御力上找了回来。 几个交手间,猩红的长刀始终不离小和尚全身要害。小和尚避过来避过去,有力气使不出,十分憋闷,竟没能占据绝对优势! 若真是生死搏杀,即便柳书竹一刀不能致命,小和尚身上恐怕也早就挨了上百刀了。 “不打了,不打了!”小和尚嚷嚷了一句,当空停手。 两人心中,各有波澜。 落下后,彼此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骂道:“你个死变态!” 令柳书竹骇然的是,小和尚简直就是一头人形暴龙,铁拳所向披靡,如果第一拳打在他的脑袋上,他也已经一命呜呼了。 而小和尚心中,震惊之情比他还要强盛百倍不止,被快到极致的速度给弄懵了。 “你才是二重天啊,俺滴神啊!” 按照真实战力算起来,他岂不是展现出了越六阶的能力? 这几乎要跟霸主势力的传人相媲美了! 当然,他柳书竹仰仗上古步法、帝珠、外加两件圆满皇器,这些都是外物,算起来馋了不少水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人惊掉下巴了。 柳书竹思忖片刻,也没想到陨仙步竟会收到如此的效果。 “明天,咱们就去菩提寺,找那个一尘和尚!” “明天!”小和尚惊叫道,立马又蔫了,“干嘛这么着急?” 他的想法是,能赖一天是一天,到最后赖不过了再去也不迟。柳书竹也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巩固修为。 柳书竹却有自己的打算。 他面临入玄的关口,短时间内怕是很难寸进。既然该来的总会来,早晚都逃不掉,再下去一个月,也未必有太大的帮助。 时间拖的越久,心神不定之下,反而会折了一开始这股气势! 尤其是小和尚,总怀有一种先天的畏惧。 索性一鼓作气,去菩提寺见个高低。 去了之后,自然还是先讲道理,万一能将一尘和尚说服,也就不用再拼死拼活了。如果不行,两个打你一个,柳书竹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成佛,这个愿望乍一听很了不起。 但仔细一想,就会觉得十分不现实。这条路的艰难,无法想象,即便是天生的成佛因子,也不是说成便能成。 五种真谛齐聚,就成佛了吗? 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与佛陀之间,还有一段非常遥远的距离,比成就武者大帝更艰辛,比成就圣贤还要遥远! 成佛,便意味着要超越整个上古时代。 不知上古,又谈何超越? 大愿菩萨在脑中为他演化了‘天碑葬佛’的景象,作为知情者,更能体会那种艰难! “打架这种事情,首重气势。就算实力旗鼓相当,输了气势,便很难赢得争斗。早死早托生,不死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呢,就明天!” 柳书竹咬牙道。 这时候,空藏神僧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明王寺范围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但他说的话,却不像是神僧该说的话:“早就看菩提寺不顺眼了,往死里打。” 柳书竹顿时仰天狂笑,涌起豪情万丈:“神僧,神僧,终究还是个俗人罢了!” 俗人,比神僧更讨人喜欢。 正文 第一零九章 不是东西 日出东方。 清晨的阳光远称不上刺眼,倒像是一个灿烂的玛瑙圆盘,红彤彤的,周围的云朵轻舒漫卷,霞光尽染无余。 透过半敞的窗子,望向那片曦光,柳书竹不禁谓然叹道:“无论世事如何变幻,也不管流年几番更迭,第二天的日头,总会照往常一般升起。圣贤菩萨也好,大帝罗汉也罢,都难抵那日月轮转的永恒。” 一天之中,最美的景色不过旭日华生与日落时分。 如真小和尚坐在对面的另一张木板床上,随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丝毫不懂得欣赏,而是挠了挠后脑,疑惑地问他道:“照你所说,你小时候就能进山降服猛兽,还收服了一头桀骜的庸凉黑虎为坐骑,俺怎么越听越不靠谱呢?” 柳书竹怒目以待:“五岁的时候,小爷就匪号远播,足以震慑方圆千百里的宵小,我说过的话,自然句句都是真的,哪句不靠谱!” “俺五岁的时候都还在尿床,你一个小土匪,能有那么厉害?”小和尚满脸鄙夷。 两人一夜未眠,整个晚上,柳书竹都在跟小和尚吹嘘他在庸凉大山里的‘丰功伟绩’,又险些把自己说成了天下无敌。 他编起故事来口若悬河,如同说书唱戏,让人听得有几分入迷。 当然了,如真小和尚也不是傻子,总怀疑他的讲述中馋了不少假话。可惜,他还是太不了解柳书竹了。他应该怀疑一堆假话中到底有几句是真的才对! “哈哈。”柳书竹起身伸了个懒腰,“马上就要讲到‘柳爷娶亲’了。咱们要是能挺过这一劫,小爷就让你知道一下,真正的男人是如何娶媳妇的!” 柳书竹有一个失散大漠的媳妇,据他自己说,两人那叫一见钟情、郎情妾意。关于此,小和尚也早有耳闻。在来巨城的路上,就经常见他没事老拿着一个破手绢使劲闻。那正是从洛烟雨身上索来的定情信物。 胡吹海侃了一夜,目的并非是为了消遣。起到的最卓著的效果,便是缓和了小和尚的紧张之情。 柳书竹早已看出,小和尚对‘一尘’的恐惧已深入骨髓,每次提到时,他的眼皮都会不自禁的跳两下。 未战而丧胆,对于即将面对的一场恶战而言,可不是好事。即便是先天武者对阵,在实力差距不是太过悬殊的情况下,临敌时的心境也是决定胜败的关键因素! 小和尚的蛮力神拳如果没有了一往无前的气势,威力立马减半。 “天亮了,该面对的始终逃不掉,准备好去送死了吗?” 小和尚憨憨傻笑两声,答非所问:“俺知道城里有家酒楼的烤牛肉味道最好,上次离开巨城后,就再也没吃过,今天正好顺路去狠狠吃一顿,算是俺补偿你!” “好!” 出寺前,柳书竹不忘对舍利塔的方向遥遥躬身,道了一句:“如果菩提寺的那位神婴对我二人出手,还请空藏神僧相助。”舍利塔内只飘来一字:“嗯。”算是应承了下来。 菩提寺毕竟是‘婴儿僧’的地盘,万一在生死争斗时,婴儿僧在暗中使坏,则两人必死无疑,只能指望空藏神僧来救。三位神僧都法力无边,两座寺庙间的距离对他们来说近如咫尺,倒不用担心救之不及。 柳书竹心思玲珑,有了这句保证后,使他安心不少。 离寺的时候,老僧们一个个不闻不问,恍若未觉,年轻僧人则远远地注视着二人出寺,也无人上前说话,早课的钟声在身后响起,一如往日。 “你们和尚,还真是一种古怪的生物。” …… 巨城繁华无度,街道上人流涌动,无愧于‘大漠第一城’的称号。 柳书竹穿着一袭紫衣,随意扛着那把破破烂烂的长刀,与小和尚并肩而行。入城以来,这是第一次行走在巨城的街道上。 两人仪态不俗,又是从大明王寺的方向走出,一路不免引人侧目。 城中商铺,大多是由一些不俗的武者势力所开,隶属于附近地域的大城势力或中型城池。 酒肆商行中,所陈列的商品也都是奢华之物,世俗罕有。美酒佳肴、灵器珍宝,只针对强大的先天武者兜售。 “哎呦,那不是大明王寺的小祖宗吗?” 商贾中有不少人都是门阀子弟或武道世家,以小和尚身份之尊,这里又是和尚们的老窝,是以一眼就被人认了出来! 半个多月前,大明王寺传人和菩萨转世一同回城的消息,让很多人心中觉得不安,尤其对于那些不上不下、在巨城开埠的势力而言,简直如同噩耗! “这位小祖宗不是被明王寺禁足了吗,今天怎么给放出来了!?” “快,快关门,不然又要被他吃白食了!” 所行之处,道两旁的商铺都像避瘟神似的,纷纷关门绝户。 柳书竹好整以暇的看向小和尚,后者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狡辩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其实俺的人品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差。” 信你才怪了! 话音刚落,小和尚便发出一声惊呼,风风火火地冲向一座装饰豪华的酒楼。 那座酒楼,端庄大气,装潢也是极为华丽,一看便知规格很高,牌匾上写了‘羚南酒坊’四个字。未到近前,便飘来一股浓郁的肉香和酒香。 几名伙计正在那里忙着关门,却被小和尚蛮横的阻拦住! 他怒声道:“这才是早晨,怎么就关门了!” 一名年轻伙计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道:“大师,这是掌柜的吩咐,今天有些特殊缘由,小店闭门谢客,您还是去别处瞧瞧好了。” 小和尚却耍无赖般向里面瓮声喊道:“有什么特殊缘由,俺一来就关门,你们羚南城是不是瞧不起俺们大明王寺?” 羚南城,是巨城南部的中型城池,盛产羚牛兽,擅酿美酒,是西漠的一座美食城。 他这样一喊,堂内立马走出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竟是位修为精绝的先天武者,少说也有七重天。那人满脸虚情假意的笑容,对小和尚连连赔礼。 “如真大师您说的这是哪里话,佛门是西漠的中流砥柱,我们这些小城子民,承蒙佛门庇佑,供奉还来不及,哪里敢有瞧不起一说!” 瞧不起明王寺? 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够大! “大师,话说您不是在外游历么,什么时候回城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敝人好设宴款待。”这一句则纯粹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和尚脸皮憨厚,一点也不见外,把假话都当做真话听:“真的?” “那是当然!” “王掌柜,咱们可好长时日没见面了,俺回城后最想见的人就是你,今天特意跑来问候。”接着又语锋一转,“你可倒好,彻底给俺来了个闭门羹,还好意思说款待呢,真是太伤人了,俺实话告诉你,这一回俺可是奉师命前来……” 奉师命? 来干什么,来喝酒吃肉还不给钱是吗? 三大庙里的僧人众多,规矩也不少,哪一条清规戒律规定和尚可以喝酒吃肉了!? “再说……俺什么时候白吃过你们的了?”小和尚也不理他的推诿阻拦,招呼柳书竹便往里闯。 王掌柜满脸哭笑不得,心道:去年在这白吃了半年的不是你吗?还有大前年那次,你赖在这里吃了一个多月,压根儿就没出过店门! 但他真就得罪不起小和尚,只得苦笑着将二人迎了进去。 柳书竹站在不远处,跟着小和尚一起掉价,以小悍匪的风格,霸王餐也要吃的高端大气上档次才行,哪有像你这样死乞白赖的,成何体统,又有何颜面面对路人异样的眼神? 小和尚扭头,恬不知耻的对他道:“看见没有,到了巨城后,人们还是得给俺几分面子。这里的羚牛都是优良种,从小精心用灵粹喂出来的,俺保证你没吃过!” 柳书竹:…… 当整只烤羚牛摆上桌时,果真如小和尚说的那般,味道极佳,酒醇肉更香,二人大享口舌之欲。小和尚更是连吃了十几只之后,还舍不得离开。 进门之后,王掌柜苦着脸对伙计叮嘱一句:“要什么给什么。”便眼不见为净,赶紧躲了起来。 一名新来的伙计不知深浅,拿着账簿计算这一顿要花费多少晶币,还没待开口,不曾想小和尚又是一瞪眼:“俺是出家人,你们还想管俺要钱是咋地?” 柳书竹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绸缎,擦了擦手上的油腻,终于再也忍不住,爆笑不止。 “你还真不是个东西!” 人能无耻到这种程度,也真是讨他喜欢。 随后,从储物锦囊中拿出一块晶母原石,轻轻放在了桌上,对那名伙计说道:“这些晶石足够吗?” 伙计一看,居然是一块晶母,又忙道:“这位爷……交付上品晶石即可,晶母太过珍贵,小店不敢收,而且这也太多了!” 晶母自然是十分珍贵,向来都是大势力子弟用来修炼,出手阔绰的,也没见谁拿着晶母原石来吃饭。 柳书竹身上,还携有十几斤品质不俗的晶母原石,都是事先从那堆宝山中特意挑拣出来的。这些晶母乍一看不少,但相对于那堆宝物来说,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与其都将它们炼化,还不如留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钱财虽乃身外之物,但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 其实,从如真小和尚对待柳书竹的态度上,便能让人看出不少端倪。联想到最近的各种风言,柳书竹的身份昭然若揭——除了那位名扬大漠的菩萨转世,还能有谁? 却无人敢冒然相问。 如此一来,那名王掌柜匆匆从后堂跑了过来,对柳书竹躬身,反倒不敢要了! 羚南城与佛门的关系向来搞的不错,也正是因为有三大庙的存在,周围的势力才会有所忌惮,不敢轻易吞并他们。 之所以不欢迎小和尚,表面上看来,是因为他总是白吃白喝,实际上却另有隐情。 小和尚毕竟是佛门中人,有戒律教条约束,羚南城若一味纵容他胡吃海喝,坏了僧人的规矩,实则是害怕寺里的神僧不喜。抛除这一点后,小和尚讨人厌虽是真的,但还不至于招人恨! 况且,他也从未倚仗佛门的势力欺负弱小,顶多只是嘴上吓唬几句而已。 柳书竹淡然道:“收下吧,多出来的权当是连以前的饭钱一并补上。” “你这是干什么,人家又没问你要!”小和尚不乐意了,觉得面子有失,这顿饭按理说是他‘请客’。 “俺出来吃东西,这叫化缘,也算是缘分的一种,哪里有给钱的道理,快收起来,你这是瞧不起俺们大明王寺!” “你还真敢说,化缘有一下子化去人家十几头烤全牛的吗?”旋即,柳书竹又笑着对他解释道,“今天不一样,你我有一场生死之战,如果真是咱们的最后一餐,小爷可不想欠着别人。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晶母都是大明王寺的宝贝,替你还点儿旧账天经地义,算是寺里欠你的。” 他说完便径自出了门,顺着街道向菩提寺的方向逛去。 小和尚一想也是,柳书竹平常绝对是铁公鸡一个,让他往外拿宝贝,简直比杀他还难受。 “走,去下一家,你什么都不用想,只管敞开了吃!” 三大庙处在同城,彼此却相隔不下百里之遥,互成犄角。 菩提寺坐落在一条蜿蜒的飞岭中,山脊侧卧,走势极为明朗,纵横数十里有余。远远望去,整条飞岭好似一尊巨大的睡佛! 更高的空域中,那株幻化出的参天树影扔在不断的扭曲聚散,正是从睡佛的头部腾起。 巨城周边,也能见到几处专门建立的广场,规模甚为宏伟,中央立着须弥菩提佛的石像,供凡人顶礼膜拜。 两人走走停停,越来越多的人认出了他们的身份,人流自发向两边退开。二人则视若无睹,每经一处酒楼食所,小和尚都会进去大吃一通。柳书竹跟在后面付账交钱,等到接近菩提寺的庙门时,已耗去了两个多时辰,时近晌午。 他们身后,尾随了一大群游手好闲之人,指指点点,都在小声议论。 “看见没有,样貌年纪跟传言描述的相差无几,那人很可能就是菩萨转世了!” “他们这是要去菩提寺啊,难道真要打起来了?” “你看大明王寺的小神僧,一路都吃了二十几家了,断头饭都没有这样吃法的!” 正文 第一一零章 狂僧与狂徒 二十天前,菩萨转世驾临巨城,直接入了大明王寺。 其后的第三天,舍利塔中便发生了惊天变故,很多人都耳闻目睹! 静兰舍利攸忽沉入塔内,菩提寺的那块神根也紧接着破土,显化出本体,参天树影分崩离析,化作流光飞向古塔,似乎连十世庙的人头碗也一同移位。 当时,菩提神婴的那句‘树来’,在整座巨城上空回响,令听者动容! 巨城主体由三件菩萨法器作为主要支撑,至宝移位后,脚下的城基也随之产生了一阵令人心悸的震动。三位神僧若执掌宝物大打出手,必会将遗物发挥出的功效转嫁到争斗上去,稳固城基的力量便会消失。 到时候,会激起什么层次的战斗余波先且不论,只是这一重利害关系,巨城也会随之坠落! 里面的隐情没有人真正清楚,但却不难猜测。 历代以来,菩提寺都太过狂傲骄躁,实力虽强,但佛法却比不上另两庙精深。除了视己庙为正统之外,一贯蔑视佛门其他流派,也从不把十世庙和明王寺放在眼里! 此番,菩萨转世横空而出,菩提寺却有自己的传人和算计,多半不会轻易买账,说到底还是与传人之位有关。 “传人之战啊!”有人惋惜道,“可惜咱们不能入寺一观,否则必然要大饱眼福了!” 一尘和尚有‘妖僧’之誉,其法已近妖。据称,大明王寺的传人虽百无禁忌,却唯独怕他怕的要死。 平日里,一尘和尚很少出菩提寺,外人对他了解不多,但菩提神婴曾直言不讳的在诸强面前称赞他:“我那乖徒儿,胜过中州所有的佛门子弟,天生便是成佛作祖的料儿!”有这一句,已是天大的殊荣。 而关于菩萨转世,更是惊才艳艳,极富传奇色彩。 他身世神秘,与古矿同出。提到西北地域的‘仙女坟’风波,人们首先便会联想到几个名字:死仙背女王尸、万古之人秦慕白、还有一个便是大愿菩萨转世! 大明王寺一直都在为他造势,说他应劫而生,承载大运,捧的简直比天都高。 零零碎碎听了不少事迹后,从第一行走僧护持左右,再到结怨盗门圆满、以杀止杀,背后还跟两位武帝级别的人物牵连不清,这位主儿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这几位人物若是打起来,场面绝对劲爆。 “一定要打起来啊!” 有人怀揣激动,弱弱地嘀咕了一句,属于典型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态。 菩提寺前。 寺门高阔的有些夸张,飞梁大柱,棱角分明。建筑风格原始而粗犷,古刹本身便多出几分逼人的锐气。 到了菩提寺附近,许多看热闹的人不得不停步。 这里是佛门禁地,尤其是菩提寺的地盘,更是没人愿意来寻晦气。不过,也有不少大城势力的子弟兴致勃勃,一路尾随下来,不肯就此散去。 驻足寺前,柳书竹眼含笑意,问小和尚道:“吃饱了没?” 小和尚打着饱嗝:“饱了!” 柳书竹又道:“那你还怕么?” 小和尚目露凶光,摆出一副‘谁敢拦我,我弄死他’的架势,随即又一泄气,赧然道:“还有一点……” “哈哈。太过于害怕不好,完全不怕也不见得是好事。有一点怕,这就对了!”柳书竹的心情还算不错,“记住了,如果不想死,那就使出吃奶的劲儿来活。”当先一步,欲向寺内走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却从门道中飞出几条人影,身上都有真气显露,圣洁却又十分凌厉,形成一堵真气之墙,让柳书竹再次停下脚步。 “咦?” 人影落定,发现来人都是菩提寺的年轻僧众,共有十人。 他们出场的方式十分特别,最下边并排站了四人,他们的肩上又站着三人,而三人的肩上又有两人,直至最上面一人,好似叠罗汉一般。 柳书竹对小和尚打趣道:“叠那么高挡住路,看来人家不太欢迎咱们啊!” 最上方,一位年轻僧人居高临下,打量柳书竹一番,确定了他的身份,便径自说道:“小师祖传话,如果菩萨转世和如真传人一同来拜寺,需过了我们联手布置的这一关。否则便不配入寺,更不配见他!” 年轻僧人满脸骄狂,语气虽不是特别强硬,但骨子里的傲气一览无遗。即使面对风头正盛的‘菩萨转世’和明王寺传人,竟也十分随意,视两人如同无物。 远处,留下来看热闹的人群轰然炸开了锅,这个局面有点小刺激啊! 连寺门还没进,难道就开始对上了?看来两大庙关系还真是不太妙。 “上面那位年轻僧人不是‘妙林’吗?” “真是妙林和尚!” “年青一代中,只有他的修为晋升到了六重天!” 菩提寺的狂傲,并非没有资本。 十世庙千年前便关了庙门,不再授徒,除了那些岁数压死人的老怪物,已没落到极致;而大明王寺年轻子弟中,除了如真小和尚,也再没有天资出众的继承人,门中沙弥大都在先天武道的三、四重天徘徊不前。 而菩提寺的年轻一代却从来不缺乏天资出众者。 除了最上面那位妙林僧人外,剩余的九僧,竟也都是五重天修为! 菩提秘法博大精深,开发体内秘境,讲究修身为上,反倒有些疏忽佛家的养性持心。 话又说回来,本命修为不一定代表战力,天资是否冠绝古今,首要还是看有无伴体异象,能否越阶而战。这十位年轻僧人,是菩提一脉年轻弟子中最出色的的十人,放在外面几乎都能做大城传人。 但在这里,谁都无法与妖僧一尘的地位相提并论! 一尘的本命修为也不过五重天而已。 “难怪你们菩提寺最不招人待见,原来是眼睛都生在了头顶上。”柳书竹暗自摇头,惋惜不止,“小爷是山贼出身,你们跟我玩这个,不是显得多余吗?”给人下马威这种事情,什么人最擅长,自然是山贼强盗。 妙林和尚对柳书竹的话不做理会,又道:“如真传人可以入寺,你却要闯关才行。小师祖说了,你如今的修为不够,他现在还不想见你,小师祖的话,便是我寺的规矩。” 如真小和尚如今已是五重天再越三阶的战力,他们十个加起来,怕也未必拦不住。略一试探,柳书竹的本命修为则实在太低了。 连丹田都未开启,竟然也有脸来拜寺。 不管外界的传言如何,摆明了是没把他放在眼里,或许并非有意羞辱他,却胜似羞辱。 “小师祖还让小僧传话给你,说你的身份虽尊贵,但眼下还不够资格卷入佛门传人之争,他心底也不想杀你!” “不想杀我?那我还想杀他呢!” 这句话刚说完,所有人都只见一道人影掠过,柳书竹已消失在原地。 妙林僧人心中忽生警兆,体表真气勃发,但还没来得及做出太大的反应,他便被人一手提住了衣领,离开了几位僧人肩头。 下一刻,便被狠狠摔在地上! 轰! 直到这时,巨大的音爆冲入耳鼓,始才扩散开来。 柳书竹改头换面,身缠紫电雷云,手中那把破刀也化作一抹猩红,锋芒吞吐,犹如金血所铸,已架在了妙林和尚的颈间! 电光火石的功夫,两人的位置彻底调转,换成柳书竹居高临下看着他。 “这……不可能!!” 妙林和尚心中,只来得及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作为一名六重天武者,他已企临‘炼心’的层次,丹田开辟,百穴融汇贯通,凝髓锻骨,全身精坚如铁,速度自然也是大幅提升,纵使面对同阶武者,也绝无道理眨眼间便受制于人! 妙林和尚修为精湛,转念之后,雄厚的护体真气在本能的驱使下倾注于前胸位置,神华耀目,瞬间向柳书竹袭来,真气暴虐如海,足以灭杀强敌。 然而,肆虐的精元却都被紫衣上飞舞的电芒轻易化解。 周围变得鸦雀无声,一片死寂,所有观战的人都呆住了。 以柳书竹的年纪和本命修为,能够爆发出如此恐怖绝伦的速度,真的是耸人听闻。 他若是九重天武者倒情有可原,因为武王能够迸发十倍战力。但作为一名二重天武者,快到连六重天都没有反应的时间,叫人如何敢去相信! “我是不是眼花了?” “我好像也眼花了!” “这……这是什么步法?” 可不管人们信还是不信,事实就摆在眼前。 碰! 又是一声闷响,小和尚的身形也奇快无比,晃身冲上前来,一脚踩住了还想挣扎起身的妙林和尚,将他肚腹都踩的塌陷了下去。 妙林和尚登时脸色痛苦,蜷缩起身体,不能再挣扎。大金刚神力在身周形成一片独特的力场,将他牢牢禁锢。 小和尚挠挠后脑,威胁道:“再动一下,俺踩爆你的头。” 一时间,群僧震慑! 九位僧人惊骇欲死,想要施以援手将妙林和尚救下,却因为如真小和尚的狠话,无人敢动弹。 柳书竹目光中满是讽刺,在剩余九位僧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紫电绕体如神,风头无两,杀意萧萧。直到此刻,人们似乎才明白过来,他身上看似不起眼的衣服和破烂长刀,竟是两件霸道至极的圆满皇器! 柳书竹笑道:“你们有你们的规矩,小爷也有小爷的规矩。既然你们觉得这样好玩,那就看看到底咱们谁的规矩大!” 这种打脸装大爷的好时机,他怎会错过。 “小爷的规矩是,不如你们都跪在地上,给我二人磕几个响头,然后请我们进去怎么样?” “用你们佛门的话来讲,我是菩萨转世重生,你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和尚,敲了这么多年的钟,还没见过菩萨长什么样吧?” “换而言之,跪我就是跪菩萨,不丢人。不仅不丢人,你们都赚大发了!” 妙林和尚怒意涌上眉梢,见两人行径放肆,也无所畏惧,刚想再开口,小和尚另一只大脚直接把他的胸口踏住,让他不能发声。 妙林自幼苦修菩提秘法,体内气海充盈,如汪洋大海,多年积攒的雄厚真气屡屡升腾,小和尚却巍然如山,动也不动。 当恐惧在心中压抑了太久,一旦有勇气面对时,只会酝酿出更炙盛的斗志,近似邪恶! 一众年轻僧人做梦都没想到,柳书竹二人竟敢如此猖狂,惊怒交加,但投鼠忌器,竟不知该不该出手阻拦。但却没有人会对他下跪,尽皆横眉冷对。 柳书竹手中的刀芒再涨几分,长刀高高扬起,淡然道:“我数一二三,你们要是还不肯跪,我就一刀劈了他。” 整座菩提寺,都盼望一尘能早日将如真小和尚诛杀,得到他身上的成佛因子。这般歹毒的心境,为人所不齿,更何况他们还都自称佛门子弟。 落在柳书竹眼中,便人人都有罪,僧僧都当杀,不会有一丝怜悯! 说话的同时,他的精力其实都放在菩提寺内。 入寺之前,为了保险起见,他还要有心再试一下,是不是真的击杀了菩提寺的后辈,寺里的老僧也不会搀和进来。 妙林和尚不能说话,却愤愤地瞪着柳书竹,满脸不服,那神态好像是在说:就算你拥有菩萨转世的身份,谅你也不敢真的杀我! 这里是菩提寺的庙门所在,任谁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此地放肆,但他也不懂柳书竹的为人。 佛门所谓的宿命和因果,在柳书竹眼里统统一文不值,对于这个瑰丽的世界,他有自己的看法和认知,不一定事事都对,可也绝不会错的离谱! 菩提寺如此行事,便是对佛陀不敬,更是对小和尚不公,面对不敬不公,默许也应当算同罪。既然一尘和如真两人必死其一,这次登门,也不是为了结善缘而来。 道理讲不通,那总该杀的通吧? “嘿嘿……世人常言,菩提狂僧古来狂,舍我其谁最嚣张,果然名不虚传。” 柳书竹贱笑两声,嘴角弯起一个迷人的弧度,在众人不乏有些紧张的注视下,戏谑地说了一个字。 他说:“三。” 只有三。 猩红长刀一挥而下,倾尽了全力,怒斩其头!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圣贤菩萨皆刍狗 单就手中长刀的威力而言,要想破开妙林和尚的护体真气,简直易如反掌。 “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来救!”柳书竹双目微眯,也并非只是在虚张声势。 在周围观战之人的惊呼声中,长刀猝然斩下,好似一道狰狞无比的闪电! 刀锋饮血,破开妙林颈间肌肤的瞬间,竟发出一声嘹亮的自吟,仿佛渴望鲜血的味道已久。 九位年轻僧人哪曾料到他直接数三,挥刀便砍,一切都只在转瞬之间,这时候想出手再救,却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可是,刀锋入颈三分,虽不遗余力,却再也不能寸进。 寺内的方向,凭白飘来一股无形巨力,长刀便不由自主的向上方抬起,牢牢定在半空中,无法落下。 如真小和尚身子一晃,双脚紧接着落空,踩实在了地面上。 两人都还没弄清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妙林和尚已不知怎的离开了原地,又重新站回到九位年轻僧人的肩头!他一手摸着颈侧的刀口,鲜血自指缝间溢出,脸色煞白,惊魂未定的看向柳书竹。 只差一点,他已身首异处! 虽说两件圆满皇器起到了决定胜负的关键作用,但那种恐怖绝伦的速度,绝对不合乎常理。更重要的是,柳书竹的态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猖狂许多。 柳书竹嘿然一声,随即收刀,没能杀死妙林和尚,也不再勉强。 他抬起头,对妙林和尚道:“这关还要闯吗?” 妙林和尚连同另外九僧,皆无言以对。 先前,柳书竹若是应承下来,一心闯关,然后突然爆发出这等奇诡的速度,他们十人中又能有几人逃过一劫? 而柳书竹不愿与他们过多交手,则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眼下,他不愿多浪费一丝一毫的体力。 “还以为你们真的不管门中子弟的死活,所谓狂僧者,看来也不过如此。” 当即便有一个声音驳斥道:“菩提圣地,岂能容你滥杀无辜,行亵渎之举。” 寺门中,应声走出一位皮肤白皙的僧人,轻纱斜斜搭着右肩而过,身材颀长,坦胸露2F乳。这位僧人的样貌极为奇特,大耳肥唇,面如重枣,一对白眉更是有如卧蚕。 威仪无度,宝相端庄,脚下步步生华光,好似神仙驻世临凡,绝非凡子庸僧! “师尊!”见到此人后,妙林和尚立即恭敬道。 “主持!”另外九僧也纷纷落下地面,对他躬身行礼。 三大庙中,十世庙只剩下一堆老怪物,平日里各自修持,向来难分主次。大明王寺和菩提寺则不然,都各设有一位‘方丈’和‘主持’,执掌寺内的繁杂事务。 除去三位‘半步罗汉’和一些不出世的老僧不论,便以他们两位为尊。 玄森主持与延德方丈齐名,从武道造诣的角度论起来,也是一位晋入了圆满境界的强者,而且单论法力,还要比延德方丈厉害许多,名义上掌管菩提寺! 同时,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便是妙林和尚的师父。 妙林作为菩提寺第二传人,也是寺内重点培养的对象,辈分也是不低。 玄森主持足不沾地,全身上下,也笼罩着一股圣洁且凌厉无比的辉光,与菩提神婴身上的霞光有几分相似。 这是菩提秘法大成后的表象,与明王寺一脉修出的罩顶佛光又有所不同。从卖相上来说,菩提寺的高僧的确最为出众,每一位都英气逼人,广纳大法。 然而,柳书竹却没打算给他好脸色看! 背后有空藏神僧撑腰,他连菩提神婴都敢骂,又怎会惧怕‘区区’一位大庙掌门人。 事实上,听了玄森主持的话后,柳书竹反倒火冒三丈,指向身边的小和尚,毫不客气地道:“无辜?你的弟子是无辜的,难道他就不无辜吗?” 玄森主持眸子平静,气势卓然,审视了他一番,才理所当然道:“成佛因子乃由上天注定,是很多年前便已结下的一段因果,后人无权去干涉。你虽伴有大愿菩萨的机缘,却互不牵扯。不入我教,焉知佛法无边,更不配妄自揣测佛门暗藏的玄机。一尘小祖现在不想见你,也是为了你好!” “哈哈哈,好一个道貌岸然的佛法无边。”柳书竹语气一顿,望向舍利塔方向,随后又转头与玄森主持对视,“可惜是一句屁话。” “大胆!” “放肆!” 玄森主持身上的辉光兀自闪烁,烛明烛暗,却无动于衷。但一众年轻僧人却不能忍受这样的羞辱,各自愤然大喝! 寺内又走出二十多位僧人,站到了玄森主持身后,每一位都修为精深。他们是菩提寺的老一辈长老,也都是真武强者,地位与大明王寺的那十几位老僧相当! 威压齐至,如岳临渊。 柳书竹不过是一位孺口小儿,玄森主持却是名动大漠的神僧,他一句话,却是连整座菩提寺都骂了进去。 这个时候,舍利塔中虽无动静,但远处也响起了一声佛号。 街道的尽头,观战之人纷纷自发让开,一行十几位佛光罩顶的僧人,在延德方丈的带领下,向菩提寺走了过来。来到柳书竹和小和尚身后,大明王寺的老僧们面无表情,各自盘膝坐下,对立的态度已十分鲜明。 尽皆哗然,这一场热闹,却是连围观的人都有些胆战心惊了! 从人数和各自的修持上看,大明王寺一方明显处于劣势,但延德方丈却微带笑意,将手中的四孔锡杖插在了地上,对玄森主持等人视而不见,反而躬身对柳书竹道:“小菩萨说的好。” 看来,大明王寺也不是完全糊涂透顶,菩提寺这么多长辈出面,他们也终于知道赶过来为二人撑撑场面了。 玄森主持面对延德方丈,两人身份对等,他身上的气势顿时开始拔升,显出傲然本色,声色俱厉,对延德方丈发难。 “此子杀性如此浓重,怎能担当起中兴佛门的大任,你们这回却是错了。只有佛陀再临,才能拯救佛门出离苦海!” 延德方丈道:“阿弥陀佛。”彻底来了个闭目不理。 玄僧主持微微皱眉,延德方丈心境平和,以前总要敬让他三分,态度从来都不像今日这般‘恶劣’,竟有意无视他的问话。 柳书竹的底气却变得更足,分外不齿道:“你既然身为大庙主持,我来问你,你比菩萨如何?” 玄森主持略一踌躇,跟柳书竹辩驳,本身便显得掉价,但他自认为不会在口角上输给他,为了不显怯弱,断然回道:“不如!” “那好。小爷我再问你,你懂佛陀,还是菩萨更懂?” “玄森不过菩提寺中一贱僧,怎敢与上古菩萨比肩论佛。” 柳书竹肆声大笑,语气铿锵有力,盛气凌人:“那就是了!论法力,你比不过菩萨;论知佛,你更是拍马也不及。可惜……” 玄森主持道:“可惜什么。” “可惜,大愿菩萨的舍利选择了我,而不是你;可惜,六祖赠珠之人也是我,而不是你;更可惜,天下人视我为菩萨托体重生,与你也没有一点关系。从这点儿上看来,我比你更接近菩萨,也就比你更懂佛……你……不如我!” 所有人禁言聆听,柳书竹大言不惭,极尽狡辩。 “佛门大劫,你们不过是从历代罗汉的口中得知。然而,罗汉号称金身不败,却也不能与菩萨相比。谁来拯救佛门,谁来普度众生,你说了不算。”他侃侃而谈,尽展胸中恶气,“至于那个人是不是我,我救还是不救,又与你一个‘贱’僧何干?” 玄森主持乃大庙主持之尊,被一个后辈言语凌辱,心境再好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毕竟出自菩提一脉,傲气早已根深入骨,但偏偏又不能对柳书竹出手! 柳书竹则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岁数小但嘴巴黑,半点情面都不顾及。 诸位高僧若跟他一般见识,有失身份;不与他计较,又着实可气!而且,当着许多人的面,总不能容他大放厥词而置之不理。 妙林和尚见师门长辈受辱,终难再忍受,由他出面来反驳,身份与柳书竹对等,即便嘴上输了几句也没什么。 “你一介俗子,不要以为得了菩萨的舍利,便能对佛门子弟颐指气使,你连剃度之礼都未行,哪里来的胆子渎我菩提一脉!” 柳书竹转向他,大笑道:“真是个笑话!佛陀眼里,怎么会拘泥派别之分。” “怎会没有!”又有一位年轻僧人怒声斥道:“大法三千,自有大乘小乘之分,佛门亦有正统和旁门之别,你不过与我佛门有几分机缘而已,却不识大体,搅乱我佛门内部事务,当诛心伐罪!” “这就要诛心了?”柳书竹表情故作乖张,“那好,我再问你,你眼里的须弥菩提佛是什么?世人供奉佛陀,自古至今,又是因何故?” “红尘疾苦,世间有罪!”年轻僧人也是当仁不让,“只因我佛法力无边,可普度众生苦难,世人所以敬拜!” 柳书竹一嘴骂了回去:“佛家讲普度众生,有没有这个本事先且不论,但度的既是是众生,救的是滚滚红尘,又岂会因为你是和尚而我是俗人,便分出高低和先后。众生生来皆平等,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小孩子都知道,你装了满脑子浆糊,修心又有什么用!” 年轻僧人登时哑口无言。 “你和我,走兽与蝼蚁,从本质上而言都无任何分别。” 玄森主持以及菩提寺一众长老的脸色都发生了细微变化,十分难看,但一时却又不知该拿什么话语反驳。 柳书竹语气又加重许多,道:“自古至今,圣贤菩萨皆刍狗,你们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东道西。红口白牙张嘴便是佛,却一念之轻就决定别人的命运!” 佛陀无上,可超越一切凡圣。 那么,站在佛的高度,眼中的一切都可以是尊贵无比的,也可以是微不足道的,自然也包括圣贤和菩萨。 当真是一句狂傲无匹的悖逆之言。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入寺 不仅菩提寺一方,就连延德方丈等人,也纷纷睁眼看来,神情颇为复杂。 玄森主持面色终于微露不喜,二十几位老僧也尽皆忿然,毁灭的气息升腾而起,干扰了头顶上方的空域,幻起幻灭。似乎随时都会不管不顾,把柳书竹打成飞灰。 舍利塔上方,静兰舍利的光芒却骤然强盛了千百倍,祥光普照,将整座巨城笼罩在内,让这片地域的不安气氛迅速归于平静。 这是来自空藏神僧的提醒。 柳书竹却还没说完:“难怪佛门会没落。不要以为剃了光头点几颗戒疤,就能算是佛门子弟了。”大手一挥,直指二十几位老僧面门,“你们充其量算是一帮合格的秃贼,却不配论佛,更不配以出家人自居!” 他自顾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入眼尽是光头客,怎奈无一有缘人!” 寺内深处,遥遥传来一声稚嫩的嗓音,杀意滔滔,那位菩提神婴终于忍不住发话了。 “好一个圣贤菩萨皆刍狗,倒是有些小瞧你了!我乖徒儿心善,本想留你日后侍奉左右,但你想进来寻死,便进来好了!” 听到婴儿僧的吩咐,玄森主持等人立即让开了庙门,眼中戾气横生,前所未有。 如果不是因为柳书竹的身份极为特殊,谁敢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等狂言? 即便对方是圆满,也不敢对菩提一脉公然不敬。 “今日之辱,菩提寺引以为耻,就此记下。”玄森主持看向微笑不语的延德方丈,“自此之后,庙门不两立!” 柳书竹一甩衣袖,毫不犹豫的迈步入寺,经过众僧时,却连看都不屑看他们一眼。 “记住就好,你们最好都能活的久一点,好亲眼看着,来日我若证了菩萨,得了大法,第一件事就是拆了你们这座破庙,砸了菩提佛的龛位,让你们无佛可奉!” 无佛可奉! 大劫未临,佛门内部却已成乱象,皆因柳书竹心有不平而起。 如真小和尚激动的浑身发抖,一生中,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风光,柳书竹舌战群僧,说到底还是为了他出头。 他瓮声狂笑道:“入眼尽是光头客,怎奈无一有缘人!哈哈,说得好!俺这兄弟一个……便胜过你们所有人!”紧紧追随柳书竹的步伐,向参天树影的方向走去。 良久,远处看热闹的人群才蓦然醒神。 菩提寺前,一场孺子对诸僧的论佛,虽寥寥几句,却丝毫不亚于数千年前六祖成名之日。 他们嘴上不敢说,心里则不免为之击节赞叹,菩提寺的做派不仅佛门内部不喜,就连外面的人缘也不如其他两家。 不知是谁大胆嘀咕了一句:“这场论佛,以前没有机缘听到,以后怕是也再难有机会……” …… 山岭中,接近参天树影后,建筑物变得渐渐稀疏,保留了天然古朴的气息,周围的草木也随之变得愈发庄重,与舍利塔周围的气息相比,更添了许多无形的威严! 自古狂僧汇集之地,所滞留的气息也更加慑人心魄。 一路上,许多僧人因二人而驻步,目光中尽是敌视的目光。 柳书竹摇头道:“佛家讲博爱,这好大的一座寺里,却充斥着不该有的恨意,自己尚不能超脱,又谈何舍己渡人。” 视线的尽头处,隐约见一处陡峭断崖。 那处断崖,便是赫赫有名的‘悔过崖’。曾是四祖罗汉悔罪之地,也是他的金身泯灭之处。 菩提寺不出世的高僧应该都在崖底修持,但他们即便知晓了寺门前的一举一动,却也不闻不问。 断崖顶上,婴儿僧在那里来回踱步,用神念注视着柳书竹和如真小和尚的举动,不知怎的,心中竟隐隐觉得有些焦躁不安! 这个小子,无论胆色还是心志,都远远出乎他的意料。 他怎会看不出,柳书竹之所以在寺门前大放厥词,其目的无非还是为了搅混水。宁肯让两大庙的高僧为了他打起来,也不愿意接受‘天成宿命’! 先前那番话,婴儿僧一句都不认同,但就连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佛门修心,跟别的势力终究不同,法力和境界都建立在修心的基础上。菩提一脉即便再狂妄,也向来都是心安理得,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信仰! 而信仰……则决定了一切。 可是,那小子却好不歹毒,巧舌如簧,想要动摇信仰之根本。 …… 一路来到缓坡处,眼中终于见到了参天树影的本体。 近处观来,菩提树好似一把巨大的火炬,绿霞升腾,跳动不息,更加彰显非凡! 树下,背对着柳书竹和小和尚站了一位白袍僧人。 两人走近,他也没有转身。 “一截烂根,却能生出这样一株古树,真是令人赞叹,只可惜,离真正的菩提神树还是差远了。”柳书竹的目光立即被这株古树所吸引,忍不住驻足观看,赞叹道。 “哦?这么说,柳尊者见过真正的菩提神木了?” 声音极为好听,但却能听出是男子的声音,语态自然,并不让人觉得反感。 一尘和尚转过身,嘴角带着三分笑意、七分和善,转身之后,半坡山花依然因他的回眸而羞闭。 柳书竹不禁一愣,落入眼中的竟是一张美艳无方的面孔。 小口朱唇,凤目弯眉。 再配合身上的那股出尘的气质,举天之下,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用他大老爹形容美人的话来说:“啧啧,那小娘皮儿,天生一副让男人高潮的脸。”这句话用在此处,竟也不显得太过分。 假如这是一座尼姑庵,肯定会有不少人错把他认作容貌美艳的小尼姑。 男儿的样貌能如此,却着实让人无语。 之前,柳书竹曾向小和尚打听一尘和尚的底细。问及他的样貌时,难怪小和尚挠头想了半天,只说了一句,挺漂亮的。 也无怪乎世人以‘妖僧’来称呼他! 柳书竹嘿然一笑,脱口便道:“能长成这等模样,真不知是这张脸愧对了一副大好的男儿身,还是男儿身愧对了这张娇柔的脸。” 一尘表情不变,问过之后,仍在等待柳书竹的答复。 他,就是小和尚的宿命之敌,让大力金刚相都不敢去面对的菩提传人! 见到他之前,柳书竹心中怨念重重,对于一心想要杀死别人成就自身佛位的人,当然不会存有任何好感。可他终于与一尘面对面后,却很难从心底生出排斥的感觉。对方只是随性的站着,却能与周围的天地完美契合。 天地无我便无趣,天地有我而多姿! 很难说清‘天地’和‘我’之间,究竟是谁混淆了谁,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小悍匪桀骜不驯,傲骨铮铮,对事物的看法自有一套独特的理念,他敢在众神僧面前口出狂言,冒天下之大不韪,信口渎佛,气势丝毫不显逊色。 两人初次相逢,又是在这样的境地下,却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矫情,也无需客气,反倒像是两位多年熟识。各自说了一句后,都在默然打量对方,柳书竹目光变得愈发浓重,单从气质上而言,便给人一种妖邪而无法比拟的感觉! 最终,还是柳书竹爽快答道:“菩提神树与佛陀为伴,真正的神木怕是早就绝种了。我虽没有见过真正的神树,但多少也知道一些隐情。” 一尘好奇道:“敢问是何隐情?” 柳书竹霍然道:“菩提神树,曾茂盛于一处神秘的地域,你也许没听说过,但那个地方,却见证了诸佛的泯灭。”他说完,再去观察一尘的反应。 泯灭! 特意强调这两个字。 漫漫古史中,曾经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恢弘岁月,比上古年还要遥远,也许是在天地分化之初,又或许是在世界诞生以前,总之,佛陀这种古老且强大的存在,曾盛极一时,主宰了世间众生,以至于专门建有一片供奉诸佛的殿堂! 在柳书竹的猜测中,那片幻境中遗失的古迹,甚至比五方古地还要不平凡。 青灯葬佛寺即将出世,但毕竟只属于五方古地之一,传言中埋葬了一尊青灯大佛。然而,诸佛的殿堂却呈现出‘群佛并立’的浩大盛景,远非一佛可比! 那处地域究竟在何方,到底在何年,至今是否又还存在,这些问题都不得而知,但那里所牵扯到的古老秘闻,却不会比五方古地逊色。 一地群佛并起,一地天碑葬佛! 两者之间,或许还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联也说不定,与飘渺虚瞑的‘天’有关。 但,佛门即便繁华到了那样的程度,今天看来,佛陀却又在哪里呢?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难以匹敌 柳书竹趁热打铁,趁一尘思忖的间隙,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曾有幸目睹到一片遗失的诸佛幻境……真是好大的一座山,好多的建筑古迹,好多的佛像,满山都是千丈万丈的菩提神木,可那里却已然没落。” 面对一尘这种年轻翘楚,根本无需绕弯,柳书竹开门见山,将所见到的诸佛幻境如实相告。 显而易见,属于‘佛’的时代已经逝去,随着古史的湮灭,诸佛也早已一同被遗忘。其中的隐秘,恐怕就连上古圣贤和菩萨都无力去考证。 “佛陀,不是万能的,无法做到不死不灭,更不能凌驾一切、独尊于天地间!” 他故意把话说挑明,冲击一尘和尚心神,却是为了让他明白这个道理,打消成佛的执念。虽然知道未必管用,但也不妨一试。 一尘神情肃然,果然皱起了眉头,默然思索。 柳书竹叹道:“这样看来,纵然能够成佛作祖,又能怎样?” 片刻后,一尘眉头舒展开来,却问道:“这样说来,那尊上古的仙族女王一定知道诸佛殿堂在哪里了?” 那片幻境,源于上古仙女王脑中所想。 自从上古以来,她都一直都处在生死边缘,被斩仙大贤镇封后,脑中最后回想的画面便是那片奇景。 上古仙族,是一种完全未知的古老物种。 外貌似人,却与人族有本质上差别。时间对于‘它们’而言,好像只是生与死的无尽轮回! 仙女王的心念决绝,多年之后,脑中所想一直萦绕在地底,竟渐渐影响到了现实世界,因此才会有幻境外显。 由此论起来,关于诸佛殿堂在哪里,那尊仙女王必然是知情者! 一尘和尚这样问他,倒也一句话抓住了重点,柳书竹的表情则略为失望。 一尘不可能不明白他说这番话的原始动机,但却有意忽略了重点,反而对那处地域本身产生了浓厚兴趣! “仙女王知情又能怎样,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妄想成佛吗?” 一尘笑而不语,两人交谈的间隙,从不远处飞来一只彩蝶,围绕着他的身体翩翩起舞。他伸出一根莹白的手指,任彩蝶落在指尖。 “乖徒儿,少跟这小子废话,免得被他的胡言乱语干扰心志!”婴儿僧语气愠怒,隔空喊话道。 仙女坟茔出世,地底发生的秘闻,他也是第一次听说,牵扯到诸佛源起,这是无人能知晓的问题,容易让人心生疑虑。 柳书竹抬起头,望向悔过崖方向,扬声道:“既是胡言乱语,谈何干扰心志,有什么好怕的?你苦修参禅几千载,连几句话都不敢听吗?” “哼!” 婴儿僧不理睬他,语气却更加焦躁,催促一尘道:“乖徒儿,以你现在的实力,杀了他们两个绰绰有余。此子不祥,你若想知道他脑中的隐秘,事成之后只需用菩提秘法亲自探查便是!” 柳书竹没有动怒,反而为对方的想法感到悲哀,他的心境已出离了愤怒。只是叹气道:“逼弟子动手杀生,难道这就是你领悟的菩提教义吗?” 一尘的想法固然不讨人喜,但更让人反感的是婴儿僧对他自幼灌输的理念。 “若真是这样,菩提一脉的狂妄和无耻就不足为怪了。这样看来,你们供奉的须弥菩提佛,也真是合该泯灭。日后就算小爷不砸,也早晚会有人来砸!” 为了成佛的执念,善与德,教义和本心,当真什么都可以弃之不顾吗? 婴儿僧一句话,便配不上‘神僧’的称号。柳书竹目光又转向一尘,等他自行做出决断。 一尘却攸忽抬眼,神情和善,看样子对柳书竹还存有几分好感,但他却这样说道:“我若成佛,便会去你说的地方看看。” 柳书竹脸色蓦然一沉,对方既然这么说,看来他的一番口舌算是都白费了。 “我若成佛,你便是佛门第二,你我携手光大我教,让万世敬仰,让众生顶礼膜拜,世间再无苦难,岂不善哉?” 一尘又看转头看向如真小和尚,却依然是对柳书竹说话:“你我有缘,等我了却宿命的羁绊,咱们在这菩提树下席地而坐,慢慢谈佛,可好?” 听他语气,看来一番劝诫都是徒劳。 柳书竹嗤笑一声,道:“你能不能成佛,关我屁事。但成佛之路若要踏着同门的尸骨,岂不知这样的做法本身,便与佛义南辕北辙。连乡野村夫都能明白的浅显道理,为什么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和尚,却总也看不透彻。” 一尘执念深重,毫不犹豫地回道:“不杀生,怎做得了圣贤;不杀生,又怎能证得了菩萨,更谈何成佛。你得了大愿尊者的舍利,岂不知这位菩萨正是以‘杀’著世?” 两人唇枪舌剑,都在竭力说服对方,以求动摇彼此的心志,争得先机。 “由此看来,杀一人为罪,杀百万则是莫大功德。你先前所说,在佛陀眼中,圣贤菩萨皆为刍狗之流,本身便是赞同我的观点。而且也不要忘了,圣贤菩萨都无情,因无情,方能借天地之大势,成就无量大法,乃传后世。” 柳书竹闻言苦笑。 他与对方理论,并非因为害怕与对方一战,纯粹是出于无奈。就像他话里说的,成不成佛与他何干? 卷入此中,完全是因为小和尚与他的情谊。 生死之战,只为了一个成佛的口号和契机,无论谁输谁赢,在他看来都实在是不值得。 一尘的观念与他截然相反,但也不能说没有丝毫道理。世间本就奉行弱肉强食的法则,柳书竹出自匪窝,这一点比谁都明白。 可他仍旧心怀不忿,因为他宁愿相信世上有真情! 纵然成就了无上大法,能够弹指毁灭灭地,若是没有了‘情’,人也就不再能称之为人,与野兽无异。这是他信念的根本,就算佛陀再临,都无法动摇! “哎……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似说的有理有据,但我打赌,你不仅看错了佛陀,也看错了圣贤。” “未经大劫,对错言之过早。我想成佛虽是私心,却也能救得众生,如此……众生自当谢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并没有错。至于现在,你还远不能阻我,只能认命。” 说完这句,他的身上,便开始发光! 指尖的那只彩蝶,在菩提秘法催生的霞光中,变得愈发透明,一尘对着指尖轻轻吹气,彩蝶想要飞起,却像烟云一般消散。 柳书竹长声叹气,手中长刀斜举,形势峰回路转,却也不出他所料。早在刚才,他就开始在暗中蓄势,只不过一直凝而不发。 猩红刀芒冲天而起,本就抱有死志而来,既然劝不动,便只有倾力一战! 他傲然道:“成佛成佛,先死菩萨再成佛,你必然成不了佛陀。我不许你,便是菩萨不答应;我若输了,就是大愿菩萨眼瞎!” 是死是活,唯有赌上一把,绝不偷生。 陨仙步施展开来,空间好似移形,柳书竹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破入那片强光,长刀裹挟凌厉的威力,先一步斩向一尘脑侧! 仍是以近身搏杀之道为主。 一尘闭眼,态度自信的近乎大意,低声颂道:“我即是佛。” 刹那间,再度挣开眼时,身上的气势瞬间天翻地覆,压迫的人喘不过气。极美的脸上,竟镀上了一层妖异至极的表情,直摄人心魄! 颦眉浅笑,张扬极恶。 这才是他战斗时的姿态! 佛门弟子御敌时,很少仰仗外物,也很少领悟花里胡哨的神通,凭借的只是体内博大精深的佛学修为。 一直以来,柳书竹都认为,能够借助圆满皇器是他的优势! 但真正与这位天资冠绝的‘妖僧’交锋后,才发现自己想错了。 一尘的‘妖’完全胜于表象,是一种浑然无方的气势,与天地一体,让人自然而然的产生敬畏之情。这种感觉,虽极力想要避免,但却如同猎物面对猎食者时的天性使然,彼此处在食物链的两端! 于此同时,小和尚闷头不语,大金刚神力施展到极致,也向一尘扑了过来。 来到此地后,他一言未发,眼神却像饿狼似的盯着一尘和尚。这一刻,他逃避了太久。两人之间只有生死,多说无益! 两人同时出手,由于事先经过多次演练,配合的倒也十分完美。既是生死之争,也就谈不上以多欺少。 铮——! 长刀挣鸣,在距离一尘脑顶只有半寸的距离时,一尘双手合十,高高举起,挣鸣的刀体便被他牢牢夹在了掌心,无论如何竟再也不能砍下! 如真小和尚刚刚冲至半途,他的身前,却无声无息的现出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令人毫无防备。 这道人影,竟是没有半点先兆,凭空变化出来的。 轰隆! 小和尚应变神速,蛮力神拳与这道身影对了一记,余波震荡,料想不到的是,小和尚竟生生被击退,去势比来势更急,像流星一样远远跌落开来。 一击之下,面如金纸,以他的蛮横神力,竟不是其对手! 【作者题外话】:ps3A感谢书友td47668890的打赏,以及td38984524这位书友的一路支持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佛有四身 “你阻我成佛,我却不忍杀你。”一尘和尚对柳书竹淡然道。 而此刻,柳书竹心中的震惊之情无以复加,他已察觉到了小和尚那边的突发状况。 确切地说,拦住了如真小和尚的那道人影,只有上半身,下身则还只是一个虚淡的影子,看上去却令人头皮发炸,无论如何都不敢置信。 因为……凭空出现的人影不是别人,竟还是‘一尘’和尚! 此地,同时出现了两位一尘。 两个一尘看起来一模一样,但身上表露的气机却有天差地别。 挟住了长刀的一尘,表情妖谲鬼魅,轻轻松松便破去了柳书竹倾力一斩。 萦绕在他身上的光辉,凝若实质,顺着刀身开始急速蔓延,仿佛由一条条霞光汇聚而成的触手,缠上握刀的手腕,向柳书竹的身体缚去。 而面对如真小和尚的‘半个’一尘,则面无表情,神态死板,眼中毫无灵动之气! 他从‘无’中生有,凭空显化而出,硬撼大力金刚相,却带来了更强的视感! 紫电烧灼,恣意狂舞。 圣光触手与紫色电芒激荡在一处,光辉源源不绝,分化出成千上万道旖旎的光尾,穿花也似,于刹那间织就了一张坚韧无比的大网,笼罩了上下四方,将柳书竹囚禁在内。 一切发生在转念间! 也许,一尘的速度并不如柳书竹,可战机的把握却尤为精准,像是早已料到他会做出何等举动,体内精元蓬勃似海,胜出柳书竹不止一筹。 任你速度超绝,除非能够真的破开空间,遁入虚空中闪避,否则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光网的束缚! 强光照耀下,柳书竹的身体竟隐约变得透明。 肌肤下,血管与脉络时隐时现,仿佛要融化了一样! 即便有紫衣护持,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剧痛,像是有亿万蚂蚁蚀骨吸髓,又好像钝刀磨肉,格外揪心! “啊——!” 柳书竹状若疯魔,忍不住纵声长啸。 一尘举止优雅,对他笑道:“五种真谛中,也有强弱差别。佛有四身,常以此示人,便是指自性身、智法身、报身与化身。自性身乃本有之体,与生俱来,即是本我。”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另外半个自己。 “智法身则是意我,两者都是‘我’,然两者又都非真我!” 本我,意我。 柳书竹心底,对这位菩提传人不会有任何轻视。来菩提寺之前,曾与小和尚详细探讨过佛陀的‘四身相’。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并非全然没有心理准备。 探听得知,如真小和尚与一尘的年龄相差不多,一尘年龄稍长,两人自幼便是玩伴。在得知各自的宿命前,他们的关系还曾十分亲密! 每当小和尚在外面闯了祸,一尘总会跑去大明王寺为他求情。 但命运往往就是如此可笑,突然有一天,一尘变了。 “我注定要成佛作祖,你我二人,必须有一个要死。当你再来的时候,你会死在我的手下。” 那时候,如真小和尚还是懵懂的年纪,他从来都不是一尘的对手,愣愣的坐在地上,吓得半死!却又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什么是‘四身’? 小和尚说,他不知道,但应当是四种完全独立又彼此为一的人格。 可谁曾想到,四身却远非想象中的那般简单,不单单是四种人格,而是真的可以有四个身体! 可是,空藏神僧难道也不知情吗? 三大庙里,所有的老一辈神僧恐怕都是知道的,但却没有人向他们发出过任何警告。大明王寺虽然一心希望柳书竹能赢,照样也没有人提及此事。他和小和尚若都死在了一尘手下,便意味六祖看走了眼。 死人,也就不配肩负佛门重任。 “世人都不明白,佛陀的四身相究竟代表了什么。他们只是天真的以为,能与九重天平分秋色,便是我的极限。可却鲜有人知道,先天之内,我已难求一败。” 字字如惊雷。 先天之内难求一败,那两人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等我彻底凝练出智法身,再修出报身与化身,四身同出,便能以至人诛破灭,以破灭杀圆满,以圆满战大帝,或许……还能以罗汉欺菩萨、等圣贤。” 想要以‘罗汉’果位,欺凌菩萨,等阶于圣贤。这等狂言,世间盛武多年,也未有耳闻。 一尘自问,十门里的年青一代,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就算碰到了霸主势力的大帝传人,他也毫不逊色! “待我融合了‘断’之后,便是盛武时代以来,最有望成佛的人。我仍然希望,你能不负于我,真心实意的奉我为尊!” 大愿菩萨被尊为上古年间最接近佛的菩萨,可终究没能成佛。接近佛陀和有望成佛,也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尘却敢以‘最有望成佛者’而自居。 柳书竹始终一言未发。 呲目欲裂,长刀旋即脱手,通过催动嵌在刀柄处的绝尘珠来驾驭,刀芒上的金辉再涨三分,绝然斩向漫天乱舞的光幕。 另一只手则连番结印,体内的暖流弥补着身体的伤害,将两件圆满皇器物的作用发挥至最大。 刀出十方! 关键时刻,紫衣上那朵五品莲台的图案也于顷刻间打出,将缠绕在身周的触手尽皆弹开。空藏神僧舍弃毕生修为加持的力量,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作用! 一尘几句话刚说完,柳书竹便已摆脱了触手的围困,重新握刀在手,声威极壮,在光幕内左冲右突,力求将光幕破开。 “咦?”一尘略微皱眉,稍感意外。 “可惜啊,你的本命修为若与我相当,都在五重天的话,或许有资格与我堂堂正正一战。与我同世,实为你之不幸。” 他身上的光辉却变得更加炽热,疯狂涌出体表,不断加持在光幕上。 “放弃吧,我与如真融合,他的意识虽已不再,但自此我的身上也有他的一部分,你我仍可为友。” 柳书竹表情狰狞无比,暴喝道:“做梦!” 一尘作袖手旁观状,眼神玩味的看向智法身和如真小和尚,对柳书竹只困不杀,却是要他眼睁睁看着小和尚身陨。 这种傲然的态度,这份至强的实力,都足以让同辈俯首退避。 可是,一尘却并不知情,柳书竹的体内,正在发生着某种神异难言的变化! 他正在运行一门古老至极的心法。 隐藏在体内的每一丝真气都好似活了过来,随着心法的运转,顺四肢百骸畅意游走,几欲沸腾! 精元涌动,毫无规律,呈暴乱之象。纵使武者大帝亲临,恐怕也难以看出端倪,只会认为柳书竹正面临爆体而亡的危险。 但实际上正好相反,精元在心法的帮助下,得到了本质的升华。各自扭曲成一个个微型符篆,彼此撞击激荡,像是点燃了一座巨大火药库的引信,又好似潮汐来往不休,一波强过一拨,一浪猛过一浪!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的身体竟在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复杂到极致的微型法阵。 以身为阵。 演化天地之大法。 这正是上古圣贤最擅长的手段! 感悟外界的阴阳造化,甚至干扰世界本身的运行规则,通过借势,能够迸发出超乎想象的伟力。上古时代终结后,天地法理也一并没落,世上再无人敢与先贤比肩。 蓄势待发,只待功成。 这是柳书竹不为人知的后招——谪仙指! 古时,曾有大贤藉此技屠尽十万仙族。 …… 再看如真小和尚这边,战斗进行的格外惨烈! 智法身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击之后,再次消失在空气中,没有任何轨迹可寻。 小和尚嘴角飙血,被撞飞出数十米,又在草坪上翻滚了一大段距离,才狼狈的止住身形。 又消失了! 这时候,恰逢柳书竹长刀被制,整个身子都被圣光触手困住,情形颇为不妙。 见此情景,小和尚眼中的骇然迅速淡化,取而代之的则是悍然无畏的神情,用衣袖拭去嘴角鲜血,好似恶虎归山,起身反扑,直奔菩提树下。 “俺、俺杀了你!” 奔至半途中,智法身又一次凭空出现在身侧,如半尊鬼魅,动作机械而凌厉,一掌取他胸口,一掌斩他颈侧。 “呔!” 这一回,小和尚却是早有防备,呵气成形,金光从口出,猛然爆出一声至刚至强的大喝。却是使出了一记佛门中较为粗浅的武技心法。 佛门狮子吼。 这门功法浅显易修,本不登大雅之堂,更算不得上乘秘法。但经由他喊出,威力极为不凡,隐隐具备了开山断流的威势,足以让人肝胆俱裂。 刹那间,身周的气息变得凝滞无比,智法身的动作也受到了影响,略作停顿! 趁此间隙,小和尚一个沉肩垫步欺身迎上,一拳轰在了智法身的头脸上。他跟柳书竹一样,不擅长以神通制敌,体质则十分变态,古来少有,以蛮力通神。 轰! 智法身的脸部严重变形,还没来得及消失,便像陨石坠落,被一拳砸飞出去! 小和尚双目充血,彻底打出了真火,气势节节攀升,愈战愈强。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指谪仙 一拳之威,足以崩碎山川。 然而,周围这片地域,有菩提树和历代神僧滞留下的气息,空间稳固,就连脚下的草地都极不寻常,看似普通,却分外坚实,没有被战斗的余波所殃及。 砰砰砰。 小和尚步如惊雷,依旧疯了一样向菩提树下冲来,歇斯底里的吼道:“放开俺兄弟,俺跟你打!你不就是想要成佛吗,来啊!!” 智法身处在被轰飞的过程中,整张面孔眨眼间又恢复了原状,身体又一次消失,下一刻总是会出现在小和尚身边,给他出乎意料的一击。 仅凭直觉,小和尚虽能在生死关头避开心脑要害,却无法做到安然无恙! 智法身仿佛拥有不死之躯,即便把他的半颗脑袋打烂,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复原,违背世间所有的法理与常识。像是与一团‘风’在战斗,甚至比无形的风还难以捉摸。 小和尚苦苦支撑,只能在对方给予他重击前的一瞬,才有机会打到智法身。 每一次出拳,都必须用自身的伤势来换取,可此举也劳而无功,无法将智法身彻底诛灭! 没过多久,他已变成了一尊血人。 菩提树下,一尘看向宁死不肯屈服的小和尚,表情和形象邪恶依旧,但眼神多少都有些复杂,说不清道不明。 “意我,即是意念之我,虚实只在转念之间,变化无方。智法身一旦完全凝聚成形,便可做到本我不死,意我不灭;意我不灭,则本我不死。” 面对一个‘不死不灭’的对手,如真小和尚的陨落已成定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乃未来之佛,你则是菩萨有缘人。由你来奉我,实属天经地义。菩萨的横空出世,便是为了在将来的某一天,侍立佛陀左右,随我传法施恩。”一尘笃定道。 按照他的理念,柳书竹之所以被大愿菩萨的舍利选中,完全是为了衬托他的存在! 依眼前形势,这场战斗对一尘来说,没有任何胜负悬念。 他要成佛,便是天命不可违。 “断,乃五真谛之一,如真若是没有勇气与我一战,他身上的真谛也会慢慢消失,我即便融合了他,也无法得到真谛。多亏有你,才让他斗志重燃!” 何人有资格侍立佛陀左右? 唯有菩萨。 “这是你的宿命和因果,难道你还想不通吗?” 说完这句,一尘却诧然转过头,发现试图从漫天光幕中突围而出的柳书竹突然不动了。 柳书竹虚空站立,长刀下垂,惨然而笑,笑声比哭还难听。 透过半透明的光幕向一尘看来,对小和尚死战的场面也视而不见,笑过几声后,眼中只余平静。 “很好。”一尘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仅仅是一瞬间,他还认为柳书竹已经彻底屈服,屈服在了未来之佛的威严下! 可是。 柳书竹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话,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危机感,罩体生寒。 “上古年,大贤一指,斩仙无算,扬我人族之威。今天,我以此技祭古贤,断你成佛路,诛你证佛心。” 平凡一指,无甚奇特,隔空向他点了过来。 “杀、杀、杀!” 三个‘杀’字,短促有力,低沉沙哑,却一声比一声激昂。 三个字念完,并没有发生惊人的变化,但如果将视线专注于柳书竹左手食指,便不难察觉,从他的指尖飞出了一点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光尘! 一粒尘。 尘中自有乾坤奥妙。 如果不是先天武者的目力敏锐,根本难以引人注意。 若能把这一点微尘放大万倍,也很容易就会发现,微尘之中,实际上蕴藏了无数点更加微小的精元,从形于符篆,游曳如龙虎,神奇无比,构成了一个小到极致同时又大至无边的‘阵’! 类似传送阵开启时出现的古篆符文,皆传承于上古,不过却要复杂许多倍,这个微型阵并不是出于柳书竹的感悟,而是通过心法自发催生于体内,与盛武时代的神通迥然相异。 谪仙指! 这门古技,远比陨仙步深奥千百倍,柳书竹大半个月的参演,即便将心法烂熟于胸,也只领悟了皮毛。之所以没有事先演练,则是因为领悟还不够透彻,需要倾注太多的真气于一点,也没有办法完美的控制微尘。 但对于眼下的情况而言,已经足够了! 一点尘,熠熠生辉。 精元经过秘法转变,压缩到了极致,已达到一个十分恐怖的状态。 尘光离合,霎时隐入虚空,又从虚空的另一端钻出,直接出现在一尘的眼前! 噗。 声音不大。 却在最短的时间内,激发了连锁反应,精元在神奇符篆的辅佐下,彻底爆裂开来,无与伦比的毁灭力量经由微尘释放而出! 一尘的反应不可谓不迅捷,柳书竹话音方落,他早已开始抽身飞退,却没能完全避过。 微尘蓦然膨胀,化作一个直径近尺的黑色圆球,破开了空间表象,连同一尘的整张脸在内,都随着空间的湮灭而化作飞灰…… 黑暗,即是虚空,无尽的气流疯狂涌入其中。 破碎虚空! 谁都知道,这是真武强者才能拥有的大威能。 一指谪仙,居然湮灭了一小块空间。 尤为难得的是,此地的空间壁垒异常坚实,不同于别处,至人武皇都未必见得能使出如此惊人的手段。一位连伴体异象都未开启的先天武者,却做到了! 虚空圆球在挣扎中极速缩小,空间自我的愈合作用让它再次消弭。 随后,一尘的形象看上去骇人至极,他脚下步子踉跄,恍若醉酒,头脸上却变得血肉模糊,脑骨森然,红白洒落,半颗头颅都已悄然不见。 可他仍然未死! 圣光触手悉数收回,填充在前脑的位置,取代了蠕动的血肉,幻化成了一张模糊的‘光’脸,没有五官和七窍。 柳书竹暗道:“可惜,可恨!” 以他如今的修为,能使出谪仙指已是勉强,耗费了近乎大部分的体力。此刻,他也已是强弩之末,眼神涣散,神智亦变得分外模糊。 围困在身周的光幕消失,他本应纵刀直取一尘心口,做一个了断。 但却不得不迈步转身,继续透支体能,径自杀向小和尚那边! 智法身未能完全聚形,一尘受创后,智法身的动作也变得有几分迟缓。 然而,如真小和尚的情形已危急万分,到了不容忽视的地步。他全身都是撕裂的伤口,尤其在腹部,鲜血汩汩,脏腑隐约可见。 小和尚一手兜着血淋淋的内脏,悍不畏死,单拳直轰横断,惨烈而决然。 “别管俺!”满口红牙,尽目凶光,“杀了他!” 柳书竹心中吃不准,诛灭一尘的‘本我’之后,智法身是否会一同死去。一旦估计错误,他若不去救的话,即便能杀了一尘,小和尚也再无活路。看似舍本逐末,却实属无奈。 也许,他会因此而错过诛杀一尘的最佳战机! 一尘如不死,两人仍旧难逃一劫,结局没有任何改变。 但这也正是柳书竹的‘愚蠢’之处,既是为了兄弟而战,独生则不若共死。 长刀如龙,虽死无悔。 小和尚落入绝境,眼见便要被无情击杀。而此时,柳书竹的刀锋也已至身前,斩向智法身的右臂。 铮! 刀身砍在手臂上,如中败革,侵入了血肉,却未能斩断臂骨,而像是利器相交,各自被一股震力反弹了开来。 四身相,名义上与佛陀的‘四体如一’同理。既为成佛因子,说白了便是具备成佛的某种神秘理念,并非真正的不灭佛体。 可柳书竹修为欠缺火候,加之气力衰竭,尽管长刀锋利,却无法发挥出更大的功效。这一下,只是把手臂斩偏,保住了小和尚性命! 智法身的动作凝滞了一下,才再次消失。 看来,完全修出自主意识前,他的强弱程度仍要受到一尘‘本我’的影响。出人意料的是,智法身没有与他们二人纠缠,转而显化在了一尘身边,以防不测。 小和尚不领情地埋怨道:“你个大傻贼,刚才是杀他的最好时机,只需死俺一个。现在倒好,咱们两个都得死!” 战斗仍未结束,两人余力无多。 【作者题外话】:ps3A感谢书友td53694122的打赏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惊变再起 缓坡上。 一尘的头脸上圣光氤氲,慢慢凝聚出五官的形状,受了谪仙一指,他也伤势极重,不过伤势却在飞快的复原当中。 按理说,先天武者修行到七重天以上,才能做到心脑不破,气息不绝。 七重天以下的武者,两处要害伤及一处,基本上就会死去。但柳书竹相信,一尘虽是五重天的本命修为,可就算将他整颗头颅斩落,也未必会死! “哈哈哈。”柳书竹畅然大笑,“少他娘废话,救你还救出错来了,还能再战吗?” 这场恶战,抛却恩怨本身不提,他即使拥有大愿舍利,得了菩萨的馈赠,却也不是天下无敌的。中州世界,地大物博,惊才艳艳之辈层出不穷,又何止他一人有好运气? 不过,一番死搏下来,饶是对方不可一世,也被二人联手重创,倍感酣畅淋漓! 小和尚身上,撕裂的血肉也在自行愈合。五种真谛,代表着五位有望成佛的传人,子子皆不凡。 “能!” 肚腹中,横流的脏腑被他硬生生塞了回去,场面血腥可怖。也就是小和尚身宽体胖、骨肉敦实,藉此挡住了智法身的不少攻击,换做他人,怕是也早已陨命。 “小爷我自出庸凉以来,遇神僧,闯大漠,入仙坟,九死一生,遇到的险境何止一回,横跨的地域又岂止天涯海角之遥。诸多繁华过眼,连番生死际遇,不照样还好生生的活着,任谁想要杀掉你我二人,怕也不是那么容易!” 柳书竹和小和尚的形象狼狈不堪,却都不肯屈服,豪情万丈,各自开始蓄势,压榨体内仅存的气力,向缓坡上的一尘继续杀去。 奔走的过程中,手中长刀被高高抛起,绕体而飞。 绝尘珠起到了主导作用,只需默诵经文即可,同法同器,无需耗费过多的心神和体力。柳书竹则趁机腾出双手,一心开始结印,演化灭佛之道! 如果大愿菩萨要显灵,也该是时候了。不然的话,二人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悔过崖顶,婴儿僧满面惊骇! 以一尘的实力,战局本不该发展到这种惨烈的程度。 柳书竹先前使出的那记指法,威力决绝,竟能以先天之力湮灭空间表象,又是什么神功!? 古时,有大贤凭此技斩仙,难道说…… 平凡一指,‘谪仙’为名。 万一柳书竹还能使出那样的手段,死的就会是一尘。想到此节,婴儿僧恨不得亲自出手,好将柳书竹轰杀。 “徒儿,你若心志不坚,何以成佛!”他寒声提醒道,“此子无缘伴佛,强求不得,你若不连他一起诛灭,小心生变!” 一尘脸上血肉蠕动,五官很快再生,圣光氤氲让他恢复了原貌。可脸色却多少有些苍白,目中现茫然,再也没有了那种独一无二的气质,好似大病初愈。 灭佛手印却愈演愈繁,燃烧的菩提树则像是受到了某种气机的干扰,绿色精元竟分化出几缕,向柳书竹的身体笼罩了过去。 婴儿僧心中,不祥的预感又坐实几分。 “快用为师教你的秘法,引动菩提树的神华,成就完整的智法身,莫要再犹豫了!” 啵! 霎时间,绿色的树华被柳书竹的身体吸收后,一道灭佛手印聚影成型,绚烂旖旎,隔空向一尘打来,令人心神振奋。 这是他第一次将手印幻化成手影,打离体外! 体内暖流汩汩而动,像是与方才的谪仙指心法产生了共鸣。 两种上古秘法融会贯通,彼此交织,与慧凡罗汉的‘六字真言’有异曲同工之妙。大和尚口吐金字,舌灿莲花;灭佛手印感于天地,也完全是自发成型! 终于,手印不再拘泥于表面上的模仿,而是有了更深的一层领悟,让人始难分明。 紧接着,便是第二道手影,第三道手影……演化至一百余印,便有一百多道手影离体,从四面八方分别打向一尘本体和智法身。 一尘大袖挥动,登时将近身的手影拂散,菩提树的气根也如狂龙般乱舞,似乎能受他操纵,表露的气机仍然极为骇人。 然而,智法身偶然被手影扫中后,却浑身剧烈一颤! 本我受创,智法身也变得反应迟钝,虚实之间的转化再也无法做到随心所欲,手影对一尘本体的伤害不大,但对智法身则像是起到了某种克制作用! 颇为有趣的一点是,佛有四身,故老相传,大愿菩萨的功法却偏偏要叫灭佛手印。 谈起‘五真谛’因何而来,又为何会以‘人’的形态而存世,佛门给出的解释中,也并非十分完善。 只是说,在无限遥远的过去,众佛陨落后,佛陀身上所体现的‘特征’并没有跟着佛陀一同逝去,而是逸散在天地间,永远的飘零着,无形而无相,成为了一种类似‘法则’的事物! 这些‘特征’,便引为佛陀曾经驻世的痕迹。 这些虚无飘渺的‘法则’,与人类初生儿身上的先天气机互相吸引,受到人体生气的感染,自发的附体而上,且逐渐与新生儿融合,便有了成佛因子一说。 被这种‘法则’选上,也很难说清福祸。 据传言,当年如真小和尚被抱进大明王寺时,供奉在主殿里的不动明王佛塑像,竟然咧嘴笑了……入寺笑佛,无忧无恼,贯通‘烦恼’与‘所知’两障,生来即是‘断’。 佛门穷极岁月之古老,神秘无法揣测,至于是否如传言说的那般神异,未曾亲眼所见,也就不好擅言真假。 但,纵然是佛陀的四身相又能如何? 你是佛的五分之一,小爷我还传承了大愿菩萨的全部呢! 洞悉眼下情形,柳书竹不再近身攻击,漫天手影悉数向智法身打了过去。 智法身避之不及,多次受撼,半个身形竟变得淡化了几分,像是要被打散的样子! 一尘始才面露惊容! 柳书竹的表现总能出乎他的意料,终于采纳了婴儿僧的建议,盘膝坐在树下,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动用菩提秘法拔升境界。 崩!! 高空中,那株幻化出的参天树影霎时粉碎,精元洒落如雨,而后又在下方积聚成两团绿色的神火,围绕着一尘本体和智法身涌动不休。 漫天菩提叶落! 高大笔挺的树身一阵摇晃,几十颗菩提子被一条气根从中穿过,变成了一串天然的念珠,挂在了一尘颈间。 他的身后,还出现了另外两个虚淡的人影,并未凝结成型,面貌看上去与一尘相同,却气质迥异,神态分别愁苦和安详,应当是‘报身’与‘化身’显化出的幻影。 与此同时,菩提树催生的神火开始向下方沉淀,智法身的两条腿开始凝聚成型,原本毫无神采的眼中,清芒乍现,出现了类似于‘睿智’的光泽。智法身一旦完全凝聚出实体,会变得更加神奇,成为一个拥有独立意识的生命体,但又有一尘本体存在着斩不断的联系。 现在的情况已足够让人头疼,若是再加上拥有了自主灵智的智法身,天知道会迸发出怎样的战力! 好在柳书竹身上,也跟着起了惊变。 眉心的舍利开始疯狂转动,无尽的绿色精元都以他的身体为媒介,纷纷没入舍利中,完全不知所踪。 大愿菩萨的舍利纯粹是一个无底洞,吞抢起精元来简直叫人神共愤! 柳书竹心中有感,奋然暴喝道:“你能抢得过我!?” 树华几经牵扯,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转而向柳书竹涌了过来,树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饶是一尘全力催动秘法,却也抢不过这颗菩萨的舍利。 轰轰轰! 菩提树主干猛然断折,杂枝狼藉,相继化作精纯的能量,氤氲鼓荡。 直至最后,柳书竹眉心的位置出现了一抹艳丽的红光,来不及进入身体的精元都从外界直接纳入了舍利! 菩提神根,传说中是从须弥菩提神树上斩下的根茎,蕴藏的纯净精元何止汪洋般浩瀚。 一尘用来凝聚出完整的智法身,绰绰有余,树身绝对不会就此零落。而柳书竹脑中的舍利,则像是没有容纳极限! 这样下去,整截菩提根中的神华迟早都会被柳书竹吸收殆尽。 如此疯狂吸纳宝物中的神华,大愿菩萨难道是在积攒足够的天地能量,再度归来不成? 人与‘仙’不同,死了就是死了。这样的逆天手段,纵是史上最强大的一尊菩萨,也会因悖逆天地而不被允许。 悔过崖顶,婴儿僧大叫一声‘不好’,哪里还管先前的约定,圣霞横飞,有若羊脂神玉,便要出手进行干涉。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血海滔滔 嘭! 嗡! 却有两件宝物隔空顿至,立时将婴儿僧镇压在原地,却是从十世庙飞来的人头碗和原本位于明王塔顶的静兰舍利。 草笠老僧和空藏神僧各自显化大神通,出现在了悔过崖顶! 各掌一件菩萨遗物,阻止他出手。 两件至宝撼动了悔过崖,整座巨城都跟着剧烈摇晃,似要倾覆,浩大的城基分别下垂了近百米! 婴儿僧怒气无边,仰天狂啸:“此子欲要毁我菩提一脉的根基,葬送神根,你们两个怎敢拦我!” 圣霞中,酝酿了一道道毁灭的气息,可他与菩提根的联系被彻底隔断,根本敌不过两位‘半步罗汉’和两件菩萨遗物的共同压制! 空藏神僧的容貌十分颓败,未老而先衰,没有了五品莲台后,他的修为实际上已经断送,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都不佳。但他仍面带笑意,不留余力的催动静兰舍利,对婴儿僧道:“说话不算话。与佛门大劫相比,何物不可弃,何人不可弃,何庙不可弃?” 草笠老僧面色疾苦,始终哭丧着脸,道:“善哉。” 三人同体而生,信念却不一,任凭毁灭的力量如何激荡,始终都被禁锢在悔过崖顶的范围内,无法突出分毫! 悔过崖下方,静坐数百老僧,他们的身上尽皆缠满了藤蔓与杂草,已不知多久没有移动过,看上去几乎要与泥尘同朽! 众多老僧被崖顶的气机所惊,纷纷睁眼。见到三位神僧对峙的境况后,却没有人出手干涉。 论起来,他们的实力和辈分都比不过三位神僧,而且他们有着自己的使命。除非整个佛门遭受灭顶之灾,否则其它的一切争斗都与他们无关。他们是菩提老僧不假,婴儿僧地位虽然也足够高,却一样使唤不动,这种现象在其它门派中,是难以想象的。 婴儿僧兀自发出一阵恐怖的吼声,足以翻山倒海,却由于受制于人,吼声中充斥了极大的不甘! 菩提树枯败的速度十分骇人,待到整棵巨木彻底零落后,一截烂根破土而出,神根被伤及了根本,显化出真正的本体。 咔嚓,咔嚓! 脆响不断。 号称坚韧无比、世间无物能破的菩提神根,竟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痕,让人听了十分心悸。 而战局中,智法身只来得及凝聚出半条腿,自膝盖以下仍旧是虚影,最终没能完全化形。绝大部分精元都围绕着柳书竹狂舞,连身边的小和尚都受益匪浅,张开大嘴鲸吸海饮,修补着自身伤势。 “徒儿,现在动手!”歇斯底里的喊声从悔过崖传来,“就算彻底失了智法身,从头再来过,也要将他斩杀,否则等他进阶就来不及了!” 这种时候,柳书竹身周的场面虽惊人,但也是防备最弱的时刻,只要把他的头颅和身体断开,就算大愿舍利将神根中的精华全部吸收,也与他再无关系! 届时,柳书竹已死,菩萨舍利仍会成为无主之物。 菩提神根中,除了无尽的精元之外,还藏有真佛宝义。 自古伴佛之树,旁听众佛讲经说法,久经神圣的气息浸染,被这等宝物淬体而过,走经脉而游脏腑,千百次下来,就算是一块顽石,恐怕也要开灵窍,化神奇! 海量的神华都被舍利吸收,柳书竹也是受益者,他的身体在宝义中得到了升华,正面临突破的关口,用来冲击三重天壁垒,再合适不过。 一旦破关入玄,他会拥有怎样的伴体异象? 婴儿僧不能突破两位神僧的压制,可一眼就看出了利害所在,怂恿一尘以损失智法身为代价,也要将柳书竹的蜕变过程打断! 一尘心生悔意,菩萨选中的人,必有异于常人之处,又岂能轻视。 难道……冥冥中,大愿菩萨真的选择帮助柳书竹吗? 认识到形势危急,他也并非优柔寡断之辈,立时不再犹豫,全部心神凝聚于智法身,想要趁机与柳书竹同归于尽。智法身没了,他还可以从头再来,重新凝练出实体,但柳书竹若不死,便将会是成佛路上的莫大阻力。 逢时,如真小和尚却看出了凶险,横跨一步,挡在了柳书竹身前,面色竟出奇的平静。 他瓮声道:“小时候,俺蒙你护佑,以为你就是俺今生唯一的亲人。长大了,才发现俺的想法很天真。你要杀俺,俺也不怪你,但即便是俺死了,你也成不了佛,你且瞪大眼睛看着!” 说完,全身的经脉在瞬时间进行了逆转,大金刚神力被运用到极点。 小和尚扭头,对柳书竹傻笑一声,像是与他诀别。 蛮象无敌,竟以罕见的姿态迈步,双手向前虚抱,身前便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力场,迎头抱住了智法身的身躯。 纯粹而磅礴的‘力’,拼命逸散而出,这是大金刚相的倾力逆转,是必死的手段! 胜负关头,小和尚也不惜以性命为代价,也要让智法身远离柳书竹。 如此不顾一切,两股气力都在疯狂扭曲,小和尚身上,骨骼响如爆豆,血肉连番爆裂开来,惨不忍睹,一经爆发,他和智法身都将不能幸免。 气势如虹! 五种真谛,缺一不可。 失去了躯壳后,伴体的真谛也会重新消散在天地间,妄言成佛,到头来不过是梦幻空花一场。 “不可!”一尘失色道。 “不要!”柳书竹也惊呼出声。 此时! 菩提神根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华,被大愿舍利吸收干净,神根变作齑粉,消于半空中。这件传承甚至比上古还要久远的神树根茎,竟就此毁灭殆尽。 柳书竹体内,同时积攒到了足够的精元和感悟,产生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体内的某种禁锢似乎被冲开了。眼中的世界天翻地覆,定睛一看,却又看不出什么明显的不同。 一举突破三重天壁垒。 值此,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血海,半虚半实,与现实空间相互交叠,以他的丹田为窗口,向外急速铺展开来。 突破三重天后,他的伴体异象立即开始展现出来。 悄无声息中,已是血浪翻天! 悔过崖顶,三位神僧同时收手,目中的骇然难以形容,皆扭头向这边看来。 “这是……这是……伴体异象!”空藏神僧与草笠老僧对视一眼,失声叫道。 崖底,那些不闻外事的老辈玄僧竟纷纷起身,身上草屑与虫蚁簌簌掉落,也跟着惊异莫名。 伴体异象——血海滔滔! 异象范围——大至无边! 血海的逼真程度,比不上‘凛冬时日’的十里飘白雪,更不及燕媚儿的‘江山如画’春意盎然,可却胜在浩瀚广袤,一眼望不到尽头! 而且,杀意强横无匹。 血海幻境,似假如真,像是另一个隐藏的世界,以柳书竹的身体为基点,与真实空间产生了部分错位。 当然,也不是真正的无边际,现实的空间仍旧占据主导。但饶是如此,这种恐怖的异象,也从来没人见到过,血光冲天,将整座巨城上空辉映出大片殷红的色彩。 异象,都是拜天地所赐,能修出伴体异象的先天武者,都得宠于上天,只会让人感觉到分外神奇。往往是异象初升,便会天降祥瑞,有吉云相持左右,以作庆贺,没有一种异象会让人感到如此的不祥和! 这片陡然而现的血海,作为伴体异象的一种,道理正如同海市蜃楼,尚欠奉真实性,却也十分玄奥,空气中似乎飘来了浓浓的血腥味儿,让人分不清是不是错觉。 血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这两句佛门戒语,言传于上古末年,据说也跟大愿菩萨有神秘的关联,就像‘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一样。 只有大愿菩萨才去过幽冥世界,一个只存在于离奇传说和佛门古老典籍中的地方——地狱。 除了‘地狱’之外,哪里还能见到这种血海滔滔的景象!? 莫非,这就是菩萨要赠予他的传承吗? 他的体质本就如此,还是因为菩萨舍利的缘故,舍利中溢出的暖流渐渐改变了他的身体构造? 这些问题,至今仍没有答案。但在此刻,柳书竹成为了血海中唯一的主人。 异象开启的一瞬,他身上毫无神圣气息可言,不像是菩萨传承,分明如同一尊炼狱修罗!红浪翻卷,咆哮着冲向小和尚和智法身,眨眼将两人强行分开,中断了小和尚的逆功过程! 长刀加持了血海的力量后,刀芒盛极,复归于手中,毫不犹豫的继续向智法身砍去。 血海与心意相通,智法身倾力反抗,躲过了长刀,猝不及防之下,却没能躲得过下方的血浪侵蚀,瞬间被血浪吞噬! 汪洋也似,滚滚沸腾。 智法身在血海幻境中沉浮,竟然无法显化神通,身躯很快便见腐朽。 一尘怔怔地望着似有若无的血海,眼神剧变,像是猛然间窥探到了惊天之秘,再看向柳书竹时,则像是活见了鬼一样! 刹那间,这位天资冠绝的菩提传人,万念俱灰。他痴痴道:“我……输了。” 柳书竹微怔,一开始也被突然冒出的血海异象弄得十分惊骇,可他身处战局,也来不及多想,随即发出一阵狞笑,不依不饶。 柳书竹暴吼道:“你好像忘了,咱们分的并非输赢,而是生死。杀你个成佛作祖,打你个不死不灭……”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若成佛 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柳书竹眼中戾气冲霄,表情冷漠。 血海虽不是真正的血海,但一样能起到困封的作用,这就是伴体异象的神奇之处。 智法身落入其中,在血海中沉浮挣扎,想要打破异象的囚禁,重新回归到现实世界。可方一冒头,便被上百道手影打了回去,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这时候,智法身已产生了些许自主意识,他被手影克制,又遭血海围困,陷落在虚幻中,下场不言而喻。 “哼!!” 智法身发出一声重哼,不再做无谓的反抗。紧接着,血海猛地悸动,凸起大片血浪,磅礴的力量在血海上空爆裂。 血浪霎时间变得零碎! 大抵是知道无法幸免,智法身索性引动菩提秘法,来了个爆体而亡,临死一击力求给柳书竹造成最大程度的伤害。 柳书竹身形略微摇晃,伴体异象由他所化,血海震动,他本人也要受到殃及! 所幸柳书竹一举破关后,身上的气力也在迅速恢复之中,若是他还没能晋升三重天,则肯定逃不过骨肉横飞的下场。 智法身爆裂消弭,却有一道虚影从中飞起,径自回到一尘身后,与另外两个虚影并肩而立,就连血海异象也无法阻止那道虚影归位! 只要一尘的‘本我’不死,其他三个身体都有机会再次凝练。 一尘呆呆地望着血海出神,余惊未消,眼见智法身泯灭,却出人意料的选择了袖手旁观。不知是怔住了,还是别做他想。 柳书竹则再次运转谪仙指心法,积攒体内精元,准备将一尘和尚彻底轰杀! “告诉我,你们二人怎样才能融合!”这一句却是扭头对小和尚所说。 既然一尘能吞噬他身上的‘断’,反过来讲,小和尚当然也能融合对方身上的真谛为己用。然而,小和尚眼神颇为复杂,看向一尘那边,竟显得十分犹豫不决。关键时刻,如不是菩萨舍利发挥出了功效,小和尚为救柳书竹,恐怕已与智法身同陨。此时,他奄奄一息,需要在柳书竹的搀扶下才能站立:“俺……从来都没想过要成佛。以前不想,以后也不会想!” 一尘如此待他,他竟也不愿踏着对方的尸骨换取成佛的契机! 大眼中,没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心中若有所悟,像是再也无惧,再也无恨。 “你如果不再找俺们的麻烦,俺们或许、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小和尚说的小心翼翼,态度并不十分明确,但也能看出,他是真的无意吞噬四身相。说完之后,便用近乎恳求的目光看向柳书竹。 后者顿时扬眉! 斩草除根,这是柳书竹一直以来奉行的教条。 尤其是面对一尘这样恐怖的对手,当然是要在他的尸体上补上几刀才会安心,永绝后患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刚刚占据一点优势就饶他不死。 可是,小和尚真情流露,嘴上虽然一直都不肯承认,但他心地纯善兼性情憨厚,与一尘自幼的恩怨且不论,他能为了柳书竹舍生忘死,只是这份情谊,便只会让人觉得感动。纵然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忍心一口回绝。 柳书竹默然,先前两人还殊死挣扎,了无胜望,可眼见就要置对方于死地,小和尚却又缘何故而心存不忍。他忍不住提醒道:“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这是成佛作祖的机会,天底下的和尚做梦都惦记着,小心后悔!” 如此一来,小和尚的神情反倒更加坚定,冲他咧嘴一笑,骂道:“你忘了,俺他娘的根本就不想当和尚!” 跟小悍匪厮混久了,他的嘴里偶尔也能蹦出几句脏词,可谓深受其害。 柳书竹欲言又止,总感觉小和尚的眼神变得愈发清亮,气质洒然,变得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好样的,这才是我兄弟。成佛的事,小爷也觉得不怎么靠谱!”转头看向一尘,则换成另一副冷厉至极的神情,“到现在为止,你还妄想成佛吗?” 血海鼓荡,始终没有半点松懈,谪仙指的功法也仍然在运转之中,随时准备再战。 异象催生,血海漫漫。 一尘整个人便处在了愕然之中,即便到了现在,心神也没有完全回归。 听到小和尚的话后,他又转过头,震惊的看向对方。他心中,可为之抛弃一切的执念,在别人眼中却不屑一顾! 一尘的眼神明灭不定,霎时暗淡,终是缓缓摇了摇头。 柳书竹脸上,失望的神情溢于言表。 他就等着对方回答‘想’,然后倾尽最后一丝力量,也要名正言顺的杀了他,以成全小和尚! 此刻,一尘虽还有余力再战,但柳书竹丹田已开辟,实力大涨,又趁机轰杀了智法身,强弱对比发生了明显的颠倒,只需再使出一记谪仙指,胜算颇大。但见对方丢了魂似的,表情极为不正常,柳书竹心念一动,也难免跟着好奇。 刚才……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难道说,在血海诞生的那一刻,一尘也看到了大愿菩萨的执念不成。而且,大愿菩萨也为他演化了‘天碑葬佛’的奇景吗? 能目睹到那番惊世的景象,给观者所造成的心神震撼不言而喻,柳书竹自己也深有体悟。 他还清晰的记得,上一次六识皆闭后,心念便沉浸在了舍利内。 当时,也是一片血海无边的幻境,大愿菩萨的影像凭空出现在眼中,引领他前行,其间更是见到了一点青色的鬼火,在血海上空漫无目的飘荡。随后才有天碑降下,自成古篆,正面形成一个古老的‘葬’字,反面则自行篆刻出青灯大佛的浮雕! 天碑普降,一字葬佛。 那一点青色的鬼火,究竟又代表了什么,莫非是青灯佛的一缕残魂寄宿在舍利中不肯散去? 随着与大愿菩萨的秘密牵扯越来越深,这种感觉并未让柳书竹觉得幸运,反而让他悚然!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大愿菩萨选中了他,不知是何用意。也许本就心存不善,想要拿他当炮灰;又有可能只是想借体归来,以他的身体为躯壳,欺天瞒地! 若真是这样,也当在情理之中。 这尊在上古末年就应该陨落的最强菩萨,到底在谋划什么? 正疑惑间,一尘却忽然开口对他说道:“你若成佛,我若不死,你的龛位,便要分我一半!” 柳书竹皱眉,没来的及开口讥讽,一尘却自顾自的往下说:“你若成佛,我若未死,你的信徒,便要让我三成;你若成佛,我若未死,你的香火,便要授我两柱。”几句话说的没头没尾,让人听得更是莫名其妙。 世人皆知,一龛不能立两佛;众生信不信佛,皆出自众生本意,自然也就更没办法让;世人又常以三炷檀香敬佛,他一张嘴,便讨去了两柱。 一半,三成,两柱,却是正好凑齐完满之数。 而且,更让人费解的是,这番话并不是对如真小和尚所说,而是破天荒的盯着柳书竹说的。 “从今日起,你命即是我命。你欲往九天,我甘为垫脚之石;你独闯幽冥,我愿为你驱魔在前……” 一尘的态度经过了彻头彻尾的转变,在他眼中,仿佛柳书竹才是注定要成佛的那个人。 柳书竹和如真小和尚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这可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刚才还生死相向,怎么转眼就又变成马前卒了? 人世间,英才罗列,代代更迭。 这些纵贯古今的人杰,心怀大善或胸藏极恶,个个都心高气傲,心念坚如磐石,认定的事情便很难动摇,宁死也不会轻易向人低头! 毫无疑问,一尘便是属于那种人。 对于他的性格秉性,小和尚最清楚不过,从先前的对话交锋中也不难看出。至于他为何而敬畏,又为何特意对柳书竹说出这些话,恐怕才是最值得关注的地方。 一旦牵扯到大愿菩萨和上古时代,便是如海般的重重迷雾,萦绕在心头,驱之不散。 小和尚心思粗中有细,见柳书竹明明有疑虑却又不愿多问,便代他问道:“你刚才……可曾看到了什么?” 一尘默然半晌,没有回答他。 柳书竹心念不定,也不禁开始思索,他如果能将一尘彻底收服,自然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 以一尘的天赋和实力,即便不吞噬其他的成佛因子,单是有四身相伴体,也必然会有一番惊人的成就。在即将到来的天地动荡中,能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相助,无疑是一大助力! 换而言之,这位妖僧可是一个难得的打手。 关于一尘所说的三个条件,柳书竹根本不明他语出何意,但也不是真的在乎。 佛陀的泯灭,是连上古先贤都苦苦求索而无解的问题。 上古佛门中的菩萨有那么多位,也没听说哪位尊者能够立地成佛。 既然世间最后一位佛陀要由‘天’来安葬,想要成佛,便是跟‘天’作对!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有何不可 柳书竹连‘天’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更遑论有胆量与之为敌。 在他本人看来,世界上最不可能成佛的人就是他柳书竹了。而他真正担心的问题是,像一尘这种人,真的能够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吗? 如果一尘凝聚出了完整的四身相,用他自己的狂言来讲,能以罗汉果位欺凌菩萨、等阶于圣贤,那个时候他要是反悔了,再想成佛作祖,掉回头来对柳书竹二人出手,试问谁能降他? 杀之可惜,不杀则是一大祸患,贻害无穷! 放在以前,柳书竹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先杀了对方在说,因为他很小气,很记仇。可经历了许多事情以后,他的心志也趋于成熟。 对于整个时代而言,一个人的实力始终太过渺小,除非能证得武者大帝的不死境界,否则很难保全自身,就算身为圆满级别的武皇,奥义之力足以撼天动地,也照样会陨落! 要想在外面的世界中生存下去,必须借助一切能够借助的力量。 “我信不过你!”不过,柳书竹依然冷冷道,“还是那句话,你不配成为小爷的朋友。以前不配,以后也不配。今天我若倾力杀你,你必死。但小胖子人情味儿太浓,杀你未免悖了他的本心。”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柳书竹极不情愿的做出了暂时不杀一尘的决定。 小和尚无意成佛,一尘现在死了,身上的四身相也会跟着消逝,那还不如先放过他,等小和尚有心成佛的时候,再融合成佛因子不迟。至于这期间的凶险,就只有默然承受了。一尘日后若真的反悔,再来一场死斗就是了,小悍匪骨子里也是心高气傲的不行! 一尘看出了他的疑虑,又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语出我口,便是语出我心,自此之后,上天入地,奉你为尊!” 柳书竹嗤之以鼻,要不是他在关键时刻逆转胜负,此刻他二人已经死在了对方手下。这种转变未免来的太快,换做谁都不会相信。 “说的简直比唱的都好听,是不是我让你自废手足,自斩头颅,你也肯答应?” 一尘表情平静,道:“有何不可。” 说着,不见任何迟疑,菩提秘法聚气为兵,白芒乍现,举左臂斩向右臂,只听他惨然一声,整条右臂齐肩而落。 他却不曾皱半下眉头,蓦然断喝:“右臂从此不生!” 僧袍血浸,顺着伤口染红了半衣。一尘将断臂横握在手中,踱步上前,将其狠狠掷在柳书竹身前。 他态度决然,表情依然妖魅,好像扔下的不是曾经属于他的肢体,而是一截枯枝,弃之如敝履糟糠! 柳书竹二人各自动容,当场有些发愣。 这无异于自残的一幕,出自柳书竹随口一言,一尘这般做法,却让人始料未及。 “一臂可够?” 柳书竹神情复杂,微一踌躇,随即便道:“你我不同道,我也用不着你来奉。只要你记住先前那几句话就好,不要再妄想成佛。今天算你撞大运了,我也学着悲悯一回,你走吧,无论我在那里,都不想再看到你,但愿你不要让我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一尘扬眉,脸上的自信神采和特有的傲慢慢慢恢复,点头对柳书竹道:“敢问刚才是何指法?” “指名谪仙。” 一尘的神情凄凉而落寞:“好一个谪仙指。你说的对,菩萨偏心,我斗不过大愿菩萨。但菩萨选了你,也未必见得是好事,那青灯葬佛的古地里,必然有你的一段因果,既然如此,我去西方等你。” 他说完,蓦然仰天狂笑,径自迈步向寺外走去,形象骇人,直至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柳书竹浑身泄劲,这才停止运转一直蓄势待发的谪仙指心法,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妖和尚,从感觉上而言,真是让人又惊、又恨、又怕! 以他骨子里的桀骜,也完全不否认这一点。 如真小和尚盯着草地上那截断臂,怔忪半晌,闷声道:“好一个妖僧。” 柳书竹则道:“好一个有何不可。”然后又追骂了一句,“娘的,咱们以后肯定会后悔!” 大战告一段落,悔过崖顶,三位神僧见证了这一幕的发生,大局已定,草笠老僧和空藏神僧闪身消失,下一刻即出现在了柳书竹和小和尚身边。 空藏神僧眼含笑意:“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柳书竹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放肆之至:“我想杀他不假,但若是由你来劝,我便瞧不起你。” 其实,他心中想的却是:偌大的佛门,就没有一个正常的和尚,无论是高僧还是沙弥,满门都是奇葩,让人不爽。 空藏神僧纵声大笑,柳书竹这么说,他反而高兴的很:“六祖慧眼如炬,你有大慧根。” 柳书竹泄气:“神僧见笑了,我就当您是在骂我。” 悔过崖顶,婴儿僧面色呆滞,稚嫩的面孔上,竟生出几分疲惫之态。 他喃喃自语道:“傻徒儿啊,断、证、功德、四身、五智,你窃居佛陀的四身相,这是天成宿命,你明明知道,他人若想做那佛陀,你则必死,却从哪里求活?” 他仰天长嚎:“佛陀!从这一刻起,我要恨你、毁你、污你、谤你、唾你,至死不休!”乳嫩却又凄厉的嗓音对天狂吼,整座巨城都在这悲凉的喊声中战栗不止,“还我徒弟来——” 空藏神僧望向那边,淡然道:“他疯了。” 草笠老僧却道:“他没疯。他若是会疯,我佛门不久便会出一位七祖罗汉,疯罗汉。”神僧也是人,是人就有情,有情则证不得罗汉金身。 柳书竹收起血海异象,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扶着小和尚向寺外走去。 天空中,血色积聚在苍穹,久久不散,血云兀自翻滚,从血海异象开启的那一刻,已经在高空聚集。此时腥风肆虐,大有更猛烈之势。 轰! 突然间,高空无端炸响一声沉闷的罡雷,压抑了多时的阴霾,终是大雨倾盆。 雨滴落下,竟不是透明的颜色,而是呈现出血一样的殷红! 苍天泣血。 整座巨城都笼罩在血雨的范围内,佛门圣地遭污,万千武者都在这一刻望向天空,处于极度的震惊和骇然之中。 柳书竹瞪着眼睛道:“这、这……肯定跟小爷没关系!” “没关系才怪!”小和尚咋舌道,“人家别人的异象开启时,都会有祥云从天边飘来,要不就是有仙音相和相鸣,这是得宠于上天的盛景。可还从来都没见过下血雨的,你这异象……可真够晦气的!” “放屁,救你小命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晦气?” 如果伴体异象能达到一个极为不凡的层次,便会勾动大天地的气机,与之产生共鸣,从而激发外界的种种奇景。漫天血雨,场面的确不算小,但委实算不上祥和。 血冲苍穹,乃大凶之兆,古来恶极! 草笠老僧与空藏神僧意味深长的对视一眼,两位神僧眸子深处的平静被打破,都出现了一丝情感悸动。 草笠老僧任凭血雨打湿僧袍:“看不透,望不穿,理不清。”旋即便退走。 空藏神僧则雨不沾身,与静兰舍利一同归位。 柳书竹搀扶着小和尚出寺,周围的菩提僧满脸悲切,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们两个! 面对众多敌视的目光,柳书竹大笑了一路,他趾高气扬,毫无半点收敛之意,居然踏血而歌,煞气昭然。 这帮和尚,就不能给他们好脸色看! “……人间若有不平事,只管挥刀斩人头,砍啊砍啊砍啊砍,血流成河骨成丘……” 如此粗鄙的歌词曲调,当然是出自刀疤脸的手笔,美其名曰《好人歌》。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君瑶的神秘 街道上人流涌动,天上更是飞满了强者! 菩提神根被毁,巨城整体下坠了数百米,底部的城基都变得有些倾斜。 “怎么回事,是谁毁去了菩提寺的镇庙之宝?” “另两件菩萨遗物也再次移位,三位神僧终于出手了吗?” “乱了,乱了,若是连佛门都变成这样,西漠哪里还会有安宁?” 人们都在胡乱猜测,但由于菩提寺始终被一股庄重的气息所环绕,有意不让外界察觉,里面的具体情形无法透彻。 “苍天泣血,这是何等的大凶之兆啊?”天降血雨,令世人惶恐不安。 巨城周围的空域中,诸岛林立,更有环形岛链围拢一方天上之湖。 这里,是未央宫设在西漠的别馆,天涯水榭。 水榭内,一处远离喧嚣的深闺小筑中。 那位名为‘君瑶’的女子仍旧站在那里,娇小而怜人,一动不动地望着菩提寺方向,依然一身素白,还穿着那件古旧的血袍。 这是她进城之后的第二十天。 二十天以来,她站在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移动过! 这些时日不寝不寐,而且也不曾饮食,竟也安然无恙。她若是一位先天武者还好,可她偏偏是一位普通人。到了这个时候,任谁都能看出她身上的古怪之处了。 君瑶没有记忆,没有来历,却穿着一件染血的圣贤古袍;她没有法力,也没有修为,却能不进饮食而不死! 她的身边,布置了几张宽大的桌案。 桌案上宝气蒙蒙,则摆满了灵果珍馐,果中神华内敛,芳香四溢。 这些都是天涯水榭为她精心准备的果品,颗颗珍贵无比,世间难求,她却一概视而不见。过了一会儿,未央宫传人虞清雅出现在了她身后。 “君瑶姑娘,这些果品不合口味么?”虞清雅捻起一颗璨如玛瑙般的果子,在手中把玩,“不吃东西怎么行,我这就叫人重新都换了。” 君瑶疑惑的蹙眉,反问道:“人必须要吃东西才行吗?” 虞清雅闻言微怔。 先天武者当然不用必须进食,只需炼化天地间游离的精元便能存活,可作为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几天不吃东西就会饿死。如此常识性的问题,她竟然也不知道。好在虞清雅也已见怪不怪,当下对她耐心解释了几句。 君瑶则淡淡的‘哦’了一声,抬头看向高空。 整座岛链,都被一座大型的守护阵罩住,红色的闪电在上空狰狞扭曲,不断的撕裂着苍穹! 血雨滚滚而落,撞在了岛链上空的无形屏障上,顺着屏障流下,好似倒扣了一个巨大的半圆形血膜。 这些天,虞清雅每天都会来此处与她攀谈,天涯女主人除了接待频繁往来的大人物,也会时不时的来看她。 她身上的古袍虽让人十分动心,但天涯女主人特意吩咐下来,没有对她强行索取。 君瑶身上的秘密,恐怕远不止一件古袍那么简单,只要她的人还在水榭内,这件古袍早晚都是未央宫的囊中之物。 “菩提神根是伴佛古树上的根茎,从时间久远上论起来,还要早于另外两件菩萨遗物,竟然就这样毁了,真是可惜啊!”虞清雅感叹道,“这位转世之人一出世,就给佛门内部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她见君瑶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便与她谈起了近日来发生的新鲜事。 “一尘身为菩提传人,据说他蕴藏了某种成佛的契机,与大明王寺的如真小神僧早晚有一场宿命对决,菩萨转世在这个时候掺合进来,也真是时候。” 未央宫不仅精通阵道和鉴宝,也会买卖珍贵的情报和秘闻,关于一尘身上的秘密,虞清雅也略知一二。 “他能赢吗?”君瑶冷不丁问道。 虞清雅诧异道:“谁?”但她随即恍然,“不好说。” 据实力而论,一尘战力不凡,已在先天九重,更有人怀疑他深藏不露,先天境界内已难逢敌手,只是不知可信与否。 而菩萨转世则是二重天的本命修为,还未曾入玄,如真小神僧也不过是七重天左右的战力,彼此差距悬殊,纵使他二人联手,胜的希望恐怕也不大! “他若是能赢,菩萨转世的天分和悟性之高,便不会逊于任何霸主势力的大帝传人了。”虞清雅才到大漠不久,便将三人的底细探听了大概,“你为何唯独对那位转世之人如此好奇,你们之前就相识吗?” 君瑶摇头,但她没有说,虽不曾相识,但却有一种难言的熟悉感,琢磨不定。 虞清雅转而劝道:“你可曾想过拜入未央门下,修习阵道大法,窥探天地玄机?” 可惜,世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君瑶则毫无反应,兴趣并不大。 虞清雅略一沉吟,又道:“君瑶姑娘,实不相瞒,你穿着的这件血衣极为不普通,若是被人认出,足以让惊天动地的人物为之争抢,这件衣服对你而言,实是祸端,如果背后没有强者庇佑……” 君瑶低头看了看脏兮兮的古袍,打断她道:“你们知道这件衣服的来历吗?是不是可以通过这件衣服,查到瑶儿的身世?” 虞清雅摇头:“如此古物,若真是遗自上古,最起码也有逾十万年的历史了,时间久远超乎想象,根本难以查证。不过,未央宫擅辨天下至宝,交由门中长辈参研一段时日,说不定也会有所发现。这件衣服为何会穿在你身上,你真的不记得了?” 听了她的话后,君瑶颦眉努力思索,但无奈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记忆。 接下来,她做出了一个让虞清雅有些意外的举动,缓缓解开衣襟,古袍顺着娇躯滑落,玲珑的曲线就此裸露在空气当中。 双峰俏丽,胴体无瑕,几近完美! “不要再问我了,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们想要这件衣服吧?” 虞清雅美眸一亮,忙翻手变出几件女式宝衣,丝质华丽柔顺,珠玉点缀,霞帔晃眼,将其披在了君瑶的身上。 “这件霓彩羽衣由某位门中先祖专门为后辈祭炼,也是一件破灭皇器,还未曾穿着过。虽不能与你身上的宝衣相比,但其中亦有阵道大法,还铸有未央宫的门徽印记,穿来护体极为合适。” 连圣贤古袍这样的宝物君瑶都肯拱手让出,她也乐得接受。 “我……想见他。”君瑶抬手,指向菩提寺。 虞清雅将血衣古袍收起,笑容高深叵测:“近日来,大漠可是鲜有的热闹,这两天大宋皇朝又有一位老皇主将驾临,盗门巨擘也来了不少,水榭正要举办一场鉴宝盛会,自然少不了佛门子弟的席位。我也想一睹菩萨转世的风姿呢。”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前提,菩萨转世还没有被一尘打死。值此时,谁都不曾想到,柳书竹已然胜出。整座巨城上空的血雨,也都是由他的伴体异象勾动出的气机。 这时候,又有一位年轻女子匆匆向虞清雅走了过来:“师姐,那位菩萨转世赢了……” …… 是夜,血雨止歇,天空复归宁静,星辰璀璨如故,血云蔽日的恐怖景象已不见踪影。 巨城遭逢血雨冲刷,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尤其是建在广场上的那些巨大佛像,都改头换面,像是被人泼了红漆,血污亵佛。前来上香礼佛的凡人,都被吓得半死,尽管有高僧出手,血污很快便被涤尽,如蚁般的人群还是仓惶逃离了此地。 剩下的人,则都是有修为在身的武者。 城中仍旧强者云集,更多的武者闻讯而至,反倒变得更加热闹。 菩萨转世大闹菩提寺,怒斥玄森主持,战胜菩提传人,萌生血海异象……类似的消息不胫而走,真假不一,成为了武者们的谈资,再次让巨城陷入喧闹。 而柳书竹和小和尚经历生死大战后,也没能落得几分清闲。 从菩提寺出来时,一尘连同十位年轻僧人都已不在寺中,也没再见到玄森主持,二人与守候在寺门外的延德方丈等人回到了大明王寺,一路上观者如潮,人山人海。 回寺后,柳书竹便开始对体内的力量进行引导,试图了解血海异象的本质。 在外人开来,血海萌生,是因为他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得天地眷顾。 但柳书竹心中却最为清楚,之所以会在入玄时产生这种伴体异象,绝对脱不开大愿菩萨的意志操纵。他因脑中的菩萨舍利彰显不凡,看似风光无限,可一旦菩萨要他‘还’回去的时候,付出的代价也绝对要比想象中的更可怕! 再度运行灭佛手印,舍利中溢出的暖流变得稀薄了许多,也正是这些暖流作祟,让他始终无法摆脱菩萨的阴影。 血海半开,以他的丹田为窗口,时隐时现,弄得周围的地域都透出几分红光,无人愿意靠近! 就连如真小和尚也避瘟神似的躲着他,向他索要了剩余不多的晶母原石,‘嘎嘣嘎嘣’吃的起劲儿。经历生死磨练后,小和尚的心境得到升华,竟再次有了破关之象。待到伤势痊愈,便极有可能达到六重天‘炼心’的层次,让人很是无语! 丹田,成为了力量的源泉。 如此过了三五日,柳书竹初步认识到了伴体异象的神奇,对如何掌控血海御敌,有了更深的领悟。当异象展开时,不仅可以把身外之物纳入体内寄存,而且也具备了祭炼灵器的基本资格。 谪仙指,这门独特的上古秘法,与体内的暖流并不冲突,反而相互辅助,使得体内的玄机变得难以分明。如果时间充足,他会继续融合谪仙指功法,将这门古技发挥出更超绝的威力! 但柳书竹心有牵挂,始终无法安心修炼,对武道的概念有了一定认知后,便起身去找延德方丈。 “还请方丈传授‘万里送佛音’的心法。”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惊人的消息 佛门中,有一门万里传音的神通,从西北地域来到巨城已有一段时日,他始终放心不下西北地域的诸多事宜,便想到修习这门神通,用以联络位处西北的众人。 “这里距离西北地域实在太过遥远,就算是圆满强者的讯息,也要飘行很久才能送达,一来一往需耗费些时日,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容易。” 任何神通都有距离的限制,超出了一定范围,秘法的功效就会随之减弱,需要有人在不同地域连续传音,才能让消息不间断! 当初,如真小和尚动用这门神通,延济和尚与一众行走僧都在大漠西北,距离还不像现在这么遥远,各地也都驻有佛门高僧,彼此联络交换信息。 “那就麻烦大师代为传音。” 柳书竹得到了这门神通的功法,却也无法立即联系到众人。 不过,西北地域的行走僧都在向那里靠拢,有众多行走僧在,刀疤脸等人只要不惹上大人物,安危一时无忧。 “延济和尚也真是不厚道,说走就走,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 提起延济和尚的出走红尘,柳书竹又难免有些小小的失落,他对这位法和尚的印象还算不错。 身边没有了高僧相伴,来日如何返回西北地域,也成为了一大难题。 至于延德方丈和门中长老,别看一口一个‘小菩萨’的喊他,个个执礼甚恭,但真让他们出手帮忙,估计连一位都使唤不动! 柳书竹若是想去葬佛古地了却自身因果,求高僧们施展大法渡他西去,高僧们肯定乐得相助,但若是现在就像打道回府,回西北地域,高僧们则未必会答应。 这帮老和尚全都魔障了。 整日里除了关心天地大劫还有佛门兴亡,比常人少了太多的人情味儿!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问题迫在眉睫,便是关于跨域型传送阵。 城中,唯一的固定跨域阵势是由未央宫兴建,由天涯水榭掌控。 跨域大阵,横渡的距离难以度量,跟其它的传送阵不同,是一种深奥无比、繁衍到极致的阵势,毕生精研上古符篆,才有望参透此道! 随着传送距离的拉长,所篆刻的传送符文会复杂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像这种点对点的跨域传送,只有未央宫做的十分完善,其它门派包括佛门在内,都显得有些乏力。 虽说,众多圆满武皇聚在一起,联手演化阵道,多传送几次,也能达到跨域的目的,但却无法精确的推算出传送地点位于何方。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最终的位置会与目的地有所偏差。 可能是几万里,也可能是千百万里之遥,或者干脆迷失在虚空中,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说来也巧,柳书竹一门心思要去探听跨域传送阵的底细,天涯水榭隔日便传出了要举办鉴宝盛会的消息。 三大庙的高僧都收到了请柬,年轻一辈子弟中,柳书竹也收到了来自未央宫传人的邀请。 小和尚伤势还没好,就屁颠屁颠的来找他:“你说咱们去还是不去?” “去啊!”柳书竹讶然,知道他八成是在惦记盛会上的灵果,“正所谓盛情难却嘛,哪有不去的道理。就是不请咱们,小爷也得想办法进去转转!” 小和尚挠头,腹黑道:“这次鉴宝盛会,听说七大盗中有几位传人也到了,门中的年轻菁英也是来了不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你就不担心出事?” 柳书竹颇为意外:“盗门子弟还有闲心来巨城?” 骷髅王秦慕白归来,盗门菁英倾巢而出,此刻都应该在西北地域或者正在赶往那里的路上才对! 这些天,西北地域大乱,被剿灭的大城不乏与佛门有渊源者,盗门子弟这时候来巨城撒野,怎么看都不太明智。 “盗门势力遍布大漠,漠南一带便是韩大盗、赵大盗、魏大盗三家的地盘儿,那里距西北地域路途遥远,要想横跨大半个西漠,最快的办法就是来巨城,乘坐跨域大阵,随机往西北方向传送。” 经小和尚一说,柳书竹才知道,跨域大阵不仅能够横越中土与西漠两地,而且也能对西漠本地进行随机传送,大体方向不会错,但出现的地点也无法确定,但仍旧比大型法阵神奇太多。 “他们多半是过路,但也有不少人是一心奔着你来的!” 在大漠西北时,燕大盗的八祖就曾有言在先,整个盗门的年轻翘楚,都将以诛杀柳书竹为莫大荣耀! 有了神秘大帝的告诫在前,盗门巨擘自然不敢以大欺小,可各大势力后辈之间的争斗,历来不断,门中长辈也不会过多去干涉。武者纵横的时代,年轻强者的成长之路,少不了其他菁英的尸骨垫足! 柳书竹嘿然:“来的好,若是起了争执,能杀几个就杀几个,我的功法正好需要找人练手。” 小和尚又说道:“不只是年轻子弟,昨日来了两位盗王,还有一众圆满皇者随行,声势不小!” 来了两位盗王! 七位盗王,每一位都拥有盖世大神通,难道他们没有去晋见骷髅王吗? 柳书竹扬眉:“这里是佛门圣地,盗门敢在这里放肆?” “应该不会。”小和尚道,“就这么些人,想要撼动佛门底蕴,怕是还远远不够,可一旦双方动起手来,纵使将他们诛尽,巨城也要毁了,寺里的高僧投鼠忌器,也未必会特意阻拦他们。” 圆满级别的大战,造成的破坏力难以想象,如果是一群圆满倾力出手,奥义乱舞,就算有两件菩萨遗物护持,周围的大片空间也难逃湮灭! “有没有关于五花肉的消息?” “没有。”小和尚道,“死仙一路西行,那片地域,还在西北方向的更西面,很多武皇都未曾涉足,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远。” 郝一刀与神秘大帝的关系,算是一个惊天猛料。 大帝为伴,也难怪他的那把杀猪刀连圆满武皇都难以掌控。 也不知神秘大帝到底拦住了那尊死仙没有,是否跟骷髅王和一众盗门巨擘有过交锋。但他既然身为七位存世的大帝之一,应该够秦慕白那个老不死的喝一壶的。 柳书竹心中惋惜,因为当时处于蜕变之中,也就未能亲眼目睹大帝‘白日现繁星’的逆天神通。 “不知天上有神仙,岂闻韶华逝何年;大梦不觉一朝醒,看我只手遮青天!” 大帝乃盛武巅峰,地位虽不及先贤,但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又是一种何等的气概与胸怀。 神仙,神仙。 神者,犹排在‘仙’之前。 地底古矿的再次出世,古史已得到验证,曾有仙族入侵西漠。 仙已有,神何在? 神秘大帝法力滔天,听人转述他的言语,他若不是个神志不清的疯子,还能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苍穹之上,高挂亿万繁星,谁又有资格知道,在遥远的星空彼岸,是否会驻有无上神明? “你说……举手遮天的大神通,会不会是神秘大帝的伴体异象?” 小和尚无语:“这种事情别问俺,俺就关心鉴宝盛会上有多少免费的吃食。”接着,他语气又一转,“盗门巨擘入城,也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柳书竹问道:“什么消息?” 小和尚神情多出几分严肃:“有流言说,六祖近日现身漠南,出手击杀了一位逍遥王!” “什么?”柳书竹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按照传言所说,六祖所诛之人,就是你初入大漠时遇见的那位驾金车的老妪!” 那时,柳书竹落难大漠,遇见慧凡罗汉念动‘六字真言’劝诫逍遥王,却没有要杀她的意思。以金身罗汉的大威能,对付一位逍遥王绰绰有余,何至于让她逃了半个西漠! 中州五方,各有霸主。 东域峰缥缈,西漠逞弯刀,北境出黑水,南疆有逍遥……南疆浩土,有逍遥宝境,自盛武时代以来,可是足足出了十三代逍遥大帝。 逍遥王,则是除了大帝之外,南疆最尊贵的一种封号,皆由宝境中的圆满强者担任。 这个消息,不禁让人有些质疑。 上一次,慧凡罗汉还在西北地域现身,那位老妇人也答应了返回南疆,慧凡大和尚没有理由杀她。况且,佛门忧心天地大劫,慧凡罗汉很有可能在青灯葬佛寺附近出现,就葬佛寺的位置而论,应在巨城的正西方向,他吃饱了撑的才跑去漠南追杀老妪,要杀则早就杀了! 但既有风言,便是无风不起浪。其中到底有怎样的隐情,他也不好断言。 对与佛门而言,这着实不算好消息。佛门渊源再怎么古老,也敌不过霸主势力的兴盛。十万年,中州出百帝,霸主势力便占据了七十位的份额! 若消息属实,便意味着西漠佛门触怒了南疆的霸主势力。 那位逍遥帝尊,很有可能因此而驾临西漠。 “参加完这次鉴宝盛会,咱们是不是就要动身西去了?” 柳书竹道:“谁告诉你小爷要往西了?” 小和尚瞪眼道:“那葬佛寺既然在巨城西边,哪有不去的道理!”借用一尘的话来说,青灯葬佛的古地里,有柳书竹的一段因果,他理所当然少不了往那里走一趟。 柳书竹却全然不这么想。 迄今为止,他算是恨透了所谓的因果宿命,偏偏不肯去。 一尘愿意去西方等他,那就让他等着好了,倒要看看这宿命本身是否能够抗争! 尤其是在了解跨域大阵可以进行随机传送后,他正好可以藉此返回大漠西北。 就是不知佛门的面子够不够大,因为他二人身上一穷二白,剩余的那点儿晶母还不足以负担乘坐传送阵的费用! “小爷有心无力,连自己都还救不了,谈何拯救别人,你们选错人了。” 拯救苍生,简直比成佛还不靠谱。苍生若由他一个小山贼来救,也未免显得太过可笑。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盛会前夕 次日一大早,天涯水榭所在的飞岛中便传来了袅袅仙音,炫动整座巨城。 一时间,流光飞舞,宾客如潮! 未央宫无愧于在武道中所扮演的角色,趁此机会竟也不忘了贩售异宝,用来充实门中底蕴。 柳书竹和小和尚应约而来,早早的就出了寺门。 当他们踏足飞岛后,才对未央宫的阔绰有了更深刻的体会。入眼尽是霞光旖旎,极目繁华,位于湖心位置的藏宝殿,更是雕梁画栋,宝气冲云霄,雅致中更彰显出别样的富丽堂皇。 来到这里,便像是迈入了天宫宝地! 身子周围,天地精元皆精纯无比,几乎能用肉眼来察觉,远比外界浓郁许多倍。行走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浑身倍感舒惬,修炼起来也恐怕要事半功倍! 柳书竹咂嘴道:“来到这儿,小爷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穷。” 这里还仅仅是西漠分支,而不是未央宫的中土本部。 整座岛链以独特的阵势成型,聚敛八方精华,使之始终维持在一个惊人的程度,尽显阵道大法的神奇。不得不说,对于上古遗留的阵纹一道,未央宫自成体系,已经繁衍为一种完整的传承,遥遥领先于其它九门! “柳尊者、如真小神僧,小女奉虞师姐之令,特在此恭候二位多时,二位这边请。” 才入水榭门户,就有一位年轻貌美的未央宫女弟子恭迎在那里,衣着鲜丽,容貌也算上佳,款款对他们施礼,使人眼前为之一亮。 遥望湖心方向,水榭回廊中,一队队姿态翩翩的仙女在琼宇间穿行如梭,擦肩而过的年轻武者也都是器宇轩昂、龙行虎步,不见庸碌之人。 有资格进入水榭的年轻一代,身份自然也是不俗,最不济都是大城嫡系的公子,三五成群的沿途观赏,或是与长辈随行。 现在的二人,到了哪里都难免成为众人的焦点。 “看见没有,菩萨转世也来了!” “他就是击败了妖僧一尘的人?” 一路上,不乏有人与他们见礼示好,柳书竹也都一一颔首回礼。 “中州十门,虽门门不同道,却都有叱咤天下的雄厚资本,小爷算是开眼界了。” 柳书竹丝毫不掩饰目光中的惊奇,边走边赞叹道,引得领路的年轻女子回眸浅笑。 “柳尊者过谦了。佛门大法无度,传承久远,广纳苍生悲苦,我宫门承蒙古人遗泽,只是略通阵势小道,与贵派相比,实在不足挂齿!” 皓齿明眸,姿态谦逊有礼,不失大门派的高贵端庄。 女子说话的同时,也忍不住偷偷打量这位菩萨传人,除了发现他的表情稍显猥琐,年纪轻轻,却未能看出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 对于这种眼神,柳书竹深有体会,随性笑了两声,莞尔道:“菩萨转世竟会是个市井小子,没有生的三头六臂,是不是让人很失望?” 女子不置可否,掩嘴偷笑,带领二人向一座僻静清幽的高崖走去。 “不是要前往藏宝殿吗,这是要去哪里?” 女子答道:“盛会要过几个时辰才开始,虞师姐和众位年轻豪杰已在观景崖与宾客小叙,还请尊者移驾,师姐好为您引荐诸位大漠英杰。” 他本也不是为了鉴宝盛会而来,只是想借此接触一下跨域大阵。但在行走的过程中,又不禁扭头望向藏宝殿旁边的一座偏殿。 那里,始终有几股强大的气息盘旋不散! 殿宇正上方,龙影环绕,煞气积聚,还有几股佛光彼此相伴,隔着如此远,也能感觉到那些气机的恐怖绝伦……新近驾临的另一位大宋老皇主,连同天涯女主人,还有七大盗中的两位盗王,此时应该都在那座偏殿中! 佛门中,则是由玄森主持和延德方丈率领一众庙中长老出席,至于三位半步罗汉,一般人怕是还请不动。 这些人凑在一起,也真是鲜有的热闹! 佛门与盗门私底下多有罅隙,表面歌舞升平,还没完全撕破脸面,实际上则是暗流涌动。 柳书竹若能说了算,他还真想请三位神僧和那些做死关的玄僧们一起出手,把两位盗王和此地的盗门巨擘彻底剿灭! 西北地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们还敢来巨城。既然来了,干脆也别走了! 可这个想法,也许只是他一厢情愿。 盗门势力熏天,是名副其实的庞然大物。 单是燕家便有八位老祖,也就是八位圆满级别的武皇。再算上燕盗王本人,一家便有九位圆满强者,其他六家恐怕也不会相差太多。如此算来,七大盗门中的圆满武皇便在六十人上下,论起来已是一个惊人至极的数字! 要知道,西漠有千余座大城,明面上的圆满强者也不过二十位左右。 然而,真要较真儿的话,三大庙的底蕴也绝不会比盗门逊色。令人惋惜的是,这股足以横扫世间的强大力量,却无人能使唤的动。 那种至强者一旦爆发大战,必然惊天地泣鬼神,柳书竹也还不够资格参与。 此刻,身处浓郁的精元围绕中,他心中开始默默演化灭佛手印,同时分出一缕心神运转谪仙指的心法。周围有如此多的天地精华,条件得天独厚,用来淬体十分合适,这种便宜岂有占之理。 既然要抗争,便时时刻刻都不能忘了修炼。 两种功法互增互长,身周的精元猛然涌起一阵激流,向他靠拢过来,眨眼间分别沉入舍利与丹田,吸纳的精华仍旧以舍利居多。 前方那名未央宫女弟子步子一顿,感受到精气的飞速流失,这才亲眼见识到了柳书竹的不平凡,菩萨转世,并非欺世盗名之辈。 他只是催动某种心法,瞬间所吸纳的精元便让对方望尘莫及! 在这名女子的引领下,两人攀上了一座飞岛中的高崖。 “小女虞清雅,见过柳尊者、如真小神僧。” 崖前,虞清雅早已感应到二人到来,率先出声向他们问候道。 她神态依旧高贵,人如其名,清雅无双。说话时,也在用目光审视着柳书竹。 这位声名正茂的菩萨转世,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身上毫无佛性,也没有半点菩萨法相表露,样貌虽清秀,但也只是清秀而已,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参禅礼佛的老实人。 在外界看来,菩提一脉正值鼎盛时期,年轻一代的奇才层出不穷,最有希望力压另外两大庙,逐渐成为西漠佛门最中坚的力量! 而一尘和尚惊才艳艳,天资堪称万古罕见,若是真的败在了这样的人手中,不知会有多冤! 片刻之后,虞清雅的眼中便现出了些许失望的神色,但都被恰到好处的掩饰了过去。柳书竹若与一尘和尚并肩而立,人们恐怕都会错以为一尘才是菩萨转世。 虞清雅不经意间微微蹙眉,心中的疑惑却比失望更重几分。 三重天! 如果她没有感应错的话,柳书竹的本命修为只有三重天,也就是刚刚入玄。 先天境界可分为九重,但在很多人眼中,晋入三重天不过是刚刚迈入了武道之路的门户,之前的两重境界,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铺垫,对于真正的武道而言,根本不值得提及。 一位本命修为只有三重天的武者,是如何战胜了那位号称力敌九重天的菩提传人? 虞清雅的心底,虽为一尘感到惋惜,却没有将这种心态显露出来,举止得体,谦逊有礼。 她对柳书竹客套道:“柳尊者气运当头,鸿福齐天,自扬名大漠以来,奇遇连连,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成为了声名最劲的年轻豪杰,所涉的事迹精彩纷纭,离奇百怪,今日一见,果真不愧大愿转世之威!” “哈哈,惭愧。”柳书竹懒得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只是顺势回礼,泰然自若,道:“凡夫俗子而已,走了些狗屎运,能受到虞仙子的邀请,才是我等的莫大荣幸!” 小和尚则直勾勾的盯着席间的果品珍馐,没出息的吞了几下口水,也不管两人在客套些什么,只要跟‘吃’没关系,他就兴趣不大。 虞清雅颦眉浅笑,对于柳书竹二人的这种淡然和率真,倒有些出乎意料。 两人的身份自然都是极为尊贵的,但他们却没有故作姿态以彰显出地位的不俗,言行举止间可见真情流露。 二人的到来,也立时让整片高崖安静下来,聚焦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各位。”虞清雅嗓音柔美,知性流露,她扬声对全场道,“这两位的身份,想必大家早已猜到了,小女多此一举,再为诸位正式引见一下……” “哼!” 才说几句,角落里便想起了极尽挖苦的声音,打断了虞清雅的话,令她危不悦的皱眉。 “菩萨转世?依我看,不过是欺世盗名之辈罢了。” “不错,敢招惹盗门,就算是天神临世,也早晚有一天会死的很惨!” “来历不明,身份低贱,他自己说的倒也是,只不过走了狗屎运,但运气早晚有用完的时候。” 天涯水榭内,各方势力混杂,既然盗门的年轻菁英也聚集在此,又都对柳书竹恨得牙痒,必然少不了挑衅找茬。 若真是那样,柳书竹也毫无忌讳,杀人的机会也不是天天都有!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谁敢一战 观景崖空间开阔,此时已聚集了不下百余位年轻翘楚。 略一观察眼前形势,便不难看出,这里的势力大致可分为几拨,看似相谈甚欢,其乐融融,彼此间则是泾渭分明,楚河汉界划分的一清二楚。 其中,有一群人的声势最为浩大,人数估摸着有五六十人。 这些人占据了大半席位,将两位年轻男子层层围拢在正中央。柳书竹现身后,他们的表情先是集体错愕,紧接着便都冷下脸来,变得十分不善! 满脸煞气,面目可憎,衣着也都制式特别,衣襟上分别刺了‘韩’、‘赵’、‘魏’三个字。即便不动脑子也能看出,这些人全都是盗门中的菁英后辈,隶属韩大盗、赵大盗与魏大盗三家。 盗门内部,等级森严,不是所有年轻子弟都有资格入宴,这些人既然受邀,必然是各家的佼佼者无疑,几乎都是盗门某位巨擘的直系后代! 讥讽与仇视的声音,也正是从那些人当中发出。 小和尚勃然大怒,喷气如牛,虽然还有伤在身,也掳起袖子准备往前冲,却被柳书竹挥手制止。他转头望向那边,正好迎上了那些敌视的目光。 起初,他已发现有盗门子弟在座,但由于跨域大阵的缘故,不得不顾及虞清雅和未央宫的颜面,并不想一出场就喧宾夺主,表现的过于不识时务。 小爷不去惹你们,便是中了头彩,你们不去庙里上香谢佛也就算了,还要返过来惹我? 柳书竹轻松一笑,扭头对身边的虞清雅道:“仙子,如此盛会,还以为你们只请了人,没想到连畜生也能进来。” 在西北地域时,菩萨转世与盗门的恩怨就闹得人尽皆知。 他一到场,便让这里的气氛变得十分不融洽。 有盗门子弟愤然瞪目:“你骂谁是畜生?” 柳书竹旋即歉然:“对不住,我说错了,说你们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这两个字。” 话音未落,对面便应声站起一大片人,皆目中喷火,也有人立即回骂,要不是见虞清雅站在二人身边,恨不得立马冲上来与他大战一场! 虞清雅微一错愕,见苗头不对,赶忙浅笑道:“柳尊者言重了。此次鉴宝盛会由我未央宫发起,大漠各方豪杰齐聚一地,只说风雅趣闻,不谈恩怨旧事,还请看在我未央宫的门面上,略赐几分薄面。” 说着,又指向被盗门子弟众星捧月的两位年轻人。 “席间两位公子,是韩家与魏家的今世传人,两位公子武道天分卓然,可延续两家传承……” 明知是盗门子弟率先发难,可此间关系微妙,盗门子弟的态度她虽然极为不喜,但却谁都不想开罪。 尤其是盗门而言,没有佛门的教条约束,子弟多有桀骜,是以仍试图缓和气氛,她不得不礼节性的介绍了一下两位盗门传人的身份。 未央宫并非本土势力,也从来不牵扯大门阀之间的恩怨,这是她们藉以立身之本! 可惜,柳书竹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有‘修养’。 小和尚率先就不乐意了,皱眉接话道:“什么传承不传承的,万一不小心死掉了,还延续哪门子传承?”二人与盗门势如水火,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再无回旋余地。 那日,在灵龙城遗址见到的惨象,如真小和尚至今也还记忆犹新! 七大盗中,他们与秦、燕、齐三家的后人都有过接触,彼此留下的印象再差不过。观念先入为主,盗门的做派延续了千年万载,料想剩余的几家也出不了什么善类。 佛门忧心大劫,未曾因几座大城的覆灭而出动,本身便与佛门教义不符。小和尚却单纯的认为,佛门不管,那是佛门的事。两人心怀不忿、怒气难平,却顾忌不了那么许多。 天地还未乱,盗门孽徒却先一步祸乱苍生,是以杀一个总少一个。 他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拯救众生出苦海’的幌子和虚名,只是为了无愧本心。 传言中,这位面相憨厚、胖的可爱的大明王寺传人,历来也是品行不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任何话,也绝不仅仅是威胁。 韩大盗传人名叫韩灵飞,魏大盗传人则唤作魏辰。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冒然起身,但神态颇为倨傲,目中清辉湛湛,凌厉无匹,夹带着强烈的杀意,仿若四把无形的尖刀,毫无征兆的便向二人直刺过来! 之前,他们听说了太多关于菩萨转世的流言蜚语,却是有意借此机会试探一下柳书竹的实力,好早为日后做打算。 燕家八祖曾留话,整个盗门的后辈都以诛杀柳书竹为莫大荣耀,当然也不会是说说而已。 两位盗门传人心气高傲,根本连废话都不屑说,直接付诸于行动,十分强势! 不曾想,杀机至眼前,柳书竹整个人却无动于衷,而他身上的护体气机却被强烈的杀气扰乱。 “来的好,正愁你们不动手呢!” 他的身后,顿时出现了一片浩瀚的血海,如同拨云见日、风起雾散,伴体异象霎时大开! 怒浪汹涌,惊涛叠叠。 浓郁的血色不知不觉间已浸染了高崖,甚至能隐隐听到巨浪咆哮而过的声音,分不清虚幻还是真实。 杀意漫天! 原本向他袭来的那几道杀气,则全部没入血海当中,无影无迹,与这样一片由血色涂染的瀚海相比,变得不值一提。 眼前一幕,来的太过突然,立时惊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数十位盗门菁英骇然失色,霍然起身,精元围绕在身体周围,流转不息,心中最原始的本能被激发了出来,他们的心中,都察觉到了一抹危险的气息。 要埋葬多少生灵,才有可能填满这片无边的血海? 亦有旁人惊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伴体异象,居然是伴体异象!” “老天呐,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异象!” 前几日,血云无端而现,积聚在巨城高空,然后突然就降下血雨,污染了整座城池。 而现在,血雨的源头终于找到了。 苍天泣血,竟只是因为有人开启了伴体异象……异象的诞生,非但没有天地祥瑞相贺,而是恰恰相反,招天怒,惹天哭! 这种耸人听闻的现象,即便翻遍残缺的典籍和古史,都没有明确记载,若不是亲眼所见,必然会被人引为无稽之谈。 但就此刻而言,却只能让人觉得心惊胆寒! 血海异象的背后,究竟隐喻了什么,才是真正让人不敢胡乱猜测的原因。 再看韩灵飞与魏辰两人,表情阴鸷凝重,也跟着愣住了。 他们二人,如同两只自以为是的恶狼,本以为面对的顶多不过是一只大猫,一试之下才猛然察觉,对方其实是一头比他们还要凶残百倍的猛虎! “这……” 柳书竹的身份在那里摆着,必然战力不俗,这一点他们早有心理准备。 然而,他们作为盗门各脉的传人,几乎就是未来的盗王,也不会因此就产生畏惧之情。可二人谁都想不到,这股杀意滔天的气势根本无法比拟,与他们猜想中的情形,还会差距如此之大 两人的修为分别在四重和五重,又都拥有伴体异象,实际战力少说也有六重天和七重天。 先天武者能拥有伴体异象,已足够让人羡慕。 伴体异象若再出类拔萃一些,能越两阶对敌,无疑更令人引以为傲。可是,想要藉此面对一位拥有‘血海汪洋’的武者,则立马相形见绌,根本不在一个层次! 正应了那句古话: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在灵龙城的遗址上,小爷曾经立过誓,以后见到你们盗门的子弟,见一个就要杀一个,遇两个就要杀一双!” 他的目光始终冰冷的很,血海紧接着便无故开始沸腾。 “我年纪虽然小,但也知道食言可恶。今天,本不想跟你们纠缠,但你们既然如此恨我,要是再不给你们一个杀我的机会,岂不是太对不住你们了。” 声威并茂,血海一出,便震惊了全场。 柳书竹嘿嘿一笑,猥琐道:“谁敢与我一战?”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愈发热闹 柳书竹大喝一声,却没有等人答复,血雾乍起,让他的身影都都变得朦胧了许多。 红色的海面顺势延展,猝然向众位盗门子弟席卷了过去! 血海无涯无际,在方寸之地与无垠之间不断的交替重叠,让人的思维都因而产生错乱。 这片血红色的荒芜中,唯有一人独尊! 盗门数十位菁英聚集在一起,战力并不容小觑。 况且,韩灵飞与魏辰两人的身边,有几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他们体内瞬间涌出的护体真气博大精纯,本命修为怕是都在七重天往上! 这几人,算不得门中长辈,因为他们资格没有那么老,年龄也不是高到离谱,更没能破入真武境界,名义上仍是嫡系后人。但实际上,他们一直都在扮演着近似于护卫般的角色。无论修为还是年龄,显然都比其他人高出一截。 这些人的武道天分已然耗尽,未来的成就也十分有限,之所以会被安排在传人身边,也算是一种保险机制。本门的传人若与其他门派的后辈起了冲突,尤其是在长辈不好直接插手的情况下,有这些人在传人身边护卫,便占尽了便宜! 这种事情,各大门派也习以为常。 毕竟,武道传人的作用并非体现在当前的修为,而是更注重日后能在武道之路上走多远,传人的安危不容忽视。 柳书竹暴起发难,趁着血海异象给众人带来的惊诧,想把这数十人一下子都圈进去,也确实合乎他的秉性。 打得赢打不赢先不说,这种‘自不量力’的态度,就能让人活活气死! 柳书竹有峙无恐,这里可是巨城,和尚吃饭都可以不给钱,还真不信别人能在三大庙的地盘上把他怎么样。 “盗门祸乱西漠,罪大恶极,人人都可得而诛之,小爷虽然不能代表世间的公理和正义,却也不能容你们。” 此地,除却盗门子弟外,还有一群人自发的聚在一起,人数和气势都明显落后盗门一筹。 但这些人看向盗门子弟的眼神中,则无一例外的充满了厌恶。二十多人,便是二十多张敢怒不敢言的面孔。 当然,眼神中包含的更多内容,则是对盗门的深深忌惮! 这些人都来自巨城周边的大城,平日里对盗门恨之入骨,却都因为底蕴不及七大盗深厚,从而无力抗争。 他们中,也不乏有几位男女姿态不俗,立身在一众年轻翘楚中间,也如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 这些人本来都躲得盗门远远地,但柳书竹一出手,他们也跟着纷纷起身,那几位姿态不凡的男女眼神清亮,更是跃跃欲试。 眼见就要起一场大混战。 突然间。 虞清雅素手一挥,便打出许多神奇的符篆,只过了晃眼的间隙,便于半空交织成密密麻麻的网状。 一系列动作好似天女散花,阵纹偶然碰撞,激发出更多的天成纹理,生生不息,衍化的程度快到不可思议! 阵纹熠熠,古篆生辉。 血海蔓延到她的身前,便如同撞上了一睹坚实的墙壁,阻力大增。而那些已经准备群起而攻之的盗门子弟,也立马被隔了开来。 血海,展现出了无尽的杀伐之姿。 虞清雅不明这种异象的深浅,丝毫不敢大意。双手如兰,全力施功,接连催生出一道道璀璨耀目的阵纹,横亘在了柳书竹与众位盗门子弟中间。 顷刻内,十几张由阵纹编织成的光网骤然成型! 万符齐闪。 四面八方,同时产生了许多蛮横无匹的巨力。巨力彼此拉扯,或相互抵消,根本没有道理和规律可循,却干扰了周围空间的稳定。 咫尺,有若天涯般遥远。 “各位,还请住手,且听小女一言!” 虞清雅在阵纹一道上的成就,让人刮目相看,恐怕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与她相提并论。 只此一技,阵纹的神奇突显无遗,磅礴的天地精气对向此处疯狂涌来,不断加持在光网上。临敌之际,像是忽然换了对手,由与‘人’对敌变成了和‘空间’相抗。 血海一触即回,见虞清雅出手阻拦,柳书竹便不再继续纠缠。 真说起来,她的阵道造诣固然出神入化,叵测通玄,但用来困人还可以,用来杀人却还远远不够。能使出这种手段,虽然还无法感知她的本命修为,但究其战力,应该在七重天左右。或可藉此脱身,但也无法给人造成致命的威胁。 最起码用来对付柳书竹,还欠了些火候。 陨仙步和谪仙指都是古时的无上神通,这两门古武战技一旦施展开来,实在是太变态了! 柳书竹虽然很想与他们大战一场,但也还不想为了几个盗门小丑,就把他和未央宫传人的关系闹僵。 跨域大阵的问题还指望她呢。 事实上,他有很大的把握去认为,虞清雅会偏袒他这一方。倒不是出于自恋,虞清雅不是傻子,心中想必也很清楚,七个盗门传人加起来,也比不过他这位菩萨转世的分量! 在这个即将天翻地覆的大时代,有佛影显化,有死仙临凡,有大帝出关,他的声名鹊起,与近来发生的大事都脱不开干系,存在本身便涉足到了许多上古末年的秘闻。 如能解开环绕在他身上的隐秘,无疑就能弥补那段古史的空白。 天地规则的集体变动,无间地狱存在的可能性,葬佛寺背后的真相,甚至大愿菩萨为何出家、陨落何处……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谜团,也许都将有一个合理的答案。 作为有可能揭开这一切的人,当然会是未央宫极力去拉拢的对象。 漫天符闪,血海消弭,惊艳了全场,让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虞清雅也无意向谁发难,两只玉手在半空虚抓几下,密密麻麻的阵纹也在须臾间消散殆尽。 她的语气却微带不悦,沉声道:“周所周知,我宫门从不卷入门阀恩怨,来者即是客,还请各位不要让小女为难。若真有滔天彻骨之恨,出水榭门户后,发生的任何事概与未央宫无关。但既然身在此地,还请各位谨守规矩,以多欺少、持枪凌弱的事,也绝不会被允许。” 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言语中已经出现了偏袒,因为强弱先放在一边不论,争执的双方本就以盗门子弟的人数居多,由此便落下了以多欺少的嫌疑。 柳书竹猜的不错,权衡利弊之下,她也不想给柳书竹留下‘是非不分’的印象。 几万年来,盗门在西漠所犯下的罪恶数不胜数,罄竹难书,没有人会真的喜欢他们。可世间往往就是这样,拳头硬就是真理,充满了太多无奈。 还有一个问题,柳书竹总是想不通。 盗门,是西漠的一颗毒瘤,佛门前前后后出了六位金身罗汉,为什么就没有一位罗汉肯亲自出手,将盗门的势力连根铲除? 金身罗汉,完全具备那样的实力和资格! 既然有能力证位金身,想来也不会完全忌讳杀生。世上的有些事,本就是‘道理’无法去解决的问题,需要‘以杀止杀’方能起作用! 难道是罗汉大帝皆无情,亦或是其它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 血海异象,给盗门子弟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在气势上已经彻底完败,虞清雅的话,又让他们变得有些难堪。 这时,那名叫做‘魏辰’的盗门传人忍不住开口了。 他语气挖苦道:“原来这就是未央宫的待客之道,口口声称不干涉门派争斗,实则暗自选择立场,向佛不向盗!”这句话本身就十分可笑,但对方却大言不惭,像是盗门有多讨人喜欢似的。 虞清雅则淡然回道:“魏公子误会了,未央宫从不偏袒任何一方,不过,却也不会纵容。” 每一位盗门子弟的脸上,都还挂着余惊未消的神色,没想到柳书竹精进神速,而且竟会拥有惊天的伴体异象,验证了很多关于他的传言。那些传言,在见到他本人以前,盗门子弟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惊人的修武天分,又跟盗门结仇如此之深,如果任其成长,未来必定会成为整个盗门的大敌! 韩灵飞也怪笑几声,嗓音尖细难听,却是针对柳书竹,说道:“不要以为拥有不俗的伴体异象,有佛门撑腰,就可以肆无忌惮的羞辱盗门。七大盗以作恶为乐又能怎样,世人皆不忿,世人却都不敢惹。你能笑得今天,却未必能笑过明日。” “以前……也有人自不量力,自认为背景深厚,能与盗门抗衡,可到头来却没有一个能落得好下场,埋骨黄沙都将是一种奢望。几万年过去,盗门则依然还是盗门!” 他二人的态度,从先前不屑多语,到现在的屡屡威胁,其实更像是为了掩饰内心的心虚。二人已然发现,若论单打独斗,他们恐怕都不会是眼前这位菩萨转世的对手。如此年轻,又如此走运,简直让人又嫉又恨。 魏辰的话则更为直接:“七大盗同气连枝,却实为一体,得罪了一家,便要承受七家的怒火。我有一句话送你,盗门早晚杀你,我魏辰早晚杀你!” “小爷也有一句话回赠。”柳书竹不甘示弱,“今天且看在未央宫的情面上,先饶过你们。但日后一旦有合适的机会,不管何时,无论何地,我都会觅机出手。不谦虚的说,你也绝不是我的对手,我要是你,最好多加小心了。” 另有一位盗门菁英怒道:“你这几句话,可以当面跟我家盗王去说!” 柳书竹嗤笑一声:“你也不用拿盗王的名号来唬我,等你们去了西北以后,见到你们的老祖宗秦慕白时,可以亲口问问那条老狗,是谁把他从地底放出来的。” 此话一出,盗门子弟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满堂也尽是哗然声大作! 眼见形势又变得十分紧张,虞清雅却也不忍心出言打断了。 那位万古之人,盗门最后一代的骷髅王者,与‘仙’一同出世的盖世魔头,竟会是柳书竹从地底放出来的? 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骷髅王这三个字,对于大漠的武者来说,绝对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可怕梦靥! 能被称之为骷髅王的人,也许修为上还未登临帝位,但从嗜血和残忍的程度上,绝对冠军古今,无人能出其右。 西漠之所以会谈‘盗’变色,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由历代的骷髅王铸就的凶名所致。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有人无比嚣张的当着盗门后代的面儿,称‘骷髅王’为一条老狗……十门中任何一脉的传人,都不敢公然这样讲! 百闻不如一见,都说这位菩萨转世不是省油的灯,做派肆意猖狂,百无禁忌,满身上下都带着几分痞气,果然传言不虚。 神晶古矿,原本就是由盗门所有,是七大盗崛起的一大助力。 当年,古矿流传出的仙坟之说,以及它的无故消失,都牵扯甚大,造成的轰动亦可想而知。再次出世时,又伴随着‘仙’的归来,愈发为整个事件蒙上了一层更扑朔迷离的色彩! 柳书竹作为亲历者,至于在矿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是一个足以博取眼球的话题。 “你敢!” “你这是找死!” “王者地位极尊,神明一般的人物,岂容你出言亵渎!” 骷髅王作为七大盗的门阀标志,对于整个盗门而言,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过分的羞辱了。柳书竹先前骂他们猪狗不如,他们都不见得如此生气。 锵——! 铮——! 两位盗门传人忍无可忍,分别祭出了长辈赐予的皇道武器,眦目欲裂,其他人也纷纷祭出了各自的灵器,颇有些不计后果也要将柳书竹轰杀的架势。 魏辰寒声道:“整个佛门,都将因为你的狂言而付出代价。” 柳书竹则相当不以为然,他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不仅如此,他还趁机抢了骷髅王的大盗祖旗呢。 “这句话,你们也可以去跟慧凡大和尚和那位身世神秘的武者大帝去说。” 柳书竹现学现用,也搬出两位大帝级别的人物来威胁他们,登时让众人语塞。 关于西北发生的那些事情,很多人得到的信息都是片面的,无法确定所有事的真实性,可柳书竹的表情看起来却不似作伪。 也难怪,要是有两位武帝级别的大人物在背后撑腰,想不嚣张都不行。 “对了,那位大帝也在西北地域,这会儿说不定正追着你们的老祖宗满地乱跑,也说不定已经把他打死了。小爷为了求生,让这个魔头得以出世,算是一大罪过,可小爷打不过他,就只能拿你们出气。他滥杀无辜,我就杀你们这帮子孙偿还!” 体内,谪仙指的心法已经开始暗自运转。 这个时候,各势力的大人物都栖身在湖心的偏殿中,这处高崖上所发生的一举一动,怕是都逃不过那些人的耳目。既然到目前为止,他们都选择了坐视不理,柳书竹心念一动,随即便生出许多恶趣味。 若说刚才他想出手,完全是一时冲动。现在,则是存心要试探一下盗门巨擘的底线在哪里。 神秘大帝曾威胁过燕八祖,并且挥手间便废掉了他的一条手臂,当面言明,不容许盗门长辈插手柳书竹与盗门子弟的后辈争斗。 大帝的威胁管用与否? 盗门子弟人多势众,这几十人一起动手的话,他也必然是打不过的。 先天境界间的修为差距并不绝对,他的战力也称不上先天无敌。 他能战胜一尘,是和小和尚两相配合的功劳,仰仗两门仙法的出其不意和护体宝物的不凡,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就是灭佛手印对四身相的克制。 一旦出手杀人,接下来很可能便要面对被群殴的局面。 但是,佛门的高僧并没有不准帮手的限制! 他也想知道,他这个冒牌的菩萨转世到底能不能得到高僧们的全力护持。 弄清楚这两点,对于他而言至关重要。 柳书竹对小和尚传音道:“你身上的伤势还没恢复,小爷要动手杀人了!你只管在虞清雅身边呆着,不用出手,我别有打算。” 小和尚鄙视的瞪了他一眼,摩拳擦掌,只是传音骂道:“打就打呗,哪那么多废话。不过,下次你再想杀人,可得挑好时候,俺还没来得及过嘴瘾呢!” 正准备出手时,却又有一行人来到了此地。 人数不多,寥寥十数人而已,但这些人的着装却分外惹眼,基本上都穿着一身明黄的华服,衣襟领口都各绣龙纹,龙爪的数量与规格都有细微差别。 皇袍! 啪、啪、啪。 当先一位青年人,头戴宝冠,面如璞玉,步履中尽显王者风度,他边走边拍手,赞道:“说得好!” 身后,很多人见到这位青年人之后,便自发让开路径,纷纷与他见礼。 “皇子殿下。” “见过四皇子!” 大宋皇朝,四皇子,赵子云。 他与新近驾临的另一位老皇主一同来到西漠。身后的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拥有极尊血脉,俱是中州大宋的皇室宗亲,非尊即贵。 赵子云径自走到柳书竹身前,无视盗门子弟愤慨的目光,对他笑道:“连盗门的骷髅王都敢尽情呵骂,当真是好气魄,好胆识,令人倾佩不已,骂得好!” 柳书竹正准备动手之时,这位四皇子却出现在了此地。 一位衣领上绣了‘赵’字的盗门子弟眉头紧皱,直呼其名道:“赵子云,你少在这说风凉话,即便是大宋皇朝,只要敢亵渎骷髅王者,也必为盗门所诛。” 赵子云没有理他,身后的十几位年轻人却相继冷哼,体表龙气氤氲,齐齐向盗门子弟逼近一步! 更有人寒声道:“放着自家的皇祖不认,却要来西漠为盗,你们也配姓赵?早知今日,祖上就该把你们这一脉彻底诛尽,免得遗祸后世,丢了皇家的脸面!” 七大盗中,有一家赵大盗,而大宋朝的皇裔也姓赵! 据说,两家同宗,祖上都出自大宋皇族。赵大盗的祖上在皇位之争中惨遭败退,为了保命,才选择逃离中土故乡,出走西漠。 不过,那最起码都已经是几万年前的事情了,彼此间的血脉牵连已经稀薄至极,但当年的怨恨,却没有被子孙后代们忘却! 时至此时,原本好好的一场宴会,已被搅得乌烟瘴气。 也愈发热闹。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四皇子 在西北地域时,柳书竹曾见过大宋皇朝的十三皇子,赵子衡。 当时,由于形势复杂,双方仅限于彼此寒暄的地步,并未有过深交。 但也不难看出,与十三皇子的玩世不恭相比,这位四皇子则带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气质更加成熟,天生帝王之气,这种深不可测,也不单单限于他的修为。 场中的敌对形势分明,却根本没能引发赵子云的任何关注,他只是饶有兴致的盯着柳书竹,似乎想要一眼这位少年人看个透彻。他的出现,也让柳书竹暂时放下了出手的打算,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在这位万古皇朝的继承人身上! “四殿下的架子真是不小,自打来到了西漠后,就知道乱跑,连我这未央宫传人想请你来撑门面,都到处寻不见你!”虞清雅故作嗔怪道。 “虞妹妹真爱说笑,有你作东,就算子云有天大的胆子,又岂敢不来。只是这么多年未到西漠,总要四处走走。” 他们二人,都是来自中土的顶尖翘楚,看上去关系也十分熟稔,为了缓和当前的气氛,转移话题,虞清雅又对柳书竹说道:“看来,也不用小女再费心介绍你们二位的身份了。” 赵子云看了柳书竹一会儿,便谓然叹道:“世人只知大愿菩萨以杀证道,走到哪里都血气冲天,引为不祥。但似乎都忘了,也正是这位上古大能,大公无私,以一己之力诛杀了无名君主,众生才能有今日。能亲眼见到大愿菩萨转世归来,说来也是莫大荣幸。更加难得的是,柳尊者也是一副慈悲心肠,天生嫉恶如仇。” 柳书竹忙道:“殿下过奖了,书竹实在当不起!”因为他是赝品。 赵子云笑道:“不必谦虚。菩萨重生的消息,现在恐怕已经通过万千秘法,传遍整座中州了。如果不嫌弃,叫我一声‘赵大哥’就好,我年长你几岁,喊你一声兄弟也是应当。”他皇气缠身,言谈极具修养,亲和力十足,说完又转向如真小和尚,“如真小兄弟,你还认得我吗?” 小和尚幼年时,赵子云就曾来过巨城,还到访过大明王寺,与他也算是旧相识。 小和尚没好气儿的瞪眼,道:“怎会不记得!当年就是你摸过俺的光头,俺还没找你算账呢!” “哈哈,果然还是原本那个率真的性子。”几句话说完,便将两人和他之间的生疏扫尽,“柳兄弟,刚才那番血海弥漫的景象,想必也是由你所引发的?” 这位皇子的热情程度,远远超人意料,但却只针对柳书竹与如真小和尚。如此一来,倒是把一众盗门子弟统统晾在了旁边,始终没有正眼看待! “咦,好奇怪。”赵子云突然皱眉。 虞清雅美眸一亮,感兴趣道:“怎么了?” 赵子云吃惊的看向柳书竹,不确定的说道:“如果我没猜错,柳兄弟体内,正在运行一门玄异至极的法门,像是精深的阵道与武技的结合,其玄异的程度甚至……甚至在体内藏纳了一个繁冗无比的巨型法阵!” 柳书竹单眉上扬,下意识的后撤半步,警惕大增! 同时,也急忙停止了谪仙指心法的运转。 没想到赵子云的实力竟然如此叵测,一眼便看透了他体内隐藏的玄机! “阵道与武技的结合,你确定?”比柳书竹本人更吃惊的却是虞清雅,她美目微瞪,满脸不信。 阵道,那可是她主修的领域。 未央宫擅长参研阵纹,其悠久的历史几乎和大宋皇朝建国的时间一样久远。 然而,阵纹一道并非是盛武时代的产物,而是遗自上古,本身就代表了扑朔迷离的上古秘闻。 圣贤之辈,领悟天地之大法,迄今为止,这算是仅剩不多的馈赠了。宫中历代强者数万年的积累,都不能将‘阵’与‘武’进行完美的融合,更遑论把繁复的‘巨型法阵’收敛在一个人的身体之内! 在她听来,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柳书竹一停功,赵子云的表情却变得更加确认不疑。 他愕然转头,看向一众盗门子弟,继而恍然大悟,道:“柳兄弟果然好气魄,看来是子云出现的不合时宜,扰乱了你的计划!” 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韩灵飞和魏辰两位盗门传人几眼。 “这门战技……一旦施展开来,先天境界内恐难逢敌手,起码在场之人绝对无人能力敌,怕是要有一位传人就此陨落!” 柳书竹满脸无奈,苦笑道:“赵大哥,你这两只眼睛到底是什么做的,可真是够厉害,站在你身边,小弟怎么感觉比被人扒光了衣服还难受。” 虞清雅显然十分信任赵子云的判断,又从柳书竹的态度上得到了证实,脸上的震惊之情彻底转变成有些骇然。 围观的人也才明白过来,原来他刚才竟是真的准备暴起杀人,目标则是两位盗门传人之一! 小和尚不满地嚷嚷道:“俺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厚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俺们要替天行道的时候出现,现在又张嘴道破别人身上的底细,你到底向着哪边。” 不仅仅是虞清雅,所有盗门子弟的神情亦变得格外精彩,恍若见鬼。 他们早把皇道武器和灵器都亮出来了,激战一触即发,不也还是没冒然出手吗! 盗门子弟坏的令人发指不假,但他们并不蠢。即便想杀柳书竹,也知道要分地点和时机。这里是巨城,是西漠佛门最古老的圣地,十万年的底蕴,仍与世长存! 两位盗门传人嘴上不把柳书竹的身份当回事,但也仅仅是限于嘴上。他们之所以会表现的那般不忿,实在是看不惯柳书竹嚣张的嘴脸。祖宗被人骂了,总要装装样子,不到万不得已,也绝不会轻易出手! 但却不知道,那时的柳书竹,却真的在盘算着怎么把他们两人杀掉一个! 以赵子云的身份,完全没有必要恭维柳书竹,当他无意间说出了柳书竹身上的底细后,足以让韩灵飞、魏辰以及数十位盗门子弟惊出一身的冷汗。 其他不相干的人也跟着哑然失语,就算有再大的仇恨,人家的两位盗王还在水榭内上座! ——这位大爷,难道就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吗? 魏辰面沉如水,沉声道:“我们走!” 为了避免局面超出掌控,变得不可收拾,盗门年轻子弟相继离席而去。 “柳尊者,在下是婺元城的子弟……” “柳尊者,小女是沙湾城的后人……” 他们一走,便空出大片的位置,气氛也登时活络了起来。 许多大城传人拥簇上前,争相与他攀谈! 柳书竹的特殊身份再加上他的强势,使他成为了瞩目的焦点。 小和尚一见无仗可打,则跑向一边,开始享用免费的果品,吃得不亦乐乎! 最终,还是虞清雅客气的支开了众人,与赵子云一道,三人来到安静的角落入座。 虞清雅道:“柳尊者,你身上的这门秘法,真的像四皇子殿下说的那般神异吗?” 柳书竹敷衍道:“是有些不同寻常,但也没有赵大哥说的那样邪乎,跟未央宫的阵法相比,未必能入流。” 谪仙指是上古大贤遗留的古技,藉此立身保命,他并不想轻易的把这门功法暴露。 赵子云随口道出他身上的秘密,说来已是失礼,让柳书竹内心对他生出几分戒备。但对方身为大宋皇朝最有天分的一位皇子,对于‘失礼’二字的理解,恐怕也不怎么深刻。 他说出这番话,不知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 对于柳书竹的态度,虞清雅一听便能理解,当下也不好操之过急。 她只道:“小女没有恶意,未央宫自古痴迷阵道,如果柳尊者不吝将这门功法赐教一二,小女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宫门愿意拿任何事物作为交换!” 柳书竹轻‘嗯’一声,亦没有开口拒绝。 虞清雅虽然极力掩饰波澜起伏的心境,美眸中却不经意间流露出狂热的姿态,根本无法压抑对阵道的痴迷。 “柳兄弟,先前是我的行径过于鲁莽了。”赵子云歉然道,“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你就是凭借这一门深奥的古技,击败了菩提寺的一尘大师吗?” 柳书竹沉吟不答,而是回问道:“四殿下为何会对此事如此感兴趣?” 难道这家伙跟一尘是朋友,见自己战败了一尘,心有不忿,想要为对方抱不平? “哈哈。”赵子云笑道,“实不相瞒,我今日特意去拜访了一趟菩提寺,一众菩提神僧对你的态度,可算不上太友善。” 可以说,菩提神根都葬送在了他手中,菩提传人也因他而放弃了成佛的执念,断臂出走,那帮和尚能喜欢他才怪! “本以为,这个世上,除了五方霸主的大帝传人,再也没有同辈能击败那位妖僧,却不曾想到,柳兄弟非但做到了,而且还能令对方彻底折服,此举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侥幸而已。”柳书竹不明他的用意,嘿然道:“赵大哥这样说,未免有些太谦虚了吧。别人我不知道,最起码在我眼前,不就坐着一位武道天分不亚于菩提传人的天才吗。” 意下所指,这位深不可测的大宋四皇子,恐怕也拥有不低于一尘的战力! 这句话,并非恭维。 连虞清雅都无法看透他体内的奥秘,却被赵子云一口道破,这样的人,绝对属于深藏不露的高手。兼之他的身上,王气勃发,龙元弥漫,无形中便带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并不比一尘带给人的那抹惊艳逊色,根本无法让人看透他的本命修为在先天几重。 身为一位数万年古王朝倾力栽培的皇子,绝对有资格傲视群雄!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传说中的净土 赵子云高深一笑,摇头道:“柳兄弟过奖了。早年时,我曾与菩提传人有过一面之缘,从那时起,我便知道,我的天分不如他,野心亦不如他。” 他语态中肯,不像是在谦虚和客套,而是在阐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说实话,我从未奢望有一天能在武道造诣上面超越他,苦练了许多年,只希望能与妖僧平分秋色,便足够向世人吹嘘了!” 在年青一代中,只要大帝传人不出,一尘几乎被公认为西漠最强,能与他平分秋色,说明赵子云最起码也能力敌九重天,也是一位战力卓绝的武道奇才。尤为难得的是,他还是一位实至名归的人间帝王。 一旦登临大宝,便是九五至尊之体,掌控着无垠宝地,子民无数,万邦来朝! 赵子云惋惜道:“这次来西漠,本想与他切磋一二,再度领略一下妖僧长成之后的风采,可惜,却晚了一步!” 柳书竹心道:妖僧若是长成了,你娶他当媳妇倒也不用担心长得丑。 虞清雅掩袖低笑,插话道:“四殿下,你虽然与菩提传人失之交臂,但你身边不还坐着一位菩萨转世吗?你二人若想要切磋,小女可要睁大眼睛,免得眨眼之间便错过了世上最精彩的一场对决。” 赵子云闻言,眼中神光大亮! “虞仙子千万别开玩笑,我这种冒牌的假和尚,哪里是大宋皇子的对手。”没等赵子云转头向他看来,柳书竹就急忙托词道。 除非双方是敌对关系,不得不进行生死之战,否则的话,柳书竹还不想跟外人、尤其是像赵子云这样的危险人物切磋。他还没亲自出手,就被对方看透了谪仙指的不同寻常,谁知道这位皇子的身上,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古怪。 他的功法,是用来杀人的,仅此而已。 出于本能的提醒,陨仙步、谪仙指、甚至包括灭佛手印,他都不想在赵子云面前演练。 况且,柳书竹的心思也完全没有放在这上面,他正琢磨着如何向虞清雅开口,提起此行的真正目的,也就是详细的了解一下天涯水榭的跨域大阵。 柳书竹的拒绝,让赵子云和虞清雅暗自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过,二人也不勉强,赵子云接下来的话,却让柳书竹兴趣大增,一时都忘了问起正事。 赵子云道:“说起和尚,中土佛门里倒有一位年轻僧人,能与妖僧一尘媲美。这一次他若是来了,说不定能与柳兄弟探讨一下佛门大法,谈论古今轶闻!” “哦?” “不止如此,”虞清雅道,“届时,柳尊者恐怕还要面临一场惊世之战,甚至比面对菩提传人还要棘手。” 佛门教派,散步中州各地,而位于中土地域,有一处佛门净土,名为‘影灵山’。 那里,是中土僧众心目中的唯一圣地,向来以大乘正统自居,历代以来,总是与西漠三大庙争抢佛门源起的称号。 从古至今,中土的和尚都只供奉佛中之佛——大日如来佛祖! 万佛之祖,光听这个名号,就让人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其实,对于佛门流派的分支与起源,柳书竹了解的并不多。但既然中州五地各有一位身伴成佛因子的传人,那么赵子云口中的年轻僧人,便极有可能是‘五真谛’之一了。 五种真谛,去四存一乃成佛。 如今,一尘与如真小和尚都不再是问题,可剩下的三位成佛因子,未必会善罢甘休。 他已深刻的认识到,到时候就算他不去找那些人的麻烦,为了成佛作祖的执念,他们恐怕也会一一前来。确切的说,是来找一尘与如真小和尚,融合‘断’和‘四身’两种真谛! 见面之后,便只剩下你生我死的问题,迟早都要遭遇。 柳书竹在心中嘀咕道:“佛门的烂事儿,为何总是没完没了。”嘴上却问两位传人:“那依二位看来,我若真的遇上了中土佛门的传人,我和他的胜负各居几成?” 虞清雅和赵子云微一沉吟,竟异口同声道:“不好说。” 柳书竹无语,索性懒得再详细打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他的一贯作风。 眼下,那些烦恼还离他很远,唯有苦修不辍,努力提升自身的实力,能不见面最好,但苍天真的有眼无珠的话,还要进行一场生死搏斗,他也认了。 如真小和尚的麻烦,无论何时何地,他都绝不会坐视不理。 “柳兄弟,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口中那位‘年轻僧人’的详情了吗?要知道,五种真谛中,有一种真谛,是最接近佛陀的因子。”赵子云好奇道。 成佛因子一说,是佛门内部流传的秘密,但见赵、虞两人的表情,他们显然都知道一些内幕。 对于此,柳书竹也毫不意外。 “嘿嘿!”他反倒满脸洒然,“还是不问最好,免得你把他说的天下无敌,碰上就难逃一死,说了也只能让人扫兴!”说着,从案上提起一串如紫玉般的葡萄,仰头送入口中,“好吃食。” 这时,如真小和尚那边,显然是把柳书竹这茬给忘了。 无论谁上前跟他搭讪,都一概置之不理,埋头狂吃痛饮,把能见到的所有灵粹都席卷一空,甚至无礼的伸出半个身子,越过桌案,将摆在别人身前的果品也统统揽入怀中。 小和尚瓮声问身边的人:“这个你还吃吗?” 旁边之人受宠若惊:“晚辈见过如真大师,在下是神溪城第三十六代传人……” 小和尚瞪眼:“那就是不吃了?” 小和尚端起案前的金盘就往回走,只余那位神溪城的传人兀自半躬着身子,满脸凌乱。 柳书竹几人见到那样的情景,又未免让人觉得可笑。 “你们未央宫倒真是阔绰,换做小爷请客,早就把这种没出息的吃货轰出去了。” “噗!”虞清雅终难忍笑意,打趣他道,“你二人倒心宽,小女若是得知日后要与那位中土佛子为敌,便会觉得寝食不安了。” 与那位中土佛子相比,柳书竹更喜欢听一些佛门不为人知的秘闻。 而赵子云见识奇广,十分博学,确实知道不少佛门典故,历数各大流派的前世今生,别说柳书竹望尘莫及,就连如真小和尚那位货真价实的和尚都很难与他相比! 他又岂会看不出,一旦涉及到不同派别,西漠的高僧便不愿意对他多讲。因为,各大庙都有自身的局限性,别看那帮老僧神通盖世,却也不能免俗。 就在无意之间,柳书竹对他提起了诸佛的起源,也就是在神晶古矿中,由仙女王幻化出的那片遗失的诸佛殿堂。 本来,他也没想到能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毕竟那处幻境中的景象太过离奇,也许只有亲自去问慧凡大和尚才会有结果。但没想到,赵子云听了之后,反应竟出奇的强烈,体表的龙气都为之一乱,与虞清雅骇然相顾,一时失语! 虞清雅也花容失色,追问他道:“柳尊者,你确定那片幻境真的存在,可否将当时的情形说的再细致一些?” 柳书竹心念一动,看两人神情,必然知道那片诸佛遗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不知,也能说出些惊人之语。 他微一思量,就不再隐瞒,将幻境中的景象又详细的对两人描述了一番。讲完之后才发现,两人的神情变得更加乖张,尽皆失态,让柳书竹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关于那片诸佛幻境,在来巨城的路上,他就问过延济和尚很多次次,到了大明王寺之后,也把寺里的高僧挨个问了一遍。现在感觉,那些个高僧,并不像是一无所知,似乎都知道柳书竹语中所指,却没有人愿意对他多说,一个个都装成漠不关心的样子,故作高深。 这也是柳书竹不喜欢那些和尚的一部分原因。 甚至,当他对一尘说出那片幻境时,连一尘都好像知道些什么,但这也只是柳书竹个人的猜测。 赵子云轻轻舒了一口气,抬眼望天,喃喃自语道:“没想到,连那里也真的存在,至少曾经在古老的岁月中,真的存在过!” 柳书竹皱眉,被这个秘密弄得浑身难受。 按说,那片浩大离奇的诸佛幻境,像是众佛的源起之地,而青灯葬佛寺则意味着世间最后一尊佛陀的泯灭! 这样看来,前者肯定要比后者久远,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是,五方古地都建立在无限久远的过去,几乎与天地同古,连上古的圣贤都不敢断言它们建于何年! 比五方古地还要久远,又怎么可能? “请问虞仙子和赵大哥,那里究竟是一处什么地方?” 两人愕然,竟分别掉回头来反问柳书竹。 “柳尊者,你既然见识到了那片幻境,还不知道那里代表何处吗?” 柳书竹道:“我应该知道吗?” 他心中不免腹诽,小爷要是知道的话,还用得着问你们两个吗! 两人盯着柳书竹看了半晌,大宋四皇子赵子云才语气一转,说道:“其实,这也算不得太过隐秘的事情,很多大帝残经中都有过记载,是以知情者绝不在少数。而绝大多数的知情者中,也鲜有人会信以为真。不过,在下妄自猜测,柳兄弟很可能已经向佛门高僧请教过这个问题了,但由于教义所限,西漠的神僧应该未曾给你答复,柳兄弟不知情,也情有可原。” 他早已请教过很多遍,但都无果,可听姓赵的语气,大帝残经那样的宝贝跟很常见似的,果真是身在富贵不自知。但他说的倒也没错,在青灯佛影照世以前,佛陀的存在犹不被世人认可。 柳书竹沉住心思,静静等待对方道出答案。 “你所见到的那片诸佛殿堂,在古老且荒诞的传说中,确实被视为佛教的源起,尤其是在中土,更被佛门子弟推崇到了极致,那里是众佛诞生之地,也是大日如来佛祖的净土,在后人的记载中,称那里为……灵山。” “灵山!?” 那片浩大无极的幻境,居然真的有对号入座的地方! “不错!”赵子云眼中犹带着余惊,“直到你提起这件事以前,我也不确信那里真的存在!” ——经传有灵山大净土,诸多佛陀,无劫无灾。 这句话,柳书竹也曾亲耳听慧凡罗汉提到过。 “灵山,难道在中土吗?” 中土佛门,难怪会以正统自居,教门称为‘影灵山’,原来还有这样一重含义。 赵子云摇头道:“没有人知道。所有的传说中,也只有‘灵山’两个字而已,其它都是大帝的猜测,至于它在哪里,是一处何等壮丽的所在……”他伸出一根食指指向上面,“……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两人知道的事情十分有限,仅仅限于一个可能存在的称号,但这些信息已足够柳书竹心惊。 接着,柳书竹又问了许多,难免有些小小的失望,更多的疑惑都在困扰着三人。 虞清雅不解道:“可是,灵山为什么会出现在仙族女王的记忆中,那里又因何故而没落了呢?” 至于这件事,柳书竹心中就比他们二人清楚许多了。 那一日,他六识皆闭,在大愿菩萨为他演化的血海幻象中,最后一尊佛陀的泯灭,是因为天降神碑所致,也就是青灯大佛的陨落。 而往前追溯,灵山的没落,或许也与此有莫大的牵连! 惊天之秘的矛头,仍旧指向了那处青灯葬佛寺,让人无处可逃。 赵子云语气一转,道:“柳兄弟,等此间事了,可否到皇宫别馆一叙。这次青灯耀世,建德与建仁两位皇祖先后莅临西漠,听说在青山大城的时候,你已经见过建德皇祖了,来别馆之后,兄长为你引荐建仁皇祖,他老人家在路上就听说了你的事迹,期待与你……” 虞清雅的眼中则闪过一丝慧黠,打趣道:“四殿下说笑了,柳尊者可是我未央宫的座上宾,建仁皇祖此刻就在水榭内,等一下盛会开启时,自然会见到,何须跑去别馆。再说……我们天涯老祖也早就想见识一下菩萨转世的风采了。” 建仁老皇祖,天涯女主人,这可都是叱咤天下的绝顶人物,几乎都到了快要入土的年纪。 柳书竹精明似鬼,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位老皇祖又不是今天才驾临西漠,天涯女主人也不是才知道菩萨转世身在巨城,早也没见他们争相邀请。 两人各自搬出门中长辈,对柳书竹连番客套,无非是想要更深刻的挖掘他身上的秘密! 柳书竹心若明镜,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但他也正好有求于对方,急忙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两边都应承了下来。打铁趁热,当即又对虞清雅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提及跨域大阵。 “柳尊者请看那边。”虞清雅玉指遥遥指向岛链中的一座飞岛,“跨域大阵就在那里,盛会马上便要开启了,何不等到鉴赏完藏宝殿中的诸多异宝,小女再陪你去看个究竟。” 赵子云亦附和道:“这次盛会后,众多强者恐怕都要前往西方,去寻那处葬佛古地,柳兄弟既然身在迷局内,也免不了也去走一遭,到时同行便是,却是不用着急去看那劳什子大阵,即便没那阵,只要有强者在侧,跨域也不是问题,只不过稍显麻烦而已。”言罢又急忙转向虞清雅,“在下只是心口胡说,并非针砭未央宫的大阵不够优秀,还请仙子莫要怪罪。” 柳书竹嘿然不语,没说他根本就不想乘阵西去,在他看来,这趟浑水,还是不要随便乱蹚的好。 “对了,我知道柳兄弟与盗门不睦,可也不要太意气用事。这个世界,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赵子云出言提醒他道,“我大宋皇朝与赵大盗衍自一脉,却也势同水火,不能相容,但两家即便是这样,也无法轻言谁剿灭谁。” 这一次,韩家和魏家的盗王以及传人都来了,赵大盗却只来了些不入流的小喽啰,不知是不是为了避讳大宋老皇主的驾临。 说起两家的仇恨,柳书竹半开玩笑的戏虐道:“以大宋皇朝之威,万邦之国,难道还会惧怕区区七大盗?为何不直接派出一支由强大修武者组成的大军,直接将盗门剿灭?” 大宋皇朝,以武立国,以武成军! 修武者一旦具备了军人的铁纪和杀阵,便不是人与人叠加那么简单。在大漠西北,见到十三皇子赵子衡的身边,仅仅是一个百人卫队,便让柳书竹印象深刻。 把修武者集合在一起,训练为强大军队的秘法与战技,中州十门中,只有大宋皇朝做到了! “事情若是像你说的那般容易就好了!”赵子云摇头道,“在很久以前,不是没有人对盗门出手,我皇族中,也曾出过几位武者大帝,而且,更有一位皇祖大帝亲自来到西漠,连诛三位盗王,要知道,那时候的盗门中并没有武帝级别的强者撑腰……” 柳书竹越听越不对劲,既然大宋皇朝有武帝出世,而且大帝也亲自出手了,为什么盗门还能猖狂到今天? “后来呢?” “后来?”赵子衡苦涩一笑,“眼见就要功成之际……那位皇祖大帝,却离奇消失了。” 柳书竹表情精彩:“消失了,什么意思?” 虞清雅接话道:“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除了大宋皇朝的那位皇祖大帝,还有一位大帝也曾将盗门杀得七零八落,盗门濒临灭门之时,那位武帝,也无故消失了……” 闻言,柳书竹则彻底愣住。 武者大帝,作为整个盛武时代以来的主宰,已经无敌于世间,除非遇到另一位更杰出的大帝,否则,需要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两位武帝凭空消失? 看来,世间还真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能够让武帝神秘消失,还能是圣贤在世不成? 正交谈间,藏宝殿的方向仙音大作,悠扬婉转,音律陡然提高了百倍不止,整座水榭都爆出一阵欢呼声。 鉴宝盛会,却是马上就要开启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今昔是何年 由未央宫举办的鉴宝盛会,可谓举世闻名,历来却都选在中土作为召开地点。 中土,作为五大域的核心地带,乃是文明开化之地。那里物产千重万别,极为丰饶,实力强横的修武者多如过江之鲫,远非其他四域可比,不像西漠这样的荒凉之地,位处偏远,寸土不毛。 十大门派中,佛门重修持而轻宝物,以法入道,对于这样的鉴宝会,本身兴趣并不大,不能算是合格的买家;而盗门无约无束,遇到喜欢的宝物,大可自己动手去枪。至于那些大城,也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垄断晶石矿藏,用来修炼绰绰有余。 平日里,天涯水榭一旦搜刮到了世间罕见的奇珍异宝,便会启用跨域大阵,将宝物送往中土,此番盛会,完全是即兴而发,藉此扬名的意图更重于盛会本身。 以往的时候,天涯水榭内也鲜有今天这般热闹! 从远处看去,整座藏宝殿宏伟至极,宝气朦胧,绚烂多姿,庞杂的人群都在向大殿涌进。 柳书竹一行人也随之下了飞岛,向那个方向走去。 这时候,他还沉浸在‘灵山’和‘武帝失踪’的问题上,苦苦思索而无解。 赵子云和虞清雅也各有所思,被柳书竹的经历弄的惊骇难言,久久不能回味。眼前这位少年身后牵扯到的那些事情,这些大势力的传人自然深有体会。 “那几位武帝的消失,会不会有其它不为人知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他们曾对盗门出手的缘故吗?”柳书竹问道。 若连武者大帝都难以撼动盗门,纷纷离奇失踪,那他岂不是惹下了难以想象的大祸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万倍。可是,盗门历代的骷髅王都很少有人能证得帝位,怎么会有能力让武帝凭空消失? 如果盗门有那种本事,早已变得不可一世,势必会进军另外四大域,将其余九门彻底征服,又怎会容忍十门并立的局面! “少说都已是万年前的旧事了,谁又能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虞清雅含笑道,“不过,门中的几卷古籍中,倒有些模糊的记载,柳尊者若不嫌麻烦,事后可以去自行去查阅。” 柳书竹神情一肃,急忙言谢。 各大门派中,都会收藏一些古老的典籍与心法,供后人参研,不仅用来窥探古史、也能提升门中子弟的眼界和修为,一直以来,都被视作门中底蕴的一部分。凡是能入库典藏的古卷残经,无疑都属于各派的核心机密,非嫡系子弟无权翻阅。 尤其像未央宫这样的势力,贩售功法宝物,所收敛的古籍必然也是五花八门,涉猎广泛。 虞清雅为了拉拢他,竟不惜层层加码,授予他查看秘籍的资格,表面看来,俨然已把他当作了‘自己人’。 赵子云也不甘示弱,紧跟着道:“虞妹妹此言差矣,很多旧闻,正是由于不知情,才会变得离奇有趣,引得后人无限遐思。世间盛武以来,武者大帝是公认的修行极限,但当年那位皇祖大帝的莫名消失,却也是不可争议的事实……这些事,柳兄弟如果真感兴趣,何须那样麻烦,亲自去问建仁皇祖便知分晓……” 大宋皇朝的一位古帝去向成谜,其中的隐情,自然也就只有大宋皇朝的后裔最有发言权! 二人越是这般热情,越让柳书竹感到浑身不自在。 起初,柳书竹一举入玄,开启血海异象,战败一尘之后,心中难免对所谓的大势力传人产生轻视之情,但见虞清雅的姿态和赵子云的气度,皆让人折服,才知道自己小看了天下英雄。这些庞大势力精心栽培的续脉传人,肩负了各派的未来,即便武道修为暂时不如他,却也各有所长,来日必有一番惊人的作为,岂能小觑。 同时,虞、赵二人也觉得柳书竹谈吐圆滑、处事老练。见他两边都不拒绝,谁都不想得罪,与先前面对盗门子弟的那股锐气截然迥异,性格张弛有度,礼数与锋芒面面俱到,跟年龄大不相衬,也暗生几分钦佩。 一路行来,遥遥便见到偏殿内的大人物们相继移驾,步入藏宝殿的殿门。所有人谦卑行礼,自发的为他们让开道路。 即便殿前聚集的武皇人数足以吓死人,但也无法与那些食物链顶端的强者相提并论! 佛门这边,果然是以玄森主持和延德方丈两位圣僧为首,两大庙的二十多位司庙长老紧紧跟随后。至于三位资历更老的连体神僧,则都没有到场。天涯女主人的身份虽尊贵,但在如此紧张的关头,三位佛门活祖宗几次都险些大打出手,她却是没能请得动三位。 剩余之人中,则以一位皇袍宝冠的老人最为引人注目,那人便是大宋皇朝的建仁皇祖! 他步履缓慢,大袖甩在身后,仿若天子临朝,气势霸道无匹,行走间,有九条金黄色的龙影在他脑顶盘旋不散! 人间的帝王一旦拥有了足以毁天灭地的能力,则表露出一种独一无二的威势,与武道上的威势相得益彰,最风光不过。 除去这几人外,还有两位杀气凛凛的中年人并肩而行,样貌并不出奇,气势却更显几分峥嵘,与建仁皇祖相较之下,虽没有皇气龙元护体,竟也毫不逊色,必是韩家和魏家的两位盗王无疑了。 由于血舍利的缘故,对于‘杀气’这种无形无相的东西,柳书竹要比别人敏感许多。 那两股惊天的杀意,冲霄直上,不知要亲手埋葬多少生灵,才积聚到如此浓郁的程度。就算有大愿菩萨的庇护,在这等人物面前,他也与蝼蚁无二! 韩灵飞和魏辰两位盗门传人,各自迈着碎步,低首垂眉,谦卑的跟随在两位盗王身后。二人似有所感,远远地向柳书竹这边望来,眼神中充满了阴冷和蔑然,柳书竹则悉数回以冷笑。 “小爷今天弄不死你,明天再想办法,明天弄不死,后天你也跑不了!” 赵子云的身份使然,使他无需像柳书竹那样为自己未来的安危烦恼,见状畅然道:“盛会在即,柳兄弟不要被那些烦心事困扰,先行享受这一场盛宴便是了,怕只怕水榭里真正的好东西,她们不肯拿出来。” 三大庙的三件圣贤遗物柳书竹也都见过了,而且还因为他毁去了一件,相较而言,鉴宝盛会应该也没有什么太过不凡的宝物,赵子云说的不假,未央宫如果真有惊天之物,也肯定都是自己留着。 诸多强者都移架进了藏宝殿,柳书竹几人也上了拱桥,即将入殿,虞清雅却忽然道:“还有一件事,等盛会落幕后,小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请柳尊者去一处地方,有一位佳人想要见你。” 柳书竹诧然:“佳人?”然后他满脸古怪,“你们不会安排那种服务吧,小爷我洁身自好,可是堂堂正正的君子!”未央宫为了拉拢他,连翻阅古籍的资格都肯授予他,若是安排些其他堕落的手段,在柳书竹看来也算很正常。 虞清雅愣道:“那种服务?” 她费神思索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明白柳书竹话里所指,想通之后更是哭笑不得,无奈道:“柳尊者想多了,天涯水榭是圣洁之地,不容半点瑕疵,绝不会出现您想象的那种事情。” 柳书竹撇嘴,暗道一声可惜,继而装作一副正经样子,问道:“那是谁想见我,为什么刚才不出来一见?” 虞清雅神秘一笑,反倒卖起了关子,只是扭头望向环形岛链另外一端的僻静小筑。 “见了你就知道了。” 柳书竹也跟着扭头,此时,水榭内正是热闹时候,玉影婆娑,按照他饥不择食的审美水准,这些姑娘长得都足够水灵,也不知虞清雅究竟是在望向谁,心中不明所以,却又难免好奇。 藏宝殿恢弘端庄,整座建筑都漂浮在湖心,由宽敞的虹桥连接周围诸岛。 下方,湖水清澈见底,更精确的说,是没有底,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能直接看到脚下遥远的大地,如同一面多姿多彩的巨镜,又像是一块流动的淡蓝琥珀,充满了女性的柔美气息,微波拂水,从这里向下望去,大地上起伏的沙丘也都呈现出一种绚烂的扭曲状态。 “这座藏宝大殿,倒真是名副其实。” 殿门虽然大敞,但从外面看,却并不能看到殿内的情形,似乎有一层朦胧的屏障,将大殿内外分隔了开来,而迈入殿门后,眼前景象霎时间改换,立即呈现出一片旖丽无比的姿态,一步之遥,竟与外面见到的景象天翻地覆。 整座大殿的规模,比在外面看上去还要宽敞几十倍,数千人熙熙攘攘,竟然丝毫不显拥挤。 这便是阵道大法的神异之处,用于建造大殿的某些材料上,恐怕都刻有大量的法阵符篆,阵纹用以加持其上,使空间变得分外开阔,虽没有达到芥子须弥的程度,但也足以见证未央宫在阵纹一道的不俗。 赵子云边走边笑道:“柳兄弟喜欢什么,尽管开口,一律算在我大宋皇朝头上即可。” 身周,石台林立,每一座石台上,都各自陈列着一件宝物,辉光交映在眼中,让人眼界大开。 “这快铜镜残片,应当与镜花大城有些渊源,弄不巧还是某代老城主圆满皇器的一部分!” “怎么可能,镜花大城少说也灭绝了八千多年了,连这东西未央宫居然都能寻到。” “这卷竹简,记录了某位大人物的奥义注解,这种由圆满强者亲自注解的心经,最是难得。” 每一方石台前,都有人驻足,相互讨论品评,津津乐道,但凡摆放在石台上的法器和经文,虽不是世间难寻,却也弥足珍贵,许多都是失传已久之物。 未央宫这‘中州商贾’的名号,的确让人刮目相看。 虞清雅浅笑道:“柳尊者看上的宝物,小女子就擅自做主,免费奉送便是,何需四皇子破费。” 赵子云摇头苦笑:“虞妹妹,你还没做那未央宫之主,岂不是先要把家底败光了?” 大殿正中,有一方装潢华丽的礼台,稍后便会在礼台上拍卖一些更加珍贵的宝物。礼台对面则是十几间漂浮在半空中的雅间和观景台,凌空虚跪着许多婢女,手中托举着芳香的果品,都是专门为各路大人物准备! 小和尚狂吞口水,这些果品,当然要比先前用来招待他们那些传人的灵果强出许多,其中甚至还能见到几盘在青山大城吃到过的雨落果。 宋皇朝的建仁皇祖当仁不让,进了首间。 与青山大城的那位老皇主不同,他的身边,还跟随着十几位随从,身披官袍或满身重铠,俨然一副小朝廷的派势。老皇主当年的旧臣,能活到这个岁数的,也都尽是些破灭抑或圆满级别的武者了。 佛家不争,玄森主持和延德方丈进了相邻的雅间,除了那些司庙长老,神溪城的太上城主,沙湾城主……相继跟随进去了十几位大城之主,却是人数最多的一间,佛门在西漠的地位,仍旧不可动摇。 盗门两位盗王进入一方观景台,周围的几间雅间便在无人擅自入内,大城与盗门之间泾渭分明,没有人愿意上去攀附,更不愿意上去触霉头。 如今柳书竹的身份不俗,在虞清雅的带领下,与赵子云以及十几位杰出的大城传人凌空虚登而上,入了一处观景台,像是一座漂浮的凉亭,位置则相距佛门雅间与建仁皇祖所在的位置不远。 对于‘人怕出名猪怕壮’的效应,柳书竹算是有了彻底的体悟。 才入大殿,便感觉到一股股的强大神念在他身上掠过,根本难有片刻清净,那些强者或是有意,或是装作无心,各个势力的大人物,无疑都对他这个小喽啰多少有些兴趣,但碍于佛门高僧的颜面,又不好直接呼来换取,只得先以这种办法来试探一下。 他们之所以不上来与柳书竹直接交谈,则是因为身份太过不对等,身为武皇,不好直接对一个陌生后辈表露的过于殷勤,再说柳书竹臭名昭著,那些糗事早已顺风传遍大漠,他连盗门骷髅王都敢得罪,也未必会买账。 这种神念探查手段,身边的人并无所觉,那些武皇恐怕也会认为柳书竹不可能察觉到! 却殊不知,柳书竹体内玄机众多,依赖舍利的馈赠,虽感觉不到神念的所在和来源,可是每当有一股强大的神念掠过他的心神,他都会猛的心悸一下,放佛指尖触摸到了雷电,无比悚然。 直到雅间内的延德方丈口宣佛号,一股禅机迅速笼罩了整座大殿,这种情况在停止下来,这也算是佛门的一种客气的警告! 本来,他想要跟小和尚移驾雅间,身边的危机感总让他觉得不自在。但玄森主持和一众菩提僧也在雅间内,两边互不待见,他也不想进去讨没趣,弄不好他跟小和尚二人先与菩提狂僧骂将起来,给别的势力看了笑话。 天涯女主人在各个雅间穿梭,尽显地主之谊,表面上看,大人物们仍旧在叙茶言谈,没有因为他这个菩萨转世的存在而不同。 此时,礼台上歌舞初起,下面的人群大多也相继落座,接下来便是鉴宝拍卖的环节。 然而,其间有一位大人物的出场,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位满头银发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袭古朴陈旧的布衣,他孤身一人,步入半空中角落里的一座雅间。 “这位大人物,来历不明,不知其究竟属于哪一方势力,但他修为高深叵测,无疑是一位圆满皇,入城之后独来独往,很可能也是被青灯大佛吸引来西域的隐世强者。”虞清雅对柳书竹几人传音道。 之所以说他引人注目,倒并不是因为他的衣着破旧,而是他的腋下,挟着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木匣。木匣长有数米,宽近半人高,显然已算不小,但那人却始终将其挟在肋下,看上去极为不合比例。 虞清雅补充道:“老祖说了,那个木匣,看似没有什么古怪之处,却必然是天下少有的宝物!”圆满皇连空间表象都能打碎,圆满皇器更是变化随心,哪有把圆满武器就这样拎抗在身上的? 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既然银发男子拥有强横的实力,天涯水榭这边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天下少有的宝物?”小和尚忽然插嘴道,“那木匣子上写的什么,是上古文吗,俺怎么看着既像佛家经文又不太像?” 木匣的宽面上,篆刻了两个古朴的银色大字! 古字看上去十分怪异,真就如同小和尚所说,有些像佛门残经上的古老符文,但比划的走势却又明显不同,似是而非。 柳书竹也不是没见过上古文字,将两个古字与大贤古卷上记载的文字一比较,发现也对不上号。 几人不约而同的转向虞清雅,未央宫毕竟深研此道,本以为她能够帮众人解惑,没想到虞清雅也暗自摇头,道:“如真大师此话不假,老祖当时也是这样说的。不过,她老人家可以肯定,这并非是佛门的经文字样,即便与上古同代,却不是上古文字,也不是阵纹。” 小和尚挠头:“那就奇了怪了,这人莫非是个不识字的,自己造的字不成。” 天涯女主人不认得,其他大人物相比也未必能认识。 还有一点值得一提,银发男子表露的气机也很独特,通过体内舍利的帮助,连柳书竹都能明显的察觉出,此人丝毫不控制身上的气息,其中隐隐透着几分佛性,十分纯正,然而又不尽相同,有一种模棱两可的熟悉感,记不起在哪里遇到过。 这股气息,仿佛圣洁与死气交相混杂,融合而成! 身边,倒是有一位同席而坐的大城传人对几人传音道:“这位尊者也是从漠南的方向赶来,与小弟同路,半途中曾与老城主邂逅,我家老祖宗说,这人可怕的很,修为简直渊深若海,已经无限接近了帝位,他老人家半点都看不透,然而这位尊者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武者特征!” 赵子云笑道:“天底下的老怪物,果真都被勾引出来了,别说你我,就连圆满强者都不能认出天下所有的英雄,倒也不足为怪。” 这位大城传人则接着道:“而且,这位尊者问了我家老祖一个问题,颇为古怪,他说……今昔是何年啊?”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宝物之争 这算哪门子问题? 几人立马表现出十足的好奇。 即便银发男子是一位久不出世的老圆满,在浑噩中沉眠数千载,但也远远未到‘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的地步。 强者心中自有明鉴,届时只需感应体内的生机还残余几许,便能轻易的推断出虚度了多少光阴。 因为,纵然是武者大帝,寿命也有上限的制约,随着时间的流逝,生机逐步消退,体内的生机永远不会说谎,终有尽时! “这位公子,那请问你家老城主又是如何回答的?”柳书竹兴趣大增,追问这位大城传人道。 这位大城传人,来自西漠南方的一座大城,地处已极为偏远。 他口中的老城主,自身也拥有破灭巅峰的实力,此时正在佛门所在的雅间里落座,与佛门有几分亲近。破灭武皇的实力虽不是特别出众,但较之绝大多数的大城,也算斐然。 “老城主说,盛武已历十万年有余,正是武道大兴的时刻。”这位传人说着语气一顿,稍微有些赧然,“然而,银发尊者对老城主的话嗤之以鼻,似是说了一句‘居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世间的生灵,竟没落如斯,竟只懂得些雕虫小技罢了’,也没见他有何动作,便径自闯进了虚空中,消失无形……” “俺滴娘,这人口气倒真是不小,若被活着的大帝听到,岂不是要触怒帝威?”如真小和尚瞪眼道。 武道若是雕虫小技,那什么才算是入眼的法门? 柳书竹几人都有些唏嘘,又向银发男子所在的雅间瞥了几眼,心中的怪异感难以消除。 正思虑间,歌舞渐歇。 一位未央宫的女长老随同天涯女主人走上礼台,天涯女主人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开场白,便径自飞到建仁皇祖所在的雅间中,由未央宫女长老开始拍卖第一件珍贵的藏品。 礼台中心,同样立着几方石柱,上面原本都盖着红绸缎,第一方石柱上的红绸被揭开,上面却是放着一卷粗麻布似的布匹。 看不出有何神奇之处,但依照布匹的厚度,将其伸展开来,怕是有不下几十米长。 未央宫女长老随即道:“此番盛会,我未央宫依照惯例,特此献礼。首先,便将我宫门中一位已故大帝参演了毕生的残经,作为第一件宝物起售。” 此话一出,全场登时哗然,第一件宝物就是大帝残经,也真是大手笔。 “众所周知,我宫门擅长钻研阵道与上古符篆,史上共有三位奇才藉此证得武帝之位。这卷残经,名为《未央九宫数》,由第三代未央大帝参演,虽只有开局和推演过程,最终演化至极限,无法再行推演下去,进入了阵道死局,但其中包含了大帝对古人得法于天地的深刻体悟,无比珍贵。起价不得低于五千斤晶母,或是五件以上的圆满皇器来进行交换。外域来客,可用‘神木芯’和‘黑水石’等物替代晶母,斤两不变,有兴趣的尊者,还请出价。” 报价一出,殿中更是惊呼四起,宝物虽好,但也着实贵到令人发指! 五千晶母,已经接近一座普通大城全部的底蕴,除了那些实力超凡的大城和中州十门之外,这样的宝物,其他势力只能白白眼热,却无力购得。 而‘神木芯’和‘黑水石’,则是南疆和北境广泛流通的武者货币,与晶母原石有相通之处,都是产自天地之间的异宝,中州五大地域都不尽相同。 “俺滴乖乖!”小和尚咋舌,“不少于五件圆满皇器作为交换,你们未央宫手笔是不小,心倒也真是够黑!” 柳书竹也转头看向虞清雅,被这个价钱吓了一跳。 对于整个门派而言,大帝推演的阵道残经,未必就比五件圆满皇器来的作用大。 阵纹一道,繁衍到了极致,连大帝都只能走进死胡同,圆满强者怕是也没有能力更上一层楼! 如真小和尚的腹黑毒舌,只能让虞清雅觉得分外滑稽,并没有被冒犯。 “如真大师此话差矣。”她浅笑着解释道,“小女子虽身处宫门之内,但我若是那些尊贵的强者,即便掏空了家底,这样的宝物也绝不会错过!” “盛武以来,阵道一向是解开上古谜题的最好选择,但上古没落后,阵道便无法脱离武道而独存,必须要与武道水乳交融,形成了一种全新的阵道规律……” “小女敢断言,即便是五大霸主势力,在此道上的成就,也未必能及得上未央宫!跨域大阵的建成,很大程度便是依仗祖上几位大帝的阵纹体悟。” 这样的解释,连小和尚都不得不认同。 圆满皇最希望的就是能够迈出晋帝之路,成就武者大帝! 但帝路艰辛,前途晦暗,充满了太多的艰难。 可是,未央宫祖上的几位大帝,却能够另辟蹊径,以‘阵’和‘武’相得益彰,藉此晋级。所以说,但凡是大帝遗物,谁不想据为己有,万一能够有所领悟,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对大人物诱惑极大! 说话间,已经有雅间中的几位武皇相继出价,僵持了片刻,才最终以六件圆满皇器外加两千一百斤晶母交易成功,被一位圆满级别的老城主获得了这卷《未央九宫数》。 至于佛门、盗门以及大宋皇朝,则都没有参与。 佛门太穷,盗门为何不参与,柳书竹也懒得去猜,而大宋皇朝与未央宫同属中土两门,自古两家交好,说不定早已参演过这卷古经。从赵子云丝毫不为之动容的表情上,便不难看出。 其间,柳书竹还特别留意了一下那位银发男子所在的雅间,里面只传出了一声不屑的轻哼,引得全场侧目,就再没有了动静! 小和尚满嘴塞满了灵粹,不忘了对几人传人道:“俺说虞姑娘,这人像是来砸场子的,你们可要多留神啊。” 他插科打诨,虞清雅全不在意,水榭内除了天涯女主人,还有两位初入圆满境界的强者和十几位破灭长老坐镇,她们都是前些天从中土赶来,就算有人想要找茬,也选错了时候。 虞清雅反倒单独对柳书竹传音道:“柳尊者,我宫门中三代大帝,都有关于阵道的残经传世,并不是只有这一卷。未央九宫数算是最浅显的一部,这么多年参悟,该懂得已经懂了,不懂的再纠缠下去也是死路,所以只留拓本,您若是对此道有兴致,待小女过问过天涯老祖,您尽可一阅。” 这样一说,柳书竹心中了悟,未央宫真是足够精明,难怪肯把门中秘籍慷慨出售,到头来还是她们受益良多。 虞清雅也依旧未死心,一直试图背着赵子云暗自拉拢他。 柳书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的回答仍旧是不温不火。想让别人上他的贼船容易,但让他上别人的贼船,着实有些难。 …… 接下来的几件宝物,也是属于世上难得的品质,其中包括两件残缺的帝兵和一张大帝心法注解,皆损毁严重,价值还不如那卷《未央九宫数》,但照样让那些大人物争的面红耳赤。 最终,这几件宝物,被盗门得了一件,几乎没人相争,而各方的大城主得了剩余的三件。 第五件藏品,却着实在大殿中掀起了一番不小的波澜。 红绸掀开后,放在上面的竟是一块不起眼的弧形小瓦片,表面生满了一层青苔。除此之外,什么痕迹都没有。 瓦片拢共还没有掌心大小,像是某件造工粗糙的陶器上的一角,但那却是一件圣贤遗物! 天涯女主人身在雅间中,她的声音则传遍整座大殿,饱含雍容! “这块瓦片,并非是宫门所有,而是老身私有之物,于早年间偶得。虽只有一角,但却是由圣贤大法凝聚而成,而非实物所化。可以说,天地间一切的至理奥妙,都尽在其中。然而,老身福薄,持有多年却不能参透半点玄机,今天索性拿出来给各位尊者助兴,尊者们如有可交换之物,还请不要吝啬。” 赵子云这才动容道:“还以为你们这次只是摆摆阵势,没想到天涯老祖居然连这块儿青苔瓦片都拿出来了!” 佛门雅间内,玄森主持分化出一缕菩提真气,在礼台上绕了一圈,沉声道:“果真是圣贤遗物。”这是佛门中人第一次有所表态。 与天涯女主人同间的建仁皇祖也爽声大笑,声震全场,道:“哈哈哈!好你个老太婆,这块青苔残片,朕曾问你讨要过多次,你都舍不得拿出来。这次怎的如此大方,难道我大宋皇朝祖上、皇祖大帝留下的完整心经,还配不上此物吗?” 玄森主持和建仁皇祖的话,无疑又为这块儿小瓦片加上了两层金衣。尤其是建仁皇祖,曾用完整的帝经交换,竟都未能成功! 如此一来,全场迅速寂静下来,一时间没有人贸然开口。 凡是圣贤之物,其价值都难以用现在的标准来衡量! 俗话说,古有圣贤,击缶而歌。 在歌颂圣贤的调子里,头八个字,便有一个‘缶’字! 缶,本意便是指破旧的瓦罐,后人藉此称赞圣贤无量的胸怀。 圣贤瑰宝,承载天下大法,也就包敛一切俗物。 一块碎瓦,代表了一种法理! 这种级别的至宝,还不是本次盛会的压轴之物,虽无人能买的起,但能够见到如此离奇珍贵的宝物,也算不虚此行了。 大殿中久无动静,都认为无人有合适的宝物交换,过了一会儿,天涯女主人却突然说道:“这件青苔残片,归属神溪城太上城主所有,各位尊者还请继续关注下一件宝物吧。” 所有人都幡然大悟,原来,并非是无人出价,而是都在暗中与天涯女主人交流! 如果连皇朝的大帝心经都不换,那么那些大人物的出价,必然也都是些稀世真品,出于戒备之心,那些藏在暗处的宝物,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轻易暴露。 看来,就算圆满武皇拥有了至宝,也没有十足的安全感,一旦大帝厚着脸皮来抢,他们也不敢不给。 至于神溪城的太上城主究竟用何物进行的交换,人们也很难想透。 神溪城,在大漠也算赫赫有名的大城,太上城主位及圆满。 神溪城的第三十六代传人,就在柳书竹附近坐着,先前在传人聚会的席间,小和尚还抢光了他案前的灵果。 这位神溪传人的诧异之情并不比别人少,估计连他都不清楚太上城主拿什么做的交换。 他的脸上甚至还挂着少许忐忑不安,没准这位太上老祖宗一开口,就把整座神溪城卖给未央宫了! 强者越强,就越不像人,这种事即便真的发生,也不奇怪。圆满皇为了觊觎地位,有什么是不可抛弃的! 赵子云见柳书竹满脸疑惑,跟别人一样想知道对方用究竟用何等宝物作为交换,他会心一笑,对柳书竹传音示好。 “柳兄弟,中州秘境,宝物的类别无穷尽,传言在南疆极偏远之地,生长着一种长生果,先天武者吃了,可延寿千年;至人武皇食之,岁增数百;就连圆满强者,也有增寿数十年甚至百余年的效果。那位神溪太上,早年间走遍南疆,皇祖说过,对方很可能寻到了一枚长生果,看来……传言多半是真的。要不然,除了续命之物,在下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宝物,比大帝的完整心经还要抢手!” 柳书竹心神微震,想到了藉仙丹续命的秦慕白和他吞服的那一粒仙丹,与赵子云口中的‘长生果’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说的若基本属实,便不难理解了。 并非是那‘长生果’比皇祖大帝的心经更加珍贵,而是各取所需罢了。论起年岁,天涯女主人怕也是临近腐朽,要是有办法能够增寿,即便一年半载也是好的! 随着实力的强大,增寿也就变得愈发困难。 而且,圆满武皇往往都是在死亡临近之时,才会对武道有更深一层的领悟,这种好处,怕是很难去拒绝。 柳书竹一直在暗自留意那位银发男子所在的雅间,不止是他自己,殿中的很多人都不禁向那座雅间侧目。 鉴宝盛会,真正的宝中之宝,就只有那么几件,剩余的那些在殿中展出的藏品,则不入圆满级别的法眼,基本都是留给那些普通的大城和后辈子弟的空间。 这样一件圣贤遗物,作用可大可小,但其中的大法自然假不了,也不知那人有没有参与进来。 几件宝物样样不俗,礼台上的红绸却是掀开了大半。 柳书竹看着这么多至宝,却一件都得不到,心中也难免肉痛。 按照他的思维,捡不到东西那就算丢,心底很难平静。 不过,这些东西,未央宫绝不会像客套话中讲的那样,平白送给他,即便是送了,他也不敢收。以他现在的实力,是无法得到这些宝物的,连那些大人物都不能全部如愿,只留下许多惋惜。 当第六块红绸掀开时,定神一看,上面只有一块儿黑乎乎的物事,散发出金属般的光泽,是一个形状极不规则的铁锭,只有果核大小。 “这块神铁,乃是从天上谪落,除了本身坚硬无比,可用来铸造神兵,最奇异的一点便是,它能根据持物人的力量强弱而改变自身的重量……” 柳书竹与小和尚对视一眼,陡然竖起了耳朵。 虞清雅语笑嫣然:“这块陨铁,柳尊者是不是感觉很熟悉?” 岂止是熟悉,是太熟悉了! 这让柳书竹二人联想到了五花肉的那把杀猪刀! 那把黑漆漆的破刀,能够根据握刀人的变化,而改变自身重量。凡人能握起,圆满却未必能提得动! “陨铁?” 这块陨铁,难道与杀猪刀铸刀所用的材料是同一种? “这是什么陨铁,为何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变化?” 虞清雅摇头,刚要说‘不知’,便听到两位盗王异口同声道:“此物与我盗门有缘……盗门愿意出最高价,请各位不要再相争!”语气不容置疑,近乎半抢。 众人对盗门的说法极为不耻,但却没有人有提出异议。 佛门中,玄森主持道了一声佛号,说道:“不知羞。” 建仁皇祖则大笑道:“好个无耻的胚子,除非你从天上来,否则怕是连这陨铁是何物都说不上来,就敢大言不惭,没想到盗门竟然也配提‘有缘’二字。” 满堂势力中,只有佛门和大宋皇朝无需顾忌盗门的颜面。 “咦?” 也正是这时,那位银发男子所在的雅间中,终于传出一个淡淡地声音。 他说:“这块儿双星重元铁,我要了。” 相比盗门而言,他的语气更加肯定,他没有出价,也没有商量的余地,而只是说,他要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他还随口道出了这块陨铁的名称。 这东西,他似乎认得……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王山人 银发男子不开口则已,一张嘴便占尽了先机。 他的话音甫一落下,整座大殿立马变的落针可闻,只余死一般的沉寂。 双星重元铁!? 这样的名称,想必也不是随口能蒙出来的,这下子怕是有好戏看了! “哼!” “哼!” 盗门所在的雅间中,同时传出两声冷哼,银发男子自顾开口,无视了两位盗门先前所说的话,二人自然不满。但他既能叫出这块陨铁的名称,两位盗王也没有立即向他发难,恐怕是想听听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 而且,在这个时候,天涯老祖也必然会出来打圆场。 果然,天涯女主人抢在众人开口之前,率先问道:“敢问这位尊者,真的识得这块陨铁的来历么?” 银发男子却没有立即回答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的径自说道:“世道果然变了,竟连区区一块双星重元铁,都无人认得,真是暴殄天物。这样的世间,留之何用!” 他语气傲慢至极,不仅无视盗门,更没有因为未央宫是此番盛会的东道主,就对天涯女主人留有几分客气。 此话一出,非但盗门不喜,未央宫的颜面也变得十分尴尬。 满堂圆满皇,却只有他一人认得此物,甚至连建仁皇祖和众位佛门高僧都骂了进去,被指见识浅薄。尤其最后一句:这样的世间,留之何用! 这样的话,实在太过诛心,有违天道人和,银发男子怎会不明白,此话出口,怕是连佛门也不会容忍其继续放肆。 但他好像并不在乎! 留之何用? 自古敢扬言‘灭世’者,只有上古末年那位无名君主一人而已? 众人无语,拉仇恨也不能像你这么拉法啊,纵然你身为圆满,可大殿里的圆满强者少说有十几位,这不是故意作死吗? 天涯女主人没有被一句话彻底激怒,但态度上俨然已开始转冷。 她忽然岔开话题道:“几十年前,中土地域曾降下一场漫天石雨,当时被世人引为盛景。而那场石雨中,便包含了不少这样的陨铁,材质非但坚硬无比,无法熔炼,同时又拥有改变自身重量的特性,相信大宋皇朝中也收敛了不少。但翻遍古今典籍,都没有关于陨铁的任何记载,也从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今天老身忍痛拿出一小块陨铁,便心存抛砖引玉的意图,建仁皇主,老身说的对吗?” “哈哈哈。”建仁皇祖大笑,接话道:“说的不假,我大宋皇朝倒也侥幸捡了几块儿。不过后来,皇朝里来了一位邋遢的汉子,死皮赖脸不肯走,硬被他借去了大半。直到前不久,我也才知道,那邋遢汉子竟用那通天的手段,将陨铁熔炼,给后生铸了一把剔骨刀!” 两人谈及的,无疑是简扼的简绍了陨铁的来历,让大殿中那些武皇尽皆恍然。 同时,大殿下方落座的人群,有不少人都侧转过头,向半空中观景台上的柳书竹望来。 经过大漠西北那一通折腾,很多人都知道建仁皇祖口中的‘邋遢汉子’指的是谁——神秘大帝! 柳书竹又与神秘大帝的现身脱不开干系,那毕竟是五花肉请来的救兵,是以那些人下意识的都向他看了过来。 “竟还有这样的事!”小和尚暗呼,用胳膊捅了捅身边的赵子云,满脸促狭道,“五花肉的那把破刀,果真是这种材质所铸,还是从你们大宋皇朝那里抢来的?”在西北地域时,最先道出神秘大帝身份的,便是大宋皇朝的十三皇子赵子衡。 赵子云难得表露尴尬之情,讪讪对小和尚道:“是借的,是借的。”神秘大帝即便抢了大宋皇朝,他们也不敢说抢,要说借。 小和尚心直:“借什么借,明明就是抢的。”有借无还,其实跟明抢也差不多。 有什么师父就有什么徒弟,看郝一刀那副鸟样,神秘大帝也绝不是好鸟。大帝实力惊天,却又喜感十足。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柳书竹也肯定会被赵子云的表情逗笑。 “想必各位都知道皇主说的那人是谁了。”天涯女主人又对建仁皇祖道,“当时,神秘大帝可曾告诉你陨铁为何物?” 建仁皇祖摇头:“这种星铁虽好,但恐怕只有大帝有能力祭炼,大帝不愿说,我们却也不便多问。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还有待慢慢参研。” 以圆满武皇能够打碎空间的实力,竟然祭炼不了一块儿小小的星铁! 这样一来,天涯女主人从雅间中走出,凌空虚立,面向银发男子所在的雅间,质问道:“尊驾好重的戾气,大帝才有资格参研的星铁,在阁下口中竟不值一提,老身眼界的确不够,既然您知道星铁的名字,还望赐教一二。” 论起见多识广,未央宫自问天下排不了第一,也能列第二,显然并不服气,天涯女主人一番话,也不乏搬出神秘大帝来打压对方气焰的意思。 “星死之后,两星交缠,融二为一,穿越数重天域,从苍穹谪落,其间经过反复凝炼,只余星核,在天与地的交界处崩碎,沾染上了天地之间两种截然迥异的法理,因而会拥有改变自身重量的特性,多年之后,才会穿越无限遥远的距离,坠落大地,便是为双星重元铁!” 没有多余的废话,银发男子言简意赅,直接道出了星铁的详细信息。 这一下,连天涯女主人都有些哑然,表情微带错愕。银发男子的身份,怎么都让人觉得很不简单! 建仁皇祖也从漂浮的雅间中走出,向银发男子所在的雅间微微颔首,问道:“尊驾可是霸主势力的皇者?” 中州五大霸主,鲜有出世,但地位要远远凌驾于十大门派,除了有限的几位武者大帝和霸主势力的圆满皇以外,还有谁能比在座的圆满强者见识更加卓绝! “霸主势力?”银发男子先是疑惑,没有走出来对建仁皇祖回礼,只是道:“没听说过!” 殿中嘘声四起,满座瞠目。 你还敢再狂妄一点么!! 建仁皇祖皱眉,道:“那请问阁下尊姓大名,隶属何门何派?” 此人位及圆满,根本不可能是无名之辈,而且可以确定,他不是来赏宝的,纯粹是凑热闹顺便找茬! “名字嘛,终将湮灭。不过……世人曾称我为王山人。” 王山人,好奇怪的名字。 随后,玄森主持的声音在殿中响起,让事情变得更不同寻常。 玄森主持道:“老僧有一问,施主身上的木匣,透着满满的佛性,却有交杂死气,可与我佛家有些渊源,那是否是一件佛门的法器,那两字又该念做何意?” “桀桀桀……渊源是有,同出于上古,却与你教无关。”银发男子发出一阵怪笑,犹如夜宵长啼,语气中满是自嘲,“世人倒真是健忘,不仅连‘仙文’都不认得了,连这‘占察’二字,也无人知晓了吗!” 仙文! 那种古怪的字迹,难道竟会是上古仙族所用的文字!? 一语惊天。 对方说完‘占察’二字,柳书竹立马从中嗅出一丝紧张的气息。 佛门高僧所在的雅间中,有两股禅机悄然向他围拢了过来,其中一股属于延德方丈,另一股明显就是玄森主持的菩提真气,两人似乎有意无意将他保护了起来。 前者好说,但玄森主持和他怎么都称不上友善,两人这是要干嘛? 占察,与他何干? 就连小和尚的脸色,也紧跟着一变,变得阴沉了下来。 柳书竹不明就里,赵子云和虞清雅也是满脸惊愕,竟同时对他传音道:“柳尊者,占察法门,作为一门古老的大法,在上古末年曾大放光彩,不正是大愿菩萨亲手所创吗?” 大愿菩萨扬名上古,并非只有‘灭佛手印’一种无上神通,血舍利的存在,只不过将最本源的神通传承了下来。 占察大法,如果真是大愿菩萨所创,柳书竹为何会对它一无所知? 而且,木匣上的两个古字,为何会是以‘仙文’所铸? 延德方丈的声音随即在他脑中响起:“占察之法,是一门古老的占卜之术,通过法器与天地沟通,据说能释出人性中的十恶,断知过去、现在、未来,共一百余种善恶业报,假借佛门中的《占察善恶业报》经为名,曾在上古末年出现过。有一段时间,曾一度被认为是大愿菩萨所创的功法,但实际上,这门古邪术并非菩萨所创!” 邪术? 经延德方丈一说,柳书竹才明白过来,时间过去了太久,怕是传言有失。况且,那木匣若真的与大愿菩萨有关,见到木匣后,他体内的舍利不可能没有丝毫反应。 “此人既然带着这件古老的法器现身巨城,身上的气息也太过诡异,恐怕传承了古法,有所图谋而来。”延德方丈又对他传音道。 柳书竹心中郁闷:什么破事只要跟你们佛门有关,都不让人清静,盗门的烦心事还没有彻底解决,这事可千万别再跟小爷扯上关系! 心中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去寺里的藏经阁,多翻翻那些古经,虽然无助于他的修炼,但多少也能开拓眼界。 这位王山人说出‘仙文’二字后,对一众强者造成的精神冲击可想而知! 仙族,是什么样的种族,在上古年间,这一族群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从何而来,又因何而灭,世人尽数不知,他却连仙族的文字都能通晓。 很多武皇都走出雅间,站在殿内半空中,向那座雅间凝望。这些大人物恐怕也都在琢磨,银发男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柳书竹忽然打了个激灵,想到神矿下的那尊死仙,与这人身上的气息竟分不出太过明显的差别。 死仙守坟,以死气为主导,但此人身上的气息,是以不伦不类的佛性为主。 顿时,一个十分可怕而又荒唐的想法,在柳书竹脑中一掠而过。 难道银发男子是仙族的后裔,亦或更加骇人,根据他奇怪的言行和见识,对方本身就是一位上古末年未死的仙人呢!?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三件事 仙族,虽然与人类外貌相差无几,但体质却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岁月对于‘仙’而言,似乎只是生与死的无尽轮回。世间常言道,仙人永寿,从某种程度上,正巧与这一点相契合。 这也是柳书竹对仙族的唯一了解。 谁敢狂言,能够跨越整个漫长的时代而不朽? 圣贤不行,菩萨亦做不到,惟独仙族的强者,具备这种可能性! 可是,在那神矿之中,连死仙都拥有惊天的战力,堪称举世无敌,非武者大帝不能降服。 这人若是仙人不死,实力岂不是太弱了些。 “山是哪里的山,人又是哪里的人?”两位盗王之一开口说话了,“依本王看,阁下满口胡言乱语,故弄玄虚,卖弄古今旧事,借着上古谜题的幌子为自己博彩。本王不管你是何来历,也不管你从何处得知陨铁的信息,既然此物不入你法眼,这块陨铁,盗门是要定了!” “哪里的山,何处的人,也是你们这些小毛贼配问的?” 嘭! 盗门所在的雅间,登时爆裂开来! 一应器物和整座房屋都沦为齑粉,洋洋洒洒,韩盗王、魏盗王以及十几位盗门长老都面带怒容,吓得那些原本在雅间中侍奉的婢女花容失色,纷纷逃离! 雅间碎裂,倒不是两位盗王存心卖弄,只是因为体内的气机受到了牵引所致。 圆满武皇心中有怒,怒气外泄,临时刻画了阵纹,使其悬浮在空中的雅间,根本无法承载这股炙盛的怒气! 天涯女主人面色更多了几分阴寒,蓦然扬声道:“这里是天涯水榭,未央宫只接待赏宝的客人,两位盗王若想与这位尊者一较高下,还请尽数离去,不要扰了水榭的清静。这块星铁,亦是未央宫所有之物,它的归属,也只有未央宫能做主!” “阿弥陀佛。”这时候,延德方丈手拄锡杖,走出雅间,“施主一身佛性,却口称与我佛门无善缘,身背一身死气,巨城乃佛门清静之地,亦不欢迎有罪之徒。老衲着相,请问施主来此地何意?” 建仁皇祖道:“高僧所言极是。” 有佛门和大宋皇朝的支持,无论是盗门还是那位银发男子,都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长眠了太久,此番前来,只为了寻一物,见一人,等一块能把整座城掀翻的石头。” 王山人对这些大人物的话,一概没有表示,从雅间中传出的声音语调,依旧不变,让人听不出喜怒,更无视了盗门的满腔怒火。 他自顾自的接着说道:“浑浑噩噩沉沉沦沦,等的我都不耐烦了,没想到上天倒对我不薄,物我已经找到了,就在这天涯水榭内。人我也已经见到,却没想过是个贼眉鼠眼的小子,勾动天地悲音,血雨洒落,却是白白辱没了那人的风采……” 听到这儿,柳书竹眼皮狂跳,心中大呼一声‘gan你娘’,这银发男子要见的人,不就是指的他吗! 天地悲音,长空洒红血。 正是因为他开启伴体异象时所致,当然,主要原因还是体内的血舍利在作怪。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才把这位来历不明的怪胎引到了这里? “好事都轮不到我,小爷倒了八辈子血霉……” 对方的声音道:“可惜,就差那块儿石头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 几位圆满皇,在听到对方要见的人居然是菩萨转世时,也颇感到意外。纷纷转头,正眼看了柳书竹几眼,其实他们估计做梦都想把柳书竹的脑子砸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古怪。 有神秘大帝的告诫在前,两位盗王的眼神出奇的平淡,并没有给他施加无形的压力。那两位盗门传人和盗门后辈,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寻一物?”天涯女主人道,“不知阁下所指的‘物’,又是何物,还断言在我水榭之内,即便在水榭内,也当属我未央宫之物,你怕是拿不走!” “桀桀桀……因为你们不配拥有它。” 柳书竹身边,虞清雅的表情微现变化。 其他人不知情,但她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件从君瑶身上脱下来的古衣,只有这件宝物,是新近得来的。 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分外离奇,让人琢磨不透,可那件非凡的古衣在水榭内,对方是如何得知的? 他的第三句话,更让人摸不清意图:等一块儿能把巨城掀翻的石头。 石头自己还会动吗? 场间的局势本来就十分复杂,盗门与大宋皇朝、佛门关系不睦,几近对立;大宋皇朝又和未央宫同属中土,自然比较亲近;众多大城势力,饱受盗门欺凌之苦,如不是依赖佛门,恐怕早已被拔除,也是亲佛厌盗。 但是,有了这位银发男子的搅局,让敌我关系变得十分混淆,要抢水榭之物,便是结仇未央宫,要掀翻巨城,便是佛门大敌,但他似乎也很讨厌盗门。 听对方的语气,怎么都不像是随便开玩笑! 不过,他一个圆满级别的强者,如何能做到? 延德方丈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历山崩而色不改,他莞尔道:“十万年来,你倒是第一个要用石头把巨城掀翻的人。” 然而,他的内心却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对柳书竹等人郑重传音道:“这里因果太重,你们先且回寺,速离开此地。” 佛门雅间中,玄森主持也走了出来,身后两大庙的长老都相继走出,站在了两位高僧身后。建仁皇祖身边,文武旧臣并立。而未央宫方面,有人已将那块双星重元铁和未来得及拍卖的两件藏品一一收起,两位圆满长老和十几位破灭长老相继飞到半空中。 就连盗门,为了顾及自己的颜面,也不会就这样任凭他出言侮辱。 延德方丈道:“施主有恶根,身上的那件法器,也许交由我佛门暂时保管较为合适,剔除上面的恶性之后,才好让你离去。” 玄森主持狂僧本色暴露,懒得与对方废话,转向天涯女主人,说道:“请女主开启殿中守护大阵。” 天涯女主人颔首,道:“鉴宝盛会暂时告一段落,各位未尽兴的尊者,还请自便。” 本来,柳书竹还想问一下,银发男子为什么会被血海异象吸引而来,但见此情形,这些大人物都动了真怒,也轮不到他来说话,只好依照延德方丈的吩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们走,要打起来了!” 天涯女主人话音刚落,下方的人群沉默了数秒,便‘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藏宝殿,是整座水榭内最金贵的地方,万万不容有失,大殿的外墙上,还不知一层一层地加持了多少阵纹! 一旦开启,必然拥有恐怖绝伦的杀伤力! 情形一看便知,这是要瓮中捉鳖啊。 人群开始向殿外移动,甚至连许多大城的至人武皇,也都迅速逃离此地,圆满级别的热闹,可不是好玩的事。 开始,柳书竹还指望银发男子跟盗门狗咬狗,但现在倒真是乱的可以。 银发男子来的蹊跷,这些大人物的表现也都不太正常。 占察法门,虽还不清楚到底是一门什么样的神通,但那木匣上的两个字,若对方没撒谎,真的是由‘仙文’所篆,便绝对是一件至宝! 延德方丈说对方身具恶根,要把人和物都扣下,这里面包含了多少私心,就不得而知了。 其间,各位圆满强者开始表露战意,用气机将那里压制,谨防他趁机遁走。银发男子所在的雅间在众多强大气势的关注下,也变成了无物。 银发男子仍旧维持着原有的坐姿,挟着木匣,竟没有出手和逃走的意思。 当不相干的人都走出大殿后,高大厚重的殿门立时关闭,将内外彻底隔绝。 殿前的巨柱、墙体、殿门,相继出现了闪亮的符文,活灵活现,愈发闪亮,一层一层的根本就数不过来。 整座巨殿,仿佛瞬间活了过来,被一股股古老苍凉的气机所环绕! 将阵纹运用在杀戮之道上,未央宫的确无愧本色。 跨出殿门,柳书竹抬眼望了一眼朗朗晴空,那一日,他令苍穹泣血,没多久便引来这一位神秘人。那场惊天的血雨,究竟意味着什么,会招来什么灾祸? 小和尚竟还不忘端着两盘果品出来,边往外挤边往嘴里塞,嘟囔道:“俺跟了你,真是识人不明,这一回,怎么又是冲着你这丧门星来的?” 柳书竹不免惆怅道:“吃货,你说这人会不会是仙族未死,跨越岁月而来?” 天上,真的会掉下一块石头来掀翻巨城? 按照佛门的预言,这天地大劫,也该是时候了,总之心中的预感十分不祥。 小和尚道:“别逗俺……” 连诛仙的大贤都死了多少年了,跨越整个时代,开玩笑! 王山人。 听起来怎么都不像名字,倒过来念,便是‘人山王’三个字。 柳书竹喃喃自语道:“‘人山’二字,合在一起来念,不就是一个‘仙’字吗?” 仙王。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混元一气大阵 “各位尊者,小女代表天涯老祖,在此为大家赔罪,恕未央宫此番招待不周。” 虞清雅站在拱桥边,向过往的宾客谢罪,仪态极为得体,娇颜上也不见半点慌张。 “如果有前辈感到不尽兴,还请移驾周围小岛上的阁楼,那里也已备好果品琼浆、歌舞佳人,请各位先行观舞赏乐。相信用不了多久,殿中的事宜便会告一段落。那时,各位前辈仍可入殿,挑选自己喜爱的宝物。” 实际上,不用她说,一部分人出了大殿以后,就一直在附近徘徊,不想就此离去。 尤其是那些来自各个大城的至人武皇,大多数还没来得及出手购宝,便凭白生出了许多事端。 拍宝结束后,任意观赏和自由购宝的环节,通常会举行数日,那才是他们有兴趣参与的。圆满皇器和同级别的心经秘法,身处雅间中的巅峰大人物们不稀罕,对他们来说则仍旧十分难得! 柳书竹目中含着几许隐忧,回望了几眼藏宝殿。 整座殿宇光华耀目,阵纹熠熠生辉,像是被密密麻麻、繁衍至无穷的纹理点燃了一般,堪称瑰丽无比,让人为之动容! 殿前,还聚集了不少人,想要藉此研究未央宫的布阵之道,可惜,阵道秘法,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看会的。 “柳尊者请留步。”虞清雅和赵子云并肩向他走了过来。 赵子云道:“柳兄弟,你们不会是想要就此回寺吧?” 柳书竹也还没打定主意,是不是要先行返回大明王寺。殿中的情形不明,银发男子的来历和意图同时在困扰着他,感觉很不安心。 银发男子气定神闲,面对近二十位圆满皇,身处绝阵之中,竟然都面不改色,这些人真的就必胜无疑吗! 看对方样子,根本没把这些强者放在眼里,若是发生了惊人的变故,他心中也不知该作何感想。这个麻烦……又是他引来的,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柳尊者尽管放心,殿中藏纳的古阵,经过门中历代长老的法力加持,整座大殿便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可以隔断内里与外界的大空间,还可以最大化的压制敌人的实力。别说是圆满皇,就算大帝来了,也休想毫不费力的破开这些阵纹禁制!” 虞清雅明察秋毫2C洞察力十分敏锐,见柳书竹眉头微蹙,便出声劝慰道。 “更何况,里面还有那么多惊天大人物,即便那人真的传承了古老的邪术,掌握了一件圣贤遗物级别的宝物,想要取胜,也是痴人说梦。” “柳兄弟在忧虑什么,等一会儿前辈们把他擒下,关于他为何会被血海引来等问题,都将会有一个答复。”赵子云笑道。 还好,向巨城的方向望去,静兰舍利仍然悬浮在明王斜塔的塔顶,另外两大庙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要论修为精深,水榭内怕是没有人能与那三位老僧相提并论! 三人同体,即便抵不上一个大帝,至少也能顶多半个。他们没有现身,让柳书竹稍微放下心来。 “或许是我神经太过敏感了,小爷我就算再倒霉,也不至于什么事情都往坏了发展。” 不远处,飘来几声语气讥讽的议论。 “明明就是个丧门星,走到哪里都会带来霉运。” “这一点倒真像那尊死菩萨,只会给世间带来无量的血腥和灾祸!” “韩大哥,这所谓的菩萨转世,依我看不过是一副短命相,即便咱们盗门子弟不出手,早晚也活不长久。” 声音来源于几位盗门年轻子弟。 出殿时,盗门子弟走在前面,远在百米开外,中间还隔了不少人,连接藏宝大殿的拱桥也不止一座,他们很可能是没注意到柳书竹和小和尚也往这边走了过来。 盛会开始前,在崖顶之时,盗门子弟丢进了面子,几位跟班不过是为了讨好两位盗门传人,为自己一方挽回些许颜面。 “丧门星是你们叫的?俺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丧门星!” 这些话落在如真小和尚耳中,令他火冒三丈,别看他自己也骂的欢畅,但却不许别人侮辱柳书竹,他用袖子一抹嘴上的果汁,甩开膀子便要往前冲! “俺有个主意,趁那帮老强盗在里边忙活,咱们把这两个小的先宰了再说,俺就不信在巨城,他们能把咱们咋样,大不了咱给盗王陪个不是!” 杀了人家后辈,再给人家的长辈陪个不是,这话也只有小和尚能说的出来! 柳书竹摆手将小和尚拦住。 盗门又不是傻子,两位盗门传人的更前面,就有几位盗门的至人武皇距他们不远。 韩灵飞和魏辰被惊动,面色有些不自然,低声呵斥身边的随从:“住口!” 虞清雅轻轻摇头,没有把这些盗门喽啰看在眼中,而是对柳书竹道:“庸人自扰之,柳尊者不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还记得入殿前,小女跟你说过的话吗?有一位佳人,想要见你,不知尊者现在是否方便。” 柳书竹此时心境不佳,没头没脑的随口应了一句,说完后,却引得赵子云等人‘哈哈’大笑,连他自己也很后悔,简直想抽自己几个嘴巴。 他说:“那她长得好看么?” 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没出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样,使人忍俊不禁。 …… 与外面的情形不同,藏宝殿中的气氛,始终保持着应有的紧张。 在殿门关闭的瞬间,天涯女主人蓦然道:“列阵!” 她的双手如鼓瑟弄琴,动作极为高雅,分别以十指同时刻画出了十道阵纹,每道阵纹都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生于指尖,没于眼前! 毫无征兆的,殿中情形便随之发生了巨大转变。 周围的雅间和礼台、石柱等物,悉数被隐去,空间本身似乎也开始变得分外‘粘稠’,像是遁入了一块尚未开化的空域,上下四方都触不到尽头,成就了一片混沌! 混沌之中,无故钻出许多形似蝌蚪的阵纹,两两相撞,合二为一,不断衍生出新的阵理! 八名未央宫破灭长老选定八个方位,分别站定,开始引导大阵变化。 此阵名为‘混沌一气归元大阵’,旨在模仿创世之初,天地未曾开辟时的本源状态,藏有无限变化,是未央宫威震天下的三个顶级大阵之一! 天地未生之前,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空间形态,无人能知,恐怕连佛陀都无法明了。 那时候,所谓的一切都是‘混沌’,也未必就是这般模样。 此阵的阵理,不过是后人根据有限的阵道造诣,对天地的一种逆向推断和追溯。 但饶是如此,在其余大势力看来,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虞清雅对柳书竹所说,连武者大帝都不能轻而易举破阵而出,有凭有据,绝非空穴来风! 除却银发男子之外,阵中的所有人都被加持了一层由阵纹织就的阵铠! 那些古老的符号,在身周变幻个不停,为众人的防御力增强了数倍有余。 而且,混沌的状态不能阻碍他们的感官,可以清晰的看到所有人的情形,这也是天涯女主人的功劳。无论是两位盗王身上的煞气,亦或是佛门的禅机和建仁皇祖的皇气,都能够与阵纹相辅相成,并不冲突。 “施主,请听老衲一言,将此物交与佛门,一旦发现施主心中并无恶念,佛门必将此物奉还,给施主赔罪,何必大动干戈。”延济和尚稽首道。 漫天符飞,汇聚成流,不断的向银发男子挤压了过去,如瀚海惊涛般的无穷压力,最大程度的压制了他的修为。 时间耗的越久,强弱对比便越加鲜明。 韩盗王却冷声道:“这人胆敢出言亵渎我盗门,便由我盗门来拔此头筹好了。” 魏盗王亦附和道:“不错!” 他二人的心思,众人再明白不过。 在这种情形下,对方根本不能发挥出强大的战力,即便那木匣中是圣贤遗物,也胜算不大。盗门若是得了那件宝物,哪里还会再交出来 两人不容别人质疑,抢先出手,各自打出一股奥义。 在阵纹的交映下,似乎显现出模糊的痕迹,向男子力压过去 磅礴的奥义之力,毫无保留的撞上了银发男子身上,对方衣衫鼓动,下一刻,奥义之力却离奇的反射了回来,震动的余波向八方兀自扩散! “怎么可能!!” 两位盗王脚步微退,反倒被自己的奥义反噬了一口,同时惊呼道。 天涯女主人等人也跟着瞳孔一缩,表情变得凝重。 再看银发男子,安然无恙,奥义之力竟然无法对他造成丝毫伤害! 银发男子喃喃道:“真是麻烦,那块石头怎的还不来,还要让我白费力气。” 说着,他将挟在肋下的木匣取下,虚空盘膝而坐,将木匣横置于膝前,不紧不慢的打开了它。 木匣中,横置了十几枚木令,中央四方,两头尖尖,他虚托起一枚,如陀螺般在掌心旋转。 木令的每一面,都写着同样的两个字——杀生! 血腥冲鼻! 那些字迹仿佛是刚刚由鲜血写就的,血迹甚至还在往下淋漓。 “至心敬礼,拜我君王,赐我占察之法。”他依次取出数枚木令,投掷在匣内,“我君我主归来之日,便是那天翻地覆之时。” 情形十分诡谲,因为他无论如何投掷,都只会占出‘杀生’的结果。 这时候,佛门一方的子弟,却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 玄森主持蓦然大喝,就其他人惊醒:“他是杀生教众!” 天涯女主人连同建仁皇祖等人随即被喝醒,好像都联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当他们看着银发男子进行‘占察’之法时,竟没由来的陷入了一阵失神! “小和尚倒是聪明,没想到还有人会记得我们。那你知不知道,这门占察秘法,虽都说是大愿之功,其实……它是由我所创呢?” “快,大家一起出手!”一位留在殿内的圆满城主猛然吼道。 但眨眼的间隙,木令却已经轮番被掷出! “此卦不祥,君王说,要杀生。”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初见君瑶 殿内,正逢惊变之时,外面的人还都一无所觉。 在虞清雅的带领下,柳书竹、小和尚和赵子云三人向着一座僻静的飞岛走了过去。赵子云和虞清雅太过熟稔,他闲着无事,虞清雅也不好单独支开他。 此时,除他几人外,再没有闲杂人在场。 赵子云调侃虞清雅道:“虞仙子,你说的那位姑娘,难道就没有点名见我吗?难道是因为我卖相不好?为何柳兄弟的女人缘,就如此的让人眼热?” “殿下说笑了。”虞清雅微哂,“你那宫殿里,还不知藏了多少绝代佳丽。”她语气一顿,“那位姑娘的性子有些怯生,只说要见菩萨转世一人。” 赵子云眼中神光熠熠,微一沉吟,试探着问道:“也不知当不当问,恕我冒昧,那件古衣……原本可是那位姑娘所有?” 柳书竹和如真小和尚听不明白,但虞清雅的步子却是一下子顿住。 她颇有些嗔怪的瞪了赵子云一眼,才缓缓道:“你们大宋朝的探子满天下,果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确是从那位姑娘身上得来。”赵子云忙半真半假的告罪,见另外两人仍旧满脸迷惑,虞清雅又道,“也罢……柳尊者和如真大师也不是外人。”三两句便将那件血衣的事情讲了出来。 “你是说,那位姑娘是个来历不明的普通人,但却能不饮不食,身上还穿着一件圣贤古袍?” 虞清雅点头:“究竟是不是圣贤古袍,还有待定论。不过……老祖说,十有八九不会错!” 小和尚面露丑态,惊恐道:“这……不吃东西怎么行!” 对于他而言,如果不能吃东西,满足不了口舌之欲,世间也就变成了无间地狱,还不如弄死他清静。 这样一说,倒是让柳书竹好奇心大作,这个神秘的女人,此时来到巨城,为什么也要点名见他。 随即一想,恐怕也不是要见他这个东域小毛贼。自从舍利入体后,一重一重的谜题,算是没完没了了。 “那位王山人,所指的物,不会就是那件古衣吧?” 虞清雅转头望向藏宝殿,篆刻在殿体上的阵纹仍闪亮至极,说明‘混元一气大阵’仍在全力运转。她心生疑窦,按说这么多大人物,对付一个圆满级别的强者,还不是手到擒来,也不知里面是何情形。 “这个小女不知,只有将那人拿了了,方才知晓。” 这座飞岛上,建筑风格素雅,小巧玲珑,就连路边的一花一木,显然都是经过了悉心的布置,而非随意散落。 一座孤崖前的小筑内,婢女们纷纷向几人施万福。 “君瑶还在庭前吗?” 一名婢女回道:“是的,一直站在那儿出神,新换上的果品也没有去碰。” 几人随后走入大厅,透过半敞开的门廊,便远远见到一个孤零零的玉影在木栏前倚立。背影娇弱,黑发如丝,仿佛很难融入周围的环境,让人从心底生出几分怜悯。 虞清雅止步,对柳书竹道:“柳尊者请吧。” 柳书竹乖张道:“你们不过去?” 虞清雅摇头:“君瑶姑娘喜静,既是要见你,我们几人便不过去了。” 先天武者的耳力敏锐,在这个地方也完全能听到两人的谈话,虞清雅也想知道君瑶为何想要见菩萨转世,便索性让两人独处,不受别人干扰。 小和尚瞪眼道:“怎么?你这流氓也有害臊的时候!要不俺陪你过去,别再是妖精把你给吃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君瑶身后不远处的桌案,上面的灵果更显丰盛。 柳书竹白了前者一眼,独自向崖前走去。 人至近前,便有一股幽幽的体香沁入心脾,女性的柔美气息,让人感到浑身无比舒畅! 别看他平时牛皮吹的震天响,但对于女人,除了在大山里偷看那帮丑婆娘洗澡恶趣味,真没有太多的经验。 来到君瑶身边站定,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对方。 心中暗叹:较之虞清雅的清丽端庄,君瑶的面貌着实称不上太美。甚至水榭内大部分的女弟子,都在容貌上稍微胜出她半筹。 先天武者经过多次伐毛洗髓后,完全能够让自身气质得到升华,使自己看上去显得更美,变动脸部的骨骼,也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君瑶不同,她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强烈,即便身在万千尤物之中,也能让人很快便认出她! 同时,柳书竹悄悄分出一丝神念,在她的身周探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伐毛洗髓的迹象,的确是普通人的气息,比普通人还要羸弱几分。 “小子柳书竹,这位姑娘可是要见我?”柳书竹率先开口道。 君瑶恍若未觉,没有立即回话。 她的视线一直聚焦在远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看什么,像是在注视这片天地本身。 见她看的入迷,柳书竹好奇道:“姑娘在看什么?” 朱唇轻启,嗓音却十分清甜:“看这世间啊!” 这个回答让柳书竹颇感意外,他指着自己道:“世间有什么好看的。入眼尽是不如人意,天地之大,却总是装不下太多情仇,我既然都来了,姑娘还是看我吧。” 闻言,君瑶转过头向他看来,她的双眸很美,却又空灵无比,唯独少了一点神韵。 “君瑶姑娘,你之前见过我或是听说过我吗?”柳书竹又问道。 君瑶大眼扑闪,仔细的盯着柳书竹看了半晌。饶是以柳书竹脸皮之厚,都有些不自在,她最终才缓缓摇头。 “那就奇了怪了,既然对我无所耳闻,为何要点名见我?” 君瑶喃喃道:“我也不知道。”接着,她又试图组织自己有限的词汇,“你相信这天地之间,一切都有冥冥中的命运作祟吗?” 柳书竹琢磨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君瑶姑娘不会说的天意和缘分吧?” “缘分?”君瑶反问道,“缘分是什么?” 柳书竹一时也不好解释,只道:“应该就是你指出的命运了。” 君瑶道:“那你相信吗?” 柳书竹贼眼转了几圈,不知为何,他发现平时那些不正经在君瑶面前根本表现不出来。 “缘分这东西,没有什么信不信。小爷喜欢的人,若是也喜欢我,便是有缘;小爷厌恶之辈,不管他是不是也厌恶我,都算是无缘。有缘还是无缘,皆因我念。”说完才发现,君瑶根本没听懂。 “君瑶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你是从哪里醒来,身上为何会穿着一件圣贤古袍?”他跟其他人一样,想要弄明白这些事。 圣贤古袍,必然是圣贤的理念所化。法器之中,战衣很难练就,那样一件惊天的宝物,若穿在这样一个女子身上,怎么会没有缘由! 可惜君瑶的回答如旧,那件衣服在天涯女主人那里,他也不能借来细看。 他接连又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一一无果。 柳书竹纳闷道:“怎么会什么事情都不记得?” 君瑶也表现出一丝失落,丢失了所有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无疑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随即安慰道:“三大庙的和尚本事不小,姑娘要是愿意,你可以来大明王寺,我求神僧想想办法,看看有没有能够恢复人记忆的法门。”君瑶淡淡点头,表示应允。 初次见到她,除了对方的娇弱和本身的古怪,柳书竹没有觉得有何特别之处,体内的血舍利也没有任何反应。 其实,柳书竹的心中无所敬畏,他虽那样说,却根本不相信所谓的缘分。 他灵机一动,又暗自用脑中神念默默演化灭佛手印。让他大吃一惊的是,血舍利真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体内全无动静,平时行功时涓涓流淌的暖流,竟没有溢出。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若没有了血舍利的帮助,他的战力便要大打折扣。如果早先就失了这门神通,他根本不可能克制智法身,从而战胜一尘和尚! 两人就此无话,如此一来,君瑶带给他的印象更加难明,对于不明就里的东西,能琢磨透彻最好,如果不行,就只有敬而远之。 君瑶却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不管你去哪儿,能不能带上我?” “不行!” 柳书竹想都没想,便断然拒绝。实际上,他正打算告辞,好去验证一下灭佛手印的失效,是不是临时的。 说完,他发现君瑶表情楚楚可怜,她是一个无亲无故,也没有过去的人,自己心中乱了方寸,语气太过直接,随后便想委婉的安慰她几句。 轰轰轰! 这时候,后方却猛然传出几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直冲耳鼓,脚下的高阁也发生了剧烈抖动! 君瑶立足不稳,险些摔倒,柳书竹急忙将她搀扶住。 整座宽广的岛链,竟整个都被撼动! 变故来的如此突然,竟是从湖心的藏宝殿传来。 那里,整座大殿都在承受极为猛烈的撞击,篆刻在墙体上的阵纹,已经开始无规则的移位,混元一气阵显然已经被扰乱。 里面的人,想要出来! 柳书竹浑身汗毛倒竖,难道心中的不祥预感成真,近二十位叱咤天下的圆满皇,竟都打不过那人一个!?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百丈巨人 天涯水榭中,所有的强者都为之悚然! 各个飞岛的阁楼和观景台上,歌舞乐曲霎时中断,人们彼此的闲谈也戛然而止,很多人木然起身,脸上的表情变得惊慌且错愕。 既然混元一气大阵被撼动,那就说明殿中的战局对诸位圆满皇极为不利! 柳书竹也不禁为延德方丈等人担忧。 这帮和尚毕竟有恩于他,可是那个级别的争斗,他根本无力参与。 君瑶的胴体还半倚在他的怀中,满头黑发散发出迷人的发香。 当柳书竹的指尖触及到柔软且冰凉的肌肤,他才下意识察觉到,自己的一只咸猪手,放的位置实在有些敏感。 但在此刻,也没有心思多做他想,将君瑶就此扶稳,问她道:“你没事吧?” 遇到突如其来的变故,君瑶表现的十分平静,眼睛眨了眨,仿佛那些事情统统与她无关,只是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头,相较之下,反倒是前者的神情更加失措。 柳书竹的下一个反应,便是扭头向巨城望去。 巨城的轮廓悬浮在不远处的空域,位置正好处在飞岛的斜下方。 这时候,三大庙里的神僧不可能还没有反应! 君瑶却悄悄扯了扯他的袖角,伸出青葱食指,指向天边的某个方向,对他道:“看那里。”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极目望去,柳书竹先是疑惑的皱眉,继而表情变得很难形容,他猛的爆出一句粗口,音调之高,简直不似人言,两只眼睛更是险些没瞪出来! 想来,在神矿地底时,何等凶险,他都没有表现出如此失态! “吃货,你们快来!” 仍处在震惊中的虞清雅和小和尚几人,听到柳书竹几近失音的嘶吼,齐齐冲到他眼前。 “咋了!” 柳书竹倒抽一口冷气,神情呆滞,示意他们自己看。 随后,虞清雅跟着惊叫出声,骇然用手掩住了嘴。其余两人则立即傻眼,根本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藏宝殿方向传来的震动,仅仅只是变故之一。 与眼前的骇然景象想比,倒显得有些不足为道了…… 从这个方向,不仅能够看到整座巨城,连同悬在远空的金碧辉煌的宫殿也尽收眼底,那是大宋皇朝设立在西漠的别馆。 而几人的视线,则聚焦在天边的某处。 那里,有一道惊天的尘线,正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逼近! 粗看之下,会错以为那是一场沙暴激起的尘线,但细细分辨,竟发现那里竟然是一个人。大致估计,身高都不下百丈,正处在飞速奔跑中的巨人! 他们做梦都想不到,世间居然会有如此庞大的人形生物。 一个身高近乎三百米的生物,在苍茫的大地间急速奔跑,造成的视觉冲击可想而知! 与那样的尺度相比,众生……皆如蝼蚁! 巨人前进的速度迅如闪电,小山般的足迹在沙丘上划过,天边似乎想起连续的雷声,刮起的狂风便将整座沙丘吹散,扬上高空。 小和尚彻底傻傻:“这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咱们快跑吧!” 在距离此处少说几万米的时候,巨人一跃而起,便如同蚱蜢一般冲上苍穹,在大地上拉出一道庞大的阴影! 等那巨人从高空下落时,霸道的形象在几人眼中飞速放大,已临近巨城所在的空域。 赵子云脸色蓦然一沉! 巨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对面那片富丽堂皇的建筑群之上,整片殿宇陡然下坠了一大截! 皇宫别馆本身亦是悬浮在高空,巨人落足,却将上面的大片建筑一下子踩成废墟,原本加持在宫殿上、使其浮在空中的阵纹,一闪而没,悉数被破去。 有万斤之躯,便有万斤之力,按照那样的体型,高大耸峙的殿宇,竟如同小孩子的玩具。 几位传人都吓得面无人色,见到这样的景象,脑中只余一片空白。 柳书竹心中,无力的掠过一个念头:“巨城……要大难临头了!” 而且,百丈巨人身上的肌理都呈现出岩石一样的色泽,全身都被一层粗糙的石皮包裹,头上的短发,看上去像是笔直的圆形石柱,密密麻麻,如戟如剑,仿佛不是由血肉长成,而是一尊庞大无比的石人! 王山人说:他在等一块能把巨城掀翻的石头……石头不是单纯的石头,也不是从天上来,而是一个巨大的石头人! 几乎在那巨人落到宫殿中的同时,巨城中,有悲音诵佛,更有舍利之光冲天而起,从大明王寺和十世庙的方向,两道鸿影径自向那巨人飞去。 半途中,凭空显化出一个巨大的紫金白骨碗,尺寸飞涨,直至比那巨人的头颅小还要大上半圈,上面的法纹轮转,紫金蒙蒙,照着巨人的脑顶便打了下去。 “我佛慈悲!” 天地间,响起一声浩大佛音。 同时,那颗米粒的光辉飘离明王斜塔顶部,托着静兰舍利的,正是神僧空藏,舍利则印向巨人眉心。 两位盖世神僧,执掌了菩萨遗宝倾力出手,禅机中蕴藏的毁灭气息,绕乱了天地契机,让人无法直视。 轰隆——! 巨人抬臂去挡,却未能跟上两位神僧的动作。 磅礴的力量打在巨人头脑上,传到他的脚下,整座皇宫别馆立即四分五裂,巨人也从高空中硬生生被打落,随着宫殿的残迹向脚下的大地落去! 自从菩提根被毁之后,剩余的两件菩萨遗宝,是让巨城仍旧悬在天上的主要依仗。此刻,宝物中的力量悉数被引到倾力一击中,维系巨城的那层神秘力量淡化,沉重的城基便开始摇摇欲坠,出现了一个倾斜的角度! 如此一来,便造就了一个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城中那些没有修为在身的普通人,只能顺着逐渐倾斜的街道向下翻滚滑落。 耳中,只有‘嗡嗡’的残音,两位神僧与巨人交手的那一刻,他们都下意识的行功将双耳护住,闭和了听力,即使这样,也感觉到五脏翻腾。 顾忌君瑶普通人的身份,柳书竹忙灌注真气于双手,将君瑶的双耳堵住,后者任凭他施为,却没有被强大的音波伤及。如不是水榭外围还有一层阵纹守护,别说普通人,就连先天武者恐怕也早就被震死了,但君瑶却始终安然无恙。 从这里看去,巨城像是有一群蚂蚁从高空坠落,却又寂静无声。 从藏宝殿中传来震动开始,巨人在天边现身,两位神僧倾力出手,一切变故都是连贯发生的,两位神僧尽全力控制菩萨遗宝,却也不能完全不殃及身后的巨城。 呜——! 交手之后,击撞的余波蔓延开来,撞在了环形飞岛外围的阵纹上。整座天涯水榭,都像是一个处在狂风沙雨中的大气泡,摇晃变得更加剧烈了几分。 尘埃与余波很快被驱散。 巨人倒在下方的地上,身下被砸出一个恐怖的大坑! 他的头颅都被打的凹陷下去一大块,眉心的石皮剥落了很多,露出内里更加密集的石纹。 但这一几却未能将其杀死,只是让他的动作略微迟缓一下,巨人的表情似乎极为吃痛,昏沉的摇晃着脑袋,正要再度爬起来。 三大庙中,成千上万的诵经声彻底大作。 一位位脑后罩着佛光的僧人,从各庙出走! 那些不到大劫不出世的玄僧,却是悉数出关了。 加上个庙的年轻僧众,成千上万的僧人,合力托起了巨城! 有的僧人在救人,修为高深的玄僧则相继加入了对巨人的战团。 还有很多僧人,竟然向四面八方遁去,走的急,但并不是逃的样子,如同潮水一般,消散在茫茫大漠中,经声亦随之远去。 “该来的,总也逃不掉,但谁都想不到,竟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始,这样的种族,怎么会存世,难道就不会遭天妒么?”身后,响起一个婴儿般的稚嫩声音。 不知道何时,菩提寺的婴儿僧和十几位佛光罩顶的菩提高僧,出现在了柳书竹等人身后。 僧僧皆是圆满。 发生这样的事情,要说心底的悲痛,人人都有,但总不如迷茫强烈。 因为在人们的印象中,巨城存在了那么久,佛门的实力又那般强大,强大到让人错以为,巨城是无法摧毁的 “哼,这就害怕了!?”婴儿僧毫不掩饰对柳书竹的厌恶,冷冷关注战团,“我就知道,六祖选了你,是错的!” 此时此刻,柳书竹也根本无法掩饰自己的骇然之情。 吼——! 漫天的佛光将那巨人笼罩,一张血盆大口蓦然张开,将几位修为高深的僧人一口吞下,狂霸到了极致,周围的僧人却没有一人退缩,配合两位神僧,菩萨遗宝将巨人一次复一次的打到在地…… 那些玄僧为何出走,身边的菩提僧又为何对那战团置之不顾? 柳书竹心中桀骜难平,感觉浑身的血脉都逆流而动,双目微赤,对婴儿僧道:“你可要杀我?” “嗤!”婴儿僧极为不屑,“我菩提神婴,倘若要铁了心杀你一个后生,真以为那两个家伙能拦得住我?” 他明明是婴儿形象,却负手而立,身上拥有强大到无尽的气势,在所见过的圆满武皇之中,这股气势无人能及。 婴儿僧随即扭头,看向了水榭中的藏宝殿。 大袖一挥,浩瀚的菩提真气从外面向殿门撞了过去,身后的菩提高僧也分别打出一道道强大的真气,加持在那股力量之上。 内外两股巨力击撞,藏宝大殿的殿门登时轰碎! “逃命去吧,成不成佛,与我无关了,该死的菩萨该死的佛!” “哈哈哈!”殿中,一个声音同时大笑道,“石头,你来晚了!”却正是属于那位银发男子的声音。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要灭世,我要灭人 殿门一开,便有五六道人影飞速从中掠出。 建仁皇祖、天涯女主人、魏大盗、延德方丈和玄森主持…… 然而,却只有这几人得以出殿! 建仁皇祖身边的那些圆满老臣,未央宫的那几位长老,甚至连韩盗王,都没有再走出来。大城一方,则只剩下那位神溪城的太上城主! 没有走出来的那些人,难道都…… “玄僧出走!” “发生了何事?” “天呐,这巨人……” 同样的,藏宝殿中的守护阵将内外隔绝,里面的大人物同样不清楚外面的情形,见到巨城开始崩坏,漫天玄僧在大地上围攻一具身高足有百丈的巨人时,即便是他们,都难以克制的惊呼出声! 一刻钟前,还是天地清宁,转眼间便发生了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任谁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建仁皇祖等人表情颓败,身上的气机十分衰弱,像是在殿中经历了岁月的沧桑,都显现出衰老的姿态。 感应到柳书竹等人所在的飞岛上,有十几股强大无匹的神念,他们便不约而同向这里靠拢了过来,连魏盗王都不发一言的站在了不远处。而原本在水榭中的各路精英,早在巨人现身时,便惊呼如潮,开始四散逃命,根本无暇多顾! 在这样的毁灭力量面前,他们与凡人无异! “见过菩提神僧!” 建仁皇祖等人灰头土脸,见到菩提神婴后,各自脸上的表情才稍显安定,但巨城以及周围的诸岛都毁坏严重,却是如何也不能彻底平静下来。 “老祖宗,你没事吧?” “皇祖!” 虞清雅和赵子云分别走向天涯女主人和建仁皇祖,痴痴的道。 柳书竹心神一震,也来到延德方丈身边,将脚步虚浮的老僧一把搀住。 “方丈,你这是咋了!” 看上去,几位大人物中,延德方丈受到的伤害最为严重,一向不离身的禅杖都丢失了。 延德方丈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许多颜色深浅不一的暗斑,皮肤褶皱,枯槁至极,没有了半点弹性,这是几近油尽灯枯的状态! 这位素以仁和著世的大明王寺高僧,脸上的神情却依然称得上安详。他轻轻推开了柳书竹和小和尚的手,制止他二人为他输送先天真气,盘膝坐在了原地。 “阿弥陀佛。不用费心了,六祖来了,怕也无能为力,老衲大限已至,要往极乐而去了。” 柳书竹脸色蓦然一沉,心头发哽,小和尚也眼中含泪,依旧不想相信。 “此人是杀生教众,古仙长存,手里执掌的,是上古末年的大杀器‘占察轮’原物,西漠佛门……大灭的时候到了。” 对于佛门所谓的天地大劫以及举教大灭而大兴,柳书竹一直都搞不懂,他也不清楚这些预言与他之间究竟是怎样的羁绊。 可是,处在此情此景中,眼见一位高僧即将坐化,心底除了升起一股无力之外,更多的便是自责。 ——如果他没有搅合进来,没有得到那颗让人走霉运的血舍利,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即便发生,他也不会处在局内。 “勿要自责。”延德方丈像是能够猜透他的心思,对他道:“老衲知你心中了无敬畏,但世间自古有神明。兴也好,亡也罢,一切都是定数。此人既称仙王,为古时之怨而来,当年之因,才结下如今之果。不管这世间变成何样,佛门是否沉沦,都不能怪罪到今世之人的头上。你还记得老衲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柳书竹初入明王寺,在大战一尘之前,得到了鼎力相助。那时,延德方丈对他说,希望有一天,他不要忘记了佛门的恩情。 柳书竹重重点头。 “大善!” 延德方丈的气息变得更加微弱,柳书竹霍然转头,只得求助于婴儿僧。 “你若救他,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偿还。脑中的舍利,你若想要,尽管来取!” 婴儿僧却根本没有理他,亦没有看他一眼,只是默然负手,注视着藏宝殿的方向。 玄森主持走上前,对柳书竹暗暗摇头,显然是告诉他,延德方丈这种情形,已经无救! 玄森主持转而对延德方丈道:“你我有缘,同归一门,缘却不深,入了两庙,多谢殿中相救。”说完,郑重持礼。 延德方丈颔首,笑着问柳书竹:“老衲问你,你相信极乐世界一说吗?” 柳书竹不信! 但他此刻,他却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轻声道:“小子相信!极乐所在,正是世间高僧的归所,世上有佛,便有极乐!” “撒谎。”延德方丈莞尔,道:“阿弥陀佛。” 道完一声佛号,便闭目不语,生机全无。 也许,在这一刻,延德方丈本身也不相信极乐世界的存在,但却阻止不了他信佛。毕生功德与过错,都尽在这四字之上。 阿弥陀佛。 根据实际寿元,延德方丈起码还能再活一千年,但他却是老死的。 玄森主持默然,转而对婴儿僧道:“师祖小心,此人自称古仙在世,阵纹、佛家秘法、煞气,皆不能伤他!” 阵纹免疫,佛家秘法免疫,煞气免疫……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古仙驻世,竟然可以以圆满级别的修为,爆发出不亚于武者大帝的战力,亦或更强? “慌什么。”婴儿僧这才皱眉,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反而骂道,“没用的东西,你身为一庙主持,全权司掌我寺,既是劫至,犯的哪门子痴,枉你入我寺修持一场。” 玄森主持被骂得一愣,继而眼观鼻,鼻观心,变得出奇的平静,脸上所有的惊慌和失措都消失了。他对婴儿僧单掌持礼,随后便站到了那些菩提玄僧身后。 十几位玄僧,也不知多少年未曾动过了,他们衣衫破旧,甚至覆满尘土,杂草长在袖间。每人的身上,都分出一丝纯净无瑕的菩提真气,不言不语,不喜不悲,为玄森主持径自疗伤。 吼! 大地上,那片空间反复被打碎,百丈巨人的身躯被强大的力量打的石皮零落,不时发出阵阵怒吼。 空间背后,便是漆黑一团的虚空。 那里,形成一个个极具毁灭力量的漩涡,但那巨人实力惊天,像是不死的,庞大的身躯亦不能减慢其速度,双掌一合,便有数位玄僧尸骨无存! 三大庙,玄僧千余位,人人都拥有武皇的实力,但真正能够晋入圆满境界的僧人,不过半百之数。可是,那些修为不够的玄僧,明知必死,却也没有退缩的意思。甚至连年轻子弟,也有人飞上前去,徒作飞灰! 要走的,早先都已经走了。 空藏神僧和十世庙老僧,二人执掌菩萨遗宝,外加这许多人之力,竟也不能占据绝对上风,他们不可能发挥出两件宝物的全部威力。 论起战力,拥有至强力量的巨人,已经能算是一位准帝! 因为,只有面对武者大帝时,圆满强者才会变得不值一提。 菩提神婴站在此间,对那里的胜负丝毫不在意,尚不及三尺的身躯,却与身后的十几股气机萦绕不散,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气势,将整片水榭牢牢定住! “你既号称古仙在世,怎么,不敢出来了?” 殿门开启的刹那,便传出银发男子的声音,接下来这一会儿,里面反而没了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婴儿僧等人的气场,给了对方足够的震慑,他才没有冒然出殿。不过,这种可能性不大。 婴儿僧的话音刚落,王山人的声音就再度响起:“送死何需着急。” 接连数道人影,从那里走出。 一股喧天的气势登时与婴儿僧等人的气机搅到了一起。 魏盗王看到剩余的几人,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竟自顾飞天而起,向远方离去。 婴儿僧不屑道:“这般怕死,竟也配与我佛门并立。” 除了王山人之外,剩余的几人都是没能逃离大殿的强者。 身边,韩盗王捧着那个写着仙文的木匣,眼中翻白,头上插着一个木令,入脑大半,看上去显然已经是死了。 而且,他的脸上蘸着血迹,写满了类似‘占察’二字的仙文。 其余几人,情形亦是如此,头上都各自插着一枚木令,如同行尸走肉。 看上去,短短的时间内,对方似乎动用了不知名的秘法,把这些人当做‘器物’祭炼了一遍! 这几位强者,竟连死后都不得安生,沦为一具具没有意识的打手。 婴儿僧与那人对视半晌,忽然道:“你倒是藏得够深。入城时,我三人竟都没能察觉到异样。”微一沉吟,“如今,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王山人笑道:“你们佛门还真是麻烦,讲!” “你既为杀生教众,与世长存,想必当年追随无名君主,曾造下过无边杀孽。我只问你,世间若灭了,什么都没有,你又怎么独善其身!” 王山人依然笑道:“好问题。”婴儿僧对于他的身份,同样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 不管对方是不是上古末年的仙人未死,都不能让他稍改颜色。 修持到了他那个层面,肯定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比如杀生教众,又比如仙王临世……但能做到如此镇定,建仁皇祖等人却做不到! 这一点,让柳书竹都不得不佩服。西漠佛门,已有灭教痕迹,外人都心渊若海,无法平静。这些佛门的和尚,却像是各个都无所谓! 心中真的没有痴念,还是早就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上古年,每逢你人族有圣贤出世,其他各族便永世都不得安宁。我的族人搞不懂,既然是这样,为何不索性都毁了它,让一切重新来过。” “天要灭世,我等只不过是喽啰,即便没有我们,世间也未必会长存。等你知道的越多,便会发现,你永远不可能战胜,佛陀也好,圣贤也罢,都是笑柄而已。” “古时,那人横空出世,诛我君王,却空留妇人之仁,未将我等追随君王的教众斩尽杀绝,他明知我等会觅机再度归来,祸乱世间,谁又知道,他心中作何想呢?” “天要灭世,我要灭人,如此岂不正好!” “大愿,我说的对吗?” 最后一句,王山人看向柳书竹,却又不是对他本人所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生而分,死而合 天要灭世,我要灭人! 字字句句震耳发匮。 通过王山人的逆天神通和诡异言行,无论人们是否愿意相信,他真的是古仙未死,因劫而临世,这番话从他口中说出,让人感到震惊之情无以复加! 按照他的说辞,上古年间,每当有人族圣贤问世,其他各族便不得安宁,直接隐喻了上古人族与异类种族混战征伐的局面。 这是缺失的古史轶闻,当今各种存世古籍中都鲜有记载! 各族,又都是哪些种族,为何上古之后,全都销声匿迹了呢? 婴儿僧听完,微微侧头,对柳书竹道:“小子,听到了吧,我佛门口中的天地大劫,究竟有无其事,你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儿戏吗?” 所谓的杀生教众,是追随无名君主大行杀伐之道的忠心拥趸,上古时代没落了这么久,这些势力残余竟然还没有死绝! 大愿菩萨当年既能诛君,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而没有将他们赶尽杀绝? 一时间,柳书竹无言以对,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 佛门忧心大劫,此刻他才真正了悟,所谓能够席卷天地的动荡,竟是以杀生教众的现世为伊始,仍与那位无法磨灭的君魂有关! 这已不再是人族内部之间的争斗,而是牵扯到一些很可能已经灭绝的古老种族,曾经在辉煌的上古岁月中,与人族并立于这片浩瀚的天地…… 让人很难去想象,上古末年的那场灾祸,究竟殃及了多少未知物种,又磨灭了哪些璀璨的文明! 然而,灭世者口口声称授命于天。 那么说,存在于一切背后的那只神秘推手,就真的如同大愿菩萨为柳书竹演化的幻境一样,上古古之前,仍有有天碑葬佛,让人无法去勘破! “青灯佛灭之后,细数整个上古时期,大愿菩萨即便排不了第一,也能位列第二,他虽不行佛法不度众生,却几可僭位称佛……” 紧接着,王山人的语调陡然上扬。 “但就算是他,在接近了背后隐藏的真相时,不也照样害怕了吗?” “如不然,你以为他为何会一去幽冥深处不归;他又为何迟迟无法降世归来,连本我的神识都丢了,只余一颗烂骨舍利,寄托在别人的躯壳之中?” 大愿菩萨遁入幽冥世界,原本只是世间少为人知的不确定传言,而今,也在王山人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哈哈哈。”婴儿僧闻言,忽然长笑出声,意态张狂至极。 王山人皱眉:“你笑什么?” 婴儿僧道:“也许在上古年,你真的算是个人物;也许你知道的古史秘闻,我从未有机会耳闻目睹。可是,无论你当年何等风光,在今天,你只不过是一个成不了气候的残躯败絮。” “你将要做的事,只要武者大帝不死,只要金身罗汉一息尚存,想要复活那个劳什子狗屁君主,却是没有可能!” “因为……他们不会答应。他们不应,你便不成。哈哈哈,笑死人了!” 王山人不悦地皱眉,婴儿僧言语中对君主的不敬,让他很是生气:“小儿黄口之言,不知敬畏为何物,当罚!” 说着,掷出剩余的几枚占察木令,扔在韩盗王捧着的木匣上。 王山人摇头晃脑道:“此卦依然不祥,君王说,要杀生,削你百年之寿!” 他一掷出木令,从殿中走出的大人物当即神情震动,脸色极为难看,显然已领教过邪术的厉害! 王山人说完几个字后,并没有做出特别的动作,事实上,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这门古老邪术,让人看不分明,除了掷木令之外,竟像是一门用嘴‘说’的功法。 菩提神芒惊天起! 随着对方话落,菩提神婴的脸上,却迅速出现了许多细小的皱纹,诡异到了极点,仿佛生下来便是这般衰老的婴儿模样! 身边的几位年轻传人,见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伤害方式,个个面露惊惧。 婴儿僧低头,看着一双稚嫩的小手上渐渐爬满皱纹,竟用欣赏的口吻道:“这就是上古所谓无形规则的奇妙之力吗?我本还以为,上古没落后,世上再没有人能操纵某种类似的规则之力,你倒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但他始终不见半点惧意,尽显狂僧本色。 “世人尊我一声菩提神婴,空活了几千年,毕生参禅不知禅,终生敬佛,临了却遭佛弃,早已不知生死为何物,还能有今日,早就知足了!” 接着,他用浩大的嗓音对下方的大地喊话道:“你们两个家伙,怎的如此没用,准备好了没有,我这里已经就绪!” 下面,激战正酣,空间湮灭复生,复生后又再度湮灭,围攻巨人的玄僧人数越来越少。 那里随之传出两声回复,一位是十世庙的草笠老僧,另一个是俗僧空藏。 草笠老僧道:“善!” 空藏神僧则像俗人一般,语气稍带不满,嚷嚷道:“再稍等贫僧片刻,你们两个再闲扯一会儿嘛。又要打这块石头,又要默念心诀,运行秘法,真个是太累人,老了老了!” “你我同年,你老个屁!”婴儿僧满脸鄙夷,瞥了一眼柳书竹,却不再埋怨。 柳书竹心中一动,这婴儿僧迟迟不肯动手,还跟对方废话半天,原来是在等待另外两位高僧,行功就绪,可是,等他们干什么? 空藏神僧需要全力催动静兰舍利,在巨人的攻击中险象环生,操纵舍利本身便比人头碗多耗费许多力气,但究其主要原因,怕还是因为帮柳书竹祭炼法器,熔掉了关乎本命修为的五品莲台,才会修为大落。 王山人皱眉,他自认为心诚,对婴儿僧讲出自己的理念,婴儿僧却欺骗了他的‘感情’。 “哎,人性太恶,我这占察秘法中的十恶,便是有机会操弄心中有恶之人,但还远不足你们人类的本性之坏。所以说,要赶尽杀绝,再削你五十年!” 拿起那几枚木令,再次掷出,动作却比上一次显得吃力了几分。 婴儿僧眯眼,道:“你身有佛性不假,你说是仙人我也信,但要说佛家真气伤不到你,我却无论如何都不信!之所以不行,是因为他们的真气还不够纯净,不够强!” 呼啦——! 这一回,婴儿僧没有让对方任意施为。他的身上,顿时升腾起一团炙热的真气火焰,仿佛开始燃烧体内的生命力,就算不削他寿命,估计他也没打算活多久。 身后,十几道真气火焰华生! 婴儿僧右足微撤,起手悠扬,双手在胸前抱圆,无量真气全都受他吸引,统统压缩在了两手之间。汹涌的真气流被压缩成只有三寸大小,竟开始改变自身的颜色,仿佛由三种不同的火焰凝为一团! 火焰乳白,火焰淡青,火焰赤红! “三昧出真火,至理出菩提。” 婴儿僧额间冒汗,似是十分吃力,却将这团妖谲的火焰狠狠推向了王山人! 王山人脸上始露凝重,木令翻飞,上面的‘杀生’二字,却是由上古人族的文字写成,血腥之意冲天,须弥间,与那火焰激荡在了一处。 噗——! 一声细响,藏宝殿范围内的大片空间登时湮灭殆尽,下方的湖水却在此前蒸发为袅袅的水汽,扩散消失在天地中。 等到空间再次复合,王山人仍旧看不出明显的伤害,但是脸色已有些发白,银发乱舞,稍显狼狈。身后的那几位傀儡,有三人消失不见,空余血淋淋的木令。 王山人摆手将其收回,使其在身前轮转,戒备已然递增! “好手段,真气之火压缩至极,呈现三昧真火之表象,你倒会取巧!” 婴儿僧不理,径自道:“非佛门子弟,都散了吧。今天,这里是佛门的舞台,无需外人插手了。”见这样的手段都不能给对方造成明显伤害,婴儿僧眼中掠过一抹失望的神色。 天涯女主人等几位大人物,早已有去意,尤其是在魏盗王离开后,他们也不想留下来与王山人激战。在殿中时,他们领略到了对方的厉害,业已耗费了太多的法力! 但眼前情形,又不好直接遁走。 因为,这人若是无名君主的拥趸,便可以说是天下公敌。事关苍生福祸,而无关于门派之争。就这样走了,虽然能一时保命,却怕沦为全天下的笑柄。 圣贤古人,之所以受后人如此推崇,并全非是他们身藏大法,更主要的原因,则是他们敢为天下先,承载人族气运! 建仁皇祖道:“神僧这是哪里话……”皇宫别馆被毁,他身为大宋朝皇祖,若无所作为,也太说不过去。 “闭嘴!”婴儿僧呵斥他道,“凡是你们当皇帝的,一个个只会臭摆谱,却有哪个不怕死?建仁小子,无需多说,你也快滚蛋吧。”说着,又对玄森主持和一众菩提玄僧叮嘱道:“你们几人,带着这个小孽障西去吧,福祸造化,与我无关了。” 小孽障,自是指的柳书竹。 今时今日,婴儿僧仍对这位断了一尘成佛之路的小毛贼心怀芥蒂,满脸的嫌恶。 “日后,你若与我那乖徒儿……罢了罢了,还想这些何用!” 这一句话,明显是想要为一尘和尚求情,但却由于性子执拗,不肯拉下面子,却最终没能出口。 此时,下方处,传来空藏神僧的声音,“成了!” “嗯。”婴儿僧神情漠然,道:“六祖曾经说过,你我三人,生而分,死而合,生下来时既是一个也是三个,死的时候最好也当如此,否则便不完整。如今……是时候了。” 王山人受到三昧真火攻击,此时咬破指尖,正在用血水在身前画符写字。 那些血迹飘而不散,是一行行复杂的古老仙文,他虽称是仙族不死,却具有厚重的佛性,这时候,佛性散发体外,与死气交缠,却愈发浓重了。 才写至一半,听到婴儿僧的话后,脸色一沉如水! 三人,竟是要合体为一,以求死得其所。 “上古年间,不仅有菩萨,还有护法,专门负责卫道除魔。”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逃离巨城 菩提神婴随后转过身,对身后的十几位菩提寺玄僧深深鞠了几躬。 一众僧人中,婴儿僧的辈分最长,但他却持礼甚为恭敬,双手合十道:“尔等饲我,我来饲魔,借诸僧性命一用。” “菩提长青!”十几位玄僧先后向他稽首,道:“谨遵师祖法旨!” 稚嫩而又苍老的小手,向这十几人依次抓来。 玄僧们也都十分配合地敞开了心神,任由体内的力量流失! 每一位玄僧身上,都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朽,生机萎顿,菩提真气各自沸腾,纷纷没入婴儿僧的手中,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啪、啪、啪、啪、啪! 从右手开始,婴儿僧的身上发出一连串的脆响,体表的皮肤竟然如同龟裂开来的石皮,布满了蛛网一样的裂痕! 肌肤下,重新露出体表的血肉,金光灿目,闪亮无极,像是由黄金浇铸而成! 罗汉金身!! 这时候,空藏神僧和草笠老僧也觅机摆脱了下方的百丈巨人,来到了飞岛之上。 两件圆满皇器缩小了许多,一齐轰向王山人,但却被那轮转不休的占察木令挡了下来! 王山人闷哼一声,继续以血为媒,篆刻古法,那些仙文中,似乎正在酝酿一股恐怖的气机。 而另两位神僧身上,也相继出现了类似‘蜕皮’的现象,金光渐盛,头脸上出现了点点金斑,但却始终无法与婴儿僧相比。他们身体的某些部位,都能够化成金身模样。 三人都是半步罗汉,距离罗汉的金身境界原本就只有半步之遥! 空藏神僧转头,红口白牙,笑的分外灿烂,对柳书竹和小和尚说道:“缘尽了,二位施主好自为之。” 蓦然间,小和尚大哭流涕,柳书竹也心中阵阵绞痛。 他叫二人‘施主’,话语间已自行了断与小和尚与他的那点儿师徒名分。 静兰舍利和紫金白骨碗都恢复了原来的尺寸,被信手抛给了小和尚与柳书竹。 两件菩萨遗宝,跟王山人的占察木轮不同,都非二僧的本命法器。 催动这两件至宝御敌,需耗费难以想象的磅礴精元,一时御敌可以,但终不能持久,长此以往,显然已是弊大于利,索性便交给了两位传人。 三僧一旦身死,两件宝物也不至于被王山人得去。 金漆很快将三人渲染,在炙盛的辉光中,被三团光影围绕的神僧各自迈步,同时走向一处,开始了融合! 空藏神僧的声音道:“说来有趣,你我三人,所敬之佛各不相同,死后的极乐自然也不在一处,到时候,该往哪里走呢?” 草笠老僧道:“随贫僧走便是了。” 另外两人听了则放声大笑:“你一生不争片言半语,你一世为人,却装了十世的疾苦,没想到临死才露出狡诈的心机,想拐我两人入你教。” “我佛慈悲。何佛不是佛,何教不是教?” 融合的过程异常迅速,转眼间,光影中的三人已经难分彼此,呈现出十足怪异且又恐怖绝伦的轮廓,如同一头多手多脚的怪物! 他们三人异口同声、互相指责道:“好你个不知羞的和尚。” 而后,三个声音都变得浩大而空洞,一句话后,便失去了人类语句中应有的情感:“你们几个,还不快滚!” 天涯女主人、建仁皇祖以及神溪城太上城主,彼此对视一眼,向着光影行了一个隆重的大礼,便携起虞清雅和赵子云,向远处遁去。 “主持,请与我等同往。” 建仁皇祖等人对玄森主持隔空喊道。 玄森主持愣愣的盯着那个光团中的‘怪物’,眼中充满了悲伤、敬仰、羡慕……诸多复杂的神情,醒转过神后,用真气托起柳书竹和小和尚,还有一直牵着柳书竹袖角不肯放开的君瑶,也向远天飞起。 柳书竹说不上来,此时此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西漠佛门的这帮和尚,可恨、可气,同时又让人不得不心生敬佩! 诸僧身上的那份豪情与坦然,真的与修为无太大关系。直到现在,他也才发现,就连招人厌的婴儿僧,也不乏是一个可爱的人。 “哎!” 旧日的恩恩怨怨,都在这一声叹息中消弭无形。 “又是何苦!” 三僧凭借实力,如果想要逃走,怕也不是难事。但巨城已毁,西漠佛门的根基就此零落,天地即将动荡,又能跑到哪里? 他们三个,也许本来都存有一点儿私心,倘若死了,便再也见不到生灵涂炭,再也不用担心苍生祸福,一了百了。 而这场灾难……才刚刚开始。 失去了两位神僧的鼎力相助,与巨人激战的玄僧虽都称得上圆满,但却再也无法阻止百丈巨人,相继陨落,余下的几人仍死死想要把对方困住。 那巨人一跃,便飞上了残损近半、遥遥欲坠的天涯水榭,几座小岛登时被巨力踩碎,想必那跨域大阵也不会幸存了。 “想走?” “哪里有那么容易!” 鲜血书就的仙文闪烁不休,匆匆完成。 “看我仙文镇八方!” 仙文化作一道道红色的流光,分别遁入身周的虚空。 与此同时,剩余的几位傀儡也相继飞起,想要拦住建仁皇祖等人。 王山人翻手,凭空变出许多宝物,每一位傀儡都被加持了数件圆满皇器。其中,一个大城之主变成的傀儡中,明显看到他执掌了一个非凡的翡翠屏风! 这方屏风,模样甚是特别,柳书竹还依稀认得,它原本属于那位逍遥王老妪! 初入大漠时,他便见过老妪执掌屏风与六祖慧凡大战,是以印象极为深刻,绝计不会认错。 如此看来,六祖在漠南诛杀了逍遥王的消息,应该是一句虚言。而真正的杀人凶手,恐怕就站在眼前,还是这位王山人! “不好!” 天涯女主人骇然发现,这片空域,竟变的无法破碎虚空,布阵的阵纹也全部失效,甚至不能刻画! “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上古大法,囚禁一方天地!” 仙文隐入虚空无踪无迹,紧接着,周围的空间似乎发生了强烈的扭曲,如同一块儿被挤压的海绵,连几位处在长辈保护下的传人,都明显察觉到了。 这是一股至强的力量! “空间在闭合!” 方圆百里的地域,似乎与更远处的空间隔断开来,自行崩碎,产生了巨大的绞杀力! “你们所谓的阵纹,也配叫阵?” “我有仙法,自可演化地火水风。” 轰! 空间开始自行分崩离析,所有的实物都各自还原成四种最基本的天地元素。 地、火、水、风。 地盾凸起,形成一方巨墙,横亘在前;火舌如龙,其炙热似乎能令圆满强者骨肉消融;锐利的冰刺和凛冽的风刃,也分别向他们没头没脸的攻来! 这种力量,接近天地本源,一时间连圆满皇都无法去抗衡。 “你的对手是我。” “是我!” “还有我!” 三重叠音,光团霎时消退! 露出了里面一个三颗头颅、六臂六足的人形躯体。 三颗头颅两大一小,身上的金色区域也分布不均,比例极度失调,这种形象,给人带来足够震骇的同时,也具有一种丑陋到极点的庄重与威严! 六只手中,每一只手上各自逸散出许多似是而非的真气,在身前凝结成一道道虚影,每手各执一件! 降魔杵、木鱼、宝杖、铜铃……这些东西却都不是实物。 如果,连体神婴前世真的是上古佛门的某位护法,修持仅次于菩萨果位,这些法器,很可能就是他当年执掌的法器,此刻因三人合体,牵引出某种神奇的理念,方在他手中显化出阴影轮廓! 两件打向王山人,还有两件打向百丈巨人,剩余的两件虚影,却是撞向众人,势如破竹的撕开了地火水风,堪堪打破空间边缘,为众人解围。 “走、走、走!” 几位大人物瞅准机会,顿时从这方空间遁出,空间缝隙刹那间在身后愈合! 天涯女主人甩手即布成一个传送大阵。 遁入虚空前,柳书竹等人能看到的最后景象,便是一个巨手倾力向连体三僧砸下,占察木轮也冲到三颗头颅的脑顶! 在这样一片空间的压制下,外加那两个怪物,就算大帝也很难取胜吧? 连体三生子虽然不凡,却仍旧不是武者大帝…… 大漠荒沙2C永远也别想望到尽头;荒沙下的故事,也永远都说不清。 这片地域内,突然出现一个冲天的乳白光柱,一行数人凭空出现,紧接着又一道光柱在不远处成型,凭空出现的几人再次遁入其中,复又消失不见。 巨城崩碎,三位神僧的下场凶多吉少。 离开那里后,四位圆满强者轮番出力,一刻不肯停歇的演化大型法阵,在漠中横渡。 就这样过了一天多的时间,四位圆满皇个个精疲力尽,直到再也无力继续演阵,才不得不停了下来回复法力。 正值晚间,群星浩繁而璀璨。 一路上,谁都不愿意说话,连日横渡,也一直没有机会彼此交谈。 昨日的景象历历在目,犹如人间地狱般的场景,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柳书竹靠在一块巨石下,斜眼看天,玄森主持打坐了片刻,径自走到他的身前坐下。 缓缓道:“你在自责吗?” 柳书竹被道破心思,轻‘哼’了一声,掩饰道:“小爷有什么好自责的!” 玄森主持摇头,也不继续拆穿他:“不是自责便好。”说着,也向天上的群星望去,“你说的对!” 柳书竹侧目,皱眉道:“我说什么了?” “还记得前些日你去菩提寺吗?”经历了这许多事情之后,玄森主持的态度发生了某种转变,“你当时说的话,骂的人,都不曾错。” 现在在争论这些,都像那座巨城一样,没有了意义。 然而,玄森主持接着道:“自从青灯佛影出世的时候,师祖就说过,他命不久矣。那人因青灯佛影而出世,并不怪你。” 柳书竹心情低落消沉,任他自说自话,不愿意再出声附和。不久之前,他同菩提寺的关系势同水火,也没有闲话可说。 玄森主持却又道:“说到此,倒是想起一件他老人家的趣事,你知道他为何会对六祖心存怨气?”他自言自语,不知是否有意要说给柳书竹听。 “早年间,巨城曾举行求佛盛会,附近的凡夫俗子都赶来拜佛。六祖与三位神僧皆自降尊位,以帮助世人解难……” “那一天,慧凡祖师撞见一位哭的极为伤心的妇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成婚多年,却求子不得,以至被公婆嫌弃,连丈夫都渐渐冷落她,想要休妻。她日夜不停的赶路,一路艰辛,走了一个多月,才来到巨城,希望能趁拜佛之际,求得一男半女……” “然而,六祖他老人家玩世不恭,想了一下,便差人将师祖诓骗了来,一指祭出,封住了师祖所有的修为。且对那妇人说,‘此子是我佛门的吉祥小沙弥,能为人送子求福,你把他抱走吧,三年之内,必然能够求子成功,若是不灵验,那你就把他留下当儿子吧。’妇人见六祖神威,认为是佛陀显灵,满脸欢喜的将师祖裹在襁褓中,以师祖之尊,竟生生让人给抱走了!” “苦于修为被封,师祖一路被那妇人揽在怀里,出尽了糗,直过了一个多月,才好不容易从那妇人的家里跑了回来,身上的衣物都丢失了,以至被另外两位神僧笑话了近百年。归来当日,就跑去大明寺叫骂了一路,可惜,六祖早有先见,提前离寺云游去了。” “从此,师祖便视为奇耻大辱,心中对六祖落下了埋怨。” “师祖归来后,用了五年时间,才化掉了六祖的封禁,但修为也因此突飞猛进,成为了三大庙中的第一人。菩提一脉,自古张扬,如果没有此番大劫,师祖很有可能会成为佛门的第七祖。” 慧凡大和尚行事古怪,当年很可能想要选婴儿僧作为下一代的掌庙人。 “哈哈哈!” 听完这段旧闻,柳书竹再也忍不住,终于破声大笑,压抑的情感得以爆发,一边狂笑,一边嚎啕大哭! 玄森主持面怀伤感,喃喃道:“师祖归来后的第二件事,却是去了天涯水榭,厚着整张脸皮,给那位不育的妇人,求了一枚得子灵药,他……其实也没你想的那般坏。” 即便如此,柳书竹仍然不喜欢婴儿僧,就像婴儿僧也恨他恨得咬牙切齿一样! “请大师引我西去,去那葬佛寺里,把那君魂碎尸万段。”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中州之外有四荒 “皇尊、大师、天涯上人,你们既然都是要往那青灯葬佛寺去,而在下后人生死不明,心有牵挂,便不同往了。就此别过,各位保重!” 法力稍微回复后,神溪城的太上城主将一枚龙眼大小、红彤彤的果子交给了天涯女主人,向众人辞行,随后便开启大型法阵,折转往南,径自离开了这片地域。 巨人来临时,神溪大城有不少重要人物都失散,也不知到底逃出几人。 而那枚看似不起眼的果子,应当就是用来交换圣贤瓦片的长生果,发生这样的大事后,也没有必要在几人眼前避嫌。那块圣贤残缶,天涯女主则在水榭中时便已先行交给了对方参研。 这位老城主不愿去葬佛古地搅混水,无疑是十分明智的。 佛门如此庞大的底蕴,旦夕之间便尽数遭灭,谁知道在那古地中,又会蕴藏何等凶险! “那位神秘的姑娘,明明是凡人躯壳,身上没有半点武者修为,却处在狂澜之巅而能安然无恙,老朽参不透她身上究竟隐藏了何等玄机。那位古仙与菩提众僧对峙时,目光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在她和菩萨转世身上停留。” 临走时,神溪太上却留下这样一句话。 余下几人,也都将目光下意识转向君瑶,显然都察觉了这一古怪之处。 古仙邪术也好,强者交战的余波也罢,都不能对她看似羸弱的身躯造成任何伤害,连一丁半点的不适都看不出来! 君瑶坐在不远处的一块风化的岩石上,对众人的议论恍若未觉,怔怔拖腮,望向漫天星辰出神。 世间的一切,对她而言似乎都是新奇的,却又都与她无关。 随后,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人等人也向柳书竹这边靠拢了过来。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在意那些繁冗的礼节,三位大人物环视无语,感慨良多,只余小和尚的哭声断断续续。 两位传人神情黯然,但却只有如真小和尚哭的最动情、最伤心! 等他哭够了,用衣袖狠狠擦掉眼泪,走到柳书竹面前,瓮声道:“你若是还只顾着自己回东域,不肯接受这一切,俺、俺……俺就和你一刀两断!”语气率真,让人听着却像是小情侣闹分手似的。 柳书竹苦笑,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他也坐下。 如今,柳书竹改主意了。众僧泯灭的画面,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神震撼! 正如他以前说过的一句话:这个世界太浩瀚,任谁都扛不起,佛门亦不行。但佛门出了一门的傻子,不知天高地厚,硬要把这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扛不起也要去扛! 这样的傻子,总是能令人肃然起敬。 让人无奈的是,作为一个离家无限遥远的小小山贼,想要回到那片苍翠的大山,想要见到大山里的人,错了吗? 错不在他,错也不在世间。 “佛门遭此大难,难道大和尚预料不到吗?他不在巨城,却又在哪里?还有那些位玄僧,为何又对当时的战况不做理会,四散而去?” 如果巨城有金身罗汉坐镇,加上连体三生子的不凡,即便面对所谓的古仙和巨人,胜算也应该很大才对! 慧凡大和尚的本事,他不是没有见识过。 玄森主持扭头向西,道:“以六祖之能,既然能提前知晓大劫临近,佛门的大灭应当也在预料之中,但知道又能怎样?” 建仁皇祖插话道:“大灭大兴,这四个字,盛武时代有多久,便流传了多久。如果一切都早已注定,就算是金身罗汉,也难以更改。”他脸色阴沉,“这个预言若是真的,只怕西漠佛门的覆灭,还只是开始。” 除了西漠,其它几大地域的佛门,恐怕也会有灭顶之灾。 “不错。”玄森主持道,“青灯佛影,说明那古地中的封印愈发松动,君魂一旦出世,即便是残魂,恐怕才是真正的天地大劫,与其相比,佛门的覆灭……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柳书竹自嘲道:“君魂若要出世,说明大愿菩萨的手段失效,菩萨本人都奈何不了,谁又有能力去阻止?”方才,他热血冲冠,才会说出覆灭君魂的狂言,冷静之后,却立马认清了现实。 王山人说,大愿菩萨已经拥有僭位称佛的实力,实际上与佛无异! 一尊佛,尚不能彻底将君魂磨灭,只好将其五分于天下,甚至不得不用另一尊青灯古佛的气息,镇压残缺的君魂! 连这样的手段若都失效了,君魂想要出来,谁敢言阻止,谁又能挡得住! 他说完,几人却都将目光定格在他身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哈哈哈。”柳书竹无语,“你们这些前辈,倒真是瞧得起我,我都不知该感到荣幸,还是应该骂娘!” 如真小和尚看似憨傻,却总能一语道破关键:“俺也不信你个毛贼能翻天,但俺信菩萨!” 大愿菩萨找上了柳书竹,而非柳书竹找上了菩萨。 这位通天人物,必然能够预料到了后世的劫难,要不然的话,血舍利也不会正巧在青灯佛影出世的同时,遁入柳书竹体内。 大愿菩萨,难道就没留下一点后招? 天涯女主人道:“葬佛古地里,有青灯大佛泯灭时留下的佛陀法器,如果你掌握了这件古今第一至宝,能压制君魂也未可知。”这一点,恐怕连她自己都觉的不合逻辑。青灯佛器若是管用,大愿菩萨当年早就用了,何至于拖了十万年,让后人再去白跑一趟。 但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可言,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哎!”建仁皇祖忍不住叹息,“时间过了太久,以至于人们都将古时的杀生大教遗忘了……” 谈及这一教派,也让人惊异多多。 杀生大教,其实就是上古末年一帮追随无名君主的强者,与任何势力也没什么两样。上古末,无名君主和大愿菩萨两人的光辉实在太过耀眼,完全将这些当时的小喽啰掩盖了下去。 可是,惊奇之处恰恰在于,这个古老的教门,隐藏了整个时代不说,一直都在等待君主的归来,它的成员,也包含了异族异类! 古仙存世,非同小可。 然而,那尊百丈巨人,分明是一个完整且由岩石造化而成的生命个体,又何尝不让人感到震惊。 上古年间,那些消逝殆尽的各族,难道都要复出归来了吗? “整个世间,除中州大地以外,传言还有四荒之地。”天涯女主人说道,“可是,单是中州世界五大地域,已太过浩繁,今人受限于法力,却无法去验证传言是否如真。但中州之外若真有四荒,四荒之地若真的生存着一些强大的种族,就不足为怪了。” 中州世界,一直以来都是由人类主导。百丈巨人和古仙族,绝非中州所能孕育! 这样的教门余孽,到底还有多少? “未央宫能够演化跨域大阵,难道也不能飞到中州边缘,去探寻外面的世界?” 天涯女主人摇头:“跨域大阵本身自然有这个能力,但是催动大阵的强者,却未必有那么多的法力和精力以供消耗。而且……无论往哪个方向,越是接近中州边缘,无法开启阵纹的死域便越多,有些死域凶险重重,一旦落入其中,连圆满也很难有把握归来。” “此地不宜久留,如果猜的不错,六祖极有可能在古地附近现身,咱们尽早动身,以免再生变故。”玄森主持道。 王山人懂得上古占卜邪术,谁知道他有没有诡异的能力追上众人。 …… 皎洁的月色下,一尊百丈巨人正在大地上奔跑,他那堪称广阔的肩头,坐着一位银发男子,银发男子身边,还立着一个捧木匣的傀儡。 正是王山人、百丈巨人以及变成了行尸走肉的韩盗王。 “石头,你就不能跑的快点,这样磨蹭,何时才能追上?” 巨人闻言,不满的哼哼了几声,口中吐出许多怪异的腔调,仿佛一连串的闷雷。 “你还怪我?”王山人脸色煞白,身下的巨人浑身伤痕累累,头颅始终缺了一大块,“你这蛮子,说的哪门子蛮语。”他继而感叹道,“谁又能料到,那三僧竟是上古佛门护法。看来这个时代,也不是一无是处。那些上古之人,心机歹毒,你我尚且能归来,他们又怎会甘心就此沉沦!可惜,如果你我的法力全部恢复,便只需你我,就可纵横世间了!” 百丈巨人又发出一阵闷雷。 王山人皱眉道:“知道了,你也无需埋怨,古地就在那里,还能跑了不成。容我再调息片刻,再开启虚空术法,带你横渡。君王啊君王,您离开的真是太久了。” 提到‘君王’二字,百丈巨人原本无甚光彩的眼中,却乍然绽出两朵神光,仿佛两道巨大的光柱,洞穿了整个凄凉的夜。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远方,有宏影顶天立地 柳书竹一行数人,在三位圆满皇的接连演阵下,急于赶路,很少停留。|| 如此过了十几日,终于遇到了一片无法开启阵纹的地域。 耀目的古篆刚在眼前演化而出,紧接着便像是受到了某种气机的干扰,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这种地域,空间特性很不寻常,也就是所谓的‘死’域。 从大漠西北去往巨城的路上,也碰到过不少类似的地域,但却都不如眼前这片死域的面积广阔。 “前面应该就是漠中死线了。”玄森主持蹙眉道。 “嗯。”建仁皇祖附和,“看来,下面的路只好用土办法了。”不能开启阵纹,就只有御空而行。 虞清雅美目一闪,充满了讶然,道:“已经走了如此远了吗?” 柳书竹则不明所以道:“漠中死线?” “西漠最中心地带,有一处死域云集之地,呈南北方向分布,如同一条巨大无匹的带子,将西漠从中一分为二,别看死域的分布主要是由南向北,但这条‘带子’本身的宽度,说起来也骇人至极……” 虞清雅当即向他解释了一番。 “就连圆满皇,少说也要一刻不歇的御空半个多月甚至一月有余,才有可能从此间穿过……若是至人武皇托大,没有携带补充法力的宝物灵果,便贸然闯入,很有可能在死域中耗尽所有的生命力,再也走不出来!” “所以,也就有了‘漠中死线’的称呼。” 柳书竹又道:“那我从大漠西北赶往巨城的时候,按方位来说,应该正好穿过这条死线才对,当时为什么没有察觉呢?” “姓柳的,咱们来的地方,相对于巨城来说算是西北方向,其实,按照整个大漠的方位来计算,还近的很,根本还没越过死线呢!”如真小和尚的话,让柳书竹恍然。 这片西漠,到底他娘的有多大!? 若是再算上西漠以西、边缘地带中的无边死域,那么,中州之外的‘荒’,岂不是永远也到不了!? 是时,赵子云补充道:“过了这片死域,就连修武的势力也开始急速锐减,早年间还有几座大城,但也都逐渐没落,现在,却连一座都不剩了。”他虽是中土皇子,但却对天下五域的见闻了如指掌。 然而,赵子云说,在盛武时代初期,情况并非如此。 那时候,死线以西的大片地域,各大势力曾繁盛一时,遍地人烟,处处城邦! 后来,经过了万余年的演变,那里的天地精气忽然开始变得稀薄,绿洲相继消失,水源也慢慢耗尽,不再适合人类生存,各个势力要么往东迁移,要么从此一蹶不振,只留下连绵无尽的废墟城池,还能偶尔窥探到往昔的繁华…… “现如今,普天之下,只有一个势力,能在死线以西传承至今!” 这个势力,连柳书竹也猜到了。 能在死线以西传承至今、长盛不衰,恐怕是指的五大霸主势力中,位于西漠的霸主——弯刀部落! 那是一个神秘而古老的部族,与世隔绝,很少有族人入世。 但,只要是入世之人,便个个拥有有强大无匹的战力! 弯刀大帝的帝名,曾让整座中州为之臣服。 霸主势力,是盛武时代第一批崛起的力量,一直到今天都不曾没落。 十大门派里,除了佛门渊源流长,其它九门的历史,都无法与这些个霸主势力相提并论! 据圆满强者推算,青灯葬佛寺的大致方位,恰巧就在死线以西。 天涯女主人一挥袖,变出许多璀璨的果品,琳琅满目,宝气岧岧。 “你我三人在殿中时,本就折了不少修为。连日来,多次横渡,又耗损甚巨,还是稍事休息再赶路吧,可以炼化这些果品补充法力。后辈们也可趁机行功,缓解一下受创的心神。” 建仁皇祖也拿出许多灵果,道:“老太婆说的对。” 玄森主持担忧的向后方看了几眼,倒也没提出异议。 他们三人法力消耗严重,横渡了那么远的距离,想必那王山人和百丈巨人一时半会也无法追上。 大门派的底蕴强弱,此时便一眼分明。 玄森主持虽然是菩提寺掌庙人,却也没有多少灵粹在身,三大庙余下不多的宝物和经文,都在各庙出走的玄僧身上。 而说起那些玄僧,出走巨城却不是因为贪生怕死。 有些事情,早在巨人到来前就已安排好了,他们掌握着三大庙的经文佛理,遁入世间八方,甚至身边还跟随了很多天分不错的年轻僧人。 这些僧人,不再理会大劫成败,如果世间所要面对的,是一场席卷天地的动荡,这些人的力量根本无济于事,不可能改变什么。 所以,便忍辱负重,潜伏在世间的各个角落,将佛门的种子洒遍中州,等待着重新振兴佛门之日的到来! 也许,大劫之后,整个世界都将覆灭,他们终难逃一劫,永远等不到那一天,但他们仍会继续等下去,一代复一代…… 这种使教义流传下去的方法,不免让人想到了佛门遍布中州的形势。 没准儿在上古末年,佛门就是这样做的。 天涯女主人将两枚紫色多肉的肥桃,依次递给柳书竹和如真小和尚。 她举止端庄不俗,脸上的仪态早已恢复平静,不知怎的,见到这样的场景,让柳书竹想到了远在东域的谢二娘。 他双手接过,忙道:“多谢前辈!”天涯女主人微笑颔首。 起先,在门中长辈的授意下,两位传人曾极力拉拢柳书竹,天涯女主和建仁皇祖暗地里都想与他见上一面。 但自从巨城覆灭,几人一起跑路,一切倒显得有些顺其自然。 一位古仙,一个巨人,将几位亲历者之间的门派私利统统打破,已不再是门派之争那么简单,而是上升到了人族与异族、大劫与众生的高度。 如真小和尚舔舔嘴唇,憨憨的挠了挠后脑,没有伸手去接! 值此悲伤之际,他再显得贪吃,他自己多少会觉得不好意思。众人都知道,他的悲伤之情是真,但想吃这些果子也不会假。 天涯女主人劝慰道:“吃吧。不然哪有力气去报仇雪恨,拯救苍生?” “那……那俺谢谢您了。” 柳书竹拿着那枚紫桃,来到不远处的君瑶身边,将紫桃递给了对方。 君瑶看看紫桃,再看看柳书竹,认真的问道:“这……这是什么?” 柳书竹发现,她真的是一星半点儿的常识都没有。 “当然是用来吃的。” 谁知,君瑶又道:“我知道这是用来吃的啊,但这个东西叫什么?”具体的称呼柳书竹也不知道,但这明显是一枚桃子。 “你连桃子都没见过吗?” 君瑶接连摇头,迄今为止,这是众人见她做出过的最多的动作。 柳书竹好意道:“咬一口吧,这可不是世间常见的烂桃烂杏,一桃难求。” 君瑶表情将信将疑,朱唇微启,轻轻在上面咬了一小口。 紫色的果肉当即露出,散发出一阵醉人的果香,果肉中,磅礴且纯正至极的精元,纷纷逸散而出。即便不是世间珍稀,也差不离了。 柳书竹下意识的抿嘴:这枚果子,比他吃过最好吃的雨落果,还要高出几个层次,未央宫的名头,果真不是用来吹的。 君瑶皱着眉头,细细品尝,看不出什么反应。依照她身上的诡异,果子中的精元也不至于让她爆体而亡。 她只吃了一口,便捧着桃子递到柳书竹眼前,也不说话,一双大眼就这样看着他,像是在说:“你也吃啊!” 红唇润泽,琼鼻挺翘,五官小巧玲珑,桃汁顺着嘴角流下,柳书竹没由来竟觉得一阵脸红。 “我、我不饿!” 其实,他的回答有误,这枚紫桃是用来给他修炼的,不是给人充饥用的。 君瑶仍然执拗的举着紫桃,不言不语。柳书竹被她盯的浑身难受,只好讪讪的接过紫桃,避开整齐的齿痕和唇印,在另一边咬了一口。 “我不知道你为何要跟着我,但你绝对是认错人了!” 还没来得及享受入口的美味,猛然察觉了身周的安静。 转头一看,小和尚捧着另一枚紫桃,已经吃了大半,此刻却口水横流,愣愣的看向两人,满脸鄙夷和促狭,像是柳书竹造了什么大孽一样! 见柳书竹向他看过来,喉结耸动,将嘴里的桃肉和口水狠狠咽下,赶紧又咬了两口,惹得柳书竹心中直骂。 “谁他娘还会跟你抢不成!” 赵子云和虞清雅也面带笑意,三位大人物虽不往这边看,但他们哪还用得着眼睛啊,显然也是在关注这里的动静。 君瑶的体质神异,三位大人物赶路途中曾多次进行试探。只得出一个结论:她确实是一位普通人,体质与常人无二! 但是,三位圆满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未能伤她半个手指头。 虞清雅更是悄悄对柳书竹说,她初见君瑶时,君瑶的身边,有十几位先天武者横尸在侧,君瑶可怜兮兮的抱着膝盖,坐在一众尸体中间,害怕至极。 问过之后,才弄清事情大概,原来是那些人想要伤害君瑶,但在危机的关头,竟都离奇的死了! 其中,甚至包括三四位先天武王! 但那些人究竟怎么死的,就没有人能够预见了。详细的经过,君瑶只说她忘了,不像是作伪,追问下去也没有结果。 别说一个常人,三四位武王联手,柳书竹恐怕也要束手就擒。 还有一件事,从她出现后,柳书竹体内的舍利,似乎进入了冬眠,一直都没有反应,柳书竹离开她十里之后,体内的暖流才恢复了正常,汩汩流出,让他安下心来。 看样子,像是体内的菩萨舍利闹起了小性子。 柳书竹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但他没有对任何人讲! 一路上,对于这样一个女子,几位大人物早已见怪不怪,只等着来日见到六祖慧凡时,或许能够解开她身上的秘密。 而君瑶除了对柳书竹偶尔说上几句话,大多数时间都在愣神,对其他人的态度平淡,根本不去在意。 此时,柳书竹心虚,色厉内荏的大声嚷嚷道:“我说,你们都没见过人吃桃吗,都看我干什么!” 几相继人莞尔,一直笼罩在心中的阴霾被冲淡了许多。 就这货,还敢愣说自己是菩萨转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几人的耳中传入了细微且浩大的佛因,身边的景象似乎多出了一重异彩! 三位大人物脸色微变,长身而起,抬头向上空望去,青灯佛影的异象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耳中有佛音,他们也处在了佛影的笼罩范围内,看不到佛影全貌,像是出现在了青灯佛影的内部。这两点都说明……他们距离影子的源头,已经越来越近了! 但是,当佛影慢慢消散之际,君瑶率先迷惑的转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那是东北向。 紧接着,天地再次闪亮,东北方向,在那无限遥远的距离之外,竟也出现了一个浩大至极的影子! 那个影子,肌肉盘虬,赤裸上身,看上去比青灯佛影还要壮观很多倍,让众人惊骇失语! 那是一个无比伟岸的巨人形象,与毁灭巨城的百丈巨人形象极为类似,只是放大了无量倍! 双手举天,脚踏大地!! 那副形象,是真正的大到无边,大到足以顶天立地……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附骨随行 顶天立地的宏影,寂然杵立在遥远的天边,像是一根用来擎天的柱子! 那份震撼,难以用言语表述,只能让人萌生出一股荒诞的错觉——如果没有那个宏影,整片天穹便要塌陷下来! 再此之前,世人曾几度天真的认为,除了青灯佛影之外,再也不会有能让他们从心底产生膜拜欲望的惊天异景!但是,随着宏影华生,举天踏地,人们才终于发现,相对于天地来说,人类竟是如此渺小不堪言。-- 众人傻傻地望着那个宏大至极的影子,各自瞠目结舌,直至它开始淡化,如同烟云一般消散在天地之间。 “菩提在上。”玄僧主持面露几许怅然之色,“这是……” 天涯女主人脸色一沉到底:“宏影出现在东北方,那里当是北境地界。莫非说……随着青灯古地现世在即,位于北境的神秘古地,也要现世而出了吗?这岂不是说,那里用来镇压君魂的古老封印,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建仁皇祖则露出一丝苦笑,叹道:“上、可托举青天;下、可直抵厚土。好一个顶天立地!这副形象,看上去怎的与那个百丈巨人的形象一般无二。我人族……怕是要大祸临头了。” 百丈石人,从某种程度而言,竟像是与那齐天的宏影同源同宗! 假如,早在天地开辟之初,石人的先祖就曾顶天立地,那就恰恰说明,百丈石人的存在并非个例和偶然,恐怕是除了‘仙族’之外,另一个古老而又逆天的未知种族。 由此可见,西漠古地中的封印松动,绝非无缘无故。 而接下来发生的连锁反应,才是让人最为骇然之处,继青灯佛影后,天地宏影显化北境……下一个封印松动的地方,会是在哪里? 东域?南疆?还是中土? 如此一来,中州五大域,处处无净土…… 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人们的想象和心里承受的范围。 建仁皇祖叹罢,又对另外两人说道:“你们说,佛门预言的天地大劫,若只是一场更大的、无极的灾难的前奏,届时,世间无人能救得起,一旦无法阻挡君魂的复出,那些死去的古人们,真的甘心吗?” 他的意思其实是说,古仙可以长存,巨人也能驻世,仅凭七位存世的武者大帝,以及霸主和十门,恐怕难以阻挡君主的残魂! 那些叱咤上古风云、名动八方六合的圣贤之流,菩萨之辈,就真的都死绝了吗? 另外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玄森主持肃然道:“眼下,越早寻到六祖,便对我们越有利。事不宜迟,你我三人轮番歇息,由一人引后辈们御空,一人力尽,则由另一人接替,好尽早过得这条漠中死线。至于身后事……”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柳书竹几眼,“便由身后人去操心吧。” “好!” 建仁皇祖也道:“主持说的是。前几天,我已用皇家秘法,给我那皇兄传讯,邀他在死线以西等待,到时候我等便可稍微安心了。”他的皇兄,是指曾在青山大城的那位建德老皇祖,早已和青山大城的城主一同西去。 说着,他甩手祭出一方金丝布锦,背面写有‘圣旨’二字,随风涨大,载起其余几人向死线中飞去。 速度迅如闪电雷霆,眨眼划过天际! …… 柳书竹等人遁入死域后,过了约大半日的光景,他们原本立足的地域附近,猛然扭曲出一个数十丈高下的漆黑漩涡! 乱流涌动,沙涛滚滚,海量的黄沙被漩涡吞噬。 一个百丈石人从中走出! 由于身躯过于庞大,只得弯腰曲膝,硬生生从里面‘挤’了出来,将漩涡周围的空间弄出一条条狰狞的裂缝,良久之后才自行愈合。 王山人仍旧站在宽广的肩头,他抽动鼻子闻了几下,“我们晚了大约半日。” 巨人张嘴吐出几声闷雷,似是在抱怨。 王山人皱眉,责备他道:“都怪你,非要停下来拜那劳什子鬼影,耽误了时辰,让我一时无法卜出他们的方位,若不然此刻早已追上!” 百丈石人的语言腔调听上去十分怪异,王山人曾说,他讲的是‘蛮’语,但即便他口吐人言,听上去也只会如同雷鸣,让人感觉只有王山人一个人在说话。 “你不要忘了,你是君王的仆人,早已跟蛮族再无瓜葛。你的先祖,也早不知死了多少年了。那时候,连上古年都不曾来临,就算所有的蛮祖都复活,也不会认你这个族中的叛徒异类。做了君仆,便不再是蛮族子孙!” 百丈石人面露不忿,终于费力的吐出几个人类的语言词汇。 “我、拜、君主。” 他为自己辩护,所拜不是那天地宏影,而是镇压宏影之地的残缺君魂! “等君王复出,有的是机会让你来拜。”王山人脸色稍有缓和,“前面这片地域,死去的上古之人实在太多,干扰了空间的韵律,我无法再启用虚空之术,还得你来。”而后又骂了一句,“这帮鸟人,死都死透了,死后的气息还要弥漫多年不肯散去,真是麻烦!” “吼!” 百丈石人仰天咆哮,迈开大步,闯入了前方的漠中死线,越奔越急,比圆满皇者御空的速度当仁不让,甚至隐隐还要快上几分。 …… 赶路途中,一路无话。 三位圆满强者连番轮换,半刻都不敢停歇,饶是以他们那样精绝的修为,也感到疲乏不堪,看上去形容憔悴,极为狼狈。 几位传人除了君瑶没有事情可做,剩余的几人都在静心修炼。赶路无需他们出力,便抓紧时间提升自身的修为! 好在天涯女主人和建仁皇祖身上,都携带了很多珍稀灵粹可供炼化。 由于君瑶的存在,路途中,柳书竹无法避开她一定距离,去参演灭佛手印,便只好将心神全部沉浸在两门大贤古技之上。 陨仙步的要旨他原本已领悟了大概,限制这门古技威力的主要因素,不再是技法本身,而是他自身的实力限制。现在,他还远远还不够强,甚至达不到发挥步法威力的最低门槛儿! 但,随着实力的渐渐增长,陨仙步的威力也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至于谪仙指,需要与灭佛手印和体内的暖流相辅相成,才能爆发出惊人的战力! 那样的一指,威力卓绝,惊艳八方,可是同样会抽空他体内近乎所有的力量,且算是一门必杀之技。若是一击之下,未竞其功,他也就失去了所有的先机,只能任人宰割。 谪仙古技虽好,却不能轻易使用! 无法演化灭佛手印,他的感悟力也下降了许多,苦苦思索了几日,也没能领悟到谪仙指的关键所在,进展十分缓慢。 几人中,倒是如真小和尚的进展最为神速! 这头憨货,只要有灵粹给他糟蹋,他吃了睡,睡了吃,体内的真气增长速度惊人,眼见又有晋级的兆头! 当然,这与巨城覆灭,让他心神受到磨砺也不无关系。真正论起来,他的天分是几人中最高的,抛出运气的成分,连柳书竹都不能与之相比。 最后,柳书竹索性放弃,不时去与君瑶攀谈,希望能够对帮助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同时,他也对自己的状态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看来,小爷该着手研究一门法子,走一条属于自己的武者之路了。”脑中的血舍利虽好,但一直依赖也不是办法。万一哪一天,舍利再自行飞走,也要有自保之力才行。 三位圆满皇几乎突破了自身极限,仅用了十天时间,便快要跨过整条漠中死线! 其间,玄森主持表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和耐力,这一点,出自佛门固有的优势,另外两位大人物养尊处优,却是不能与他相比。 粗略估算了一下,顶多还需小半日,众人便能越过死线,到达可以开启阵纹的地域! 然而,三位大人物脸上的表情,未见轻松,反而变得越来越紧张! 向身后望去,隐隐能见到一股暗淡至极的土黄色,那是沙尘冲天所至,却又与沙暴不同,那条线,呈直立状,始终面向他们,遥遥缀在后方,始终不见消散。 众人心知肚明,那是百丈石人奔跑时惊起的沙尘。 仅凭肉体奔跑的力量,竟可以和圆满武皇的御空术媲美! 他们……不仅方位把握精准,而且来的好快!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诸强来援 世上有古仙,寒暑不知年;石人高百丈,蛮力诛圆满! 巨城的覆灭已成必然,从那里逃离的那一刻,对于三位神僧的下场,众人心中便早有了准备。…………但见后方遥遥尘起,心头却仍旧万般不是滋味。 “我乃堂堂一朝皇祖,竟然被追的如此狼狈!”建仁皇祖被追急了,懊恼至极,恨不得掉回头去与他们两个大战一场,“两个庶子,欺我大军不在!” 大宋皇朝,武道成军,号称带甲百万。 皇朝血脉虽已稀薄,圆满级别的强者少的可怜,但却有破灭大将数千员,历代文臣故吏更是多不胜数。 这些力量,一旦以军阵的形势出现,杀气冲霄,堪称所向披靡,战力重重叠加在一起后,即便杀不死二人,也能把他们活生生给耗死! 建仁皇主此次前来西漠,最大的失误,便是没有引领大军相随左右。 “皇主切不可意气用事,眼下还不能与他们硬撼!”天涯女主人的话中不乏理智。 以他们三人的实力,面对王山人和百丈石人中的一个,都万难取胜。更何况,他们几人眼下都伤势不轻,不管心中如何悲愤难平,现在都不能让对方追上! 这是一场攸关生死的赛跑。 她匆匆炼化了一些珍贵灵粹,又对玄森主持道:“大师,您已经行功很久了,最好歇息一下,接下来的行程,由老身来替你。” 玄森主持一言不发,不再继续关注身后的形势,拼命压榨着体内残存的菩提真气,乳白色的柔光将所有人包裹在内,白日惊鸿长天飞。 “不必了。我菩提一脉,虽修佛参禅不精,但跑起路来,多少还有些取巧的手段。出了死线之后,演化阵纹之道,少不了女主,你二人稍歇。” 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暗自对视一眼,都感觉不妙。 玄森主持身上,原本是一袭洁白无瑕的僧袍,袍子上则始终罩着一层亮丽如水般的清辉。 但就此时看来,白袍上红丝交错,像是从周身亿万毛孔中渗出的血气,他显然是在燃烧本命之气,催生菩提秘法赶路! 如果还要硬撑,就算出了死域,整个人三千年的修为也将彻底废了,再没有多久可活! 不过,他两人却又不得不承认,换做他二人来御空,根本无法比拟玄森主持现在爆发出的速度!稍一慢下来,又恐怕会被后面的二人追上,一时竟有些两难。 柳书竹见状,心中也十分不忍,叹气道:“菩提自古出狂僧。真搞不懂,你们菩提寺这帮狂傲的和尚,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若说你们宅心仁厚,可你们举庙上下,都容不下一个不想死的小和尚,你们不配;但要说你们个个都是小心眼、糊涂僧,你们却又肯一念之间为苍生谋福,甘愿舍生赴死,骂你们假仁假义,又对你们不公!” 玄森主持语气无波澜,道:“我不是为你,我庙也不是为你。” “这个我知道。”柳书竹道,“总的说来,你们是一帮从不把自己性命挂在心上的亡命僧,心中只要有真理,便可义无反顾。但你们令人讨厌的地方恰恰在于……有些时候,只为了一个念想,也从不把别人的性命当回事儿……” 建仁皇祖等人都看向柳书竹,知道他是要劝玄森主持歇息,却又不知他怎么劝。 “主持,你还记得前去拜寺那天,我说过的话吗?” “你指的是哪一句。” 那天,柳书竹喋喋不休,连珠炮似的说了很多,但里面没有一句是好话。他口若悬河,舌战群僧,不是指责对方胡乱放屁,就是骂他们一帮贱僧脑残。 话说回来,当时的情形也一点怪不得柳书竹,完全是那帮和尚们自找的! “我说……来日我若证了菩萨,得了大法,第一件事就是拆了你们那座破庙,砸了菩提佛的龛位,让你们无佛可奉!” 除了小和尚和玄森主持两人,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亲口听柳书竹说出这番话,各自扬眉,虞清雅和赵子云的表情可想而知! 但现在来看,那庙也不用柳书竹费心去拆了。 柳书竹微一沉吟,郑重道:“而今,我收回那句话。有朝一日,我若得了菩萨大法,世间必有一座庙门属于菩提寺。” 玄森主持面无表情,眼中却像是有亮光一闪而没,御空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我也曾对你们庙里的一尘小祖说,他成不了佛。因为我不许他,便是菩萨不答应,我若是输给他,就是大愿菩萨输了,他老人家眼瞎!” 柳书竹虽然是个冒牌的假货,但普天之下,假货也只有他这一个。 “你们僧人讲究因果机缘,相信冥冥中的定数,既是这样,我如果死在古仙和巨人的手里,跟死在一尘手中也没什么两样,还是说明菩萨选错了人,与你飞的快不快无关,用你们的话说,都是命。可是,小爷不信大愿菩萨会白忙活,所以今天我不会死,你们也不会!” 说到这里,玄森主持都无动于衷,仍旧不断地消耗生命力催生体内的秘法,但柳书竹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猛的停了下来。 “这些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我希望,菩提再兴的时候……”语气怆然,“你也能活着。” 天涯女主眼中神色大亮,可以说是对柳书竹刮目相看,比起运气和修武天分,其实还是他的这张臭嘴最为厉害。明明是一番扯皮,却能劝得动这位狂僧。 当下,她便趁机接替了玄森主持,带众人继续御空前行。 小和尚心中,仍怀有一丝芥蒂,类似于胡搅蛮缠的提醒:“庙门可以重开,但教义却是要好好改一改才好。一呢,不能不让吃肉;二来,不能用任何借口把人往死里逼……”敢情吃肉还是得排在他的小命前头,众人也懒得去搭理他。尤为难得的是,君瑶竟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一乐,但很快又恢复了原先那种淡然。 这样一来,换人之后的速度稍慢了些许,天涯女主和建仁皇祖二人轮替了几次,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边的黄沙尘在眼中放大了许多,距离他们更近了! 死域已经不远,只要在坚持一两个时辰,他们就能越过漠中死线,到时候,一旦能够开启阵纹,便能与后面的人拉开一段距离。 虽然不知道王山人用了什么秘法,但在虚空中隐遁形迹,追踪起来应该更加麻烦!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他们出这片地域之前被追上,那样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菩萨保佑之类的鬼话,除了拿来壮胆,也没什么实用价值,否则,柳书竹业已无敌。 正值两难,天涯女主人忽然喊道:“快看,那个方向有皇气腾空!” 建仁皇祖面色一喜,道:“必然是皇兄收到了我的传讯后,赶来接应了,我们往那里迎去即可。” 此时的形势对众人极为不利,身后,甚至能听到隐隐的雷声,那是百丈石人的咆哮!对于强大的修武者而言,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见到那片空域的皇气后,让人不免为之神情振奋! 那里,一个宝冠白眉的老人驻步高空,身边有一位文士装扮的中年人。 二人果然是建德皇祖和青山大城的那位仲城主。周围还有十数人比肩而立,各个身上,都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吞吐不定,想必都是驰名大漠的霸主豪杰! “你们三人,怎么变得如此狼狈!?” 建德皇祖等人察觉到了一行人后,也迅速向他们靠拢了过来。 古仙降世,巨城崩碎,三大庙相继沉沦,连体三僧身死的消息,早已通过秘法一传十、十传百,惊动了西漠,继而是整座中州! 发生这种事情,恐怕连武者大帝都不能毫不动容,是以,这些人的脸色看上去凝重且阴沉。见到几人后,还是为三位大人物的形象所惊。 几名晚辈草草与各家的长辈和相识之人见礼。 “延济法和尚可还安好?” 青山城主看向柳书竹,问到了延济和尚的安危,柳书竹如实回答。 “这个法和尚,却因宏愿而躲过了此劫,如此甚好。”他叹气道,“前段时日,你们途经我城时,大漠还是一片祥和,没想到……” 柳书竹也感到怅然,从来到西漠后,他一直在不停地奔波、逃命、奔波,从未有过太长久的安稳,刚刚有些喜欢上这座古老的大漠,一切却在转瞬间物是人非! 而今,他已不是初来乍到的那个混小子,伴劫而来,名传四方,但不管怎样去努力,故人和故土却依然与他渐行渐远。 “此地不宜久留,那位古仙邪术超凡,我们几人竭尽所能,也未能将他和那尊巨人甩掉!”建仁皇祖急急道。 建德皇祖身边,环伺的诸强中,有人道:“古仙临世,何等危言耸听,对方好大的口气。凭我们这些人合力,还不能阻其锋芒吗?”登时有四五人出声附和。 大漠中,永远不乏战力强横之辈,这几人都修为精深至极,甚至不亚于建德皇祖和青衫城主! 他们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因为他们狂傲,而是……不相信! 不相信古仙可以归来,也不相信西漠佛门能在举手之间倾覆。这不怪他们,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那样的惨象,很多人的心中都会存有一丝疑惑! 但那却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无法争议。 玄森主持只道:“各位比我家神婴祖师如何?” 得知玄森主持是菩提狂僧,而且是司庙主持,几人的神情都客气了很多,对佛门心悦诚服,脸色也随着颓败。 他们即便再狂傲,也不敢跟菩提神婴相比,连提都不要提,因为那是对神婴的不敬! 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同时道:“既然这样,还是先走吧,再耽搁下去,恐怕就会追上来了。你们先养伤,其他事缓缓再说。” 天涯女主人忧虑道:“那人邪法了得,连横渡虚空都能追踪而来,诸位可有好用的脱身之法?” “这个好办。”青山城主捻须浅笑,“不过要取各位身上的一点血气,只要平安过了死线,便是霸主的地盘儿。有人说,弯刀部落中,有大披风出世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脱险 仅仅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王山人和百丈石人便追赶而至。………… “咦?”王山人疑惑的皱眉,吩咐道:“石头,停下!”他喃喃自语,“为何到了这里,我感觉不到他们的气息了。先等一下,待我占上一卦。” 王山人一招手,韩家盗王就乖乖的走上前,将双手捧着的木匣递过来。 “跪下。” 韩盗王依言跪下,动作略带几分僵硬。 见对方浑身了无生机、百般顺从,王山人又不禁觉得好笑。 “你心中有大恶,才会如此轻易的为我所用,却枉费了你一身还算精湛的修为,敢以盗‘王’自居,却是托大了。这世间,若人人都像你这般才好。”其实,这番话也是白说,因为这位盗王不可能听得懂,实际上他已经死了,不再具有自主意识,只空留一身皮囊,也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王山人口中念念有词,抓起几枚木令掷出,一连掷了数次,仍皱眉不展。遂咬破指尖,又在身前以血为墨,一口气写了十几个形状古怪的文字,皆是上古仙文。 这些仙文各自扭曲,王山人对着它们轻轻吹气,便相继钻入周围的虚空中,消失不见。 他赶紧又将木令掷出,见木令斜斜指向偏南的某个方向,眉头才再度舒展开来。 “以为掩盖住气息,就能瞒天过海了吗,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说着,又对身下的百丈石人指明了一个方向,“往哪里去。你这块石头,多年沉沦,是不是睡懵了,还能不能再快一些,等他们出了这种死地,一旦开启阵纹,追踪起来便又要多耗功夫力气。” 百丈石人又开始拔足狂奔,似乎永远也没有力竭之时。 一晃眼,又过去大半个时辰,眼见便要到了死域边缘,终于看到了七八道人影在前方御空飞遁! 王山人看向那里,柳书竹和君瑶等人都在,开心道:“这一下,终于是人物两全了。” 轰! 百丈石人足下再次猛然发力,如同蚱蜢一样,从大地上高高跃起,斜斜跃上云端,冲散了大片的云团。大地上的沙尘,亦被巨大的反冲之力踏出一个恐怖至极的深坑,余尘呈环形扩散! 大手戟张,阴影森然,向那几道人影当空抓了过去。 “哈哈哈,山人自有妙计,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 百丈石人出手,形势太过威猛霸道,那几人很可能法力衰竭,竟都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 “小心点,别把那小子弄死了。”王山人急忙叮嘱,“当年那人的舍利,是庆贺君王归来最好的大礼。这小子身上总有些古怪之处,不然天象也不会因他而生变,我一时还看不透!” 然而,百丈石人功成落地之后,却发出沉闷的疑惑声,紧接着摊开那只手掌。巨大的掌心,如同一块石皮纹理交错纵横的大型广场,可上面并没有众人的影子! 凝目细看,才发现掌心中只有八片苍翠的藤叶,每一片叶子都不小,正反两面,都沾着一点血迹,藤叶粗略的卷曲成人形模样,方才见到的形象,竟是由树叶和血迹幻化而成的虚景! “吼!” 百丈石人仰天怒啸,王山人也瞬间怒容,二人明显是被人耍了! 王山人再次效仿先前之法,却发现木令盘旋,尖尖的两端始终不知该指向何方,众人似乎有分神大法,同时出现在了十几个方位,让他十分恼怒。 百丈巨人闷哼几声,似是在问他:现在怎么办? “哼!”王山人颇为自负地道,“看那帮和尚的样子,肯定因为大愿舍利的缘故,将那小子奉为了应劫而生的救星。如果猜的不错,他们想必也在等着古地出世,必然要去那里取青灯佛器,他们自己要进去送死,就好办多了!” 百丈巨人张口,艰难吐出三字,道:“等、别、人?” 王山人摇头:“其他人早年间失散中州,不知在何地沉眠,也不知都醒过来没有。你专程从北境赶来,便耗去了如此多的时日,君王归来在即,不必专门去等。何况,北境的古地封印也松动了,其它地方的封印也会慢慢动摇,他们恐怕不会专程跑来。君魂只要五出其一,便可撼动这个没落的世间!” 百丈石人表现的比王山人慎重许多,似是提出了不同意见。 巨大的石躯,也并非完好无损,仍有些残缺零落,尤其是脑部,一个恐怖的大洞还没来得及愈合,里面全是粘稠翻滚的石浆,仿佛一个巨大的熔炉,冒着腾腾热气! 从某种程度上,与人脑的构造极为相似。 这些伤势,都是在巨城之战中造成的,连体三僧虽然没能将石人诛灭,却给他留下了难以忘怀的痛楚。 “你怕什么!”王山人感叹道,“我的力量在增长,君王的气息渗漏的越明显,我就随之变的越强!” “这个世间,早已不是上古,当然也就没有什么力量能将你的身躯彻底诛灭!” “你我首要还是寻法找到人和物,若是找不到,古地出世后,自然也能见分晓!” …… 百丈石人和王山人向偏南方向追去的时候,柳书竹一众人已经一路向西,直接出了死域。 并且,在天涯女主人的指导下,十几位实力卓然的圆满皇,合力开启传送大阵,又向西方横渡了极远。 接连几次传送后,连这些人都快要不知身在何方时候,才再次停了下来。 过了漠中死线,这片大漠中虽然仍是一片荒凉,但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绵延成片的破败宫殿,也不甚稀奇。 古迹横陈,瓦砾触目。 这些地方,大都兴建于盛武时代之初,算起来也有了不短的历史。众人选了一处据说是原本盛极一时的大城残迹中落脚,以供三位大人物修养伤势。 “仲城主,那个法子真的能骗到他吗?”天涯女主人领教过古仙术法的邪门儿,还是有些吃不准,是以便开口问道。 青山城主自信满满:“依照你们所说,那古仙邪术确实诡异无极,长久下去必被他逐一识破,但我这门青城幻术,假物成人,多少也能蒙混一些时日。” 建德皇祖也跟着出声宽慰:“天涯上人还请放心,青山城主别的不在行,阵纹一道也许不及未央宫,但论起弄虚作假,漠中倒鲜有人能比得过他。” 天涯女主和建德皇祖的关系显然没有与建仁那样熟稔,客气之中,始终带着少许恭敬。 青山城主的修为着实令人惊艳。 他的伴体异象,跟青山大城的后辈‘仲康’极为雷同——枯木绕神藤! 但是,他的这株枯木,却比仲康的那颗‘烂木桩’壮丽了数千倍不止! 藤条生机勃发,枯木枝桠狰狞,正是从藤条上取下了数十枚藤叶,将众人的血迹一一沾染在上,一挥袍,便出现了十几个柳书竹,也出现了十几个其他几人的形象,惟妙惟肖,看上去如同真人,分散八方遁去! 拥有伴体异象的武者,可谓少之又少,企临圆满层次后,身具伴体异象的圆满皇,也会将异象改换形态,根据自身领悟的武理,凝聚出更加不俗的奥义。打个比方,齐盗王的奥义为‘虚无之刃’,之所以比灵龙皇的‘龙之奥义’强悍太多,主要原因就是,齐盗王本身拥有不俗的伴体异象,只不过,他将异象凝结成了奥义的一部分! 而佛家则凭借自身参禅的感悟,向来以佛法和雄厚至极的佛家真气御敌,算是异类。能够像青山城主一样,仍不肯改变伴体异象,不凝聚奥义的圆满皇,当真也是少之又少。 建仁皇祖忽然问道:“仲城主,你先前说,弯刀部落有大披风出世了,消息确凿吗?” 青山城主道:“并非由我亲眼所见,但至少有两位至人强者曾亲眼目睹。他们身为真武境,想来也不会说谎,距离几位大披风出世已有些时日,他们却是相继去了北漠。” 弯刀部落,与世隔绝,装束与风俗都独具一格。 除了人人腰间挎弯刀,每一位部落男子的身上,都反披着一个只有半截的披风! 有见过弯刀部族形象的人,曾在私底下偷偷议论,那形象如同身前罩着一块围裙,但却无人敢明说。 大披风,则是如同南疆‘逍遥王’那样的存在,是部落中次于武者大帝的强者。 由于没有过接触,也不知这个霸主势力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佛门遭难,君主的故仆归来,想要复活君魂。这样的事情,弯刀部落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玄森主持却发问道:“建德皇祖和城主来这附近多久了,可曾找到青灯佛寺的端倪和方位,可曾见过六祖?” 两人对视一眼,无奈道:“不曾见到佛门六祖,但也有人说在附近见到过他老人家。至于青灯葬佛地……明明感觉它已近在眼前,可它自己不开,世人却不知如何去寻它……” 君瑶忽然疑惑的插嘴道:“你们要找的那个地方,是不是有一个大……大佛?” 她不确定自己说的对不对,因为‘佛’这个字,也是从众人的讨论中听来的,她本人好像不明字意,“那个地方,就在这里啊!” 众人同时收声,表情跟着一变,将目光转向君瑶。 与诸强碰面时,君瑶已经给他们带来了不少震撼! 当时,青山城主要取血,却无法伤害到这个凡人体质的女子,最后只得她自己咬破手指,将血迹涂到了藤叶上。 这对圆满强者造成的震动可想而知。但后有强敌,又碍于玄森主持等人,他们也不好直接出手试探。而知情的三位大人物,却已习惯了这种古怪。 见众人齐齐盯向她,君瑶有些怯弱,往柳书竹身后缩了缩。 柳书竹紧张道:“别怕,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虚空中的古地 在柳书竹的一番安慰下,君瑶缓缓点了点头。() 青灯葬佛寺……就在这里!? 大人物们满目疑惑,彼此对视几眼,继而环首四顾,除了一片破墙烂瓦,入眼尽是颓败,哪里能见到什么古地的影子! 不知她口中的‘这里’指的是哪里? “小姑娘,你到底看到了什么,能不能说的清楚一点?” “对了,在下刚才便觉得蹊跷,明明是一介俗世女子的躯壳,无半点修为,为何透着如此的古怪。几位尊者能否告知,此女是何来历?” “这位姑娘,可是与佛门一起的?” 接连有几人再也忍不住心中好奇,连珠炮似的,分别向君瑶和玄森主持、天涯女主等几位知情者发问。 君瑶最害怕的事,就是别人问及她的身世和来历。因为,这只会给她增添许多烦恼。 她是谁? 这是一个连她自己也迫切想要搞清楚的答案,但无奈脑中空空如也,根本什么都记不起来! 如此一问,君瑶反倒一个劲的摇头,不管别人再问什么,她都不肯说了,仿佛一直受伤的小猫,蜷缩到了柳书竹身后,大眼偷偷打量着众人,有几位强者亦对此稍感不满。 关于她的来历,除了虞清雅对柳书竹提及的邂逅之时的场景,人们再无所知。 也许,穿在她身上的那件圣贤古袍能够带来一些线索。但天涯女主人显然不愿意当着这些人的面,就此将那件宝物拿出来。所以便刻意隐去了古衣的存在,将她来到水榭的过程粗略的说了两句。 其余人等当然不买账,都认为未央宫必然知情,只不过不肯坦言相告! 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却都站出来,为天涯女主人说了几句好话。 看他们二人的表情,方才各自扬了扬眉,多看了君瑶几眼,想必建仁皇祖或者天涯女主人没有把他们也视为外人,已将实情传音相告。 “当着佛门高僧和菩萨转世的面,老身岂会打诳语。各位尊者若是不信,大可问一下玄森主持,看看老身是否有所隐瞒。” 玄森主持对其他几人点了点头。 天涯女主还抛出了‘菩萨转世’的噱头,让柳书竹很是无语,也不知她是不是在打趣自己。 不过,倒不难理解天涯女主的用意,因为柳书竹同样信不过这些人。 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先不论,其他人都是各方名宿或隐世潜修的圆满强者,有派或无门,其中有两人甚至未必是西漠本土的强者! 他们有两个共同点:一,他们都快要死了,寿不长久;二,不管他们如何与青山城主结伴相识,又如何帮出力,帮几人脱了险境,他们来此地的本意,则都是为了那件青灯佛器! 说起来,难免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他是山贼,这么想再正常不过。 柳书竹摆了摆手,以免再度被他们那些复杂的问题打扰:“各位前辈,那些问题还是不要着急问了吧?”看上去,君瑶只愿意跟他说,其他人无法用强,也只好乖乖闭嘴。 以圆满之尊,看向柳书竹的神态各自不一,有人惊奇,当然也有人从心里没把他当回事儿,能引起他们注意的,只是柳书竹脑袋里的那颗舍利。 “不要着急,慢慢说,你说的‘这里’,是这个地方吗,亦或是附近的某个方向?”柳书竹指了指身周,转身对君瑶道。 君瑶点头,复又摇了摇头,让人不明其意。 其中,一位修为强横、语气也十分硬气的老人终于耐不住性子,出声道:“何需这般麻烦,老夫有一门转魂之法,可以短时间内侵入别人的神识,可借她双目亲自一观,看看这古地到底在何处!” “戚长老,此法怕是行不通。”天涯女主人和建仁皇祖同时出声劝道。 一路上,三位大人物使出了浑身解数,都无法解开君瑶身上的半点秘密,一些类似‘转魂’的法门,也酌情使用了几次。只不过,事先都征得了君瑶的同意,主要是为了帮她恢复记忆,手段要柔和许多,却也没能见效。 先前,简单介绍这些人的身份时,柳书竹得知,这位‘戚长老’原本也是一座大城的真武强者! 早年时,戚长老为了与兄弟争夺城主之位,彼此大打出手,但却由于技不如人,未能取胜,只好狼狈遁走。 过了许多年后,修为有成,比当年的兄弟率先晋位圆满,再度出世归来,用大神通将做了多年城主的兄弟杀死。盛怒之下,尤不解恨,竟六亲不认,出手诛灭了己方势力,将那座大城彻底抹除。自此成了一位孤家寡人!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关心转魂之法是否会对君瑶造成伤害,也没有争取她的同意,他只在意能否找到葬佛的古地在哪里。 那王山人在覆灭巨城时,有些话说的也不全错,人性有时候当真恶劣不堪。世人,也都未必像佛门子弟那样,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玄森主持也道:“不可。” 戚长老道:“大师,有何不可?” 玄森主持又道:“老僧不喜。” 语调虽平和,但立场不容动摇。明摆着就是说,我不喜欢,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西漠佛门虽然覆灭,但菩提僧的狂傲却不曾稍减! 柳书竹随即皱眉,也面露不喜,更确信了自己完全有‘小人之心’的必要。 若不是仗着玄森主持在此,大宋皇朝和未央宫也对佛门从态度上有几分亲近,有些人想必早就压不住脾气,开始任意妄为了。 杀生教众归来,从大的层面上讲,虽是人族大敌,但这些人伴随在侧,也未必都是助力。 其实,就连建仁皇祖等人,柳书竹也相识不长,若是青灯佛器此刻就摆在眼前,这些人无论做出什么有违道德的事,都不出人所料。 青灯佛器,那是世间最后一尊佛陀的法器,超越一切圣贤遗宝! 传言说,谁掌青灯,谁便能天上地下皆无敌! 这些人心中,恐怕也不会像西漠佛门那样笃信,苍生要由一个面向贼兮兮的后生来拯救。 玄森主持发话后,戚长老虽有些不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眼下的形势,实则对柳书竹等人不利,经历重重磨难后,他的性子沉稳许多,也没有再跳出来横加指责。 在众人注视和催促下,柳书竹只好又问了君瑶半天,仍旧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像是在打哑谜。 沉思了一会儿,天涯女主人忽的恍然道:“老身有些听明白了。”她转而对君瑶柔声道,“瑶儿,你说的古地就在‘这里’,应当不是说的此地的建筑残迹,‘这里’也不是指的这里,但那处古地,确实在这里,对吗?” 她这一说,众人反倒更加迷糊,不知她要表达什么意思。 如真小和尚眼睛瞪得像牛铃,直挠脑门儿:“是俺太笨,还是天涯老婆婆太聪明,俺怎么没听明白呢!” 令人诧然的是,君瑶思索了一下,竟然重重点了点头! 柳书竹心思一动,想到了神矿地底遭遇诸佛幻境时的情形,也接着醒过神来。不过,领悟了君瑶话里的意思,却让他感到十分悚然! “你……是不是能够看到古地的情形,但也仅仅是看到?” 各位大人物精明至极,很快也都各自恍然,神情与柳书竹一般无二,表露出更多的震惊之色。 最后,只剩下小和尚自己仍然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君瑶所谓的‘古地就在这里’,并非是说出了葬佛古地的具体位置,而是她的眼中,能够呈现出古地存在于眼前的场景! 类似于那片地底幻境的遭遇一样,却又不尽相同。 古地幻境,居然会以君瑶为中心展现出来,只不过别人无法看到而已。 仿佛是空间因为君瑶的视线产生了交错和重叠。 现实的空间中,古地并不在此间,但是在另一片诡异的场景里,古地却像是近在眼前,以她的目光为原点,恰巧能够被君瑶的视线捕捉到,如真似幻! 柳书竹问道:“多长时间了?” 君瑶回道:“自从过了那条、那条死线,我就能看见这个地方,一直出现在眼前……”她不单单是能看到古地的幻境,而且,这个场景,始终都呈现在她的眼前,跟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 这里面,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柳书竹心中凛然,回想起前几日,天边有宏影显化时,君瑶在前一刻便转头望向东北方。当时,别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柳书竹却注意到了,但他随后被顶天立地的宏影震慑心神,事后便将当时的情形忘了。 他心道3A君瑶难道是上古圣贤一直未死,但却因此活了太久,而导致记忆散失了吗? 这么猜并非没有根据,她身穿古衣现世,没有修为,却无人能够伤害她,又平白无故的跟柳书竹亲近,就算是大愿菩萨出家前的旧相好,也不是没可能。 一众大人物神情十分激动,甚至能称得上狂热,有几人因此而面色潮红,心境彻底乱了! “小女娃儿,你现在也能看到古地幻境吗?” 柳书竹刚要传音阻止,让她不要道出实情,君瑶却已经点头。 “那你都看到了什么,古地是不是一座佛家寺庙?” “古地里面是什么样子,有没有看到一盏青灯所在?” “古地里真的有佛陀坐化吗!?” “镇压君魂的封印既然松动,你能感觉到什么异样?” …… 十几个人,却比一群乌鸦都要呱噪。 君瑶又被这些问题弄懵了,有些不知所措,两只小手紧紧抓住柳书竹的袖角不肯放开。 “各位尊者不要着急!” 青山城主见状,急忙将众人的话音压落,满脸笑意,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才对君瑶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可以说是直指利害。 “君瑶姑娘,你既然能看见古地幻境,那你能描述一下,古地周围,都有什么吗?是沙丘,亦或是风化的岩石?” 只一个问题,便比那些人的七嘴八舌胜出好多倍。 里面的情形他不问,他问的是周围的环境。因为只有在有了参照的情形下,才能知道古地在哪里,或者说即将在哪一片地域内现世! 君瑶摇头,被青山城主的笑容所感染,沉默了一下,仍有些唯诺地回道:“周围……好像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什么都没有,最起码昼夜与天地总能看到吧?” 君瑶却笃定道:“没有沙,没有石,也看不见天,看不见地,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空无一物,不见天,不见地! “难道说……”天涯女主蓦然惊觉道,“……这古地,竟会是隐藏在虚空当中?” 按照君瑶的描述,只有一个不能算是‘地方’的地方,符合这些条件。 那就是空间表象之下,空空如也的无尽虚空!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虚空坐佛,天碑压寺 随着天涯女主的猜测出口,周围一时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葬佛古地一日不出,世人便难以寻觅其踪迹,但古地若真的隐藏在空间表象之下,以无尽的虚空为衬托背景,找不到它便情有可原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青山城主诧然至极,满脸惊疑道。 虚空,之所以被唤作‘虚’空,是因为它无法纳‘实’,非是像世人理解的空间表象一样。 虚空本身并不平坦,而是一种极度扭曲的状态! 古往今来,阵纹一道的神异之处便在于,能够通过天地法理的凝聚,演化纹理,让人们短时间内开启一条虚空通道,连接无限遥远的空间两端,藉此达到横渡的目的。而阵纹,除了负责开启空间首尾两端,还有一个无法忽略的作用,便是让人们在虚空中穿行时,起到护体的作用,以抵消虚空中强大无匹的扭曲力。 这种大法,是上古圣贤仅余不多的遗泽,今人完全体悟尚且不能,也就更遑论如何去超越! 由此也不难看出,即便是上古的圣贤,也不能忽略虚空的扭曲力。否则,他们大可随意穿行往来,也就无需耗费心神演化阵纹之道了。 青山城主再次向君瑶确认,得到了与先前一模一样的答复。 这时,戚长老出声道:“这番话,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老夫实在想不到,世间有什么力量,可以在虚空中亘古长存,就算对方是佛!” 如果说,葬佛古地在虚空中存在了几日、几年、甚至成千上万年,众人都还有勇气去相信。 因为……那里毕竟埋葬着一尊古佛! 佛,有大觉悟,含五真谛。五种真谛中,便包含了无量的功德。 用‘无量’去撑起一处虚空千年万载,倒勉强无可厚非。但是,青灯古地与天地同古,存在的岁月几可追溯到鸿蒙初辟的年代,甚至更早……佛陀若真的有那么厉害,怎么还死了!? 戚长老的语气中,隐含一丝埋怨,也不知是否在埋怨众人,未让他施展‘转魂’之法亲自一观。 “小丫头的话虽然耸人听闻,倒也不是不可信。看来……这葬佛古地,真有可能是在虚空中矗立了!”建德皇祖一双白眉舒展,又紧跟着皱起,“但古地若在虚空中,如何进的去?”虚空可以横渡,却是在阵纹的辅助下,如果要找一处隐藏在虚空中的‘地方’,并且到达那里,便显得太不可能了! 建德皇祖说完,便将目光转向了天涯女主人。在场中人,无疑以她的阵道造诣最高,但天涯女主的回答,却让众人十分失望。 “不是老身有意藏拙,实在是也想不明白,虚空要如何抵达!” 有人道:“未央宫数万年来传承阵道大法,精益求精,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天涯女主人反问:“阁下也能开启阵纹,也能横渡虚空,但阁下可有办法在虚空中任意停留?” 那人当即赧然,虚空可渡,却不可知,不可查,不可探! “如果我家宫主在此,兴许能为各位稍解疑惑。”她语气接着又一转,“不过说实话,自从盛武以来,阵纹之道除了保留当年的传送功效,已演变太多,其中精髓早已失传,即便是宫主来了,也未必能给各位满意的答复,恕老身爱莫能助。” “嗯,你家宫主若在此间就好了。”建德皇祖惋惜道,“如此看来,就只有等那古地自行出世,届时,有可能会建立一条连接虚空彼岸和附近地域的‘虚实’通道,世人才有机会进去一探究竟!” 这一点,天涯女主人也颇为认同:“不错,届时很可能会出现一条通道,而且从方位看来,入口距这片地域,怕也不远了!” 从青灯佛影第一次显化世间,已经过去了年余,这段时间着实不算短,可见封印也不是轻易能够挣脱。但随着佛影震动的次数渐渐频繁,封印也越来越松动,葬佛古地是必然要出世的,而且迫在眉睫! 外面的人想要进去,里面的君魂则想要出来。 如真小和尚忽然对柳书竹传音道:“姓柳的,你看看这些人的嘴脸!一提到古地,都忘乎所以了,估计都在惦记着那件佛陀法器。他们都只在意个人的生死福祸,哪里还会记得天地即将动荡!依俺看啊,你别再让这姑娘说下去了,他们知道的越少,对咱们越有利。咱们得跟玄森和尚商量一下,趁他们不备,赶紧跑路,免得他们来争!” 别看小和尚平时憨憨傻傻,但看问题却不糊涂,总能直指关键所在。 他说的话,也正是柳书竹心中所想,可小和尚的想法未免又太天真。 “趁他们不备?”柳书竹传音回去,“你怎么想的,以为他们都跟你似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傻吃迷糊睡,你我还能趁着他们睡熟了尿遁不成?” 这么多圆满强者环伺在侧,可以连年不休不眠,岂是说摆脱就能够摆脱? “你他娘的才整天知道傻吃迷糊睡呢,俺、俺就是打个比方,怎么脱身还得细细商量……” 两人叽叽咕咕的传音,猛然发现周围的强者都将目光转向他们,大部分人的脸色都不怎么痛快。 柳书竹瞬间恍然,恨不得一刀宰了自己,宰自己之前先劈了小和尚! 圆满强者法力通玄,他们俩个也是犯傻,自作小聪明。就凭二人掌握的那点粗浅传音术,在圆满强者身边使用,无异于拿着两个大喇叭,在他们耳朵边上拼命喊一样! 戚长老表现的最为不满,阴森道:“好两个诡诈无礼的后生,这就是菩萨转世的心肠和佛门传人的风采,老夫今天开眼了!” 连同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都微显不快,但又不想表现出与他二人一般见识,只好沉吟不语,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就算这些大人物私心作祟,毕竟也是帮他们解围在前! 反倒是一路同行而来的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皆被二人逗笑,他们深知小和尚的率真秉性,而关于柳书竹的无耻,半途中也多多少少能看出点端倪儿。 “各位尊者,还请不要跟两位晚辈一般见识。他们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眼前,我等主要的大敌,还是那两位杀生教众,君魂若真裹挟灭世之威临世,若只有应劫之人能够阻止,各位得了那件佛器又有何用?” “老太婆说的不错,诸位没有亲眼见到巨城沦丧,也就无法体会那种风雨欲来的震撼!” 虞清雅和赵子云两位传人也相继明白过来,他二人肯定是暗自传音,说了一些不讨大人物们喜欢的话。两位中土传人的表情各自精彩,像是在说:你们这是得有多傻,才能干出这种蠢事! “皇祖请息怒。”赵子云对建德皇祖躬身,也为二人求情。 听见了也就听见了,柳书竹倒变得无所谓了。 他二人的想法,无论于公于私,都合乎人情,倒也不怕这些人会当场翻脸。玄森主持满脸笑意,还没表态不是! 柳书竹嘿然,只用了一句话来反驳。 “不是小子不识天高地厚,有意冒犯各位尊者的威严,只不过有一句话,小子一直以来都深信不疑,那就是天地自有因果轮回,是是非非无人能断,一切都有命数左右,各位施主身在红尘俗世,即便得到了佛陀法器,恐怕也学不会空门的智慧!” 这几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几人脸色更是一沉。 戚长老顿时扬眉,道:“小子,你好大的胆,如此狂言,也敢说出口!” 柳书竹起身,对戚长老恭敬行了一礼,笑道:“戚长老您说笑了,这样的话,小子当然是不敢说的,不过呢,这话是一个大和尚说过的,晚辈只是复述!” 小和尚灵机一动,忙跟着大喊道:“对!俺也亲耳听到过,这个大和尚你们都认识,俺们呢,都叫他六祖……” 柳书竹心忖,你亲耳听说个屁,不过也暗赞小和尚一时机灵。 这番话,实是初入大漠时,出自慧凡大和尚对逍遥王老妪的劝诫。他如今搬出来压人,还擅自加了几句进去。 果然,这些人的气势都为之一馁! 西漠佛门虽已灭教不假,但还有一个世间最强的和尚! 这也是玄森主持的倚仗,慧凡祖师在附近现身过,古地将出之日,肯定也会出现,纵有一众圆满相争,也抵不过那一个六千多年不肯坐化的光头! 玄森主持这才不紧不慢的缓和气氛,道:“青灯佛器未出,谈其归属未免言之过早。这种宝物,天下有能者居之,也未必就一定属于佛门。”这句话明显就是得便宜卖乖了。他又转向君瑶,“各位尊者既然都想知道那里的情形,你就说说吧,不碍事的。” 君瑶没有说话,而是转向柳书竹,似乎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后者心中臭屁,你们修为惊天又怎样,人家姑娘还不是只肯听小爷的! 得到了玄森主持首肯,他对君瑶点头,示意她可以把见到的情形说出来。 君瑶蹙眉,思索了一下,才费解道:“那个地方,笼罩着一层气,看不太清,但那里好像有一个人,周围的建筑都围绕着他,那些建筑,跟巨城的几座寺庙有些像……” 这时候,大人物们心中虽仍有不忿,却又被古地的情形吸引。 “有人?” “什么人,生的什么模样?” 君瑶道:“就跟那个大佛一模一样啊!” 她看到的……就是青灯大佛的遗体吗! 群情震动,虚空坐佛,身周环古寺! 还没等他们的惊讶彻底散发开来,君瑶又道:“他头顶上,有一块好大好大的……怎么说呢,像是一块方形的石头,上面好像还有字……” 其他人错愕至极,但柳书竹却骇然警觉。 她所描述的,不会就是大愿菩萨为他演化的场景中,那块从天而降的神碑吧!? 古地中,真有一块天碑压住了佛陀遗体,压住了古寺? 【作者题外话】:PS:上午网络不好,好不容易爬上来,晚了一会儿,各位大大见谅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和尚有难谁来救 这一回,除了柳书竹心里还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连玄森主持也不明君瑶所说为何物了! 天碑葬佛,兹事体大。() 这件事情,除了如真小和尚稍微知情,柳书竹对谁都没有讲过。 按理说,他早就应该将此事告诉三大庙里的神僧才对,但他之所以隐瞒,也有自己的原因,主要一点,便是不想让那帮和尚失去信念。 佛陀,并非自然泯灭,而是被天上飞下来的神碑葬了! 究其背后,那只有能力葬佛的黑手,是‘天的意志’也好,亦或是一股无限强大的‘终极生命体’也罢,都会对佛门救世的信念产生动摇!正如同王山人所说,‘天要灭世,我要灭人’,天灭世,天葬佛,你们佛门自救都来不及,谈何拯救世间? 众僧只知道,上古君主携无字天碑欲灭世,却不曾想过,那天碑远远不止一块儿,所有的天碑降下时,都是无字的。其中,是否存在某些关联?无名君主的那块儿天碑,又是谁给他的? “方形石头,本体很大,莫非是一块碑吗?”天涯女主人猜测道,“诸位还记不记得,传说上古末年,无名君主扬言灭世,并非身无长物,而是有一件无量的大杀器伴体!” 未央宫不愧是精研阵道的门派,对上古末年的轶闻知道的也不少,她很快就将两者联系起来。 同时,柳书竹心中明白,葬佛碑跟君主的无字碑就算是有联系,恐怕也不能混为一谈。 葬佛的那块儿天碑,是很久很久以前降下的,而且自成古篆,背面现佛图,而无名君主掀起的天地浩劫,则是在上古年末,中间差了无限久远的年份! 青山城主皱眉:“你的意思是说,那是无名君主用来灭世的无字碑?”他随即也感到疑惑,“可是……上面的字又作何解释?” 众人无解,只得又看向君瑶。 “姑娘,你可以看清那碑面上的字迹吗,能否临摹下来与我等一观?” 君瑶点点头,一双大眼看着不远处的一睹断壁,像是要把它看穿一样。人们知道,此刻她眼中呈现的,必是另一番惊人景象。 纤纤玉指在地上缓缓滑动,过了一会儿,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复杂至极的字样。 字划繁复至极,乍一看去,似字非字,又像是包含了许多文字的形态,这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各自皱眉,也都不认得! “怎么不继续写了?” 他们不明情形,还在等待君瑶接着写下去,希望能够碰到自己认识的字迹。 君瑶讶然道:“写完了啊,字就只有这一个。” “怎么?难道上面就只有一个字?你确定看清楚了?” “对呀。” 这些人脸上,各自流露出失望和不解的神色,只好盯着这一个古字皱眉。 柳书竹深吸一口气,尽量表现出平常态,这个字除了写的比较难看之外,与舍利中见到的那个自动生成的古字一模一样! 大愿菩萨说,葬。 “此字看上去像是上古人文,却又不尽相同。” 建仁皇祖在旁边又写了两个字,却是用上古仙文写成的‘占察’二字,用以做对比:“难道是上古仙文,看上去也有些雷同,不过此字却繁复许多,似乎包含了一些不明的元素。” 见小和尚想要张嘴,柳书竹急忙一眼将他瞪了回去,生怕他一时憋不住臭显摆,道出此字玄机。 其实,这些大人物也都不是吃干饭的,他们的话,都含有几分道理。 柳书竹私下里暗自琢磨,这个字,既然出现在无限久远以前,又包含了多重文字的元素,说不定就是一种远古通用的文字,适用于各个种族! 上古时代来临后,各族文明因为某种未知的原因,走上了不同的进化道路,势必也会导致文字形态的分裂。 这个想法如果站得住脚,便昭示了上古之前,还存在一个更加恢弘、更加繁盛的大统一年代! 那时候,世间的各个种族高度相融,以至于文字形态都出现了协调统一。也只有那样的时代,怕是才配得上佛陀的尊位,以及那个天地宏影的本体! 上古年,若说是圣贤雄霸的时代,那么在上古之前的远古,便只能是一个失落的神话时代。 众人绞尽脑汁,也对这个古字无可奈何,柳书竹乐得看他们白费劲。 “这个古字的年代,比上古还要久远的多,你们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可能知道!” 片刻后,由于无法得出任何结论,这些人很快就放弃了钻研古字,而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最关心的问题上。 “青灯大佛的遗体是何模样,佛威是否仍在?古寺中,是否能看出隐藏了什么玄机,可有类似君魂封印的所在?” 这个问题是由玄森主持所问,其他人的兴趣显然不在此处。 一旦涉及青灯佛器,大家便有意无意的忽略了君魂的威胁! 可是,玄森主持说完,他们只能等君瑶回答完这个问题,才好继续打探佛器的信息。不然的话,则会显得不关心天下苍生的死活,只顾及个人能否续命,传出去便先坏了名头。 一时间,大人物们虽心急难耐,却也无人说话了。 但是,那名戚长老全然不在意这些,他也懒得掩饰,没等君瑶回答玄森主持,便率先问道:“佛陀手上,是不是掌着一盏青灯?” 这才是大多数人最关心的问题,他们不好直接问,正乐得有人帮他们问出口,全部聚精会神,以免漏了半点信息。 一帮老怪物,可以说都成精了。 玄森主持面无表情,看了戚长老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这家伙,为了一个城主的名号,连手足兄弟和自家满门都能狠心诛灭,若是为了一件佛陀法器,若给他可趁之机,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情来,真是个不小的威胁!等见了慧凡大和尚,一定求他先将此人……” 柳书竹心中不免这样想到,估计玄森主持的想法也跟他差不离! 就在君瑶将言而未语的时候,大人物纷纷抬头,都向某个方向瞥了几眼,然后又都没有在意。 原来,是碰巧有武者在众人头顶上方御空而过。 死线以西的这片大漠,早在几个月乃至一年前,就开始聚拢从各地赶来的武道强者! ……至人武皇成群结对,破灭强者也是三五同行,先天武者都只能算是小鱼小虾,可以说是鱼龙混杂。而为了躲避王山人和百丈石人的追捕,在古城残迹中栖身的众人,都刻意隐匿了气息,见到武者御空西去,实属正常,倒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可接下来就的情况就不同寻常了。 先前御空而过的那人,只不过是速度较快而已,后面乌压压一大片武者,都在向西方的某个方向飞去。 一连过去了几波,如同候鸟迁徙,群鸦过境,不仅飞的急,而且都吵得要命,没完没了! “佛门、僧……这回是……凶多……” “快点,晚了就看不到了!” 举目向远空望去,也有很多流光破空,看这阵势令人咋舌,至人武皇的数量还真是够多! 天涯女主忧虑道:“难道是那巨人和古仙追来了?” 青山城主断然道:“不可能!”他对于自己施展的秘法十分自信,皱眉道:“发生什么事,找个人问问便知。” 话音还没彻底落下,他身后便如同敞开了一片异样的时空,伴体异象华生! 一根苍翠的青藤攀天而起,猛然生长到极致,眨眼便蔓延到了高空中,缠向两位御空之人的脚裸,一下子将两位落后的至人强者拘了下来! 那两人眼前一花,已然落到了地面上,刚要祭出法器御敌,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 古城残迹中,一行人气度不凡,呈环形而坐,有身披皇袍者,头戴宝冠,亦有佛门高僧,白衣似雪……每一位身上虽都没有气息外显,但见到那两身明晃晃的龙袍后,傻子也知道遇到什么人了! 两人转而变得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冒犯了这些圆满强者。 青山城主忙说道:“别怕,你二人无过,我只是想问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天上的这些人要赶去看什么?” 两人一听,才知并不是要为难他们,神情上稍有放松。 其中一人诧然道:“各位尊者没有接到后辈传讯吗?” 同样是出于谨慎,青山城主施展秘法,将众人与外面的传讯也彻底隔绝了。 “哪来的这许多废话,快说!”戚长老漠然喝道。 两人吓得又是一哆嗦,至人武皇面对圆满,简直不堪一提。但他二人都有些避讳似的,欲言又止,直往玄森主持身上打量。 玄森主持安慰道:“莫怕,二位施主说完便可自行离去,无人会伤害你们。” “前些日……晚辈听说巨城来了两位厉害人物,据说是一尊近千丈的石人和一位古仙,将三大庙……”二人言语忐忑,生怕说了不讨人喜的话,从而触怒这些人。 他们却是会错了意,以为众人消息闭塞,连巨城的覆灭也不知情。 “问的不是巨城,问你们西去,所为何事?” 经青山城主提醒,两人再也不敢犹豫,直言道:“一天前,晚辈们接到传讯,说赵大盗的一位破灭长老,好像因为什么事情,跟佛门的一位高僧起了冲突,被高僧棒杀了!” 赵大盗没有去巨城,也没有去西北,而是奔着葬佛古地来了? 另一人接话道:“而就在方才,又有人说,赵家的盗王领着一众圆满长老和真武强者,倾巢而动,来道了这片大漠,佛门遭了大劫后,那位红尘高僧怕是难以力敌,晚辈们便都想去瞧瞧……”有人打架,他们是去看热闹的。 但那‘红尘’二字,听在柳书竹与如真小和尚的耳中,却有如两颗惊雷,炸的他们一个激灵,满身鸡皮! 他二人同时起身,脸色瞬间大变! “你说的那位红尘僧,可是延济法和尚!”柳书竹语调紧张,几近失声。 两位至人武皇没有因为柳书竹的修为而轻视他,能跟这么多圆满武皇厮混在一起,就算是一条臭虫,他们也得和颜悦色的小心侍奉着。 一人恭敬回道:“小公子说的是哪位高僧,在下不知,但有人好像称他为明王寺的‘第几行走’?” 大明王寺里,只有一位‘第一行走’誉满天下,此人不是延济和尚,还能有谁!? 霎时间,柳书竹双目尽赤,满身杀气腾腾——这帮狗日的沙盗,真是欺负佛门无人了!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生于红尘,死于红尘 烈日炎炎,黄沙艳艳。|| 在城际与沙尘交织而成的荒凉中,一位麻衣僧人面无悲喜,双手执佛礼,足踏一双破旧不堪的草鞋,默然走过其间。 一步一个脚印! 他的足迹踩过之处,便是滚滚红尘;而落在他身后的,沙也好,城也罢,则都可称为世间。 世间永远落半步于身后,红尘则永远先半步于眼前! 渐渐地,后方的空域传来了噪杂的御空声,周围这片不小的区域内,人群开始无故聚集,但都在恰到好处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赵大盗的圆满强者马上就来了,他怎么还不跑啊?” “这位第一行走,难道心生死志了吗?” “可惜啊,这是一位佛门的高僧啊,惩恶扬善,老天真是不开眼!” …… 延济和尚对一切置若罔闻,停也未停,看也未看,继续往前走着。 “好一个不知死活的和尚,杀了我的子侄,还敢悠哉悠哉的在漠中闲逛,真以为西漠是你们佛门的天下不成?” “可惜的是,三大庙已经亡了,西漠的和尚,都变成了孤魂野鬼!” “给老夫站住!” 直到一股奥义之力袭来,将前方的空间骤然打碎,等到空间复合后,一位须发张扬的老人出现在那里,阻住了前路,他才不得不停下。 延济和尚眼观鼻,鼻观心,向老人稽首,却没有看他:“阿弥陀佛,贫僧一生除恶无数,请问尊者指的是谁?” 闻言,那位老人当即勃然大怒! “天杀的贼秃,昨日你才在附近地域棒杀了他,今天又跟老夫装什么糊涂!”老人衣着华丽,在衣领和两只袖口的位置,都能见到用金丝纹成的‘赵’字,“你的眼睛莫非是瞎的,难道看不出老夫身上的纹绣隶属何门吗?” 延济和尚这才抬起头,看向对方,道:“原来是赵大盗的圆满长老。” “哼!”赵家圆满长老面色傲然,厉声道:“老夫生平最看不惯你们这帮道貌岸然的和尚,你杀我后辈,今天便是你的死期。不过……”他阴森冷笑,“……你也别想就此死的痛快!” “贫僧没有杀他。” “你!”延济和尚的态度波澜不惊,仿佛撒谎都面不改色,赵家的圆满长老为之气急,“怎么?现在又不敢承认了?但是……晚了!” 延济和尚又道:“阿弥陀佛,贫僧真的没有杀他。” 赵家圆满长老不禁皱眉,难道认错人了? 杀死自家后辈的,不是眼前这个和尚? 但他还没转念,便又险些被气得吐血。 因为,延济和尚又道:“他之所以会死,一切皆因他心中有恶念。昨日与贫僧相遇时,正在依仗修为欺凌弱小,所造屠戮甚广。贫僧心善,只不过是想将他打醒,他却自己承受不住……死了。但他应当谢我,今生不谢,来世也会心存感激。” 大后方,紧接着又传来一个浩大的声音,语调悠扬婉转,却又爽朗至极:“哈哈哈,好一个今生不谢、来世感激!” 眼前这位赵家圆满怒不可遏,本欲发作,但听到这个声音后,便强压怒气,向延济身后遥遥躬身行礼。 那个爽朗的声音接着道:“世人都说,大明王寺里的第一行走,是这世间真正的得道高僧,身在红尘却又不知红尘在何处,比他那掌庙的延德师兄更有悟性,比那菩提寺的主持更有天分。却没想到,竟然也是个油嘴滑舌的假行僧,只会打打机锋,诳诳俗人。” 话音落后,不多时,竟从远方起伏的沙丘中‘走’过来一座孤零零的大山,渐行渐近! 围观者顿时又向八方退去了一大段距离,显然满是忌惮。 山是孤山,高不下千仞,轮廓雄伟,但却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峰,从根部被截断,山石土木都是凡尘俗物,而不是由大法力祭炼而成。山上花草茂盛,与周围的黄沙废城显得格格不入。 之所以会动,是因为扛在了人的肩头! 孤山下,一群黑压压的小点托山而行,人数成千上万,看上去就像是一群搬运食物的工蚁,密密麻麻,让人看了头皮发炸。 七大盗都很会讲究排场,这样的一座山,重量自是惊人,需要万千先天武者合力托举。 对于修武者而言,只要力量足够,担山倒也不是难事,可是这种做法本身,并无任何实用价值,也根本不能用来御敌,只为虚假的排场和享乐。怕是只有盗门,才会做出这种有些滑稽,更近似愚蠢的事情来。 孤山上,建筑群集。 山顶的最高处,筑有宽敞凉亭,聚焦目力,不难发现凉亭里还坐着五六个人。而位于半山腰和山脚的位置,人数加起来也不下千人,可以说是赵大盗的全部底蕴。 凉亭中的五六人都是圆满境界,山腰和山脚的那些人,除了几十位破灭长老和赵家嫡系子弟,剩余的大都是至人武皇! 至于那些地位低下的喽啰,则只配在下方做担山的苦力。 “明儿,我说什么来着,你不用着急先行一步赶来,这个和尚肯定不会趁机逃跑的。” 凉亭中,一位面色衰老、长须飘飘的老人,便是赵家的盗王,他对阻住了延济和尚前路的那位赵家圆满长老说道。 那名圆满急忙道:“祖爷爷料事如神。” 七大盗王中,以齐、秦两家的盗王战力最为卓绝,却以赵家的盗王年龄最长。 这位赵盗王,是七人中岁数最大的,而且,赵大盗是中土大宋皇族的后裔,因为祖上夺位失败,才出走大漠,逐渐发展成七大盗中的一支。从气度上说,赵大盗这一脉,也是最高雅的。 赵盗王没打算去西北参拜出世的骷髅王,是以没有与另外两家的韩、魏盗王同行。 他看上去面色颓败,像是命不长久的样子,这也很可能是他引领族众直奔此地,寻找青灯古地的原因! “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我猜到了这个和尚的身份。”赵盗王对延济说道,“你我虽不曾谋面,但世间像你这样傻的可爱的和尚,倒也不多。” 赵盗王捻须微笑,看上去就如同一位慈祥无比的老人,与延济和尚并无仇怨,而是十分交好。 “法和尚,转过身来给老朽瞧瞧如何?” 那座大山临近,延济和尚都没有转身,听到对方的话,面色平静的转回身来,隔空向山顶的凉亭望去。 “好和尚!”赵盗王语气中竟隐含了几分赞许,“想必你也听说了,古仙出世,巨人砸城,你们西漠佛门的根基已然毁去,诸僧成仁,你难道就不伤心吗?” 延济回问道:“昨日,你家的一位后辈脑浆涂白,死状狰狞,最后还被贫僧打哭了,盗王难道就不伤心吗?”那名赵家圆满长老听了之后怒急,恨不得立时出手,将延济和尚碎尸万段。但赵盗王未发话,他也只好忍着。 “哈哈哈,和尚无情。”这句反问,竟引得赵盗王纵声大笑,“等你到了老朽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所谓的恩怨情仇,都不过是过眼烟云,老朽心将死,也就无心可伤。” 延济摇头:“等你有了贫僧的修持,才会明白,你所谓的过眼烟云,便是这世间的脊梁,你的心不在世间,也难怪你离死不远。” 赵盗王微微皱眉,这句话让他分外不悦。他发出几声剧烈的咳嗽,仿佛大病不愈之人。 “老朽本人并不讨厌和尚,但也称不上喜欢。你这‘第一行走’的名号,倒也当的起,但你杀我后人,盗门不能容你,今天便只好死在这了。” 语气淡然,说完向身边的几位圆满强者挥了挥手:“我乏了,你们几个去会会大师,让天下的人都看看,看看佛门的高僧是否真正识得人间的苦楚。” 远方的天空中,聚拢在一起的围观人群心道:这位高僧,恐怕要被数位圆满皇合力虐杀了,想痛快的死去,怕是都难! 有些人心中,则不免惋惜。 如果西漠三大庙还在,盗门还会有所顾忌,但世间已然,便无人能救这个孤僧了。 赵盗王身边,又有三位圆满飞身而下,与先前那名长老将延济围在了中央,几股毁灭的气息开始酝酿,但他们都不着急! 古地现世之前,他们也有的是时间,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和尚受尽折磨。 “今天,老夫要让你的心中充满怨恨,要让你死后也不得安宁,即便有佛家净土,连佛都要为你受过的折磨而蹙眉,连净土都因为你的遭遇太过骇人,不肯收你!” 那名赵家圆满竟不再使用奥义,暴喝一声,而是赤手空拳的向延济冲来。 用奥义杀人,不如拳拳到肉来的解气! “阿弥陀佛。”延济和尚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意思,手中只是多出一杆降魔杵,“生于红尘,死于红尘,贫僧何怨之有?”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形势危急 拳影横空,气势卓然,铺天盖地般向延济和尚打来,周遭的空间受到强力的波及之后,发生一连串不堪重负的震动! 这时,衬托在延济和尚脑后的佛光,陡然大亮,与先前的晦暗不明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左手照旧持礼于胸前,右手则举起降魔杵,并不见什么特别花哨的招式,对漫天的拳影也不做理睬,只是举杵。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看上去既没有威势可言,也没有表露出惊人的速度! 那种架势,就恍如红尘俗世中的一介凡夫,手中握了一根粗糙的短棒,而凡夫此时,正自不量力的挥动起那根短棒,准备打人或驱兽。 人人都能看清他的动作,以及降魔杵在他身前划过的缓慢轨迹。 这一击,根本不可能、也来不及阻止那一只威猛霸道、又裹挟了无限愤怒的拳头! 但就在那一举一落之中,却像是蕴藏了一种世人难以明了的佛家理念。 佛家理念,谓之大法相,大神通! 这种玄深叵测的佛理,包含了一位行走世间长达三千余年的高僧对红尘、对天地、对人性、乃至对佛陀的至深体悟,上面更加持了纯厚的佛门真气,直接打向赵家圆满长老的脑顶。 “降魔。” 以攻对攻。 延济和尚站在原地未动,但降魔杵的前半部分却打入了虚空,以绝不可能的诡异角度,出现在了赵家圆满的侧后方。 等到赵家圆满长老反应过来时,想用另一条手臂去挡,却已然来不及了。 轰隆! 黄沙地表,无端炸响惊雷。 赵家圆满发出一声惨烈的闷哼,身影乍离,又与延济和尚拉开了一段距离! 关键时刻,他反应也算神速,避开了脑袋,降魔杵只是重重打在了他的后肩。 这一杵,造成的伤势如何先不论,但确实挺疼。赵家圆满再次站定后,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因此而极度扭曲。 电光火石的一幕,落在观战之人的眼中,则显得分外离奇。 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一道影子迅如流光,向延济和尚冲去,但还没有到达对方的身前,便再次飞退了回去。至于那个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则一概无法分明! “这……这是什么手段?” “延济大师身为大庙第一行走,果然厉害!” 两位强者的动作,一个快到了极致,另一个则慢到了极致,但那‘慢’的却又像是比‘快’的更迅疾几分! 延济和尚面无表情,道:“佛说,戒嗔。” 戒嗔,这两字的意思是,我打了你,但你也别生气。 赵家圆满长老吃了个大亏,看向延济和尚的眼神变得凝重许多,这一杵倒将他的怒火彻底打熄,使他整个人都冷静下来。眼前这位行走僧,从修为上竟丝毫不亚于他,始终深浅不明。粗心大意之下,别再戏谑不成,反被他临死一击重创,落得个贻笑大方。 “早前,我门中有消息流传,说前不久在北漠时,你曾与神秘大帝有过一面之缘,也邂逅了燕家的老八。”赵家圆满双目微眯,对延济和尚说道,“燕老八与你是旧相识,他跟别人提起你的时候,总说你这和尚难缠,但老夫若记得不错,那时的你还没有晋级圆满。却没想到,佛门遭逢灭顶之灾,你的修为竟然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 延济和尚回道:“佛说,戒骄。”你夸奖了我,我也不骄傲,不领情。 从破灭境界晋升圆满,少说数十载,多则千余年都有可能。几乎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壁垒鸿沟,仅次于晋帝之路。交手后,赵家圆满骤然发现,延济的实力与情报不符,竟已步入了圆满层次! 他若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晋级,任谁都不能不佩服! 可是,除非延济和尚直接修成武者大帝,否则今天总也难逃一死。 四位圆满彼此对视,开始合力对延济出手,并不求迅速的将他击杀,而是都在琢磨,怎样才会给他造成更大的痛楚! 这种虐杀敌人的方法,能够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可以警示世人,这便是跟赵大盗为敌的下场! 延济和尚仍面无表情,一次次的打出降魔杵。 “降魔。” “除恶。” … 那座停在战团以外的孤山上,赵盗王身边,还有两位圆满长老相伴在侧,他径自对二人叹道:“这个法和尚,倒真有几分大本事,假以时日,必然是一大祸端,若再给他千余年的时间,说不定便能摸索出罗汉之路的门径,可惜,幸甚。” 可惜的是,他是佛门子弟,那便是盗门的大敌,这样惊才艳艳之辈,死了着实可惜;幸甚的也是,这样的惊才艳艳之辈,死了最好! “祖爷爷,您未免太看得起这个和尚了。佛门中人大都愚傻至极,尤其此僧,明知强敌来临,却也不肯就此逃遁,命怎么可能会长久。纵然修武天分不俗,也早晚会夭折,根本难成大器!” “你懂什么!”赵盗王嗔怪道,“以佛门行走的身份,入世三千载,心里明明装了偌大的一个红尘,却又装不下一星半点儿的情仇。这种人的心境,恐怕就连武者大帝也是不如。此僧心中,根本就不知敬畏为何意,既无畏,又何需逃?” 另一位圆满则道:“老家主,后辈们打探得知,佛门的六祖也在死线以西现身过,万一……”接下来的话,无需说出口。慧凡罗汉若是就在附近的地域,一旦撞见佛门子弟正在被虐杀,赵大盗必然是要被连锅端了。 罗汉一怒,即便杀不光在场的所有人,也别想跑几个! 大帝的境界,自盛武时代以来,哪逢敌手!? 赵盗王咳嗽几声,笑道:“怕什么?我一将死之人,残躯败絮之躯,如果存心想要得那佛器,必然绕不过这位佛门的六祖罗汉。怕只怕……他到时候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活,自顾尚且不暇。”他此刻脑中想到的,是那两位横空出世的古仙和百丈石人。 赵盗王年事已高,寿不长久,而且无望在有生之年成就帝位,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等那葬佛古地现世,趁着慧凡罗汉与那两位人物争斗时,伺机夺取青灯佛器,与天争命! 说到这里,两位圆满长老却不敢接话了,只是心忖:罗汉若在此刻驾临,祖爷爷或许能脱身,但我们这些人和家族中的嫡系子弟,怕是都要做你妄想续命的垫脚石了! 下方,激动正酣。 “好个硬气的和尚,不过,现在的痛楚才刚刚开始,老夫看你能忍多久!” 交手片刻,延济和尚僧袍破烂,浑身染满血迹! 面对四位圆满皇的合力夹击,饶是他佛理深厚,也屡屡受创。 左肋下,有两根肋骨裸露在外,惨白且森然,左手的手腕业已断折,骨茬儿尖锐,只留下一层皮肉连接着垂落的手掌,但左臂仍竖在前胸,做持礼状! 四人根本不给他时间修复自身伤势,但也不急于重创他。这样的折磨,简直惨无人道! 而自始至终,延济和尚都没有皱半下眉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呻吟。 …… 这时候,柳书竹一行人,正在向延济所在的方位赶来! 得知延济有难,他跟如真小和尚哪里还按捺的住。 在北漠时,惹到了燕家的妖女后,便是延济和尚最先带领众僧赶来相救;往巨城的路上,也仰仗他一路护送,在灵龙城的遗迹中,又是他出手诛杀盗门执事,帮两人出了口恶气…… 同行时,柳书竹曾向对方探讨佛法,谈论古今秘闻,眼界大大提升,这便是恩情,甚至说是半个启蒙老师也不为过。延济心中无情仇,称不上嫉恶如仇的好人,他降魔卫道多半也是职责所在,或许并非本意,但这样一个和尚,也绝不会变坏! 是以,听闻他被人围攻的消息后,柳书竹明知无法插手那样级别的争斗,也要舍生忘死的去救! 除了玄森主持、建仁皇祖、天涯女主人,其他的大人物得知这个消息,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盗门势大,西漠佛门如今已零落,他们只关心青灯佛器,不想再节外生枝。而且,这么多大人物一旦在那样热闹的地方现身,方位也就随之暴露了。 这些人,各怀心机,不是佛门的附庸,也不是柳书竹能指挥动的小弟。 玄森主持、建仁皇祖、天涯女主人倒是想要去救,但同时又在担心柳书竹的安危,十分犯难。 当前的形势微妙而复杂,将柳书竹交给这些人,怎能放心的下!? 大宋皇朝的两位皇祖,意见怕是都各不相同。建德皇祖修为和地位应该都稍高一筹,他多半只在意青灯佛器,而建仁皇祖与佛门共经大难,也变得有些悲天悯人,心存善念。婴儿僧临死前骂他的话,让他面子不失,性命也没丢,让他很是感动! 青山城主口口声声说,与延济和尚关系熟稔,但此刻却显得犹疑不定了。 赵大盗底蕴倾巢而出,即便己方圆满皇的数量占据优势,也必然会是一场苦战,还会与盗门结下死仇,得不偿失。 柳书竹心中冷笑,却知道没有这些大人物的帮助,根本难以成事。 他的目光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安耐住心中的急躁,只是指着地上的那个古字,对众人淡然道:“这个字,其实小爷认得,那块儿刻了古字的碑,小爷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绝不会对你们说!” 他既然使唤不动这些人,那就只有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怎么管用怎么说了。 “你们……想知道吗?”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杀光光 当时,形势十分危急,不容片刻耽搁。() 柳书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急中生智,将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作为诱饵,对大人物们言明。 听了他的话后,众人的神色当即为之一扬,眼中精芒霍霍,神光离合! 玄森主持庄重道:“此字非同小可,切不可打诳语!”他在担心,为了请动这些人出手、去救延济和尚,柳书竹会不惜用谎话来诓骗他们。 如果真是这样,倒也符合柳书竹的秉性为人,只不过这样一来,造成的后果十分严重! 在座的人,有哪一个是好惹的!? “大师放心,小子虽胆大妄为,却也知道轻重!” 柳书竹面无惧意,对这些态度不明的圆满强者躬身执礼。 “各位尊者,时间紧迫,小子也就不废话了。这个字,我确实认得,而且关于其来历以及暗藏在背后的隐秘,也能推测出七七八八。各位如不信,那我就没有办法了。只是如今,我佛门长辈蒙难,各位前辈神通盖世、威震寰宇,还请出手相助,事后晚辈自会倾力报答!” 天涯女主和建仁皇祖二人,原本便是打算去救人的。 可是,在听了柳书竹这番自大的狂言后,也未免感到难以置信! 十几位手眼通天的圆满皇,你一句、我一句的研究了大半天,都没有一点眉目,一个小小的先天武者却敢扬言,知道其中所有的玄机!这不就等同是说,你们这些人几千年的岁数全都喂了狗,算是白活了吗3F 但若是虚言,这小子的心志也未免太过于妖孽。 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位先天武者,胆敢在十几位圆满强者面前撒谎,从来都没有! 可紧接着,柳书竹就在实话的基础上,面不改色的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这个古字,很可能牵扯到葬佛古地的秘密入口,传言六祖早年间找到过青灯葬佛寺在哪,怕是与此字有莫大牵连……” “什么!” “你说真的?”有两人登时惊呼失声。 如此一说,众人更加惊疑,但眼中的神光却愈发清亮。葬佛古地的秘密入口,想想都让人激动! 与此同时,柳书竹也感受到了如瀚海般的气机在身周盘旋不散,无形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这些强者的目光,都有如一把把锋利无比的神剑,想要把他的思想刺穿! “而且,晚辈在仙女坟茔中,曾见证到一片诸佛源起的浩大遗迹。后来证实,那里很可能就是相传的灵山净土,如果各位肯出手,小子还愿将地底的详细情形如实奉告!” 建仁皇祖当即点头,对建德皇祖道:“皇兄,这个说的倒不假。依据描述,那片幻境极有可能便是诸佛的源头,也就是中土高僧口中的‘灵山’大净土,坐佛三千,大日之处!”在天涯水榭中的时候,柳书竹和虞清雅等人的对话,没能瞒过偏殿中各位大人物的耳目。半路上,天涯女主和建仁皇祖已经细问过他详情,算不得十分隐秘的事情,而此时说出来,却可以加重筹码! “世上果真有灵山!?”一众圆满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第一次听闻这种言论,余下的几人自然更加震惊,看向柳书竹的眼神都变得古怪异常,仿佛在看着一个怪胎。种种秘闻,竟都会被这个小子了解,真是天道不公!而这些遗秘,任何一件事背后的真相,都足以打动他们! “你们到底帮还是不帮,不帮俺们自己去救!”小和尚性子直率,再也忍不住。 “在地底时,晚辈还得了一门上古大贤遗留下来的斩仙三法,事后也可以悉数念给各位尊者听!”柳书竹也变得不耐烦了,他甚至不惜抛出大贤遗留的秘法,看上去再也不想废话,“如果这样,各位尊者都没有胆量与七大盗中的一支为敌,晚辈也就不强求了!” 最后这一句话,十足的放肆,但他说完,便再不理睬他们,而是转头看向玄森主持,眼神就像是在问:你来吗? 玄森主持起身,与如真小和尚相伴他左右。 柳书竹脸色故作阴沉,径自对那两位云里雾里般的至人皇说道:“劳烦二位引路。” 这两位至人武者,却是被眼前这个小子的言行举止惊呆了。 短短几句话之间,无论是从他表露出的胆色或言词的适度,看上去都与他的修为和年龄太不相称!两人对视一眼,也已猜出了柳书竹的身份:“菩萨转世太客气了!” 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带领虞、赵两位传人也跟了上来。 “皇兄,佛门与我有恩,愚弟不能坐视不理。” 建德皇祖道:“嗯,你的事便是我皇朝之事,何况那些人是赵家余孽,这些年来辱没皇家威严,理当由我等出力,愚兄愿同往!” 青山城主眼神叵测,也猛然大笑道:“延济与我有旧,我岂能坐视不理!” 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表态,所有人才都被说动。 由于不知道确切地点,不好随便传送,只好跟着一帮看热闹的人,顺着大致的方向御空而行,但速度也快到了极致。 这些大人物的反应,没有太出乎柳书竹的预料。加以好处,循循善诱,只要诱惑足够,他们毕竟也是人。但他心中,对青山城主的印象,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这人修为精深,在圆满中也算是强中之强,心机也老辣圆润,比起那个只知蛮横的戚长老,还要让人担忧。 有些人,活的越久,便越觉得没意思;大部分人则不同,活的越长久,就会觉得自己的命越金贵,比这世间的一切都要金贵! …… “千万要赶上!” 在柳书竹的担忧中,过了不多时,便能听到远天传来的闷雷声,那是圆满强者激斗所致,听上去与天地间自行产生的罡雷不同。眼中,也很快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大山,周围的空域中,更有乌压压一大片强者驻步观望。 神光在天地中激荡,空间在山前混沌! 激战正如火如荼。 延济和尚身形破败,脑后的佛光暗淡至极,饶是隔了很远,也能看到他那单薄的身形,一手举着降魔杵,像是处在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其所遭受的待遇,让人看了惊怒交加! 这帮沙盗,正如同猫捉老鼠般的虐杀他,残忍至极。 但也正是因为他们的残忍,柳书竹等人才没有来晚,终于是赶上了! 玄森主持道:“还请天涯老祖照看几位晚辈!” 在巨城中,三位大人物都受了伤,到现在也没能完全调理过来,而虞、赵两位传人,柳书竹与小和尚,以及君瑶在内,都无法插手那样级别的争斗。无法亲自入战局,由天涯女主开启阵道来守护,最合适不过。 “老身谨遵大师吩咐,还请多加小心。” 柳书竹翻手,将那件在巨城时、草笠老僧合体前,给他的紫金骷髅碗取了出来,递给玄森主持,对方点头接过。 继而,他语气饱含杀气,扬言蛊惑一众圆满。 “各位前辈,古地的入口再等着你们,杀光这帮世间败类,斩仙三法便是你们的!灵山的遗秘也是你们的!古地中的那件青灯佛器,很可能也是你们的!杀啊!”拙劣至极的手段,但确实管用。 这些大人物,明知柳书竹的心思不正,却也各自神情振奋,真气鼓荡至极,齐齐向那座孤山和延济和尚的位置杀去! “菩提在上,看老僧伏魔!” “朕在此间,赵家余孽,赶快受死吧!” “盗门忤逆天下,与佛门高僧为敌,人人得而诛之!” 天地间,气息震荡不绝,神兵天降,这十几股至强的力量合在一起,简直足以惊天地而慑鬼神! “我的天,哪来的这么多的圆满!” “这是要翻天啊,咱们快退!” 围观者众多,见到这股毁天灭地的气机后,纷纷疯狂向后面退去。 玄森主持、两位大宋皇祖、青山城主、戚长老、四位城主势力的名宿,剩余的七位则是隐世潜修的强者……最弱的几人,都是步入圆满境界后刚刚出关! 赵盗王双目骇然,再无病态,猛然从凉亭处起身,眼中现出无限骇然。 身边的两位圆满长老,更是脸色苍白如纸。 “祖爷爷,是菩提僧,宋皇朝的人,还有青山大城……沙南城吃了豹子胆了,怎么也来了……” 一株枯木、一根青藤,遮天蔽日;白骨碗紫芒冲天,放大数十倍,与玄森主持的身形与不成比例,他抓着碗沿,冲入战团最中央,倒扣大碗,将延济和尚罩了起来;多种圆满奥义横空开阖,立时将困住延济和尚的四位圆满陷入险境。 两股皇气交相盘旋,直接冲向孤山所在! “赵老贼,你这一脉,坏我皇朝威名,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一张写有‘圣旨’二字的双轴锦缎轻飘而起,迎风涨到百丈,拦腰便向那孤山裹去! 一方土黄色的玉玺,龙头为柄,化作巨石,上有多高,那玉玺的影子便有多大,上面刻了‘建德皇印’四个字,轰然一声,撞在了孤山的半山腰处…… 轰隆……轰隆隆! 形势瞬间发生惊天逆转,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赵大盗子弟纷纷惨死,完全被打懵了。 孤山于刹那间分崩,许多至人武皇没来得及逃遁,便被两件圆满皇器砸成了肉泥,破灭武者大多数得以飞起,或逃遁,或合力向二皇出手,不时有人毙命! 赵盗王蓦然大喝,声震天地,一股极强的气势在他身上升腾而起:“赵家子弟,分散突出!”说完,本以为他要死战,但他却飞快的演化出一道白光,遁入其中,自顾自的跑了……剩余的两位圆满则没有这般好运,刚准备一同逃离,两位皇祖连同三名名宿已经逼到了他们身前,将阵纹打的四散崩碎! 孤山下方,大部分先天武者都没能及时遁出,山脚外围的人则跑了不少,黑压压的一片,向周围的地域溃散。人数减少后,剩下的人便无力托举大山的重量,尽皆被压成了肉泥! 这副场景,仅次于巨城崩坏时的场面。 黄沙沾血,白骨堆叠,惨叫声则悉数被交战的巨响掩盖,如同一片纷乱的地狱…… 柳书竹在战团外,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任何怜悯。他对天涯女主躬身道:“请老祖放开一条缺口,晚辈要出去!” 天涯老祖惊讶的看他一眼,劝道:“有众位尊者合力,大势已定,你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不要了。”虞清雅和赵子云也忙跟着说了两句。 柳书竹摇头,语气中透着不容回绝的执拗:“请老祖放心,生死我命,生死我愿,晚辈现在……只想杀人!” 小和尚双目通红,道:“俺也去!” 观察周围的情形,盗门子弟如蚁潮般溃散,那些先天强者和侥幸跑出战团的至人武皇,大人物们无暇理会,只要她多留几分心思,让他二人出去磨练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守护阵纹开启一条缺口,将柳书竹和小和尚放了出去! 本以为,柳书竹会去找下方溃散的先天武者出气,但他却没有,而是飞向了更远一点的高空。 那里,群雄围观,至人武皇的数量还真是够多! 远远看着柳书竹展开血海异象,凛然如神子,手中握着一把猩红长刀,对围观之人一阵比划! 虞清雅美目圆瞪,道:“他这是想干什么?” 没过一会儿,柳书竹比划完,就领着小和尚率先冲下高空,直扑那些逃散的先天武者。围观的人群中,似乎产生了一股小小的骚动,竟也有人随着两人飞了下去,对盗门余孽痛下杀手! 渐渐地,飞下高空加入乱战的强者越来越多! 赵子云蓦然大笑,道:“墙倒自然众人推,好一个油嘴滑舌的菩萨转世。老祖,请让我也出去吧,此时不磨练战技,更待何时?” 扑通! 沙地上,人头滚落,柳书竹双手捉刀,将一名赵家武者的头颅砍了下来,溅了满头满脸的鲜血,恍如一尊狂魔。 身周,乱战成麻,盗门子弟不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纷纷毙命! 小悍匪举刀,鬼哭狼嚎道:“杀光光,杀光光啊——!”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把屠刀万里来 赵子云随即也出了守护阵,祭出一杆七尺银龙枪,向四散而逃的盗门喽啰出手。() 皇气峥嵘,虎步龙行! 看那银枪的路数,枪芒耀目已极,力、法、技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精湛绝伦,隐含几分横扫六合的威势,风头也不次于狂魔乱舞的柳书竹! “清雅,你也下去凑个热闹吧。”天地即将,可惜各大势力的传人还都没有成长起来。 高空中,天涯女主人看向下方那个杀气直冠云霄的少年人,一时无语。 方才,圆满激斗造成的巨响连连,她也不知柳书竹究竟对那些围观的说了些什么。 看那些人一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嗷嗷直叫,全然不顾真武强者的仪态,都杀了个面红耳赤,血满长襟! 轰! 战团中爆出一声惊天巨响,几如灭世,从中心传出一股十分特别的气息,滚滚荡荡,向四面八方消散殆尽。 “这是……奥义之力在崩碎,赵家的圆满强者陨落了!” 紧接着,第一声巨响还没落稳,第二声巨响又在天地间炸开,随着圆满的谪落,其毕生凝聚的‘武理’和‘奥义’都将土崩瓦解! 面对十几位圆满强者的联手压制,自家盗王又已狼狈逃遁,赵大盗剩下的六位圆满长老,根本无力翻身,只能等着被屠戮;而数十位破灭长老,人数虽众,但却无法与圆满相争,两位大城名宿便将这些人钳制的死死的,让他们自顾不暇;至于破灭境界以下的至人皇,刚才那一瞬就死伤不少,余下的人,也在周边地域陷入了武者的海洋! 那些人,原本是来瞧热闹的,亲眼见证了赵大盗的残忍,但苦于实力不如人,心中即便有不平,也只能忍气吞声。后经过柳书竹一番鼓动,又见赵大盗大势已去,此时也跟着痛打落水狗,玩命儿的对他们进行围追堵截,漏网之鱼十不存一。 有侥幸未死的赵家至人皇,也如同丧家犬一般,根本不敢缠斗,忙着演阵离去! 见到这种景象,有好事者不免叹道:“今日,仅为了一个行走红尘的法和尚,赵大盗算是彻底玩完了!” “这位仁兄,你还愣着干什么!”有人见他在这里悲叹春秋,便道:“菩萨转世说了,盗门投靠了古仙和百丈石人,做了异类的走狗,不仅帮着那两个家伙联手覆灭了巨城,还扬言要复活君魂,杀光我们西漠所有的豪杰!” 那人听了,登时面露愠怒:“盗门竟然这样无耻下作!?” “废话,你看看他们往日里所犯下的罪过,罄竹难书啊,不明摆着嘛!”他又道,“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菩萨转世还说了,不久前,七帝中的神秘大帝和慧凡金身罗汉联名发出了‘诛盗令’,凡我大漠的铁骨男儿,都有义务得而诛之。谁从盗门手里抢来的宝贝,全他娘的是自己的,不瞒你说,盗门还真是阔绰,我都抢了好多了,歇会儿还得再去打两件……” “你不早说!” 没等他说完,先前还持观望态度的这位仁兄,已经怪叫着奔一位盗门子弟去了,法器祭出,直接把对方打的连连吐血! 上面的话,大抵就是柳书竹对那些围观之人所讲的了,只不过说的更加唬人。 尤其是他那最后一句:小爷只是一位刚刚入玄的先天武者,各位前辈修为齐天,不是至人皇便是先天武王。自古大漠出英豪,连六祖都赞不绝口,我还没怕,你们何惧之有!? 这些人,是为了‘大义’杀人,或是为了‘宝物’杀人,柳书竹不在乎,他只要达成目的就好。 除恶务尽,绝不姑息! 血海异象施展开来,十分惹人注目,他与如真小和尚联手,先后诛杀了两位先天武王,二人也累的够呛,绝不轻松。 至人皇则一个也没有碰上,天涯老祖一直关注着下方,遇到实力强悍的真武强者,没等靠近几位后辈,便被她先行拔除。 赵大盗一方,真武境界的武者跑的跑,死的死,却苦了一帮先天境界的年轻子弟和一众喽啰。因为他们根本来不及演化传送阵势,也不可能突出外围那些如狼似虎的人群! “我是赵家当代传人,赵天鹤,看你样子当是菩萨转世,你可敢与我堂堂正正一战!” 一位青年男子,面目十分英俊,身上的煞气深厚至极,健步向柳书竹走来。 “二十年来,我打遍南漠数百城,杀人如麻,同龄人中欲求一敌手而不得。今日,你敢不敢与我一战!”事已至此,这位赵家传人知道难以有善终,脸上反倒没有了惧意,萌生死志,傲然对柳书竹喊道。 赵子云忙出言提醒:“柳兄弟小心,此人……” 柳书竹一袭紫衣飘飘,跟如真小和尚对视一眼,两人便一起向这位赵家传人冲了过去,一阵烂拳和狂砍!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跟小爷一对一,以为我傻啊!” 刀刀砍向要害! “俺让你杀人如麻,俺让你打遍漠南,你有啥好光荣的!” 拳拳轰在面门! 赵子云的话还没说完,就化作苦笑:“你们两个泼皮……” 几个铁拳再加上几刀下来,赵天鹤一下子就被打回原形,再也没有半点高傲的劲头,只剩下挨揍的份儿。就算柳书竹和小和尚跟他一对一,他也不能力敌,只不过两个人一起上更加省事! 小和尚扯着嗓子喊赵子云:“姓赵的,快过来踹两脚出气,不然没机会了,可别说俺有好事不想着你……” 两人轻松将赵家传人轰杀,眼前的战斗暂时告一段落,柳书竹蹙眉,看向战团中心。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再等片刻,就能看到延济法和尚了。 “希望他不要伤的太重!” 轰! 短短的间隙,又有一位赵家圆满陨落,剩余的三位圆满长老虽拼死抵抗,但结局也毫无悬念。可也正是这个时候,一道光影从战团中飞撤,电光火石,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柳书竹身前。 戚长老!! “戚长老,你干什么!”天涯女主人大惊失色,位于天涯女主人身边的君瑶,也跟着惊呼出声! 天涯女主一下子明白过来,挥手间刻下漫天阵纹,洒落大地! 光雨淋漓,每一颗‘雨滴’都是一道繁复的阵纹,想要将戚长老困住。 可是,戚长老早有防备,扬手向高空打出一道奥义,携起柳书竹向远方遁去,飞行的过程中,开始演化大型法阵,准备横渡! 淬不及防之下,柳书竹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即便反应过来,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嘿嘿!”戚长老阴森森地道:“小子,带老夫去找那葬佛古地的隐秘入口,老夫可以饶你不死!” 这一回,却是祸从口出,被自己的谎话连累了,他哪里知道葬佛古地的隐秘入口! “早知道这个家伙心怀鬼胎,算来算去,竟被这个老王八给算计了!” 戚长老先前一直在隐藏实力,又是蓄意而为,阵纹瞬间铺展,乳白色的光柱腾空而起。远空方向,玄森主持等人也跟着大惊,但从那个距离上,想要阻止这一切发生,更加来不及! 戚长老和柳书竹的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一旦横渡虚空,他们可没有王山人的本事,再上哪里去找柳书竹! 然而,就在这些大人物惊怒交加之时,一道寒光从天边闪现,比雷霆更加迅疾,那种速度,已经超出了圆满强者所能达到的极限! 寒光乍现,周围好大一片地域都变得分外寒冷,气温骤降。 寒光在半空绕了两圈,划过一道风骚的弧线,追着戚长老演化而出的那条光柱,瞬间便没入其中,没了踪影! 哧啦! 下一刻,距离光柱千余米的位置处,空间表象如同破布一般,发出了一声撕裂的声响,戚长老和柳书竹的身形竟从裂口中再次遁出! “啊!” 其中夹杂着着戚长老的惨叫,他的腿上,出现了一道狰狞至极的刀痕! “这……” “发生了什么事?” “别再让他跑了!!” 玄森主持等人霎时醒悟,只留下四位名宿困住了三位重伤的赵家圆满,其余大人物全都向戚长老围了上来。 戚长老面色惨白,只是怔怔地盯着不远处的沙地,骇然失语! 这一幕,就如同变戏法一样。人都进了虚空,根本无法拦截,怎么眨眼间又给‘变’出来了!? 而那里的沙地上,晃晃悠悠飞起一把满是锈迹的剔骨刀,看上去竟像是屠户用来宰牛杀猪的家伙。 柳书竹眼中一亮:“五花肉!” 此时,在一处少说也有万里之外的沙海中,出现了极为古怪的一幕。 一个形象邋遢的中年人,头上恍若顶了一坨鸟屎,正在那里念念有词,双手各曲起三根手指,不断比划着什么。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头发五颜六色的汉子,急得团团转,骂他道:“我说老不死的,你这个神念御刀出万里的法子,到底灵不灵?你他娘可要砍准了,别再把我兄弟给劈死了!” 邋遢男子白了他一眼,没作理会,只是抬脚就把他踹了个狗啃泥。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帝威 青山城主、玄森主持、两位皇祖……一众大人物将戚长老围在了正中央。|| 玄森主持道:“放开他!”紫金嵌白骨,耀耀生辉。 建德皇祖白眉紧皱:“戚长老,你乃一介圆满之尊,竟然自降尊驾,挟持一个先天境界的后生,做出这等龌龊的事,真是有失数千年的威名。”玉玺当空,缓缓旋转。 青山城主的‘枯木神藤’铺展开来,让他无法再开启阵纹;建仁皇祖的那卷‘圣旨’,攸忽间钻入沙中,将下方的退路重重封锁;天涯女主则又洒下漫天阵纹,在众人外围加持了一层防止他突出的阵法;其余几股奥义之力,皆蓄势待发! 这一下子,圆满强者的气机将周围地域压制的死死地,任他有通天的本事,却是再也跑不掉了! 也无怪于大人物们如此卖力。 柳书竹声称,知道那个古字的来历,牵扯到葬佛之地的秘密入口,除了玄森主持等三人,其他人怕是都在觊觎此秘,想要先行入古寺,为取那‘青灯佛器’争得先机! 而且,他还许以大贤的斩仙圣法为报酬,这些人拼老命打了半天,出了那么多力,戚长老却想要一个人占独食,令他们恼怒至极。 “你们让开!”戚长老发狠道,“不然老夫与他同归于尽,你们谁都别想知道他身上的秘密!”他色厉内荏,实则已方寸大乱,知道僵持下去恐怕难有善终! 戚长老眼神惊恐,仍见鬼似的盯着不远处那把剔骨刀。 若不是这飞来的横祸,他现在早已脱身,本来都算计好了,却没想到人已遁入虚空,竟还能被一把破刀劈了出来! “阿弥陀佛。”诵佛声起2C延济和尚向这边走来。 另一方,对赵家圆满的战斗接近尾声,延济和尚方才便被玄森主持救出。适逢柳书竹身边发生了变故,玄森主持便将他安置在了战团之外调息伤势。 僧袍褴褛,不能蔽体。 延济身上,裸露在外的断骨已不见,于暗淡的佛光笼罩中,伤势正在缓慢的自我愈合,但翻卷的皮肉和血迹仍触目惊心。经历了那样残忍的对待,他的表情仍看不出半点苦楚和怨恨。 他径自走入战团,对那把晃悠悠的剔骨刀稽首,问候道:“昔日一别,帝尊安好?”刀身上,似乎加持了一股强大的神念,让人不能分明。 戚长老面色‘刷’的一下,彻底苍白。 其实,建德皇祖等人见到这把刀的式样和出场方式,心中已有了大概。经由他亲口道出,也没有显得太过意外。除了武者大帝的不死境界,圆满皇恐怕还没有这样的大手段! 传言,神秘大帝在漠北一路追着那尊死仙而去,不知结果如何。 可既然见到此物,说明大帝已经归来,起码距离此间不远,否则即便是武帝,也无法御刀横跨半个大漠。但大帝既然来了,却为何没有现身? “你快放了姓柳的!不然大帝驾临,肯定要把你大卸八块!”如真小和尚无法近前参与,只好着急地喊道。 戚长老猛一咬牙,狰狞道:“就算大帝亲临,老夫也不信,他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救人!老夫死了,这小子也别想活!”他说的不假,即便是大帝神威,要想杀了戚长老而不伤及柳书竹,恐怕也很难办到。 柳书竹看到了延济和尚后,见他伤势虽重,却没有性命之忧,眼神不由得一亮,浑然忘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各位前辈,你们不用管我,只管出手把这个老王八打成肉泥!小爷一条贱命,换一个圆满陪葬,值了!想拿小爷当肉票,做梦……” 话还没说完,便立即哑然,戚长老浑身真气蓬勃,氤氲如云,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内,使他噤声! 戚长老犹如一头困兽,寒声暴吼:“你们还不让开!” 一众圆满投鼠忌器,都将目光投向那把剔骨刀,等着看它如何反应。 然而,这把刀却十分不给面子,晃悠了几下,上面的神念开始慢慢消散,竟又掉在了地上。 …… 沙海之中。 “你到底救下来没有?”五颜六色的男子催问身边那邋遢汉子,他正是郝一刀。 邋遢汉子摇摇头,道:“哎呀,那一下费的力气真不小,神念竟然消散了。”他也正是性情乖张无比的神秘大帝。 “没救下来!?”郝一刀顿时大怒扬眉,斥骂道:“亏你还好意思自称是世间最牛逼的大帝,啊呸,你也不嫌害臊,让你救个人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 神秘大帝瞪眼:“你急什么,这小子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郝一刀急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咱们赶紧去救啊!” 神秘大帝好整以暇的伸手挖了挖鼻孔,在身上胡乱抹了几下,又抬起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也不知在看什么,任凭郝一刀自顾着急,也没有动弹。 郝一刀脸色瞬时一沉:“别再说你不想去青灯古地乱搅合之类的鬼话,你分明是在搪塞本侠。既然不想来凑热闹,这些天,你在附近地域不肯离开,晃悠来晃悠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神秘大帝嘿然:“老子想干什么,gan你屁事!” 郝一刀皱眉,难得正色道:“而今,天地即将发生动荡,西漠佛门已经遭了大难。你不是说过,葬佛古地中的‘君魂’一旦出世,便会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吗?”他表情十分疑惑,“你也说过,生灵涂炭,很可能要指着大愿菩萨的转世之躯来救。咱们好不容易赶上了救人,你怎么反而无动于衷了!” 神秘大帝对他的话嗤之以鼻,道:“老子又没说,这小子一定是大愿转世,也没说他一定就能阻挡君魂的临世。只是说,一切都有命数,他要是真有那么厉害,干嘛还用老子来救他!” 郝一刀怒急:“你娘的,本侠跟你拼了!” 神秘大帝一把拽住他那五颜六色的头发,郝一刀一通乱舞,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老子搞不明白,你跟那小子仅仅是一面之缘,他又不是你媳妇,干嘛这么在意他的生死。” 郝一刀几番挣扎,被扯下几缕花哨的头发。 神秘大帝赶紧将其扔掉,嫌恶的在身上蹭了又蹭。说到底,那只黑乎乎的大手,还不如那鸟巢似的头发干净。 “天人不管人间事,天人哪知世间人。”神秘大帝谓然道,“上次出手帮你,已经违背了老子的意愿。救他一次,又能救他几时。天地动荡不动荡,你我也没有本事去阻止,再说那君主的残魂,上古的时候灭世不成,现在就能成了吗。说白了,关老子的鸟事!” “就凭你这种‘世事与我无关’的态度,如何配得上武者大帝的名号,还整天‘天人天人’的挂在嘴边,本侠看你就不像个人!”郝一刀破口大骂,态度上也丝毫不怕他,“那个从神晶里蹦出来的娘们儿,怎么就没再使点劲儿,把你给打死!” 神秘大帝脸色赧然,又有些不胜其烦:“你再给老子一个动手的理由,老子就去救他。” 郝一刀打不过他,说也说不动,最后只好叹气,道:“你满身的修为惊天动地,但本侠只问你,你活了这么大岁数,有过一个朋友吗?” “朋友?”神秘大帝嗤然,抬头天上的闲云,眼神中飞速闪过一丝怨恨之意,“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老子打遍天下无敌手,要朋友干屁!” 郝一刀道:“你没有,但本侠有。在神矿地底时,连你都感应不到本侠在哪,要不是这个小子,我早死翘翘了,本侠要是死了,看你上哪再去找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神秘大帝挠挠脑袋,“这话说的倒有点道理。” …… 剔骨刀没了反应,让一众人物哑然,对方可是武者大帝,世人敬畏,这样的一幕未免太掉价了。 戚长老眼神狠戾,狂笑道:“纵然是神秘大帝,又能怎样,老夫耐性有限,你们到底放不放我走!再耽搁下去,这小子就要没命了!” 说着,他开始对柳书竹施加压力,一股不容抗拒的伟力开始向他挤压,浑身经脉受挫。 柳书竹试图在脑中演化灭佛手印,但却无济于事。 君瑶在不远处,担忧的看着他,想要上前,却被天涯女主人拦住。她也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的存在,给柳书竹脑中的舍利造成了干扰。 除非舍利中能够爆发出大愿菩萨的意志,否则柳书竹的肉体人仍旧脆弱不堪! “戚长老,你看这样如何?”青山城主微笑道:“你放了他,各位尊者可以做个顺水人情,让你自行离去。你我等人本是一路,有什么遗秘大家可以一同参研,你这又是何苦?” 戚长老冷哼,道:“仲城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若不是老夫下手早,你恐怕也会跟老夫动一样的心思,你这人比老夫还要阴毒,你说的话,老夫怎么敢信!” 青山城主面色蓦然一寒:“仲某岂是那种人!” 轰隆! 一众大人物正有些两难,不远处的空间却骤然炸开,两道身影就此从中走出,一个邋遢无比,一个花哨至极。 “小娃娃,你放开那个小子,老子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帝威弥漫,神秘大帝最终被郝一刀说动,终于驾临此间。 八方武者,瞬间寂静无声!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无耻之最 神秘大帝从虚空走出,身后空间幻灭,相继填入无限的黑暗之中! 他的卖相虽邋遢已极,但身上的那股无敌气势却做不了假。()郝一刀跟在他身边,一副狐假虎威的派头,招了招手,将沙地上的那把剔骨刀收了起来。 “拜见帝尊法驾!” “晚辈参见武大帝!” 一众圆满强者纷纷俯首,恭敬而谦卑的对他行礼。 ‘神秘’二字,是其帝名,而他则以‘武’为姓。更远处,那些原本不相干的闲杂人等,也不再忙着搜刮宝贝,遥遥对这个方向躬身。 “小爷吉人自有天相,看来真是命不该绝啊!”柳书竹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你、你你别、别过来!” 戚长老色厉内荏、结结巴巴的威胁道,可他根本抑制不住舌头打转! 大帝步姿如神,气势喧天蔽日,径自走入战团最中心,顺手在延济和尚的光脑门儿上摸了一把,留下一个黑乎乎的手印。 “阿弥陀佛。”延济和尚不嗔不恼,仍没有闪避,面无表情。 上一次,神秘大帝出手救了柳书竹,但他却没能见到大帝本尊。早就听人说,这位大帝样貌奇特,装束不拘一格,今天一见才发现,哪里是什么不拘一格,这分明是不爱干净! 邋里邋遢,简直不成人样,但却无人敢笑。 神秘大帝铁面寒霜,走到距离戚长老几十步的地方,才应声停下:“本帝说话,你听不见吗?” 帝威临体,戚长老此刻明显是怕极了,根本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但他不知下了多大的勇气,才用尖细的嗓音挤出一句话:“您贵为帝尊,怎好出言威胁晚辈。既然横竖是死,晚辈倒不如硬气一回。只是不知,帝尊可有把握救下我手中的小子!”他心中,对于方才的莽撞行径,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 可谁又能想到,半路竟会莫名其妙的杀出一尊大帝来! 大帝没说饶他不死,只说给他全尸。 戚长老凝聚了几乎所有的力量,不断加持到柳书竹身周,蓄势待发。 如今,这小子是他唯一的挡箭牌。一旦他身死,奥义之力在这么近的距离上崩碎开来,就连武者大帝也别想救他! “哈哈!”就在众人都跟着紧张无比的时候,神秘大帝脸色转暖,大笑四顾,仿佛被戚长老的话逗笑了。眼神亮如两颗璀璨的星斗,在周遭圆满强者的脸上一一扫过,像是在说:你们看看,这个家伙还真不识抬举! 除了延济和玄森两位高僧,其他人见到大帝的目光扫来,也都忙着干笑了两声。 连建德皇祖那副威严无双的形象,也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陪着十足的小心。大宋皇朝,早就领略过神秘大帝的无耻! 只有郝一刀不怕他,催促道:“老不死的,你跟他废什么话,快点救人啊!” 神秘大帝不理他,换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小娃娃,你倒有几分胆气,本帝刚才是吓唬吓唬你。不过呢,这人是救定了,你如何才肯放过他?” 见神秘大帝这般态度,便知道他也没有把握,在杀人的同时救下柳书竹,戚长老自负为圆满,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土鸡瓦狗。 戚长老心中,稍微松了口气,道:“您只需承诺,让晚辈平安离开此地,日后也不能借故向晚辈出手!还有这些人,让他们以后也不能找晚辈寻仇!” 众位圆满表情不善,但此时救下柳书竹最为要紧,都在等神秘大帝如何答复。 倒是柳书竹眼中喷火,只是苦于不能开口说话。比起不要命来,他心中老大不服气。看眼前的情形,戚长老分明比他更怕死。神秘大帝只需跟他耗上一会儿,也能把对方吓个半死,怎么能轻易放虎归山! “准了。”神秘大帝转头,对众位圆满强者说道,“你们这些人也听着,以后谁都不能以今天的事为借口,对这个小娃娃出手,否则便是看不起老子。”一众圆满只能唯唯诺诺称是,不敢忤逆。 没想到对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戚长老心中大喜,然而却没有放松半点警惕。 世间有七帝存世,这七位人物足能代表整个中州,大帝一言既出,倒不担心他会反悔! “晚辈还有一个请求。” 如真小和尚大怒,记挂柳书竹的安危,哪管这里轮不到他说话:“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哦?”神秘大帝和颜悦色,“还有请求,快说快说。” 戚长老把心一横:“请帝尊让这个小子开口,告诉晚辈,那青灯葬佛寺的秘密入口在哪里,晚辈便放了他!”事至此时,他竟还没忘了古地中的青灯佛器,愚蠢的程度让人佩服。 “葬佛古地,秘密入口?”神秘大帝一愣,转向其他人问道,“怎么回事?” 众人不敢隐瞒,将柳书竹知道古地秘密入口的事情说了出来。 没想到,神秘大帝竟大笑不止,指着柳书竹嘶骂道:“你这个小混球儿,落得今天的下场,也完全是你自找的。葬佛古地隐匿在无垠无际的虚空中,上下四方都无路可寻,除非它自己现世,才会有通道连接虚实彼岸,若不然……有个屁的秘密入口!” “什么!?”戚长老满脸不信,其他大人物彼此对视,顿时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表情相当精彩。 “不信你自己问他。”神秘大帝这回真是乐得够呛,“而今,整个世间只有一人知道平时如何进入古地,那就是佛门的大秃子。但就算是他,也不能白白进出,要陨命来换。哈哈哈,你小子倒也能编!” 柳书竹听了,脸上的神情变得分外古怪,武者大帝的眼界齐天,这种鬼话竟然蒙不到他。但从他的话中也不难听出,关于古地为何等存在,他知道的事情必然不少。 “你这个谎话成精的小畜生,竟让老夫置入此等险境!”戚长老怨气无边,险些忍不住将柳书竹碎尸万段。 “既然是莫须有之事,也就罢了,你还不肯放他?需知,老子耐心有限,别等我改了主意。”戚长老面色数变,咬牙思量,神秘大帝则寒声质问道,“你信不过本帝?” 戚长老狠一跺脚,“谢帝尊不杀之恩!”禁锢柳书竹的力量悉数消失,“晚辈告辞。” 说着,他片刻都不敢停留,径自腾空而起,甩手布下一座传送阵势,刚要没入其中,但却有半根降魔杵从虚空探出,打向了乳白色的光柱。 轰! 传送光柱在高空崩碎开来! 戚长老惊骇欲死,同时又恼怒至极,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你敢忤逆大帝!” 这一下,连同周围的圆满皇也都吓得半死。神秘大帝既然答应放了对方,谁又敢违背?就连玄森主持这等狂僧,都没有擅自出手! 可延济和尚敢。 延济面色颓败,却无喜无忧,经过赵家圆满的一番虐杀,十成法力顶多还剩下一成不到,却倾力出手阻拦,平静道:“帝尊应了,贫僧未应。佛说,戒贪。施主着相,还需一棒打醒。” 柳书竹也吓得不轻,神秘大帝性情乖张,谁知道此举会不会触怒帝威。 他‘嗖’的一声,窜到了延济和尚身前,对神秘大帝一番感恩戴德,马屁滔滔:“大帝您神威齐天,名震千古,万世敬仰,小子多谢您救命之恩,请不要跟……” 神秘大帝皱起眉头,挥手打断柳书竹,指向延济和尚,十分不悦。 “你这个小秃子啊,真是不识趣。老子都说放人了,你还捣什么乱,简直跟你家大秃子一个德性!” 柳书竹也想要劝延济和尚几句: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如果没有办法,只好先放了这位戚长老。 他废了那么大的劲儿,连蒙带骗,才怂恿一众大人物从赵大盗手中救下他。如果惹毛了武者大帝,无论如何也救不回来了。 延济和尚对神秘大帝稽首,依然只道:“阿弥陀佛。” 小和尚也急忙跑了过来,站在了柳书竹身边,一双牛眼四处乱转,看出来心中也是害怕至极。 郝一刀则大咧咧道:“我说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吓唬自己人的。这种人你不杀他,早晚是个祸害,你留着何用?” 神秘大帝故作不快:“老子身为七帝之一,怎么能说话像放屁。”他指向柳书竹,“这小子不说了嘛,老子神威盖世、名震千古……哈哈,你看他说的多好,老子就更不能随意出尔反尔了!” 高空中,经过延济和尚一棒阻拦,戚长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在等着看,大帝的承诺是否有约束力。如果武帝的话不起作用,这帮圆满强者日后找上他,也是个大麻烦。 “放屁!”郝一刀大骂,“谁规定大帝不能食言了!” 一众圆满强者面面相觑,都为郝一刀捏了把汗。一边又在暗自思量,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你就算是大帝的徒弟或嫡系传人,也不能这么跟武者大帝讲话啊。 “咦?”神秘大帝思量一下,“说的倒也是,没人规定大帝说话就一定算话!” 此话一出,戚长老浑身打了个激灵,再也不敢驻留,挥手又布成一座传送阵势,拼命遁入其中!这位神秘大帝,真的不靠谱,不仅装束打扮像个疯子,言行举止也表里不一,喜怒无常! 这时候,别人要是不出手,延济和尚已无力阻止他离开。 哗啦! 神秘大帝一扬手,那处空间便像脆弱不堪的镜面一样,霎时零碎! 空间表象后,却呈现出一片广袤的星空幻象。 繁星点点,深邃闪亮! 这一幕,就像他曾经挥手遮天阙时一样。 戚长老处在其中,表情震惊且绝望,无论往哪个方向飞,都无边无际,根本没有尽头! 他被困在了那里,困在了大帝的伴体异象中。 “你身为一介帝尊,怎么可以如此混账,你就不怕世人耻笑吗!”戚长老破口大骂,难听至极。 轰! 整片星空幻象登时闭合,眨眼间消失在了空中,那里的空间渐渐愈合,将虚空填补。幻象闭合的瞬间,里面爆出一团浓重的血雾,戚长老的声音戛然而止,惨死当空! 神秘大帝淡淡道:“不怕。”然后,他对周围朗声道:“老子之所以杀他,是因为他侮辱了帝名,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你们都不要乱讲。” 一众圆满眼皮狂跳,心肝儿直颤。 ——大帝灭杀圆满,只需举手。 柳书竹心中则嘿然:这位大帝,也真是够无耻的,讨人喜欢。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西北遭遇 神秘大帝轻轻松松将戚长老轰杀,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后,他又走到延济身前,在他脑门儿上使劲摸了两把,像是在责罚他,但一只黑乎乎的手中,却乍现几许星芒,掌心里,好似握住了一片浩瀚无垠同时又微小至极的星空! 星芒璀璨,趁势灌入延济脑顶,他的脸色立即变得圆润,气色明显恢复了不少。延济和尚淡然不语,又对他稽首。 “你这和尚不好玩儿。”说着,神秘大帝转过头,颇不知耻地对柳书竹道:“小子,你刚才说我神威什么来着,你再说一遍给老子听听。” 柳书竹无语,终于碰见比他脸皮厚的了,只好腆着脸把先前的马屁又照旧拍了一遍。 神秘大帝无耻大笑,点头如捣米:“嗯,对,说的好,别看你这小子年纪不大,但见识倒是不俗,起码不讨人厌,难怪姓郝的选你当朋友。”小和尚自认没有柳书竹这般圆滑,只好一个劲儿的合十鞠躬,自然少不了被摸光头的份儿。 玄森主持托着恢复了原样的紫金骷髅碗,递还给柳书竹,关切道:“可曾伤到?” 柳书竹摇头,心中也生出几分感激,也许以前的菩提狂僧令人厌恶,但自从三大庙覆灭后,这位高僧已赢得了他的敬重。 “这紫金白骨碗,大师还是先留着吧,在我手里也是暴殄天物,发挥不出什么功效。菩萨遗泽,自当物尽其用,遇到强敌时,大师正好可拿来御敌。”反正咱们现在是一伙的了。 玄森主持亦没有太过推辞,点头将白骨碗收起。能够执掌一件菩萨遗宝,对他来说简直如虎添翼。而后,他又看向延济和尚。 “菩提长青。” “阿弥陀佛。” 两僧各自诵禅,彼此对视了刹那,一切恩怨情仇、生死悲欢,尽在刹那之间幻灭! 延济和尚眼中,再不起波澜,却又不显空洞;玄森主持神态孤傲,对前者生出许多敬佩。 论起禅机,他比不过眼前这个和尚;说起修为,对方的伤势复原之后,也将很快超越他。直到此刻,玄森主持才恍然,西漠佛门除了三位神僧外,他们那一代中,延济才是最有天分的人,无怪于延德方丈自称不如。 “你的伤势不轻,佛理有缺,如不及时弥补,恐会影响日后的成就,容老僧帮你补全。” 佛家的理念虽不同宗,但是自古同源,神秘大帝灌注了帝王真气与他,可修为上的退步以及受损的佛理,却无法弥补,唯有玄森主持释出自身的禅理,才能够帮他修复。 “那就有劳主持了。” 这时,延济和尚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对柳书竹道:“贫僧早就说过,菩萨转世有救世之能,可普度苍生。”见他无恙,柳书竹彻底宽心,但延济给他扣的这顶高帽子,他也不认:为了救你一个,小爷都力不从心,还妄想救世? 神秘大帝站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两位高僧旁若无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打机锋,竟难得正色道:“好两个和尚,一僧张狂,一僧更无畏。”他原本想顺手摸一下玄森主持的光脑门儿,但玄森主持脚下退了半步,显然是不愿,神秘大帝也不恼怒,嘻嘻哈哈就此作罢。 两僧径自走到僻静处疗伤,诸位圆满强者则纷纷走上前来,自报名讳,与神秘大帝再次见礼。 “晚辈斗胆,请帝尊移驾!” 两位大宋皇祖完全放下了皇家威严,建德皇祖更是翻手抛出一座金漆龙椅,气派端庄,难得的是,那龙椅也是一件圆满皇器,执意请神秘大帝上座。 神秘大帝嬉笑道:“也就是你们宋皇朝的人这么讲究,出门还要带着把破椅子。”却按耐不住,屁颠屁颠的坐了上去。 天涯女主则道:“如今西漠动荡,古仙灭城,佛门六祖罗汉行踪不定,还请帝尊出来拿个主意。” 神秘大帝没有表态,而是皱起眉头,反而盯着她身边的君瑶使劲看,总让人觉得十分猥琐。君瑶急忙躲到了柳书竹身后。后者心思一动,不知道对方是否看透了君瑶身上的玄机。但神秘大帝默然半晌,眉头才舒展开来,却什么都没有说。 青山城主道:“帝尊,巨城覆灭后,古仙和巨人曾一路追杀菩萨转世,扬言复活君魂,晚辈曾施展法门蒙蔽气机,才避得一时,现在恐怕已然暴露……” 神秘大帝打断他,“你是说老子打不过他们两个喽?” 青山城主一愣,忙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 武者大帝在场,让众位圆满强者的心中宽慰不少。 毕竟,这位打扮如同叫花子的武者大帝,曾做出过遮天之举,方圆几十万里,都曾白日现繁星! 神秘大帝言语虽不羁,可他随即神色肃然,对于能够覆灭巨城的两位存在,也没有半点轻视之意。 他问道:“巨城覆灭时,你们有谁在场,跟老子说说,那古仙和巨人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人闻言,便对他谈起了巨城覆灭的经过,并着重说到了古仙的邪异以及巨人的蛮力通天! 大人物们商量正事,几位年轻后辈都不愿参与。 尤其是柳书竹,那些圆满强者得知被他骗了之后,不时瞟他两眼,怎么都觉得不怀好意。只不过,碍于神秘大帝在场,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小和尚兴冲冲看向郝一刀,张嘴便道:“五花肉!” 郝一刀翻白眼:“小秃驴!” 柳书竹则笑道:“郝大哥别来无恙。” 三人可谓臭味相投,漠北一别后,过去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但其间却发生了很多事情。 柳书竹和如真小和尚几经生死磨难,涉入纷乱如麻的上古谜团中,无法独善其身,又遭逢巨城变故,此时故人在相见,别有一番滋味。 柳书竹苦笑道:“看来,小子欠郝大哥的人情,今生是还不完了!”前后两次,都有武者大帝现身来救,这种莫大的恩情,怕是怎么也偿还不清! 小山贼心如明镜,在大帝眼中,他算哪根葱儿,根本不值一提,多半还是要感谢郝一刀的劝说。 郝一刀表情十分臭屁,受用的很,却摆摆手道:“在神矿中,你救我在前。要不是你小子,本侠也不可能活到今天,权且算是本侠还你的第二个人情。这种小事,有什么好谢的?”看他这样子,敢把大帝当小弟使唤,也是全天下独此一份,“倒是你小子,能骗得这帮老家伙对赵大盗出手,这一次赵大盗彻底玩完了,你的胆子可真肥儿!” 赵大盗圆满被灭,底蕴丧失,只跑了一位残年将尽的盗王,以后在西漠,怕也掀不起风浪来了。 “这位想必就是享誉大漠的‘五花刺客’了。今日一见,果然英气缠身,仪态不俗,小女未央宫传人虞清雅,有礼了。”虞清雅和赵子云也走上前来,热络的与郝一刀打招呼。 几位年轻后辈径自远离大人物所在的地域,叙旧攀谈起来。 郝一刀好面子,虞清雅又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女子,两人谈的倒也投机。郝一刀一双大小眼精光四溢,从神矿地底的遭遇讲起,把三人在漠北的经历卖弄了一番。 继而,说到巨城的覆灭,几人又不免神色黯然,不胜唏嘘! 柳书竹忽然想起一件事:“郝大哥,那日离去后,你跟随大帝法驾西行,不是去追那尊从矿底出走的死仙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片地域,还正巧不巧的救下了小爷?” “哎!”问及此事,郝一刀怏怏摆手,“别提了。自从漠北分别后,本侠跟着老不死的一路西去,过了大漠中的那条死线,一直追到了整片大漠的西北方,总算是追上了那尊背着神晶的死仙,也邂逅了盗门中出世的骷髅王和盗门巨擘……” 赵子云插话道:“如此说来,以大帝神威,必然能将那死仙收服,至于那块裹尸的神晶,想必也归属大帝所有了吧?” 郝一刀不悦地皱眉,别看他对虞清雅客气,但对赵子云则没有好脸色。见他此时插话,只是白了他两眼,不太愿意搭理。 赵子云有些尴尬,讪讪发笑。 如真小和尚‘哈哈’猛笑:“俺说,五花肉你还真是见色忘友。你可别忘了,你那把杀猪刀铸刀用的材料,还是你家大帝从大宋皇朝抢来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人家。”他如此一说,不仅郝一刀不乐意,虞清雅也显得很尴尬,赵子云身后的大宋皇朝则没面子,可谓一张嘴就得罪了三个。可惜,小和尚犹自不知,不服气的冲三人回瞪过去,“俺说的实话,你们瞪俺作甚!” 柳书竹无心与他插科打诨,制止他后,问郝一刀道:“难道以大帝的无上神通,也不能奈何那具死仙吗?” 死仙,毕竟是死的,但他出世那日,呈现举世无敌之姿。如果连武者大帝都不能应付,那位活着的王山人,一旦慢慢恢复实力,整个世间,谁又能做他的对手! 郝一刀摇头道:“那个执矛的家伙,虽然也有些手段,虽说是死仙,但充其量也就是个尸体,不足为虑,老不死的倒也能打得过他。可是……” 直到此刻,郝一刀的脸色尤有些难看,可以想象,当时他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你们恐怕做梦都想不到,老不死的眼见就要赢了。可是,神晶里泡着的那个娘们儿,居然他娘的活了!!” 神晶中的女王尸……活了!?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变态的女王尸 郝一刀的话,让柳书竹和小和尚头皮发炸,差点惊呼出声,其余两人也悚然动容。|| 虞清雅和赵子云只有耳闻,并未亲眼见识过那具女尸的诡谲妖魅,可柳书竹和小和尚二人却深有体会!在那片由女王尸的意识交织成的幻境中,也就是世人所谓的‘灵山净土’的投影,令他们险些丧命! 小和尚结结巴巴道:“她、她怎的还能活了?” “岂止是活了!”郝一刀咋呼道,“那娘们儿堪称战力卓绝,世间好像没有什么力量能够伤她,只能叫一个变态!”一来二去,他心有余悸,便将西北的遭遇讲了出来。 神秘大帝修为逆天,由他出手,自然了得,非圆满强者能比。当时,星空幻象迭出不穷,扰乱了湛湛苍穹,隐去了茫茫大地! 那种威势,浩瀚壮丽已极,很快就将那尊死仙压制,阻住了他西去的步伐。 但,死仙举矛苦战,仰天狂啸不止,也不是轻易就能战胜,神秘大帝起码出了七八分力,与其大战了一天一夜,才将死仙逼入绝境! 眼见就要得手,没想到那尊死仙却放弃了抵抗,把神晶从背上卸下,跪在那里对着晶中的女尸一个劲儿的磕头,口中‘赫赫’作响,听上去犹如呜咽悲鸣。 神秘大帝看在眼中,似乎于心不忍,竟也没再马上出手,而是感叹道:“古训中,只道仙族无情无义。没想到你死都死了,还如此忠诚不二,一直在默默守卫这具女王尸,古人欺我。晶中的女子,又是什么身份,值得你这样的上古卫士痴情不渝,死而不眠!?” 可是,就在神秘大帝犹豫的时候,却无意中铸成了大错。 死仙举矛,狠狠打在了那块儿先前还拼命守护的神晶上,一下复一下! 晶石乃藏精之石,聚敛大地芳华神秀,本身并不是坚不可摧的材质,神晶的质地虽有别于普通晶石,却也无法承受那种层次的巨力打击!战斗中,正是为了防止不小心将神晶打碎,白白浪费里面蕴含的浩瀚精华,神秘大帝束手束脚,又要击败死仙,又要保住神晶,也才显得十分费力。 在古矛的撞击下,表面出现了蛛网一样的裂痕,神晶开始破损。 海量纯净的精元,从裂缝中汩汩流出,疯狂逸散,开始时还令神秘大帝痛惜的直跺脚。可也就是那时,晶中的女尸猛然挣动,如同被一场可怕的噩梦惊醒,挣扎着破石而出! 她的动作虽然僵硬至极,但却实打实地活了过来。 天地间,一股股强大的生机都向她涌了过去…… …… 听到此处,柳书竹几人面面相觑,感觉气氛格森,毛骨悚然! “那个娘们儿活过来后,与死仙默然对视,也不知道她们交流了什么。女尸继而抬头,向老不死的瞪了过来,两只眼中只有一片蒙白之色!甫一出手,便惊天动地,打的老不死的大口吐血,抱头鼠窜……”郝一刀接着道,“要不是我们跑得快,而女尸的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恢复,本侠和老不死的,弄不好就要交代在那儿了!” 郝一刀张嘴闭嘴就是‘那娘们儿’,用词粗鄙,但他的描述极为生动。 他没有说,神秘大帝不敌;而是说,被打的吐血,抱头鼠窜……可见在当时,即便是修为盖世的武者大帝,面对那具复活的女王尸,竟然都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震惊之余,这番话所透露出的信息,让人不知该作何感想。 上古没落后,继圣贤以来‘世间最强’的称号,真的要落在武者大帝头上吗? 但那复活的仙女尸又该怎么算?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两人逃走后,女王尸并没有一路追来,应该是与那尊死仙卫士西去了。 神秘大帝触了霉头,不敢在那里就留,而随着青灯古地现世在即,他便横渡虚空南来。可郝一刀想要前往巨城,却执拗不过大帝的意志。 半路上,听闻了菩萨转世大战菩提传人的消息。来到这片地域后,神秘大帝一直游荡,不肯离开,也就是在这些时日里,又闻古仙出世,巨城覆灭! 赵大盗与一众圆满激战时,空间震荡,被身在附近的神秘大帝感知,并偶然发现了柳书竹。 以郝一刀的性子,得知柳书竹犯险,自然竭力劝说大帝出手相助,也就有了后来‘神念御刀出万里’的一幕。 这时候,一直专心聆听的君瑶忽然说话了,她扑闪着一双大眼,好奇道:“那……故事里的女尸,她有名字吗?”别人都在为这番遭遇感到骇然,但在君瑶耳中,则是当成了一个故事来听。 郝一刀用大小眼斜了斜君瑶,感觉对方故意在逗他,转头对柳书竹道:“你小子行啊,刚才忘了问了,这小丫头是谁?才多长时间不见,居然就被你骗到一个。快,小丫头,快喊大哥!”君瑶的一只素手,悄悄勾着柳书竹的袖角,始终不愿撒开,柳书竹没办法,只好放之任之,难免让郝一刀产生误会。 她表情恬淡,已不再向以前那么怯生,听了郝一刀的话,也没有太大反应。 柳书竹则不好意思道:“别乱说!” 当即把君瑶扑朔迷离的身世和身上的古怪之处说给他听。 “世上还有这种奇事?”郝一刀表情惊愕,伸手便往后腰摸刀,“本侠不信,来来来,先让我砍两刀试试!” 几人无语,柳书竹忙将他制止。 好歹是个大活人,就算伤不到她,也不是萝卜白菜,相切就能切! 如真小和尚的兴趣不在这件事上,他转而问道:“五花肉,你不是说碰上了盗门的骷髅王吗,你们家帝尊没跟他打起来?” 郝一刀摇头,表情十分不爽:“我劝了老不死的好几次,让他出手,正好将盗门一锅端了,也算是为大漠除害!但他就是不肯,说什么别人能杀得,但如果武者大帝凭恃修为,屠戮了太多世间强者,怕是会有人不服,白白招惹祸端。也不知他是真的有所顾忌,还是懒得卖力,拿浑话来蒙我!” 几人的心思跟着又是一动,想到了以前曾有大帝对盗门出手,却都离奇失踪的秘闻。 神秘大帝的话里,藏着很多玄机,这几句话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甚至包括郝一刀方才的讲述中,神秘大帝说,‘古训中,只道仙族无情无义’,那古训又是哪里的古训,想必对仙族的情形了解不少,只是不知怎样才能让大帝开尊口。 “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本侠已让老不死的吓唬了那个秦慕白一番。” “盗门巨擘碍于老不死的面子,不会以大欺小,对你们两个小子出手。” “而且……我们赶到前,盗门为了拦截那尊死仙,伤亡不少,少说死了四五位圆满,后来赶去的楚大盗家的盗王,好像也挂了!” 小和尚闻言大喜:“死的好!” 盗门的实力越弱,对整个西漠而言,都是大喜事。 “可惜,老不死的胆子小、没人味儿,要是本侠有他一半的本事,也能专管人间不平!” 紧接着,神秘大帝的声音传到了几人耳际,隐含几分怒气。 “你这个家伙,劣根难除,你他娘的才被打的吐血,你他娘的才抱头鼠窜,再敢抹黑本帝,老子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把你的脑袋揪下来当夜壶……” 原来,这边厢交谈正欢,但距离大人物们只有几里之遥。以他们的神通,几位年轻后辈交谈的内容,一字不落的都被听了去! 世人心中,地位无比尊崇的武帝,被郝一刀几句话说成了丧家犬。那边,正在讨论的事情早就停了,一众圆满听到大帝落败,心中各自惊骇,却又不敢发问,只是都偷偷竖着耳朵,倾听这边的谈话内容。 神秘大帝听郝一刀把他糟蹋个没完,终于忍不住骂道。 “嘿。”听对方有些生气,郝一刀嘿然,“心眼儿也不大。”意态张狂,全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柳书竹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了心中的笑意,这个兄弟交的,真他娘太有个性了! “柳家小子,你过来,老子有话问你!”神秘大帝又对柳书竹喊道。 郝一刀可以不尊敬对方,但柳书竹可不敢怠慢,看那些不可一世的圆满强者,也都在忙着装孙子。对方再无厘头,那也是一位大帝! 他急忙起身,向那边走去。 君瑶本想跟着,柳书竹却摇头让她待在这里。他总感觉,神秘大帝看向君瑶的眼神怪怪的。况且,大帝性情乖张,要是也跟郝一刀一样,想砍两刀试试,那岂不是大发了。 走到龙椅前,柳书竹躬身行礼,道:“不知帝尊唤小子何事?” “我等正说到你身边那个女娃儿提及的古字,关于古地的隐秘入口是假,但那个古字,你却真的认识,对吗?”龙椅前方的沙地上,写了一个比划繁复的古字,有些走样,那是几位圆满强者比着君瑶写的‘葬’字,依葫芦画瓢写给神秘大帝看的。 神秘大帝正指着那个字,问柳书竹道。 柳书竹一愣,有些错愕,本以为大帝无所不知,却没想到连他也不认识这个字念什么。 转念一想,也就释然:这个字,毕竟是舍利中的菩萨幻影为他演化的,而且年代相当久远,武者大帝纵有大神通,却未必能认得。 “葬。”柳书竹脱口而出,“此字念葬,埋葬之意。” “葬?”神秘大帝扬眉:“葬什么,葬佛吗?” 其他大人物眼中,也各自诧然,看来柳书竹对他们说的并非全是谎话。 神秘大帝从龙椅上直起身子,好奇道:“那此字的来历?” 柳书竹道:“晚辈也不确定此字的来历,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过,应当也不会差太远。”他整理一下思路,将自己对这个古字的推断说了出来,但却刻意隐瞒了菩萨为他演化天碑降世的景象。 说完之后,神秘大帝默然不语,一众圆满则依然吃惊! “你是说,在上古时代之前,很可能还存在一个更加辉煌的远古。那时候,各个种族高度融合,交织出一个共同的文明,以至于文字形态的统一?”天涯女主惊诧道。 “正是!” 趁他们思量古字的功夫,柳书竹又是一拂袖,抚平了身前的一大块沙丘。 他以食指为笔,真气从指间溢出,开始隔空在沙面上写字。 写的飞快,指影叠叠,好似穿花弄乐,但每一个字都写的格外认真,比划甚至连同字与字的间隔都有其规律。 “这是……上古文!” 神秘大帝和圆满强者接着都被他写的这些字吸引,没有人打断他,都在静静观察那些古朴大气的文字! 洋洋洒洒,写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完事。 柳书竹轻轻舒了一口气,发现已是大汗淋漓,这些古字写起来真的很费力,每一个字他都记住了形态,但天地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晦涩之力,不断地干扰他。 建德皇祖道:“这难道就是你说的那一门大贤圣法?” “不错!”柳书竹断然道,“正是小子曾许诺给前辈们的大贤圣法。” “此为神矿地底时,镇封仙族女王的那位斩仙大贤所创,名为落仙三诀,分为陨仙步、谪仙指……先前,晚辈为了救下佛门高僧,是以才出言诳骗各位前辈,还请前辈们不要跟我这小混蛋一般见识。” “古地秘密入口的事,是小子信口胡诌,但这大贤秘法却货真价实,已悉数写下,供各位尊者参研,也算是小子没有食言,还望前辈们恕罪。” 柳书竹骗了他们,着实可恶,但这卷大贤秘法,也让众人心中狂喜。 其实,柳书竹就算不写这卷落仙三诀,神秘大帝为了救他而现身,这些人一时也不敢把柳书竹怎么样。听了柳书竹的歉意后,大都表现出不在意的样子。主要精力,则都被这些古字所吸引,连神秘大帝也看的有几分入迷。 柳书竹心中自有考量。 这门秘法,也不算不能说的秘密,因为在地底时,秦慕白就干瞪着眼看了几千年,还不是无法修炼!? 他自己之所以能够参演,完全得益于体内的血舍利。 既是这样,索性拿出来做顺水人情,也显得他言而有信,稍微平息这些人心中的怨气。 而且,这门秘法是斩仙秘法,对仙族有压制作用,他们若都学会了,日后再面对王山人的时候,也会占据些许优势! 人族内部的争斗,遇到外族强敌时,便要让步。 这一点,柳书竹不会糊涂。 众人正看得入迷,耳边却再次无端想起了诵佛的声音。头顶上空,青光迷蒙,大佛虚影又现! 诵佛声也比前些天强盛了许多。 佛音浩大,且有无尽哀伤之意! 神秘大帝霍然起身,道:“看这情形,三日之内,古地必然现世!”随后,他又径自嘟囔道,“西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老窝都被人端了,老子在附近找了你好多天,你都没有出现,难道你真的先行一步,进入到古地中了吗?” 神秘大帝口中的‘你’,指的应该就是慧凡大和尚!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能不能取 青光荧荧,漫上高天。() 骄阳的光辉被凝实的佛影削弱,透下来时,已被映衬成格外惨淡的颜色。人们的影子落在沙地上,也略带几分狰狞。 这番场景,持续了大概几盏茶的功夫,才与诵佛之音一同散尽。 柳书竹下意识地转头,向东北方望去,想看看那个顶天立地的宏影,是否也会紧跟着显化而出。 “参照葬佛古地里,封印震动的规律,距那蛮影再次显化的时间,应当还有些时日。”神秘大帝知他所想,开口解释道。 自从青灯佛影第一次出现在天边,与第二次显化之间,确实间隔了几个月的时间。 不过今次,与以往不同的是,不仅佛音变得愈发强盛,身边的空间似乎也产生了一种奇妙的韵律,仿佛改变了以往的节奏! 空间中,看似无物,但却存在着一股股无形的规律和悸动,修行了‘陨仙步’以后,对于空间自身产生的悸动,柳书竹十分敏感。 “好小子,没想到你修为这么差劲,也能察觉到空间的松动。”神秘大帝对他刮目相看,“可是大贤秘法的功劳?” 柳书竹心知肚明,他身上的那点秘密,在大帝眼中根本藏不住。 空间松动? 不等他发问,神秘大帝又道:“古地中,君魂不断撼动菩萨留下的封印,一心想要出世,而随着镇封君魂的力量逐渐减弱,他与现实世界的沟通便会越来越强,甚至会牵动整个古地,产生一条连接虚实彼岸的通道。在此之前,空间首先会变得松动,以方便日后通道的开启。”他接着叹气道,“看这情形,怕是只余三两天了!” 青灯古地,隐藏在无垠无际的虚空中,那是一种虚无的状态,本身也没有任何悸动,葬佛寺便如同一座孤零零的绝岛,不仅葬了一尊古佛,而且还镇压了君魂! 无名君主的残魂,真的有那般强大吗? 虚实之间,竟会因为他想要与现实世界沟通的欲望,硬生生辟出一条通道3F 柳书竹心渊若海,忧虑忡忡,仅仅是五分之一的残魂,便让整个世间笼罩在其阴影之下,不知道要如何才能阻止君魂的出世。 “帝尊先前所说,可是指的佛门六祖?”柳书竹小心问道,“晚辈斗胆发问,您也是为了取那青灯佛器而来吗?” 神秘大帝神色嗤然,道:“老子想找大秃子不假,但从来都没想过,要去取那青灯佛器。”他说话的同时,目光扫向身周一众圆满,颇有几分嘲讽之意,“佛器若真的能取,历代的圣贤为何不取?” 青山城主讪讪笑了笑,躬身回道:“帝尊说笑了。您方才不是还说,古地自己不出,世人便不得进入之法么?今世中,也唯有六祖能先行一步进去,恐怕也与他是佛门子弟有关,能够与佛陀的气息产生某种微妙感应。圣贤之流,纵然经天纬地,却从不修持佛家大法,如何进得去呢?”他笑的十分谦卑,量神秘大帝也不会因此降罪于他。 神秘大帝没有生气,却用话挤兑他道:“你这个小酸丁,是不是觉得你比老子见识还广?”青山城主一副文士装扮,被骂做酸丁,谦卑的笑容变得更浓,忙称不敢。 “上古之人,个个身怀大法,能进入青灯古地,不足为怪,他们要是进不去,才辱没了圣贤的名号。即便圣贤不能,那历代的佛门菩萨为何不取?” 慧凡和尚是金身罗汉,今世的罗汉能进得去,上古的菩萨应该更没有问题才对! “而且……在上古年末,大愿菩萨镇封君魂时,走遍中州五大古地,他能把君主的残魂一一镇封,他又为何不取?” 一番话下来,诸位圆满强者的神色也随之黯然。 尤其是心中仍然觊觎佛陀法器,想要执掌青灯并藉此续命的人,更是失望透顶! 神秘大帝满脸幸灾乐祸,道:“由此看来,不是那些人不想取。实在是佛器虽好,却取不得。” “帝尊所言极是。”建德皇祖表面上信服,但却伸手指向柳书竹,问道:“既是取不得,佛门为何想要让转世之人进入古地,执掌青灯佛器?” 闻言,柳书竹心中破口大骂,最讨厌也最害怕别人把这件事跟他扯上关系。 这岂不就是说,别人不能取,但是拥有菩萨舍利的柳书竹兴许能够办到,然后……他们尽管可以从他手中抢过来,或者想办法逼他去取那佛器!? “谁知道大秃子打的什么鸟主意,难道说……以前不能取,是因为时机未到?”神秘大帝面带不快,“老子很早以前就问过他,怎么才能进去,可这个秃驴咬紧牙关,就是他娘的不说!”听起来,神秘大帝恐怕都不清楚,古地还没有出世,慧凡罗汉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先行一步进入到里面。 不过,关于慧凡罗汉早年间进入过葬佛古地的传闻,从神秘大帝的话中不难听出,传闻多半是可信的! 青山城主眼神复又一亮,兴致盎然的看了柳书竹几眼,道:“看来,也未必是绝对不能取,怕是时机不到而已。”其他人的脸上,也恢复了几分神采。 柳书竹站在一旁,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照这些人如此讨论下去,他弄不好还得被人绑票儿! “嘿嘿嘿!”柳书竹忽然阴险地笑了,全然无所避讳,“依小子看来,青灯古地太过不祥,晚辈还是不进去为妙。各位前辈谁想取那佛器,但可凭本事去取。这趟浑水,晚辈蹚不起。前辈们若是侥幸得了佛器,莫忘了众生苦难便好,还请不吝出力,阻止那君魂出世。” 青山城主则笑道:“柳小子说的哪里话。既是六祖安排,菩萨选定,必有其深远之意,世人怎能轻易揣测。西漠佛门因你而灭教,君魂出世在即,怎能说些气话,说不去便不去?” 建德皇祖也道:“我等为了阻止君魂出世而来,你虽力有不逮,但既是天意弄人,也自当尽一份心力。” 暗地里,柳书竹对建德皇主和青山城主二人,可谓连仅存的一点好感都没有了! 他们两人把话说的大义凛然,但真实的意图是什么,恐怕就连傻子都能猜的出来。 自从到了西漠,柳书竹就没碰上什么好事。招惹的也尽是些几千年的老怪物,处在风口浪尖,难以自保。大帝能救他一时,却无法时时刻刻护他,令他心中烦闷无比。 事已至此,想要置身事外已经完全不可能,他说的确实是气话,但就是看不惯这些人虚伪的嘴脸,可是,偏偏他娘的又打不过! 他不咸不淡的道:“两位前辈既是为了救世而来,该关心古地中的封印才对。怎么一心惦记着那件佛器,却只口不提阻止君魂的对策,是小子太笨,脑子转不过弯来,还是两位前辈胸有成竹,认为那君魂不足为虑?” 建德皇祖白眉微沉,青山城主则笑意不减。 大人物们觊觎青灯佛器,想要延长自身寿命,是明摆着的事情。 但他二人身份尊崇,又帮助柳书竹等人脱险在前,就算有大帝在侧,也没料到柳书竹这般不给面子,语中夹枪带棍,直接出言顶撞他们! 柳书竹心中却窝火至极:“若是放在以前的狗熊脾气,小爷早就将你们骂个狗血淋头了! 神秘大帝的立场让人很难推定,他说不想取那青灯佛器,但是否真的如此,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建仁皇祖出来打圆场道:“皇兄,古地未出,里面的情形不分明,一切言之过早。”看他的态度,应当是站在柳书竹这一边的,明显比建德皇祖识大体。 “你小子,倒长了满身的硬骨头。”神秘大帝拍了拍坐下偌大的龙椅,对柳书竹道,“你滚过来,老子有话单独问你。” 建德皇祖的眼角暗自跳了一下。 这方龙椅,本是大宋皇朝的一位古皇祭炼的圆满皇器,代表了赵氏皇族在中土地域人间帝王的尊位和正统。 武者大帝比凡尘中的皇帝更加尊贵,自然可以坐。但让一个毛头小子坐上去,岂不让人耻笑。神秘大帝,到底持什么态度? 但大帝有言,建德皇祖却不敢公然违逆。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愿死了 柳书竹应声走上前,毫不顾忌建德皇祖的脸色,一屁股坐了下去。|| 神秘大帝刚要开口,却欲言又止,摆出一副无赖嘴脸,瞪向一众圆满强者。 “你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是不是想让老子给你们也搬把椅子啊?”以大帝的神通,如果不想让别人听到他和柳书竹的谈话内容,十分简单,大可不必让一众圆满强者难堪! 但他是武者大帝,可以为所欲为。 诸位圆满强者一听,对方这是懒得动用神通屏蔽,让他们自己堵耳朵。只好识趣地退出一段距离,转过身去,纷纷用真气闭了耳力。 无人敢偷听! “本帝就从最开始的时候问起,你小子可别想跟老子撒谎。你能骗得过圆满,算你有点本事儿,但别指望能瞒得过老子!”神秘大帝这才将一只黑手搭在了柳书竹肩头,意味深长的对他道。 柳书竹嘿然,忙道:“小子就算活的不耐烦了,也不敢对您撒谎啊!不知帝尊说的最开始的时候,指的是何时?” 神秘大帝面露猥琐:“丑话自然要讲在前头。”也早就看出这个小子油嘴滑舌,特别不是东西。 他口中的最开始,是指血舍利进入柳书竹体内的过程! 那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好隐瞒之处,柳书竹便从头说起,把青灯佛影第一次显化时,山中古庙里发生的事情如实相告。神秘大帝听得很认真,问的也很详细,甚至打探起那片地域有无相关传说。柳书竹随即联想到了‘庸凉大山被血海淹没、血菩萨从天而降’的那段荒诞传说,也一并告知。 “菩萨驾着血莲,从天而降,坐化于山腰?”听到这里,神秘大帝竟一个劲儿的摇头。 柳书竹思维敏捷,忙逮住机会,回问道:“帝尊,您为什么摇头啊?难道这个传说一点都不可信?晚辈就说嘛,这种山民口中的谣言,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神秘大帝神色郑重,没有嬉笑之态,谓然道:“错了。依老子看来,这谣言可信度倒是颇高。也不知该说你小子运气好还是点子背,那座大山……很可能就是大愿最后沉寂之处了。” 柳书竹暗自心惊,这里面很可能牵扯到大愿菩萨陨落的遗秘。 他忙又装傻充愣道:“既然可信,帝尊为何摇头,小子怎么有些迷糊了?” 神秘大帝又道:“大愿菩萨晚年奔波不定,曾三番五次出走幽冥,最后一次更是有去无回,踪迹全无。自古以来,世人都在琢磨,菩萨如此地不安分,怕是一直都在竭力寻找‘无间’究竟在何处!”让人惊异的是,他的语气格外笃定,像是在阐述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不包含任何的凭空揣测。 无间地狱,地狱无间! 大愿菩萨为何执意要寻找无间地狱,无间地狱里,又有什么!? “……你那个传说,算是基本靠谱。本帝猜测,大愿菩萨极有可能在幽冥罹难,最后返回人世的地方,就是你说的那座大山。老子之所以摇头,却是因为菩萨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归来,却唯独不会是从天上!” 柳书竹听得入迷,“为什么不可能呢?” 神秘大帝像看白痴一样看柳书竹,他眼中的常识问题,这小子却问起来没完没了。 “因为啊,幽冥世界是最广袤的一地,比中州和四荒加起来都要大,纵然圣贤足迹,也不能踏遍幽冥至深。天域虽也无边,却同样盛不下幽冥。” 幽冥世界,不在天上,而神秘大帝必然知道幽冥在何方! “帝尊,您还真的相信幽冥世界啊,那不是和尚们编出来骗人的吗!”柳书竹故意装出一脸促狭,“如果幽冥真的有,那它在哪,是不是应有鬼神相伴?” 神秘大帝骂道:“你懂个屁。幽冥与中州同古,都是开天辟地时诞生的一方世界,怎么会是骗人的。世上既有仙蛮,有鬼神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只不过,恐怕跟你想象的‘鬼神’不是一个样子,而在上古之后,幽冥入口便被人封了,也不是你能打听的。”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冲击柳书竹的心神,震惊地同时,刚要继续发问,对方却反应了过来:“你小子挺贼啊,敢套本帝的话。到底是你问老子,还是老子问你?” “晚辈岂敢,实在是听得太过入迷,羡慕您见多识广,无所不知!”柳书竹一通马屁送了过去,对方却再不上当。而是接着问他道:“你确定包裹着大愿菩萨舍利的那尊泥胎,是一件凡尘俗物?” “是啊,就是一尊普通的泥塑,也不算结实,还没摔它,自己就碎了!”那尊泥胎,被柳书竹当做石锁耍了两年,这一点他倒可以肯定。 神秘大帝喃喃自语道:“那就奇了。难道大愿为了寻那无间,竟连肉身都失了,只能将舍利送回人间?” 柳书竹当即又换了表情,做出一副想要发问、又不敢说的神态,其实也是装出来的。 神秘大帝果然不爽,道:“有屁快放。” 柳书竹赶紧开口:“晚辈只想问,这尊法力逆天的菩萨……到底死了没有?”那些离奇的世界,现在都还离他太远,而脑中的血舍利,才是他最关切的问题。 大愿菩萨到底死了没有,没死的话,想干什么,会不会把他当做归来的寄体? “这个问题问得好。”神秘大帝戏谑道,“你在神矿地底时,也见过那具女王尸,还有那尊死仙。仙人在生死之间轮转,你说他们到底是死了没有呢?” “这……”柳书竹一愣,对方这是在难为他,“这种事情,连您都不知道,那女王尸又那么厉害,小子上哪儿知道去!” “放屁!”神秘大帝如同被踩住了尾巴,尖声道:“你怎么知道老子不知道?” 柳书竹立马发现自己言语有失。 神秘大帝被复活的女王尸打的那叫一个屁滚尿流,已是不争的事实。他说女王尸厉害,神秘大帝便挂不住脸面,只好怏然闭嘴,不想在这件事上触霉头。 见他还算知趣,神秘大帝紧接着闭上双目,默然一会儿,双目再次睁开时,已经没有了瞳孔,只见一片漆黑的深邃。两颗眼球,好似两颗透亮的玛瑙,映衬出两个无垠的星空寰宇! 绚烂的星芒在眼中微闪,向柳书竹的眉心位置看来。 过了片刻,神秘大帝才再次闭上双目,复又睁开眼时,已恢复了正常。 其间,柳书竹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武帝神通,举手投足间,都让人感到无比惊奇! “好大一片血海,老子怎的就看不穿呢?” “明明是死了,一切都是假象,却又让人感到如此真实,里面好像还藏了其它东西?” “大愿菩萨,真的拥有佛陀的手段,死了也不肃静吗?” 不看还好,神秘大帝动用神通一查,却让他本人更加迷惑,一连道出好几个疑问。 柳书竹听得也格外迷糊,这些问题,神秘大帝好像也没有答案。 神秘大帝忽然想到一件事,惊异道:“小子,你说实话,你能识得那个碑文上的古字,可是神念遁入血海中所致?当时是何情形,你详细说给本帝听听!” 柳书竹心忖:大帝的手段果然比圆满皇强出太多! 血舍利沉寂时,圆满强者很难看透里面的玄机,但大帝举目一观,便看到了不少奥妙。 他不敢确定,神秘大帝看没看到大愿菩萨的白衣幻影! 同时,心中好奇的要死,对方凭什么推断大愿菩萨死了,舍利中又藏了什么东西? 无论如何,也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柳书竹脑中飞速思量,一咬牙,便将白衣菩萨为他显化天碑降世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一次,则轮到神秘大帝露出一脸震惊之色,久久不肯言语! “帝尊,事关小子性命,不得不问,望您不要怪罪,您是如何断定大愿菩萨已经逝去了呢?”神秘大帝自顾思索,半晌都没有应他,柳书竹极为忐忑,生怕被对方回绝。 “必然是死了。”神秘大帝瞟他一眼,终于没有拒绝他:“天地有息,人有魂。和尚修佛法,悟苦禅,一旦佛理大成之后,便会凝聚出佛家舍利。人魂也会改变形态,驻在舍利当中。而现在看来,大愿舍利已没有了任何的自主意识,沦为了一件‘器’一样的物事。不难推断,大愿已死!” “可是……”柳书竹道,“那为何会有白衣菩萨的形象,为小子演化天碑降世的盛景?” 神秘大帝却反问道:“你杀过人没有?”柳书竹不明其意,但只好错愕点头,“人死之后,可是什么反应都没了?” 柳书竹立即恍然。 人死后,并不是接着就没有了任何反应。 相反,有些时候,一些人在死后会出现短暂的身体抽搐,更有罕见的,还会猛然坐起。世人管这种情况叫做起尸,也就是所谓的没有死透。 人脑中,还残存一些能量支撑人体做出反应,或许还有些残缺的记忆,但已无自主意识。 虽然这种事发生的概率极小,而且持续的时间也仅仅只是刹那,但凡人死后且能如此,更遑论一尊可与佛陀比肩的菩萨!? “您的意思是说,菩萨的本我意识已经消散,但是残存的记忆片段和生前的执念,仍旧无法散尽?” “嗯,大抵便是这个道理,至于是记忆残片还是生前执念,老子也不好说。不过……”神秘大帝叹息道,“你可以放心了,大愿不会占据你的躯壳借体归来了。”既然不会归来,那也别指望能够在危难关头出手救他。 “而今……从某种程度而言,你就是大愿菩萨!”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惊闻大漠有弯刀 柳书竹忙道:“小子不敢当,怎能与菩萨比肩!” “不敢当个屁。…………”神秘大帝挖苦道,“老子是说,你能够与无意识的大愿舍利融合,十分难得,也算一份天意机缘,你若真想做那菩萨,还差的远呢!” 他对神秘大帝的话不以为意,也不指望能修成佛家大法,遁入空门。柳书竹倒是觉得,事情远不像对方说的那样简单:大愿菩萨若没有了自主意识,血舍利沉寂了十万年,为什么出现的时机却把握的正巧不巧? 说白了,这个死人,直到现在恐怕还在算计什么! 若不然,菩提寺中,那截神根里的海量精元,一经牵引,为何疯狂地遁入舍利中,无影无踪?而他则连充当‘通道’的角色都不配,被他身体吸纳的精元,恐怕只有万万分之一! 足以让人冲击‘大帝关口’甚至更加浩繁的能量,都他娘上哪去了!? “你小子权且知足吧!”道出自己的疑惑后,神秘大帝却道:“那菩提神根是何等物事?是伴佛树的根茎,也许在无限遥远的过去,曾聆听众佛讲经说法。虽是烂根,却能与菩萨遗宝并列。里面的能量若不是被舍利吸收,你小子到现在恐怕已连渣都剩不下。即便作为承载能量的通道,也能把你的蛋撑碎。” “帝尊,小子还有一问,您方才说,舍利中似乎隐藏了其它东西,不知您看到了什么?”柳书竹想到了天碑落下之前,在血海中见到的那团青色鬼火! 这个事情,他很难预料神秘大帝听了会有什么反应,是以便隐瞒下来没有告诉对方。 神秘大帝摇头,虽感觉到了几股不同的气息,但却无法在浩瀚的血海背景中,将它们甄别出来。 随即,他又过问起神矿地底时的情形。 谈及那片诸佛幻境,神秘大帝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强烈的反应,显然知道一些关于‘灵山’的秘闻。有些事,想必也已问过郝一刀。接下来,他随口说出的几句话,却让柳书竹听的心惊! “仙族,崛起于上古年间。各族中,仙族的历史最为短暂,但却曾盛极一时。在众多古史记载中,每每有仙王诞世,便会引领族众进犯西漠,屠戮我人族无算,先后有多位圣贤不得不以大法斩之。囚禁女王尸的那位斩仙大贤,应是上古中期的贤人,史上记载并不多,世人也不知其归处。没想到他却因斩仙而谪落地底,今日方才重见天日,得以被后人传颂……” 众多古史记载? 什么样的古史,才会记载这些世间无人知晓的上古秘辛!? 要知道,神秘大帝说的这些事情,几可惊世,整个中州十门里,翻遍所有的古老典籍,恐怕也没有只言片语的记录!而且,佛门传承极为久远,本身便源自上古,按照佛陀存世的年代推算,或许还要更久,却不是一样不知? 佛门不知,盛武时代崛起的各方势力,包括五大霸主,难道就能知道? 神秘大帝忽的正色道:“你与舍利相通,能修古法,是难得的馈赠。既然参习了这位大贤的传世法门,便要好好修行,莫要辱没了这位先辈。” 柳书竹道:“帝尊,难道连您也不能修行上古的圣贤大法吗?” “修不得,不过看看倒也有些帮助。” 盛武之后,竟连大帝都无法参演圣贤古技,他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份! “像你这种人,如凤毛麟角,但也不是只有你一个,老子看你怎么笑的这么贱呢!” 柳书竹嘿然,脸皮厚到令人发指,他察言观色,总想从神秘大帝口中套出更多的秘密。 “关于仙族,帝尊怕是弄错了。依照小子推断,仙族的历史应该更加久远才对,少说也与佛陀同代。不然的话,女王尸的潜意识中,何以会幻化出灵山净土的景象。那个毁灭巨城的王山人,以仙王自居,他身上又哪来的深厚佛性?” 神秘大帝劈头盖脸将他一顿臭骂。 明知柳书竹这么说多半是故意的,却依然管用,骂完后便叹了一句:“西灵山下,菩提花开不参禅。众佛销声匿迹之地,众佛销声匿迹之时,想必就是仙族的故乡了。”此话有些模棱两可,但柳书竹还是藉此推断出一个意思:佛陨之后的灵山大净土,难道就是仙族的老巢吗? 灵山不在中州,而仙族入侵时,总是最先进犯西漠。由此猜测,西灵山的位置,便极有可能是在西漠以西的‘荒’中了! 其他六位大帝,是否也有如此见识,柳书竹不得而知。 但眼前的这位大帝,知道的上古秘辛还真是够多。而且,他的神通都与‘星象’和‘苍穹’有关,实在应该称作‘星空大帝’才对。联系到他上次现身时,唱的那首奇怪歌谣以及言行举止——这个老小子,还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放在以前,这种没有实际依据的臆想,柳书竹打死都不会信。 地有多大,天就有多高;地无边,天无穷。若是真的从天上掉下来,哪怕你是武者大帝,也能把你摔成一团烂泥! 可就现在来讲,神秘大帝就算说他是天上的红太阳转世,柳书竹都愿意去相信。 扑通! 远处的沙地上,一位隐世的圆满强者忽然跪在了地上,背对着龙椅的方向,双手痛苦的捂住双耳,指缝间,溢出大股的鲜血! 那人赶紧匍匐在地,蓦然大叫:“帝尊饶命!” “让你不要偷听嘛!”神秘大帝满不在乎的瞥了那人一眼,“你看看,这么不小心,伤到自己了吧?”看不出刚才究竟布置了什么手段,让那位按耐不住、想要偷听的大人物落到如此下场! 不过,神秘大帝倒也没有继续为难那位圆满强者,而是挥了挥袖,帮其他圆满闭塞的耳力一并解除。 两人谈了这么久,该问的话已问了个差不多。 神秘大帝藉此验证了一些心中疑惑,柳书竹则探听到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古老遗秘,虽然大部分秘密仍旧是只言片语,但收益也可谓良多。 “怎么谈了这么长时间?”郝一刀也咋咋呼呼走了过来,责难神秘大帝:“老不死的,你个不知羞耻的老家伙,快说,是不是威胁本侠的兄弟了!”让柳书竹感激他的同时,也心惊肉跳。生怕大帝再也忍不下郝一刀的放肆,把他俩一块儿给团灭了。 武者大帝还用得着威胁吗! 神秘大帝一愣,脸上立即多出几分不正经:“哪儿能啊,我们谈的那叫一个相见恨晚!”简直对郝一刀包容到了极限。这两个人的关系,不像师徒,更不像父子。 刚才的时候,柳书竹向郝一刀悄悄打探,他跟大帝到底是什么关系。 郝一刀则‘哈哈’大笑,回道:“什么关系?当然是他欠老子的!”却不想多说。 大帝能欠你什么? 柳书竹等人也吃不准,他是不是吹牛上瘾! 正在尴尬之际,柳书竹想起了最后一件事,就是有关君瑶身上的古怪。还没开口,神秘大帝却径自‘咦’了一声,忽然扭头,向远方的地平线看去。 那里,沙线与城墟交叠,半晌都没有动静。 神秘大帝却谓然道:“好家伙,弯刀来了。” 郝一刀微愣:“弯刀,是西漠霸主弯刀吗?”神秘大帝点头。 郝一刀听了,神色反倒有些紧张,“我说老不死的,你被那娘们儿打的不轻,现在有伤在身,为了前几年的烂事,你是不是最好躲一躲?”神秘大帝跟西漠霸主难道还有罅隙? 此话一出,让神秘大帝的整张黑脸都皱成了一团,嘴角气得直哆嗦:“老子躲你姥姥!”公然让武者大帝避风头,大帝还有脸活吗? 这种话,也就是郝一刀,换做别人,估计早就被轰成飞灰了! 郝一刀表情玩味儿,也不再劝。 一众圆满皇和柳书竹等人干巴巴的瞪眼,往那个方向张望,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那里才出现一排人影,正向众人所在的地域走来。 柳书竹暗骂:“武者大帝的神识感知,到底他娘的有多远!” 周围大片地域内,仍旧有很多武者没有散去,见到那排人影后,纷纷惊呼。 “大披风,是大披风,弯刀霸主出世了!” 那一排人影,并列而行,迈着同样幅度的步伐,同时出现在沙与城之间。 近了许多时,聚焦目力,可以看出他们的装束十分奇特。从表面上看去,那些人都是壮年男子的模样,肤色带着大漠特有的暗黄,满脸坚毅,犹如刀削斧凿。每个人的面貌虽各自不一,但脸上的神情却出奇的一致,如同一块块万古不化的磐石! 每一位男子,都在脑后扎着一个小辫子,脸上有刺青,双耳打耳洞。 粗壮的小腿,皆打了绑腿,人人赤脚。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前各自反披了一条披风,只有半截,双手隐在披风下,抱臂于胸前,腰间斜跨一把皮鞘弯刀。皮鞘的尾端,还坠着几缕如同马尾般的尾饰,行走间摇晃不定! 无需任何气息,便让人感受到一股整齐至极、肃杀无比的刀意! 刀,还未出鞘,但刀意已如惊鸿,冲霄而起!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燃烧的刀 仔细一数,发现这行人刚好有五十。() 聚集在附近地域内的真武强者,无论是至人皇抑或破灭皇,还没待他们近前,便避之如蝎虎,悉数噤声,像潮水般往两侧退散! 五十位腰配弯刀的大披风,则如入无人之境,目不斜视,比肩而行,径自向神秘大帝所在的位置走来。 每逼近一步,无穷的刀意便叠加翻倍,不仅逼退了地上的诸强,也驱散了天上的云团,直迫的众人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处在武者大帝的气机笼罩范围内,迎头撞上这股并非刻意而发的锐气,便足以让先天武者死于非命! 张扬,默契,甚至隐约嗅出几分‘惨烈’的味道! 直到今天,柳书竹才领略到了什么叫真正的行止如一、所向披靡! 延济和尚和玄森主持也被这股刀意所扰,不再忙着疗伤,而是分别站到了柳书竹左右,小和尚和君瑶也来到了他身边;虞清雅和赵子云则回到了自家长辈跟前。 玄森主持不禁扬眉,叹道:“好一个弯刀出世,大漠云涌。如此多的弯刀大披风聚在一起,刀意凝结为一,与合体后的三位师祖当仁不让!” 佛门三僧,同心同德,合体后已有了‘准帝’的姿态。 什么是准帝? 准帝,即是超出圆满,但仍未步入帝门的模糊层次,尚无法用确切的‘境界’来称呼。但除却武者大帝不论,依照准帝的实力,在人族的圆满强者中,已是无敌! 虽说连体三僧只三人,而大披风足有五十,两相一比,这些人还稍微逊色。但要知道,本命修为上的落差,也并非轻易能够用人数补齐。而这些神色淡漠的刀客,居然人人都是圆满中的至强者,让菩提狂僧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 延济和尚摇头,道:“这些人更强一些。” “你们两个小和尚,别他娘瞎说。他们云涌个屁,老子怎么就没看出来?”神秘大帝靠在龙椅上,一脸惫懒相。 五十位弯刀大披风,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却迅速到了眼前。 距离此间还有百余米的时候,他们开始向不同的方位走去。 五十人,以神秘大帝坐下的龙椅为圆心,站成一个环形,把大帝和柳书竹等人统统围在了圈子内! 青山城主早先曾提到过,有传闻说,弯刀霸主有大披风出世了,而且是往北方去了。此时,大披风们现身的方向,也正是从北方来。俗话说,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这些人的架势,即使面对一位尊贵至极的武帝,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退却之意,明摆着就是冲大帝来的! 待到各自站定后,才从中走出一人,昂首阔步,径自来到了龙椅前,双臂仍抱在前胸,隐在了披风下。想必一只手中,时时刻刻都在握着弯刀的刀柄,不管什么时候,都不曾撒开。 这位大披风的身躯格外雄壮,看上去是五、六十岁的面孔,大半张脸上,都刺着线条粗犷的图腾。最显眼的面部特征,是他高耸的鼻梁和鹰钩鼻。 他对神秘大帝微微躬身,幅度小的几乎难以察觉,也看不出明显的表情。 “帝尊。” 神秘大帝语气不爽,应道:“老子听着呢。” “我等为帝尊而来,听闻你出世,一路追往漠北,后又折返,在这里终于追到了。”他语气生硬,听不出任何恭谨,却也恰到好处,没有显得仗势凌人。 说话的时候,眼皮微耷,一直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你们追本帝干什么,老子又不是细皮嫩肉的娘们儿!”神秘大帝不喜道。 鹰钩鼻回道:“你知道为何。” 以圆满境界的修为,敢以这种口气跟武帝说话,除了霸主势力,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干的出来了! 见吓唬不到他,神秘大帝变得气急败坏:“你们这帮土著,怎么他娘的那么记仇,都好几年的事儿了,再说不是都过去了吗!” 鹰钩鼻也不恼,道:“我家大帝有令,要请你一叙。” “弯刀大帝遣你们来的?” “是。” 神秘大帝自顾搓了搓手中的油泥,没说去不去,反而问道:“鹰钩鼻子,你们是哪一支啊?” “辛达部族,首位大披风,辛达梅耶。”辛达梅耶平静地回道。 青山城主等人面色微变,似乎知道对方的身份。郝一刀也跟着扬了扬眉,这家伙跟在神秘大帝身边,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少! 见柳书竹一脸茫然,便对他传音解释起来,也不管身边的大人物能否探查的到。 “弯刀部落,别看号称西漠霸主,但生存的方式仍旧比较原始,包含了大大小小二十几个部族和支脉。像巴莱、巴布、迪亚、辛那、辛达、土哈之类的……” “每个部族脸上的图腾都有区别,但外人很难认得出来。” “而这个辛达部族,是部落里的第五大部族,也难怪一下子会出世这么多的大披风……还有,每个部族中的最高首领,就是首位大披风。” 第五大部族……柳书竹石化当场,震惊的几乎合不拢嘴! 整个西漠佛门,那些坐死关、参苦禅的玄僧,圆满境界的老僧加起来才六十多位,后来大都陨落在了巨城之战中;而西漠近千座大城,明面上的圆满城主则只有十几位;西漠霸主势力,仅仅一个排行第五的部族,却一下子竟来了五十位圆满强者,如何不让人心惊。 郝一刀似乎能体会到他此时的心情,继续传音:“十门中,或许认为底蕴便是指的门中积攒的宝物多少。但真正的霸主势力,拼的是强者和大帝传承,只要大帝传承不倒,拥有的强者数量始终都会占据优势,多少宝物都换不来。正是如此,霸主势力才会长盛不衰!” “辛巴部族?”思绪被神秘大帝的声音打断:“老子也没招惹你们啊,五花鸡,上次老子跟哪个部族动手来着?” 郝一刀和辛达梅耶同时说道:“巴布!” “对对对。”神秘大帝一拍脑门儿,“就是这巴布。那个巴布部族,平时不是总仗着势大,欺负你们辛达部族吗?你们替他们出头,岂不是出力不讨好!” 辛达梅耶说道:“弯刀部落,内事给外事让路,帝尊要跟我们走一趟。” 神秘大帝老脸一拉,“古地出世在即,上古余孽也会归来,老子不想挪窝,你们家的弯刀主子想要见本帝,让他自己来见。你们这些小娃娃,赶紧滚蛋,要不然老子翻脸了。” 辛达梅耶霍然抬眼,直视神秘大帝面门,那一瞬间,仿佛有两把新月般的刀芒,一齐向神秘大帝斩了过来! 却都在大帝面前消散殆尽。 毫无半点先兆,辛达梅耶猛然沉声断喝:“出刀!” 铮——!! 刀鸣裂耳穿云,整齐划一,除他本人外,百余米外的四十九位大披风皆弯刀出鞘,刀出如一! 远方,那些没有处在武帝气息范围内的强者,纷纷掩耳,体表真气升腾,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刀鸣之音。但刀鸣乍起,有不少人没来得及护体,心神受到了震荡,狼狈地向更远方后退! 四十九把刀,每一把刀的刀型都弯如新月,同时却又灿若骄阳! 刀身一片赤红,但与柳书竹的那把猩红长刀不一样。这些弯刀,好像刚从熔炉中取出,还没来得及冷却。锋刃上,能够看到一团团的火焰在跳动燃烧。弯刀一出,那些大披风脚下的沙地便融合成了岩浆一样的形态,还没有真正交手,已是这等威势! 辛达梅耶再次向神秘大帝微微躬身:“刀出无悔,请帝尊跟我们走,不然便与我们战。” 敢对大帝拔刀! 神秘大帝忽然变作一脸平静,看这样子,像是真的动怒了。 “你们这些土著,真不识好歹。要是你家大帝来请,老子还会给他几分面子。但就凭你们,也未免太小瞧了本帝。今天……老子就杀杀你们的威风,你们干脆谁都别走了!”说着,竟从椅背上站起身。挥手间,大漠隐退而去,方圆数百米之内,顿时成了一片无垠星空的景象! 连同十几位圆满,柳书竹等人,都一并裹了进去。 星空一出,四十九位大披风,仿佛与他们拉开了一段遥远的距离。 神秘大帝玩味的看着辛达梅耶,伸出食指,往嘴里蘸了几口唾沫,便在这浩繁的星空中点了许多闪亮的光点,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九个。 “星来!” 闪亮的光点开始在眼中放大,那竟是四十九颗璀璨的星辰,从星空谪落,拉着长长的光尾,分别向四十九位大披风砸了下来 这些并非是真正的星辰,而是大帝神通显化。 虽明知都是假象,但其威势和所造成的视觉冲击,让人根本无法分辨真伪! 天星呼啸,极限放大! 四十九位大披风手中,弯刀齐齐上扬,毫无畏惧,分别向那些星辰斩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在无声无息之间。 星光迅速与燃烧的刀芒相互交叠,在眼中湮灭,那些大披风身子一晃,则擎着手中的弯刀向神秘大帝杀了过来! 辛达梅耶手中的弯刀也即将出鞘,却被神秘大帝一手摁在了上面,无论如何也拔不出来!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地底熔岩铁 无匹的刀意,竟也越不过那咫尺天涯般的星空! 紧接着,众人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星空幻象眨眼间消退殆尽,大披风们仍维持着前冲的姿势,身上战意冲天,刀芒炽热,却依然站在原本所立的沙地上。………… 神秘大帝‘哈哈’一笑,全无半点杀意,对辛达梅耶道:“本帝听说,你们弯刀大披风不惧怕武帝的帝威,刀出即是死战,非战即死,永无退路。在巴布部族时,虽然已经见识过了,可老子还是不太相信,你们部落中的每个部族都能这样。今天一试,才知道果然如此。你们就不怕老子一怒之下,把你们都杀了吗?” “杀了我们,其他部族的大披风还会继续来寻你。” “好!” 神秘大帝口中喝彩,收回了那只压制住对方的黑手。 “老子就喜欢你们这股不要命的劲头儿!” “说吧,你们部族现在迁徙到了何处,你们家大帝现在又在哪?” “古地今明两天若是不出,老子反正也闲着没事,去见见他便是了。正好把以前的误会解开,免得被你们这帮土著追来追去,成何体统。” 听到这里,萦绕在辛达梅耶身上的战意才开始减弱。 “收刀!” 他蓦然大喝,其余大披风面无表情,才各自还刀入鞘。 天地间,氤氲在周围的热浪始才不再逼人,他们的脚下,正向外蔓延的沙地熔浆,也渐渐冷却下来! 这哪里是握着一把刀,分明是握着一块炙热无比的烙铁! 辛达梅耶从容回道:“部族离这里只一个时辰脚程,我家大帝今日也能归来,会在我部族歇脚。” 方才,众人可谓惊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神秘大帝被大披风的言行激怒,准备大开杀戒! 他一旦全力施展星空神通,纵然这些人已有了准帝的战力,怕是也难逃一死。 神秘大帝若是屠戮弯刀霸主势力的多位大披风,弯刀大帝归来后,还不得找他拼命! 现在的节骨眼上,王山人和百丈石人随时都有可能寻来,赵大盗覆灭,佛门六祖无踪,古地马上便要出世,君魂很可能冲破封印……纷纷扰扰,怎么一个‘乱’字了得,谁都不想再看到两位武者大帝拼死相争! 神秘大帝也活脱脱就是个神经病。 “你个老不死的,明知自己理亏,还吃饱了撑的瞎显摆!”郝一刀更是骂骂咧咧。 他是练刀之人,那把剔骨刀跟这些弯刀大披风身上的刀意相比,便显得不伦不类。能够看得出来,他对这些人并不反感,而是又敬又畏! 神秘大帝转而对建德皇祖等人道:“你们愿意跟老子去瞧瞧热闹吗?”一众圆满苦笑,他们敢说不去吗? 柳书竹心中则另作他想:看神秘大帝的态度,恐怕跟弯刀霸主之间也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多半是他以前又做了什么荒唐事,才让这些爱较真的刀客来寻他。眼下,神秘大帝有伤在身,万一王山人找来,若有弯刀大帝和诸多大披风强者在,那两个家伙就不足为惧! “前面带路。” 辛达梅耶轻轻颔首,与其余的大披风又并成一线,向西方偏南的地方走去。 这一次,他们的速度极快,先前几步还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几步过后,落在眼中却只剩下一排并列的小点,神秘大帝径自迈步,轻松跟上,却也不管别人。一众圆满只好施展法力,带着几名先天境界的后辈,落下了一大段距离,全力追赶! 柳书竹、小和尚、君瑶三人,在两位佛门高僧的法力裹挟下前行,郝一刀也跟他三人在一起,口中愤愤,又对大帝一通臭骂。 路途中,柳书竹想问郝一刀两家因何结仇,但又不知是否合适,便没有开口。 如真小和尚则比较直接,用胳膊拐了拐郝一刀,八卦道:“俺说五花肉,你家帝尊怎么把弯刀霸主给得罪了,人家都打算拼命了!” 郝一刀嘿然,从后腰抽出那把剔骨刀,道:“你们知道本侠这把刀吧?” 两位大宋皇祖与佛门高僧并列而行,一听他提起剔骨刀,表情就有些不自然。铸刀所用的双星重元铁,正是大帝从宋皇朝那里半赖半抢,硬生生索去的。 郝一刀全然不在意:“本来呢,双星陨铁并非是铸刀首选。老不死的说,这星铁虽好,但只有大帝才能发挥出威力,修为不够的话,根本无益于磨练刀意。而世间修刀有成者,非弯刀部落莫属,他们铸刀用的材料,比双星陨铁也差不了几分,而且,用来培养惨烈的刀意,最合适不过……” 小和尚瞪眼:“俺听明白了。你们是不是去抢人家的铸刀材料了,结果没抢成,才就此结仇?” “放屁!”郝一刀骂道,“老子们是去借,是借,你懂不懂!?” 他接着道:“所以,趁着弯刀大帝外出,老不死的就去了巴布部族。可是没想到,他们的材料也不富裕,而且你们也看见了,弯刀部落的大披风,说话都不会拐弯,老不死的好面子,给气得不轻,一怒之下,就顺手把巴布部族首位大披风的弯刀夺了过来,准备熔了给本侠铸刀,可是这些人,啧啧……” 郝一刀伸出大拇指,赞叹不已:“从上到下,整个部族的男子把老不死的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披风的数量多的吓人,个个弯刀出鞘,战,死战,死战不退!” “那气势,刀出如虹,红光映满天,连老不死的都为之动容!” “他若想走,必开杀戒,而且看样子,不把他们杀个精光,大帝都难以脱身!” “老不死的也没那么混蛋,忙又把弯刀还给了人家,连连道歉。除了女王尸这一回,就属那次最狼狈。可是人家不买账,也就从那里结了个仇……” 后来,神秘大帝就去了中土宋皇朝,宋皇朝的人没有弯刀部落的本事,硬被他赖走了不少星铁。 果不其然,这位大帝真是无赖透顶,抢了人家首位大披风的弯刀,虽说又还了,但这些刀客,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开玩笑的人! 玄森主持道:“弯刀部落随火场迁徙,如同游牧一般,每一把刀,都是从地底深处的地火中取材,用的是地底熔岩铁,注入精血命魂,刀在命在,刀失人亡,帝尊这事办的欠妥。” 而后,经过他们一番解释,柳书竹才对‘火场’和‘地底熔岩铁’有了一些了解。 地底中,越过厚厚的地层,便是无尽的地火与熔岩! 地火中的情形,却也不是完全相同。 里面,有一种特殊的铁浆,与周围的熔岩不相融,单独聚合在一起,呈液态流淌,在地火中飘荡不定。 这种铁浆极为稀少,冷却之后,便会像大披风们的弯刀那样,如同刚从熔炉内取出。 而大片的铁浆聚集处,便被称为‘火场’! 火场,是弯刀部落长盛不衰的根本。 部落中,每当有弯刀强者陨落,其他人就会把他生前的弯刀与尸身一同熔炼,这种铁浆,成为液态之后,就会自发受到地底火场的吸引,再次沉淀。久而久之,便会重归地底深处。 而每逢族中的年轻男子成年,则会由部族中的大披风遁入地底,入到火场中,再取铁浆铸刀,加持上几重限制弯刀自身热量的封印,随着封印逐步解开,后辈的战力也会变得越来越强! 每一把弯刀,都会伴随部落男子成长一生! 这种古怪的风俗,也算是弯刀部落的一大特色。 “大师所言即是。”不知是否因为柳书竹的原因,郝一刀对两位佛门高僧,尤其是延济和尚的态度极为尊敬,“老不死的也是后来才知道犯了人家的大忌,心中愧疚,但他这人性情乖张,除非他愿意,要让他认错也着实犯难。” 青山城主蓦然笑道:“小友能得大帝如此眷顾,不息得罪西漠霸主为你铸刀,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真是小友的福分啊。” “就是啊!”小和尚也不无羡慕地说:“五花肉你的命好,却不知福,听你俩嘶骂,外人不知道的,还真分不清你俩谁才是大帝!” 郝一刀眼中,迅速闪过一抹黯然,却转脸又换做一副讨人厌的样子。 “那是,你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 圆满强者御空的速度极快,很快便到了辛达部族。 之所以不开启阵纹横渡,则是因为部落周围刀气凝结,郁郁不散,不知具体方位的情形下,若是在阵纹出口处撞上那股无匹的刀意,会让传送出口崩碎,那样的话,众人困入虚空,就凶多吉少了。 传送大阵,普通情形下还好,但耗费的精元太大,而且一旦有特殊情况,也不如御空实用。 放眼一看,沙丘上都是粗糙的皮毡帐篷。这个部族,大概有千余人口,绝大多数都是男子。 这一点,更让人心惊! 能够产生如此多的大披风,人口却只有这么少,这种强者比例,闻所未闻! 神秘大帝先行一步,早就进了部族中央最大的一顶帐篷,在外面看上去,里面可容纳不少人。随后的众人远远落下高空,来到部族中,也向那里走了过去。 部族里,无论男女长幼,都各行其事,一派原始部落的风情,没有人对他们的到来感到惊讶。 而且,部落里的女子,只占据人口的十分之一,她们身上,都没有修为在身。 郝一刀对柳书竹等人传音:“弯刀部落的习俗古怪,男人修刀,女人短命。每一把刀,不仅是地底的熔岩铁铸成,也包含了这个部落女子的血与泪。等到了合适的时候,本侠再跟你们细细解释,你们不要大惊小怪,小秃驴你也别乱讲话。” 弯刀饮血,弯刀无情!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梅耶萨鲁 最中央的那顶帐篷周围,站满了多位弯刀大披风。|| 他们站姿卓然,依然是那副冷漠的神态,每个人都注视着自己的脚尖,眼皮微耷,像是无精打采一般,但众人已经见识过,在那些半阖的眼皮下,究竟蕴藏了何等惊人的绝世刀意! 大披风们对柳书竹一行人不闻不问,只是将帐篷围的死死的,看样子倒像是生怕神秘大帝反悔跑了似的。可大帝若执意要走,他们又哪里能留得住! 掀开厚重的皮毡门,进到帐篷内,才发现帐中的陈列格外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地面上,任凭沙子露在外面,不见任何多余的装饰。 帐篷的最上方,开了个天窗缺口,光线得以从上面透下来,但四周都被厚厚的皮毡围裹,散发出一股异样的霉味,让人感到分外不适! 神秘大帝已然高坐在唯一的木椅上,表情悠闲,椅子靠背和座下都垫了一层厚厚的毛皮,看不出属于什么野兽。 辛达梅耶和几位实力最强的大披风,则随意盘膝坐在沙地上。 建德皇祖等人的脸上,一样带着几分好奇,进来后便忍不住四处打量。他们虽是名震一方的大人物不假,但也对鲜有出世的弯刀部落了解不多。在场之人,除了神秘大帝和郝一刀两人,其他人恐怕都是第一次切身走入部落的某支部族中,一窥弯刀霸主的生活面貌。却没想到,能够雄霸西漠、长盛不衰的的霸主势力,竟会原始落后到这种程度。 惊愕之余,也略带几分失望的神色,但仍没有人敢小看他们! 每一位部落成年男子的身上,腰间都配着一把弯刀。而弯刀外面裹着的刀鞘,看上去与建造帐篷所用的皮毡当是同一种材料。 弯刀如烈火! 刀体自身带着惊人的热量,出鞘后,便如同置身熔炉之侧! 这些由皮毡制成的刀鞘,看似破破烂烂,竟然能将刀体的高温禁锢在鞘内,半点都没有溢出,也绝不会是普通的动物皮毛。他们胸前的披风,看上去也像是由动物的毛发纺成的。 诸位圆满与柳书竹几人进来后,也无人搭理他们,更不要提寒暄让座了。似乎只要他们不率先开口说话,大披风们也懒得张嘴,一派死气沉沉! 延济和尚并无任何拘谨,他径自走到空处盘膝坐下,玄森主持也随之‘入座’。几位大披风先后对两僧颔首,便算是问好,两僧合十回礼。其余大人物也面面相觑,看这情形也别干站着了,各自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 倒是辛达梅耶身后,站了一位面孔看上去十分年轻的部落男子。 同样是双手抱胸,隐在披风下,面部也纹着复杂的图腾纹绣,不过颜色要比大披风淡了许多。而且,他身前的那块披风,从尺寸上论起来,也要比大披风身上的小了一些。 身形如柱,巍然不动! 两道锐利的目光在几位年轻传人的脸上扫了几个来回,让人感觉不出善意。 神秘大帝对这样的气氛已不陌生,他百无聊赖道:“你们大帝究竟去了哪里,何时能回啊?” 辛达梅耶伸手指了指地下,道:“帝子成年,大帝去了火场,为帝子取材铸刀。” 神秘大帝皱眉:“你们口中的那几片火场,飘忽无踪,在漠底乱窜,怎么能确定它们的方位?老子也能去得地底,但这种熔岩铁浆实在太稀少了,为什么本帝就找不到呢?”本以为涉及到部落秘辛,对方会拒绝回答,辛达梅耶却道:“火场既是铸刀取材之地,也是部落先灵的魂归之所,能找到。” 神秘大帝怏然,如真小和尚也觉得索然无味,因为他根本没看见吃的! 这时候,那位站在辛达梅耶身边的年轻男子忽然说话了。 他眼中战意盎然,直望小和尚,对他道:“你就是最近声名鹊起的菩萨转世?”没等小和尚开口,男子又道,“你有胆量与我拼刀吗?” 小和尚正在凄凄艾艾,为没有吃的发愁,被他喝的一愣,下意识的看向身边的柳书竹。 年轻男子语气生硬,接着道:“我在跟你说话,你看别人干什么。我只问你,有无胆量与我拼刀?” 小和尚一脸促狭,气急败坏:“俺又不认识你!你这人怎么不讲理,俺、俺也没惹你啊!” 柳书竹更是暗自翻白眼,看对方一副血气方刚的样貌,就能看出几分好战分子的派头! 他心忖:这个家伙,估计不知从哪听到了菩萨转世的名号,心里大抵是不服气,想要出手比试。但对方没见过自己,看到小和尚的光头戒疤,必然是认错人了! 神秘大帝这才来了兴致,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辛达梅耶则淡淡地看向柳书竹,收敛了眼中的刀意,对他道:“这是我的儿子,梅耶萨鲁。”大披风的修为惊世,轻易就能看穿柳书竹脑中的玄机,便不难知道他的身份。 柳书竹暗自惊诧:辛达梅耶可是部族里的首位大披风,年岁早已是老怪物级别的了。他的儿子,怎会看上去如此年轻,难道是驻颜有术? 他是你儿子,那还打个屁啊! 梅耶萨鲁顺着辛达梅耶的目光,也看向柳书竹。 “阿爸,他才是菩萨转世之人吗?”辛达梅耶点头。 “看起来……怎么还不如这个小和尚的气息强?”梅耶萨鲁皱了皱眉头,先是疑惑,继而又换成了先前的口吻:“既然你是菩萨转世,那你有胆量跟我拼……” “停!”柳书竹蓦然出声,打断了他:“这位萨鲁前辈,你这么大的辈分,跟我一个后生小子有什么好比的。不用比了,小子我认输了!”小爷吃饱了撑的,为了个虚名就跟你拼死拼活。 听他这样讲,梅耶萨鲁面露不屑,同时也很失望,柳书竹的话听在他耳中,让他对所谓的‘菩萨转世’起了轻视之心。 “你我都在先天境界,我也只比你年长几岁,我有两只手,你也有两只手,为何不敢比!” 年长几岁? 怕是你的零头都比小爷的岁数大! 这时候,郝一刀忽然对他传音道:“柳小子,你弄错了,他的实际年龄真的和样貌一样,充其量只有二三十岁!” 柳书竹满脸不信,参照他老爹的岁数,这家伙的几十代孙子估计都有好几百岁了,怎么会跟他年纪相近! “这就是弯刀部族的习俗之一了。”郝一刀又对他传音解释:“每个部族中的男子,只有在寿元将近的时候,才会选定一位其他部族的女子,与之交he,孕育血脉后代!” 梅耶萨鲁则十分生气:“你到底敢不敢跟我拼刀?” 柳书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明明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但一张嘴就要跟你玩命,脑子里几乎都是一团浆糊! “那也不比!” “柳小子,你就跟他比划比划,这叫入乡随俗。弯刀部落的男儿皆好战,很少接待外来的客人。同辈中,指名挑战的更少,也算是一种好客的方式。人家既然点了你,那是看的起你!”郝一刀语气愤懑道,“本侠上次来的时候,就没有出来要跟我比试的!” “啊呸!”柳书竹回骂,明知在座的圆满强者能够截获他的传音,也依然没好气。 这算哪门子好客3F “好客,那就是把好酒好肉统统拿出来,再来几个唱小曲的助兴,那才是好客!哪有屁股还没做热就约人打架的!万一主人厉害,把客人打死了怎么办;又万一客人厉害,把主人打死了又怎么办?郝大哥愿意比,你先上,小弟给你呐喊助威,反正我不比!” 郝一刀说不过他,回骂了一句:“你还真是个混蛋。”便嘿然不语。 一众圆满都饶有兴致,对于后辈之间的争斗比试,完全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连两位佛门高僧都没有表态拒绝。 神秘大帝挑唆道:“反正闷着没事,你们俩个就耍一耍嘛。小泼皮,你难道真的怕了霸主弯刀的威名?”可惜,柳书竹天生就是算计别人的好手,阴测测一笑,就是不上当。 辛达梅耶紧跟着又开口了,他面如岩石,多少挤出一丝褶皱,便显示出心情还不错。 “我的儿子,不会辱没大愿尊者的威名,你若有本事击败他,我会为你奉上一份辛达部族的礼物,但你若不敢应战,便不是辛达部族的客人。” 这句话,多少有些威逼利诱和赶鸭子上架的意思。 柳书竹还没来得及表示不稀罕,梅耶萨鲁听了,像是还有点舍不得,急忙叫道:“阿爸!” “哈哈哈,不比也由不得你,因为老子想看!” 神秘大帝猥琐地大笑,一挥袖子,帐篷内的所有人都觉得眼前一花,竟都出现在了帐篷外,而且还直接到了部族外的沙地中。 原本杵立在帐篷外的那些大披风,一见大帝施展神通,都急忙向这里追来,眼见就要拔刀,还以为神秘大帝要跑,弄得他很没面子。 “你们是不是都有病啊……” 身后,凭空生出一股巨力,将柳书竹和梅耶萨鲁送向了场地中央。 柳书竹心里,把神秘大帝和这些大人物全都骂了一个遍,急忙对梅耶萨鲁道:“你先别动手!” 梅耶萨鲁的眼中,刀芒大亮,哪里肯听! ‘铮’的一声,弯刀已然出鞘,虽然比不了大披风拔刀时的气势,但也有一股炙热无比的热浪,向柳书竹全身袭来。 弯刀如烙铁,上面有长辈留下的封印,封住了刀身的热量。 否则,执刀人也无法承受那炙热无比的温度,会被瞬间蒸发掉! 刹那间,好似一轮水中新月,激起一圈热浪涟漪,劈头盖脸的向柳书竹斩了过来。 快、狠! 柳书竹瞳孔微缩,此人绝对有九重天的战力,甚至能媲美妖僧一尘! 本能驱使下,急忙施展陨仙步,在刀身及体的刹那,堪堪避过弯刀的刀锋,却被热浪熏的头昏眼花,可谓险之又险。 “你先别着急动……你大爷的!” 刀刀如虹,一时将柳书竹迫的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小悍匪顿时怒火中烧,登时被逼出了一股悍然的杀意。 霎时间,身上的形象改换,衣缠紫电,‘劈啪’作响,胸前的五品莲台也熠熠生辉,凛然而威风。脚下,陨仙步的速度再次飙升,诡谲至极! 轰隆! 他的身后,有一片半虚半实、与现实空间交叠错乱的血海猛然现出。血海滔滔,杀意无匹,向梅耶萨鲁笼罩了过去,与对方身上的凌人刀意冲击在一处。 嗡 同时,柳书竹的手中还多了一把猩红长刀,大开大合,一刀直接砍向对方脖颈,丝毫不留情。 小和尚见柳书竹吃亏,牛眼一瞪,不管不顾的就要往前冲,却被神秘大帝一摆手,掀了个趔趄,半天才爬起来。 在这样的争斗中,他先前不肯出手,已经落了下风,处境堪忧,有神秘大帝捣鬼,他身不由己,是以当下再无犹豫,祭出了长刀,以死战的姿态迎敌! 一个瞬间,竟是长刀对弯刀,血海对惊鸿!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杀意萧萧 刀刀相交! 发出一声刺耳至极的金属碰撞声,两人同时受到一股强大的反震力,心中各自一凛。|| 对方这才知道柳书竹看似人畜无害、修为马马虎虎,实际上却非比等闲! 梅耶萨鲁身为辛达部族首位大披风之子,精修弯刀战技,在部族的同龄人中,无人是他对手,他也从未将外界武者的伴体异象和一众稀奇古怪的法门看在眼里,若要对敌,只需拔刀便是。 但这个血海异象,却让他心神生出几分震撼! 处在血海的包围中,无尽的杀伐之意渊渊若海,从每一个方向压来,鼻中、甚至喉头都隐隐牵动出几丝血腥气! 惊鸿的刀意与其一比,便显得落了下乘。 “好异象!” 梅耶萨鲁非但不惧,随着血海的诞生,战意反而变得愈发强盛,惨烈而决然,弯刀自身的温度又上升了一大截。 战,死战,死战不退! 与此同时,柳书竹也不轻松,几个刀式下来,依然有些狼狈。他就像是再跟一个人形的火炉打架,炙热的刀浪一拨未止、一拨复来,饶是先天武者气息圆润通畅,又有紫衣莲台护体,竟也出了满头大汗。 单从刀技的精绝以及刀意上的惨烈程度而言,虽不想承认,但确实不如对方! 霸主弯刀,藉此雄霸西漠,他那点儿粗浅的刀技,在外界或许已算不俗,可在这里,还远远不够精炼!而那弯刀又是由地底熔岩铁铸成,稀世罕见,柳书竹手中的长刀,则是由三件盗门的圆满皇器铸成,如果不是刀柄的位置嵌了一颗帝珠,从材质上也无法与弯刀媲美! 战局惊险叠叠,大人物们也为之暗自点头。 “这个小子,长进的也太他娘快了吧?” 郝一刀眼花缭乱,两种截然不同的刀技在场中你来我往,令他赞叹不止! “本侠第一次与他碰面时,他连先天境界都未入,没想到现在已经入玄。不仅有如此异象伴体,而且带着几分先天无敌的姿态。他娘的,他这是越了几阶啊!” 语气中,兴奋、羡慕、不服、嫉妒皆有之。 漠北一别后,郝一刀的修为也晋了一阶,步入七重天,他本来就能以六重压九重,现在的修为恐怕也不会比场中的二人弱,甚至还要更强几分。 如真小和尚从地上爬起来后,便狠狠瞪了神秘大帝几眼,却不敢开口去骂,只好转向郝一刀,想要撺掇他出头,可谓聪明了不少。 “五花肉……” “小师祖,无碍的。”延济和尚对他淡然说了一句,才让他放下心来。 两位中土传人也喝彩连连,虞清雅自问比不过场中任何一人。 “殿下,你看他们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赵子云胸有成竹,难得说了一句不合性子的大话:“若是单论用刀打架,柳兄弟怕是难以取胜,弯刀霸主,霸主弯刀,世间凡是跟‘刀’字沾边的,便鲜有人能胜得过他们。”可他语气紧接着一转,“但若论起死战杀敌,恐怕……”下面的话,顾忌此地太多长辈,他没有说出口,可意思已然十分清楚。 虞清雅美目一亮,立即想到了柳书竹还有一门未施展的绝技。 神秘大帝不计算在内,其他圆满强者中,建仁皇祖、天涯女主人似乎都对赵子云的‘高论’极为认同。他们二人都在水榭中呆过,柳书竹与韩、魏两家盗门的传人起冲突时,他们不难感知柳书竹身上,运行的那一门古法。玄森主持更是心知肚明,因为就是用了那门古技,这小子才彻底折服了菩提妖僧! 延济和尚不消说,无论何时都看好菩萨转世。 由于此时,柳书竹还没有运转谪仙指心法,建德皇祖、青山城主等人还没有察觉异样,都有些疑惑,甚至连一众大披风都侧目看了一眼赵子云,场中正是势均力敌,柳书竹还要显得狼狈许多,不知这位大宋皇朝的后裔,为何敢大言不惭的定下结论! 大贤圣法,与盛武时代的神通不同,没有运转之时,就连圆满强者都无法察觉端倪。 建德皇祖微带不悦,道:“云儿,尊长皆在,你何出此言啊?”说这种话,未免得罪辛达部族,显得大宋皇朝的后辈目中无人。 辛达梅耶摆手,没有让他们继续说讨论下去,也没有生气,和其余大人物一样,而是变得好奇。 场中,仍旧以梅耶萨鲁占据主导,柳书竹被动防御。 弯刀炽热而威猛,梅耶萨鲁好像也根本不知疲乏,打了半天,小悍匪却累的够呛。 “难道这就是你的全部本事?”梅耶萨鲁高声道,“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被叫做菩萨转世,萨鲁还有三分刀意没有使出!”他竟然只用了七成战力。 柳书竹又气又恼,额头青筋直露,蓦然扬声道:“部族前辈们,晚辈认输了,还请你们出手制止!”他之所以一忍再忍,并非怯弱,而是为了顾全大局。纵然心中老大的不喜,却也没有轻易运转谪仙指的心法! 近日来,血舍利沉寂脑中,一无动静,他无法施展灭佛手印,在没有暖流淬体的情形下,修为有些停滞不前。 但是! 他的修为在先天两重的时候,就能凭借谪仙一指,降服一尘,如今已步入三重天境界,对谪仙指的体悟虽未曾深厚多少,可这门古技的威力却也较之从前更强了! 交手片刻,不难让人发现,梅耶萨鲁刀芒即便惨烈无极,不过与菩提妖僧相比,还是差了些许火候,妖僧有四身相伴,萨鲁却只有刀意惊鸿。 他柳书竹更是早已今非昔比! 谪仙指法一旦祭出,必是鱼死网破的局面,绝无幸免!! 今日,他一忍再忍,已经悖逆了本性,但还是识得大体,所以出言对大披风们求助。 “男儿胸中有热血,腰间挎弯刀,即可驰骋大漠,你这样的性格,如何济世救苍生?”一众大披风对柳书竹的话置若罔闻,梅耶萨鲁却再次出言相激,“看我九成战力,弯刀喋血,降菩萨!” 铮——! 刀吟再唱,弯刀上的暗红之色竟又闪亮了几分。 这一次,禁锢在柳书竹体内的杀机,却是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了! 硬生生抗下力道沉猛的一刀,长刀被弯刀一拐,巧妙的勾住,双手直感觉阵痛无比。 然而,长刀也趁势离手,不再收回。 柳书竹飘身后撤,脑中暗颂《大智勇慧凡罗义心经》,开始通过催动刀柄处的绝尘念珠,来隔空御刀,刀影翻叠如花,配合念珠之威,黏在梅耶萨鲁身周,一时间让他脱身不得! 陨仙步脚踏十方,异如鬼魅,谪仙指的心法开始在暗中运转…… 到了这时候,大披风们以及其余圆满强者,始才面露惊诧,感受到一股从未体会过的苍凉气息! 柳书竹体内,竟然以心法和血肉中的精元为媒介,自行演化繁复至极的阵纹! 那种繁冗与简洁,无人能识,一道道扭曲的精元符篆,在他体内滚滚沸腾! 只需支撑片刻,体内行功将毕。 届时,一点广纳了无限大与无限小的光尘,即将出现在柳书竹的指端。 但这一回,与上一次又有些不同,明显感觉体内精元流动的路径发生了一些细微的改变。而且,由丹田支撑的血海异象,也被牵动,好像要将力量注入到这股阵纹之中! 柳书竹心机一动,攸忽间将整片血海收回。 把幻化血海的能量,也一并注入到了席卷体内的洪流之中。阵纹演化的路径竟莫名一分为二,分别涌向他左右两条手臂,两只手的食指部位,都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膨胀感,连他自己都为之心悸。 入玄后,谪仙指竟然生出异变,分成了两路! 柳书竹心神振奋:“最后一次告诫!” 梅耶萨鲁也察觉到了柳书竹身上的力量迅速不知所踪,但他身在战局,只察觉出异样,却没能了悟玄机,还错以为柳书竹后继无力,即将落败,神色未免失望至极。 见仍无人出声,柳书竹叹气。 “非我本意。” 陨仙步猛的顿步,前所未有的迅捷,脚下沙尘四处惊起,一改先前的守势,亡命一般径自向梅耶萨鲁扑了过来。 辛达梅耶快速说道:“萨鲁,你输了。” 一点光尘乍现,毫不显眼,似慢不慢,让一众大人物脸色微变。 右手飘然一指,隔空点向梅耶萨鲁的眉心! 柳书竹面露狰狞,双瞳嗜血! “去你娘的,现在认输……晚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弯刀大帝 随着辛达梅耶的那句‘你输了’,胜负已然见了分晓。() 柳书竹却并未就此收手,反而倾尽全力,双臂好似天鹰扑翅,袖摆飘摇,右手食指点向对方眉心的同时,左手食指指尖的光尘一直蓄势待发,身子横移,即使梅耶萨鲁侥幸躲过了第一下,这第二击也绝无幸免! 陨仙步与谪仙指同出一贤之手,完全可以互补,步为指而生,指为步而演。而在光尘袭来的前一个刹那,梅耶萨鲁终于嗅出了无比危险的气息! 但在此时,他身体左侧刀影重重,那柄长刀仍与他纠缠不休,虽伤不到性命,却十分黏人。 这便是绝尘珠和佛门神通的好处了。 根据慧凡罗汉的那部罗义心经,无需耗费精元,只需神念诵经,便能将珠子催动,藉此来掌控长刀的路数。在柳书竹还是后天境界时,就极为仰仗这一点。 哧! 不及转念,光尘已至眼前,声响仍细微之至。 一点尘,一粒光,蓦然炸开,竟炸出了一个直径两尺的黑色圆球,比在菩提寺时大了整整一圈! 空间霎时湮灭,虚空乍现。 也不知是梅耶萨鲁运气好,还是他求生的本能分外强烈,他居然直接翻身,向侧后方的长刀生生撞了过去,猩红的刀锋在他的臂膀上划出一道狰狞刀口,弯刀则横亘在身体与虚空之间,来不及回防。这一下,竟被他堪堪避过。 两全相较取其轻! 然而,梅耶萨鲁的脸上再也看不见半点战意,只剩下惊骇。他之所以没往其他方向闪避,是因为柳书竹步法跌宕,看上去悉数封死了另外几条退路。 左手中,还有一粒光尘在等着他。 其实,梅耶萨鲁没有料到的是,柳书竹的步法只是虚招,在他撞向长刀前,小悍匪的心中已有了分寸:“早知道你会这么躲!” 不为别的,若是换做柳书竹自己,处在这样的杀局中,他也会这么做! 几乎是同时,左手指尖的光尘似乎能未卜先知,也向梅耶萨鲁躲避的方向打出。 必杀!! 可是,这第二击却没能奏效…… 因为光尘打入了一片星空幻景中,还没有爆裂开来,便不知所踪。而那片幻景,也将梅耶萨鲁保护了起来,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精彩,精彩绝伦!”神秘大帝拍着两只黑手,笑声分外腼腆,“真是斗转星移大帝皆粪土,来日英雄尽是后来人啊,后生可畏,后生打架更好玩儿!” 这时候,因为谪仙指耗费了巨量的精元,柳书竹已经力竭。见神秘大帝出手救下对方,心中恶气未能舒展,却也不肯轻易买账。 “小爷卖了半天力气,帝尊此时倒会出来送人情!”继续诵经,催动绝尘珠,猩红长刀晃晃悠悠飞起,明知是自不量力,也还是直接斩向了那片星空! 说到底,他的内心桀骜难驯,根性使然。 忤逆大帝! 其余人脸色微变,都认为柳书竹是气糊涂了,否则的话,他这个马屁精怎么敢跟大帝动手,拍大帝马屁的时候,可谓是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儿。 延济和尚身上,佛音微唱,手中立时多了一杆降魔杵,玄森主持也跟着他起身,菩提真气四溢! “你、你大胆!”神秘大帝的表情故作乖张,猩红长刀根本无法砍进星空,直接掉在了沙地上。 “你小子是不是让人揍傻了,怎么还砍起老子来了!?”然后,他又气急败坏的看向两位高僧,“延济,你他娘抄家伙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你们两个小秃贼,还想造反不成!亏老子还救过你们的小命儿,真是气死老子了……”看这情形,大帝若降罪柳书竹,二僧必然拼死相救。 延济和尚也真是霸气的一塌糊涂,面对一位大帝,没有任何胜算可言,竟连一个字都没说,直接祭出了降魔杵! 要知道,那可是降妖伏魔用的,从不打好人。 玄森主持的气势比之延济和尚稍有不及,却也公然顶撞道:“帝尊有失公正,刚才为何用法力禁锢我二人,不让老僧等制止打斗。” 柳书竹心中大呼:姥姥个香蕉皮的,小爷就说嘛,两位高僧怎么能没有反应,原来是这老不死的动了手脚! 神秘大帝一愣,骂道:“哎呀,你还敢质问老子?小辈打打架而已嘛,就是柳小子输了,本帝也会救啊,你看你们佛门这些小家子气,老子今天就送你们去西天见佛!”他说的貌似有些道理,但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换做任何人,心底都不会乐意,二僧更加不干。 你是武者大帝,但佛门的六祖不还没死呢吗! 刚才,两人可都是用了亡命的打法,即便有大帝在一旁护持,也有可能伤及各自的武道根基,影响日后成就。辛达部族不在乎,但佛门却把柳书竹的小命看的分外金贵,这恐怕才是两位高僧不忿的主要原因。 谁敢跟神秘大帝对着干,郝一刀就跟谁一伙。 “你个老不死的,人家部族长辈还没说话,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快别吓唬人了,金身罗汉也不是白给你的。” 肃杀之意被神秘大帝一通搅合,倒也散去了不少,柳书竹虽还有气,但也算冷静了下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辛达梅耶和众位大披风,此时纷纷转向神秘大帝。 辛达梅耶说道:“帝尊,这是我族内之事,请不要为难大愿转世。” 他这一说,神秘大帝更气了:“我说你们也是,老子可是救了你儿子,怎么老子还里外不是人了?你这个土著还讲不讲理,到最后关头还沉得住气,要是老子不出手,你儿子就没了!” 神秘大帝挥手,星空幻景消失殆尽,梅耶萨鲁从中掉了下来,还刀入鞘,然后一手捂着臂膀上的伤口,默然无语。 辛达梅耶又道:“我部族好客如此,大愿转世心生不忿,本无可厚非。弯刀男儿轻生死,重信义,输了便是输了,杀了我儿,大愿转世依然是我辛达部族最尊贵的客人。”他又转向柳书竹,一众大披风也跟着转过身,对柳书竹弯腰见礼,能看出明显的躬身弧度,他竟然和蔼的笑了,“难为菩萨了,我儿生死,尽凭大愿本意。” 得,这又是一帮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儿,也不把别人性命当回事儿的疯子! 命贱如草。 好客之礼如此,也真叫人哭笑不得、又气愤难平。弯刀部落的民风民俗,可谓彪悍至极,彪悍到不讲任何道理。 这种情形下再让他杀人,还能下得去手吗! 再看梅耶萨鲁,本以为他多少会流露出些许畏死或者不甘心的神情,没想到输了之后,他的神情反而平静,看向柳书竹的目光中,只有敬畏,见柳书竹看来,对他单膝跪地,一手捂着伤口,摆出一副任你宰割的架势! “萨鲁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看他表情,像是打的十分过瘾,眼见都要死了,还他娘挺高兴…… 弯刀部落,只敬奉强者。 柳书竹长长舒了口气,知道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毛贼,就算修为再怎么变强,也难改心中本色。能有这番际遇,倒也难得了。 他颇有不服,问辛达梅耶道:“敢问前辈,情义二字,自古同存。人命若是都贱如草芥,未免显得无情。情没了,你所说的信义,又在哪里呢?” 这时,忽然一个沉闷的声音无端响起,替辛达梅耶答道:“自然是在弯刀中!” 神秘大帝扬眉,径自看向脚下的沙地。 这个声音之所以显得格外沉闷,因为它是从脚下传来的,以地底的沙石为媒介,透地而发! 那声音接着道:“世人不解弯刀,就像后人不知菩萨,你说那大愿尊者,又杀又佛,他到底是善良,还是残忍呢?” 这种骇人的神通,只能属于一个人——弯刀大帝! 那声音说完,没有再理会柳书竹,而是道:“武一星,但凡你这叫花子所在之处,无不鸡飞狗跳,你上次无故扰乱我部族清宁,这回让人找你来,你总该给个解释了吧?” 地表,黄沙凸起,聚成一柄柄弯刀的形状,随着弯刀大帝的话音跳动不止,不断冲向苍穹,到了高空,又散成漫天的沙雨,洋洋洒洒落下。 弯刀大帝尚不知身在何处,语中却有刀意先行一步,企临地表! 武一星,则正是神秘大帝的本名。 神秘大帝满脸猥琐:“嘿嘿,本帝不是来打架的。”说归说,但两只黑手却使劲向脚下摁去,小人至极,“老子压死你……”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厚礼相迎 神秘大帝压出两手,地表不见动静,然地底深处,却随即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紧接着,整片沙海都如同筛糠一般,颤动不止! 两帝相争,各显神通,在地底交手过招。() “你受伤了?”那声音疑惑道。 神秘大帝表情微显吃力,又用力往下压了压,奈何却阻止不了一股股的刀意直冲苍穹! “嘿,老子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能把你揍的找不到北!”他嘴上逞强,额头却不争气的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顺着黑脸淌下,登时成了个大花脸,他也颇为识趣,就此收手,“守着你的后辈,老子就给你留些面子。” 呼! 过不一会儿,千余米开外的几座沙丘蓦然变成一片暗红之色! 绝不可能燃烧的沙石,竟渲染了一层重重的火气。 沙丘瞬间在眼前融化,变作了一堆堆炙热翻腾的岩浆,开始四下流淌。几座沙丘中央,亦有一道耀目已及的岩浆巨柱破土而出,威势足可媲美火山喷发时的景象!即便处在神秘大帝的气机笼罩下,众人仍感到一股无法比拟的热浪扑面而来,发梢都跟着卷曲,仿佛整个身体都要在那样的高温下消融殆尽。 从那团粘稠的岩浆柱子中,走出了一团燃烧的人形火焰,让人根本无法直视。 弯刀大帝于地火深处铸刀归,竟裹挟了无尽的地火一同返回地表! 大披风们尽皆单膝下跪,在场的圆满皇也纷纷躬身行礼。 “武一星,你抢了巴布部族的弯刀,今日我也送你一刀,旧怨就算扯清了,事后咱们再谈别的事。” 弯刀大帝身上,炽芒再盛,手中高举一束弯刀也似的强光,看似是光,却也是地底熔岩铁铸成,只不过由于刀身温度太强所致,大帝弯刀,在地底时显然已经出鞘。 送你一刀,不是把刀送给你,而是要砍你一刀。 这一次,就连圆满强者也纷纷侧目闪避,不敢直接望向那道弧形强光! “别啊,别啊!” 神秘大帝连连摆手,一脸贱相,再也看不出他所谓的‘武帝威严’,竟恬不知耻的躲到了辛达梅耶和众位大披风身后,好让弯刀大帝不能对他出手。 “弯刀小子,老子那是去借、去借,再说也没抢成啊,你少在这诬陷本帝!”刚才,他还趁势出手压制对方,此刻却是一脸无辜,仿佛事不关己,“多年不见,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你忘了以前你还没证位大帝的时候,是谁他娘的放下武帝的架子,亲自为你指点迷津了吗!”所有人听了,都认为神秘大帝满嘴胡话,是在吹牛。 按照弯刀部落的古怪习俗,部族男子只有在寿元将近的时候才会娶妻生子。而如今正逢帝子成年,弯刀大帝的岁数也就无消多说了。 弯刀大帝证位武帝之前……那得是多早! 那时候,神秘大帝就已经是一位武帝了!? 弯刀大帝不语,竟像是默认了他的话。要真是这样,也难怪郝一刀要叫他‘老不死的’,此人究竟活了多少年,竟让诸位圆满心中惊异无比。 “何况,老子先前还出手制止了一场流血事件,救了你们辛达部族头领的儿子,这个你应该感知到了吧?”这句话,惹得柳书竹心中直骂娘。 弯刀大帝道:“那好,等你伤好了,这一刀再送还给你。” 神秘大帝喜笑颜开:“老子伤好了,还怕你不成!” 郝一刀脸面臊的通红,一手扶额头,嘀咕道:“武帝的脸面,都让你糟蹋尽了……” 弯刀入鞘,强光霎时不见,炙热的温度也始才降了下来。 冲天的岩柱以及地表的石浆迅速冷却凝结,比想象中快了许多。 冷却后的岩柱,则成为了一个粗糙的黑色石柱,默然矗立在大漠荒沙中,也许要过去千年万载的时间,才会渐渐风化倾倒,或被沙尘掩埋。半路上,也曾见到一些粗细高矮不一的岩柱,矗立在大地上,现在却知道了来由,都是弯刀部落的强者从地底归来时所留下的‘伤疤’。 从装束和样貌看来,弯刀大帝与部族内的大披风并没有什么明显区别:脑后同样扎着小辫儿,脸上纹图腾,披风反披,腰挎弯刀,赤脚打绑腿。 收刀之后,身上反而感觉不到半点刀意,只像个普通的漠民。 “都起来吧。” 弯刀大帝对辛达梅耶等人说道,向这边走了过来。来到柳书竹身前,做出了与部落大披风先前一样的举动,竟对他微微躬身,见了一礼。 柳书竹眼皮狂跳,给吓得够呛,像踩了狗屎似的,急忙往旁边蹦了一下,躲闪开去。 “这就是弯刀部落的待客之礼。”神秘大帝被他的反应逗的发笑,“你胜了部族中的同辈最强者,便是整个部族的客人。弯刀大帝入了哪个部族,便是部族中的最高头领,这是你应得的,瞧你小子这点出息,你他娘的得感谢老子才行!”无人理他。 弯刀大帝对柳书竹道:“刚才的那个问题,你想好了吗?”他指的是大愿菩萨的为人。 弯刀部落不仅生活面貌原始,族中强者也没有太大的架子,不像外面的那些大门派一样,根据战力或血缘划分出森严的等级。 柳书竹微一思忖,便答道:“想好了。帝尊说后人不知大愿,也不尽然,也许他本就是个‘杀’与‘佛’并重的人,善良且又残忍呢?” “如此说,我们弯刀一脉,也许是无情且又有义呢?” 对这个霸主部落,柳书竹了解的太少,弯刀大帝这样说,他也不好轻易反驳,依然不痛不痒的笑了一声,也不马上认同。 弯刀大帝对半跪的梅耶萨鲁伸出一只手。 “头领。” 梅耶萨鲁便将腰间的弯刀连鞘解了下来,用双手捧着,恭敬地递给了弯刀大帝。 柳书竹还道他要把刀送给自己,但一想就觉得不可能。 每一把弯刀都独一无二,根本材质相同,一旦配给了部落子弟,便会跟随他一生,直至战死或寿终,再与尸身一同熔炼,怎么可能拿来送人。 弯刀大帝淡然道:“如果你心中有气,用这把刀砍下萨鲁的头颅,他不会怨你,我们也不会怪你。”柳书竹相信对方话里的分量,却忙着摇了摇头。 气消了之后,这样的方式只会让他觉得不可理喻。但让他此时再杀人,即便他们不是霸主势力,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此刻,他心中另有别想。 君魂若出世,大漠首先遭殃,而世代生活在这里的弯刀部落,能坐视不理吗? 如果能与部落交好,对于天下苍生来说,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可他随即又暗骂了自己一通:柳书竹啊柳书竹,是不是被人叫的久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救苦救难的大愿菩萨了? 他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对弯刀大帝躬身行礼,转头对辛达梅耶道:“不知梅耶前辈之前说的话可否算数。你说我若赢了,就有一份厚礼,那礼物是不是真的很厚?”既然人杀不得,又白白耗费了全身的力气,就只有从宝物上面找回来了。 辛达梅耶点头:“很厚。” 这样一来,无异于饶过了梅耶萨鲁的性命,后者对他十分感激,大帝将弯刀又交还给了对方。 梅耶萨鲁起身,也不顾肩上的伤口和横流的血迹,冲上来对柳书竹伸开双臂,来了个结实的熊抱,仿佛刚才的砍砍杀杀都与他无关。 柳书竹皱着苦瓜脸,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血迹蹭了一身! 不远处,早聚集了一群部落的年轻男子,先前在旁边观战时,都看的目瞪口呆。这时候,纷纷跑过来,围着柳书竹和萨鲁跳起了古怪又雄壮的舞蹈,口中‘呜噜噜’直叫,若是中间再加上一堆篝火,真就与茹毛饮血的野人一模一样了。 梅耶萨鲁兴奋道:“大愿菩萨,你还真的是善良又残忍啊,你有一颗包容的心。萨鲁拼刀比你厉害,死战、不如你。” “小爷的衣服,小爷的衣服……” 这个局面,也算皆大欢喜。两位大帝当先,众位大披风和圆满皇随后,再次向着部族中央的那一顶帐篷走去。 部族女子的脸上,都没有图腾,她们也穿着由野兽皮毛做成的服饰,各行其事。弯刀大帝的到来,也没能让她们做出反应。 反倒是大帝路过时,要给那些衰老的女子让路。 此时,柳书竹倒成了香饽饽,完全被部落年轻子弟包围,梅耶萨鲁见他神情疑惑,便道:“部落中的女子,成就了部落男人的刀魂,应该得到这种尊重。” 等到进了中央的帐篷,柳书竹见到了辛达梅耶许给他的厚礼,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 厚礼,还真是够厚。 辛达梅耶神情庄重,从那把唯一的木椅上,双手捧起了铺在上面的那张不知名兽皮。 这……这不就是给人垫在屁股底下的椅垫吗? “这张兽毡,毛可以织成一件披风,皮可以做两把刀鞘,披风和一件刀鞘,送给大愿尊者,另一把刀鞘,庆贺帝子成年。” 弯刀大帝回礼:“替我的儿子谢过这件礼物。” 柳书竹见状,也不敢托大,这件兽皮,难道还有什么名堂不成!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妖兽的血 辛达梅耶把兽皮交给一位大披风,对方双手接过,旋即躬身退出了帐篷,看样子是拿去赶工了。() “辛达部族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辛达梅耶又转头对萨鲁吩咐道,“萨鲁,你带他去吧,仪式完成后,你们再回来。” 梅耶萨鲁疑惑道:“阿爸,您是打算让菩萨转世……”没等他说完,辛达梅耶便点了点头。 “萨鲁知道了,菩萨跟我来!” 此时,帐篷内聚集了两位武者大帝,还有众多大披风和圆满皇,必然要谈及青灯古地的出世,或许还会涉及君魂如果脱困,造成的影响以及对策,柳书竹实在不想挪窝。 但他又不免好奇,这第二件礼物又会是什么,又要完成什么仪式? 最终,耐不过梅耶萨鲁热情的拉扯,只得跟郝一刀、赵子云、小和尚三人一起出了帐篷,在部族年轻男子的簇拥下,向着部族某处走去。君瑶想要跟随,却被告知,女人不能同去,虞清雅牵着君瑶的手,让她留了下来。 其间,柳书竹对小和尚不停地使眼色,原本打算让他留在帐篷内。 因为只有如真小和尚,事后才会把大帝谈话的内容一字不漏的复述给他听。 没成想这家伙全然装作瞧不见,表面上看,像是不放心这帮土著把柳书竹劫走,出了帐篷后,却自顾着嘟囔:“这第二件礼物,肯定是吃的,肯定是……”至于两位大帝要说什么,他哪有闲心理会! 辛达部族虽不大,但帐篷建的比较分散,他们一行人,远远地向着一座孤零零的帐篷走去。 半路上,赵子云好奇地问道:“萨鲁大哥,你们部族的那张兽皮,看上去就让人觉得不平凡,部族长辈们的神情又如此郑重,莫非是一件天下罕见的至宝?”这位大宋皇子,来到辛达部族后,竟然也学会溜须拍马了。 神情郑重不假,但看上去不平凡个屁! 听了他的话后,梅耶萨鲁和众位部族子弟都高傲的昂起头,显然十分受用。 “是的。”梅耶萨鲁骄傲地道,“那张兽毡,是一块上古妖兽的皮毛,整个部落中,现在也只剩下这一块儿了。四大部族里,每个部族都保留了一件披风和刀鞘,平时供奉着,也是由类似的妖兽皮毛做成的。除了那几件以外,就再也找不到这种兽毡了。” 上古妖兽!? 柳书竹几人都被他唬得不轻! “在上古年,这种兽皮应该会被大贤用来作为法卷,记载法理感悟。由它的毛纺成的披风,可以隔热驱寒。有些时候,部落的年景不好,火场会遁的很深很深,就连大帝头领都不敢去。四大部族的大披风们,就会轮流穿上平时供奉的披风,去地底最深处的火场,为后辈取铁铸刀。而那些弱小的部族,一旦有男子成年,也会让长辈去四大族借来……” 没想到一块看似普普通通的兽皮,竟然这般珍贵! “先前,倒是我小觑了辛达部族的厚礼,给你们赔罪。可这件礼物实在太珍贵了,我万万不能收!”柳书竹惊诧道。 萨鲁和一帮部落青年‘哈哈’大笑,并不像大披风那般死气沉沉,而且竟没有人觉得舍不得。 “再贵重的礼物,送给远方的客人也没有什么可惜的,这也是部落的习俗。礼物是阿爸送你的,你不肯要,就是看不起辛达部族和阿爸。” 柳书竹分外无语:一来,敬佩弯刀部落的豁达;二来,他也不信对方一点动机都没有。 天下哪有免费的宴席,就连佛门这样超出尘世的门派,给了他那么多甜头,不还是心忖借他之手振兴佛门的执念吗! 小和尚则痴痴道:“俺说,你们辛达部族的心也真够大的,那样的宝物,居然垫在了屁股底下!”柳书竹狠狠瞪了他一眼。 “那张木椅,是用来敬奉部落先灵的,从来不会有人坐。”说到这里,萨鲁微带怒容,也不管郝一刀就在身边跟着,“那个叫花子,是头领请来的人,他坐上去时,如果不是阿爸拦着,萨鲁已经拔刀了!”郝一刀稍显尴尬,却也不生气,神秘大帝行事本就荒唐无礼。 赵子云又道:“那你们身上的披风和刀鞘……” 梅耶萨鲁道:“也是由异兽的皮毛做成的,跟帐篷上的皮毡一样,都是从部落起始和早期的时候传下来的,虽然比不了那块上古兽皮,但也有很强的隔热驱寒作用。” 柳书竹几人这才细细打量周围的帐篷,上面的皮毡,居然没有一张是普通的兽皮。 其中,有些帐篷是由一整张鳞甲闪亮的不知名兽皮层层盖住,现在微一琢磨,八成是大漠龙兽身上的皮甲,而且尺寸大的惊人……看似破烂的弯刀部族,竟用珍贵的兽皮当做帐篷布! 提及上古妖兽的异闻,几人还想细问,但眼见走到了那一顶孤零零的帐篷前。 萨鲁对帐篷躬身,道:“梅塞长老,阿爸让我来的,请长老帮客人完成仪式。” 从帐篷中,应声走出一位大披风,看上去面貌较为苍老,他看了两眼柳书竹,道:“进来吧。” 参照弯刀部落奇怪的人名称谓,大披风们都是以部族的称号为姓,他们的直系后代则以大披风的名为姓,像辛达梅耶,梅耶萨鲁,如果萨鲁有了儿子,应该叫做萨鲁某某,那这位大披风的全名应该叫做‘辛达梅塞’。 这顶帐篷看似不起眼,但里面放置的事物真不少。 尤其是贴着帐篷内部,摆了一圈高高的木架,直通上下。木架上,陈列最多的东西,就是一张张卷起来的不知名兽皮,黑白毛色和大小尺寸一应俱全,还有些瓶瓶罐罐,桌椅卧榻,像是进了辛达部族的储藏室。 辛达梅塞从一个木架上取出两个小小的石瓶,放在了一张粗糙的桌子上,然后就开始转身翻找东西。 梅耶萨鲁舔了舔嘴唇,把柳书竹摁到桌边的一把椅子上,拿起其中一个小石瓶,对他道:“喝了它!”一帮部族青年也跟着双眼放光。 如真小和尚更不消说,都想上来动手抢了:“俺就猜是吃的!” 柳书竹好奇道:“这是什么……” 送出那件兽毡时,萨鲁等人都没流露出这般表情。看来,这第二件礼物也绝不会差。也还真让小和尚给蒙准了,不知里面装了什么灵丹妙药! 对方也不废话,直接把石瓶上的塞子拔了下来。 登时,一股腥臭无比、简直难以形容的气味儿直冲脑顶,险些让几个外人背过气去! “我的老天爷!”郝一刀挥手赶苍蝇似的,整张脸都皱成了褶子,咋呼道。 小和尚鼓着腮帮子,紧忙闭住了气。 连赵子云那么高雅的修养,都下意识的想要掩住口鼻,但又觉得那样做好像不妥,手臂抬了抬,才生生忍住了。 柳书竹直接冲着瓶口,下场可想而知,被熏的头晕眼花,这股气味儿简直能要半条命! “这……”他束手束脚,求助似的看向如真小和尚,后者不仗义的向旁边退了两步,心道:傻子才肯吃这玩意儿呢! 但梅耶萨鲁和一帮部族子弟却使劲抽动鼻子,表情微带陶醉,眼巴巴瞪着他,弄得柳书竹进退两难。 “咳咳、萨鲁大哥,这石瓶中究竟装的什么宝贝啊?这个味道……有点、有点猛烈……” 梅耶萨鲁大笑,没有怪罪几人:“你先喝了,我再告诉你!”柳书竹几乎忍不住想说:要不咱俩再打一架吧,谁输了谁喝! 强忍着这股腥臭的怪味儿,往里面瞧了一眼,发现里面只有一滴红彤彤的液体。 “是血!?” “不错。正是上古妖兽身上的血,也是部族早年间传下来的,用一滴就少一滴。部族的男儿只有在成年礼上,才会赐给一滴这样的兽血,帮助增长体力!” 经他一解释,才发现这滴兽血也是世间罕见无比的灵药,即便是中州十门那样的大门大派,用再多的灵粹也换不到! 可是,纵然知道了来历,外人也很难入口。 如果连小和尚都不肯,可想喝下它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了! “虽然放置了许多年,兽血中的精元逸散了很多。但是,仍然藏有海量的生命力在里面。喝了它,不仅能让人恢复气力,而且还能给人一个更加强健的体魄。你现在浑身没有力气,最需要的就是这个。”梅耶萨鲁指向身边一帮部族青年,“他们可是都想跟你拼刀切磋呢!” 帐篷另一边,正在翻找东西的大披风也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扭头向柳书竹看了过来。 “嘿!如此盛情,却之不恭!” 柳书竹把心一横,以迅捷无比的速度抢过石瓶,仰头倒入口中,生怕迟了会反悔。 吼 在兽血入口的刹那,腥臭入体不用说。但在同时,柳书竹仿佛看到了一只似牛非牛、头上长满了尖角、背上还生着两只巨大肉翼的凶兽,站在无尽的蛮荒中疯狂嘶吼! 声震寰宇,万丈大山在眼前纷纷崩碎! 紧接着,他就如同吞了一口火焰,从喉咙一路烧到了小腹。 经脉骨骼中,也随即产生了一股磅礴的力量。丹田中,血海异象贪婪的吸收着那一股血气,蠢蠢欲动,恢复的速度极为惊人。 谪仙指耗去了全身的精元,竟在刹那之间便得到了补充! 而且,体内的精元更加纯厚,像是达到了先天三重的饱和。如果他的感悟也够了,轻易便会一举破入四重天境界。 “好东西!” 柳书竹忍不住长啸一声,肉体中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让他心惊的是,脑中的舍利竟然也有了反应,吸去了不少血腥气,但也不再受到君瑶的干扰,能够溢出暖流淬体了! 这一点,等下到了君瑶身边,还有待验证。 “你的身体,真的是一个无底洞,这样都没有冲破四重天壁垒!”他的状况,让梅耶萨鲁等人惊诧不已。 这时,小和尚见柳书竹喝了没出啥事儿,修为反而涨了不少,却是又眼馋了。他指着桌上的另一个小瓶子,问道:“这里面装的也是妖兽的血吗,这是干啥用的,俺能尝尝吗?” 那位大披风蓦然道:“不能。” 他拿了一个兽皮包裹走到桌子前,将包裹在桌上摊开,里面有几根粗细不一的针。 梅耶萨鲁道:“这是为菩萨纹图腾用的!” “纹图腾!?” 柳书竹看向梅耶萨鲁的脸,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所谓的‘仪式’竟是指的这个。 这可把他吓得不轻,要是在脸上纹上了密密麻麻的图腾刺青,他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小和尚也跟着撇嘴:“完了,你以后是甭想娶到媳妇了……”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从天上来,回不去 “梅塞长老,先不着忙,这里面一定是误会了……”柳书竹连连摆手道。() “误会个屁!”郝一刀骂他道,“按照弯刀部落的好客之礼,辛达部族既然肯将两件不凡的宝物赠予你,便是把你视为了自己人,怎么可能不做点记号?”看样子,这孙子早知道‘仪式’是怎么回事,只不过一直憋着没说,“柳小子,你这一架打的值啊!” “部族中,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能被认可的客人了。” 辛达梅耶手中的动作不停,嘴里念念有词,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难懂的土著语言。 “这是属于辛达一族的印记,不会降低你的身份。以后,你也不要辱没了辛达部族的荣誉。” 辛达部族的荣誉是什么? 战! 死战! 死战不退! 一帮部族青年也忙着把柳书竹摁倒在一张床榻上,让他挣动不得,连郝一刀都贱兮兮的上来帮忙。柳书竹则满脸苦瓜相,既不能翻脸,又敌不过人多,弄得要跟砍头似的。 “弯刀图腾,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一旦纹上了这个印记,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说明你是辛达部族的客人。”梅耶萨鲁笑道:“这种由上古妖血纹成的图腾印记,外人无法效仿伪制,以后会跟随你一生,不能抹除。” 就知道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柳书竹自幼可是山贼起家,心中犹如明镜,这不就等于要强拉他入伙吗? 一听说印记抹不掉,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干了。 “不过放心,图腾会跟随你终生不假,但你还不是部族的子弟,平时只需用一点精元将印记隐去,不用整天以图腾面目示人。”这句话,才算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位大披风捻起一枚细针,小心翼翼的在血珠上蘸了一下,往柳书竹脸上刺去。他立即生出一种灼热刺痛的感觉,脸上像是泼了一团烈火。 上古妖兽的血液,腥臭难当,却蕴藏了难以匹敌的霸道气息! 不成想,才刺了一下,大披风却皱眉停了下来。 “咦?” 一帮部族子弟也面面相觑,脸上尽是不敢置信,看样子好像出了什么状况! “怎么了?”柳书竹心中忐忑,生怕被毁了容,“如果行不通,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郝一刀嘀咕道:“没事儿,只是颜色看上去不太对劲。在神矿地底的时候,本侠就知道,你小子身上的血,可谓邪门儿的紧呐!” 颜色不对劲!? 还没待张嘴再问,辛达梅塞又换了一根针,继续往他的脸上刺了下去,过程繁冗且苦不堪言。 后来,不知究竟在他脸上扎了多少下,整张脸已彻底麻木。 …… 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大披风终于将工具收起,递给他一块绸布,让他擦干脸上的残余血迹。完事后,帐篷内的所有人都默然不语,干巴巴的看向他的脸,也不知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柳书竹往帐篷内一通乱瞅,发现角落正巧立着一面铜镜,便猛扑了过去! 铜镜中。 映衬出一张原本有些秀气的面孔,此时已刺满了复杂的纹绣,与辛达部族子弟脸上的图腾看不出区别,但却并非原本该有的颜色。 刺青之处,尽皆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气息。 正如同一幅栩栩如生的金色图案,平添了许多威武与霸道! 乍一看去,显得有些古怪,但效果着实不错,并不让人觉得难看。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大披风用绸布擦了擦手,只道:“你的血脉……与众不同,与古妖血产生了某种反应。”对方没能给出详细的解答,仪式完成,便把众人轰出了帐篷。 据柳书竹自己猜测,这种情形,多半也跟血舍利中溢出的暖流有关,潜移默化中正在改变他的体质。 他稍微动用精元,试图将图案隐去,可是却没能奏效! “要等上几个时辰后,图腾印记完全与你的面部血脉融合,才能施法隐去,你不用急。” “弯刀部落,不是盛武时代才崛起的西漠霸主吗?”柳书竹终于将这个疑惑道出口,“怎么会与上古妖兽有深厚的牵连,而上古妖兽,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梅耶萨鲁不答,反而兴奋道:“在妖血入口的时候,你肯定看到异兽嘶吼的景象了,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兽类?” 柳书竹点头,将那副背生肉翼的蛮牛形象说了出来,引得一帮部族子弟羡慕的目光。 “只有天分最卓然的人,才会看到异兽生前的幻象,你喝下的那一滴妖血,就是属于那只蛮牛。萨鲁成年时,看到的是一只双头巨狼。”梅耶萨鲁随即面露向往,“据说头领成年的时候,看到了一只燃烧的火鸟,在火中出生,又在火中陨落!” “火鸟!”赵子云神色一凛,插话道:“弯刀帝尊看到的,可是外界盛传的‘凤凰假说’中的欲火凤凰?” 凤凰假说,与神龙驻世的轶闻同样古老,甚至要比圣贤还要久远许多,只在世俗中流传,与上古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传说体系。 梅耶萨鲁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接着对柳书竹解释:“部落的确是在盛武初年崛起。但在崛起之前,也世代生活在这片大漠,也许那时,还只是微不足道的漠民。上古将尽的时候,天地发生动荡,据说漠中陨落了许多古妖,又或许,部落先民们正是收敛了它们的尸骨,才逐步走向强大……可是,过去了那么久,经历了许多事后,就连弯刀子民,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头领曾经说过,西荒有佛,东荒有妖,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古的妖兽会在西漠陨落。当年,他也曾一直往西方走,一去就是好多年,可也没能找到西荒到底在何处!” 中州之外有四荒,西荒不仅有佛,而且有仙。 弯刀大帝出走多年,竟也到不了西漠与西荒的交界处吗!? 说话间,又来到了部族中央的那顶帐篷外。 “哈哈哈。”梅耶萨鲁神情一转,“这些事情,不需要我们来操心,快去让长辈们看一看你脸上的图腾吧,他们恐怕也没有见过这种事!” 柳书竹暗翻白眼,变得有些扭捏。 进了帐篷后,两位大帝和一应大人物俱都在场,还没有散去。 所有人都席地而坐,神秘大帝也没有再造次,空出了那张破旧的木椅,与弯刀大帝盘膝对坐在沙地上。 用一把椅子来供奉先灵,不摆香案,说起来草率的很,但弯刀部族本就原始。他们相信,逝去的先灵并没有彻底消散,而是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后辈,等先灵回归时,就会坐在椅子上,一同参与部族的重大决议。但人死如灯灭,弯刀先民恐怕还没有上古圣贤那种‘死而不息’的本事,只能算作一种习俗和精神寄托了。 看到柳书竹的这副形象后,众人的脸色都为之一亮! “哎呀!”神秘大帝挖苦道,“怎么还金灿灿的?这种异类,你们是不是要绑了祭祖用啊?”为老不尊,柳书竹索性无视他。 弯刀大帝细细打量他一番:“我很好奇,你身上的血脉演变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柳书竹比他更好奇,“梅耶,你们让我巴莱部族失去了一位贵客。”这一代弯刀大帝,出自部落里的第一大部族,巴莱部族。各个部族脸上的图腾,大同小异,这种区别也只有弯刀子民能够分辨。 辛达梅耶道:“辛达的客人,就是巴莱的客人。” 一众圆满皇,看向柳书竹的目光不乏羡慕,他们巴不得与霸主势力扯上关系,但却都不如这个小子命好——到了哪里,人家都要卖给他脑中的舍利几分面子。 这时候,一位大披风与几人前后脚走了进来。 他的手上,端着一件叠好的披风,披风上放置了两个制式不一的刀鞘! 趁着柳书竹纹图腾的间隙,已有人将兽毡分解,做成了这三件宝物。 辛达梅耶起身上前,拿起那件弯刀的刀鞘,躬身走到弯刀大帝身前,将刀鞘双手奉上。 弯刀大帝也赶紧站了起来,双手将其接过! 这种礼节,放在武者大帝身上,在外面想必是极为罕见的,看神秘大帝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嘴脸,就不难而知。 而后,辛达梅耶又亲手为柳书竹披上了那件披风。 半截披风,看上去以黑色为主,也夹杂了些许其他毛色,虽是由兽毛纺成,但却如同绸缎般丝顺。事已至此,柳书竹也不再做作,急忙谢过重礼。 不要白不要! “有朝一日,你若晋升圆满,可以回到辛达部族,由我的后人为你补足大披风的尺寸。”辛达梅耶道。将那件长刀的刀鞘交付给柳书竹之时,弯刀大帝也蓦然开口道:“你的那把长刀,虽镶嵌了一颗帝珠,但还配不上这件刀鞘。你先收下,等你祭炼了一把真正的长刀时,再配此鞘吧。我身上的几块熔岩铁,为给我的儿子铸刀,不能赠予你。” 柳书竹连忙称是,不敢再有所奢望。 收下礼物后,弯刀大帝便起身辞行,要赶回本部。与弯刀大帝一同起身的,还有诸位大披风,像是要与大帝同去。 看来,该谈的事情都已谈的差不多了,柳书竹错过了两帝的谈话。 神秘大帝道:“你回去准备吧,老子也可谓仁至义尽了。知道你们弯刀部族很少干涉外事,但这是人族危难,君魂若出来,你们也不会好受,再不做打算就迟了。” 弯刀大帝没有表示,快要走出帐篷时,才皱着眉头,转身问他道:“武一星,你这条老狗,从来不管世间死活,用你的话说,天人不管人间事,天人哪知世间人。这一回,你不怕死了吗?” “哈哈哈。”神秘大帝笑道,“弯刀小子,你怎么知道老子是来送死的,而不是来看热闹的?” 弯刀大帝略作沉吟,才道:“世人从来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今天,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是从哪里来?” 这话问的突然,除了他二人外,没有人知道两人过去有过什么交集! 满屋子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东域飘渺绝巅,立有武神门户,你既然以‘武’为姓,是不是东域霸主的隐世大帝,与本势力不合,才沦落至此?” 神秘大帝眼神霍然乍出两道星芒,看向前者,却缄口不言,满脸装模作样的神态。 弯刀大帝见状摇头,也不再犹豫,掀开帐门走了出去,绝大多数的大披风都跟随他一同离去。 “哎哎哎……怎么走了?”这时,神秘大帝才急忙道,“老子早就告诉过你了,你小子不信。”他咋咋呼呼的大喊,“老子从那天上来,老子是那天上的神仙,是神仙,可惜……”紧接着又是一声叹息,“……他娘的回不去喽!” 外面远远传来一声回答,听声音,弯刀大帝已经去的极远。 “放屁!”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古地入口 自称从九天谪落凡尘,不得重返天阙之法。() 这样的话,即便是神秘大帝说来,也未免有些贻笑大方! 其他人听了作何感想,柳书竹不得而知,他却也没把这话纯粹的当做儿戏。 神秘大帝性情乖张,嘴里真真假假,半癫半狂,说假话时,常装的一本正经;反而说真话的时候,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派头! 而至于‘神仙’二字……就像弯刀大帝的回答,权且当做放屁。 异类种族,外貌看上去可以与人族相似,但身体的构造总归千差万别。这种差别,应该极为显著才是,他们或许无力分辨,不过也休想瞒住弯刀大帝的火眼金睛。说到底,无论这家伙再怎么吹牛,终究还是脱离不了‘人’的本质。 神秘大帝气急败坏,弯刀大帝和大披风不买他的账,只好双目一瞪,对着众位圆满强者发威! “你们这帮小子,也不信老子的话?” 青山城主等人忙跟着附和,风骨全无,个个都声称笃信不疑:你他娘的恨不得要把人瞪死,谁敢公然说不信! …… 辛达梅耶领着一众大披风去寻神秘大帝的时候,已是正午过后。赶到辛达部族,经过几番折腾,天色也就渐渐暗了下来。 帐篷外,日暮西陲,正在黄昏时分。 剩下的几位大披风各行其事,接连出了帐篷,走的走,歇的歇,使部族内变得更加冷清。这个时候,正是阴阳交叠的时刻,与早晨、中午一样,都是部族青年练刀的大好时机。很多人都自发的走出聚居地,在沙海中捉对厮杀,磨练惊鸿刀意! 虽说有不少人都声称要跟柳书竹拼刀,但他战败了辛达部族年青一代的最强者,部族子弟亲眼所见,自知不敌,也没有人接着就上来讨苦吃。 遥遥望去,部族周围的大片地域内,红芒此起彼落,似要与落日争辉。 而在远处,部族中的女子围在一堆篝火边,正在用晚餐,她们自发的聚在一起,食物也是普通至极的椰果和羊奶等物。部族女子没有修为在身,也就无法吸纳游离在天地间的能量充饥。她们只是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原始而单调的生活,与男人的世界格格不入。 每一位弯刀子民,无论男女,都有一位修为惊世、甚至能够活几千年的父亲,和一位普普通通、只有百十年寿元的母亲! 男人们在得知自己寿元将近的时候,才会娶其他部族的年轻女子为妻,一起度过短短几十年的光阴。 女人衰老,强者也将一同逝去。同代的男女,则几乎没有婚配的可能。 说的难听点,她们更像是传宗接代的繁衍工具。 柳书竹等人在萨鲁的陪同下,聚在沙地上闲聊,不经意间谈到这个敏感的问题时,梅耶萨鲁却习以为常。 他说:“女人,会让男人变得软弱。” 弯刀子民中,无论男女,好像都不会在意自己能活多久,火场才是弯刀男儿眼中永远的归宿。而部族女人成就了男人的灵魂,男人把最后的几十年奉献给女人的一生。 萨鲁又道:“她们无法修刀,却紧紧抓着弯刀的魂。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过下来的。” 话虽这样说,但柳书竹听了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生命不能用长度衡量不假,但这样的绝对男权对女人来说也是一种不公正。 就连同样身为女子的虞清雅,也很难理解这种生存方式,她朱唇微启,像是要辩解,不过终是忍住了。传承了整个盛武时代的习俗,也不是凭借外人几句话就能够轻易改变的! 小和尚饿了一整天,眼见太阳都没影了,天上挂满繁星,此时仍没找到能够填饱肚子的吃食,急得团团转。 “俺说,你们部族中的男人,就不吃东西吗?” 到最后,还是虞清雅身上带了不少灵果,帮他解了燃眉之急。 天涯女主人望向这边,面露苦笑,想过来与柳书竹攀谈,无奈脱不开身! 她手里,一直执掌着君瑶原本穿在身上的那件古衣,近日来遭遇连连,却没顾得上问她讨要过来,一观其中奥妙。 两位佛门高僧早已找了个僻静处,继续为延济和尚疗伤去了。 而其他圆满皇则没有二人那般好的运气,全都倒霉透顶,被神秘大帝聚在一处,仰着脖子围坐成一圈,在沙丘上忙的不亦乐乎。 干什么? 看星星! “你们往老子左手指的那个方向看,会看见十五颗特别的星星,它们凑在一起,正好组成一位妙龄少女的模样……”神秘大帝两只黑手往天上乱指,唾液横飞,“里面最亮的那一颗,是老子的孙子辈儿的……” 说起来好笑至极,一帮圆满强者装模作样,直往天上乱瞅,可漫天繁星,颗颗闪亮,鬼才能看出哪几颗星星像少女! “你们再往老子右手指的方向看,会发现三十七颗星星抱成一团,活脱脱像一个蜷缩起来的老娘们儿……” “什么,没看见?” “那么明显都看不见,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圆满,你是不是瞧不起老子啊?” 郝一刀一个劲儿的摇头,对柳书竹和几位传人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老不死的其实也挺可怜的!”这位大爷,如果不是仗着一身武帝的修为,早不知被人打死多少回了! 看他颐指气使的样子,可怜倒没觉得,不过总能让人体会到一丝淡淡地落寞。 “俺看啊,你家帝尊是个有故事的人。”小和尚吃饱喝足,摇头晃脑的装起了世外高人,他伸手指了指天上,“五花肉,他真的是……” 郝一刀索然摆手,打断了小和尚,不想再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 “他说是就是吧,你们也别跟他较这个真儿,有一回他还跟本侠说他是当皇上的命呢!” 赵子云眼皮狂跳,生怕这位大帝心血来潮,夺了大宋皇朝的正统。 郝一刀消极的情绪被柳书竹洞察,可不容他张嘴,对方又道:“你小子也别问,问了本侠也他娘不会告诉你。” 柳书竹心中明白,郝一刀恐怕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他现在的实力远远不够,恐怕也无法帮道对方。 梅耶萨鲁本来就对神秘大帝颇为看不顺眼,这时又想将矛头转向了郝一刀。 “萨鲁老弟,你也别费劲了,老不死的所作所为,与我无关啊。本侠的杀猪刀是不如你腰上的弯刀漂亮,刀意也不够惨烈,可你打不过我。” 神秘大帝在那边装疯卖傻,郝一刀的心情却变得有些糟糕。 “你若拔刀,今晚就会战死。” 梅耶萨鲁听了自然怒气难平,眼见又要抽刀出鞘,忙被柳书竹与小和尚合力摁住了。 进阶之前,萨鲁或许还有希望与他一战,但现在看来,晋升七重天后的郝一刀,先天境界中怕是难逢敌手了。这一点,不仅两位大势力的传人心知肚明,柳书竹自问也胜不过他。 日夜与武帝为伴,嬉笑怒骂,不分尊卑长幼,怎么可能是纸糊的! 为了缓和气氛,柳书竹忙又问及两位武帝的谈话内容,是否涉及青灯古地。 几人中,只有虞清雅和君瑶在场。 虞清雅道:“两位大帝多半时间都在叙旧,听上去弯刀帝尊还十分年轻时,便与神秘帝尊有不浅的渊源。”他看了梅耶萨鲁几眼,没有细说经过,因为神秘大帝肯定嘴里不干不净,“随后便言及青灯古地的现世,弯刀帝尊表态,不会参与争抢佛器之事,也不会去特意拦截那位王山人和百丈巨人!不过,帝尊也许下承诺,如果古地中的君魂脱困……” 柳书竹心中思忖,这个时候,弯刀部落难道还想独善其身吗,还能独善其身吗? 接下来的话,虞清雅的表情极为震撼,似乎久久回不过味儿来。 “帝尊说,到那时,整个弯刀部落自大帝以下,共计一千二百余位大披风、并八千破灭与至人,将悉数战死大漠,也不会让君魂离开这里,与另外四大地域未出世的残魂汇合!” 听在几人耳中,像是同时炸响了成千上万道罡雷,让他们心怀激荡、热血沸腾! 一千二百余位大披风? 除去那些隐世不出、无门无派的圆满强者,即便把中州十门所有的圆满皇加起来,也达不到这个数量的一半。而每一位大披风,都是圆满皇中的至强者,他们刀出惊鸿,几乎可以逆天而行,合力讨伐号称‘不死’的武者大帝! 不出则以,一出则只会让天下八方战栗臣服。 这,才是霸主势力的临世之姿!! 有了这股近乎无敌的力量,君主的残魂还能肆意妄为吗? 梅耶萨鲁的表情十分平静:“大头领说,地下的几片火场都开始往南移了,明天一早,会有长辈护送部族向南迁徙,正好也要避开这片是非之地,让后辈们在大漠繁衍下去。阿爸他们,则都会响应头领的号召,向头领所在的地方聚集……柳兄弟,你我可能要在此分别了,你要多多保重。”这是他第一次称柳书竹为‘兄弟’。 柳书竹与这方青灯古地,已有了无法分割的关联,古地出世,注定要进去闯上一闯。 “嘿嘿,小爷命贱,贱人有贱福气,放心吧,死不了!” 梅耶萨鲁大笑:“纹上了辛达部族的图腾后,你的胸怀立即上升了一个档次。” 柳书竹:…… 收了辛达部族的两件重礼,刚才,柳书竹也曾私下对辛达梅耶道:“晚辈受了如此大礼,不知该如何报答部族的盛情?” 当时,辛达梅耶摇摇头,只道:“你只要记得,你永远是辛达部族的客人就够了。” 神秘大帝说,古地入口三两天便会出现,如今已经过去一整天了。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他们将要面对什么命运。 谈了半晌,说至无话时,几人心中忧虑重重,难以清净,索性各自散去。 小和尚去找了块平整的石头躺下,望了一会儿星空,便呼呼大睡。 郝一刀和赵、虞三人,懒得去听神秘大帝扯皮,各自飞出一段距离,找了一个地方盘膝修炼。 柳书竹隐去了脸上的金色图腾,在大漠中散步,想要一个人静静,只有君瑶和他呆在一起,牵着他的袖角默默跟着。 试着运转灭佛手印,血舍利缓缓旋转,果然又有了反应,那一滴腥臭无比的兽血,起到的作用真是不小,竟消除了君瑶对舍利的影响。 “看来,如果能量足够精纯博大,舍利还是会吸收运转,难道不是因为君瑶的缘故,而是舍利变得‘挑食’了?” 还有一个让柳书竹十分头疼的问题,如果他与众人进了古地,君瑶该托付给谁来照看才好? 而且,神秘大帝明明对君瑶另眼相看,却不知为何总是装作无视她的存在;还有那弯刀大帝,甫一出现时,就多看了她两眼,但只是与神秘大帝眼神交流了几下,同样没有表示。 他又向君瑶打探起古地中的情形,可君瑶看到的只是个远景,对世事的概念也十分模糊,无法知道更加有用的信息。 “你想听故事吗?”柳书竹边走边道。 君瑶忙连连点头。 两人一直往前走,反正君瑶也无需睡觉,更不会觉得累,柳书竹心绪复杂,便将自己在响马镇的童年讲给她听。 浑浑噩噩走了一夜,讲了一夜。 待到次日清晨。 旭日从东方崭露头角,柳书竹才携起君瑶,御空赶回辛达部族,与部族子弟辞别。回到那里才蓦然发现,所有的帐篷和辛达部族的子弟都不见了! “怎么就这样走了,天还没亮,竟连个道别都没有。” 柳书竹叹然,心中极为失落,弯刀部族真的这么豁达吗? 眼中只有一把刀,装不下半点的生死离别与富贵荣华。 神秘大帝和一众圆满也已散去,那些人估计昨晚都被神秘大帝折磨的不轻,各自遁的远远地调息修养,昨晚还扎满了帐篷的地域,此刻竟空空如也,唯有小和尚的鼾声响如雷鸣。 轰! 忽然间,小和尚身下的那块岩石,猛然发出一声巨响,彻底碎了开来。 他从梦中惊醒,还以为有人对他出手,灰头土脸的从石堆中爬出来,却随即欣喜道:“俺、俺怎么进阶了?俺进阶了!”这些天,他糟蹋了不少灵粹,体内积攒的能量也差不多了。 其余几位传人被他惊扰,纷纷飞了过来,见部族无影无踪,心中也有些吃惊,又对小和尚十分无语。这是什么世道,睡觉都能冲关! 差不多同时,神秘大帝起身,向天上某处看去。 柳书竹心神一颤,也紧接着察觉到一股空间的悸动,还没来得及惊诧,继而,一股禅音毫无征兆的便在天地间唱响! 浩大的佛音瞬间席卷了整片大漠,充斥着无尽悲凉。 天上,竟出现了两轮太阳! 一轮红日,在遥远的东方初生;一轮黑日,在大漠上空震荡! 黑日背后,实是一团浓重不化的虚空,‘黑日’也不是太阳,而是一条漆黑的通道,直接通向了黑暗的最深处。 古地入口!! “一场沉寂了太久的浩劫,终于要来临了。” 【作者题外话】:PS:大家中秋快乐。感谢书友天道之痕的打赏和无聊兄弟的理解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君魂之吼 黑色的通道恍如一轮黑日高悬,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内里都漆黑一片。() 呼——! 大漠云惊,沙尘跌宕! 一朵朵闲云迅速在高空汇集成团,受到那股强大吸力的牵引,疯狂地向通道内涌去;地表之上,飞沙走石,细碎的尘土更是直接浮起,卷入高天,整个大地都被笼罩上一层黄蒙蒙的色泽。 这番景象,就仿佛天要崩塌,地要沦陷,一切重归混沌! 君魂还未出世,苍生已无宁日。 “俺的天,这、这就是劳什子古地的入口吗?”小和尚脸色发白,“怎地如此骇人……” “虚空通道,葬佛之地要开了!”几位传人也各自惊呼出声。 通道开启的时刻,比神秘大帝的预言还要早了一天,而且竟会如此突然。 前一刻,还是初晨美景;须弥间,地覆天翻! 古地入口,氤氲扭曲,跨越了无尽虚空,正在葬佛古寺和现实世界之间,架起了一座彼岸桥梁!入口虽在高空,但也没有高到无法触及,方位也要偏东许多,倒是距离延济和尚昨日鏖战赵大盗的那片地域不远。 流光电射,十几位圆满强者皆被惊动,自发回到了神秘大帝身侧。他们的神色极为复杂,震撼、敬畏、忧虑、紧张、甚至隐含一丝很难察觉的兴奋,后又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神秘大帝。 大帝不动,无人先行! 这些个老怪物,活了那么多年,显然都不是傻子。即便心中觊觎青灯佛器,也深知古地中的凶险。若是跟在一位武帝身边,进入到古地后再相机行事,总比一开始就贸然闯进去要好得多。 两位佛门高僧,默然出现在柳书竹身后,一同向高空望去。 柳书竹忽然转过身,躬身到底,对延济和尚行大礼。 “延济大师,你的心在滚滚红尘,立志走遍人世,不破不还。而葬佛古地却位于虚空彼端,离那红尘太远,也不属世间之地,难道你也要违逆本心,进去凑热闹吗?” 延济和尚道:“贫僧所在,便是红尘。” 柳书竹摇头:“这话托大了,红尘总是红尘,与红尘僧无关。” 他接着道:“小子有一个不情之请,您伤势未曾痊愈,最好还是不要进入古地。如真小和尚和君瑶姑娘,还需您来照料最好。如果书竹一入未归,还请大师赶往漠北,帮我那刀疤大叔寻找失散的故人,施法让他们返回东域故土……”想来想去,恐怕只有延济和尚能受如此托付,也只有他,不会直接回绝柳书竹的意愿! “啥!”如真小和尚双目圆睁,勃然大怒:“姓柳的,你不让俺和你一起进古地!?” “你进去干什么,送死吗!”柳书竹神情格外严肃,声色俱厉,骂他道:“小秃贼,你不要忘了,谁才是大愿菩萨转世之躯,又是谁在菩提寺救了你的小命。古地中,我有一段宿命难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这头吃货,去了只能拖后腿,耽误小爷干正经事,趁早有多远死多远!” 他故意把话说的难听至极,想要激起小和尚的怒火,好叫他知难而退。 “缘起缘灭无闻处,你我缘分到此,业已尽了!” “你、你放狗屁!” 小和尚平时迷糊,但事到临头却一点都不好糊弄,深知柳书竹是在为他着想,不过仍被这番话被气得不轻:“姓柳的,俺是你兄弟,又不是你儿子,俺凭啥听你的!俺就要去,俺就要去!你要是敢拦着,俺……俺他娘揍你!”双袖一撸,铁拳紧握,就要冲上前与柳书竹厮打。 延济和尚还没待表态,神秘大帝却突然发话了。 “葬佛古地里,不会只有青灯佛器一件宝物。如果老子猜的不错,里面的上古遗泽应该多的很,能赶上这天大的事情,既是机缘也是业报,躲是躲不过的,谁都可以进去闯一闯,生死福祸,各安天命罢了。” “就是!你看人家老不……老帝尊说的多好!”小和尚气喘如牛,“延济,你要是还认俺这个小师祖,就别听姓柳的瞎嚷嚷,他连出家人都不是!” 柳书竹大怒:“你个夯货!” 神秘大帝又道:“小秃子不去无妨,但你身边的那位姑娘,恐怕必须要进去走一遭。” 柳书竹一愣,君瑶也傻傻的与他对视:“帝尊此言何意?” “老子暂时还看不分明,但说了你也不懂!” 古地入口又涨大了一倍有余,才停止扩张,在空中牢牢定住,像一张巨兽的大嘴,恐怖狰狞! 周围,空间似乎也随之稳定了下来。佛音渐歇,外面的景象看起来仍是昏天暗地,但除了风涌沙飞的声音,反而凸显出死一般的沉寂! 青山城主等人接连对神秘大帝道:“帝尊,入口既已现世,为何还不动身啊?” “你们谁想先行一步,老子又没拦着!”神秘大帝冷哼一声,斥道。 神秘大帝声称,不为窃取佛器而来,亦不为救世而出,仍不知他心存何念。但看上去,别人是否想取那青灯佛器,他也不是特别在意。 此地距那入口处,说来并不算太近,入口在天上,所以隔着很远也能看到。 昨日赶来辛达部族的时候,就足足飞了一个多时辰! 而今,即便圆满强者全力御空赶回,尚需大半个时辰才行。阵纹横渡倒是很快,须弥便至。但谁谁也不知,入口附近的空间能否承载传送阵的出口,为了保险起见,却无人敢冒此险! 一众圆满强者心急如焚,生怕被近处的人先进了古地,占得先机。尤其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等人,早已按耐不住,但大帝斥责,也只得怏然闭嘴,静观其变。 由于距离还是太远,柳书竹和几位先天武者都看不到入口附近的详细情形。 可是,武者大帝和圆满境界却能够察觉。 “快看,有人要进去了!” “好多强者……我们还在等什么?” 吼 话音未落,天地间就莫名炸响一声惊天动地之吼! 古地入口中,无尽的黑气连同先前被卷入其中的沙尘,全都被吐了出来。 气流一进一出,入口周围的大片空间,纷纷塌陷、愈合、再塌陷……简直搅成了一锅稀粥! 即使隔了这么远,那吼声也未见丝毫削弱,通道中,仿佛囚禁了一头无法比拟的上古凶兽,想要挣脱而出! 滋,滋,滋。 身周的空间,竟都变得脆弱不堪,受到那吼声震荡,开裂出了一道道蜿蜒扭曲的黑线。 一吼之威,竟霸道如斯! 空间湮灭,抢先进入通道中的那些强者,下场不言而喻。 武帝的气机很快把身边的地域镇住,一切才安定下来。 “虚实通道,是由君魂想要出世的欲望所勾动,凝滞了整个时代的君魂之怒,怎么会不经任何宣泄。这种时候妄动,纯粹就是找死,谁也救他们不得!” 神秘大帝嗤然,紧接着又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虽然身为武帝,却对青灯古地不敢有半点轻视,较之众位圆满,还要显得更加谨慎。 众人又等了好长一会儿,沙尘和乱云继续往通道中涌入,里面再无动静。 “气机如此强盛,也不知大秃子能不能活下来。” 神秘大帝这才转头,面向柳书竹等人。 “老子今天豁出去了,就带你们去那里转悠转悠,看看能不能寻见大秃子,至于你们个人的福祸造化,能不能得到古人的遗泽,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然而,他说话的同时,却从地上随手抄起一把沙子,两只黑手一撮,成了一根沙索。 “五花鸡,你不能去。老子出来,再去寻你;老子要是死了,你也就自由了,可承继我的衣钵。” 郝一刀霎时扬眉,伸手便往后腰拔刀,纯粹是下意识所为。 可神秘大帝却甩手把他捆了个结实,不容他说话,一手将他掷起,又在他屁股上狠狠一踹! 郝一刀就如同皮球般,往古地入口相反的方向飞了出去,化作一抹流星,眨眼消失在天际。 这一脚,恨不得能把他踢到天边! 又一转眼的间隙,一片星空打出,柳书竹等人被神秘大帝携起,向古地入口的方向飞了过去。可是,却有意落下了建德皇祖、青山城主和一众心念不善的隐世名宿。 剩余的圆满强者彼此相顾一愣,大帝已经没了踪影。 个个怒火中烧,再也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急忙跟着御空而起,也向入口处飞去。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骨海 星空闪耀,与现实空间交替更迭,极速向入口蔓延而去。………… “子云,倘若入了古地,你千万不可乱闯,需与本皇寸步不离!” “雅儿,无论发生什么状况,你也不得离开老身半步之外!” 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人神色凝重,分别叮嘱赵子云和虞清雅两位传人,二人紧忙颔首称是。 青灯古地,与世长存,毕竟是一处佛陨之地。 其中,所埋葬的那份古老,已不知沉沦了多少悠悠岁月,经历了几多文明兴衰,却依然在虚空中默默地蛰伏,如同一场由‘死亡’主演的哑剧……人世间,最后一尊佛陀,为何要葬;环绕古佛遗体的大片庙宇,又是谁人所建,为何而修!即便不把封印在古地中的君魂计算在内,里面的一切,都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也就更加无法预料,会在里面遇到什么样的凶险和邪魅! 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本不想让两位传人亲身涉险,但正如神秘大帝所言,这是天大的机缘和业报。若是不能入内一探,无论换做是谁,日后必然都会追悔终生。 这种事,不逢时则已,一旦赶上了,纵然明知九死一生,也不会心甘情愿的错过! …… 武帝的神通,远非圆满强者能比,在星光的笼罩下,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古地入口所在的空域。 圆球状的入口,高高悬挂当空。 比预想中的要高出地表很多,其直径怕是也不下万米! 从近处看去,较之远望时还要震撼千百倍。整片大漠,像是一方巨大的黄色手帕,隔空托起了一枚黑色的珍珠,又好似空间本身得了无法治愈的痼疾,暗疤难除。沙尘和流云仍在翻滚不休,不断地没入到通道中,不知去向,在外面也根本无法窥探到古寺的所在。 几人在高空站定,与之一比,人人渺小如蚁。 神秘大帝语气严肃,道:“老子再问一遍,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进去了,老子也说了不算,各有各的造化!”见无人应声,他也不再犹豫,星芒大亮,一头扎进了黑暗之中。 他这人荒唐至极,不过也倒精明,深知古地凶险四伏,事先便将郝一刀‘遣’走,不让对方涉险。虽然,那样的分别方式有些特别,但眼前境况下,柳书竹也无心多做理会。不管怎样,郝一刀都已安全,足以令人欣慰,日后能不能再相聚,就看有没有命活着出去了。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也有虹桥飞跨,或是法器当先,或是奥义笼罩,经历了先前的震荡后,并未能让人们产生退缩,许多强者正从远处赶来,也不甘为人后,从各个方向迅速进入了通道内! 静,黑。 静的要死,黑的要死。 沙尘和气流涌入后,能察觉出的大致的流向,却再也没有了半点声响。 柳书竹和如真小和尚二人,对这种境况并不陌生。 由黑暗和无声所造成的压抑,让他们情不自禁的联想到了在神矿中的遭遇。在神矿下的那条地底通道中,与此时的情形可谓如出一辙。 但在这里,却更加让人焦躁不安,虽有大帝为伴,可是仍无法安心! “啊——!” “谁来救我,救命……” 崩! 蓦然之间,身后的一团漆黑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紧接着,气流裹挟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向前面飘了过来。而至于那声爆响,则是肉身和奥义之力崩碎时所致。 刚入通道,还没有瞧见古地的影子,已有一位圆满强者陨落当场 他……怎么死的!? 建仁皇祖脸色沉重,出声道:“帝尊!” “喊什么!”神秘大帝的情绪也一直紧绷,被对方一喊,登时打了个寒颤,没好气的回骂道:“既是要碰机缘,哪有不死人的!” 星空异象往四周蔓延开来,微一探查,他的神色才安定不少,忙出言提醒众人。 “这条虚实通道,连接古地和外界,本身跨越的便是虚空,周围并没有实物作为通道的壁垒,你们记住,不管是进去还是出来,都要仔细分辨沙尘和气流真正的流向,否则……一旦大意,误入了虚空,离开通道的范围后,就是刚才那人的下场!” 虚实通道,不仅没有明显的壁垒,它也不是直的,而是呈现一种极度扭曲的状态,难以分辨上下左右。 众人将大帝的叮嘱牢记于心,不敢漏听半个字。 虚空之所以这般危险,是因为它还有一个特性,就是身在其中,无法演化阵纹,传送阵在外面可以连接虚空两端,但在虚空中却是无用,纵然是武者大帝,也做不到! 困在里面,无法移动,只能承受无尽的挤压之力! “难道真的是古地作祟,虚空之力纵然强大无匹,但圆满武皇落入其中,至少也能支撑片刻才对,为何变得如此不济?”神秘大帝又疑惑道。 听他的话,古地通道周围的虚空,远比平时的虚空之力更强大,稍有差错,就会万劫不复! 神秘大帝隐匿了自身的气机,全神戒备,速度又放慢了许多,谨慎的不成样子。 入口的范围很大,许多强者进入通道的方位也各不相同,反倒有不少人都走在了大帝前头,行进的速度也要快了不少,可谓求宝心切,不知死活! 果然,没过多久,便接连又传出许多惨叫声,血腥冲鼻,但涌入者仍然源源不绝,前仆后继,甚至不乏先天境界的武者,他们前行的速度还不算慢,真是好不热闹。 在神秘大帝的护持下,一路有惊无险,又在通道中前进多时,眼中才出现一点青光蒙照,想来已接近了古地范围。 “快看,是葬佛古寺,是古寺!” “天呐,这寺也太大了吧,简直就是一方世界!” “好大的一块神碑,通天彻地,上面写了什么,究竟是何意!” “你们快看,神碑的下面,有个模糊的影子,那便是佛陀的遗体了吗?” “影子身上,发出了青光,那青光必然就是青灯佛器了!” “好多死人啊!” 许多声音在通道内震荡开来,杂乱已极,先后传入几人耳中。 不怕死,自然也有不怕死的好处,只要跟随气流穿行,死上一些人后,后来者就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通道中,再也没遇到其它凶险,很多人都领先一步到达了古寺外围,而实力越强的人,就越知道深浅厉害,竟然一时落了后。 神秘大帝领着几人出现的时候,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最引人注目的,正是古寺上方那一块高万万丈、宽万万丈,几乎大到无边的黑色石碑! 碑面上,一字足可通天,足可葬佛。 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靠近后,就根本看不全古字的全貌! 抬头上望,平滑的碑底形成了古寺的‘天空’,让人感觉压抑至极。 而在极远的位置,古寺和天碑之间,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甚至连轮廓都看不分明。并不像君瑶所说的那样,能够看出是青灯大佛的幻影。 众人心知肚明,即便看不清,那影子多半也是佛陀的法相了! 影子十分渺小,与天碑不成比例,但它身上,却有强盛的青光护体。 那道青光,也是此地唯一的光源,不仅将通天的背影映衬的极为扭曲,也将下面的古寺照的一片惨然。 青灯古寺,恢弘无度,与其说是一方寺庙,倒真不如说是一座浩大的古老遗迹! 除了灵山幻景,世间再也没有任何建筑群的规模,能与之相提并论! 更让人心惊的是,所有的建筑,都立在了一片无际的骨海之上……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又见大和尚 白骨累累,堆叠无尽,将整片古建筑群落环绕在内。-- 流云和沙尘涌入古地后,氤氲了好一会儿,才开始逐渐沉淀下来。 尘埃洒落,为整个古地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自膝盖以下的位置,雾气缥缈,骨海在脚下时隐时现,让看上去本就死寂且沉沦的葬佛地,显得更加阴森! 这是一个遗失在了岁月中的死人堆…… 所有的建筑,都是以白骨为基,坐落在死人堆的上面! 古地边缘,与虚空的交界处,充斥着白色粉末堆积成的高墙。即使不用脑子去想,也能知道那些粉末究竟是何物。虚空是‘虚’的,古地却实实在在,交界处的白骨残骸,在强大的虚空之力下被碾碎,可是并未彻底湮灭,而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约束着,围绕古地无法散去。 “这些残骸,看上去跟人类的躯干相似,但都不是人骨。” 神秘大帝默默注视着脚下的一具残骸,如此说道。 “而且,这片骨海存在的时间,恐怕要比整片建筑群还要早很多年,极有可能与青灯大佛同代,只不过,随着最后一尊古佛的逝去,他们也一同伴佛消殒……” 与佛同殒。 那岂不是说,这些未知的白骨生灵,生存的年代比上古年还要久远! 而今,时光荏苒,连上古都已成为了悠悠往事,跨越整整两个大时代,这些生灵的残骨,却也没有完全腐烂殆尽! 他们生前,又会强大到何种程度? 众人听得心惊不已,分别对着眼前的白骨细细打量,却没能看出明显的区别。 “你们看,这两颗骷髅头骨的眉心位置,有什么?” 经过神秘大帝的指点,柳书竹等人才看出些许端倪。 距离几人不远处,横陈两颗骷髅头骨,虽未朽尽,但业已破损严重,黑漆漆的眼眶周围,遍布许多大小不一的裂痕。乍一看去,与人类的脑骨一模一样,可细细分辨之下,立即瞧出了许多不同之处。每颗头骨的眉心,都微微凸起,生长着一块椭圆型的骨头。 那块凸起,大小如米粒,与头骨严丝合缝的契合,彼此一体! “这……难道是天生舍利吗?” 上古佛门,众僧皆修舍利。 可佛家舍利是后天修成的,代表了佛家理念的凝结,而非与生俱来的骨头!舍利凝结后,隐在头骨下的眉心处,更不可能与头骨契合!而看这些白骨,却像是头骨上原本就长了一颗舍利状的凸骨! “这些凸骨,没有蕴藏舍利的本源气息,还不能称之为舍利。”玄森主持说道:“但上古佛门精修舍利之法,与此肯定也有极深的渊源!” 延济和尚颔首:“阿弥陀佛。”表示认同。 自古传言,佛陀非我族类,佛门又被一些人暗地里视为‘异教’,怕是源于此故了。 那些平日里的谣传,也不见得全都是空穴来风! 饶是二位佛门高僧修持有度,也不得不为眼前的景象所惊。 这里面,隐隐牵扯到佛门的过去以及起源! 这些白骨,难不成就是能够诞生‘佛’的古老种族? “柳小子,也许还真他娘让你给蒙对了。在上古以前,很可能存在一个恢弘、大统一的年代。” 神秘大帝仰头上望,盯着悬在古地上方的那块天碑,如同看着一面不知有多高的悬崖峭壁。 “那时候,各族峥嵘,而这些能诞出佛陀的种族,应该也是其中的一种。只不过,天地之初,恐怕还有一场你我难以想象的动荡,远非君魂灭世的规模可比,不仅湮灭了古佛,也一同将那些古老的种族埋葬!”到了这种地方,连武者大帝的见识都不够了。 “呜、呜……” 身边,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哭声,极为瘆人。 柳书竹头皮瞬间乍起,浑身上下都打了个激灵,满身鸡皮疙瘩。 他对身边怒目而斥:“小胖子,你他娘哭什么!”发出这种瘆人哭声的,不是别人,竟是如真小和尚! “俺、俺也不知道……呜……俺就是……呜……难受,控制不住!” 小和尚涕泪横流,不停地抽咽,用衣袖使劲往脸上蹭,但从他的眼中,却流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这副神态,并非出自他的本意! 两位高僧也各自皱起眉头,身上的佛家气息大盛,凝神戒备。虞清雅和赵子云更是吓得不轻,下意识往长辈身边缩了缩。 “呜……俺、俺这是咋了……” “俺不去了!” 小和尚眼中骇然无助,如不不是情形不对,反而十分滑稽,他转身就要往后方的通道中逃遁! 柳书竹心道不妙,急忙伸手,一把将他扯住。眼前,还不知他身上出了什么古怪,若是在慌乱下,不小心闯入虚空,他的小命就真的保不住了! “你娘的,慌什么慌!”柳书竹满脑门儿黑线,怒骂道。 还未入古地,小和尚的神勇早已不翼而飞,再也没有了外面时的嚣张。 其实,他就算想跑,也根本不出去,因为此刻,几人都处在星空异象的范围内。按说出了状况,神秘大帝应该最先感知才对,怎么会毫无反应。 “帝尊!” 神秘大帝眉头紧皱,一时也不明所以,进来之后,他的神情看上去比众人还要小心谨慎:“小秃驴,你哭丧呐你,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再敢哭一下,信不信老子把你……” “呜、呜……” “阿弥陀佛。”这时,延济和尚却了然说道,“小师祖身上,含有‘断’之真谛,此乃葬佛之所,或因此而有感,无碍于事,当是福缘深厚,而非祸难临头。”柳书竹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怎么把这一茬儿给忘了:从某种程度而言,小和尚是佛陀的五分之一,具有‘断’之真谛,此地葬了一尊佛陀,还有那么多‘佛陀’种族的枯骨,难免会引发共鸣。 “此乃天大的机缘!”玄森主持也猛然醒悟过来,“可惜……”可惜一尘和尚不在。 柳书竹战败一尘后,妖僧旋即出走,说到西方等他。 但世事难料,一尘离去不久,巨城就遭了大难,当时被王山人和巨人追赶,柳书竹一行人无暇多顾,在圆满强者的保护下拼命西遁,必然赶在了一尘的前头。巨城距离此间太过遥远,一尘和尚就算通过大城之间的传送阵往西方赶路,此时怕也还在路上,单是那漠中死线,就万难得过。 骨海周边,更多的强者相继赶至,四周人头攒动,后来者俱被眼前的景象所惊! 一时间,竟没有人愿意飞过皑皑白骨,闯进那片古迹。 ……谁都不想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尤其是身边还有一位大帝的情形下,如果连武帝都如履薄冰,其他人也变得小心起来,等着看神秘大帝下一步如何行动! “指望老子给你们趟路跑腿儿,做梦!”神秘大帝直接表态。 古地要进,却不知如何才能规避风险。 “老子的神通在减弱!” 神秘大帝的表情忽然变得颇不自在,对身边几人小声说道,他竟然无法传音了! 星空幻象,看上去也真的黯淡了不少,他只好将幻象收起。 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也附和道:“晚辈也感应到了。” 古地中,气息凝滞,无法传导,即便是武帝,也感应不到建筑群中的任何生气。 而此时,武者身上的精元虽还在,但武者的神通法门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了! “大秃子,你到底他娘的死到哪儿去了!?” 人们各自落下,小心翼翼的踏在了骨海边缘,御空的能力竟然也逐渐减弱。 这时候,远处蓦然传来几声惊呼! 众目睽睽下,几道人影在骨海上方划出几条弧线,重重向骨海中跌落了下去! 咔嚓,咔嚓。 他们的身下,雾霭被冲散,某些白骨已到了腐朽边缘,被身子一压,便发出一阵清脆的碎响。 那几人面无人色,个个骇然若死,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想要飞起,却挣动了几下,复又落了下去,只好站在骨海中,不敢乱动,对身后的方向怒目而视! 那是几位至人武皇。 他们闯入骨海,跟胆色没有半点关系,而是被修为更加精深的强者算计了! “身为一方名宿,拥有圆满和破灭伟力,怎么如此下作,偷偷暗算后辈!”有一人怒到极点,出言狠声骂道。 骨海边缘的人群反应过来,这几位算是倒霉,被强者硬推进去探路了。骂了半晌,也没有人出来认账! 默然一会儿,所有人都在观察那几人的情况,看他们是否会遭遇恐怖的事情。 “咦,他们居然没事。” “看来骨海只是一片腐骨罢了,没有蕴藏凶险,危险应该在古地内部。” …… 几位至人武皇站在骨海中,无法与孔,却都安然无恙,人群开始骚动。 同时,又有许多人被大人物暗自出手算计,像是被人猛推了一把,也跌入骨海中,气恼之下纷纷大骂,却也都毫发无损。 这一下,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有人开始以身犯险,踏着遍地的枯骨,向骨海深处走去。 神秘大帝轻‘哼’一声,对那些暗算别人的大人物极为不齿,但也无心制止。 “你们几个,都跟在老子身边。” 他神色郑重,迈开步子,带领一行人进入骨海。 大帝一动,人群更加放心,浩浩荡荡,仅仅追随着大帝的步伐,开始向那片古迹走去。 “难道是天碑的原因,限制了老子的神通?” 进入骨海之后,很快就来到了天碑的正下方,举头上望,已经看不到天碑的边缘,头顶只有一片黑色且平整的‘天空’! 踩在无尽的白骨上,每一步,都让人喘不过气来。 “快看,里面有人!” 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声,众人紧跟着往古迹中望去。 一条街道的转角处,有一个金光罩体的僧人在那里一闪而没! “大秃子!” “那是……是佛门六祖!” 看到慧凡和尚的身影,所有人心中同时一凛! 还真让神秘大帝说对了,慧凡罗汉竟先一步进入了古地中! 但他为何不现身? 神秘大帝发狠道:“追!” 他是武帝,即便神通受到影响,肉身也凝练至极,在场的众人一起上,恐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脚下的速度也不是众人能比,话音一落,便率先向那道人影电射过去,几人也跟着猛然提升速度,追着他的身影不放。 这时候,他们处在骨海的中央,四处望去,都是无尽白骨,每一次落脚,都让他们提心吊胆! 越接近古迹,那些残骨便越发坚韧,头上的凸骨也越来越明显。 “咯咯咯……” 正在这时,骨海下忽然发出了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磨牙声。 悉悉索索,雾霭鼓动,白骨也如同微波翻涌,似乎有什么东西……向众人逼了过来!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鼠妖?鼠神? 晃眼间,骨海蠕动,像是马上要活了过来。() 白骨下面,莫非隐藏了什么可怕至极的生物;亦或是有些白骨的主人还未逝去,就像神矿中的那些死仙一样,怨念不散!? 不可能! 这片白骨,生前因何而殒落,暂且不提,但如果连佛陀都被天碑镇封,实力远不如古佛的‘佛族’生灵,怎么可能跨越两个恢弘的大时代而不死! 但在此时,众人也无暇多想,心中的惊惧自然也不用再提。 柳书竹翻手祭出了猩红长刀,暴吼道:“小心!” 古地邪异,武者的神通尽皆被压制! 而盛武以后的修武者,主要就是仰仗神通。一旦受制,诸如伴体异象、御空御器、奥义法门、传音布阵,统统都将受到掣肘,会使战力大减。但好在身上的真元还在,也还能从丹田中祭出随身的法器! 只不过,效果要大打折扣,只能当做寻常武器来使用。 “啊——!” “救命——!” 霎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许多武者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已纷纷摔倒在骨堆中,浑身抽搐个不停。有的人身上,甚至还爆出了几团血雾! 他们的衣袍下,鼓起了密密麻麻的小包,疯狂地蠕动,似乎有东西钻入了衣服下面,正在撕咬他们的血肉、啃食他们的身体! 嗖、嗖、嗖! 破空声不绝于耳,从白骨下接连弹射出几十道青光,快到几乎无法用肉眼分辨,直接向柳书竹等人扑来! “须弥皆菩提。” 玄森主持蓦然唱佛,菩提真气四溢而出,直接祭出了菩萨遗宝紫金碗,将其抓在手中,好似榔头一般,把近身的青光悉数弹了开来!延济和尚手里,则祭出了降魔宝杵,杵影翻飞,将前赴后继的青光霎时打退。 然而,青光实在太过密集,一拨才被打散,便迅速没入到骨堆下面,无影无踪;同时,却有更多的青光紧跟着射出,每一道都迅如闪电,快比雷霆! 数量之多,一个交锋下,已让二僧有些自顾不暇。 几步开外,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人也各自被青光逼住,全身上下,青色的光影来回游动,二人还要竭力护住赵子云和虞清雅两位传人。 嗖! 一道青光向柳书竹面门射来。 脚下侧移,在本能的驱使下,柳书竹竟迈出了陨仙步,堪堪避过要害! 可是,随即又有一道青光向他冲来,只得手腕一翻,刀背横起,那道光直接撞在了手中的长刀上。碰的一声,虎口震裂,长刀险些脱手而出! “是老鼠,好多老鼠!” 这时候,众人也已发现,青光实是一只只通体长满了青毛的老鼠。 柳书竹挂念君瑶和小和尚的安危,用眼角余光一撇,发现君瑶周围,青光止步,竟然没有受到围攻。而再看小和尚时,则让他倒抽一口冷气,险些魂飞天外! 如真小和尚身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一群青毛鼠,已让他头破血流。可是,他整个人却半跪在地上,手臂前深,竟像是被一根从骨堆中伸出的骨爪给拽住了…… 神秘大帝去的快,来的更急,他本已奔出很远,此时又重新折返到众人身边。 “他娘的,要死人了,哪来的这么多老鼠!”他满脸嫌恶,嘴里骂骂咧咧。 啪! 两只黑手一拍,就将一只青色的老鼠拍扁,又从乱糟糟的头发中,扯住两三只老鼠的尾巴,狠狠掷在脚下,一通猛踩乱跺。 “吱吱吱——” “快退到君瑶身边!”柳书竹喊完,又对神秘大帝道,“帝尊!” 柳书竹向小和尚那里看去,用眼神示意对方出手解救。神秘大帝走过去,在小和尚背上一通乱拨,伸手就将他拽了起来,还使劲抖了抖。 小和尚被提起时,也从骨堆中带出了半具白骨! 听到柳书竹的话后,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毫不犹豫的提起两位传人,紧紧靠在了君瑶身边。一群青毛鼠围而不散,两只小眼中,流露出贪婪无比的神色,甚至还有深深的怨毒,但他们却没有再此冲上前来,只是以君瑶为圆心,环绕成一个几米大小的圈子,不肯退去。 “大家都没事吧?” 延济和玄森两位高僧,连同建仁皇祖、天涯女主人,都是圆满级别的修者,纵然神通不再,一身的修为也精湛若海,这些青毛鼠,速度纵然奇快,十分难缠,但想要伤到圆满,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咬在他们身上,连齿痕都未能留下。 可即便如此,众人也觉得分外惊悚! 看似不起眼的青鼠,非但不惧怕圆满强者,竟然连武者大帝的气息都不害怕! 这种惊悚,在天涯女主和虞清雅二人身上,体现的愈发强烈。未央宫讲究阵武结合,对敌时主要仰仗武者神通,眼下神通一失,便显得格外慌乱。而且,身为女儿身,对这些蛇鼠之物,必然有一种源自天性的厌恶和恐惧。 反观君瑶,却没看出明显的惧意,也不知该说她胆大还是胆小。 赵子云和虞清雅身上,各自被咬了几口,除了吃痛,却也无大碍。唯独小和尚身上,血印连连,被咬的不轻! 他还是那副哭哭啼啼的模样,此时估计被咬疼了,哭声听上去顺畅了许多。 拽住他的那半具白骨,只有上身,通体洁白如玉,比周遭的腐骨坚韧许多,仿佛由羊脂美玉雕刻而成。白骨的眉心位置,凸起的骨头竟然有樱桃般大小! 一看之下,就算处在这样的险境中,柳书竹也差点被他气炸了肺! 刚才形势危急,他自保还来不及,看到的情形很模糊。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并非是白骨手臂拽住了小和尚,而是小和尚使出吃奶的劲儿,拽住了那根白骨手臂……大帝顺手一提之下,才一柄将白骨硬生生扯了出来! “你他娘疯了!”柳书竹怒骂。 但眼下也无心与他多做计较,想来恐怕还是他身上的‘真谛’在作祟。 “老子就说嘛,一定要带上这个姑娘。” 神秘大帝心情大好,不知出于何故,似乎把君瑶看成了护身符。 “有什么事,过了骨海再说,老子最讨厌老鼠了!” 才一会儿的功夫,青毛鼠的数量再次增多,整片骨海,如同一个巨大的鼠穴,青色的影子在骷髅的眼眶中钻进钻出,妖异至极! 遭殃的人大部分都是先天武者,他们根本扛不住青毛鼠的撕咬,但也有至人武皇在远处横死! 凡是倒下的武者,身形很快塌陷下去,不消一会,身上的血肉就被啃食殆尽,甚至连衣服和先天武器,都被一同吃了! 圆满强者和破灭强者虽然也都被青毛鼠缠住,但却脚下不停,径自向前闯去,已经有人过了大半个骨海,接近了那片古建筑群落,他们到达后,闪身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嗖。 骨海中,突然出现了两个磨盘大小的凸起,从左右两个方向,径自向神秘大帝射来,比先前的青光快了百倍! 轰、轰! 两声巨响过后,神秘大帝的左手中,抓住了一条寸许粗的鼠尾,鼠尾属于一只磨盘大小的青鼠! 另一只巨鼠,则被大帝一拳将脑骨打碎,远远弹了开去。 “你姥姥的,个头怎么这么大!”巨型青鼠在神秘大帝身前挣动不停,眼中尽是怨毒,“你去死吧。”他将手中的巨鼠当作了流星锤,对着不肯散去的小型青鼠一阵狠砸。 众人骇然,青鼠不仅能冲撞武帝威严,而且其中还有如此巨大的个体! 砰砰砰! 爆响连连,四面八方的骨海中,凸起了更多磨盘大小的骨丘,都向神秘大帝围了过来,悍不畏死的撞向他全身各处。 “哎呦,都活腻歪了,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 神秘大帝怒不可遏,单凭肉身的力量,武帝也有崩山断流的伟力,根本无需章法,接连毙掉了许多巨鼠。 “呸!老子是神仙,是神仙!” 青毛鼠的身体纵然坚韧,但也抵不住大帝发疯,被砸成了一团团肉酱,场面十分恶心! “老子无妨,但你们不能被这些巨鼠伤到,它们能与破灭一战!” 柳书竹牵起君瑶的一只手,连同小和尚等人,在四位圆满强者的拱卫下,跟在大帝的身后,向那片古迹快速移动。大帝神威无匹,好似一头人形暴龙,杀将了一路,很快就穿越了大片的骨海,到达了古建筑群的外围。 眼前,尽是宏大且古老的建筑物,而且风格各不相同,以庙宇居多,但也有一些雅致的宅府。 前方的街道上,铺了一层石板,分外粗糙,将白骨与地面分离了开来。 几人踏足石路上,那些青鼠才不再前追,纷纷隐去,或扑向了仍在骨海中挣扎的人,等待后来者为它们提供一顿丰盛的人肉大餐! “古人可真是不爱干净,连埋骨之地都成了鼠窝了!” 神秘大帝双手沾满了鼠血,往胸前乱蹭了几下就算了事,但眼前的境况也不至于让他惊慌。 咔嚓!! 几人还没缓过神来,像是为了回应神秘大帝的话,骨海中,就突然传出一阵极为强烈的声响。 白骨跌宕,开始成片成片的碎裂! 其中的某个方向,更是直接凸起了一个三米高下的骨丘。 骨丘后面,还竖起了一根足有五六米长的青色鼠尾,如同一根弯曲的旗杆,标志鲜明。 那座骨丘微作停顿,就迅速向柳书竹等人所在的街口移动了过来! “我的个乖乖!”神秘大帝见状,眼神蓦然一变,嗓音像是被人踩住了脖子,再也装不下去了,“这……这是、快跑!快跑!快跑啊!” 一连三个‘快跑’,可表露心境。但在这个时候,哪里还用得着他来吩咐! 两位高僧携起柳书竹与小和尚,柳书竹怀里半搂着君瑶,而小和尚到现在都拖着半截白骨没舍得撒手;另两位大人物也带上虞、赵二人,夺命般向古迹深处遁去! 他们刚转过街角,那座骨丘就来到了古迹边缘,现出了真身。 这是一只形如小山般的老鼠,通体青翠,毛色如同极品翡翠,虽是鼠头鼠脑的形象,但放大到这等尺寸,两只眼睛也有如两个通红的灯笼! 它回头看向身后,被神秘大帝杀死的那些鼠尸,又转过头来,对着古迹中轻轻嗅了嗅,人立而起,伸了个懒腰后,便像是一道青色的鬼影,消失在栉比鳞次的古迹街道上…… 这只巨鼠,简直能称得上是一只鼠妖,亦或鼠神!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夫当关神莫开 古遗迹中,石墙高筑,城际浩大。………… 神秘大帝一马当先,其余几人紧紧跟随在后,在开阔的街道上夺路飞奔,速度也是不慢。 周遭,唯有一片死寂。 不过,远处偶尔也会响起几声凄厉的惨叫,透过重重建筑物的阻隔,传到这里时,已十分微弱,却扣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那些惨叫声,大多数都是从骨海的方向传来;可也有几声,是源自古迹的更深处! 单是外围的骨海,就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凶险,让许多强者葬身鼠腹,进入到死气沉沉的古迹中后,就真的安全了吗? “大秃子,你他娘到底死哪去了,搞的什么鬼,还不现身!” 他们选择的这条街道,正是先前慧凡罗汉闪身而过的地方,此时却无处觅他踪影。 在佛家真气的裹挟下,柳书竹等人不停地回头,想要看那巨鼠追过来没有! 参照青毛鼠的身形和实力,磨盘大小的一只,便能伤到破灭强者,这样看来,形同小山般的那只巨鼠,会拥有怎样恐怖的战力!? 无怪乎神秘大帝如此惊惧! 他堂堂一介武帝,若是被一只老鼠吃了,命丢了不说,恐怕还要被后人耻笑几万年了。 攸忽间,后方的街道拐角处,青光微动,似乎有一团更加晃眼的青翠一闪即没,让几人更加悚然。整片古地,都处在青灯的辉映下,以那只巨鼠的速度和毛色而言,它几乎是隐形的! 但它绕过了街角,却没有尾随上来。 街道冗长,每隔一段距离,就能见到一座高大的门庭。 从外面看去,府门的规格、尺寸、连同材质都各不相同……一扇巨门,由整块的岩体雕成,高达数十丈,门上的石皮已然剥落,零碎了满地,古旧至极;街对面的两扇木门,却要小了很多,然而朱漆艳丽,精巧别致,仿佛昨日才刚刚落成! 所有的宅府都有一个共通之处——庄严、古朴。 阴森中,却饱含了古老的风情。 有些墙体上,还能隐约看出许多残破的古篆,看那字形,当是上古人族的文字无疑! 这片修筑在骨海上的城迹,明显比佛陀逝去的年代晚了不少,很可能是在上古年间建成的。一应府邸,也并非同时建造,像是历经漫长的上古岁月,彼此也相隔了不短的时间。 谁人所修,为何而建? 一路门扉紧闭。 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下,不禁让人觉得,这些建筑物中,恐怕也绝非善地! 进来之前,所有人的潜意识中,包括神秘大帝在内,都将葬佛地看的过于简单了。 本以为,青灯古寺无非就是一块天碑镇住了佛陀,而主要的威胁则来自于即将脱困的君魂! 谁都不曾料到,尚不知君魂被封在何处,众人已亲历险境。而在君瑶的描述中,她只说出了古地最显眼的两个特征,对于其它事,不知她本就没有在意,还是看到的情形不分明,之前也未曾提及。 前面,街道眼见到了底,出现了一个宽敞至极的十字路口。 其它三个方向,都有人影迅速掠过,许多强者都在往古地深处奔去! 神秘大帝惊疑道:“那只耗子哪去……” 轰隆!! 他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一股无匹的巨力撞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街道两旁的石墙上!墙体坚固,不见丝毫摇晃。但神秘大帝却闷哼一声,表情极为吃痛! 轰! 翠影闪动,又是一声巨响,神秘大帝双脚刚触及到地面,却又被那股巨力撞得七荤八素,翻滚了开来。 “叱。” “破!” 在神秘大帝受到第一次撞击的同时,两位佛门高僧已然做出了反应,二僧的胆色着实让人佩服,迎难而上,各自执掌降魔杵和紫金碗,向那团青翠的影子打了过去。奈何,青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两下都落在了空处,其他人则根本没看清楚状况! 两个刹那后,神秘大帝捂着胸膛,躬身在地,嘴角已经见了血迹。 路口对面,青翠的影子攸忽停了下来! 一只身形巨大的老鼠匍匐在那里,几人纷纷倒抽冷气,这恐怕正是先前那只巨鼠。 它匍匐时,身高也已过了三米,不算鼠尾在内,身躯有五六米长。鼠毛柔顺亮泽,通体散发着湛湛青辉,几十根鼠须倒竖在狭长的脸上,则如同两簇锋利的长枪大戟!两只巨大的鼠眼,恍若两颗血红的灯笼,凶光毕露,嗜血且残忍,又像是包含了几分戏谑的意思,向这边看来! 先前,神秘大帝轰杀了那么多青毛鼠,看样子,竟像是被这只巨鼠缠上了。 巨鼠怨毒地盯着神秘大帝,与他们默然对峙。 柳书竹心急如焚,被这样一只巨鼠盯上,若不赶紧想办法,众人恐怕难有善终! 正在这时。 忽然从另一条交叉的街道上,窜出一道人影,蓦然闯过路口。 看那速度,应该是一位后来赶至的圆满强者,求宝心切下,直奔古迹中心冲去,却由于高墙阻隔,没能见到路口两边的情形。 这一大意不要紧,却让他白白断送了性命! 刷。 巨鼠身后的长尾一卷,便将那位过路的圆满强者拦腰卷起,径自送入到了巨口中! 嘎嘣,嘎嘣。 ……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位在外界能够名动四方的圆满皇,竟被它这样活活地给吃了! 小和尚吓得双腿腿软,建仁皇祖和天涯女主也都面无人色,在外界,他们是老皇主和未央宫副门主,但在这片古老的遗迹中,他们什么都不是,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食物而已。巨鼠的实力强大到超乎想象,如果它心存戏弄之意,跟众人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几人也根本无处可逃! 猫捉老鼠,用在此处显得十分古怪,但看那巨鼠的眼神,却极为应景。 受创之后,神秘大帝脸上的玩世不恭反而彻底消散。他的身上,一股股的战意好似雨后的竹笋,节节攀升,没有上限。 大帝震怒! 他直起身,走到街口中央,直视巨鼠的眼睛:“葬佛之地,神圣无极,怎么会孕育出你这样的腌臜生灵。” 神秘大帝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神态肃穆,空手一翻,右手中就出现了一杆金色的长枪。 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祭出武器。 蛇身为杆,龙头吐刃! 除此之外,破破烂烂的衣袍外,也显化出一套黑色的鳞形战甲。战甲古朴,由几十块巴掌大小的鳞片拼接而成。 吼 金枪黑甲一出,他的身上就腾起了一声高亢的龙吟。 神秘大帝拄抢而立,枪尾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威武之气难以形容! 周围的建筑物,都隐隐为之簌簌震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世人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这位如‘叫花子’一般的武帝,会显现出如此威猛的形象! 他的身上,有一条生着一对鹿角、腹下有四肢、浑身长满了鳞片的蛇形生物的虚影冲天而起,直接撞到了上方的天碑上,才消散于无形。 这是一种从来都没见过的生物形象,比灵龙皇的龙之奥义更威武,也更好看。 见到这样的场景,巨鼠眼中似乎变得凝重了许多,继而变得更加贪婪,喉咙涌动,再次直立起了身子。 “你们先走,老子来会会这只青毛畜生,想吃老子,倒要看看它有没有那么硬的门牙!” 神秘大帝站在那里,就好似一座天堑鸿沟横亘在前,任你身躯万丈,也无法逾越半步。 “柳小子,你们继续往里走,一定要找到大秃子。记住了,无论何时,也别弄丢了你身边的那位姑娘,还不快滚!” “帝尊保重!” 柳书竹头皮一硬,知道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快点找到慧凡罗汉,折返回来与神秘大帝联手,才有希望战胜这一只巨鼠。 “走!” 四位大人物携起几位传人,继续向古迹中心遁去。 “遥想当年,老子领三千铁甲镇守天关,杀得那日也暗淡,月也无光,纵然身边只剩十余护卫,却可令那数万神裔退避三舍,千年不敢来犯,一夫当关神莫开,何惧你一只小小的老鼠!” 神秘大帝斜斜举枪,纵声大笑,声音从后面远远传了过来。 “杀!”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大圣祠 镇守天关!? 神裔? 两句话落在几人的耳中,直听得他们热血沸腾,战意激昂,若不是忧虑古地深处的君魂封印,恨不得立马掉回头去,与他并肩而战! 生死关头,神秘大帝完全没必要再口出狂言,这个老不死的,竟真是从天上来的 他的真正实力,又到底止于何处? 金辉灿烂,枪风呼啸,周围的大块区域内,都被照的一片通明。() “吱吱吱——” 身后,巨鼠接连发出数声惨叫。 听上去,在那样的一尊金枪黑甲面前,它也别想占到太多便宜! 没想到抛却了星空神通后,在那样两件宝物的辅佐下,神秘大帝竟还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战力。在大漠西北时,他先被复活的女王尸重创,后又与弯刀大帝过招,表面上看来,也明显落了下风,可在当时,他却没有祭出金枪和黑甲。 若是祭出,配合浩繁的星空异象,试问天下,谁人能是他的敌手! 这位武帝,隐藏之深,更让人看不透了。 奔逃中,建仁皇祖的语气激动无比:“是神龙虚影,是真正的神龙虚影!” 龙有逆鳞,触之翻天。 神龙,一种只存在于假说中的古老生物,相传能与佛陀比肩而立,可荒诞的故事流传至今,却也无人能一睹神龙的真容,龙的形象也就愈发千奇百怪。昔日里,连那位名动大漠的灵龙皇,他所领悟的‘龙’之奥义,也是有形无骨,不得其意,多半是根据自身的感悟杜撰出的幻影。 方才,那道影子则不同! 不仅前所未有的逼真,而且拿来与佛陀的法相比较,也不会显得逊色。只有真正的神龙影子,没有经过后人的修饰和夸张,才会凸显龙的本色。 与其一比,建仁皇祖身上腾起的那几条龙影,彻底沦为了不起眼的毛虫。 九人飞速穿过整条长街。 转身再看时,已然分不清哪道影子属于大帝,哪道影子又属于巨鼠,全然纠缠在了一起,好似乱麻2C恐怕一时半会儿也难分出胜负。如不是古迹中本身透着诡异,封存了强者战斗的余波,他们站在此处,必然也要受到波及! 立身之处,也是一个十字路口。 小和尚抽噎道:“呜……咱们等不等他?” 柳书竹向古迹的最深处望去,一咬牙,道:“不等!”那个层次的战斗,他们根本帮不上忙。神秘大帝若胜了,自然好说;可是万一落败,他们在附近地域徘徊,跑起路来反倒给大帝添累赘,“咱们直接往里走。” 眼前,他们首要的任务便是找到慧凡罗汉,万一寻不见,也只有冒然乱闯了。 大愿菩萨死都死了,却偏偏选中了柳书竹,西漠佛门也藉此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不惜灭教! 到了这个地步,哪里还有退路可言! 纵然明知必死,不抱任何希望,也要去会一会那君魂,也要去争一争那佛器,更要去看一看大愿菩萨到底存了什么执念。 “小爷总归是进来了,就算是死,也要对着君魂啐上几口吐沫,无非一命罢了。” 这不就是冥冥中的命运一直想要达成的目的吗? 柳书竹说完,又匆匆转向天涯女主人和建仁皇祖,沉声道:“两位前辈,晚辈福厚,承蒙一路照顾,此番如能活着出去,这天大的恩情,日后必当誓死为报。但古地非比寻常,生死只在一念,两位如果心有疑虑,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千万要慎重决定!” 明知此刻不宜多说,他还是快速讲出了这几句话,看似托大,实则是心存好意。 这两位圆满强者,与其他圆满强者不同,与柳书竹等人共患难,拥有强横的修为在身,而无半点贪欲恶念,一路上多亏了他二人拼力演化大阵,柳书竹才保住了小命。 方才,他就看出了天涯女主脸上的犹疑,怕她碍于身份和面子,想要退出又不肯直言,才一语点破,不希望她为此而断送了性命。趁着那只巨鼠被大帝缠住,以圆满的实力,护着两位传人出去,虽有些风险,却也不成问题! “老身正有此意!” 天涯女主眼神微亮,流露出感激之情,她发现柳书竹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则细心如发。 “葬佛之所,非同小可,不是我等凡人能够擅闯之地,先前是老身自不量力了。神通受制后,我宫门中的子弟便形同废人,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小菩萨既然宿命在此,还请多加小心。”天涯女主对柳书竹微微颔首。 虞清雅赶忙跟着行了一礼,内心也极为赞同这个决定。那只巨鼠甫一现身,便把她吓得花容失色,当着几人吃掉了一位圆满强者后,连小和尚都腿肚发软,更不要提她一介女流了! “柳尊者保重,雅儿就此别过。来日有缘,未央宫的大门,永远都对你敞开。” 两人又对君瑶微微颔首,以示告别,君瑶点点头,只要跟在柳书竹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接着,几人又转向建仁皇祖。 建仁皇祖摇头:“老太婆,你说的有理,但本皇若能一睹真佛风采,虽死而无憾,你领着后辈先去吧。”他却是不肯离去,看赵子云表情,也是与他一般打算。 “好!” 主意既定,柳书竹也不再劝,两拨人就此分离,剩下的七人继续向古迹深处穿行。 “前辈保重,虞姑娘保重。” 临行前,天涯女主却将一个香囊塞在了柳书竹的手中。 “那件古衣,本就是君瑶姑娘所有,君瑶姑娘心有所属,此物当奉还原主,菩萨先收好,老身来日再会。” 锦囊是一件阵纹加持的圆满法器,用以盛装宝物,可眼下神通失效,无法立时打开。 未央宫这些女子,买卖人当的倒也有情有义,柳书竹若死了,岂不把那件圣贤古袍也搭上了! …… 七人一连穿过了十几条长街。 每条长街,怕是都有几千乃至几万米长,两旁的宅府自然也大的惊人,好在暂时还没遭遇危险。 可是,那位悬浮的佛陀影子,盘坐在天碑与城迹之间,看上去也没近多少! 这片古地,实在太浩大了,无法施展御空的神通,只能凭着大致的方向,往那里奔行。而且,越往里面去,道两旁的宅府占地越广! 建筑物中,开始出现了风格类似佛门庙宇的建筑,其中也有不少其他样式的古宅。 几人无法分散开来,也都没能再瞧见慧凡罗汉的影子。 又出去了十几条街后,按照街道的长度来算,已深入了古迹很远。 “六祖可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起了捉迷藏了!” 小和尚渐渐适应了古地中的氛围,心中的伤感情绪退散殆尽,但仍搂着那半具枯骨不肯撒开。 “阿弥陀佛,六祖行事,必有其深意,小师祖勿起嗔念,或许他正在最深处等我们。”延济和尚淡然道。 柳书竹虽未说话,也难免心中腹诽:大和尚的行径太诡异了,众人万一再遇上凶险,恐怕就到不了古地中心了。 他是怎么进来的,先行一步进来,又有什么打算,以至于西漠佛门灭教,他都没有现身去救! “不好!” “快退!” 念头还没转过,前方惊呼迭起,街角便涌现出一大群人,拼命向柳书竹几人所在的方向跑来! 一行数十人,以三位圆满强者当先,后面紧跟十几位破灭武皇,剩余的也都是至人武者。这些人面色惊慌,狼狈至极,完全不顾及形象,似乎在竭力躲避什么可怕的事物! 先前,由于神秘大帝与巨鼠激战的动静不小,很多人都刻意避开了那片地域,或前或后,与柳书竹等人错开,是以没有遇到同行者。 此时,人群的反应未免让他们心惊。 圆满皇既然逃得最快,说明所面临的不管是何危险,连他们都应付不了! 延济和尚道:“退!” 三位圆满心下骇然,携起后辈便往后方退去,根本不做停留。 柳书竹、小和尚、赵子云三人,无需他们出力赶路,却将后面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 几乎是同时,那些武者后面就飘过来一团浓重的黑雾! 黑如泼墨,在青光的映衬下,那种颜色都难以改变分毫。 阴风阵阵,黑雾飘忽,像是一团游离在古迹中的未知能量,将宽敞至极的街道填满,看似漫无目的飘行,速度却着实快到不行! 黑雾先是毫无悬念的追上了那一群至人武者,将它们的身影吞没,然后又追上了十几位破灭强者,也一并将他们吞噬,眼见逃脱无望,不可能比那黑雾更快,有两位圆满皇竟然猛的跃起,想要越过街边的高墙,进入到街道两旁的古宅中去! 黑雾氤氲,将整条街填满,却没能侵入到那些古宅中。 然而,两人跃起的力道虽然足够了,可是到了与墙同高的时候,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阻,没能过去! 这一耽搁,也发出两声惨叫,相继被黑雾吞噬。 剩余的那位圆满皇,猛然停步,浑身真气暴涨,悉数打向黑雾,索性来了个反戈一击! 黑雾继续向前翻滚,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一切说来繁复,可前前后后,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黑雾已将那些人吞噬殆尽! “来不及了!”柳书竹和赵子云同时大吼。 这条街道,格外的长,他们此时已经走过了大半条长街,看那团黑雾蔓延的速度,若想在黑雾来临前退出长街,希望实在渺茫,弄不好跟其他人一个下场! 但却不知如何规避。 蓦然间,柳书竹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大喊道:“延济,门!” 每一条街上,都筑有高大的门楣,而众人正巧在一扇高大的门庭附近。 延济和尚会意,人还未至,已经甩手扔出了手中的降魔杵,紫金碗和建仁皇祖的那一卷圣旨也各自飞出,分别向两扇木门撞去! 砰砰砰。 三声撞击过后,门扉洞开了一道一尺余宽的缝隙,可供人侧身而过。三位圆满接住反弹回来的器物,与柳书竹等人相继闪身没入了门内。 呼 黑雾在街道上卷过,险之又险,只差了毫厘! 眼见雾气就要从门缝内钻入,两扇木门仿佛被无形之手推了一把,‘砰’的一声,竟重重地关上了…… 关门声让人毛骨悚然。 几人也未敢放松半点警惕,全都转过身,面向宅院深处,三位圆满手执器物,将几名后辈护在了身后。之前,他们弄不清这些宅院是何人所建造,也不知道建来做什么用,所以一路谨慎,没有擅自打开门户,进到宅府内部。 此刻,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而为之! 谁知道是不是刚出了狼窝,反而误入虎穴! 眼前,立着一块块的石碑,密密麻麻地杵立在高墙内,极深的地方,才能见到殿宇楼阁等建筑。 过了半晌,也没什么异常的状况发生。 几人这才细细打量眼前的景象,石碑上,刻满了字迹,都是用上古人文写就。 建仁皇祖看了一会儿,才惊奇道:“这里……这里是一座大圣祠啊!”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小和尚的心机 建仁皇祖说完,玄森主持也跟着附和道:“果真是祭祀圣人之所。…………” 大圣祠,与大贤祠并列,可以合称为圣贤祠。 圣贤祠,是后人用来祭祀圣贤的地方,记载先贤们的生平经历,为其立碑著说,歌功颂德,类似于红尘中的祭祖宗庙,不过规格却要高出很多,凡人族子民,皆要诚心敬拜! 对于这种祠堂,世人可谓既熟悉又陌生。 无论是在繁华的都市,亦或是僻壤的乡野,人们都对‘圣贤’二字耳熟能详。即便在漫长的岁月中,圣贤的事迹逐一湮灭,甚至连名讳也被时间所消磨,可是作为那种级别的存在,依然被后人深深铭记。 他们是人族的骄傲,是上古的王! 上古年末,经过那样一场浩劫,世间再也难觅圣贤祠堂的踪影。就算是有,也是盛武时代后,由世人新建成的,已失其真意,更不可能一律用上古文字为其立碑著说。 可是,这样一座古老的大圣祠,怎么会跑到葬佛古地中来呢? 难道说,每一座宽敞的宅府,都代表了一位逝去的上古先贤?而那些佛门庙宇一样的建筑,则是属于一位位死去的上古菩萨?若真是这样,整片古迹都是由一座座祠堂和庙宇构成,单是这庞大已极的数量,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圣贤和菩萨贯穿古史,并非同代而生。 那么,祭祀他们的祠堂庙宇,也就不会是同一年代建造,彼此间很可能也跨越了漫长的上古岁月。究竟是谁,拥有这样的大魄力、大手段,把祠堂和庙宇一一挪进了葬佛古地中,又出于什么目的? “苍铎大圣……生而灵长……幼年、幼年聪敏……及冠……法有小成,遂、遂只身西行……”建仁皇祖盯着正前方的那块最高大的石碑,眉头紧皱,断断续续的念道,“……出走佛荒,路遇群仙,斩之而归……此后、此后东去,过东域,入……入妖地?” 他满脸痴迷,却念得十分费劲,很多字形都是靠半蒙半猜顺下来的。 眼前这块最高大的石碑,看上去像是一块总碑,简明扼要的概述了这位‘苍铎大圣’的生平,而其余的石碑,则是从出生开始,事无巨细,记载的分外详细。 “要是老太婆还在这里就好了,这可是她的专长!” 上古文字晦涩难懂,失传已久,单是浩繁的阵纹便不知遗失了多少,这些用以叙事的文字,即便连圆满强者都不能认全,而未央宫深研上古之道,应该能多认一些字。对于后人来说,每一块碑文上记载的内容,都有助于了解上古年代的面貌,对于武道心境和古史的研究都极具价值,无疑是一块块瑰宝! 柳书竹参演落仙三诀,后又经过多位高人指点,倒也勉强能认得些许。 可是,大圣的事迹听着虽让人憧憬,但他脑中疑问重重,眼下又处境堪忧,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建仁皇祖那样的心思! 这些建筑,莫非都是大愿菩萨弄进来的!? 从时间顺序上来说,大愿菩萨倒符合先后条件。 他是上古最后一位大贤兼菩萨,在他之后,圣贤菩萨已然绝迹,只有他才能把分布在各个地域和前人所建的圣贤祠堂集合起来,施法挪进古地。若是换做别人,年代上首先就说不通。因为那时,晚许多年出世的圣贤,怕是还没有降生,自然也就不可能被早年的圣贤移祠迁庙! 但也不敢保证,这些祠堂就是上古年代的全部,最晚的一座又是否属于上古年末。 建仁皇祖缓步走入碑林,一面一面的看过去,迅速将碑文默记于心,以待出去之后再慢慢解读。 “皇祖小心,此地虽是祭祀圣贤之地,但也未必就没有凶险。”赵子云劝慰道。 每一座宅府,都加持了莫名的力量,不但黑雾无法漫过高墙,人们也只能从门户进出。方才,那重重的关门声,也不知是什么力量在推动! 这里,怕是也不简单啊。 建仁皇祖道:“无妨,既然进了先人古祠,哪有不祭拜之理,圣贤生前为苍生谋福,苍生当需心怀敬畏,这也是我等的一份机缘。” 木门严丝合缝,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形,也就不知那片黑雾是否还在街道上游荡! 他们算是暂时被困在了此地。 建仁皇祖说的不无道理,若非关键时刻进了祠堂,几人早已被那片黑雾吞噬! 大圣祠,从上古沉寂至今,却仍旧庇佑了他们的性命,能有机会瞻仰这位大圣的生平,也是后人的福缘。两位佛门高僧亦没有出言反对,连玄森主持也开始去记忆碑文上的古字,想要洞悉古史。 “也不知神秘大帝和那只老鼠打的怎么样了,但愿他别撞见这股黑雾!”柳书竹忧心忡忡道。 “阿弥陀佛。”延济和尚合十道,“小菩萨放心,神秘帝尊若是天人下凡尘,暗中必有苍天护佑,非是那只青鼠能比。” 柳书竹面露苦笑,被人一口一个‘菩萨’的叫着,总觉得别扭,好在他也开始习惯。 “大师,那些青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古代的佛门难道还有养老鼠的习惯不成?”他疑惑道,“神圣的葬佛地,就这样沦为了鼠窝,如果它们与白骨同代,一直在骨海中繁衍至今,如此多年下来,又是以何为食?” 青鼠食人! 再联想到那片骨海中,每一块白骨都干干净净,没见到一丝血肉发肤……柳书竹胃部一阵翻涌。 “贫僧亦不知。”延济和尚摇头,“但天下生灵,既能存在,便有其存在之理。若是诞佛一族尸身饲鼠,也无需太过惊奇。” 和尚心宽,自古如此,这般恐怖的事情被他说得跟喝凉水似的。 既然话已说到这里,就很难不让人注意到小和尚搬着的半具白骨。 此时,他终于肯将白骨放下,摆的端端正正,用袖子轻轻拭了拭白骨的额头,小心翼翼地对白骨鞠了一躬。 柳书竹看在眼里,又好气又好笑,更加好奇,他用手捅了对方两下,揶揄道:“这位爷,趁机会赶紧说说吧,您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是小和尚娶亲,还是出家人背媳妇?” 小和尚满脸横肉一抖,对柳书竹怒目而视。 “不许胡说!” 他接着转向延济和尚:“延济,你能看出这具残骨跟俺有什么共同点没有?” 延济和尚罕见的皱眉,缓缓摇头。 小和尚指着白骨,又道:“那俺来告诉你们,这具残骨,虽然不是人类的骨骼,但却跟俺一样,俺们两个同命。” 柳书竹面色一正,这才道:“你是说……” 小和尚点头:“它的身上,含有‘断’的真谛!” 柳书竹双目一亮,延济和尚眼中也现出一抹神采。 他们终于明白过来,小和尚为何连命都不顾,生生从骨海中刨出了这具残骨。 残骨中,竟然伴有一种成佛的真谛! 几乎可以断定,白骨生灵是一个比上古时代还要古老的种族,他们与佛同殒,天生舍利骨,族中的最强者,便是后人口中的佛陀! 这样的种族,可以暂且用‘佛族’来命名。 断、证、功德、四身、五智。 缺一不成佛! 佛族,难道竟会是以凝聚真谛为修炼方式? 眼前的半具残骨,莫非属于那一族中罕见的强者,虽然还未聚齐五种真谛,但也实力卓绝,凝聚出了‘断’的真谛,才被同样身伴成佛因子的小和尚所感知!而佛族绝灭后,古佛身上的真谛逸散在了天地间,后来才选择了人族中的个体为宿主!? 小和尚得意道:“这可是俺的大造化,怎么忍心丢了,等会儿俺就用包袱兜好,背在身上!” 柳书竹随即又疑惑道:“就算残骨具有‘断’的真谛,可你拿来又有什么用,难道还能把这骨头给吃了!” 如真小和尚本身就伴有同一种成佛因子。 “笨!” 小和尚白他一眼。 “俺拿来是没用,但别人有用啊!” “以后啊,谁要是再想融合俺身上的真谛,俺打不过的时候,就把残骨丢给他,让他拿去融合,不也是一个道理?” 柳书竹瞪眼,心中拍案叫绝! 这个小秃子,还真是大智若愚,平时看上去蠢蠢的,却连这么损的招儿都能想的出来,用异族的枯骨帮他挡事! “要是融合时出了岔子,那也不怪俺,这具残骨,最终能够成佛,也不算辱没了它。”他又对残骨深深鞠了一躬,“你们先帮俺看着它,俺也要进去参拜一下这位苍铎大圣,马上就出来。” 说罢,他就跟着建仁皇祖的影子,往碑林深处走去,走向碑文深处的殿宇,嘴里还一个劲儿的嘟囔。 “祭祀的地方,供品总该有吧?” 柳书竹脑生黑线,立时又暗骂不止,又对先前的评价产生了怀疑。 他也不动脑子想一想,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有什么灵果供奉,也早就灵气散失。 眼下,几人随时性命不保,但无论何时,他还是忘不了吃!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圣坟 大圣祠,庄重而圣洁,远不像外面看上去那般阴森恐怖。………… 冥冥中,始终有一股未知的气机,将整座古祠保护了起来。 这样的地方,往往寄托了后人美好的意愿,时常上香供奉,应当不会有邪魅作怪。 然而,柳书竹心中却仍有一丝顾虑,本不想节外生枝,可眼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古迹浩大,他们陷在城迹中,需要步步谨慎,如履薄冰,根本不知该去哪里寻找慧凡大和尚。而神秘大帝被巨鼠缠住,胜败未卜,几人却又被恐怖的黑雾逼入了大圣古祠……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凭他几个的实力就能够左右的! 与神秘大帝分开后,也就更显得没有了主心骨。 见延济和尚没有出手阻拦小和尚,柳书竹也就由他去了。 祠堂内里,很可能摆放着苍铎大圣的雕像,进去看几眼也好,万一有所感悟,便是难求的福分。 各安天命! 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假,在古地中,生死祸福都不是个人能说了算的。 “你个夯货,不要忘了这里仍属于葬佛地,你也不是来观光的游人,此地不宜久留,咱们拜完即退,到了殿中,你也千万不要胡来!” 柳书竹终归还是放心不下他,赶忙牵起君瑶,跟着小和尚走向碑林深处。 延济和尚紧随柳书竹左右,寸步不离。 上古圣贤和菩萨的祠堂宗庙,被移迁移进葬佛地的初衷究竟是什么? 这个疑问,始终让人无法分明,而越是不清楚的事,柳书竹心中也就越没有底! 按理说来,缅怀先贤之地,自从建成后,必然是香火不断,人气鼎盛,跟佛家的庙宇也没什么两样。 莫非……大圣祠一直受到世人祭拜,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后,建祠所用的一砖一瓦都沾染上了众生的气息,随之变得不再平凡,而众生的意念混合在一起,能够产生一股类似于‘正气’的气机,不仅将古祠保护起来,更有益于帮助镇封君主的残魂,所以才被人挪了进来? 俗话说,邪不压正嘛! 但这只是柳书竹的个人瞎猜,毫无事实依据。 外面的那团黑雾,无根无源,鬼魅飘忽,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能量体。 …… 穿过林立的石碑,前方便是一座恢弘大气的殿宇。 殿基高大至极,青砖绿瓦,廊前还立着一排粗壮的石柱,一望之下,不禁让人心生敬仰! 主殿的两旁,还建有几座偏殿,高低错落有序。 由于都没有修建殿门,所以也就能够看到,两旁的偏殿中,并没有摆设香案神龛等物,只是各自立着一块更大的石碑,看上去显得空荡荡的,也不免让人生出几分疑问。 主殿的更后方,飞檐重重,古朴的宫殿绵延一片,规模着实不小。 “俺滴天呐!”小和尚惊叹道,“这个地方,修的比三大庙加起来还要气派,祭奠大圣,你们也用不着修成这样吧。” 他向主殿内鬼头鬼脑地张望了几下,发现里面居然空无一物,重重地‘咦’了一声,跨过门槛,直接向殿内走去。 柳书竹领着君瑶,与延济和尚紧随其后,也一并走了进来。 殿顶高阔,四下宽广,除了地上积攒的一层厚厚的尘土,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香案,更没有大圣的塑像! “不对啊!” 小和尚面露失望,跑到正前方一阵乱比划。 “这个位置,应该放着一个巨大的香案才对,香案的后面,还要摆放着大圣的塑像,两旁垂落帘幔,底下置好蒲团,好让进来祭拜的人跪在地上磕头,供品也应该摆在桌上才对!” 他瓮声瓮气的嗓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引发一连串回音。 “难道是被迁移古祠的人都给搬走了?” 柳书竹也疑惑道:“大师,前殿中,不是该立有大圣的石像以供瞻仰吗,怎么会是空的?”延济和尚摇头不语,他的见识在此地也完全不够用。 “俺就不信什么都没有!” 小和尚不服气,看到后面的高墙并非死路,而是连接着下一座殿宇,便又往后闯去。 柳书竹急忙喊道:“小胖子,先前说的什么来着,别他娘乱闯!” 可是小和尚脚快,他和延济和尚也只好接着跟了上去。既然是空的,也就不会有不可见的凶险。 第二重宫殿,也空无一物;第三重宫殿,竟还是这样! “依俺看啊,这里的东西肯定是被人偷走了,居然连香灰都扫干净了,咱们这是来晚了!” 到这时,柳书竹心中变得有些发毛,开始分不清这座古祠到底是‘神圣’还是‘诡异’了。 好在到了第四重宫殿,殿中摆放了一尊石像,不再空无一物。 石像前面,有一排倒塌的香案,帘幔垂落在地,眼见也要朽尽,地上则全是朽烂的器物,混作一团,时间毕竟已过去的太久了。 三人驻足打量,这就是苍铎大圣的真容了。 石像有十几米高,是一个身穿古衣的男子形象,灰尘蒙蔽,面貌看上去倒极为普通,一只手里,托着一件好似铃铛似的宝物。 苍,有苍翠之意;铎,实际上是一种古代乐器,形似铃铛,盛武时代以来,已极为少见。 看来,这便是苍铎大圣名号的由来,他的法器,便是一只铎。 小和尚不甘心,则在脚下的朽木中一阵翻找。 “柳公子!” 外面,猛然传出了建仁皇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急促。 身影一闪,他跟赵子云就追了进来,玄森主持浑身菩提真气四溢,也和他两人一起。 先前,建仁皇祖一直在钻研碑文上的古字,被偏殿中的石碑吸引,没察觉出什么凶险,便和玄森主持各自进了一间偏殿,没有随他们一起进入主殿。然而此刻,赵子云脸色惨白,建仁皇祖神情难看,就连玄森主持看上去都有些失措。 柳书竹凛然:“发生什么事了?” 建仁皇祖急急道:“这里……这里并非仅仅是一间缅怀大圣的祠堂,偏殿的碑文上,篆满了讣文挽词……” “讣文?” 柳书竹微一琢磨,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头皮猛然炸了起来。 玄森主持也道:“此地并非是单纯的祠堂,而是大圣的埋骨之地!” 祠堂宗庙,演变至今,已成为一种单纯的祭奠之所,与墓地并不是一回事。但在上古的时候,如是一体,也完全情有可原! 这……这里相当于苍铎大圣的坟啊! 但凡强者埋骨的地方,都不是善地,所埋之人的实力越强,就越不肯消停! 生前善恶,死后未必能如一! 现在一想,先前那股关门的力量从何而来,便让人分外毛骨悚然。柳书竹暗骂自己异想天开,居然会扯到众生的念力上面。这里,之所以有一股气机将古祠笼罩,完全是因为葬了一位上古的大圣! 不管是谁,迁祠移庙的主要原因,恐怕也是因为里面有一位逝去的大圣遗体! “此地不祥,咱们快走!” 建仁皇祖进来时,如真小和尚正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东西,一听说是大圣的埋骨之地,吓得浑身一颤。 “啥!” 叮叮! 他的手里,拿着一枚形似铃铛的器物,却是刚从脚下捡起来的,上面布满了青色的古旧铜锈,与雕像上的那只铎看上去一模一样! 铃铛一响,整片殿宇似乎都随之晃了一下,小和尚脸色发白,再也不敢乱动! 而在同时。 君瑶的小手用力握了握柳书竹的手,在他耳边低语道:“那里……那里有个人。”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古地闹鬼 君瑶如此一说,就连延济和尚都面色微变,翻手现出了降魔杵。|| 但凡见到延济抄家伙,准没有好事! 其余几人,都下意识的向她所说的方向看去,却没能看到君瑶口中的‘人’在哪里。那个位置,接近第五重宫殿的入口,殿内的光线虽十分晦暗,但情形却一目了然,空空如也。 难道是她看错了,抑或那人被道破行藏,迅速闪身躲进了后面的大殿中!? “你们先退!” 玄森主持脸色再次一沉。 “容我上前一探究竟,如有变故,你们速速离开此地,其余一概无需理会。” 进入古地后,连番惊险离奇的遭遇,让这位菩提狂僧窝火至极,眼下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老僧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似这般举步维艰,休说阻止君魂出世、取那青灯佛器,就连能不能平安到达古地中心,也犹未可知。尔后,他们必然要重新返回街道上,向古迹深处潜行,万一再撞上那团黑雾,避之不及的情况下,恐怕还要往旁边的祠堂宗庙内避难! 这些宅府,若也是大凶之地,索性不如眼下就将危险探明,免得关键时刻犹疑不定,慌乱之中,白白断送了几人性命。 他心中做好打算,一命换六命! “且慢!” 柳书竹和延济和尚异口同声道。 这里,可是大圣埋骨的陵寝,后面几重宫殿中,说不准就是苍铎大圣的停尸之地! 若是有圆满强者事先躲了进来,藏在暗处,几人完全没必要害怕,可万一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管是大圣的怨魂不散也好,还是大圣的肉身诈尸也罢,都不是他们几人能够应对。 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君瑶,发现她一双大眼眨也不眨,仍旧盯着先前的位置。 柳书竹面色阴沉似水:“那个人……是不是还站在那里?” 君瑶往他身后挪了挪,轻声道:“嗯。” 闻言,玄森主持也悚然止步,那个所谓的‘人’,竟然是隐形的,君瑶能够看见,他们看不见! 难道……真的有鬼? 君瑶又悄声道:“他就是雕像上的那个男人,一直盯着小光头看!” 苍铎大圣的残念! 那只铎铃,想必原先供奉在香案上,案台朽烂倒塌后,便落在了地下。如此看来,那竟是一件十足的圣贤法器! 小和尚浑身一抖,被君瑶的话吓得六神无主,甩手就要将手中的铎铃扔掉。 “不可!” 其余几人同时出声制止,皆被他的动作弄得心惊肉跳,生怕他这样一扔,会再次把铎铃弄响! “慢慢放下,原路退出去!” 小和尚手中,如同捧了一颗随时会炸响的惊雷,动作放慢到极致,过了好长一会儿,才弓腰把它轻轻放回地上,缓缓退回到柳书竹等人身侧。 “俺、俺放回去了啊,俺真的放回去了,南无阿弥陀佛,大圣尊灵,你可别再看俺了!” 旋即,三位圆满携起四位后辈,不敢有片刻停留,飞速向殿外遁去。 叮!叮!叮! 眼见即将出了主殿,碑林在望,但身后却又突兀的响起了清脆的铎铃声! 三位圆满强者都将身上的真元催动到极致,却没能出得主殿,只觉得眼前一花,竟又回到了第四座宫殿中! 柳书竹心下大骂:姥姥的,圣贤不都是人族楷模吗,死了却都不肯安生了! 铎,据史料记载,在上古的时候,不仅作为一种罕见的乐器,也曾被用来宣布政教法令。 铎声响起之处,人们争相聚集。 看样子,这位苍铎大圣所参演的古法,多半也与铎器的应用有关,简直就像是振臂高呼一声‘像我靠拢’,让逃脱的敌人立马回到身边,无所遁形! 建仁皇祖蓦然道:“晚辈等人承蒙大圣庇佑,不成想惊扰了圣尊安眠,尘世有难,我等之中,有解救苍生之人,还请不要为难后辈!” ‘呼啦’一声。 他嘴里说的客气,手上却也毫不含糊,那卷圣旨攸忽展开,锦缎横舞,形成了一个环形的布幔,两根卷轴都被他抓在手里,将众人围了起来! 距离他们不远处,原本放在了地上的铎铃悬在半空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起,毫无动静。 延济和尚忽然道:“小菩萨,还请运转灭佛手印。” 柳书竹心思一动,虽不知对方语出何意,却也没有犹疑,意念凝聚,在脑中默然参演灭佛手印! 血舍利缓缓转动,一股股暖流遍及全身。 灭佛手印和落仙三诀,都是上古年的无上功法,与盛武时代的武道路数完全不同。进入虚空古地后,武者的神通尽皆被压制,但柳书竹身上的几样功法依然行得通,在骨海中时,他情急之下就曾使出了陨仙步! 行功一周,眼前的景象着实有些惊悚。 因为,他也看到了那个‘人’! 确如君瑶所说,那个男子,身穿古衣,与苍铎大圣的雕像看起来一模一样! 但男子的表情却分森,远不如雕像上那般神圣,而是怨毒地盯着几人,其间右手高抬,捏着那只铎铃,随时准备摇响。被这样一位上古大圣的冤魂盯着,看不见时,自是悚然无比,但看见之后,浑身上下也称不上好受。 那人似乎能感应到柳书竹的视线,抬眼向他望来。 怨毒,只有无止无尽的怨毒! 不管他是残念还是冤魂,是否具有自主意识,都已背离了当年心系苍生的本质! 他摇铃将几人困住,但也没有立即扑上来,怨毒的眼神在柳书竹和君瑶身上游离不定,像是隐含几分畏惧。 柳书竹把心一横,对君瑶道:“怕吗?”君瑶抿嘴想了想,摇了摇头。 “皇祖,请撤了法器,你们先退出去,到祠堂正门处等候我二人,我们随后就到!” 建仁皇祖脸色犹疑,转而看向两位佛门高僧,他纵然惊惧,却也不想独自逃走。两位高僧不言不语,没有动弹,小和尚刚要张嘴,便被柳书竹厉声斥了回去! “闭嘴!” 这种对峙,让柳书竹紧张至极,感觉后背凉飕飕的,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圣怨念,不敢稍移视线。 “延济!”见几人无动于衷,他再次吼道:“既不从我,何需奉我!” 柳书竹真的着急了,既然你不听我的,干嘛还老把我当菩萨一样供奉着!? 延济和尚这才默然颔首,对玄森主持点头,携起如真小和尚,与建仁皇祖二人先行向外退去。几人一动,苍铎大圣的怨念便又要摇响手中的铎铃! “我乃大愿转世,你不怕我!?” 柳书竹嘶声暴吼,牵着君瑶,蓦然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几乎抽空了他全身的力量,手心沁汗。 谁知道这道冤魂似的身影,到底有什么名堂,也许一步下去,就会性命不保! 反倒是君瑶,牢牢牵着他的手,看似怯弱之至,可不论在古地里还是在外面,都没有什么事情让她真正的花容失色,像是根本不知‘害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二人逼近一步,果然奏效,人影立即向后退出一步,手中的铎铃也没有摇动。 “我乃大愿转世,你敢伤我!?” 紧接着,他又跨出第二步,声嘶力竭的鬼叫,人影再退一步! “我乃大愿转世,你不避我!?” 第三步迈出,又将人影逼退一步。 柳书竹体内,谪仙指的指法运转完毕,两只手的食指指尖,各自有一点光尘藏在其中,蓄势待发。他看似形象威武,三步逼退大圣怨念,但实际上,嘴里叫的有多大声,心中就有多心虚。如果对方不吃他这一套吓唬,也只能拼死使出谪仙指,以卵击石了! 外面,遥遥传来小和尚的大吼:“姓柳的,黑雾散了,快点出来!” 柳书竹目不转睛,仍不敢这样退去,与对方大眼瞪小眼,彼此干耗着。 他额头冷汗直流,僵持了好长一会儿,外面不断响起几人的催促声,再不出去,两位高僧怕是还要进来寻他。 直到这时,苍铎大圣的残念才像是败退下来,缓缓后退,隐入了第五重大殿中消失不见。 见状,柳书竹再也不敢耽搁,缓步退出第四层大殿,密切关注着殿中的动静,退出主殿后,才一把揽过君瑶,玩命似的往正门冲去,堪称屁滚尿流! 街道上,黑雾已经不见了,正门大敞,延济等人都在门外等候。 小和尚也已将那具残骨包裹起来,负在背上,满脸忧虑地往里瞧:“姓柳的,你可千万别死了!”见到柳书竹逃了出来,脸色随即一喜。 柳书竹飞也似的出了圣祠的外门,不作任何停留,道:“快走,别再给摇回去了!” 依然由三位圆满强者出力,直奔长街的街口。 砰! 祠堂的正门再次重重闭合! 他们刚刚转过街角,旁边的一座庙宇中,就接连传出十几声凄厉的惨叫。 砰砰砰! 整片古迹,都变得热闹起来,不断传来连续的开门或闭门声,强者的惨叫与之相合,顿时从各个地方乍起! 闹鬼了! “走!” 柳书竹指向下一条长街,断然道。 四面都是绝境,哪里都不会安全,一旦停留,很可能就再也没有活路。 前面的长街上,两边的门户纷纷洞开,从里面跑出一群至人武者,他们后面,则有几件悬浮在半空中的古旧兵刃,纷纷追上前来,将他们砍杀殆尽!其他人看上去只有兵刃悬浮,可柳书竹和君瑶却看得清清楚楚,那些兵刃,都握在一位位古衣战甲的‘人’手里,他们的眼中,也都是一片怨念滔滔! 大街上,兵器与奇形的法器舞动不休,开始了一场诡异的猎杀! 附近地域中,一件件兵器都缓下动作,向柳书竹等人慢慢靠拢了过来。 柳书竹故技重施,蓦然断喝,想将他们惊退,但不知是否因为人数众多,再也无法奏效! 前后都是一位位隐形的‘人’,堵死了各个方向。 “唵……” “嘛……” “呢……” 几人穷途末路,街角却传来了一阵佛音! 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和尚,如同金漆渲染,蓦然出现在两条街外的转角处,向这里飞速走来。 佛音所唱,那些怨念纷纷让路,他径自在密密麻麻的冤魂中行走。 这是……六字真言!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上古悲歌谁人知 “哈哈哈,大愿尊者,昔日一别,而今无恙否?” 金身罗汉,形象当真是生猛无匹,佛光炽目,浑如黄金浇铸,邪魅魍魉避之不及。………… 隔着老远时,慧凡罗汉便扯起嗓子,声若洪钟大吕,吐字如惊雷,对柳书竹大喊大叫,脚下则大步流星,话音才落下,人也旋风一般到了眼前。 柳书竹暗翻白眼,他接连几次都险些小命不保,十分狼狈,看上去像是‘无恙’吗? “大和尚心坏,多此一问!” 此刻,他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感到庆幸,又颇含几分幽怨。 庆幸的是,众人再无退路、生死悬于一发之际,慧凡罗汉终于及时现身搭救;幽怨的则是,这老秃驴开始的时候偏偏不肯出来相见! “师祖安好。” “菩提僧玄森,拜见六祖!” “晚辈建仁,参见金身罗汉法驾!” 眼下的情形不容多礼,几人面向周围的怨念,各自戒备,口中迅速说了一句,算是与罗汉见礼。 慧凡罗汉亦道:“无需多说,先跟大和尚走!”言罢,欲领几人脱离险地。 然而,那些围绕在周围的上古怨念,却再也不肯让开! “唵……嘛……呢……叭……咪……吽……” 佛号喧天,六字真言再吐,一股股厚重的佛家气息滚滚荡荡,向四面八方涌动! 与第一次听到六字真言时一样,柳书竹感觉脑中的血舍利滚烫无比,但这一次却没有显化出大愿菩萨的法相。 街道上,密密麻麻尽是人影,受到佛音涤荡后,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密集! 其中,甚至有不少佛家装扮的‘人’,或头顶舍利,或身披袈裟、手捧木鱼,眼中一片怨毒之色,与那些上古圣贤的怨念一同将街口堵塞! 这种状况,落在无法看到这些怨念的几人眼中,只见一件件奇形怪状的法器从各个街角飘来,每一件都是圣贤瑰宝和菩萨法器,数量多到令人发指。几人眼中,比柳书竹还要惊惧,明明知道法器周围站满了‘人’,却无法看见,这种感觉可想而知! 慧凡罗汉皱眉,竟转头看向柳书竹身边的君瑶,一时沉默无语。 “你们一个个的,好不知羞,亏得后人还敬你们一声圣贤和菩萨,日夜上香礼拜!” 而后,慧凡罗汉卓然四顾,右手食指一一点过那些法器,实则是指向执掌法器的无形怨念,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 “各位活着时,也都是上古惊天动地的大人物,独霸一世,威震八方,可谓风光的紧。” “你们的心气儿高,大和尚能够理解,圣贤流血菩萨哭,站在那样的位置和高度,注定要曲折一生,你们活的当真不算容易。成就了大法之后,更是百战艰难,杀神荡魔也好,诛妖斩仙也罢,着实为我人族出了不少力气……” 慧凡罗汉慷慨陈词,语调铿锵,他指向一位身材佝偻、毫不起眼的白发老人。 “征北大圣,你崛起的年代比较早,那时候上古初定,先贤纷纷陨落,蛮族趁机大举入境,中州相继沦陷,五地中,只余下南疆一地也岌岌可危,我人族沦为猪狗,苟活于世,是你带领先民渡过了那段苦难的岁月……” 除了柳书竹和君瑶,其余人只看到一根破烂的拐杖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又是你泣血高歌,率领人族誓死反击,最终将蛮族打退,一并杀入蛮荒深处,如果不是被多位上古蛮王算计,你也不会命丧异土,受尽折磨,以至于尸骨还乡时,后人只捧回了一滩干涸的血泥……你死的冤!!” “可你死的也值!!” 说到这里,慧凡罗汉眼眶已有些发红:“如果不是你重创了蛮族元气,后世的伏蛮大圣,也根本不可能一举平定蛮荒,说到底,你终究占了头功!” 他接着又转向一位文绉绉的青年。 “文苑大贤,你虽然碌碌无为,无什么太大功绩,甚至还曾依仗实力,欺凌弱小,为后人所不齿。但那一年,幽冥入口忽然松动,盖世魔王即将出世,是你不惜撕裂半身血肉,重新凝聚了封印,将魔王逼回幽冥……而后只能以朽木填充半身,这种痛苦,跟随了你一生……” 青年的形象看起来十分恐怖,因为他的半边身子连同小半颗脑袋,都不是血肉,而是用木头雕成人形,一只眼睛都是用黑笔画上去的。 “法清菩萨,纵观整个上古,你在众位菩萨中也能位列前十,上古妖王嚼碎了你的头,却咬不掉你那一颗护佑人族的心,你死的惨……”人群中,应声走出一位无头僧人,手里握着一根禅杖。 …… 一位位上古圣贤和菩萨的怨念,无声地矗立在长街上。 每一个人身上,陈旧的古衣和破败的身形足以说明,他们曾用生命书写下一段又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而那些故事,却都遗失在了漫漫的岁月中,不为后人所知。 这些话,柳书竹等人听在耳中,心头发哽。 上古的圣贤,为了人族的延续,究竟付出了多么巨大的代价! 慧凡罗汉一连说出十几位上古先贤的名讳和事迹,才叹息道,“你们的功劳,没有人会抹杀!” “但往事俱已如斯,既然已经沉沦到今天这般田地,便不能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大愿!” “大和尚知道,如果不是他为你们迁祠移庙,如果不是他把你们弄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你们必然早已安息,那也是你们应得的!” “但是,棋局摆开,就要有人来下!” “你我都不过是棋盘上的弃子,说到底,这都是命,大和尚无怨无悔,你们有何怨言!” ……是大愿菩萨,把这些祠堂宗庙移进了葬佛古地,还是大愿菩萨,把原本已经逝去的先贤,弄成了如今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大愿! 世间的最后一尊菩萨,他的心到底该有多么地毒,多么地狠,才会让这些生前为人族奉献了生命的古人,死后也无法安息! 怨气滔天,历上古而不散。 柳书竹热泪盈眶,即便这些怨念扑上前来,把他撕的粉身碎骨,他也不会有半点不甘和畏惧了。 扑通! 柳书竹蓦然跪倒在地,对着每个街口,都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那些怨念无声无息的盯着他。 “起来!” 慧凡罗汉怒容乍现,蓦然对柳书竹断喝道。 “大愿菩萨所行之事,并非出于一己私欲,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为了众生谋福,他只身入幽冥,死的还要更惨,可曾有过怨言!” “他若无错,你跪个什么劲,既然承继了大愿的舍利,便要担起大愿的脊梁!” 连声怒斥,柳书竹却不为所动,恭敬的对着每个方向行跪拜大礼。 他身后,除君瑶之外,所有人都双膝跪地,没有因为罗汉的制止而停下动作,与柳书竹一样,对着周围的街口恭敬磕头! 礼毕,柳书竹起身,转身环视,在那些怨念的脸上一一扫过。 “这些响头,不代表大愿菩萨,仅仅是一个后世的小毛贼磕的,而且磕的心甘情愿,也不是出于大愿菩萨对你们的所作所为,而是作为一位人族后裔,感激各位先贤生前的所作所为!没有你们,就没有人族的今日和未来!” 柳书竹迈步上前,走近那些古时的怨念,慧凡罗汉虽没有出手阻拦,脑后的佛光却为之一扬,显然放心不下。 柳书竹则继续道:“我非大愿,但各位先贤心中有恨,把我当做了他,杀也好、剐也好,小子好叫你们知道,我不会怪你们。” 柳书竹脸上,泪痕尤在,却双眸平静,淡然闭上了眼睛。 “哎!” 过了一会儿,身前忽然传出了一声空寥的叹息,君瑶眼中,那位身材佝偻的白发老人重重叹了一口气,竟然转过身去,摇着头走向了街道的另一端。 他眼中仍有滔天怨念,却就这样走了。 剩余的那些怨念,也开始移动,第二位,第三位……一位接一位地默然离开。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古地中心有座庙 街道上,圣贤和菩萨的怨念各自散去。-- 其他人眼中,只见悬浮在半空中的诸多法器,都回到了原本所属的祠堂宗庙里。 砰、砰、砰! 古迹中,又相继传来重重的关门声。 但也有些法器仍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周围亦不时传出几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不断有武者遭殃。这些上古的魂灵,积攒了厚重无比的怨念,很难散尽,不管他们生前如何伟大,眼下却怨念滔滔,只渴望宣泄! “与君魂一同囚禁在古地中太久,难免沾染上深厚的怨气,已开始悖逆本性!” 慧凡罗汉在前面领路,当先向古迹深处走去。 他对柳书竹道:“咱们快走,免得有人反悔,大和尚也很难护你周全!” 这一尊金身罗汉的身上,隐藏了太多的秘密。 说起来,他只不过是盛武时代以来,世间诞生的第六尊金身罗汉,却为何会对上古发生的事情了若指掌,他又是怎样提前进入虚空古地,亦在谋划什么? 一席话中,揭露浩繁古史,极力为大愿菩萨开脱,红口白牙怒斥圣贤菩萨! 纵然是金身罗汉,又哪里来的这样的气魄和胆量!? 大愿菩萨摆了一局棋,他心甘情愿做弃子…… 柳书竹满腹疑问,但他立马想到一个刻不容缓的问题,并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道:“神僧,先前我等于神秘帝尊同行,一路承他恩情,可他却被一只实力惊人的巨鼠缠住,生死未知,您若是不去救,他恐怕……” 慧凡罗汉脚步微顿,匆忙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和尚哪里有心思理会他。” 柳书竹皱眉,这难道真是一个见死不救的和尚? 巨城蒙难,西漠佛门灭教,他不去救;从神秘大帝的口中,不难得知大帝与罗汉有旧,故人遭险,他也不去理! 慧凡罗汉对柳书竹有厚恩,算上这一次,已是第二次救了他的小命,但论其原因,恐怕并非出于救死扶伤的本性,仅仅是因为柳书竹的脑中,有一颗大愿菩萨的舍利! “那好,神僧既然见死不救,小子也无力阻拦,只能一个人折返回去,以死相救了。” 柳书竹转身,作势欲往回走。 慧凡罗汉一步跨出,便挡住了他的去路:“你这小小毛贼,好不识大体,如此怎能承载大愿的遗志。”面对一位身高在九尺开外的金身罗汉,柳书竹只能仰视,心中也毫无半点底气! 他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激一下对方,好求他出手救人。 神秘大帝再怎么荒唐不羁,再怎么不是东西,那也是他柳书竹的救命恩人。该如何对待自己的恩人,无论何时,小悍匪都不会糊涂! “一人不渡,何以渡苍生;一人不渡,苍生渡来何用?”柳书竹硬着头皮顶撞道。 延济和尚稽首:“大善。”他心中虽不装半点情仇,却也表明了态度,赞成柳书竹此话。 其他几人,都对神秘大帝心存几分感激,也希望慧凡罗汉出手搭救,却都没有胆子开口。就连玄森主持也一样,自认没有延济和尚这份气魄。六祖罗汉的身份举世难寻,连他的师祖菩提神婴,也要毕恭毕敬的喊一声祖宗! “狗逼言论,休要拿来诓骗大和尚。” 慧凡罗汉再也不容他胡闹,一只手拎小鸡似的,提起柳书竹的后脖领,佛光将剩余几人一并笼罩,便往古地深处行去。 “大师不要!” 延济和尚手中,降魔杵似要举起,柳书竹吓得连连摆手,急忙制止了他。 这位法和尚……真他娘仗义! 只要他心中认为是对的,只要他认定了柳书竹‘救世主’的身份,竟敢连祖宗都不认了。 见状,慧凡罗汉非但不恼,眼神反而一亮:“延济,大和尚以前怕是看走了眼,将三大庙托与三僧,倒着实不如托付给你。你有大觉悟,大和尚此厢有礼了。”他说着,甩手一连打出六道佛光,遁入延济和尚脑中,令后者浑身一震,“赠你六字真言,能否体悟,皆凭缘分!” 这时,柳书竹忽然道:“西漠佛门覆灭,三僧合一而陨,古仙出世,巨人屠城,大和尚你知道吗!” 慧凡罗汉道:“大和尚自然是知道的。” “知道为何不救!”柳书竹扬眉。 “因为大和尚本不在乎。” 此话气人至极! 那么多可敬的高僧,那么多无辜的生灵…… 明知不够资格谴责一尊金身罗汉,可柳书竹心中怒气上涌,还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先前制止了延济和尚出手,此时他自己却祭出了猩红长刀,翻手扬刀,斜斜砍向那只抓住了他后领的手臂,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嗡 慧凡罗汉不加理会,柳书竹反倒被震得虎口发麻。罗汉号称金身不坏,就算让他随便砍,估计也只能先把自己累死! “大和尚赠珠与你,你反倒拿来铸刀,还用刀来砍大和尚,善因无善果,不好不好。”慧凡罗汉摇头,信手一摘,便把嵌在长刀尾部的那颗绝尘珠摘了下来,重新融到身上的那串念珠中。他随后又说道:“大和尚知你心中所想,可你不必不忿,也不必担心,大和尚不救,自有不救的苦衷。” 完了,这一刀不仅没达到任何效果,还把以前赠给他的珠子没收了。 柳书竹怒声道:“那现在为何还不救,两帝合力,阻止那君魂出世岂不是希望更大!” 慧凡罗汉嘿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武老头儿那条卑贱命,想死哪有那般容易。” “青毛巨鼠纵然厉害,但也不过与他势均力敌,正好让他两个对上一阵,多消磨消磨气力。” “……片刻后,武老头不敌,肯定会竭力脱身,遁入古地深处寻找你我等人,巨鼠念他肉香,必然也会尾随而至,后面的诸事,还要仰仗那只孽障,大和尚已摆下阵势,正好可将它一举困住,谨防它遁入骨海之下!” 听他的话,罗汉心中自有算计,已经对接下来的事情做出了预测,而且笃定不疑! 却不知他信心何来,又要拿那只青鼠来做什么。 可是,神秘大帝若被那些上古怨念合围,亦或是遇到那团飘忽的黑雾,岂不是一样凶险!? 慧凡罗汉又道:“金枪黑甲,属于上古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圣,这里的人多半都能认得两件圣兵,不会难为他。如果撞见那团君魂的吐息,他只需跑的快些,也不会有大碍。” 赫赫有名的大圣!? 而那团黑雾,竟然是君主残魂的吐息? 在被镇封的情形下,君魂竟然还能释放出自己的吐息,在古地中游荡! 慧凡罗汉驾轻就熟,脚下生风,他知道哪条路可走,哪条路上的祠堂大凶,一边告诫几人万万不可近前。一路上,遇到些许残念,能避则避,避不开的,或用真言驱散,或怒声呵斥辩驳,有他护持在侧,古地当真变成了观光圣地,几人再也没有遭遇凶险。 说话间,飞速在古迹中穿行,仿佛进了自家的后院,很快便接近了那片古地中心。 越往里面走,祠堂宗庙的规模越恢弘无度,甚至就连金身罗汉,也要在一条长街上走上片刻,才能从中穿过。 到了这里,连慧凡罗汉也变得更加谨慎。 宅府象征地位,这里面埋葬的圣贤菩萨,实力更强,而这种规模的祠堂或宗庙,足有数十座之多! 有惊无险的过了这片开阔的地域后,前面便是古地最中心。 那里……只有一座菩萨庙。 整个古迹中,这座庙宇都算得上是规模最大的,古佛的影子就虚坐在菩萨庙最中心地域的上空。 而且,这座大庙,高大的庙门已经倒塌,而在古佛身下的遗迹中,压着一团巨大的黑雾! 黑雾氤氲不休,将许多建筑都吞噬在内,张弛有度,就像人类的呼吸一般有规律可循! 镇压君魂之地! 周围,高耸的院墙也都出现了巨大的塌陷和缺口。 缺口中,一股股黑雾伸缩蔓延,从最中心的位置分化出来,向外面探出,如同一条条巨大的黑色触手,在街道上肆虐,这就是先前撞见的那团黑雾的本质! 君魂的吐息。 众人骇然无限,只感觉到一股无比恐怖的气息,摧枯拉朽,似能吞噬一切! 君魂还处在封印中,都能释放出如此威势,真不知要怎样才能阻止他出世。然而,黑雾触手在远处的院墙缺口中伸缩蔓延,却远离庙门,没有殃及到正门前的众人。 到了这里,慧凡罗汉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座大庙,又是属于哪一位上古菩萨? 竟会被大愿菩萨委此重任,直接移到了佛陀坐下,而且还在庙中封印了君主的残魂! 按说,大愿菩萨出走幽冥,尸骨不知沉寂于何处,仅剩的舍利也在柳书竹的脑中,所以……这座庙想必不会是大愿的埋骨之处。 那会是谁? 难道是大智、大行、大悲三位菩萨中的一位!? 上古四尊大菩萨,除佛陀外,在佛教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十有八九会是三位菩萨之一。 “这里,埋葬了一位上古的罪人。” 可是,望着破败的庙门,慧凡罗汉却忽然对众人感叹道。 “他曾是上古第一位菩萨‘大智’菩萨的首徒,可他却大逆不道……” 慧凡罗汉眼中悲恸,神情感伤,一字一顿地道:“……欺、师、灭、祖!”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画地为牢 大智菩萨首徒,欺师灭祖之道! 语出惊人,完全出乎其余几人的意料。() 他们想不到,眼前这座宏伟无度、处在古地最中心地带的菩萨宗庙,竟不属于三位大菩萨之一,而是拘禁了大智菩萨的首位弟子。 并且,对方好像还是一位离经叛道的上古罪人! 大智尊者,闻名于上古初年,可以说是世间诞生的第一尊菩萨。 最起码在人族中,他是第一位修成‘菩萨’果位的高僧。纵观整个古史,他在佛门中的地位都极为尊崇,毫无疑问为众菩萨之首。尤其在一些信教、却不奉佛的人眼里,一直笃信他才是佛门的创教者,是教派鼻祖,造龛立佛。 即便是盛武时代以来,这种推崇也从未有过淡化! ——凡是历代的佛门子弟,一旦修成了金身,证得了罗汉,法号全称中的头两个字,必然会是‘大智’二字。比如说,慧凡罗汉的法号全称为‘大智勇慧凡金身罗汉’,五祖罗汉法号的前三字为‘大智威’,四祖则是‘大智胜’……由此可见,大智菩萨的地位究竟有多高。 正所谓,大智立教,大行弘扬;大悲普度,大愿徒哀伤。佛门传到大愿菩萨时,已经衰败下来,所以徒作哀伤。 然而,迄今为止,却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大智菩萨的首徒是何人! 延济和玄森两位高僧都各自凝眉,显然不知其人。 这位欺师灭祖的大智首徒,竟比大愿菩萨的名讳还要隐秘,像是被佛门彻底除名了…… “哎。”慧凡罗汉叹息道,“古人不堪教化,往事不堪回首,何苦,何苦。”叹息完,便把柳书竹放了下来,径自迈步,率先向庙门内走去,“你们跟上。” “师、师祖……” 小和尚脸色古怪,一双牛眼鬼鬼祟祟,夹着嗓子对慧凡罗汉小声喊道:“危、危险啊!”慧凡罗汉停步,皱眉看向他。 自从慧凡罗汉现身以来,小和尚就变得分外拘谨。 他可是从小就听着六祖的‘光荣’事迹长大,这次才算见到了罗汉真容。看那样子,如果慧凡罗汉猛然放个屁,没准儿都能把他吓出屎来! 他急忙指了指院墙缺口处、那一道道氤氲的黑雾触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事先,几人已领教过黑雾的厉害,看见慧凡罗汉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往庙里走,可把小和尚吓得心惊肉跳,生怕惊动了君魂的吐息,招来横祸,所以才忍不住悄声提醒。 慧凡罗汉脚下不停,则回道:“三大庙蒙难之时,大和尚没有去救,心中有愧,愧对了每一位三大庙的弟子和后辈,难得到了现在,你还有这份儿孝心,依然记挂大和尚的安危,大和尚亦不如你,。不妨事的,你们随我进来即可。” 柳书竹心若明镜:他记挂你个屁,小秃子纯粹是害怕你一通瞎闯,连累他也送命。 见慧凡罗汉胸有成竹,其余几人也没有再犹豫,直接踩在倾塌的石门上,一同走入庙中。 放眼一片碑林,密密麻麻,抛却规模不论,倒与苍铎大圣的那座大圣祠极为相似,只不过,这里的每一块石碑上,都没有篆刻半个字,全部都是空碑。 “每一块碑上,原本都书满了罪孽,却都被大愿尊者抹去了。” 慧凡罗汉一边向第一座主殿走去,一边对众人解释道。 建仁皇祖默默跟随在后,暗道一声可惜,看得出来,他十分痴迷碑文上的古字。 他下意识的转头,悄然问柳书竹道:“大愿菩萨,你这是何意,纵然抹去了碑上的文字,但终归抹不掉那人所犯下的罪孽,此举不是多余吗?” 柳书竹一愣:“前辈,您别打趣小子,我听了瘆的慌!” 建仁皇祖也猛然醒悟,连连摇头苦笑,神情有些尴尬,走神之下,他竟真把柳书竹当成那位死人转世了,怪也怪许多人都这么称呼柳书竹,一时不免让人犯迷糊。 慧凡罗汉‘哼’了一声,回道:“罪孽自然是抹不掉的。但他的功德若是在来日,且能压下以往所犯的罪孽,便能抹的掉了。”几人心思一动,听他意思,大愿菩萨抹掉了碑文上的罪孽,竟是为了有朝一日在碑上篆刻对方的功德。 给人的感觉是,大愿菩萨与大智首徒达成了某种协议,大愿为他抹去罪孽,容他来日建功,有点像戴罪立功的意思,而且是死后立功……这里面的猫腻儿可就多了,也很难去猜。 几人一路直奔主殿而去! 距离那团巨大的黑雾也越来越近。 谁都不知道慧凡罗汉心中所想,难道他要直接领着几人走进镇压君魂的地方? 庙大寺深,一应建筑也修的更加气派。 第一座主殿,还不是整片殿宇中最高的建筑,也已高达百丈,可谓骇人之至! 让人想不通的是,既然是欺师灭祖的上古罪人,为何会将埋骨的宗庙修筑的如此气派,若是同样出自大愿菩萨之手,由他后建,倒说得通了。 走入第一间主殿后,同样空无一物,众人像是进入了一座大山的山腹之中! 到了这里,慧凡罗汉终于停了下来。 “你们稍后,马上就要完成了。” 他说着,便径自咬破食指,一滴金色的血液从指间滴落! 金血甫一接触地面,便立刻开始消融,从血滴的落点为圆心,金色的线条蜿蜒不止,整座大殿登时金光大盛,炽目已极。地面上,迅速出现了一道复一道的金色纹路,像是以开阔的地面为画板,成就了一幅巨大无匹的金色画卷! 慧凡罗汉走到一处地方,以血为墨,开始在地面上乱涂乱画,如同一幅呕心沥血的作品,还剩最后一点没有完成。他事先进入古地中,难道是以自残为代价,在上古罪人的安眠之地,画了一幅画!? 画面实在太大,无法认出全貌,若都是由金血画成,就十分惊人了! 小和尚咋舌:“俺的天呐,这得用多少金血才能画得出?” 过了一会儿,慧凡罗汉才重新站起身:“成了!” 玄森主持问道:“敢问六祖,您这是何意?” 慧凡罗汉神秘地笑道:“这是一方地牢,一切成败,都要靠它。”他又转向柳书竹,“接下来,大和尚的第一件功德,便是要助你取那青灯佛器。而要取佛器,便少不了那只青毛老鼠,大和尚以前曾逮它数次,都被它遁入骨海至深处,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抓住它才好,人算不如天算,正好武老头也进来了,可引它前来此地,不然君魂脱困,便很难再有机会了。” 柳书竹皱眉,不明白取那青灯佛器跟那只老鼠有什么关系,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要阻止君魂突破封印吗? 还有,关于君瑶身上的秘密,他又知道多少。 慧凡罗汉,到底隐藏什么样的惊天秘密,为何所有的事都像是经他安排好了的,他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顺其自然和稍作调整而已,好让一切都无法超出掌控。 这绝不应该是一位盛武时代的罗汉能够涉及到的! 刚要开口发问,慧凡罗汉却率先对他解释开来。 “不要小看了那只老鼠。青毛鼠群在骨海中繁衍了无尽的岁月,甚至比上古还要早。” “外面的那片皑皑白骨,原本都生满了血肉,虚空环绕下,永远都不会腐烂,之所以会是今天这般样子,全是因为所有的血和肉,都被鼠群移到了骨海最深处,储作食物……” 果然是一群食尸的老鼠,而且吃得是远古佛族的尸身! “……更重要的是,鼠群的祖先,是一对儿远古年间的妖鼠,它们……曾偷吃过青灯佛陀那一盏青灯里的灯油……”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器灵 远古年间的妖鼠,与佛陀同代,在古地中繁衍生息,并且曾以佛陀法器中的灯油为食? 一语道破青鼠的来龙去脉。() 小和尚不敢置信道:“那……那两只青鼠的祖宗呢?” “自然是死了。”慧凡罗汉淡然道,“即便偷食了佛器里面的灯油,沾染上青灯佛陀的气息,也不可能存活这般久远的岁月,后代能在古地中幸存下来,已是不易。” 在凡尘中,老鼠也是一种适应力极强的物种,杀之不尽,除之不绝。 这时候,柳书竹却再也无法忍受满腹地疑问,神色庄重,忽然对慧凡罗汉道:“神僧,小子心中疑问重重,积攒了许多问题,恐怕只有您才能解答。眼下虽有些不是时候,但照您所说,一旦君魂冲破了封印,怕再也没有机会问出口,还望您能如实相告!” 慧凡罗汉大袖一挥,地上的金色图案悉数隐退,再也察觉不出任何端倪! 他的身上,金光也随之消散,终于变作了正常人的模样。 “先不忙,跟大和尚来。”说着,再次迈步出了主殿,往旁边的一间偏殿走去。 偏殿中,依然只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碑面上同样无字,没有篆刻讣文和吊唁的挽词。 他领众人转到石碑的后面躲好,盘膝坐了下来,不时关注殿外的情形,就如同一位狡猾的猎人,正等着猎物落进布置好的圈套。 这时,他才笑眯眯地对柳书竹道:“你问吧。” 柳书竹方欲开口,才发现脑中思绪纷乱,疑问多到连他都不知该先问哪一个才好。 想了一下,他取巧道:“小子只想知道,涉及大愿菩萨的一切,他所布下的‘棋局’,究竟要跟谁来下,这些事与我之间,又是一种怎样的牵连。” “嘿。”慧凡罗汉满脸慧黠,再也没有了金身显化时的威猛,“你小子口气倒真不小。大愿菩萨泯于上古,他布了什么局,跟谁博弈,他的舍利为什么会进入你的脑中,该是大和尚问你才对,你怎么反倒问起了大和尚。” 老秃驴! 柳书竹心中一百个不爽,一看对方就是诚心搪塞他。 慧凡罗汉又道:“有些事,到了该明了的时候,自然会见分晓,你现在着急却也没用。大愿之局,连大和尚也只不过是一枚小小的弃子,不知他到底要干什么;即便知道,也说不得。还是问些具体的,免得问题假大空,连大和尚也答不了你。” 说不得,却不难猜! 这一切背后,恐怕还是跟佛陀的陨落以及五方古地有关。 天降神碑,镇封中州五地,西漠葬佛,北境有宏影,其他三地必然也囚禁了远古的无上存在,比整个上古时代还要早了去了。 那个年代发生的事情,恐怕就连历代的圣贤菩萨都不得而知,渴望求解! 大愿菩萨虽得法于上古末年,却摆了一道直追天地起源的迷局。 “好!” 柳书竹之所以这么问,无非是想探一下慧凡罗汉的口风,此时心中已然有数。 这个佛门大秃子,远非神秘大帝那般好糊弄,看来只能捡着重点的问题,一层一层往外扒。 “小子首先便好奇,您是如何在古地未开启的时候进来的,又是从哪里得知那些上古的秘辛?” 柳书竹眼神豁亮,好整以暇道:“您虽是盛武的罗汉不假,但菩萨在上古,罗汉在今朝,罗汉心中有菩萨,然而菩萨眼里却哪有金身一说,与众生一样,不过同为后世的蝼蚁,大和尚的口气也真是不小,竟敢以大愿菩萨的弃子自居!”其余几人皆竖起了耳朵,对他暗生几分佩服。 拍马屁不管用,就只好改变策略,言语相激,他这番话说下来,虽不好听,但应该能够奏效。 试问天下,但凡历代的罗汉和大帝,一直都想与上古的圣贤菩萨比肩而立,哪一位不是心高气傲的主儿,就算罗汉是出家人,恐怕也不能免俗,岂容他一个毛头小子如此质疑! 可他偏偏又说的合情合理,慧凡罗汉若是出言驳斥,不经意间便会透露许多信息出来。 但没想到,慧凡罗汉脸色蓦然一沉,道:“这是大和尚自家的问题,与你无关,你不该问!” 柳书竹无语,其他几人也面露失望之色,不知道慧凡罗汉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敏感,全然不像他的风格。 柳书竹佯装气恼:“大和尚忒不厚道,既让小子发问,又什么都不肯明言,世上哪有这般糊涂道理!” “自古以来,道理都是强者说,弱者行,大和尚比你厉害,大和尚的道理,就是你的道理。”慧凡罗汉脸色稍有缓和,看向柳书竹身边的君瑶,“不过,关于你身边这位姑娘,大和尚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但要先问过她几个问题才好。” 众人随即又来了兴致。 君瑶身上的秘密,也已困扰了他们多时。 这位来历不明的女子,无物能伤,但本身也没有任何修为,简直是一个复杂的矛盾体。 先前遇险时,如果不是念她一介娇弱女流,早被几人推到前面挡事儿了,反正世间好像没有力量能够伤到她! 在以前,见神秘大帝看她的表情,估计也看出了君瑶身上的某种古怪,可仍旧是疑惑的成分较大,不一定全都了悟。 慧凡罗汉初见君瑶,便能知道她身上的玄机吗? 君瑶大眼一眨不眨,也十分关注自己的身世来历。 慧凡罗汉盯着她,面无表情,只是僵硬地问道:“你为何而来?” 君瑶目现茫然,与慧凡罗汉对视半晌,缓缓摇头。 慧凡罗汉加重语气,又道:“你为何而来!”还是一样的问题。 面对他的质问,君瑶再次显现出怯弱的样子,悄然攥紧了柳书竹的一只衣袖,想要缩向他身后。 “瑶儿、瑶儿不知道……” “你大可不必这样。其实,你跟大和尚心中都十分清楚,你根本不知‘恐惧’是什么滋味,更不知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慧凡罗汉咄咄逼人,继续道:“因为……你的心里没有任何感觉,纵然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出怯弱的样子,潜意识中想要似个人,可是无情物哪知有情人,始终不得其意罢了。” 经他一说,君瑶脸上的怯弱竟慢慢消失了! 慧凡罗汉眼光毒辣,说的一点都不错。 前前后后,几人多次遇险,君瑶的脸色都没有过明显的变化。 不管是巨城覆灭,亦或是古地凶险,就连神秘大帝都哇哇鬼叫的时候,她还是这种淡然的模样! 骨海中,青鼠避讳她;圣祠中,苍铎大圣的怨念不知到底惧怕的是她,还是柳书竹;街道上被合围时,诸多怨念不散,慧凡罗汉却看向她皱眉…… “大和尚再问你,你为何而来!?” 君瑶秀眉紧蹙,连番逼问之下,终于有了回应,但看她表情,似乎也不是特别确定。 “我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天边有一个影子,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开始往东走,走了好久……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停住了,开始转身往西面走……我、我应该是为了找一个人吧?”君瑶转过头,忽然看向柳书竹,“我以为我找到了,可是又发现,你不是他……”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中才迅速掠过一丝类似‘悲伤’的神情,粗心下让人很难察觉。 柳书竹心中一颤,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口中的影子,应该就是青灯佛影最早在天边显化的时候。 开始,她往东走,那时候的柳书竹,还身在东域;而后来走着走着,又折转往西,难道是因为柳书竹已经到了西漠?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要找的人……是大愿菩萨。 柳书竹传承了菩萨的舍利,可是舍利已经没有了自主意识,大愿也早已死在了上古! 别人都以‘菩萨转世’相称,但柳书竹心中清楚,他只不过是一个机缘不错的小山贼而已。所以,他身上虽有大愿的影子,却又不是君瑶要找的人。 其实,柳书竹心中,早已对君瑶的身份作出一些猜测,猜测她很可能与那位菩萨有莫大的渊源。 要不然,除了他脑中的那颗舍利,他身上也没有什么让人惦记的,对方不会唯独喜欢跟着他。而且,君瑶身穿古衣,记忆全失,也跟盛武时代相差太远。 这些时日,杀生教众中的古仙王和百丈巨人都相继觉醒,君瑶若也是那个年代的古人,因天地动荡而莫名出世,很难说不是菩萨迷局中的一部分。 可是,这里面蹊跷的地方在于,君瑶的体质! 慧凡罗汉接着道:“小子,你以为她的出世,她与你莫名的亲近,她能够进入这方古地,都是巧合吗?” “哎呦!” 小和尚一拍大腿,转过神来,还以为自己很聪明。 “俺听明白了,师、师祖的意思是说,君瑶姑娘是大愿菩萨的相好……呸!”他赶忙啐了自己一口,“是菩萨的,是菩萨的……”她是菩萨的什么人? 众人都没有搭理他。 “你不是要问大愿菩萨的秘闻吗?”慧凡罗汉道,“等时机到了,你尽管问她好了,她曾与大愿结伴而行!” 大愿菩萨自己早就死了,却把上古的诸多圣贤菩萨弄的半死不活,一直囚禁在葬佛古地中,不得超脱,就连这个看似纯白如纸的姑娘,也与他有莫大的联系。 君瑶记忆全失,纵然是一位古人,他又能问出什么,也不知慧凡罗汉此话是否当真。 建仁皇祖无比惊骇,对君瑶刮目相看,道:“这么说,君瑶姑娘曾与菩萨同行,那她能历经整个盛武时代,最起码也是一位上古的先贤了?”难怪世间没有力量可以伤害到她! 慧凡罗汉摇头,盯着君瑶道:“她并非天地孕育的生灵,而是像你手中的圣旨有了灵性,或者像大和尚身上的念珠有了意识……只不过是一件古老的器灵!” 器灵!? 其余几人皆被他的话惊到,君瑶居然不是肉体凡胎,而是一件法器通灵,化成人形! 可是,需要什么级别的宝物,才会化器成灵? “你……你说谎!” 君瑶也不敢置信的怔住,这回是真的怔住了。 看得出来,她也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一直都想把自己当做一个正常的人类。 慧凡罗汉不理会众人脸上的精彩表情,自顾自的说道:“人啊,一旦企临了不死境界,便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眼睛会变得非常毒,不信的话,大可去问一下武老头。他的眼界,自然不难看穿这一点,但大和尚知道的却更多……就怕你们没有胆量继续听下去!”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无字天碑 君瑶……是一件古老的器灵! 她能进入到古地中来,也并非出于巧合,而是受到了某种无形规则的约束。() 这样的说法,所有人都是生平第一次听说。 悚然之余,虽不知慧凡罗汉为何会如此笃定,但谁都没有贸然插嘴,都在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慧凡罗汉用神识探查了一下殿外的情形,见无甚动静,便接着往下说道:“你们也不想想,上古末年,无名君主携天威临世,扬言覆灭众生,他为什么敢出此狂言?君主又是凭恃何物,让天地规则集体产生变动,既抹杀了圣贤大法,又让整个中州乃至四荒都相继臣服?而后,才有大愿菩萨枭君首,戮君尸,将无法磨灭的君魂割裂……” “但你们可曾有谁听说过,当年由君主执掌的那块无字天碑……”慧凡罗汉缓缓抬起一只手,直指君瑶面门,“……下落何方?” ‘轰隆’一声! 几人直感觉双耳发匮,如同亿万天雷同时在耳边炸响,纷纷骇然起身,下意识的向后踉跄几步,避开了君瑶身侧。 “她是、她是天碑化形……” 那种恐惧至极的表情和眼神,根本难以用言语形容。 “俺滴……阿弥陀勒个佛!” 无字天碑! 传说中,上古君主并非不可战胜,他藉以灭世的倚仗,就是因为手里掌握了一块无字神碑。 自称受命于天,得法于地,行杀伐之道! 关于那一场上古浩劫,谁也不知到底持续了几千年还是几万年,可正是在那一段动荡的岁月里,湮灭了浩繁古史,先后有多位修成大法的圣贤和菩萨,相继命丧在无字天碑之下!后来,直到末法大贤修炼有成,也就是出家之前的大愿菩萨横空出世,才逐渐扭转了败局。 而在巨城时,那位出世的古仙王‘王山人’也曾说过,众人知道的越多,便会感到越绝望,因为是‘天’要灭世,人力又岂能阻拦!? 无字天碑……可以说是上古动荡的根源,甚至牵连更加久远。 听到这样的消息,谁人不惊骇欲死! 就连两位佛门高僧,听了之后都无法保持平静,全然失去了脸上的从容。 况且,天碑拥有近乎无限大的本体,怎么可能显化成人类大小的尺寸,而且还能拥有自主意识! 几人的观念先入为主,既然君瑶是一件器灵,又跟大愿菩萨有牵连,是以在潜意识中,都把她当作了菩萨生前执掌的某件不凡的法器,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敢往天碑上面去猜。恢弘的碑体与眼前这个娇弱女子的形象,反差实在太大了! 除了慧凡罗汉和君瑶外,只剩柳书竹一人仍坐在原地未动。 虽然他的身子也跟着猛然一颤,却终究没有起身,但他并不是没有感到震惊! 相反,他见过天碑自成古篆、一字葬佛的幻象,这些话对他所造成的震撼,只能比其他人更甚。 葬佛碑,降于上古时代以前,本身也是无字的,而是在落下后才自演古字佛图,无名君主执掌的无字天碑,会是远古时降下的众多天碑中的一块儿吗? 柳书竹心中,虽还不清楚具体的脉络,但也有些明白大愿菩萨的算计了。 君瑶若是一件灭世大杀器,而又恰逢此时出世,且一路随缘,进得了青灯古地,恐怕也难逃脱棋盘上的一枚落子。既然那个死人这般了得,在上古末年摆局,算计的恐怕是上古之前的远古岁月,但棋局的展开,却是在盛武十万年以后…… 过去、现在、将来,都被他一人算尽了。 既如此,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山野小毛贼,又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怕了也没个鸟用。 “大和尚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但却不知你为何偏偏会在这个时代现身,亦不知大愿尊者为什么会容忍你成就一身灵性……” 其间,慧凡罗汉一直盯着君瑶的眼睛,一眨也不眨,似乎想要将她整个看穿,过了半晌仍看不出什么,才只好作罢。 “你本不是世间孕育,又曾被无名君主掌御,乱了天地规则,你确定是为了大愿菩萨而来,而不是为了帮里面的君主残魂脱困?” 君瑶迷惑地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如此最好。”慧凡罗汉却欣然道,“你若自己都不知,便没有谁能知道了。” 他说话间,不经意的抬起头,向头顶的方向瞟了几眼,目光空灵,两道视线似乎穿越了无尽虚空,不知归于何处:“你是一个变数,恐怕连降下天碑的存在,都无法预知的变数。既是这样,大和尚也就无需庸人自扰了。” 慧凡罗汉又变作满脸笑意,没头没脑的对柳书竹骂了一句:“好你个菩萨,大和尚佩服,但大和尚有多佩服你,就有多瞧不上你!” 这句话,柳书竹也是代那位死人受过,指的并非是他。 这个老秃驴,才是真的不简单啊…… 以前,小和尚曾对柳书竹说,慧凡罗汉找到过青灯古地,并且在古地中失了九成法力;后来,神秘大帝又亲口对他讲,世间恐怕只有一人能找到古地在哪,而且事先想要进入,必须殒命来换。 但见大和尚这份气色,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挂了的样子! 说完这句,慧凡罗汉浑身金光一现,又变作了金身模样。 他站起身来,用金光将所有人都笼罩了起来,隐住了所有人的气息,在碑后探出半个身子,完全没有罗汉的风姿,悄然向外打量。 “武老头来了,这家伙倒是长了不少本事,居然撑了那么长时间。” 柳书竹心中一凛,只得收拾起思绪,与他一样探头探脑,其他人也是如此,但都可以离开君瑶一些距离,罗汉并未阻拦,他们一同向庙门的方向望去。 过了一会儿,那里才出现一个金枪黑甲的身影,表情鬼鬼祟祟,始终在庙外徘徊,但就是不肯进来,正是神秘大帝。 “大秃子……” 他身上,血迹斑斑,显然经过了一场恶战。 虽然金枪黑甲还在,却没有了死战时的那股惊人气势,又带给人一种叫花子的感觉。双手拄着金枪,往庙里打量,可以看出他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惊疑,在庙外做贼似的嘀咕。 声音细若蚊蝇,但慧凡罗汉耳朵一动,那些话便清清楚楚的传了过来,其他几人也听了个分明。 “咦,碑上怎么无字,这里埋的又是哪一个死秃子,大智?大行?肯定不会是大悲,那可是个娘们儿……” 他向偏殿这边望了过来,却对金光视而不见,看来慧凡罗汉的手段也很是邪门,大帝竟然没能发现他们。但凡是盛武时代的神通,在古地中统统失效,但慧凡罗汉却能使出一些隐身法门,不免又让柳书竹多留了个心思。 古地中,最起码也是上古的法门才有效,像落仙三诀,灭佛手印,还有六字真言…… “大秃子难道不在里面,那他娘的死哪去了,再不出来帮忙,老子就要被那只畜生吃了。” “方才,那股炽盛的金光,明明是从这里的主殿中逸出去的,老远都瞧见了,浓浓的佛家气息,除了大秃子还有谁,难道是老子看错了?” “柳小子……你们是不是也被那些上古怨念给吃了,早知道这样结局,老子干嘛还费那么大的劲护你们周全?” 神秘大帝神经兮兮,看来在人前那副模样并非是刻意装出来的,此时他口中咕噜个不停,活脱脱就像一个碎嘴的泼妇,但足见他庇佑众人的心意是真诚的。 柳书竹忍不住想要出声提醒,慧凡罗汉却摇了摇头。 “老子就不信了,大秃子你还能死到哪去!” “不就是君主的残魂吗,老子连神裔都不怕,还会怕这个!” “你救过老子一命,老子也不能看你在古地里面白白送死,大不了一死为报罢了!” 他说着,迈步走进了庙门,但却是一步一停,走的格外小心谨慎,完全不像嘴里说的那么大义凛然。 而就在这时,偏殿中的几人都看到,庙门后方的街道上,迅速闪过一抹如翡翠般的影子…… 那只老鼠,真的未死,还真如慧凡罗汉的算计一般,也跟来了!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捕鼠 庙内,碑林矗立。|| 透过碑与碑之间的空隙,眼见神秘大帝向着主殿的方向移了过来。 路过偏殿时,他忽然疑惑地皱眉,扭头向柳书竹等人所在的位置望了几眼。 这个时候,柳书竹几人都从碑后探出了半身,与他之间并没有障碍阻隔,彼此应该都能看的清楚才对。可是,他们与神秘大帝对视,神秘大帝却根本没能发现异常,根本看不到他们,只一停步,便提高戒备,继续向主殿走了进去。 “大秃子,小混蛋……” 慧凡罗汉的隐身之法,让人看不出任何出奇,甚至会觉得,他并没有施展法门,却偏偏古怪的要死,竟连与罗汉同阶的武帝都能蒙蔽! 大帝后方,翠影一闪。 那只巨鼠好像也跟着进了庙门,在高大的石碑间蛰伏穿梭,无声无息。 神秘大帝一心关注主殿内的情形,神通又无法施展,巨鼠刻意隐藏形迹之下,他竟也未能察觉! 柳书竹目光焦急,转头看向慧凡罗汉。 慧凡罗汉以血为墨,画地为牢,想要逮住那只巨鼠,可柳书竹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让神秘大帝以身作饵,陷他于如此险境! “大可放心,有惊无险而已,大和尚不会害他。”慧凡罗汉语声正常,并无遮掩之意,但声音根本无法传出偏殿外。 先前,听神秘大帝径自碎语,慧凡罗汉早年间像是有恩于对方! 这位疯疯癫癫的武者大帝,竟难得也是一位恩怨分明之辈,为了当年的恩情,不惜以身涉险,单刀直入,就这样闯进了葬佛地的最深处。在外面时,几人就能看出,他并非为了窃取青灯而来,现在则更加明了,他之所以要寻找慧凡罗汉,怕是为了还上当年的那份儿恩情! 当然,大帝心中,未免也会对古地本身产生许多好奇。 可慧凡罗汉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厚道,别人舍命来救他,他却好意思拿对方作饵。 “大秃子,你要是再不出来,老子可就要直接走进封印君魂的鬼地方了,弄不巧要被那君魂当做出世前的第一道点心。” 神秘大帝在主殿前驻足,向内里张望,犹豫了再三,还是硬着头皮,迈步跨进了主殿之中。 由于没有修筑殿门,慧凡罗汉先前在地上刻画金图时,外泄的金光也能传出一段距离,一定是被深入古迹后的神秘大帝感知到了,所以才非要进去一探究竟。 他进入殿中后,便再没有了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青影乍现,那只巨大的老鼠终于现出了身形,让偏殿中的几人倒抽冷气! 它躲在庙门附近的几块石碑后面,探头探脑,向主殿中望去,看上去比神秘大帝还要更加谨慎。 硕大的鼠躯上,青毛染血,全身各处都被刺出了许多小窟窿,血迹殷殷,把青毛黏作乱糟糟的一团,显然是在与神秘大帝的争斗中,也受了不轻的伤。金枪黑甲,曾威震天关,是两件赫赫有名的圣兵,连古地中的诸多怨念见了,都要卖几分面子。握在大帝手中,竟也没能彻底战胜这只巨鼠! 巨鼠眼中,尽是怨毒与贪婪之意,静静地往主殿内打量,一时间,进退犹豫不决。 几人没想到,它竟会这般记仇,亦或是更加贪恋神秘大帝身上的伤口所散发出的味道,走走停停,不断抽动鼻子,匍匐向前,当真是小心到了极致! 这一段路程,三进五出,有几次甚至迅速折返,一溜烟出了庙门,柳书竹等人本以为暴露了行藏,它已经遁去,但慧凡罗汉却仍旧不为所动。隔了片刻,果然又见它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其狡猾的程度和警惕性之高,比人类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人心中暗骂,刚才若是没沉住气,就此走了出去,巨鼠必然会迅速逃离。 “哎呦!” 殿中,忽然传出神秘大帝的呻吟声,听上去微弱至极,有气无力。 “老子怕是不行喽!” “那只天杀的、狗日的、该死的老鼠,终究不过是一只畜生,若是能发现老子力竭,一路尾随过来,老子的这身烂肉,早已被它叼去打牙祭了……” 偏殿中,几人听的分外惊愕,不知道神秘大帝是否真的快不行了,他伤势虽极为严重,却还能走,不至于这么快就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慧凡罗汉眼神一亮,嘴唇翕动,像是骂了一句无声的脏话。 而巨鼠的眼中,凶光更盛,它似乎能懂人言,被神秘大帝的几句话彻底激怒,直立起身子,‘嗖’的一声,青光闪动,再不见任何犹豫,一下子窜入了主殿内。 砰! 殿中猛然乍出一声闷响,如同败革,听上去像是枪身抽打在巨鼠身上而弄出的动静。 “吱吱!” 巨鼠的惨叫声随即而起。 “你娘的,让你跟着老子,让你想吃老子的肉……跟老子比心眼,也不看看老子是谁,哎呦……” 同时,殿内还夹杂着神秘大帝的嘶吼。 “大秃子,你他娘再不出来,它可就要跑了,老子刚才都看见你们了,别藏了,快拦住它!” 轰隆! 巨鼠进入主殿后,慧凡罗汉已然动身,金身幻影,霎时间堵在了主殿的殿门外,正迎上一道凌厉的青影,想要从殿内突出,金拳迭出,与之对轰一记,又将它赶回殿内。 金血抛洒,甩落在殿中,慧凡罗汉本人也闪身而入! “哈哈哈,武老头,你倒是会装蒜,先帮大和尚降服此鼠,再做计较!” “死秃驴,拿老子当诱饵,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整座主殿中,巨响连连,金色的光辉耀目至极,地上的金图纷纷显现出来。殿基摇晃,尘土簌簌而落,弄出这样的动静,他们也不怕惊扰了封印中的君魂,以及大智首徒的怨念! 这座大庙,不仅是用来镇封君魂之地,同时也埋葬了一位上古的罪人。 按理说,大智首徒的怨念,也应该隐藏在庙中某处,却一直都没有出现。 柳书竹等人也抑制不住,纷纷从偏殿跑出,在主殿外向里观望。 金图浩瀚,真言激荡,青影穿梭,黑甲凛凛! 几团影子完全不分彼此,在这方金图中,青鼠的行动速度大减,完全抵不过两位强者联手。 “大秃子,画得一手好图啊!” 神秘大帝纵声高呼,威如战神降世,打的分外解气。 然而,巨鼠远也比想象中的还要难缠,它落了下风不假,却只求逃离,有几次,金图边缘的图案都险些被它冲破! 玄森主持面露惊容:“这……应当是一方讲经说法图,原创之人恐怕是、恐怕是……” 延济和尚道:“阿弥陀佛,这最起码是上古菩萨才能参演的图法,不过却含了太多煞气,不该是佛门应有的手段。” 慧凡罗汉暴喝道:“孽障,此乃葬佛之地,亦是上古强者安眠之所,多年来放纵你等鼠辈横行,这一次,无论如何再也休想逃脱,还不束手就擒!” “吱吱!” 巨鼠皮开肉绽,但却分外凶悍,不肯屈服! “小子,快领君瑶入殿,封住殿口,只有她才能震慑此妖物,万不可让它突出去。”慧凡罗汉忽然急促喊道。 柳书竹望向君瑶,君瑶点头,二人齐齐迈出一步,跨入了殿中。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送你一只宠物 初次遭逢巨鼠时,君瑶也站在几人身侧。() 可在当时,巨鼠并未退却,而是将神秘大帝狠狠撞飞了出去,柳书竹也不知此法能否奏效! 不过,他也没有过于犹豫。 君瑶若是‘无字天碑’化形,世间已然没有什么力量能够伤害到她。 反倒让人担心,一旦约束君瑶的那股力量失控,她会返璞归真,顷刻间显化出无边本体! 届时,仍站在她身边的人,不论是大帝抑或罗汉,都将被迅速膨胀的碑体撞成一团飞灰,逃无可逃。这一点简直毫无疑问,就像身边跟着一枚威力无穷、又随时会炸响的罡雷! 他二人始才迈入殿中,便有一股金色的气息环绕了过来。 柳书竹不禁暗自惊呼:“太邪门了!” 从殿外看来,地上的金色图案并未显得过于古怪,慧凡罗汉刻图时,几人也没能发现端倪。 可是,一旦置身其中,满地的图纹经过罗汉之手全力催动,才让人觉得十分了不得。骇然中,更不难发现,殿内的空间形态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却像是少了两个方向! 这是一种奇怪难言的体悟,两人仿佛变成了平面生物,比如一张白纸上的两只蚂蚁,除了‘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外,即便知道还有‘上、下’之分,也无法超脱白纸之外。 而且,这样的感觉与神通被压制后、无法御空的状况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空间还是原本的空间,金图只是抹去了‘上、下’两个方向的选择,用这种办法囚禁落入其中的生物,画地为牢,再贴切不过。 这是‘规则’的力量! 就像陨仙步能察觉到空间自身的韵律一样,是一门只有上古之人才能创造的法门! 没想到,这门古法竟被慧凡罗汉运用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金色的气息裹挟起柳书竹二人,飞速移动,与神秘大帝和慧凡罗汉共同围堵巨鼠。 少了两个方向的选择后,巨鼠逃窜的路径变得可以预见,每当它想要冲破金色图案的薄弱处,君瑶和柳书竹便会‘嗖’的一声,变戏法似的出现在巨鼠身前,拦住它的去路。巨鼠恼怒至极,好几次都险些要撞到君瑶和柳书竹的身上,却又硬生生止住冲势,转向其它方向,彻底沦为了一头困兽! 虽不知君瑶是何感觉,却着实把柳书竹弄的心惊肉跳! 让他直面这只把圆满皇当做糖豆嚼的巨鼠,需要莫大的勇气才行。 腥气扑鼻,那几颗硕大的鼠牙,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若是不起作用,被巨鼠直接撞在了身上,不死也要搭上半条命,心里登时将慧凡罗汉一顿臭骂。 敢情他说的帮忙,就是这么个帮法——人形肉盾! 斗过半晌,金色的图案不断地缩小,巨鼠逃遁的空间也变得越来越逼仄。 “收!” 慧凡罗汉瞅准机会,暴喝一声,已经缩小到十几米大小的金色图案,瞬间从地上扬起,柳书竹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殿中,巨鼠已经被制服,在地上使劲的挣扎,嘴里吱吱怪叫。但它却被一张金色的光网牢牢束缚住,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金色的图案悉数缠到了巨鼠身上,将它捆成了一团麻花。 “大秃子,看枪!” 然而,刚刚把巨鼠擒住,还没醒过神儿来,便有一杆金枪高高扬起,带着几分无匹的威势,劈头盖脸的向慧凡罗汉打来! “老子打你个狼心狗肺……” 轰! 柳书竹等人根本来不及制止,金枪的枪身已然结结实实打在了慧凡罗汉的脑顶! 慧凡罗汉闷哼一声,身形摇晃,脚下接连几个踉跄,才再次站稳了身形。 佛光映衬下的脑顶,随着淌下了一道金色的血液,由此可见这一枪之威! “娘皮的!” 挨打的没说话,动手打人的神秘大帝却给吓了一大跳。 “你、你他娘的怎么不躲!” 慧凡罗汉浑不在意,笑着回道:“大和尚骗你入险境,吃你一枪也是应该,若是躲了,便不配做你武老头的朋友!” 神秘大帝语塞,可谓窝火至极,但见到这副情形,心里早已准备好的一箩筐脏话,登时再也骂不出口:“……好你个大秃子,比老子还要滚刀肉,早知道你不躲,老子就改用枪尖捅了!”说归说,但他也没有继续责难慧凡罗汉,而是走到巨鼠跟前,疯狗似的对它一阵暴打。 这时候,殿外的几人也都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神秘大帝这副德行,都赶忙躲得远远的。 “你他娘还不服气啊?”金枪猛然戳在了巨鼠的屁股上,“来来来,有本事咬我啊,你咬不着吧?呸!老子啐你一脸,还想吃老子,戳你十万八千个窟窿!” 慧凡罗汉忙制止道:“不可!” 巨鼠被打的哀嚎不断,但两只眼睛却怨毒地瞪着神秘大帝,凶悍至极! “这种孽障,食尸成性,留着也是一个祸害,你煞费苦心的捉它何用?” 慧凡罗汉毫不隐晦地说道:“佛器难取,有它却要方便很多。” 神秘大帝一听,高扬的金枪这才缓缓落下:“用它取佛器,怎么取?” 他一问,慧凡罗汉反倒不往下说了,而是道:“武老头来此何意?” 神秘大帝登时大怒:“你连老子都不放心!?” 慧凡罗汉笑而不语。 “老子当然是劝你不要为了一个执念,白白断送几千年的修为,是为了救你这个大秃子出苦海,鬼才想打那盏青灯的主意。早知道你是这般想法,刚才老子就应该把你揪出来,明明不知你为何要隐藏形迹,却也还是配合着演了一场戏!” 慧凡罗汉道:“大和尚谢过,大和尚信你,当年的因果,今日便算是了却,你无需再记挂。” 神秘大帝仍旧不满,泼皮耍赖道:“不行,你救过老子不假,但这一回,却是你欠了老子的了,哪有那么容易就了却的因果!” 听他的话,方才几人隐在偏殿中,彻底瞒住了巨鼠,但却没能骗过大帝,他只是没有拆穿。从修为上而言,还是武者大帝较高,然而巨鼠的恐怖战力完全来自于它的速度和肉身,单是这两样,就不比大帝逊色! 慧凡罗汉道:“恩怨如何,但凭你意,容大和尚彻底驯服这只老鼠后,再与你做计较。” “那也不行!” 没想到,神秘大帝竟还是不依不饶,横身拦住他,金枪的枪尖顶在巨鼠的眉心。 “老子半条命都栽在了这只耗子手里了,你若不称了老子的心意,老子还是要宰它。” 这种看似无理取闹的行径,却让慧凡罗汉皱起了眉头,他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大和尚再问你,你来此何意?” “嘿!” 神秘大帝忽然露出一脸奸诈,原来他找慧凡罗汉,竟并非单纯为了救他,也是有所图谋。 “老子没有坏心眼儿,只是有一个问题,要亲口问一问你,需要你如实回答,不能有所欺瞒。” 几人相继无语,心道:人的年纪大了,果然眼睫毛都是空的,各自心中都有各自的算计,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在这种节骨眼上,神秘大帝竟变得像个无赖,胡搅蛮缠无所不用其极。 也不知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会如此重要,让大帝连性命都不顾了,舍身进入大凶之地。 慧凡罗汉道:“说。” 神秘大帝面色也是一正,又变成了那种威风八面的姿态,格外严肃。 “我来问你,在青灯古地出世之前,你是如何进来的?” 众人都偷偷竖起耳朵,虽然同样好奇,但也不明白,这个问题为何会对神秘大帝如此重要,对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才让几人明白了些许。 他接着道:“若是换做别人,想要提前进入别的古地,可有什么办法?” 别人,多半是指的他自己,别的古地,却不知是另外四方古地中的哪一处。 两位强者四目相对,过了半晌,慧凡罗汉才缓缓摇头,他嘴唇翕动,像是悄然对神秘大帝说了许多话。 古地中气息凝滞,由于天碑和佛陀的原因,传音秘法同样会失效,连大帝都不例外! 然而,慧凡罗汉既然还能施展传音术,这门术法,估计也是一门盛武时代以前的古术! 骤然间,神秘大帝的反应十分激烈。 他猛然跳了开来,枪尖直指慧凡罗汉的面门,全身战意无限飙升,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 “不可能,老子不信!” 慧凡罗汉面无表情,伸手指向殿宇深处:“天机不可泄露,大和尚只告诉你一人。你若不信的话,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可以自己往里面走一趟,将那件东西取出来,亲自探查一下,便知大和尚不打诳语。” 慧凡罗汉到底说了什么,竟让神秘大帝像是踩了狗屎一样! “武老头,大和尚劝你一句,凡是古地所在,必然大凶。来日,不管你想入哪一处古地,为何要进去,福祸都难料定。而且,你也根本不可能提前进入。大和尚能进得葬佛之地,完全是个例,世上绝无仅有你还是放下执念比较好,一旦你的心中平静了,不死境界便困不住你!” 两位强者打起了哑谜,让其余人都听得心惊。 神秘大帝想要进入哪一方古地,现在无需他们理会;慧凡罗汉是怎么进来的,他既然不想说,也权且先将其忽略。 但是……什么叫‘不死境界’困不住你!? 大帝之上,不就是上古的圣贤吗,神秘大帝莫非还有成就圣贤之尊的潜质? 可是,圣贤之道,明明已不被天地认可。 柳书竹心中好奇,可还没等他细细琢磨,慧凡罗汉便不再理会发怔地对方,转而对他道:“大和尚送你一只宠物,你将它彻底收服,便可得那青灯佛器。” 说着,便指向了地上那只凶神恶煞般的巨鼠。 “这……” 这买卖划算! 巨鼠毕竟是一只能与大帝匹敌的凶兽,若是有这样一只宠物跟随,那些圆满强者,谁还敢惹他! 柳书竹道:“如何彻底收服?” 慧凡罗汉指向他的眉心:“大和尚不知,还要问你自己才是。”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谁更残忍 “问我自己?” 慧凡罗汉如此一说,却将柳书竹彻底弄懵了。-- 眼前这只巨鼠,可是连一位武者大帝都战它不胜,需要金身罗汉煞费苦心,与神秘大帝两人联手,也着实废了一番功夫,才将之收服。 柳书竹自问,他就算牛皮吹得再大,也没有这般本事。 慧凡罗汉又道:“大和尚此图,久未演练,已然生疏,又受于自身实力所限,最多只能困它半个时辰。你还需谨记,只得在半个时辰以内,使其从内心臣服。不然的话,时间一到,此鼠必将挣脱,那时再想活捉它,基本已是有心无力,再无机会。” 连一旁的玄森主持都忍不住惊疑道:“六祖,此鼠为惊世妖孽,既不通晓收服之法,想要令它折服,怎么可能!?” “你办不到,但他秉承大愿遗志,你怎会知道他也办不到?”慧凡罗汉倒对柳书竹满怀信心。 柳书竹心中惊呼:小爷能办到才有鬼了! 他下意识的与巨鼠对视一眼,对方满目凶光,两颗通红的灯笼转而瞪向他,除了无尽的怨毒之意,就是如同恶鬼般的凶悍,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将这样一只妖物收服! 而且,还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 时间紧迫,可他没有着急动手,而是继续追问慧凡罗汉。 “神僧,还请言明,这只老鼠怎样帮小子取那青灯佛器?” “大和尚亦不确定。”慧凡罗汉摇头,“青灯佛器如何才能取,世上恐怕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便是大愿菩萨。” 柳书竹皱眉:“既是这样……” “此鼠的先祖,曾与佛陀同陨,且在佛陀陨落后,偷食过青灯里的灯油……当年,那两只鼠祖是怎样接近了佛陀遗体,必然会在某些后代的脑中留下传承印记。” 没等柳书竹说下去,慧凡罗汉便打断了他,转而看向巨鼠。 “可惜,传承印记隐藏在此鼠的意念至深处,除非它心甘情愿的与你沟通,共享意识,否则纵然是将其杀死,也不得其法。你若能发掘中它脑中遗留的印记,才能得到接近佛陀的方法。” 柳书竹恍然:“小子明白了。” 说起来,怎样才能将青灯佛器据为己有,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是一个可笑的问题。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接近虚空中的佛陀遗体! 佛陀遗体所在,也是葬佛天碑的正下方。 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以来,那里的气息极为凝滞,既然是葬佛,便不会容许一丝一毫的悸动! 佛是死的,天碑是死的,一切都是死的! “青灯佛陀身周,看似空无一物,实则已变成了无形的铁块,恐怕除了那位能与佛陀比肩的大愿尊者,其他的上古先贤都没有接近那里的法门。但在如今,你已是一个全新的大愿,也是天地间的变数,能否功成,尤未可知。”慧凡罗汉解释道。 而在柳书竹看来,佛陀周围的空间,与其说是无形的铁块,还不如看成是透明的琥珀陷阱,青灯所在,就是琥珀的最深处。他纵然能迈出陨仙步,却也无法腾空而起,只是在这大殿中,都无法跃起三米以上的高度。若是连上古圣贤都束手无策,他心中,真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那片空间,世人进不去,进去了也活不了! 巨鼠的作用,首先便是要从它脑中‘拷问’出怎样才能接近古佛遗体。 这种局面,着实不算一个好的开始。 同时,柳书竹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隐忧。 “神僧,咱们在此地大张旗鼓,你就不担心封印中的君魂脱困吗?”自从来到这里,慧凡罗汉对君魂之事只字不提,明明君魂才是最大的威胁,可他却像是浑然不在意! “这个……无需你来担心。”慧凡罗汉语中,颇含深意:“那封印虽不能持久,但还可坚持片刻,差了一点外力的辅助。算算时间,与你得那佛器,也是刚刚好!” 其他几人心中各自悚然,听他的意思,封印必然是要崩溃的,而君魂一旦脱困,又谈何阻拦! 或者在这位金身罗汉心里,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加固封印,阻止君魂出世!? 慧凡罗汉催促他道:“时间所剩不多,你莫要再多想。大和尚所说,字字句句全是天意,至于你能否降服此鼠,便看你的造化是否足够了。” 一个时辰,可燃六柱长香;半个时辰,则只有三炷香的时间。 如此一耽搁,便只剩下两柱香有余。 柳书竹深吸一口气,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翻手取出了猩红长刀,走近巨鼠。 嘎嘣……扑! 猝然之下,巨鼠猛然伸直了脖子,向柳书竹咬来。 虽没能咬到他本人,可这一口下去,却将他手中的长刀咬掉了数寸有余,一截断刃紧接着从巨鼠口中吐出,直接射向柳书竹面门! 砰! 幸好延济和尚已在身侧,间不容发之际,降魔杵向前挥出,与那截断刃一撞,将其挡了开来。 延济和尚脚下一滞,生生被震退一步! 慧凡罗汉却选择了袖手旁观,而神秘大帝则犹在愣神,完全没理会几人接下来的谈话。 柳书竹看向手中的长刀断口,单眉为之上扬! 空藏神僧为他祭炼的这把长刀,在诸多圆满皇器中也属于上上品,但在巨鼠恐怖的咬合力之下,一样显得脆弱不堪。 柳书竹身子一顿,硬生生控制住想要颤抖的身体,并没有因此而退缩,反而展现出了悍不畏死的桀骜本性。 “大和尚,还请给小子多留些空间!” 慧凡罗汉点头,对其余几人道:“都随大和尚出来,全看他自己的造化。”说着,又扭头对发怔的神秘大帝道,“武老头,你可曾想好了,现在就进殿取那样东西,还是暂时出殿?” 神秘大帝蓦然抬头,向更深处的宫殿看了一眼,不知道究竟再想什么。 他眼神发狠,盯着慧凡罗汉道:“大秃子,你要是敢骗我,我……必杀你!”说着,当先抬步向殿外走去。 慧凡罗汉稽首:“大善!” 君瑶不肯就此离开柳书竹身畔,柳书竹也劝她先去外面等候。 虽然巨鼠骨子里有些畏惧君瑶,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柳书竹并不想让她在场。 一应人等退往殿外,柳书竹却又出言将两位佛门高僧喊住。 “延济,主持,你们二人留下,助小子一臂之力。”这两位高僧,他多半能使唤的称心如意。 殿内,此刻只剩下柳书竹三人,以及眼前这只巨鼠。 柳书竹面无表情,与巨鼠默然对视,忽然对两位高僧说道:“二位请出全力,只管打来,其余无需理会。” 玄森主持一愣,延济和尚手中的降魔杵却已然打出。 ‘砰’的一声,毫无余力,打在巨鼠的鼻尖软肉处,登时将它打的一声惨叫! 巨鼠的肉身虽然强悍,能与大帝一战,但它与神秘大帝战了许久,方才又受到了一番折磨,血迹遍体,已经是精疲力尽。再由两位圆满高僧全力出手,纵然要不了它的性命,也会带来可怕的痛楚! “时不我待,还不动手!” 柳书竹如同换了一个人,蓦然对玄森主持喝道。 玄森主持面露几分错愕,浑身一颤,竟没有涌现出怒气。在这一瞬间,他甚至错将柳书竹当作了菩提神婴,因为自从出家以来,也只有那位脾气火爆的婴儿僧,曾用这种口吻呵斥过他。声音中,似乎蕴藏一种不容人质疑的威严! 随即,他也祭出骷髅碗,对着巨鼠一通狠砸。 砰砰砰砰砰! 殿中,只有法器打在肉身上的声响,机械而单一,如中败革,在痛极了的情形下,巨鼠偶尔也会发出一连串的惨叫。 “还不够狠。” “还不够疼。” 柳书竹始终站在巨鼠身前,眼皮一眨不眨,与其对视。眸子中,没有看到任何的怜悯。巨鼠眼中,怨毒和凶悍之意却更加炽热!只要撑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它就会重归自由,看这等怨恨,巨鼠一旦脱困,即便是拼了命,它也会把眼前这个小子撕成碎肉! 时间就这样流逝,眼见着又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柳书竹却没有让二僧停手的意思。 “你以佛族的血肉为食,先祖更是曾沾染了莫大佛性,我知道你虽不能化形,却能懂人言。” “大和尚让小爷收服你,是他糊涂,像你这种孽障,食尸嗜血,哪里会轻易改变本性。” “等下时间一到,你也别想再逃脱,小爷不是大和尚,既敢如此对你,便不会容许你活着逃走,你死定了。” 两位高僧手中不停,却也跟着心惊不已,巨鼠本已奄奄一息,若是这样打下去,恐怕真的会被两人失手打死也说不准! 到时候,一切岂不是白忙活了。 可柳书竹不说话,他二人也只好继续对巨鼠施暴,说起来,已有些悖逆了出家人慈悲为怀的本性,只是单调的重复着手里的动作。就这样,又打了一会儿,柳书竹仍不喊停。 这时,巨鼠的眼中,除了凶悍和怨毒之外,似乎猛然闪过一丝难明的神色。 柳书竹双目一瞪,瞬间暴吼:“戳它一目!” 扑。 降魔杵和紫金碗同时打在了巨鼠的一颗眼珠上,硕大的眼球登时爆裂开来! 鼠眼中,那些血浆与眼白四下飞溅,好似被打烂的西瓜,飞溅了柳书竹满身满脸,他既不闪避,也不觉得恶心,而是接着暴吼道:“再戳一目!” 比起残忍的程度,连这只巨鼠,都比不过眼前这位少年人。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降服巨鼠 真要把巨鼠弄成瞎子!? 一旦它双目尽失,再也不能视物,还会心甘情愿的与柳书竹沟通、与他共享意识吗? 两位高僧略微犹豫,手下立即收了七八分力道。………… 这一踌躇,却给了巨鼠反应的时间,惨叫中,它趁机闭上了仅剩的一只独眼,猛然向一侧偏头! 砰、砰! 降魔杵和紫金白骨碗相继慢了半分,却也依然打了下来,打在了紧紧闭合的鼠目周围! 这两下都失了准头,虽不至于弄瞎它的第二只眼睛,但也能让它一时无法恢复视觉。一双鼠目的位置,可以说是巨鼠身上最为脆弱的地方了。如果不是有金图束缚,恐怕连武者大帝也休想刺到它的这两点要害! “住、住手!” 此时,柳书竹的脑海中,蓦然响起一个尖细至极的嗓音,无根无源! “不要、不要打!” 语调分外生僻,直接在他的脑中响起,怪异至极,像是一个娘娘腔的男人捏着嗓子在嘶吼。柳书竹眼神猛然一亮,这个声音,想必就是巨鼠的意识与他产生的直接沟通了。然而,他却装作恍若未闻,怒声呵斥二僧:“慢了!”像是在责怪他们踌躇之下,出手的速度慢了刹那,让巨鼠得以避过。 “它再睁眼,务必将它打瞎,没有了眼睛,看它如何瞪我!” 砰砰砰……两件法器只管往巨鼠剩余的一只眼睛周围招呼。巨鼠浑身一阵抽搐,偏头侧脑的闪避,却耐不住身陷囹圄,一身的本事都无法施展! 它的声音又在柳书竹脑中响起:“不要打、不要打啊,我愿意与你共享意识……” 柳书竹这才摆手,让两位高僧停了下来,对巨鼠道:“你且睁开眼来,看着我。” “不要打了……求求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愿意与你分享意识……” 巨鼠的哀嚎声在脑海中断断续续,像是马上就要断气了一样,但它却死活不肯睁开剩下的那只眼睛,生怕上了柳书竹的当,再被二僧打瞎。 柳书竹语气中,仍不含任何情感:“不肯睁眼,那就接着打,莫要留力。” “我睁,我睁!” 二僧手中的法器刚要再度落下,巨鼠又忙对柳书竹哀求。 “但是……你要让他们两个先退、退开!” 柳书竹摇头,只对二僧道:“打。” 这一次,无论巨鼠如何悲号哀求,柳书竹都一概置之不理。 足足又打了半柱香的时间,眼见一个时辰已经快要过去一半,玄森主持心中,也愈发着急,眼见巨鼠身上的金图正在暗淡下去,可此刻只将巨鼠打的奄奄一息,却没有太大的进展。 “我要吃了你!我要吃了你!不要打了!我真的肯与你共享意识……” 巨鼠的哀嚎夹杂着喝骂,柳书竹又让二僧停手,对它道:“你睁开眼来,看着我。” 这一回,巨鼠乖乖听话,犹豫着睁开了剩余的一只鼠目,向柳书竹看来。 鼠目中,除了凶光和怨毒外,隐现一抹至深的恐惧,不过仍以前两种眼神为主导。 “你如何才能与我共享意识?” 巨鼠的声音在他脑中道:“你敞开心神即可,我现在就全力与你沟通。” 看着它眼中那深厚的怨念,柳书竹嘴角泛起一丝灿烂的笑容。这副模样,落在巨鼠的眼中,恐怖的形象伴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只能让它更加畏惧。 柳书竹笑道:“你骗不到我,小爷也不信你。” 他说着,又对两位高僧吩咐:“延济,你去借大帝的金枪来一用,我要刺穿它的双耳;主持,你去请罗汉入殿,将紫金碗与他,敲碎此孽口中的利齿,而后剁了四爪,剥了鼠皮,它若还能不死,便放它走吧,小爷与那佛器无缘,这老鼠不仅凶悍无比,而且奸诈狡猾,我本事不够,自问收它不服!” “不要!” 这一回,巨鼠眼中的恐惧终于占据了主导,它竟口吐人言,惊叫出了‘不要’二字! 两位高僧面露惊容,心中暗自佩服柳书竹好手段。 巨鼠操着一口晦涩尖细的语调,道:“我愿意用先祖的名义答应你,与你分享意识!”它的灵智可以说与人类无异,甚至还要高出一些。 不曾想,柳书竹竟缓缓摇头:“你听不懂人话吗,小爷已经认输了。” “你这只孽障,吃人成性,先前帝尊若是败给了你,必然也会沦为你的腹中餐!所以,无论用什么手段对付你,我都不会觉得残忍!” “帝尊对小子有天大的恩情,权且是为了答谢他的天恩,也饶你不得。而且,依你的战力,小爷根本无法约束你这样的妖物,与其日后被你觅机吃掉,索性不如将你剥皮抽筋,做成毛毯来的舒服。”他催促二僧道,“两位前辈还不快去?” “有办法,有办法!”巨鼠再次惊叫,人言顿时流利了许多:“我会奉献出我的一部分魂魄,与你的意识融合,这样一来,只要你身死,我也无法独活!” “哦?”柳书竹这才恢复了满脸的吊儿郎当,表情十分欠抽,“能有这种好事?” “呸!”紧接着,他便狠狠啐了巨鼠一口,“你这妖孽,休想拿假话骗我,藉此拖延时间。小爷是谁,小爷三岁的时候已经学会偷看女人洗澡了,四岁的时候就知道要栽赃给别人,还是做成毯子来的实惠,况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来得及!”巨鼠急切的声音又在他脑中响起,“我认识你身上的气息,你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与很久前建造这片城迹的一位僧人很像!” 说着,柳书竹脑海中,竟凭空出现了一幅极为震撼的画面。 虚空中,天碑兀立,镇压了一尊青灯古佛。 而在古佛的正下方,铺就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骨海,骨海表层,青色的鼠影悉悉索索,却没有任何的建筑物! 忽然,骨海与天碑之间,无故落下许多巨大的阴影轮廓,下面的鼠群纷纷逃窜,一座座宏伟的祠堂宗庙依次落下。 似乎有一个白色的僧人,在骨海上空走过…… 幻象紧接着一停,却足以让柳书竹认出,那人正是大愿菩萨! 这番景象,却是他移祠迁庙时的场景。 没想到,眼前这只巨鼠的寿命竟然那般长久,在上古末年时就已降生。 “你只要运行那个人的功法,与我的脑袋相连,我就可以把一部分魂力渡给你,根本用不了太长的时间。到时候,你的意识一旦崩塌,我的那部分魂力也无法幸免,剩下的残魂也会跟着死掉。” 柳书竹盯着巨鼠看了刹那,断然道:“好!” 说完,便骤然向它跨出一大步,直接走到了巨鼠的攻击范围内! 两位佛门高僧的神色登时变得紧张,生怕巨鼠大口一张,把柳书竹给囫囵吞了。可是情形恰恰相反,巨鼠被他的动作惊得向后一缩脑袋,恐他再耍什么手段。 柳书竹眼含笑意:“妖鼠,你现在要是再不吃我,等下你的意识落入我手,便再也没有机会报一目之仇了。” 巨鼠浑身一震,眼中的怨毒终于被缓缓压了下去。 它现在纵然能吃了柳书竹,以消心中怨恨,但也无法再活下来。而且在死之前,恐怕还会受到更加残忍的虐待。外面那位金枪黑甲的大帝,看上去也绝对是一位虐待狂! 柳书竹在跟它赌命,一命赌一命。 “两位前辈,金图失效之前,若是还不能功成,你们知道怎么做。” 这句话,既是对两位高僧所说,又是给外面的两位强者提醒。 剩余的时间不多了,柳书竹也再无犹豫,踩着那一根根粗壮的鼠须,直接走到了巨鼠的脑袋上,在上面盘膝做了下来,开始默默参演灭佛手印! 汩汩暖流通畅,他将一只手抵在了身下的鼠脑上。 …… 主殿外,里面发生的事情都没能逃过大帝和罗汉的耳目。 这时候,神秘大帝忽然开口道:“这小子,是一号人物,比老子无赖,比老子狠,难怪会有这样的机缘。” 慧凡罗汉眼角笑意隐现,却没有应声,反而问他道:“天上的日子,好玩吗?” 神秘大帝冷哼一声,显然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搭理他。慧凡罗汉却又径自说道:“大和尚知道你要去哪里了,你是自己作死,传说中,在第八重天外……” “闭上你的鸟嘴!”神秘大帝蓦然大喝,“老子的事,不用你来操心!” 慧凡罗汉听了,也不着恼:“大和尚若有机会,也想去看看。” 自从两人一番耳语之后,神秘大帝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阴霾,他指向主殿后方,大庙至深处,责问道:“老子问你,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阻止君魂出世。老子进来之前,可是去了一趟弯刀部落,劝弯刀小子出手阻挠君魂,如果君魂根本无法阻挡,岂不是白白害了弯刀小子和他子民的性命!” “死吧,死吧,早死有早死的福气,早晚都是死,早死早解脱。”慧凡罗汉浑然不在意,只是长叹了一声,说出几句混账话。 神秘大帝大怒:“那你怎么不趁早死球个屁的!” “晚死也有晚死的功德。” …… 这个时候,在古地的外面,仍旧不断有强者涌入。 高空中,太阳已经移到了入口的西面,黑漆漆的谷底入口也仍像是一块久治不愈的巨大疮疤,分外狰狞! 轰隆! 蓦然间,在距离入口不远处的沙海中,空间忽然塌陷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从一团漆黑之后,挤出了一位身高直达百丈的巨人! 那巨人甫一出现,便重重跪在了地上,对着高空中的古地入口匍匐下身。他的肩头,同样有一个人影跪倒,兢兢业业,一拜到底。 “君王万安,您离开的实在是太久了……” 正是王仙人和百丈巨人。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意识海中的变故 古地中,主殿内。|| 柳书竹盘膝端坐于鼠脑之上,六识回归,皆沉浸在体内,行功功正到了紧要时刻。 灭佛手印演化于无形,他感觉自己处在一片虚无中,双手不断地结印,眼前则是一颗飞速旋转的殷红舍利!此时的他,是‘魂体’显化,而非真正的肉身。汩汩暖流从血舍利中溢出,淌遍了全身,而后又顺着外界那只抵在身下的真实右手,导入了巨鼠的脑内,在两者的‘意识海’之间架起了一座彼此沟通的桥梁。 “你的意识,要先行进入我的意识海,才能接受我的一部分魂力。”巨鼠的声音蓦然响起。 柳书竹心生警惕:“妖鼠,你可不要耍什么花样。” 巨鼠抢白道:“我以先祖的名义答应了你,怎么可能继续骗你!” 进入巨鼠的意识海,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若是巨鼠存心使诈,到时候拼死反抗,强行中断彼此的联系,柳书竹的魂体就会被囚禁在对方的脑中,无法回归! 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实在没有别的选择,只得寄希望于舍利建立的联系足够强悍。 “时间不多了,你到底还想不想掌控我的魂力!”听上去,巨鼠反倒比他还要着急。 柳书竹沉吟不语! 忽然,从他的体内,逆着四溢的暖流,升起了两点微不足道的光尘,攸忽间没入了结印的双手之中。他神情一振,当即不再犹豫,在虚无中迈步,寻着巨鼠的气息踱了过去。 视线中,仍旧是一片虚无和混沌。 而在混沌里,则趴着一只巨大的青鼠,这就是巨鼠的魂体无疑。 然而,青鼠的体积庞大至极,格外惊人,真的形如一座小山横亘在前,比两者肉身上的差异还要明显几十倍! 两相一比,柳书竹的魂体登时变得微不足道。 这是他们之间最根本的实力差异,一个不过先天境界,另一个的魂力却凝练无比,即便不能媲美大帝,比起圆满强者恐怕还要绰绰有余! 看上去,巨鼠表情痛苦,它的魂体正在割裂,像是从庞大的本体上分离出了一只更小的自己。 由于这里是意识海,是承载魂体的所在,而非现实,所以,这个过程的快慢也不好用外界的时间来计算,不知能否来得及。 “早知道那人没有死,但想不到,他的舍利竟会出现在你的脑中,你就是他的转世之躯吗?” 痛苦中,传来了巨鼠抱怨的声音。 柳书竹的戒备神色一直没有懈怠,被对方魂体的庞大体积所惊,同时心中也愈发笃定,这只老鼠怕是还未彻底屈服!但他不动声色,只是平淡地回道:“这些与你有何干系,再不赶快分离魂体,时间一到,你我可就都活不了了。” “已经很快了!”巨鼠尖叫,似是在责怪柳书竹误解了它。 参照以往几次六识皆闭的经验,意识海中的时间流逝,应该比外界慢了许多。 柳书竹见状,也不再催促它,而是问道:“方才,你显化的那幅场景,也就是大愿菩萨移祠迁庙的时候,是你亲眼所见,还是脑海中的记忆传承?” “当然是亲眼看到的!” “那你就只看到了那么一点吗,你又到底活了多久!” 巨鼠说道:“那时候,我也只不过是一只幼鼠。当时的情形又十分吓人,谁还敢停留在骨海表面。自从那人来过后,这里就开始变得不安宁了。最中心的这座庙里,镇压了可怕的东西。而且,街道上还会经常出现一些法器,古地中开始闹鬼,在黑雾的笼罩下和那些宅府里,不知有多少同类不小心丧命!” 它竟连‘鬼’都知道。 柳书竹难免好奇:“你活的虽久,可是却无法与外界接触,怎么会通晓人言?” “人言有什么难的!”巨鼠的表情夸张且自负,“最近一段时间,殿外那个金身僧人总是频繁的进出古地,我跟他打了多少次,都未分胜负,这一次如果不是被他算计……哼!”说到这里,它顿了一下,“只要食了人脑,我就能知道原本属于对方的部分记忆,刚才可是进来了不少美味!” 吃了人类的脑子,就会保留一些对方的记忆,这也算是一门恶心的天赋。 柳书竹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它吃了佛族的脑子,也会传承那些存在的记忆吗? 如果是的话,或许可以借此一观远古的风貌。 可是,这个问题最终没能问出口,巨鼠的魂体已完成了割裂! 那只分化出来的较小的鼠影,‘嗖’的一声,窜到了柳书竹身后。 巨大的鼠影则径自冲了上来,速度无与伦比,瞬时将柳书竹的魂体整个撞飞了出去! 灭佛手印就此一断,两片意识海之间的通道也跟着彻底崩塌! “咯咯咯——!” 两道巨鼠的魂体,同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你以为我真的会屈服你吗!” 总共两只鼠眼中,也各自出现了无尽的怨毒,它的眼睛被二僧弄瞎了一只,魂体也会受到伤害,两个魂体都只剩下了独眼。 “现如今,你的全部意识都囚禁在我的脑海里,根本出不去,他们就算想要杀我,也会……” 柳书竹接话道:“投鼠忌器对吗?”这一回,倒真的成了投鼠忌器了。 撞击直接作用在魂体之上,柳书竹受到的伤害可谓不轻,可他却没有任何的慌乱,反倒让巨鼠变得疑神疑鬼。 “你……你怎么不怕?” 柳书竹淡然道:“早知你这等妖物奸诈狡猾,小爷难道就不会留一手!” 他没有立即演化灭佛手印,再次与自己的意识海进行沟通,而是摊平了两手。 “你看,这是什么?” 他的两只手上,光芒大盛,放佛托起了两轮炽热的骄阳! “若是在外面,受到古地空间的压制,这门古技或许还伤不到你。可是连小爷都没想到,在虚无的意识海之中,这门古技不但能够施展,而且没有了空间限制,威力又何止放大了千百倍!” 谪仙指的心法,竟然能够用魂体参演! 而且,不仅能够作用在魂体构筑的意识之海,也真就如同柳书竹所说,威力不知放大了多少倍,灿烂已极,好似大日当空,或许会将意识的海洋彻底震碎! 圣光耀目,巨鼠根本不敢直视,柳书竹恍若托举双日,叱咤虚无彼岸! “我不敢了!我屈服了!”巨鼠见状,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狞笑,又转成惊叫,“意识之海崩塌,你也会死!” “哈哈!”柳书竹纵声狂笑,“小爷不怕!” 一点光尘,从他的手心飞起,消弭于虚无之中,而后又凭空显化,直接向那道巨大的魂体打去! …… “不好!” 灭佛手印中断之时,柳书竹嘴角蓦然溢出一丝血迹,玄森主持惊呼出声,延济和尚也瞬时蹙眉。 殿外,人影攸忽一闪,神秘大帝即出现在了巨鼠身前。 “娘的,小子怎么死了!?” 说他死了,也不完全正确,柳书竹的身体仍然充满了活力,却再也感觉不到任何自主意识,脑中空空如也,像是沦为了一尊活死人,意识已然消泯,只余肉身还未朽败。 “早知道这只老鼠不安好心,大秃子!” 对于眼下的情形,神秘大帝竟也束手无策,只得对殿外焦急地喊了一声。 慧凡罗汉却没有跟他一起走进来,而是在外面道:“放心吧。福祸天定,你我都说了不算。武老头,你现在恐怕是出不去了,还需再卖些力气,有客人来了!” “吼!” 一声蛮吼,经过了古地的削弱,远远从外围传了过来。 正值处境两难,身下的巨鼠却蓦然开始剧烈的颤抖,七窍中都有鲜血流下,气息变得十分微弱! “好小子!” 神秘大帝眼神一亮,才知道柳书竹还没有彻底玩完儿,恐怕正在巨鼠的脑中使出了厉害手段。他当下不再担忧,复又出了殿外,与慧凡罗汉比肩而立。 “这是……巨人之吼!”建仁皇祖惊叫道,“古仙和巨人已经入了古地,终于还是来了!” 神秘大帝道:“鬼叫什么,害怕的话,到殿里面躲着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 建仁皇祖怏然闭嘴,不敢忤逆大帝,只得领着赵子云和君瑶再次进入殿中,与两位佛门高僧一起关注柳书竹的状况。圣旨铺展开来,围绕成一圈,随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以防不测。 神秘大帝道:“既然小子还没有取得佛器,咱们两个是不是还要打上一场?”见慧凡罗汉点头,“真希望你再画上几张鸟图,咱们也好省些力气,不瞒你说,老子现在是累的够呛。” 慧凡罗汉神秘一笑:“无需担心,到了用时,金图自现,你以为大和尚废了这么多力,只画了那一张金图吗?既然不能阻止那君魂出世,杀他两个喽啰也好解解大和尚心中的苦闷!” 呼! 古地中,所有的黑雾触手都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竟在这一瞬间悉数缩了回去,街道上的那些怨念,也都紧忙回到各自的宅府中,门户紧闭! 神秘大帝讥笑:“这些鸟人,胆子还真是不济,也不怕辱没了生前的赫赫威名,死都死了,弄成这副鬼样子,你们还能拿来做什么!?”慧凡罗汉没有答话。 远远地,两人便见一尊百丈高下的石人,在恢弘的古迹中穿行,大步向古地的最深处走了过来…… 金枪高举,黑甲如神。 “大秃子,别废话,揍他个狗娘养的!”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金身罗汉怒杀仙 百丈巨人身躯伟岸,是真正意义上的庞然大物。() 即便是来到了古迹的最深处,周围的殿宇也都修筑的恢弘无度,其规模对于一尊巨人而言并不显得局促,但他也几乎与街两旁的院墙等高。无论什么事物,只要尺寸大到足够惊人,都会给人带来无法比拟的视觉冲击和震撼! 寂寥开阔的长街上,他每迈出一步,脚下的地面便跟着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 巨人脑顶,烟气升腾。 头顶上,有一部分石壳完全塌陷了下去,石浆滚滚沸腾,露出了里面的小半颗脑子,像是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口。在行走中,全身的石皮也都在来回地蠕动、生长,巨城之战中所造成的伤口,正在飞快地愈合。 他在变强! 百丈巨人的肩头,王山人银发飞扬,负手而立。 他的身后,还依次站着十几道身影2C其中有一位就是韩家的那位盗王,双手捧着一个半开的长方形木匣。剩余的那些人,应该也都是圆满级别,头上各自插着一枚木令,俱已死去多时,沦为古仙手中的傀儡,想必都是后来祭炼而成。 “这就是上古仙王和上古蛮王的风采了?”神秘大帝脸色凝重,嘴里则不齿地骂道:“大有个屁用啊!”仰望巨人高大已极的形象,他一边怂恿慧凡罗汉赶紧揍他们,自己却又不肯率先动手。 二人站在庙门前的台阶上,一个手拄金枪,一个双手合十,气势上也毫不逊色! 百丈巨人走出一段距离后,竟轰然跪倒,地晃山摇,对着古地最中心匍匐行礼,而后再起身前行,他肩头的王山人也跟他一样,重复着这个过程。 “哎呦,这俩孙子还挺懂事儿,既然都给老子磕头了,等会儿老子就给你们来个痛快的!” 这番奚落,扯着嗓子吼出去,远远震荡,让王山人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唰唰唰! 尚且隔了很远的距离,除他本人和韩盗王之外,剩余的十几道身影纷纷从巨人肩头落下,手中各自执掌了三两件法器,率先向古地的最深处冲了过来! “后世蝼蚁,死到临头了还敢出言不逊!” 神秘大帝金枪一抖,信手刺出几个枪花,脚下根本没有挪步,接连将那些先行赶至的身影刺翻在地,可谓气定神闲。那些强者倒地后,圆满皇器也相继落下,从每人的脑顶相继飞起一枚枚木令,迅速飞回到了王山人身后的木匣中。 十几位圆满强者,纵然经过了占察秘法的操纵,也不可能是神秘大帝的对手! “你娘的,居然瞧不起老子,睁大眼睛瞧瞧,老子是大帝,是神仙!” 王山人和百丈巨人依然走了一路,跪了一路,亦没有因为神秘大帝的讥讽而停止动作。但是,以巨人那恐怖的身段,步子之大可想而知,也很快就到了近前。百丈巨人的口中,叽里咕噜吐出一连串蛮语,王山人也说了一些绝非人类能懂的话,应该是上古仙族的语言,他们都在对君魂诉说什么。 而后,王山人神情肃穆,对百丈巨人道:“我来对付二人,你只管进到里面,去帮君王破开最后的禁锢。”木匣全开,一枚枚占察木轮相继飞出,围绕着他的身体旋转不休。似乎是察觉了庙前的金身僧人和黑甲男子并不好对付,占察秘法全力施展,每一枚木令上的‘杀生’二字,却是变得愈发艳红了! “启本仙之念,各削你们五百年寿元,以作惩戒!” 占察秘法,再邪门儿不过! 除了掷出木令,完全像是一门由‘嘴’说出来的功法,木令上的某种气机与王山人配合之下,互相衍生了上古的规则之力。 可是,这门古仙法使出后,慧凡罗汉的金身连晃都未晃,神秘大帝身上的黑甲则瞬间腾起一道冲天龙影,咆哮着击撞在了古地上空的天碑上,消弭无形,也根本没什么事儿! “我的乖乖,五百年啊,你可吓死老子了!”神秘大帝得了便宜卖乖,赶忙揶揄过去。 王山人面色微变,没想到这门古法对他二人都没能起到作用,继而眼神又是一亮。 “龙影冲天,金枪傲世,原来是两件顶级的上古圣兵。没想到啊,到了如今这个年月,世间还能见到远古神龙的龙鳞织就的战甲,难怪难怪。可这样的宝物掌握在你手里,只能辱没了它们的威名!枪和甲,本仙都要了!”接着,他仍旧疑惑地看向慧凡罗汉,却是没能察觉,为什么古法在他身上同样不管用。 慧凡罗汉却率先开口了:“我西漠佛门三大庙,可是葬于你们两个之手?” “哼!” 王山人不屑回答,根本懒得搭理慧凡罗汉。 两人在他眼中,同样是卑微的蝼蚁,只不过是稍微强壮一点的蝼蚁罢了。 “纵然身上有些古怪,总也无法与仙人争锋,看我重炼地火水风!” 他说着,便举手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即将在身前刻画仙文,好使出‘仙文镇八方’的手段! “占察子!!” 不曾想,慧凡罗汉猛然怒目横眉,竟然再次大喝一声,而且像是直接道出了王山人的名号。 “西漠佛门,可是葬在了你的手里!” 大和尚犯嗔。 “你……”这一声断喝,着实让王山人有些发怔,仙文震八方的手段也跟着停了下来。他皱眉道:“你不过后世的一介俗子,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占察子,你名义上是上古末年的一尊仙王,可惜你的实力恐怕还差了半截。当年,大愿菩萨并非有意留你,而是因为有更加重要的事,才让你们这些小鱼小虾露网,得以苟存。”慧凡罗汉神情淡漠,“今日,君魂若出,大和尚拦不住,可你却休想再祸乱世间了!” 王山人扬眉,仔细打量慧凡罗汉:“你到底是谁,为何……” 慧凡罗汉脑顶的佛光暗淡下来,这时候的他,看上去悖逆本性,竟露出了一丝近似邪恶的狞笑。 “你不认识大和尚,可大和尚却知道你,你可曾听说过此图吗?”言罢,慧凡罗汉指尖立时有一滴金血洒落,在地上一闪而没。 赫! 金光炽目,好大的一片地域内,瞬间出现了一张繁复且巨大的金色图案,将王山人和百丈巨人都笼罩了在内! 这张金图,无论是面积还是图形的复杂程度,都比擒拿巨鼠时所所刻的金图强了百倍不止! 甫一落入其中,王山人和巨人的脸色立时大变。 “比你仙文镇八方如何!” 他们不难发现,少了两个方向上的选择,而且还受到一股至强的束缚里,难以挣脱! “这是……次世、次世金狱图……你竟然是……” 王山人失了先机,没能演化地火水风,但他似乎认得此图,正要喊话,却被入阵的慧凡和尚一拳打在了前胸位置。 轰隆! 慧凡罗汉七窍之中淌金血,脑顶佛光开裂。 轰隆!! 又是一拳,慧凡罗汉满身绕金雾,胸前的那串念珠也跟着爆开了四、五颗。 大和尚亡命了。 佛光开裂,是因为根基受创;满身血雾,则是他体内的金血承受不住巨力震荡,纷纷爆出了体表,蒸腾散去,而且还震碎了罗汉亲手祭炼的念珠! “今天,大和尚要杀仙!” 这样的打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金身恐会持续崩坏。 但仅仅是两拳之威,打出了金僧的怒火,打出了罗汉的煞气,不惜葬送金身怒杀仙! 先前,如果他用这般拼命的手段来对付巨鼠,那只老鼠根本难以幸免,却不知他是为了保留气力,还是有意要将巨鼠留给柳书竹来收服,而没有展现亡命之姿。 王山人脚下连退两步,胸膛变形,眼中第一次闪现出惊恐的神色! 他虽是古仙王未死,但却沉寂了太久,进入古地后,实力虽然在飞速增长之中,可还不是全部! 与此同时。 “杀——!” 神秘大帝仰天长啸,甩手将手中的金枪当作长矛掷出。 金枪化作一道流光,向巨人的一只眼睛刺了过去,不知是不是受了柳书竹的启发。 可是,越往上面去,金枪的势道便越发不足,因为越高的位置,受到的空间压制也越强,单凭此技,还难以命中巨人的要害。况且,对方既拥有那样伟岸的身躯,在气力足以惊天,跟巨城之战时,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吼!” 百丈巨人也随之咆哮,生生将神秘大帝的啸声盖了下去,遮天般的大手挡在面前,反而将金枪握在了巨手中! 然而,神秘大帝像是早已预料到金枪很难伤他,这只是一记虚招。 趁着巨人抓枪的间隙,大帝拼尽全力,真气疯狂涌现,他已经冲到了巨人那山柱一般的小腿前,两手如鹰爪,破开石皮,深深插入了巨人的……一个脚趾头上。 “你来杀仙,老子搬山!” 神秘大帝满脸青筋乍起,头颅硬生生被上涌的血气憋大了一圈,像是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给老子躺下!!” 巨大的身躯应声而动,仿佛出现一幅被放慢至极的画面,缓缓向后方栽去……百丈石人,竟被大帝猛然爆发出的神力生生搬倒! 这副场面,就像是一只蚂蚁,牟足了劲头儿,居然搬倒了一位成年人!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欲擒故纵 轰隆隆! 百丈巨人倒在身周的古迹中,压塌了大片的宅府围墙,古地为之震荡! 从外面看去,四位强者战斗的场面虽十分宏大,空间却没有任何异常。()只让人觉得,仙王和巨人的动作变得分外僵硬迟缓,唯有身处图内,才能领教到那种空间不变、偏偏抹去了方向选择的诡异,这也正是金图的玄奥所在。 次世金狱图,次世并非此世,狱图实乃囚图。 有了金图辅助,神秘大帝的速度占据了绝对优势。他好似一只攀岩绝壁的灵猴,顺着山脊似的巨人腿部,向他的上半身奔跑!可是,百丈巨人也并非等闲,一只大手抓落,便像是天穹崩塌,如同驱蚊赶蝇,开始挣脱金图的束缚,试图以蛮力降十会! 罗汉舍命,掌御金图,纵然占得了片刻先机,可想要同时困住两位上古的存在,也是不易。 “吼!” 巨口一张,便把手中的那杆金枪吞进了腹中,百丈巨人竟不笨,知道神秘大帝会设法再取金枪! 这一动作,险些将神秘大帝气得吐血! 若是在外界,他只需用心念召唤,金枪便会破体而归,甚至还有可能重创巨人,可他偏偏没有慧凡罗汉的本事,无法演练古法。同时,他又不禁为慧凡罗汉的情况担忧! “大秃子,他娘的不要命了!” 金身正在瓦解,可罗汉怒气难平! 论起来,王山人的战力较之百丈巨人还要更强一些,然而此刻,竟被迫的险象环生,不得不仗着肉身极度凝练,与罗汉死拼肉搏。 “唵……嘛……呢……叭……咪……吽……” 真言再响,有如大吕长鸣,哐哐不休。 不动明王咒,仅仅只余六字,却是佛陀宝义,道出了无尽的苍凉与悲苦,也不知是敲响了属于谁的丧钟! …… 庙外,打的热火朝天,四位至强者之间的拼死争斗,不管输赢,都必然要有人因此而陨落! 这时候,主殿内的情况也不分明。 方才,巨鼠如遭雷殛,血线从七窍飙射,气息极度衰弱下去,但自那之后,便久久没了动静,但是囚禁的巨鼠的金图,却眼见着越来越暗淡! 而在它的意识之海中,柳书竹则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没有虚张声势,而是直接祭出了一记谪仙指! 这一指的威力不超乎预料,作用在意识海内,即便不能打中巨鼠的魂体,也会让整片意识海遭受重创,极端的情况下甚至还会崩塌。光尘熠熠,经由古法释放而出,连柳书竹自己都难免受到了殃及。可他像是全然不在意,另一只手中,照旧托着余下的光尘,随时准备打出。若是再来一下,这片意识之海必然会崩碎。 他的前方,巨鼠的主要魂体已经被炸得面目全非! 青影飘忽,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样子,而是变作了一堆雾状,魂形已被打散。 如此一来,巨鼠的本命元魂受创,它的战力也必将跌落一大截,不知需要多久才能重新聚形。 “我服输了……你、你杀了我吧……” 雾状的魂体发出几声虚弱的呻吟,巨鼠没有继续求饶,而是央求柳书竹杀了它。 “你命尽在我手,杀或不杀,你说了不算,小爷倒好奇,你这妖物,怎么不求饶了?” 柳书竹扭头回视,看了一眼身后分离出来的魂体,便向青雾走了过去。那一部分魂体,从主体上面分离,虽没有被一同打散,但也变得无精打采,趴在虚无中不再动弹。 “不求了,你是个疯子,宁愿一起送死,也不会放过我了……” 青雾见他走近,竟开始剧烈的颤抖。 “你快演化手印离开我的意识海,只求能让我死的没有痛苦……” 柳书竹皱眉,不解道:“妖鼠,而今到了这步田地,何不索性依了我?” 着实没想到,巨鼠除了奸诈狡猾之外,骨子里竟也是难以驯服。之前所有的顺从,都是它的计谋展现出来的假象,现在输的彻底,才开始吐露‘心’声。 他接着道:“过不多久,君魂很有可能冲破封印,这方古地,恐怕也要受到牵连。你生来伴佛,先祖更是偷食佛器灯油,必然也沾染了佛家的因果。如能助我取那青灯,小爷也让你尝尝里面的灯油是何滋味,岂不比你在骨海中沉沦、食腐吞尸要好得多?” 青雾沉默一下,只回道:“你见过人类屠戮猪狗,但见过猪狗掌御人类吗?” 柳书竹恍然,原来这只巨鼠从心眼里瞧不上他,应该说是瞧不上人类。 它虽是一只老鼠不假,没有修炼任何术法,却能与武者大帝争锋;圆满强者在人类中已算翘楚,也尽是它口中的食物;先祖则更加辉煌,是两只远古年间的妖兽,连佛陀法器里的灯油都敢偷吃!难免会搞错定位,把自己比作人类,而又把人类视为猪狗! 柳书竹听了,非但不觉得生气,反倒有些别样的滋味,让他想到了一只可爱的黑毛山虎。 巨鼠的凶性,尤比山虎强悍万倍不止。 这个世上,软柿子太多,硬骨头太少,但凡能当的了硬骨头的,不管是何等物种,都能让人生出一丝敬佩,哪怕对方是一只吃人的老鼠。 敬佩,但不怜悯! “小爷明白了。” 柳书竹开始用单手演化灭佛手印,速度虽然慢了一倍,但也能与自己意识海中的血舍利沟通,“细算起来,你我也无太大冤仇,吃人跟用刀杀人,也没什么本质区别。小爷懒得跟你再耗下去,如果我真是天命注定,有你无你,那青灯也照样要取。”他要重新架筑起一条通道,返回自己的意识海。 “你求死,我成全!” 过不一会儿,道道暖流从虚无中延伸过来,他立即感应到了自己的意识海,当下不再停留,想要顺着暖流回归。 “不过,你只要答应不会杀害我在意的人,小爷也可以网开一面,放你条生路。你虽奸诈狡猾,却是出于求生本能。我以非常之法待你,你也理当用非凡的手段奉还,我也不会怪你,这是你自己赢来的。生或死,可想好了?” 巨鼠尖细的声音蓦然响起:“你真的肯放我一条生路?” 这时,柳书竹心中的感觉很奇怪,竟莫名想到了那位天资冠绝的菩提妖僧,淡然道:“有何不可?” “你就不怕放了我之后,我会反悔,觅机把你身边的人都吃了吗!” 柳书竹却不愿再搭理它,径自将手中的微尘收起,直接迈步向自己的意识海走去。 “等等!” 柳书竹停住步子,眼中闪过一抹奸诈,转过身来,一言不发地盯着那团青雾。 斗心机? 小爷五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一招叫做欲擒故纵! 但凭心而论,此番作为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究竟是出于真心多一些,还是虚伪的假意更重几分。如果不能让巨鼠从心底折服,就算他掌握了对方的一部分魂体,巨鼠一心求死,他也别想得到接近佛陀的方法。 那只分离出来的小型鼠影,艰难地爬起,低首垂眉向柳书竹爬了过来。 青雾道:“你把它融合了吧,我屈服了……” 没曾想,柳书竹缓缓摇头:“你我心知肚明,似你这般活了一个时代的古老生物,口中虽说服了,但到此刻为止,你依然没有从我之心,现在收你残魂,你始终会怀有一丝怨念不散。不必了,等我要收你魂体的时候,必是让你心甘情愿地奉上,免得你鼠目寸光,将我泱泱人族视为猪狗。” 柳书竹并非不想将残魂融合,之所以还要硬着脸皮拒绝,实是出于无奈。 他心中估算,即便在意识海中时间流逝较慢,金图估计也快要失效了! 现在敢说大话,完全是因为还有震慑对方的实力,但这里终归不是他的意识海,一旦金图失效,而他又处在融合的过程中,发生什么变故的话,还不如先行回归,再想别的法子。毕竟,再使一记谪仙指,他本人也无法幸免。而参照先前的场景,巨鼠只要愿意,无需融魂也能为他显化幻境。 小悍匪怕死吗,当然是怕的要命! 可他却不知,古仙和巨人的到来,外面实则打成了一锅粥。 听了他的话,整团青雾一震,如同遇到了知己,自己的心思半点都逃不过眼前这个人类小子,一时竟变得默不作声。 柳书竹顺势迈步,紧忙回到了自己的意识海中,停止参演手印,六识刹那归来,蓦然睁眼;几乎是同时,巨鼠身上的金图攸忽消散,也跟着睁开了独眼。身边的延济和尚等人,原本就怀着十二分的戒备,见他无恙归来,神色一亮,但又发现他好像未能收服巨鼠! 千钧一发,紫金碗、降魔杵眼见便要向巨鼠脑顶打落。 “慢!”柳书竹急忙制止,“留它性命……咦?” 紧接着,他神色大变,被殿外传来的惊天巨响所震慑:“怎么了?” 问题出口,也已明白了过来,这是巨人在咆哮! 古地开启,这么大的事情,王山人和百丈巨人不可能错过,却是终于赶来了。 巨鼠似乎也能察觉情形危急,它没有选择逃跑,或暴起伤人,而是口吐人言道:“我为你显化先祖偷食灯油的场景,算是报答你的……你的理解!”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两只古鼠偷灯油 随着巨鼠的话音落下,柳书竹眼中的景象瞬间天翻地覆! 身下的巨鼠,周围的众人,上方的殿顶……全部都已消失不见。() 他的眼前,则是一片由近似人形的尸体铺就而成的荒原,视线所及,无际无边! 尸海中,大部分的尸身都有血有肉,维持着生前的样子,可也有许多尸体显得狰狞可怖,像是历经了重物的碾轧,只留下一块块形状不规则、骨肉难分的糊状物,呈现暗红色的血水,犹在缓缓渗出,从尸骸彼此的间隙中浸落……这番场景,比那片只有皑皑白骨的骨海还要恐怖一千倍、一万倍! 远古佛族。 一袭袭古老的衣衫,与僧袍的式样极为类似,或许佛门的僧袍本就源于这种装扮! 他们的头型看上去也有些古怪,并非赤顶无发,而是头发都曲卷成一个个小圆球,如同挂满了荔枝葡萄也似的果子。 每一具尸体的表情都突显悲苦,不过却也安详。 尸海上方,依旧是天碑平滑的底面,尸海和天碑之间,也虚坐着古佛的遗体,手掌青灯。 青辉格外强盛,其散发的灯光要比后世见到的亮了很多倍,让人无法逼视,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还没待细细琢磨,尸海便开始翻涌,蓦然从中钻出了两个庞然大物,像是两座山包飞速拔地而起……那是两颗肥硕而且巨大无比的老鼠脑袋,单单是两颗鼠头,便足以跟百丈巨人的身高比拟! 鼠祖! 等到两只鼠祖完全从尸海中钻出,身躯更显惊人,即便不计算鼠尾在内,怕是也有了五六百丈! 两只鼠祖抖擞全身,粘在毛发上的佛族尸体便如同蚁群一般簌簌而落。 它们抬起头,冲着古佛遗体的方向使劲嗅了嗅,鼠目贪婪,脸上的表情也像是极为陶醉。而后,一只鼠祖伏下身子,另一只则爬到了它的背上,用一只前爪摁在身下那只鼠祖的鼻尖,杂耍一般用单爪倒立了起来,身下的鼠祖也很配合,晃晃悠悠人立而起。 这一幕,既震撼又滑稽! 两只鼠祖竟摇身一变,成了两位蹩脚的杂耍艺人,卖力地摆出了这个不优雅、却高难度的动作。如此一来,两只鼠祖的身长叠加在一起,便不下千丈,已经接近了古佛遗体所在的高度。况且,鼠祖还有一根几乎长到令人发指的鼠尾! 尾巴的一端又尖又细,且没有鼠毛。 位于上面的那只鼠祖,尾巴慢慢向上竖起,这个过程让它呲牙咧嘴,看上去很是吃力。 受到天碑压制,越往上去,空间压力就越强,强到难以想象! 等它把尾巴竖到足够的高度时,变得更加小心,尾尖没有直接伸向佛陀手中的那盏青灯,而是绕了好几个弯,从一个固定的角度接近那里。 这是因为,佛陀身周的死气积郁不散,从远古至今,已让附近的空间变成了一块无形的琥珀,而佛陀遗体就盘坐在‘琥珀空间’的最中心地带。然而,两只鼠祖似乎发现了琥珀空间并非严丝合缝,而是存在一条缝隙,并藉此来窃取佛器里的灯油! 鼠尾伸到佛陀面前,飞速往青灯所在的地方伸去。 由于青光太盛,具体的情形无法看清,但应该是在灯盏里面迅速蘸了一下,而后又依照原来的路径缩了回来。 做完这一切,两只鼠祖这才喘着粗气,相继趴在了尸海上,都已累得不轻。 可它们眼神闪亮,忙将那根鼠尾竖到面前,依次送往巨大的鼠嘴里。 参照它们庞大无匹的身形,以及细如针尖的鼠尾,真不知道能否尝出那一丁点灯油是何滋味。但它们竟还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似是在回味,而后才带着满足的神色,前爪合十,对着佛陀遗体点头作揖,复又钻到身下的尸海中消失不见! 看到这里,眼前景象忽地又是一变,尸海消散,柳书竹回归现实2C他的嘴角不禁泛起一丝苦笑。 那些画面,虽然不长,但却是巨鼠的先祖偷食灯油的场景。 看完后也才发现,除非他身高在千丈开外,而且能够承受住高空的无尽压力,否则即便知道了如何接近佛陀,也还是无能为力! 巨鼠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看到这些,你还自信有办法取那盏青灯吗?” 柳书竹摇头,神色可谓失望至极,径自从巨鼠脑顶走了下来,对身边几人说道:“我改主意了,你们不要再为难这只妖鼠,它已履行了自己的承诺,是我没有那份福气,辜负了各位前辈的期望,取不了青灯!”而后再次转向巨鼠,“小爷说话算话,你觅机逃走吧。” 如果不能取青灯,便无法与君魂抗衡,他们几人也命不久矣,根本顾不上其它事情了。 “啥?”听他这样说,小和尚扯着嗓子蓦然惊叫,“怎么能说不取就不取了,总有办法的啊!”说着,还向君瑶身边靠了靠,他知道巨鼠有些避讳君瑶,而他又对巨鼠心存敬畏。 玄森主持也面露惊容,不敢置信:“你看到了什么?” 建德皇祖则道:“柳小友,六祖和帝尊在庙前死战,便是为了拖延时间,好助你取青灯佛器,怎么会取不得?” 除了延济和尚和君瑶未开口,其他人七嘴八舌,神情满是疑惑和担忧,不知他为何轻言放弃。 柳书竹怏然摆手,没有回答他们,直接向殿门处走了过去。 轰轰轰!! 在次世金狱图的束缚下,战斗的余波全部被封禁,连声音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可即便这样,也如天雷一般,不时炸响,但由于古地中的邪异,一切都被压制,几人说话时又都能看到对方的口型,所以并不影响几人短暂的交流。 金图闪耀,笼罩了一大片地域,场面惊心动魄! 战团中,恍惚能看到一抹金色的影子,那是慧凡罗汉,他身上的金气正在疯狂地逸散,地上的金图也愈发黯淡下去;神秘大帝则以蝼蚁之躯,硬撼百丈巨人,时间一长,气力变的衰竭,不慎被巨人的一根手指打中,重重砸落地面! 紧接着,巨大的拳头便不断地轰击在地面上,纵然处在图中,那里还是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 裂痕一直延伸到了庙内,众人这才感觉一阵地晃山摇,建筑下方的骨海隐隐可见,连金图都没能阻止这些裂缝向外蔓延! “吼!” “杀——!” 神秘大帝艰难爬起,再次爬上巨人的身体,径自往他的口中冲去,似乎想要进入到他的体内。 “还老子金枪来!!” 金图出现了缺口,彼此的咆哮强盛了百倍不止,在这样惨烈的氛围下,柳书竹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挫败感。照这样下去,不管能不能杀死仙王和巨人,金身罗汉怕是都要为此而坐化,神秘大帝本就经历了连番苦战,跟巨人如此耗下去,恐怕也难以幸免。 而这些,都还是君魂没有破除封印的情况下所面临的灾难! 柳书竹扬刀在手,神情萧索,却又好像带着几分解脱。 他嘶声叫道:“今日,合当死战,死战不退,只恨无力诛仙!”如果就这样死了,上古浩劫也好,远古迷局也罢,都再与他无关! 君瑶站到他身边,用衣袖为他拭去了头脸上的污秽血渍,对其它事一概不理。 然而,巨鼠也没有就此离开,它只是避开了君瑶几步,声音继续在柳书竹脑中响起:“你既然是那个人的转世,难道当年的事情,一点都不记得了?” 此时,眼见金身朽坏,柳书竹心如死灰,只是指了指庙前被巨人震裂的恐怖裂痕,没有说话,意思是让它趁机逃走。 百丈巨人蛮力无边,居然能打裂宅府下面的地面,但同时也给了巨鼠逃生的机会。 巨鼠的声音接着道:“如果我能把你送上高空,到达佛陀身边,你总应该记得怎样取那盏青灯吧?” 柳书竹高声道:“你出古地去吧,君魂一出,这里还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只是莫要在吃人了。”耳中全是雷鸣作响,也不知巨鼠能不能听到。 巨鼠的先祖虽然偷吃佛器灯油,但看得出来,对佛陀还有些敬意。 而巨鼠身上的滔天怨气,很可能也是因为古地囚禁了君魂后,受到感染,与古地中的其他怨念一样,都要赖在大愿菩萨的身上。 现在说这些已然无用,就算有办法把他送上高空,他也无法承受那里的压力,谁知道青灯烫不烫手,他又凭什么去拿呢!? 同时,柳书竹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关头,那些囚禁在此地的圣贤和菩萨的怨念,反倒不出来帮忙了。 难道是在畏惧古仙和巨人吗,亦或是即将出世的君主? “你真的完全不记得了,可是……你都忘了,你的前世移祠迁庙的时候,为什么还顺手摘走了青灯上的一颗火苗呢,难道不是为了日后取得青灯的认可吗?” 柳书竹身子这才猛然一震,瞬间转头:“你说什么!” “摘走了青灯上的一颗火苗啊。” 巨鼠是古地中土生土长的生物,可能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的身体已经适应了这里的邪门而,才让它能够在不用秘法的情况下,也可以在柳书竹脑中显化声音和幻境。 “你刚才没有发现吗,原本的佛陀法器,是一盏双芯灯啊!”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青灯谁主 柳书竹整个人如遭雷殛,经过巨鼠一说,立时想到了什么! 大愿菩萨为他演化天碑降世的奇景时,他曾在舍利中见到一点青荧荧的鬼火。() 那点鬼火,在血海上方漫无目的的飘荡,长久以来,都不知道究竟代表了什么。而且,神秘大帝也曾说过,他脑中的血舍利内,隐藏了许多其它的气息,让人不得分明。现在想来,古时候的青灯看上去之所以会显得不同,完全是因为灯盏中有两颗跳动的火苗! 幻境中,由于青芒太过强盛,火苗又彼此相近,便一时没能察觉。而血舍利中的青色鬼火,也必然就是佛器上的一朵火苗了。 早在上古末年,大愿菩萨移祠迁庙的时候,就已被他顺手摘走! 但舍利需由灭佛手印来催动,可柳书竹而今也只能演化出一百余印,自从那次见到青火后,便再也没能发现它的踪影,如何才能将其从舍利中引导出来呢!? 然而,眼下的形势已不容他多作犹豫,只能顺其自然。 柳书竹蓦然断喝:“你怎样才能把我送到佛陀的身边?” 巨鼠的声音很是高傲:“我办不到,但我们办得到,等着!”它也不再磨蹭,攸忽出了主殿,向庙内一道巨大的裂缝钻了进去,消失在下方的骨海中。 趁此间隙,柳书竹忙对两位佛门高僧道:“二位前辈,你们能随晚辈走到这里,已经足够远了。感激的话,再说已显得多余。只是下面的事情,圆满级别留下来恐怕也难以济事……” 二僧看他口型,延济和尚默然不语,玄森主持则像是要开口辩驳,却被柳书竹摆手制止。 “这不是商量,也不是小子执意要赶你们走。”柳书竹面色极为肃穆,看上去不容回绝,“实在是红尘疾苦,太多不平事;苍生罹难,太少佛门僧!你们与其留在这里,远不如在外界来的作用大。你们为众生而活,也当为众生而死,不要因为一念之差,悖逆了多年苦修的功德!” “若是小子有什么不测,千万不要心存执念,务必速速离开此地!” “否则,我挂念你等的安危,心神不定,便不能静下心来取那青灯佛器,成败在此一举,还望两位高僧以各自所奉之佛的名义,给小子做个承诺!” 玄森主持见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转头看向延济和尚。 延济眼中,并无太大波澜,像是笃定柳书竹不会葬身此地,口中道:“贫僧应你,贫僧在红尘等你。”这样一来,玄森主持虽不情愿,也只好跟着重重点头。 如真小和尚大嘴一咧,刚要说话,就被柳书竹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死胖子,小爷将刀疤大叔和寻找故人的重任托付与你,你要是死在了这里,便是对不起我!” 放在以前,小和尚并不惧怕他。 但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后,柳书竹身上那股桀骜不驯的性格,已深深感染了他,横眉一怒,戾气无边,则真的让小和尚心中打鼓,只得怏怏闭嘴。 而后,柳书竹又对建仁皇祖微微躬身,对方和赵子云赶忙同时回礼,不敢有半点懈怠。 几人心中,都已明白柳书竹要作何打算了。 他不仅要取那青灯佛器,还想借助青灯,设法阻挠即将冲破封印的君魂! 虽然此刻,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柳书竹也不得其法,却已萌生了死志。 “瑶儿不走!”君瑶见柳书竹转向自己,率先开口说道。 她的神色从未有过的坚决,对于一件‘器灵’而言,这是罕见的情感流露。 她是无字天碑化形成灵,慧凡罗汉口中的天地变数,既然也落在了大愿菩萨的算计中,必然也有自己的一段因果。柳书竹只是默然牵起她的手,没有再多说。 轰隆! 庙外,战局陷入胶着,金图的色泽大暗。 百丈巨人又将金图的边缘冲出了一道缺口,他几次都险些跨出金图范围,想要向庙内冲来,却几次都被神秘大帝硬生生搬了回去,仿佛是狂风骤雨中的一叶扁舟,横江断流;而图中的那道金影,速度上较之先前慢了许多,佛音唱衰,在金身瓦解的过程中,仍旧一拳叠加一拳,击向仙王的全身! 大帝此威,不亚于漠中遮天之举;罗汉之怒,却又盖过了武帝和巨人的威势! 时间拖得越久,对慧凡罗汉和神秘大帝就越不利,他们越战越弱,而古仙和巨人却仍在不断地变强。殿中几人神情焦急,转而注视着地面上的一条条巨大裂缝,等待巨鼠归来。 攸忽间! 裂缝中,青影一闪,出现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青鼠。 它在骨海中探头探脑,顺着开裂的地面爬了上来,继而是第二只,第三只……一只只青鼠汇聚成成了几道青色的洪流,井喷而出,彼此纠结踩踏,抱成了一个不断蠕动的青色巨球,其中有许多鼠影大如磨盘,甚至身长米许有余。 地面下方,骨海沸腾。 巨鼠所说的‘我们’,指的是在骨海深处繁衍生息的庞大鼠群! 吱吱吱吱。 悉悉索索的声响和青鼠的叫声即便在震耳欲聋的交战声中,仍旧清晰可闻。 巨鼠从洪流中钻出,来到了殿内。 “你取了青灯,不要忘了鼠族的恩情,到我身上来!” 柳书竹深吸一口气,对身边的君瑶淡然道:“等我。”又对延济几人说了一句,“保重。”便不见犹豫,踏着鼠须走上了巨鼠的脑顶。 巨鼠口中吱吱怪叫,开始发号施令,庞大的青色鼠群便向他们涌了过来,以巨鼠为顶点,开始一层一层的堆叠,用庞大已极的数量,堆积成了一座青色的鼠山,从地面斜斜向上蔓延。 处在最顶点的柳书竹,也随着鼠山的崛起,越升越高! 他摒除了心中的一切杂念,开始用意念和身体同时演化灭佛手印。 鼠山堆叠,每向上面增加一尺的高度,鼠山内部便会传来一股刺鼻的血腥气,汩汩血水流淌下来,很快就汇聚成了一条鲜红的河流。小型的青鼠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挤压力,无数青鼠殒命,被挤压成一团团血泥。可是,它们仍不断地从地下涌出,仿佛没有穷尽,也不知退缩,吱吱叫着踩踏同类的尸体,一个劲儿的往上面攀爬。 青色的大山不断地崩碎,鼠尸如雨般洒落,却又以更加迅捷的速度聚集抬高,三十丈,五十丈,一百丈……很快就漫过了第一间殿宇的屋脊。 眼中这副场景,血腥、恐怖、惨烈,恐怕连地狱中都不会见到! 到达三四百丈的高度后,高空中的压力强大无比,鼠山最上面,基本都只剩些磨盘大小的大型青鼠,可是就连它们,也有不少被压得骨肉变形,不断往下面掉落,越往上去,越加艰难。 灭佛手印演化了一轮又一轮,柳书竹心中,从未起过似这样浩瀚的波澜,也从未有过像此刻坦然的宁静! 手印每演化一周天,下一次便会繁衍出四五道新的手印,帮他抗衡无尽的空间压力。 上升到三百丈左右的高度时,青色的鼠山已经染成了一片赤红! 但这里距离佛陀还很远,可他的体内已经发出一阵爆响,全身的骨骼都在开裂,已达到了承受的极限! 无论鼠山如何蠕动,都停在了这个高度,无法再向上去。 而灭佛手印还在不断地增多,只停留了片刻,已经过了三百印,从未如此顺畅过。 这时候,舍利中忽然莫名渗出了一丝青色的气机,随着暖流淌遍全身,又顺着脚下传入下方的巨鼠身上。 巨鼠蓦然一震,鼠山也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加持,再次向上方涌去。 这一次,势头更加猛烈,鼠山面临的压力少了许多倍。 柳书竹无法导出青火,是因为他演化的手印还不够多,而随着手印愈演愈繁,舍利中的青色气机也随之受到牵引,与外界青灯所在之处,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鸣! “不要让他掌了青灯!” 金图内,王山人蓦然大喝,他无法摆脱誓死相拼的罗汉,便对巨人嘶声吼叫道。 “吼!” 巨人蛮力再涨,竟不再理会神秘大帝的攻击,只是拼命砸向身下的地面,以求扩大金图缺口。 看他的样子,像是想要从下方遁入骨海,好挣脱金图束缚,阻止柳书竹升空! 神秘大帝状若封魔,被尸山血海上的柳书竹激起了万丈豪情,这一幕,令大帝折服,他趁巨人无暇理会他,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径自向对方的血盆巨口中冲去。 “哈哈哈,惶惶天下,君魂将出;芸芸众生,青灯谁主?” 一盏青灯,牵动无数生灵。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金身崩坏 葬佛古地内,鼠尸沉浮,已沦为一片血海汪洋。() 青鼠一族,用鲜血的艳红色,匆匆画下了一幅狰狞恐怖的地狱图! 它们曾以佛族的尸身为口粮,哺育了一代代幼鼠,成就了锋利的爪牙……但终将有一日,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血连着肉,肉混着骨,一并奉还回去。谁又能知道,那个辉煌在远古年间的强大种族,是否在这幅画面定格的瞬间,诠释了自身存在的价值。 神秘大帝的背影傲然而萧索,似是承载了太多诉不出的悲凉,紧跟着消失在了巨人口中! 无论是葬身巨人之腹,抑或是持枪归来,听他最后的那句嘶吼,生死显然也已安于命数。 “我乃古仙存世,历十万岁月而不死,你焉能屠我!” 此刻,王山人的形象狼狈至极,血迹染遍全身,再也没有了‘仙王’的风姿。 他的吼声中,更是夹杂着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 写有‘占察’二字的木匣,早已不知丢弃在了何处,金狱图施展开来后,那位捧着木匣的韩盗王傀儡,便被罗汉的金拳打成了一滩肉酱。 轰! 金光大震,慧凡罗汉的一条金身手臂就此崩碎开来。 炸裂的金骨四射飞溅,打在王山人的头脸上,‘扑扑’作响,深深嵌入血肉,促成金斑点点。 “身躯朽败,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慧凡罗汉不言不语,单臂直伸,抓住仙王的肩膀,将他狠狠摔在了地上,传来骨骼断裂的声响。 高空中,灭佛手印一直在繁衍,演化的速度也越来越急,柳书竹手影难辨! 每上升四五丈的高度,便是一个周天的循环,继而又会多出四五道新型的手印,依次叠加,无休无止。 一丈一印! 六百余丈的高度,他已能演化八百手印。 七百余丈时,手印九百;当高度破了八百丈,前所未有的接近佛陀时,手印破千! 舍利中,青色的气机与暖流掺半,愈发浓厚,抵消了空间中无匹的压力,且与青灯所在产生了一种玄妙的关联,从琥珀空间的缝隙中彼此连通。若非如此,恐怕武者大帝到了这样的高度,也会立时被挤压成齑粉! 机缘,佛门众僧一直念叨不休的词汇,何为机缘,大抵便是灵验在了此处。 柳书竹脚下,巨鼠神情陶醉,疯狂吸收着从他身上传下来的青色气机,剩余的气机则顺着巨鼠的身体继续向下传导。 青灯之火,永世不熄。 那是佛陀的法器,凝聚了古老的天地至理,圣贤大法与其相比,也如同萤火之辉对上了大月之华。如能将这股气机纳入体内,日后的成就不可估量。不仅如此,气机中还带有一股浓浓的灯油香气,与柳书竹靠的越近,这股味道就越醇香! 或许其它物种无法察觉,但青鼠却能嗅的出。 对于它们来说,此地是葬身之地,此时是葬身之时,可一旦能够存活,也是天大的机缘。受到引诱后,几乎是出于本能的贪恋,诱发了一拨更加凶猛的鼠潮! 鼠山上升的势头也更加猛烈,一层复一层,再往上,就快要接近了琥珀空间的裂缝。 这时,血舍利与柳书竹的意识勾连在了一起,他的脑中出现了那片广袤无边的血海! 血海中,一点青色的火苗蠢蠢欲动,气机疯狂的外泄。 “蛮子,你还不快拦住他!” 眼见着柳书竹以那样的姿态企临高空,王山人再次暴吼。 咔嚓、咔嚓! 百丈巨人倾尽全力,疯了一般猛砸地面,暗淡下来的金图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终于硬生生破出了一个能够让他脱身的缺口。 “吼!” 巨人挣脱束缚! 他步入惊雷,一步便能迈出数十丈的距离,经过几十步的助跑,便跨过了庙外的长街,踏足庙内,合肩向那座倾斜的鼠山撞了过去! 蛮相惊天。 然而,冲至近前,巨人的脚下却猛地一个踉跄,擦着鼠山的边缘向旁边栽倒。他痛苦地擂打胸口,压塌了一座偏殿以及大片的碑林。神秘大帝入体时,百丈巨人忙于挣脱,并没有引起他的重视,现在则饱受了折磨。大帝的手段,任你是铁石心肠,也要让你痛不欲生! 鼠山摇摇欲坠,险之又险的被撞出了一个豁口。 好在没有倾塌,豁口也很快被蜂拥而上的青鼠填补起来。 轰! 慧凡罗汉一拳砸在王山人的脑顶,对方的头部登时有些变形。但罗汉仅剩的一条金身手臂,也随之崩碎了。 “没有了手,看你如何屠我!” 此时的王山人完全落了下风,身躯朽败,同样惨不忍睹。 可他自负是仙王之躯,能够硬撑下去,慧凡罗汉却命不久矣! “纵然你有次世金狱图,又能如何!” 金图开始急速缩小,不用再囚禁百丈巨人,让金图的压力减轻了一半,威力也随之回升,将仙王牢牢束缚住! 没有了手,但是还有脚。 金足踏落,把王山人的胸膛踩得塌陷了下去。 轰!轰! 慧凡罗汉的两条腿依次崩碎,下肢消失不见。 “啊啊啊!”王山人接连惨叫,却也陷入了无尽的疯狂之中,他暴吼道,“我还是不会死!不会死!现在你又能如何!” 没有了手脚,可是罗汉还有一颗脑袋,脑袋上长了一张嘴,嘴里有一口金牙。 金牙咬落,把王山人的喉咙撕破;金图也从地面卷起,捆在了他的身上。 每撕扯下一块血肉,慧凡罗汉都会大笑一声,用力的嚼动,吞肉入腹! 每吞咽下一块血肉,慧凡罗汉的眼神就会多出几分怨毒,金身躯体也会多出一道裂痕! 这不是一尊修成了正果的罗汉,这是一位误入了正途的恶魔。 …… 血海中,那一朵青色的火焰飘动地越来越急,想要从舍利中突出,却不得其法。 “还不快出来!”柳书竹蓦然大吼。 慧凡罗汉金身崩坏,方才他已察觉到了,身下的鼠山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心中又现焦急。可他刚刚喊完,又跟着悚然一惊,猛的怔住! 他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尊白衣菩萨。 “这……大愿!” 一双赤目无瞳,肩扛血莲花,白袍无褶,笼罩在柔和的霞光中,宝相不乏庄严,血瞳更显妖邪! 自从血舍利入脑以来,这是大愿菩萨第三次在血海中显化。 第一次,是西天出现大佛,菩萨的泥胎碎裂,舍利遁入他脑中时;第二次,则是与盗门的燕妖女和齐桓苦战,重伤垂死,菩萨为他演化天降神碑的盛景。 这一次,却是正在取佛器的紧要关口! 神秘大帝说过,大愿菩萨实际上已经死了,舍利中的幻影只不过是记忆残片,等待着相关的事件来触发;类似的话,慧凡罗汉也有提及。可是,面对这样一尊圣洁且充满戾气的形象,柳书竹真想让他们也一起进来看看,这位算尽了古今的卫冕之佛,是真的死了吗!? 他至今也不敢断言。 大愿菩萨出现后,那一朵青色的火苗,便径自飞入到了他的手心。 接着,菩萨的声音浩大而空灵:“青灯何用?” “自然是拿来救人!”柳书竹默然刹那,尽量让自己适应这种诡异的氛围,又急忙道:“如何才能将灯火渡出,怎样掌控佛器,还请大愿尊者不吝传授,再等下去,时间就来不及了!” 然而,大愿菩萨却没什么反应,继续机械地问道:“青灯何用?” 柳书竹心下一凛,看来是他的回答不对,只好又道:“诛灭君魂!” “青灯何用?” “普度众生!” “青灯何用?” 柳书竹勃然大怒:“用你姥姥!” 他想伸手便要去抓那朵火苗,可他的神念虽然处在舍利中,也仍与外界关联,神念也在参演灭佛手印,生怕手印中断,青色的气机也会消散。 那样的话,不仅他会身死,鼠山也会崩塌,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强压下心中的无边戾气,柳书竹与眼前的菩萨对视不语。 不知怎地,心中的波澜与平静竟再次融合在了一起,去除了先前的焦躁。 他不禁想到了庸凉茫茫的大山,想到了山里可爱的强盗;想到了落难荒沙的场景,想到了欧阳啸身死时的样子;想到了巨城破时的画面,也想到了婴儿僧稚嫩的身影……一幕幕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记忆,迅速在他的神念中闪过。 “大愿!” 当这些记忆一一掠过,都如过眼云烟,最终定格在血海中的这尊菩萨面前时,柳书竹的声音也变得空灵且浩大,而后又转向柔和。 “……请借我一盏灯火,我要焚遍这世间的罪恶。”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掌青灯,戮仙王 大愿之所以为大愿,因他曾许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 而今,柳书竹却扬言要借他一盏灯火,焚遍世间诸般罪恶! 不知是这个回答终于得到了菩萨的认可,还是此时的心境与对方的‘意志’达到了某种契合,话音落下,大愿菩萨没有再问,而是蓦然抬手,将那朵青色的火苗高高抛起。 口中道:“叱。” 咔嚓! 一声脆响过后,无物能破的血舍利,表面竟然裂出了一道蜿蜒的裂痕! 青灯火焰,被浓厚的血气围裹,从裂缝中钻出,出现在了柳书竹的眼前。青火一出,便将他以及身下的鼠山都笼罩在一片青蒙蒙的光晕内,甚至还分化出一缕气机,顺着琥珀空间的那条隐形通道,向青灯所在的位置蔓延过去。而仅仅是转念间,大愿菩萨的身影也跟着消失不见! 青灯中,火焰飘忽,也流淌出一丝古老祥和的气机,与之遥遥呼应,彼此纠缠在了一起。 “吼!” 正值此时,百丈巨人挣扎咆哮,伸出一条手臂,孤注一掷,狠狠向鼠山下方扫来! 这一次,他耗尽全力,鼠山没能再次幸免,下方登时被打散,紧跟着开始坍塌。由于鼠山本身是倾斜的,恍如一只巨大的触手,从上空延伸到了古地的最深处,而佛陀座下的古迹,便是拘谨君魂之地。 鼠尸零落,在庙内堆积成一道巨大的山脊,直指封印所在! “靠你自己了!” 巨鼠尖叫一声,在残余的青色气机笼罩下,迅速向下坠落。 “吱吱吱!” 活着的那些青鼠,疯了一般向巨人的身体冲了过去,如同青红交织的洪水猛兽,很快便将巨人的身影淹没! 脚下,失去了立足根基,可柳书竹并没有因此而跌落。 他用神念感应眼前的这朵青火,顺着通道继续向佛陀靠近! 眼中,也逐渐看清了盘膝端坐的佛陀尊容。 乍一看去,与显化世间的大佛虚影一模一样,但却拥有虚影无法比拟的庄重。 浩大,空灵,神圣,慈悲! 青灯佛,是世间最后一尊佛陀,他的逝去,正如同大愿菩萨的陨落一样,很可能代表了一个大时代的终结。而那段遥远的岁月,是连圣贤和菩萨都无法碰触到的古老。 佛陀盘膝端坐,单手合十,另一只手中,托着那盏青灯佛器。 青灯并不显眼,看上去竟十分普通。下面,是一个圆形灯座连着窄细的灯身,最上方则是一个面积稍大的圆形灯盘,里面盛装了一洼浅浅的灯油,两盏灯芯,其中有一颗已然熄灭。尺寸则在两寸有余,造型出奇地简单。 灯身锈迹斑驳,就是这样一盏青灯,承载了佛陀的无量大法,大愿菩萨甚至借助这股气息,镇压了君主残魂,关联中州五分之一的气运! 柳书竹眼前的这一朵火苗,被厚重的血气缠绕,而那一丝血气,像是能够与他的血脉相通。 纵然身边就是一尊古佛的遗体,他心中也十分宁静,好似古井无波。 他用神念为引,血气牵动青火,让它重归灯盏之内。 青色的火苗顺服的向灯盏内飘去,而血气也随即缠绕,想要将青灯包裹。在双芯同燃的那一刻,柳书竹深吸一口气,手中停止结印,脑中则继续参演,伸手向灯身抓去。 青灯在手! 然而,也正是在这一瞬间,上方的天碑蓦然开始了震动,似乎随时都要向下方压落! 一股佛音在耳畔响起,含无量慈悲,古佛遗体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朽败,在他的眼前飞快的零碎,须弥间消失殆尽!遗体完全消失前,柳书竹心神大震,似乎看到佛陀猛然睁了一下眼睛,向他看来!然而,还没弄清是不是错觉,佛陀遗体就已消散于无形! 这尊古佛……像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古地摇晃! 天碑与古迹之间,只有柳书竹孤身而立,手掌青灯。 青光分外柔和,但又比一颗火苗时亮了许多,时至此时再次归于完整。 佛器与柳书竹血脉相通,已然执掌在手里,可却仍然不知如何才能催动。但空间中的无形的压力,再也不能约束他,神通似乎相继恢复。 轰! 庙外,慧凡罗汉仅剩的上半身,也已崩碎了大半,金身只剩下一颗头颅和半边胸膛,布满了蛛网似的裂痕,而他身下的王山人,也奄奄一息,浑身被噬咬的不成样子,骨肉分离! 可是,束缚在王山人身上的金图最终闪了一下,也终于耗尽了最后的能量,消失不见。 “本仙要把你挫骨扬灰!” 金图甫一不见,身形破败的王山人便猛的站了起来,血肉蠕动,口中赫赫狂吼,不似人声! 砰! 可是,却有一盏青灯直接打在了他的脑顶,复又将他打倒在地,身躯一阵莫名抽搐。 原来,金图消失的前一刻,柳书竹已握着青灯飞至近前,即便不知如何催动佛器,他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把青灯当作了武器,向王山人打落。一瞬间,从血舍利的裂缝中涌出一股磅礴若海的精元,加持在了灯体上,而王山人受了青灯一击,身体竟隐约变得透明! 王山人蓦然惊叫:“君王救我!” 不仅是他,使用了青灯后,连柳书竹的身体也开始淡化,变得透亮了几分,肌肤下血脉隐现,能够看清肌肉的纹理,却比王山人淡化的程度轻微一些。 慧凡罗汉吼道:“青灯乃真佛至理所化,斩灭世间一切因果,没有佛陀的大法,不通晓催动的法门,千万不要妄动,不然就会抹去你存在过的痕迹!” 人体肉身,意识神念,俱是因果。 青灯是佛陀的法器,大法无边,就算他掌了青灯,不得其法却擅自使用,也不是没有代价! 然而,柳书竹对慧凡罗汉的话恍若未闻。 此时,他双目尽赤,面孔狰狞,缓缓将青灯高举,再次抡下,又向王山人打落! 他何时才能拥有佛陀的大法? 这么说来,他就算掌了青灯,不也无用? 他的心中只有滔滔不绝的恨意与戾气! 取青灯前,本已萌生死志,眼见慧凡罗汉又沦落成这般样子,殒命在即,哪里还会有所顾忌,纵然身死,纵然念亡,他也要不惜一切代价,舒展心中的怨恨! “天要灭世,你要灭人,灭给我看!” 字字饱含血与泪。 砰! 血舍利的裂缝中,又有一股磅礴的精元直接从眉心涌出,没入青灯内,舍利之前吸纳积攒的精元,通过裂缝再次溢出。灯盏内,两颗青火闪动,王山人的下半身竟变得更加透明,脚裸以下的位置,完全虚化,消失的干干净净。 “我的脚,我的脚,君王救我!” 王山人的脸上已被慧凡罗汉啃食过,白骨裸露,血肉混杂,本就分外狰狞恐怖,这时再次扭曲! “你号称仙王,不知生死;你会占察古术,削人寿元,占来我瞧!” 砰! “打碎了的巨城……还我!” 砰! “泯灭的三僧……还我!” …… 接连几下,王山人只剩下一颗模糊的脑袋,柳书竹脸上泪痕隐现,血泪混杂,身子愈发透明,从外面已能看到他脸上的白骨! 他最后举起青灯,在王山人惊骇欲死的目光中,重重挥落! “不要……” 仙王的身体完全消失不见,死的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肉和神念都没能留下,彻底被抹去了! 咔嚓。 身边的慧凡罗汉身上,传出一阵细微的声响。 “你这般固执的性子,谁能伏你,你能服谁?” 慧凡罗汉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微弱。 柳书竹跪倒在地,手忙脚乱的想要阻止那些裂缝的蔓延,却又害怕一旦真正碰触到对方的身体,就会不小心把金身碰坏。 “大和尚,我、我怎么才能救你……” 慧凡罗汉摇头:“大和尚无需你救,你掌了青灯,出古地去吧,君魂注定要出世,你现在想要拦他,还不是时候。”说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我缘分未尽,你可千万不要死了。” 咔嚓,咔嚓。 蛛网裂痕迅速扩大。 “金身散尽,回归本我,大愿之托,便是我的功德,南无阿弥陀佛。” 轰隆! 说完这句,金身彻底崩碎开来,飞溅的残肢避开了青灯和柳书竹,化作一团金粉,在眼前氤氲。 柳书竹此刻,竟像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大泪滂沱! “我好恨啊!” 蓦然间,他仰天嘶吼。 可是,在金雾消散后,原本应该空无一物的地方,却出现了一道影子,眼中尽是怨念……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与天相争 慧凡罗汉殒命之刻,便是这道影子现行之时! 影子的眼中,尽是歹毒的怨念,从本质而言,竟与那些囚禁在古地中的圣贤菩萨的怨灵气息相似。()而且,他身材魁梧,相貌生猛,怎么看都与慧凡罗汉是同一个人,却又不尽相同,身上的僧衣式样更为古老,与上古菩萨的装扮贴近;脸上的虬髯也不修边幅,浓眉恶眼,更显放荡不羁和狂野! 金身崩坏,回归本我。 难道这就是慧凡罗汉的‘本我’? 可是,这道凭空显化出来的影子,一看之下便能让人确定,他必然也是一位古时的怨灵。而慧凡大和尚明明是盛武以来的第六尊罗汉,他与上古怨灵之间,怎么会产生这样的瓜葛! 影子蓦然开口,声音却与慧凡罗汉的嗓音迥然相异,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小施主,哭什么?” 柳书竹愕然无比,见到这道影子后,大惊嗔目:“大和尚,你、你!”竟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影子摇头:“大和尚已死,现在只剩下一位上古的有罪之人,曾欺师灭祖,犯下滔天罪恶!” 柳书竹的脸上,震惊的神色瞬间取代了悲愤,耳畔轰鸣。 “你……你是大智首徒!?” 他虽然喊出了这句话,但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 ——慧凡罗汉为何能够事先进入青灯古地,又为何会对上古年间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以及他怒斥诸位上古怨灵时,所展现出来的那一抹狂傲,更与其身份不符。他只不过是一位金身罗汉,却敢自称是大愿菩萨的弃子! 如果,他真的是那位欺师灭祖的罪人…… 一切也就不难解释了,一切也就更难解释了! 若真是那样的话,古地最中心的这座大庙,岂不是他的埋骨之处,岂不是为他所修? 怨灵转世? 借体重生? “贫僧罪恶满人间,幸得大愿尊者不弃,以不死神药渡我!” 影子没有给他思虑的时间,眼下也容不得柳书竹细细琢磨。 “然而,大愿曾说,他将魂归幽冥深处,那里是他葬身之所,可却从来都没有言及,他的舍利有朝一日会重返世间。正是如此,大和尚初次见你的时候,才会显得吃惊,他帮你取了青灯,既是帮贫僧圆了功德,也是助了大愿一次。但贫僧仍有托付在身,不好与那君魂沾染因果,生死自有命数,但愿你能担起那人的志向!” 影子用‘他’来称呼慧凡罗汉,像是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生前是金身罗汉,死后却变成了大智首徒! 这番话,也让人听得分外懵懂。 柳书竹下意识喝道:“敢问是何托付。”可是却没有得到答复。 随即,影子站起身,对周围的宅府高声喊道:“而今,佛身消散,天碑不久也将离去,镇封之力开始消退,时机已到,尔等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各归所命!” 自从仙王和巨人来临,君魂的吐息也跟着收回到了古地的最深处。 那些圣贤古祠和菩萨大庙,也都变得分外沉默。纵然是在激战中,许多宅府的围墙被巨人压塌,也都没有上古怨灵出来助阵。 听到这话,才知道他们怕是另有使命在身。 可还有什么事情,会比君主的残魂即将出世更加重要!? 呼啦! 一座巨大的菩萨庙从骨海中连根拔起,恍若会飞的城影,流星一般向虚空至深处遁去,很快便消失不见。 菩萨庙遁入虚空后,竟然没有被虚空中无匹的扭曲力搅成粉末,不知有什么力量在暗中护持。 呼啦! 又有一座大圣古祠也连根拔起,继而是第三座,第四座……纷纷冲出了古地的范围,向虚空的各个方向飞离! 一时间,城影乱飞,过了不多时,古迹最深处的巨大宅府也‘隆隆’作响,柳书竹脚下的街道随之裂开,与身边一座宏大的菩萨庙一起飞走,遁入虚空后,便再难觅踪影。 好大的一片古迹,随着影子的话落,便如同惊散的鸟群,转眼之间,十成已去了九成! “小施主,贫僧告辞,保重。” “等等!”柳书竹蓦然大叫,心念难平! 他伸手想要抓住这道怨灵,可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落在了空处。 “究竟是何托付,你往何处去!” 对方则完全不再理他,跟其他的怨灵不同,他对身后那座本应属于他的古庙置之不理,径自踩在骨海上,大步走入虚空,不久也消失不见。 轰隆! 头顶的天碑看似要向下坠落,但镇压之力却真如影子所说,开始消减,似乎不久也要一同离去。 “姓柳的!” 隔着老远,小和尚便失声惊叫。 古地中心,只余一座大庙孤立,主殿的殿门已被鼠尸掩埋了大半,延济和尚一行人从缺口处现身,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无论如何都不忍离开。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柳书竹掌青灯,戮仙王,殿中的几人都耳闻目睹,可除了君瑶之外,他们都无法看到上古怨灵的存在,只能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古迹中回荡,惊走了整片古迹! 一时间,他们还无法弄清所有的事情。 几人来到他的身边,难免看向他另一只手上执掌的青灯佛器。 “你的手!” 柳书竹摊开一只手掌,透过这只手,甚至能隐约能看到地面上的白骨。其实不只是他的手臂,而是全身都已淡化到了这种程度。 即便他接受了菩萨的馈赠,执掌了佛器,却也还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是,他本人对这一切倒没有太过在意,神情坦然,又对延济和尚斥道:“古地恐怕要分崩了,届时,入口也难幸免,此时不走,要待何时!” 佛陀消散,天碑震动,六祖业已殒命,柳书竹虽然执掌了佛陀法器,但看上去也绝不像是安然无恙……连番发生的变故,远非几人能体悟,他们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小和尚眼眶一红,叫道:“那你呢?” 情感几经大起大落,柳书竹此时的心境,已变得十分平和,平和之中,却又藏纳了无边的恨意,堵在胸口,郁结不散。 他望向古地至深处:“我有我命。” 说完,没有等待几人的回答,便走到君瑶身边,伸出了那只半透明的手,君瑶则毫不犹豫的牵起,两人一起向庙内折返。 延济和尚脸上,现出一丝不忍,境界立时有些跌落:“走!” 柳书竹似是知道,他一定会遵守诺言。 剩余的五人,最后看了一眼柳书竹的背影,各自表情悲怆,都明白他要做什么。同时,他们心中也很清楚,这是柳书竹自己选择的道路。 这条路,他不希望他们跟随,因为此路有死无生;这时候,也没有人能浇灭柳书竹心中的怒火,因为这团火,已在他心中烧了太久。 他要阻止君魂,他要反抗命运,他不甘心天意作弄,也不情愿做大愿菩萨的棋子! 明知不可为而为,哪怕代价是死。 行走中,注视着上面那块巨大的天碑底面,柳书竹喃喃道:“天有情,小爷也懒得奉你;天无情,更是要逆天而行。老天,菩萨,你们都挣大眼看清楚了,小爷……他娘的受够了。” 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强盗,却要与天相争。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以命作赌,会君魂 大庙内。|| 百丈巨人仍在挣扎不休,鼠群在巨人的翻滚下成片成片的死去。 它们顺着粗大的鼻孔和耳洞,纷纷钻入巨人体内,纵然对方的身躯是由坚硬无比的石体构成,也被噬咬的面目全非,挣扎的幅度明显小了许多,倒并非全都归功于鼠群,巨人的体内,恐怕已被神秘大帝弄得千疮百孔! 这一场搏斗,没有绝对的赢家,都是在以命换命! “杀!” 一声震天的咆哮从巨人胸腔的位置腾起,消失了良久的神秘大帝手握金枪,在一片星空的环绕下,从巨人体内破出! “老子神通恢复了!” 神秘大帝仰天狂啸,战意高昂,同时也带着无尽的惨烈,战力透支到了极限。 “蛮狗!” “先前欺我神通不在,看本帝演化屠神之技,今日必然诛你!” 他挥手又打出一片广袤的星空,登时将百丈巨人连同剩余的鼠群都包裹在内。 “咦!?” 紧跟着,他又蓦然惊叫,发现了外界翻天覆地的变故。佛陀、古迹、罗汉、仙王……统统都已不见了踪影,天碑在上方簌簌震动,古地在脚下剧烈摇晃! “帝尊!”柳书竹赶忙喊他道,“不要伤了鼠群性命。” “好小子!” 神秘大帝立即发现了柳书竹和君瑶二人,见他最终成功执掌了青灯,眉宇飞扬。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柳书竹的样子又实在让他骇然欲死,“短短的片刻,老子究竟错过了什么,大秃子人呢!” 柳书竹摇摇头,无法向他作出详细地解释,只是道:“帝尊,古地恐要分崩了,入口难保,还请速速离开此地,不然一旦困在虚空中,便难以超脱!” 神秘大帝面色一震,又道:“你欲何为?” 说话的同时,他手里也没有闲着。 星空之力扭曲拉扯,将鼠群和巨人的身体分了开来,巨人体内的青鼠也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出。 然后,金枪随即被大帝甩入星空,本体似乎放大了无量倍,足以跟巨人的身躯相媲美,狠狠打在了他的胸膛上! 轰隆。 “吼!” 巨人嘶声痛吼,胸膛开裂,打过几下后,便一动不动,再也不知死活。 神秘大帝却也脚步虚浮,强咽下一口鲜血:“上古蛮子,不过如此!” 柳书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道:“还望您离去之时,带上这些青鼠。小子取青灯的功劳,还要记在它们头上,若是就此绝了种,于心不忍!”余下的鼠群,已不到原本的十分之一,但仍旧数量可观,只是还没有发现巨鼠的影子。鼠山崩塌后,以巨鼠所处的方位计算,它应该掉到了封印君魂之地的附近。 神秘大帝爽声应道:“好!” 但青鼠凶悍,又将矛头对准了神秘大帝,个头较大的青鼠已开始撕咬星空异象,在骨海中时,可是有不少青鼠都丧命在大帝手中。 “鼠辈,老子要救你们性命,莫要再挣扎,星空如果破裂了,老子就无法带你们走了!” 神秘大帝前所未有的虚弱,群鼠不识好歹,合力挣动,让他十分头疼。 柳书竹转而对鼠群道:“你们先行出古地去吧,我若能活着出去,必会执掌青灯去寻你们,以青灯佛器饲养,留在此地,你们便会绝种。” 鼠群似乎能懂人言,听到柳书竹的话后,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小子,你真的决定了?” 柳书竹点头,托付完毕,便对神秘大帝躬身,继续领着君瑶向殿宇深处走去。 “既是这样,老子也还有一件事需要验证,可陪你走上一程。”星空被他收起,大帝拄枪前行,把巨人和老鼠分别困在了里面,呲牙咧嘴道:“出去之后,老子再把你这块石头碎尸万段!” 见他执意要去,柳书竹也不再执意阻拦。 “老子问你,大和尚是否死了!” 柳书竹道:“死了,却也没死,金身崩坏后,有一道上古怨灵不散,竟走了古迹,他也已自行离去,想必帝尊已知晓。”慧凡罗汉曾对神秘大帝耳语,先前的那番情形,不难让人猜测,很可能涉及到了慧凡罗汉的身份。 “他……真的是大智首徒?”神秘大帝同样不敢置信,“这、这怎么可能!?” 柳书竹回道:“他对小子说,大愿以不死神药渡他。” 这一点,基本已能确定,至于其它事情,在彻底搞清楚之前,也不好多说。 听到‘不死神药’这四个字之后,神秘大帝表情又是一变,肯定想到了什么,但他也没有多说。 三人脚步加快,往主殿深处走去。 进入第四重宫殿后,发现殿内立着一尊高大的塑像! 看上去,与慧凡罗汉的怨灵一模一样,古衣狂髯,跟罗汉金身也是八、九分相似,但这却是一尊跪像,身缚铁索,身前也没有破烂的香案帘幔等物。 他们仍没有停留,又向下一重殿宇走去。 从第五层宫殿开始,殿内的墙体、地面和殿顶,都刻满了复杂的古篆。 如同阵纹加持守护,可也不尽然,其中甚至包含了上古仙文和许多千奇百怪的异族文字,一重一重,密密麻麻,也许正是这些文字的存在,让宅府中的建筑变得异常坚固,但是否真的因此,连神秘大帝也不好断言。 一直走过了十几重宫殿,于最深处的一座大殿内,正中径自停放了一具古朴的棺椁,满布尘泥! 这座大庙,不管是不是大愿菩萨所修筑,无疑都是大智首徒的埋骨之地! 那么,这具棺椁内所盛殓的,必然会是大智首徒的尸身! “柳小子,老子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剩下的路,可是一条不归路,明知天意不可违,你又何必如此?” 星空迭出,一下子将棺椁收起,神秘大帝劝柳书竹道。 大帝为此棺而来,他想要进入别的古地,想要亲眼看一看大智首徒的尸身,藉此来验证慧凡罗汉是否说谎。这件事情,对他无比重要! “君魂所系,苍生俯首。不去阻他一阻,又怎能知道生死成败。”柳书竹语气决然,“小子若是不去,便不配执掌这盏青灯,便有负佛门众僧的性命,帝尊走好。” “哈哈哈!” 神秘大帝畅然大笑,每笑一声,便会呛出一口鲜血,可见伤势之重! “咳咳……你这不知死活的小毛贼,没有圣贤和菩萨的本事,却有一腔比圣贤和菩萨还要博大的胸怀,老子佩服,像你这般蠢蛋傻子,上古之后便很少见了。”大帝脏话连连,却是在夸他。实际上,神秘大帝从来没有对人有如此高的评价,“你若能活着出去,老子便把一身的秘密都告诉你,让你知道天为何天,地为何地,你可别死在了虚空古地里!” 柳书竹再度躬身,算是与他别过:“一言为定。” 脚下,传来的震动频率越来越急,古地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神秘大帝说完,也不再拖沓,直接转身折返,向古地外冲去。 出了大庙,大帝皱眉! 他能察觉的到,骨海的下方还隐藏了许多气息,都是属于破灭或圆满强者。 看来,到了这种地步,还是有人不肯死心,藏在骨海下不肯离去,觊觎柳书竹手中的青灯佛器! “真是找死!” 眼见天碑即将飞离,大帝伤重,他也无暇一一理会,只是顺手打出几道星空,把触手可及的那些强者接连轰杀,算是为柳书竹减轻压力! 至于那些潜藏很深的人,便无法再顾及,一路径自向古地出口遁去。 “哎……小子,自求多福吧。” …… 古地至深处,重重宫殿后面,有一片开阔的圆形广场,再也没有一应殿宇建筑。 地上,全是由干涸的血迹画成的纹理,成就了一方血图。 柳书竹体内的血脉开始涌动,他能察觉到,这些血迹、与他身上的血液存在某种共鸣,怕是出自大愿菩萨的手笔! 而最中心的位置,摆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泥瓮,表面已出现了许多裂痕。 泥瓮中,想必就囚禁了君主的残魂了! 广场的边缘,鼠尸堆积了满地,青鼠一族中,个头最大的那些青鼠菁英,大部分都死在了这里。即便坠落时有残余的青色气息包裹,在无匹的空间压力下,也很难幸免! 柳书竹迈步走入广场,很快就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巨鼠。 它的肉身最为凝练,吸收的青色气机也最多,始终还吊着一口气不散! 柳书竹急忙把手中的青灯向它靠近,青色的气机立时将巨鼠包裹起来。它用鼻子使劲嗅了嗅,贪婪的吸允青色的气机,过了几十息的时间,才有了力气动弹,至少已保住了性命。 “你拿到它了,可是你掌控不了它。”巨鼠有气无力道。 “你的那些后代子孙,我已让人带它们出了古地,只是这灯盏里的灯油,不知如何才能取,青灯危险,可斩灭因果,权且算是先欠你的,你也赶紧离开这里吧……” “鼠算不如天算。”巨鼠叹气,“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我无力阻止你,也不知该怎么劝你,我只好在外面等你。但你不要忘了,欠下的,一定要还!” 柳书竹难得莞尔,第一次发觉这只凶鼠也有些可爱的地方。 他和巨鼠心中都清楚,柳书竹恐怕要食言了! 等到巨鼠爬了出去,柳书竹暗自攥紧君瑶的一只玉手,另一只手中则死死地握住青灯,踩着地上的血纹,大步向那尊泥瓮走去! “君魂未出,天下便已惊惧臣服!” “小爷今天以命作赌,前来会你,看你这残缺的魂灵,到底怎么个厉害法!” 灭佛手印轮转,陨仙步迈开,谪仙指就绪……所有能使出的手段,他都不再保留。 纵然以卵击石,也只待放手一搏。 正在这时。 泥瓮所在之处,竟有一个很难形容的声音蓦然响起,无匹的磁力直击心灵深处! “大愿,你把天碑带来还我了?”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对付君魂之法 从泥瓮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是个富有磁性的男子嗓音。() 听上去并不让人觉得可怖,反而如沐春风,浑身无比舒惬。 很难想象,说话的人是一位上古末年的灭世君主! “嗜血大贤,卫冕之佛,宏愿菩萨,弑君的人……大愿!”那个声音径自说着,语调陡然张扬,“你身上担负了那么多的名号,倒也不同凡响,而今既已沦落到这步田地,竟然还敢回到葬佛古地寻我!可惜,你的手段就要失效了,此刻纵然你手握青灯,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再次降我……咦?”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又开始疑惑,“你果真不是他!?” 人世间,好像从来都没有一种声音,可以做到这般动听。 柳书竹脑中,默默演化灭佛手印,将体内的舒惬之意悉数驱散,神色淡然地回道:“不是。” “大愿在哪!!” ‘呼哧’一声。 骤然间,瓮体中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 刚刚还是风和日丽的景象,下一刹那却是狂风骤雨,没有半点先兆。 顺着遍布瓮体的裂缝,涌出了一道道浓郁的黑雾,速度快到难以想象,眨眼的功夫便已将整个广场以及上方的视线全都遮挡开来。 “大愿菩萨,你滚出来啊!” “我要杀了你!” “你是谁?” “放我出去……” “灭世,灭世!” …… 黑雾在身周鼓荡,扭曲成一张张恐怖狰狞的面孔,充斥着无尽的恨意,似乎有成千上万个人、成千上万道声音,一起对着柳书竹嘶吼咆哮! 他二人如同处在灭世狂澜中的两叶孤舟,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然而,眼前的景象纵然让人悚然,可青灯上的两颗火苗却动也不动,兀自燃烧,丝毫没有受到黑雾的影响。 一股气机把他和君瑶都围绕在内,黑雾轻易不敢触及。 柳书竹忽然说道:“大愿菩萨托我给你带句话!” 黑雾猛然一寂,声音又于刹那之间恢复平静,动听无比:“是什么?” “他说,你配不上‘君主’二字,因为你只不过是残缺不全的孤魂野鬼,他当年也并非无法磨灭你,而是不屑。” 呼哧。 黑雾较之先前更加沸腾,从中幻化出一只黑色的大手,登时向柳书竹抓来。 后者早有准备,信手挥出青灯! 灯火闪耀,精元磅礴。 这只凸出来的黑手登时变得透明,很快从雾中分离,消散于无形。 黑雾背后,似乎也隐隐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哼,漫天的雾气霎时间收敛了回去,将瓮体包裹在内! 柳书竹眉角高扬:黑雾是君魂的吐息,看来君主的残魂也十分忌惮青灯佛器。 可是,他的身体也随之淡化了几分! 每次挥出青灯,他的生命也一步步走向消亡,眼下的情况糟糕透顶,不知还能使用几次。 “我说错了吗?”柳书竹口中嗤笑,脚下不停,仍向广场正中走去,步调不紧不慢。 他不确定那尊泥瓮还能支撑多久,古地何时会崩塌,是以也不敢多做犹豫,一旦君魂挣脱封印,他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可他也不敢走的太快,因为按照黑雾的体积计算,哪怕给他十条命,别说阻止君魂,恐怕连君魂的吐息都还没打散,他本人便已先一步被当做‘因果’斩灭。 行走中,他一直在不断思考,怎样才能把手中的青灯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他仍不怕死,只是想要死的更有价值。 青灯是佛陀至理所化,即便把灯身倒转过来,灯油也不会溅出分毫。而且,两颗火苗也依然是向下燃烧,与常理不合。 柳书竹把指尖伸入灯盏内,取出来时,仍旧没有带出半点灯油,他没有远古年间那两只鼠祖的本事。没有办法之下,他甚至不惜翘起一根手指,去触及灯盏内的火苗。 身体急速淡化! 这一下,他几乎都感觉不到了自己的双腿,吓得忙将手指收回。 双芯同燃,佛器归于完整,如不是血气将青灯缠绕,他已得到了青灯的认可,只那一下,世上便不会再有柳书竹! “就凭你这样的胆子,竟还扬言灭世,你也真是不知害臊,也不怕丢了古人的脸。”口中则继续辱骂。 地上的血图,因他的走过,相继发出刺目的红光。经历了十万余年的消磨后,血迹组成的困封之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再难为继;而那尊高大的泥瓮,直接被用作囚禁君魂,想必也曾是一件世间罕见的至宝,可在君魂多年的挣动下,居然也面临着崩坏。 君魂之能,的确让人无法估量! 身躯早已磨灭在上古,魂体也被割裂成五份,用五方古地的气息镇封。 大愿菩萨封他,便无异于佛陀亲自出手。 可即便是这样,那个浩瀚的大时代都已远去,他就是不死! 柳书竹口中扯谎,毫不露怯,但心中也不禁为之感叹。 “青灯佛器,可焚烧圣贤大法,斩灭世间因果,原来你还不得青灯法门,无法真正的掌御佛器!”这一回,君魂吃痛,没有轻易地恼怒,“也难怪,你只不过是凡尘后世的蝼蚁草芥,怎配将佛陀的至理握在手中,即便执掌了青灯,又于你何用?” 柳书竹立马讥讽回去。 “你也不过是一位上古末年的祸害,被人打的连肉渣都不剩,小爷再不济,青灯此刻却在我的手里;你再厉害,现在也只不过是瓮中土狗,也配谈论佛陀的法器?” 君魂沉默,却忽然换做一派柔和慈祥的口吻,像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对后辈循循劝导。 “你不是他,可你脑中却有他的舍利,你的身体也在慢慢转化,大愿只不过是想要算计你,借助你的躯壳重新归来,你为何不把青灯奉于我,作为奖赏,我会让你作为最贴心的侍从……灭世之后,在更加完美的新世界里,你的地位仅次于我,整个世界都是你的,这样不好吗?” “好啊!” 柳书竹咧嘴一笑,面对这样一位古老、无上、却又残忍无度的存在,甚至连愤怒都是多余的。他也不知道此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唯有心中的信念始终不曾动摇! 他纯粹是要用自己的一条贱命,来恶心这位无上的君王! “我也正有此意,君王在上,请先教给小子,如何才能释放出青灯的威力,我就把它奉给你。” 说话的同时,他领着君瑶走过了半个广场,愈发接近最中心的泥瓮。 “哼!” 黑雾下,传来一声重哼。 柳书竹心中猜测,君魂怕是在积攒全力,想要一举冲破最后的束缚,不远多费力气与他纠缠。既是这样,就更要激他出手,消磨他的力量! “怎么了,您不乐意啊,那还说个屁啊!” 君魂的声音随即又带起了一丝愠怒:“我身为灭世君王,你知道我究竟代表了什么力量吗?” “代表了天?” 柳书竹毫不在乎,活脱脱像个市井无赖一般,嬉笑怒骂,神态不拘。 “天,能帮你脱困吗;天,能阻我送死吗?大愿诛你肉身时,天在哪;大愿镇你君魂时,天又在干什么?” 一连几问,君魂无语,柳书竹形象越惨,他笑的就越欢,语气也更加轻佻。 “我看你是被关糊涂了。在小爷的老家响马镇,有一句黑话叫‘孙子爷’,说的就是你这种情况。其实呢,老天是把你当孙子,用你的时候,才会不痛不痒的管你叫声爷,本质还是灰孙子,老天只不过是把你当成了biao子……” 呼哧。 黑雾膨胀,又一道大手向他抓来! “不识抬举,你这是找死!” 青灯打出,黑手泯灭。 柳书竹仿佛变成了一位发光的人,身体透亮的可怕,甚至都有些攥不住君瑶的手,顶多再来上三五下,他就会彻底消失了。 “哎!” 一声长叹。 “说到小爷的故乡,只可惜了大老爹弄得一手好弓,可惜了三叔一手好字,更可惜了二娘烧得一手好菜。二娘焖出来的坛肉,满坛皆香,就连佛陀闻了,恐怕都要跳过庙里的高墙,循着肉香来偷吃,以后……再也吃不到喽!” 说到这里,柳书竹身子蓦然一震,脚下猛地停步! 他的脑中,似乎闪过一丝明悟,只是还没有抓住。 细细思索君魂刚才所说的话:青灯佛器,可焚烧圣贤大法,斩灭世间因果! 谢二娘擅用坛子焖肉,加以柴薪,做出一坛香气喷喷的焖肉,而眼前的这个泥瓮,不也是一个高高细细的坛子吗? 只不过,泥瓮中囚禁了君主的残魂而已。 青灯,也终归是一盏燃烧着的灯! 青灯佛器,可以焚烧圣贤大法! 至于‘圣贤大法’的本质是什么,鬼才知道。 可是,他不是还有两件用圣贤大法化成的宝物吗!? 一件是天涯女主留给他的那件圣贤古袍,还有一张是斩仙大贤用落仙三诀的心法化成的古卷! 柳书竹心中,再次激动了起来,因为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对付君魂的办法,但前提是必须平安接近泥瓮。 这样一来,他必须改变侧罗,也就不能再触怒君魂。 用火烧!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谁更奸诈 柳书竹正是打算以两件圣贤遗物为柴薪,青灯之火为引,用最原始的办法,炙烤君魂! 大贤古卷,是斩仙大贤临死时用法理凝结而成,纵然余下的理念已然无多,可古卷犹存;而圣贤古袍,曾穿在君瑶的身上,来历不明,即便不是纯粹的法理,也沾染了古人的血迹,蕴有圣贤之气,甚至比古卷还要不凡。-- 这两件宝物,水火不能侵,好在灯盏内的两颗火苗也不是凡尘俗火! 按道理来说,应该有极大的可能将两件古物引燃。 自从执掌了青灯佛器后,他的神通早已恢复。 丹田中,漂浮着那张大贤古卷,随时都可以祭出体外;天涯女主人赠给他的锦囊,也一直贴身收藏。心下打定主意,急忙在暗中分化出一缕神念,感应锦囊的内部。锦囊本身也是一件由阵道大法加持的圆满皇器,未央宫阵道峥嵘,里面的空间着实不小。神念探入后,立即发现里面漂浮着一件圣贤古衣! 而且,还有不少其它宝物,各自零散在锦囊内的空间中,可眼下也无心一一甄别。 古衣染血,素白带灰。 沾染在古衣上的血迹,似乎与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件古衣,弄不巧也跟当年的大愿菩萨有牵连。 可是,他该如何才能不让君魂起疑,平安走近那尊泥瓮呢? “怎么?”见到柳书竹皱眉停步,君魂的声音不乏挖苦,“现在开始才怕死,不嫌有些晚了吗?” 柳书竹灵机一动,顺势扫了一眼自己几近透明的手臂,眸中迅速闪过一抹惊恐之意,但他又像是生怕被君魂所察觉,急忙慌乱地掩饰。 “你、你他娘的才怕死了呢,小爷、我本就是为了送死而来的!” 语气瞬间提高了八度,听上去如同被人戳中痛处,却又死皮赖脸不肯承认! 这番神情,恰到好处,与他刚才表露的无赖秉性,倒也极为相应。脚下微微踌躇,似要迈步,却最终只抬了抬脚,没有动弹。 “哈哈哈!”君魂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悦耳,“既然不怕死,你怎么不继续往前走了?” 言语相激,柳书竹勃然大怒,拽着君瑶又狠狠向前走了一段距离! 每走一步,神情便难看几分,像是为了逞强而为,并非出于他的本意。声音也近乎恼羞成怒:“你以为我真的会怕你吗!” 呼哧! 黑雾再次猛然膨胀,呈铺天盖地之势,将上方以及周围的广场都围绕在内,封死了柳书竹的退路。同时,又有一只黑雾幻化成的大手,迅速向他抓了过来! 这时候,柳书竹才面露惊容,手中稍作犹豫,动作明显比先前慢了不少,才作势欲将青灯打出。 可还没待挥出,黑雾大手便已事先避开,再次缩了回去。 “你不怕我,还犹豫什么,刚才的威风跑到哪里去了?” “我……我就算死了,你也别想好过!”从表面看来,在气势上,柳书竹再次落了下风,然而他却极不甘心,又往前猛冲了几步,眉宇发狠,径自威胁道:“别以为小爷看不出来,你想一举冲破菩萨的封印,怕是还有些困难,害怕消损实力,无法从封印中突出,所以才不敢跟我硬撼。我的手上,毕竟掌了一件佛陀的青灯,就算你是灭世君主,又能奈我何!” 君魂蓦然道:“你真的认为,以你现在的实力,执掌了佛陀的法器后,就可以阻我出世?” 柳书竹满脸戾气:“纵然不能,也可拖延一时片刻,消磨你的实力。等一下,天碑若是飞离,古地的入口必然不保,到时候你就算能冲破封印,也会被困在无尽的虚空中,休想出世!我为苍生谋福,死的也算值了!” “无知!” 君魂语气傲然无比,登时大声呵斥:“我乃灭世之君,若是出了泥瓮,区区虚空,又岂能阻我!本君之所以要与现实沟通,仅仅是因为在封印中呆了太久,以至于完全感应不到现实的世界在何方,这点颇为麻烦。虚实通道不过是为了确定现实的世界在哪里,一旦产生了感知,即便再次隔断,也已无忧。” “小爷不信!” 柳书竹大叫,面色却紧跟着一沉,后路被封,只得硬着头皮又向前走了几步。 “黄口小儿,心中竟然会生出这种打算,真是可笑。看来岁月轮转,古人凋零,竟没有人记得当年的无上君威了!” 黑雾触手缓缓让出一条路,竟然也没有阻止他。 “本君生前傲世而立,若不是遇到大愿一力抗天,这世间早已泯灭,这众生业已沉沦,岂是你这样的后人能擅自度侧。不过……”君魂语气紧接着一转,“你的性格虽然顽劣,不堪教化,但却很合本君的胃口。” “我先前说了,古人之事,与你无关,大愿菩萨的舍利选择了你,只不过是在算计你,如果你肯奉我为王,本君自然不会亏待你,甚至能破除大愿的手段,救下你的一条小命。” 柳书竹默然不语,似在思虑他所说的话。 “但你若是不肯开窍,仍旧执迷不悟,我宁愿在多废些力气,也要把你诛杀,绝不留你!” “眼下你已明白,连我的吐息都无法悉数斩灭,你就会如烟云一般消散。那种彻底被抹去的感觉,远比你想象的还要恐怖。届时就算集齐了几种不死神药,你也再无法复生,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怕吗!” 君主的声音时而严厉,时而慈祥,话语中暗藏了无限的诱惑力,让人不禁为之心动。 “大灭之后,方有大兴,你跟了上古君主,便是顺天,灭世之灾也就不会降临到你的头上。苍生顽冥不化,你又真的甘愿为此送命!?” 此刻,柳书竹二人业已走过了大半个广场。 他心中算计着彼此的距离,同时也在思考,君魂跟他说这些话,除了想让他臣服之外,恐怕还有其它不可告人的目的。不然何需跟他废话,直接冲破封印不就行了。要么是因为对方无法掌御青灯,而想要借助自己来控制这件佛器;要么便是他的猜测不假,君魂处在瓮中,已接近了极限,多消耗一些吐息,便越难将泥瓮冲破。 柳书竹的语气微带忐忑:“既然你那么厉害,我根本无法阻止你,你怎么可能还跟我说这些!” “因为本君爱才。” 君王的声音听上去已经不耐,持续对他施加压力。 “你也许不知,但在上古年间,本君麾下强者云集,就连九天的神裔、幽冥的魔王都曾奉我号令,更不用说仙蛮巫妖等族,教众又何止千万,本君没有耐心了,你可曾想好了!” 黑雾配合话音,猛然大震,竟同时幻化出十几只黑色的大手,作势欲向柳书竹抓来。 “慢着!” 柳书竹神情终于震动,真假掺半! 他没想到,君主的势力竟然如此庞大,神裔和魔王,他都略有耳闻,仙蛮两族也已领教,可是巫妖种族,甚至都还没听说过。 黑雾为之一顿。 这种恩威并济的手段,柳书竹的心中其实有如明镜,他却故作为难道:“我……” 君魂嘶吼:“说!” “我先前把话说的难听,又拿青灯打了你,况且在外面时,还曾亲手诛杀了你麾下的一尊仙王,你还肯放过我?” “哼!”君魂不屑地哼了一声,“占察子妄称仙王,竟会被一位逝去的怨灵和你这样的后人合力杀死,真是废物的很,枉费我对他的器重;还有那蛮子,本君对他们恩德齐天,他们却没能从外面给予封印最后一击,死了也是活该!”纵然处在封印中,外面的事情也没能瞒住君魂的耳目,“没想到,率先觉醒的竟会是他们两个,若是我麾下神使和魔将一人在此,本君早已脱出封印,何需这样麻烦!” 杀生教众,涵盖多个种族,难道那些强大的存在,都没有死尽? 君魂口中的‘神使’和‘魔将’,也都会一一归来吗? “你能杀了仙王,正说明了你的本事。本君不收无用之人,你资质不佳,可性格却从未见过这般凶悍,机缘也算不错,一旦稍微提点,打破大愿的算计,成就了大法后,当是本君灭世的左膀右臂,岂能因为一个死了的废物,记恨于你!” 柳书竹面色变得颓然无力,在个人生死与苍生祸福之间挣扎,十分痛苦。 十几只黑雾大手再次向柳书竹逼近:“你若不想现在就死,已没有了别的选择!” 柳书竹一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我还有一个条件!”他看向身边的君瑶,“她虽是你当年的法器成灵,但现在已有了自主意识,成为独立的生命,我若是顺了你,你一旦脱困,不会把她怎么样吧!” 接近古地中心后,君瑶的精神就显得分外恍惚,不知是不是君魂捣了什么鬼。 可她还是察觉到柳书竹态度上的转变,眼中竟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却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她微微用力,想要抽离被柳书竹牵着的那只小手,但后者却更用力的攥住,不让她撒开。 君瑶的存在,柳书竹不知其意,连君魂都像是故意无视了她。 对于君魂来说,君瑶只是他用来灭世的武器,武器产生了灵智,就有可能变得不听话。他这种心态,也不难体会。 “无字天碑,原本就是属于我的器物,只因收敛了太多的天地大法,所以才成就了一身灵性。世间的规则尽在它的身上,我以灭世为己任,又何必将她的灵智打散!” 柳书竹心中冷笑,这句话却傻子都能听出是一句敷衍。 “那、那好吧。如果你能说话算话,我……”柳书竹低下头,羞愧难言。 君魂道:“你先前所为,明知必死却也不肯偷生,比起芸芸众生而言,已算是对得起他们。只此一点,便比世间绝大多数生灵都要强!眼下无力回天,更是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既奉我为王,便无需羞愧。” 柳书竹浑身一震,感觉自己的心思都被对方猜中,迅速闪过一抹感激。 他犹豫了一下,才谦卑地躬身,若不是君瑶拉着他的手,看他样子,恨不得匍匐在地,以显示自己的恭谨。 “那好,晚辈等君王破出封印,便誓死追随,只希望君威无上,莫要降罪!” 黑雾汹涌,刹那间全都收回到了泥瓮中。 “哈哈哈,后人不让先贤,难怪大愿的舍利会被你得到,你有大才。不过,你既然尊我,便不能袖手旁观,最后一击,还需借助你手中的青灯更加省力,但一切都要听我吩咐,否则以我自身的魂力,要耗费更多的气力,对残魂有损,十分麻烦。” 柳书竹心中狞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但这一切,也正合了他意!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上古的恨意 听到君魂要他出手帮忙的要求,柳书竹也没有立即答应。-- “这……” 他反而表露出一丝不情愿,当然也是伪装出来的。他同时也难免担心,自己前后的态度转变太大,会不会已经露馅! 泥瓮内,毕竟是一位上古的灭世君王,岂会这般好骗? 就算他巧舌如簧、撒谎成精,但在刚才的时候,君魂难道看不出他的死志有多坚决吗! 可时间不等人,情急之下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亦不知君魂究竟在作何打算。 见他犹豫,君魂质问道:“怎么,你刚刚奉我,就要违逆我的意愿?” 柳书竹只得把心一横:“一切谨遵君王吩咐!” 反正他的目的是平安走到泥瓮跟前,哪怕君魂也在耍什么诡计,也只能佯作不知。如果君魂借故让他放下手中的青灯,远远退开,才是柳书竹最担心的事,一旦对方这样要求,也就顾不了那么许多了,只有直接点燃两件宝物,拼死一搏! “嗯。”君魂满意道,“这样最好,本君脱困后,不会亏待你。” 柳书竹暗自提高警惕,古卷在丹田中铺展开来。 所幸他有莲台宝衣护体,宝衣内,还塞着辛达部族赠予他的半截披风。 王山人被青灯斩灭时,身上的衣物也跟着变得愈发透明。 现在想来,那一身衣物恐怕都是由仙人大法幻化而成,跟圣贤法理的本质相差无几,所以才会与仙王的身体一同消失。而他身上的衣物虽是圆满皇器,则都是由实物为主,加持了圆满武者的武理,纵然柳书竹肉身几近透明,衣物仍维持了原样。 否则的话,君魂怕是不难察觉他丹田中的异样。 “敢问君上,您是想要小子用青灯击打瓮体吗?” 他神色自然,抓住这个机会,快步向泥瓮走近。 看似是顺应君魂的意志,实际上则是怕对方耍花样,再也不敢磨蹭。 君魂道:“不是。” 眼见离泥瓮只剩下几十步之遥了,却又不得不停下。 因为黑雾再次从瓮中溢出,将瓮体周围十几米的范围笼罩在内,涌动不休,不知是否在戒备他。 柳书竹心中暗骂,嘴里却故作疑惑:“这尊泥瓮,到底是一件什么宝物,明明已经裂痕遍布,连您的吐息都能渗出,君威浩荡无边,难道还不能自行突破它吗,小子该怎么做才能帮到您?” 君魂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你可以掌灯近前,可是天碑却不好离得太近,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的话,受到我的气息牵扯,很可能会显化出无量本体,不但她的意识要被抹去,我的残魂也要受到殃及,我现在还远没有能力掌御天碑,压制她显形!” 这难道就是他的目的,想要用伎俩让两人分开,抑或他真的相信了柳书竹的谎话? 深入广场后,君瑶与他牵手而行,两人始终处在佛器的青光范围内。难道正是因为青光的存在,他才无法控制君瑶,所以才跟他玩起了心计? 先前,如不是柳书竹口中不逊,君魂像是实在气不过,黑雾显然不愿主动招惹青灯。 但细细琢磨,这些理由都觉得不太合理! 只是那样的话,君魂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用吐息将柳书竹的生命力耗尽即可。 届时,青灯无主,万事大吉。 君魂也无非再多耗费一些时间,便可冲破最后的桎梏。以灭世之君的地位,不至于跟柳书竹这样的货色言语纠缠,太不合身份。而且进入古地后,若想控制君瑶,黑雾也有好几次机会,趁着柳书竹取青灯或者诛仙王的紧要关头,那时下手也不晚,又何必等到现在! 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确定——出于有意或无意,君魂都像是再拖时间。 可是为什么? 对方既有能力杀他,却干嘛非要逗着他玩? 柳书竹越想越迷糊了,无法弄清君魂的真实意图。 轰隆隆! 大庙上方,天碑拔高,震动的幅度越来越猛烈,像是随时都会飞走。 古佛的遗体泯灭殆尽,青灯易主,作为一块葬佛之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至于剩下的一件佛陀法器,似乎还不足以让天碑‘忧虑’。至今为止,让人无法明白的是,大愿菩萨让君瑶在这个时间出世,机缘巧合下来到葬佛古地,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她和葬佛碑之间,彼此能不能相互影响? 咔嚓! 随着天碑的震荡,脚下的广场以泥瓮为中心,也开始裂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血纹崩缺! 泥瓮和血纹共同交织成了完整的困势,血纹开始崩碎,绝不是好兆头。 这时候,柳书竹双眼微眯,胸膛再次挺直,又恢复了那种桀骜悍然的姿态! 他知道,无论如何都演不下去了,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君魂都不像是容许他走近泥瓮的样子。 他在耍弄对方,对方何尝不是在作弄他。 而且,君瑶纵然是一件器灵,可这些时日以来,一直都小鸟依人般拽着柳书竹的袖角,跟他满世界逃命,他不会就这样放开君瑶的手,任凭君魂抹去她的意识,最起码他死之前,不会让对方这样做。横竖都是死,既然无法接近泥瓮,他心中也没有太大的失望。或许两件圣贤宝物燃烧起来十分猛烈,这几十步的差别,较之先前已近了许多,总该能让对方吃些苦头! “小爷知道,你们古人都他娘好面子,你拉着狗脸陪我唱了一出假戏,是想让我二人分开,你好下手抹去君瑶的意识吗?” 只一瞬间,谦卑的柳书竹又似变了一个人。 “若是这样,你那些话岂不显得太多余了?” 他想不明白,便直接问出了口。 君魂听了他的话,竟没有半点意外,声音反倒坦然了许多,同时又夹杂着几分阴森:“被你发现了。”他下面的一句话,却是对君瑶所说,语气让人意想不到。 “瑶儿,你虽是一方无字天碑所化,却是我用天地间的诸多大法成就了你的灵智!” “是我创造了你,可你却因为大愿菩萨,背叛了我!” “如今,我诵完了整套碑诀,还不能唤醒你的记忆吗?” 接着,成千上万个声音又开始疯狂咆哮! “是我把天地规则作为礼物送给你!” “是我把一切都给了你!” “我把你当做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女儿,可你竟然敢背叛我!” “你们想不到吧,有一天你会因为我的召唤,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我要你亲眼看着大愿死在我的手里!” “我要你亲眼看着,他的继任者受尽折磨,永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愿,你真的死了吗!” “我看到你的影子藏在舍利中了,你还不滚出来,你滚出来啊!” “我要杀了你!” …… 从来没有一种恨意,能够似这般炙热! 君魂的确在拖延时间,他用柳书竹无法感知的方式,催动了某种碑诀,以求唤醒君瑶的记忆! 而且,君瑶也并非像他之前说的那样简单,她不仅仅是一件用来灭世的武器,而是倾注了灭世君主的全部情感,视她为唯一的亲人,但却遭到了背叛! ‘君主’与‘君瑶’,称呼上又是何其相似。 一件古老的器灵,似乎承载了灭世君主和大愿菩萨之间一段古老的夙愿! 身边,君瑶竟然满脸泪痕! “我、我……” 她浑身剧烈发抖,显得娇弱无比。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彷徨无助的女子,成就了完整的灵魂和情感,不管君魂让她想起了什么,带来的都只是无尽的痛楚。而这种痛楚,正是君魂所希望看到的! 君魂的出世,并非是大愿的布局,而是因为君主的召唤!! 柳书竹现在也明白过来,君魂不肯将他杀死,没有太多别的原因,只是出于对大愿菩萨无尽的恨意!非但要菩萨偿还,也要让承载了大愿之志的自己,永远饱受折磨,君魂一旦脱困,更会让君瑶也体会这种痛楚! 死亡是恩赐,而君魂不会怜悯。 咔嚓,咔嚓! 血纹猛然龟裂,黑雾尽数收回到了瓮体中,泥瓮也开始左右摇晃,咯咯作响,像是马上就要崩裂! 拖延时间的同时,君魂也在积攒最后一丝气力冲击封印,已经到了临界点。 “你姥姥的!” 柳书竹骇然失色,算计来算计去,竟还是没能精明过君魂,可他也有对方想不到的手段! 黑雾一收,陨仙步便跟着施展开来,飞速向泥瓮冲了过去。 君魂嘶吼:“晚了!” 啪! 瓮体上,有一块小小的胎片掉落下来,从中伸出两根手指,继续扩大泥瓮的缺口! 那只手,恐怕就是君主的残魂,而并非肉身,可看上去与真正的血肉并没有差别。 砰! 青灯毫不犹豫,照着那只手打落,将那只手打的一缩。 与此同时,君瑶的小手也瞬间从柳书竹的另一只手中滑落。 柳书竹的左手完全淡化消失了…… 大贤古卷顺势塞在了泥瓮的缺口上,更有一件圣贤古袍大敞开来,整件罩在了泥瓮表面。 青灯凑近! 两颗火苗都碰触到了圣贤古袍,可是,却并没有什么反应。 坏了,不起作用!?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纵火烧君魂 君魂之恨,万古难消;封印破裂在即,柳书竹业已疯狂! 这个时候,他的左手完全消失,连同左手指尖准备好的那一记谪仙指,也跟着消泯于无形。…………透明的脑海内,能够清晰的看到一颗旋转的血舍利和一个光形人影。人影是柳书竹的魂体,仍旧在演化灭佛手印,不敢稍停! 血舍利的裂缝中,暖流和血气掺杂在一起,在残缺的躯体中游走。 若不是这股力量苦苦支撑,他的身形恐怕早已彻底消散,即便这样,效果也不算显著。 青灯凑近,却没能将两件圣贤遗物引燃。 啪!啪! 泥瓮上,却又掉落下二块儿瓮体碎片。 柳书竹嘶声大叫:“妄为佛器,要你何用!”余下的那只手中,食指如戟,直接祭出了剩下的谪仙指。丹田中的血海异象也铺展开来,与舍利中的浓浓血气交融在一起,再难分出彼此。 哧。 声响过后,谪仙指直接打在泥瓮处的大贤古卷上,却没能将古卷湮灭,而是激起一阵光辉,古卷震荡! 与此同时,手中的青灯,也一并向沾血的古衣挥落。以前的时候,血舍利曾吸纳了海量的精元,现在都顺着裂缝疯狂外泄,一股脑加持在青灯上,倾力一击之下,似乎要把那股精元耗尽,血海的本源力量也受到牵扯,被疯狂引出舍利! 柳书竹的身子蓦然向下坍塌,支撑身体的双腿也这一击之下淡化无形,躯体零落! 穷途末路。 一心救世,却乏力回天,他心知今日必死无疑,哪里还会有所保留,理智几近丧失。 “小爷这辈子,值了!” 谪仙两指,耗尽了体内所有的力量,青灯却毫不犹豫,要再次打落。 然而,就在这时! 泥瓮周围毫无征兆地燃起了一股焚天之火! 好似一切都跟着烧着了,又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变化。 亦不知是谪仙指最终激发了古卷上的法理,与青灯火焰相互碰撞,还是先前的一击倾注了太多的力量和期望,古卷和古衣都开始消融变形。青火从灯盏内蔓延到了两件宝物上,甚至还溅出了两滴灯油,将泥瓮整个包裹在内,开始熊熊燃烧! 这是一种并不炙热的火焰。 仅仅是因为两种上古的大法被更加超凡的佛陀至理牵动,以‘燃烧’的方式进行逸散挥发! 其所带来的威力,却要比世间所有的火焰都要猛烈! “啊——!” 泥瓮中,顿时传出了君魂凄厉的惨叫声。 咔嚓! 地面残存的血纹受到火焰的激荡,相继发光,也开始燃烧,某些地方,恍若石蜡铺就,飞速在眼中融化。血纹很可能是大愿之血,也藏有无尽的法理,被一同引燃! 柳书竹处在火焰的中心,被浓厚的血气和离离青光保护在内,并没有被一同焚化。 “哈哈哈,你的威风又到哪里去了呢?” 他面露狰狞,如不是面孔已经变得透明,便能看出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狠戾!在这一瞬间,正义与邪恶的较量,苍生与大劫的权衡,都不在一个将死之人的思虑范围内了。只有一种极度的‘恶念’被完全释放出来,让他感到酣畅淋漓! 今日以后,有没有人这样做,不得而知;但古往今来,他柳书竹却是第一个纵火焚君魂的人。 痛快。 痛快之至! 君魂的声音开始扭曲,惨呼道:“君瑶,我乃灭世君王,承载天志,是上天钦定的掌碑之人,我要抽离你身上的大法,你还不现形!” 君瑶浑身一震,脸上泪痕犹在,却再次恢复了那种漠然的神色。她的身上,好像有一股气机正在从身体剥离,向泥瓮涌了过去,身后亦一个虚淡的碑影乍然闪现! 大欲弥天。 此刻,君瑶就站在柳书竹身边不远,但两人分离后,青光却未能将她一同笼罩在内。她身上的衣衫俱被圣贤大法焚尽,浑身赤裸,胴体无瑕且完美,兀自伫立在火海中……地狱、火焰、美人,共同组成了一幅难以形容的倾世画卷! 连圣贤大法也不能伤及她的眉梢鬓角,这一点并不出人意料。 君魂也已被柳书竹放的这把圣贤之火烧的凄惨无比,饱受折磨,他想要孤注一掷,收回加持在君瑶身上的天地大法,抹除她的意志,显化无字天碑本体! 柳书竹已无力起身:“君瑶,不要忘了你说过的话,你要找的人是大愿菩萨!” 君瑶曾说过,她要找一个人,她曾经认为自己找到了,可柳书竹不是他。 轰轰轰!! 弥天的碑影与上方的葬佛碑激荡在一处,变故迭起。 虚实相交,却引发了一连串的反应,葬佛碑似乎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排斥,震动猛地一停,紧接着便开始飞速拔高,在无尽的虚空中越来越小,眨眼间遁去了踪影!葬佛天碑,虽然是一股镇封佛陀之力,但也是维持古地完整的力量。这股力量的猛然抽离,古地也随之天翻地覆,刹那间分崩离析! 此地正好处在葬佛天碑的正下方,受到的波及也最为猛烈。 泥瓮被崩裂开来的古地高高抛起,在半空中复又落下,重重摔落在地面,已经到了极限的泥瓮,骤然爆裂开来! 柳书竹心中长叹,眼见泥瓮落下、粉碎,口中不胜唏嘘。 所谓机缘福祸凭天而定,他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心满意足,不再怀有嗔念。 只恨天意。 他纵然执掌了青灯佛器,引燃了圣贤大法,却也被天碑离开的力量瞬间破局,最终功亏一篑! 佛器的光辉也没能阻止四散开来的泥瓮碎片,碎片飞溅,其中一块较大的碎片狠狠打在了莲台宝衣上,将柳书竹整个撞飞了出去,一直滚落到广场边缘。 零落的瓮体碎片中,只有一条扭曲的人形手臂,被一股黑雾缠绕,正是君主的残魂!! 所有的君威,都来自于一条残缺的魂体手臂。 那条手臂想要向柳书竹爬来,但上面仍旧附着一层圣贤大法化成的火焰,将黑雾和手臂都烧的‘滋滋’作响,使黑雾发出阵阵惨叫。 柳书竹意识恍惚,也想抡起青灯向手臂爬去,但广场却从中裂成了几块,向着不同的方向飘离。 “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缠绕手臂的黑雾中,传来君魂的咆哮。 君瑶则被碎片打向另一个方向,在一团法理交织的火焰中,与柳书竹越来越远。 “你是我的!!” 君魂不甘地飞起,想要用黑雾将君瑶卷走,可惜古地震荡,下面的骨海都已经彼此分离,虚空之力无孔不入,古地中心沦为了虚空交织的边缘,黑雾触手登时被强大的虚空之力阻住! 这一把圣贤之火,险些把他烧死! 柳书竹意识消沉,眼中见到的最后画面,是君瑶凄楚的面容。看她的口型,像是对自己说了一句喃喃的絮语。 “我……找了你好久……” 紧接着,他眼前一黑,再也不知外界的情形……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新的威胁 黑暗,永无止境,唯有死一般的沉寂,才是亘古不变的主题…… 莫名之中,黑暗本身却凭空诞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与黑暗的基调格格不入。() “我死了吗?” 当这个念头产生后,还没待给出答案,第二个念头便又紧跟着滋生。 “死是什么?” “我又是谁?” “好累,好疼!” 黑暗中,沉寂被打破,然而这里不欢迎任何‘念头’的存在。 一股几乎无法抗衡的力量,想要把所有的疑问统统卷走,有一个充满魔力的声音在黑暗中闪过,使劲催促道:“睡吧,不要再挣扎了;睡吧,睡着了之后,就再也不会有疑问了,再也不会有痛苦了!”最后的念头开始归于沉寂,沉寂就意味着解脱,与无尽的黑暗融为一体! “为什么?” 可是,念头即将泯灭的刹那,又有另一个疑问凭空冒了出来。 那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很不耐烦:“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睡着了就不会再有疑问和痛苦了?”念头想道,“睡着是什么,疑问是什么,痛苦又是什么,什么又是什么?” 那个声音开始对念头咆哮:“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死了不就彻底解脱了,谁也别想再算计你,也别想再指望你!” 轰隆! 这句话如同一道霹雳,把黑暗劈开了两道裂缝。 裂缝外面的存在,仿佛近在眼前,又与他无限遥远。那里有一颗通红的珠子,漂浮在黑暗之外,看上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 “大愿舍利!?” 潮水般的记忆疯狂涌来,黑暗褪去,柳书竹的魂体瞬间睁开了双眼! 刚才,他的意识几度沉沦,在生与死之间徘徊往复,险之又险,便再也无法醒过来。 “君瑶!” 柳书竹的魂体猛然惊叫,想到了意识沉沦之前所见到的最后画面! 魂体转头,通过透亮的脑骨和血肉,向君瑶飞离的方向望去。 然而,他的残躯正处在虚空的边缘处,原本的古地中心已经彻底分崩了开来。地面的下方,骨海隐现,堆积在虚空边缘的白骨被强大的挤压力碾碎,研磨成细细的粉末,聚而不散。广场的其它部分,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柳书竹也不知自己究竟在生死之间挣扎了多久! 君瑶脸上,凄楚哀婉的神情,在他的心中凝固、定格。那句话,是君瑶在意识完全清醒之下所说。即便知道她是针对脑中的菩萨舍利,也还是让柳书竹生出几分别样的滋味! 身后,圣贤之火,不肯熄灭,仍在熊熊燃烧,半边广场甚至周围的几座殿宇都被烧融。 青灯佛器也还握在柳书竹的手中。 但那只手,甚至已不能算是身体的一部分,因为他根本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 魂体苦笑不已,接着便是惨然大笑,满怀惆怅。 他没有死。 可是如今这副样子,完全是一具残缺的废物,还不如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此时,他身在无尽虚空,不知将要归于何处,身体也不再属于他,只剩下魂体守着一颗菩萨的舍利,在虚空和火海之间兴叹。 就这样,不知笑了多久,魂体的表情忽然变得分外严肃。 他自言自语道:“肉身有损,魂体也要跟着受创,为什么我的肉身破败成了这个样子,魂体还保持了应有的完整?”在收服那只巨鼠时,他让两位佛门高僧戳瞎了巨鼠的一目,意识海中,巨鼠的魂体也随之受创,变作了独眼。 他的两条腿和一条臂膀既然都已消失不见,为什么魂体还会安然无恙呢? 很快,他就猜出了原因。 魂体完整,应该还是因为脑中的菩萨舍利,抑或说,是他的魂体一直都在演化灭佛手印所致。舍利和魂体都处在柳书竹的意识之海中,两者紧挨,一直都处在暖流的最深处。论起来,大愿舍利并不比手中的青灯逊色,也只有它,才能抵消佛器对魂体的影响。 延济和尚曾经说过,灭佛手印,承载了十万八千般变化,由简至繁,再由繁化简,真正的手印只有一印。 修成之后,便是古往今来最强的菩萨! 而今,柳书竹虽然离那种境界还差得远,但取了青灯佛器后,他已能演化出一千三百余印! “如果继续演化灭佛手印,身体是不是也会跟着凝实呢?” 魂体打定主意,心无旁骛,盘膝坐在血舍利跟前,开始结印。 虽不确定此法是否奏效,能否让他的肉身重新凝结,但这是他目前唯一想到的办法。 一千三百余印,恍若一个轮回,周而复始,又无始无终……然而,舍利中的暖流却消失了。 擅自动用青灯佛器,消耗掉了血舍利一直暗中积攒的多余能量,演化手印却也没有了用处。 “怎么会这样呢?” 柳书竹不肯就此放弃,一旦开始了这个枯燥的过程,便不好轻易的停下,这很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了,而他眼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不知演化了多少遍之后,血舍利内终于有了反应,一股血海的本源力量再次被他勾动。 血气取代了暖流,顺着透明的身体游走,当血气在肢体中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后,便开始压缩凝实!魂体震颤,体会到一股无法比拟的痛楚,但他的神情却变得多出几分兴奋!血气不断积累,参照着骨骼脏腑留下的模糊影子,果然在重新凝聚肉身,身体变得不像先前那般透明了。 一直演化下去,柳书竹甚至开始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指。 青灯在侧,火势不衰。 处在青光的守护中,半个透明的身体愈发显得真实,渐渐变得有血有肉。 …… 柳书竹的面孔再次显现出来。 他完全忘记了时间,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体上的双目也跟着一同睁开。半个身体,基本已经还原成受伤前的模样。不仅如此,残缺的肩膀和两条腿根部位,麻痒难耐,血气冲荡,消失了的肢体也在重新凝结! 可是,这个过程却远比先前慢了百倍不止。 其它部位,脏腑和骨骼多少还留下一些影子,但下肢和左臂都则完全泯灭,没有参考之下,想要重聚,可谓相当困难。柳书竹把青灯放在眼前,外面的单手与脑中魂体一同演化手印,这样的话,恢复的速度要快上许多。 等到痛苦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他就会停下来稍事休息,也难免一阵胡思乱想。 也不知君魂逃往了何处,君瑶现又迷失在何方。 君魂即便重伤成了那样,但柳书竹依然相信,对方也有办法破出虚空!但君瑶可以吗,她会永远在虚空中孤苦的飘零吗? 一想到君魂出世后,生灵涂炭,一想到君瑶在虚无中永远飘零,心中便痛如刀绞! 自己呢,等到伤势养好,又该怎样出去? 就在这种思虑和专心演化手印的过程中,身边的圣贤之火开始渐渐熄灭。 圣贤大法即将挥发殆尽,重归天地。 此刻,柳书竹仍然虚弱至极,心神俱疲。他耗尽了全力,半条手臂也只恢复了一半,小臂以下仍空无一物。 “哎,看来想要全部恢复肢体,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那种情形下,还能捡回一条烂命,也算是小爷的造化了。” 他胸口吃痛,这才注意到了前胸嵌着一块泥瓮上崩落的碎片。 泥瓮碎片破开了莲台图案,但却无法穿透里层的弯刀披风,经过了披风的阻挡,势头才衰竭下来。 柳书竹挪动身子,把泥瓮上的碎片都收敛了起来。 泥瓮不知何物所造,但圣贤大火都未能将其烧融,青灯也无法将它打的粉碎,必然也极为不俗。 但泥瓮崩裂开来后,残缺不全,只找到了三分之一左右。 圣贤之火熄灭后,身处的地方再度凝结,就像是在一块由奶酪雕成的建筑,被泼上了滚滚的沸油后,一切又冷却下来的样子。这里已是虚空边缘,但大庙外围的建筑并未全部消融,应当是那些殿宇中篆刻的各族古字起到了一定保护作用。而佛族白骨聚集成的骨海,也并未就此散开,如同船只解体后,依旧飘零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块舢板。 他形同残废,开始向古庙庙门的方向移动。现在命保住了,便想要去看看外面的情形。 刚欲移动,耳中却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令他猛然警觉! “这片大火,明明一点温度都没有,可圆满强者神通恢复后,仍被它消融了个干净,真是太可怕了,这难道就是青灯佛器释放出的火焰吗?” “终于熄灭了,这下咱们可以取那件佛器了吧?” “眼下入口崩塌了,而这片骨海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我们都困在虚空中了!也许执掌了佛陀法器后,可以找到离开虚空的法门!” “你们说,这把火是不是那个号称转世的小子放的?” “他真的诛杀了君魂吗,他现在又死了没有?” “古地崩碎,我等运气不错,竟与青灯分崩在了一处,其他人怕是没有这般好运了!” “神秘大帝那条老狗,竟然无故诛杀了我的嫡孙,但这青灯佛器,老朽却是取定了,不管那小子是不是救世之人。他若死了最好,免得还要麻烦;纵然不死,也别想阻我!” 众口纷纭,七嘴八舌,接连有十几个不同的声音响起,听上去人还不少! 而且,有人语气不善,像是对佛陀法器志在必得! 柳书竹心中暗叫倒霉,也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古地开了后,许多寿元无多的强者恐怕一直都没有离开! 反正也没有个三五年可活了,还不如放手一搏。 柳书竹取佛器时,青鼠一族被召唤出来,这些人如果进来的稍晚,又足够精明,稍微有几分运气,只要藏得足够深,外面的战斗的确波及不到他们。 眼下,他们的神通都已经恢复,别说里面可能会有圆满皇和破灭皇,就算来一个至人武者,柳书竹现在都无法应付。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跟君魂拼死拼活,为苍出力,却最终便宜了这些所谓的人类中的佼佼者。 忽然,又有一个声音道:“死或不死,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青灯必然在里面是错不了的。”柳书竹脸色更加阴沉,这个声音他认得,是一种充斥了皇家威严的语调,属于大宋皇朝的另一位老皇主。 建德皇祖! 而且,另有一个声音接着道:“皇主莫急。”赫然是青山大城的仲城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悍匪对群雄 青山城主出言阻拦,建德皇祖疑惑道:“怎么了,城主可是感应到了什么?” 值此时,诸位强者都立身于一间还算完整的大殿中,前方便是圣贤之火的燃烧范围! 那场大火,烧了许久,而今才刚刚熄灭。-- 再往里面去,建筑物大多都已扭曲倾塌,只余一派疯狂之后的狼藉。 方才,有一位圆满强者按耐不住,想要先行一步夺得佛陀法器,在大火还没有彻底熄灭时,便抢先闯入了其中。可他刚一进入大火的燃烧范围,竟是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肉身和法器便都被残余的火焰熔成了灰烬,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不仅如此,大火还扰乱了古地中心的气机。 圆满武者的神通虽已恢复,但一时竟也无法感知里面的情形。 而在古地崩裂开来后,头顶上方的虚空便压落得很低,好似阴云罩顶,并且还维持着下坠的势头!虚空之力强大无匹,纵然是圆满武者也无力抗衡,他们害怕一不小心就会被绞进虚空当中,是以也不敢轻易御空查探。 “我好像察觉到一丝生机!” 青山城主的性子格外谨慎,大火已经彻底熄灭,他也没有冒进。 他皱眉道:“这场大火来的古怪,烧的更是蹊跷,古地崩裂时,君魂的痛呼嘶吼声,你们也都听到了。难道处在那种境况下,那个小家伙还活着?” 一位中年大汉说道:“那个小鬼身上藏了太多古怪,又掌了佛器青灯,活着倒也不足为奇。” 此地,除了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外,中年大汉也是与他二人一起的。 中年大汉也是一位圆满武皇,他的声音柳书竹能够认得。 他们一起去了辛达部族,又都被神秘大帝舍在了大漠。原本十几位圆满级别的武者,竟只剩下了他们三个。其余的那些人,若是也进入了古地,很可能已经遭遇了凶险,且略过不提。 不计算他三人在内,在场还有两位圆满武皇! 其中一位,是个身形瘦弱、弯腰驼背的耄耋老翁。老翁浑身上下生机朽败、眼神混沌,但气势却不比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弱上几分。也正是他,喝骂神秘大帝为‘老狗’,听上去像是大帝诛杀了他的嫡孙。余下的另一人,则是个气质妖艳的绝美少妇。 几人身周,除却五位圆满级别的强者,还有二三十人之众! 大多数人都具有破灭修为,剩余的几位也都是至人武皇。他们够能不死,是因为来的比较晚,尤其是那几位至人武者,纯粹是运气比较好。这些人,几乎都站在了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一方。弱者依附强者,尤其被困在虚空中,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望生存下去,三位圆满的力量合在一起,毫无疑问是此地最强! 耄耋老翁的身边,只跟着两位破灭武者,大概是他的后人;而至于那位美艳的少妇,不言不语,眉眼含春,径自站在一旁,观摩殿中的各族古字,不愿与众人搀和在一起。 青山城主继续摇头:“那小子滑头的紧,还是不让人放心。” 耄耋老翁面露不快,道:“姓仲的,你为人素来阴险狡诈,眼下形势不等人,你有什么话何必拐弯抹角,直接说出来便是!”纵然青山城主的身边还有两位圆满武皇,老翁都没有表露惧意,依旧出言不逊。 建德皇祖不悦地皱眉,青山城主则回笑道:“宁老前辈,您若是等不及了,大可先行一步进去,我等又岂敢阻拦。若是由您掌了青灯,于情于理都再合适不过,晚辈等人也必然不敢争抢。只望您借助佛器,寻到了离开虚空的办法后,别忘了捎带诸位晚辈一程,便不胜感激了。” 听他的语气,这位‘宁老前辈’的辈分也是不低,让青山城主表面上也要恭维一番。 耄耋老翁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动弹,这番客套话,显然连青山城主自己都不信。 建德皇祖则没有青山城主那般恭谨,他道:“青灯佛器,当归属人数较多的一方,大家一同参演才有望离开此地,谁想独吞,本皇第一个不答应!” 呼啦! 人影一闪。 众人的鼻间只留下一抹浓浓的艳香。 一位至人武者蓦然惊叫,便身不由己的离地,险险擦着上方虚空的边缘,径自飞入了废墟的最深处! 刹那间,青山城主枯木绕神藤,建德皇祖祭出了玉玺宝印,另外两位圆满也是神色一变,奥义鼓荡,随时准备打出,都愤然看向那位妖艳美妇! 在他们争论的间隙,美妇毫无先兆的出手,作风凌厉歹毒,将建德皇祖身后的一位至人武皇直接抛了起来,将他送进去探路。 建德皇祖冷着脸道:“女尊者,你未免太过放肆了!”其余人等,现在都依附三位圆满武者,打狗还要看主人,他刚刚仰仗己方人多,而这位美妇却毫不顾忌地出手。 妖艳美妇幽幽白了建德皇祖一眼:“急什么,他又不是你儿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装作假仁假义,一帮猪心狗脑的废柴。” 眼下,五位圆满都心怀戒备,彼此蓄势待发,生怕被其他人暗自出手算计,就连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之间也不例外。这种情况下,再深厚的情分都多少掺着几分虚假。 谁不想独吞佛陀法器? 四位圆满如临大敌,妖艳美妇却厌恶地拍了拍手,似乎是嫌弃那位至人武皇身上太脏。 她接着道:“别忘了,我们都身在虚空,若是不能执掌佛器,骨海一旦再次崩坏,谁都没有活路可言。青灯还没见到,你们几个争什么争?真要争抢,也得合力出了虚空再论不迟,你我五人,万万不可擅自猜忌。”她把话说得直接,不加遮掩,而且也很有道理。十几位破灭强者脸色难看,至人武皇更是惊恐的向后退却,想要远远避开这个女子。 她的话里,除了五位圆满强者,已不把其余的人当做‘人’来看待! 青山城主眼神一亮,道:“女尊者说得不无道理,眼下需你我几人合力,从长计议。” “还是你这文绉绉的酸丁明白几分事理。” 女子身子前倾,妩媚妖娆,胸前的两座小山就要往他怀里靠来。青山城主嘴角含笑,迈步避过,转头关注里面的情形。其余三位圆满虽然态度极为不善,都还没有弄清美妇的身份,但基本也默认了她的话。 那位至人武皇被抛入废墟后,却再也没有动静传出来。 …… 广场地带,那位至人皇并没有遭遇意外。 他被美妇的神通束缚,像粽子一样被扔了进来,心中自然骇然加气愤,可最终却安然无恙。 圣贤之火已经全部熄灭,他因此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这个时候,约束他的那股力量已然消失,可他仍旧维持趴着不动的姿势,双眼一眨不眨的望向身前不远处。 目光中,隐现贪婪,同时又怀有戒备和震撼的神色,没有妄动。 那里,只剩下半个身体的柳书竹单手掌青灯,也在用眼神回望着他! 眸中淡然,不含任何情感,也不见半点畏惧,在佛器的青光笼罩下,只让人觉得庄重且神圣,反倒让至人武皇的气势落了下风。 放在以前,碰到这种情况,柳书竹会毫不犹豫地遁入骨海深处,玩命儿逃窜! 但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逃走。 青灯得来不易,是青鼠一族用族群的性命换来的,他踏着那么多的鼠尸接近古佛,但凭还有一口气在,便不好轻易将其舍弃。若是就此弃了青灯逃遁,同时也失去了破出虚空的机会,想要返回现实世界,恐怕还要仰仗这件佛器。 可是,他如果拿着青灯一起遁入骨海,即便周围的气机还不为外面所知,但却未必能持久,依照那些人的手段,在这样封闭的空间里,过不多久必会被他们察觉,届时,众人看出他的胆怯,便会毫不犹豫的冲上来抢夺佛器,他也很难幸免。 而且,他心中始终抱有一丝不平气。 ——他一个小小的毛贼,尚且敢触怒无上君威,一怒之下纵火烧君魂,为众生舍命,这些活了几千年的老怪物,却只顾及自己的死活,没有半点人情味! 他若就此退却,便对不起自己的本心,本心有愧,日后的成就也要受到影响。 那些人空有一身惊天修为,却也不配让他退避! 柳书竹的形象看上去十分惨烈,给这位至人强者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对方沉默了片刻,眼中的贪婪始终没有消退,可两人对视的时间越长,至人皇的心中就越加惊疑不定,始终不敢出手! 柳书竹嘴唇翕动,语出无声,对这位至人强者道:“他们不在乎你的死活,我也不在乎。你若想取佛器,尽管来拿,但你若是肯就此放手,可以悄悄隐入骨海之中,如果我生机不绝,还有机会出得此地,必然不会舍下你。”至人武者浑身一震,竟被一位先天境界的小子唬得一愣。 他神色犹疑,没有觉得柳书竹不配说这种话,而像是在认真考虑。 然而,见到里面毫无反应,外面接连又传出了两声惊叫,一位破灭武者和至人武者相继被扔了进来。 看手段,应该都是那位妇人所为! 两人中,那位至人武者甫一落地,见到柳书竹后,便瞬时惊呼出声:“你还活着!” 破灭武者则眉宇高扬,他实力不如人,所以才会被人当做探险的卒子。 可他也并不傻,脑中念头转过,神色发狠,约束他的力量一消失,便向柳书竹冲了过来,想要夺取青灯! 这位破灭武者心中,自有算计。 佛器非凡,如果从柳书竹手中抢了青灯,说不定便可以拥有与圆满强者抗衡的实力。反正几位大人物也不在乎他的死活,倒不如趁势争上一争! 他虽不傻,可着实也不算聪明。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悍匪对群雄(下) 破灭武者嘶声暴吼,只一瞬,便来到了柳书竹身前。() “拿来!” 一手击向柳书竹脑顶,另一只手则直接拂向他手中的青灯! 这位破灭武者的心念也算果诀。 他心中相当清楚,至人武者的那一声呼喊,已经惊动了外面的圆满强者,那些人察觉到里面并没有危险后,几位圆满眨眼之间便会涌入,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了他的机会! 成败,只在转念。 而在此时,祭出破灭法器抑或演化武者神通,都不如用最简单却最有效的办法来取! 只有在第一时间把青灯佛器握在手中,才最稳妥,才有可能立于不败之地。在他看来,这就是他的机缘命数,由于天分所限,今生无望步入圆满境界,寿元已无多,青灯佛器是最后的指望。明知与圆满一比,实力还远不够强,但这样的时机一旦来临,他又岂肯错过! 面对一件佛陀法器,他也没有托大,数千年的修为都倾注在两手中,如此恐怖的速度,即便柳书竹掌了青灯,一时间怕是也难以反应过来! 可是,这位破灭强者还是把事情想的过于简单了。 柳书竹没有躲,他也根本躲不开。 可是,他却径自把青灯送往身前,迎上了破灭武者凌厉无匹的一拂。 与他同时说道:“给你。” 青灯前伸,破灭武者的招式出现了些许不协调。 本是两手同时出击,此时却先接触到了青灯的灯体,击向柳书竹脑顶的那只手,因此而落后了半个刹那。只是如此微不足道的前后差异,他的另一只手便再也没能挥落…… 轰! 血舍利中,漫出一股滔天血气,疯狂加持在了青灯之上! 青灯与破灭武者的那只手甫一接触,便发生了令人无论如何都不敢置信的一幕! 这位修为不俗的破灭武者,整个人竟然瞬间消失了,完全无影无踪。原本穿在他身上的衣衫,失去了支撑后,兀自散落脚下,连同丹田内储存的诸多宝物和灵粹,也都‘哗啦’一声,跟着撒了一地! 这番场景,落在另外两位至人武者的眼中,满是诡异和悚然,柳书竹这一下,竟是生生把一位破灭武者给打没了… 而柳书竹这边,刚刚凝聚起来的肉身,皮肤再次变得透明,骨肉脉络隐现。 这一次,他虽然仍在默默演化灭佛手印,溢出的血气也十分浩瀚,并没有枯竭,可肉身的凝聚速度明显比方才困难了许多!即便血舍利功效非凡,他也承担不起佛陀的大法。屡次动用佛陀法器,只能被当做因果斩灭,会对生命力造成难以弥补的折损! 一切说来繁复,实则电光火石。 下一刻,眼中一花,身前便多出了四五道人影。 几道身影后面,人影接连闪现,外面的强者都出现在了此地。 柳书竹目光淡然,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建德皇祖、青山城主、中年大汉,还有一位不认识的耄耋老翁和妖艳美妇…… 众位强者则都被他身上惨烈的气息和狼狈的形象所惊! 然后,他们更吃惊地盯着地上的一堆衣服,先前的破灭武皇却不知哪里去了,难免都有些错愕发愣! 佛器在手,当真有那般厉害!? 他们却不知,柳书竹没击打一下,究竟要付出何等惨重的代价,也没有见到他掌青灯、戮仙王时候的情景! 但饶是如此,却更让他们惊疑。 柳书竹径自对着那一堆衣服说道:“青灯虽好,却有些烫手,小爷送你,你也未必有命消受。”几位圆满默然对视,眼中贪婪的神色更甚,但也极为骇然,“仲城主,老皇祖,你们终于赶来拯救苍生了!”柳书竹说完,又转向了他们,“可惜来的晚了些,君魂听到你们的赫赫威名,早已吓得落荒而逃,小子的腿脚有些不方便,无法与你们见礼了,还请各位长辈不要怪罪。” 青山城主脸色微变,怎会听不出他表面尊奉、实则是在讥讽,但他也不恼怒,忙挤出一丝笑容。 “区区早已料定,小友洪福齐天,我等被大帝舍在漠中,说来惭愧……” “哦?”柳书竹打断他,“你也会惭愧?” 青山城主立时皱眉,没想到柳书竹这般‘不给面子’,就算他们的动机已昭然若揭,有些话还是不好直接放在台面上来说,可对方却全然无所顾忌。 “城主何不说说,你到底惭愧什么,是因为你心中想要杀我,还是因为你想要抢了小爷用命换来的佛陀法器?” 建德皇祖表情不善,龙气绕体,一派威仪。 他摆手制止了还要说话的青山城主,对柳书竹道:“柳小子,既然你无恙,我等也就放心了。本皇没有恶念,你只需把青灯拿过来,让大家一起参详,好出得这方古地,出去之后,我等也绝不贪恋,接着还与你便是了。” 他信口来索,语气不容人质疑,好似天经地义,可眼中不时闪现的炙热光芒早已把他出卖。 ‘噗嗤’一声。 一直板着面孔的柳书竹终于忍不住发笑,他把青灯向前递了递,戏谑道:“皇祖想要,也可自己来拿。我年纪小,你可不要骗我。” 建德皇祖眼中杀机乍现:“你为何不把青灯放下,掌了青灯便以为很了不起了吗,竟然连长幼尊卑都不知了!” 柳书竹摇头:“让你来拿,你又不敢,身为一朝之主,也曾坐过那万年不朽的江山,怎么年纪大了,净说些没用的屁话?”众人一时都不敢相信,这些放肆之至的话,都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就算他有佛器傍身,但许多强者在此,想要强行夺取青灯,也并非没有可能。 他这般言语相激,纯粹是想要找死! “你!” 建德皇祖白眉戟张,脸色一沉如水,头顶悬浮的玉印猛然涨大了一圈,眼见便要向他打来。 柳书竹眼含笑意,毫无惧意地与他对视,像是在说:打啊,你怎么还不动手? 这位叱咤中土的老皇祖,见他满脸笑意,犹豫了再三,竟也没能将玉印祭出。他怕中了这小子的奸计,一旦失手,便会白白折损修为,让其余几位圆满占了先机! 其余的四位圆满,心中大抵也是这般想法。 柳书竹的态度越是张狂到令人发指,这些人越是吃不准他到底有何依仗! 相反,他若是态度恭谨,稍微显露不安和技穷,才会适得其反。到时候,就算青山城主等人不动手,那位耄耋老翁和妖艳美妇恐怕也已按耐不住,一人争先,其他人便会蜂拥而上,立时把他撕成粉碎,再彼此动手争抢佛器。 破灭武皇的离奇死亡,手中执掌的佛陀法器,以及古地崩碎时的君魂嘶吼,着实都为他加了不少形象分。但实际上,柳书竹此刻已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几位圆满只要合力出手试探,一下便知深浅。 纵然如此,他也不可能拖延太久。 不仅别人想不到,他是真的在作死,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 论起来,小悍匪心思灵动无比,并不是没有一点应对的办法。要想撒谎哄骗,挑逗几个圆满互相猜忌,凭借手中的青灯,也能蒙混一段时间,他只是不愿向这些人妥协! “你个忘恩负义的小子,好大的胆子!” 那位中年汉子厉声呵斥,想要为建德皇祖搏回颜面,开始拿恩情要挟。 “柳小子,你可别忘了,你被古仙和巨人追赶的走投无路时,危难关头,是谁出手帮你脱了大难;延济法和尚即将陨落红尘,又是谁舍生忘死,违天下之大不违,甘愿与赵大盗为敌!” 众位圆满强者被柳书竹说动,去救延济和尚,是因为他用古字和落仙三诀的心法作为交换,并非他们心甘情愿,也没有中年汉子说的这般大义凛然。而且在当时,还有其余几位圆满强者在,若非如此,他们绝不会去救人! 帮助柳书竹等人摆脱仙王和巨人的追捕,本就出于想要窃取佛器的私心。 但事实如此,柳书竹也懒得拿这些与他计较。 只是道:“这个无需你说,我自然不会忘记。凡是响马镇出来的汉子,个个恩怨分明,小子心中有数。如果你们心术端正,我若能借着佛器破开虚空,必然会带上你们,权当是报恩……” “哼!” 那位耄耋老翁终于不耐,向柳书竹逼近一步。 “众位尊者在此,哪轮得到你来参演佛器,你不过一个先天境界的小娃娃,老朽的年纪连你的祖宗都未必能及,执掌佛器,你也配!?” “我踏着无尽鼠尸,取佛器之时,你在哪?我掌青灯、诛戮垂死的仙王时,你在哪?我孤身入绝地,焚圣贤之火,舍生忘死战君魂的时候,你又在哪!?” 一连三问,咄咄逼人,耄耋老翁无言以对! 柳书竹语气一扬,尽舒心中恶气:“好一条倚老卖老的老狗,小爷不配,难道你配?” 轰隆! 这个时候,骨海外围某处,因承受不住虚空中的强大挤压力,又分崩了一大块,残存的地域将会越来越小,迟早要被虚空吞噬。 最后一句说完,耄耋老翁彻底震怒,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智! 他的身上,立时有一股奥义之力,涌动如海,直接向柳书竹压了过来! “你是在找死!” 正文 第一百九十九章 绝境逢生 奥义,是圆满强者的武理凝结。-- 圆满境界,有些人专长法器,有些人更精通奥义,还有极少数人例如青山城主,体质天生不俗,一直都没有舍弃伴体异象,而是由‘异象’来代替‘武理’。 同为圆满,却不足而一。 耄耋老翁,恰巧是一位主修奥义的圆满武皇。 他曾是一座灭绝了的大城的故主,年岁已在四千开外,此地无人比他年长,他的奥义虽不是出类拔萃,但胜在数千年的积累,奥义之力反复锤炼,已然至深。可是,汹涌的奥义之力向柳书竹涌来,触及到他身周的青光后,便悉数消散殆尽,这股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却被淡淡的青光化解于无形,甚至没能激起半点能量涟漪! 奥义……无效!? 耄耋老翁神情一滞,含怒出手,自然不留余力,没想到却白白耗费了许多生命力,身躯更显佝偻。 连柳书竹都跟着神情诧然,以为再也难逃一死,可是奥义之力竟不能触及到他的身体! 接着一想,也就释然。 后世武者的理念,即便再精纯,又怎么能够跟佛陀的至理相比较。 如此一来,耄耋老翁的对手便由柳书竹换做了青灯本身,还不如像先前那位破灭武皇一样,全力催动精元、直接动手抢来得实在。 柳书竹表情只一错愕,紧接着便纵声狂笑:“哈哈。老狗,老狗,老狗,不服气你来打我啊!” “咯咯咯。” 这时,那名妖艳美妇忽然发出一阵甜脆的笑声,似是被柳书竹的无赖秉性逗笑。 花枝乱颤,酥胸半裸。 画面看上去多少显得有些淫秽,偏偏她又生的极美,一颦一笑,几可令众生为之倾倒。 “小公子,你这人好生有趣,既然信不过他们这帮莽撞的汉子,你把青灯给姐姐瞧瞧怎么样,姐姐看过之后,一定把它还你。” 其余几位圆满武者相继皱眉,都向旁边避开几步。 笑声妖魅,他们身上的气机,受到美妇的笑声影响,体内竟莫名升起一股邪火,忙用真元将这股邪火压制下去。 此女能以媚功蛊惑圆满,让几人心下戒备大增! 至于剩下的人,俱都因为修为不够,却都着了她的道,个个眼中满是,望着美妇发痴。 这位美妇的媚功,不禁让柳书竹想到了燕大盗的那位传人,燕媚儿。但美妇的妩媚之姿,却不知比那位素手摘心的妖女胜出了多少倍! 可惜,柳书竹处在青光笼罩内,万法不沁。 眼前的画面纵然香艳无比,使人血脉贲张,他甚至难以自抑的咽了几口口水,但神智却始终都保持着清醒。有了燕家妖女的经验,深知这位美妇恐怕比其他人还要危险。 柳书竹畅然笑道:“叫你姐姐,小爷折寿;叫你奶奶,小爷吃亏。还是叫一声‘老妖婆’显得亲切。老妖婆,你的年纪虽然大了些,皮肉倒细嫩的很,何不跳上一段肚皮舞来瞧瞧,万一跳的好了,说不定青灯便赏给你了。” 本以为美妇会生气,可她却嗔怪的啐了一口:“小流氓。”没有像耄耋老翁那样盛怒出手。可她虽未动怒,却也不代表没有使出手段。 她转头对一位破灭武者颐指气使:“去把青灯给奴家取来。” 那人表情痴傻,忙一个劲地点头,完全被美妇的媚功所迷惑。 眨眼间,破灭武者就来到了柳书竹身前,与先前那位破灭武者一样,灌注了全身精元,伸手向青灯抓来! 砰! 乍然之间,他的身形也在众人眼中消失,衣衫散落一地! 而柳书竹费劲心神凝聚起来的半截左臂,也再次崩碎,身体愈发透明。 几位圆满强者面色惊异,眼神却也随之大亮,他们隐隐看到了柳书竹脑中那颗旋转的血舍利! 到了这时,美妇的面孔霍然转冷:“原来是大愿菩萨的舍利在作怪,我就说嘛,你一个先天境界的小子,哪里来的力气催动佛陀法器,即便如此,你付出的代价也难以想象,没想到你真的是在一心求死,那姐姐就成全你,看你还能再撑几下。”她转向圆满之外的所有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慢!” 危急关头,青山城主急忙出言制止了妖艳美妇。 他对柳书竹语重心长道:“柳小友,你何必如此执拗,趁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把青灯交出来即可,我们几人身份决然,可以不与你计较,如能参悟出脱离虚空的办法,也必然会将你一同带走,何苦一心求死。” 青山城主表情痛惜,像是转而同情起柳书竹的遭遇。 “你不要忘了,你是大愿转世,身负菩萨的使命,君魂已经脱世,北境的古地业已松动,你若就这样死了,不只是对不住自己,更对不住西漠佛门众僧的托付!” 美妇心机一动,紧接着也明白了青山城主的意图。 柳书竹现在所处的位置,离着虚空边缘不远,他故意背靠虚空,没有给自己留下退路。而刚才的一击,舍利中的漫天血气加持在青灯上,不仅轰杀了破灭武者,也让脚下的残迹隐隐震动! 若是连续施为,很可能会在柳书竹身死之前,便把残迹打裂。 这片地域,一旦分崩开来,柳书竹手中执掌佛陀法器,有可能保住性命,可他们即便是圆满修为,却也无法承受虚空中无匹的绞杀力。就算只崩碎一小块,青灯不小心被打入虚空,他们就永远也别想再得到这件佛器! 事关重大,稍有失策就会陷入无救的绝境,不可轻易冒险。 青山城主心思慎密,最先发现了这一点。 柳书竹蓦然惨笑,胸中升起无限豪情,早已将这些人的面目看穿看透。 笑过之后,他惨然斥责道:“青山城主,你不配与延济和尚为友,更不配提及佛门众僧的名讳。因为你若是配的上半点,青灯虽不能给你,但也尽管可以拿去参悟,小子岂是知恩不报之人。你们一个个号称圆满,大帝之下无人能及,可所行之事,却徒给‘圆满皇’的称号抹黑,无非是想要借助佛陀法器中蕴含的天地至理,突破眼下的困境,藉此延寿!” 他语气一顿、可谓字字掷地有声! “这事说难不难,小子但求你们一颗真心,心诚所至,何需费这么大的周折,只要不怀歹念,你们开口,我断然不会拒绝!无奈你们见了佛器后,心志丧失,再也顾不上小子的性命,说来当真可笑、可笑之至!” 建德皇祖不为所动,打断他道:“到了这种时候,还说什么风凉话,青灯是佛陀之物,干连天下气运,岂能由你一人独吞,你既然知恩图报,为何还不把青灯奉上,我等言出有信,可饶你不死!” 美妇亦叹气道:“小公子,我等寿元无多,你的前途却在来日,何必与一帮将死之人较劲,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你们真的宁肯逼死小爷,也要夺取青灯?” 耄耋老翁接道:“非取不可!”看其他人的样子,虽没有说话,但态度也从未有过动摇。 柳书竹摇头,知道再论下去已是多说无益。 他的身上,隐在莲台宝衣下面的半截披风,径自飞了出来;连同丹田中辛达部族赠他的弯刀刀鞘,也一并飞出体外,俱都悬在了他的眼前。 五位圆满各自皱眉,不知柳书竹将两件宝物祭出,意欲何为。而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等三人,都能认得这两件宝物的来历,却也不知他想要干什么! 柳书竹心中,却犹如明镜一般。 弯刀披风和刀鞘,都是用上古妖兽的皮毛制成,很难说它们与圣贤的理念没有相似之处。 青灯可引燃两件圣贤宝物,难道在刻意而为之下,就不能烧着上古妖兽的毛皮!? 走投无路下,柳书竹忽然想到了这两件宝物的特性! “昔日,晚辈在青山大城吃你雨落果,坐了青山城的传送大阵,被仙王紧追时,又蒙你出手搭救,若不是念及这份恩情,我早已再焚一把熊熊大火,烧的你们尸骨无存,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才对!” 说着,他作势便要举起青灯,倾力向两件宝物打落。 “可惜你们已经错过!” 纵然是同归于尽,他们也别想得到青灯! 五位圆满,这才明白过来他做什么,脸上骇然乍现,威严不复! “等等!” 然而在这个时候,柳书竹脑中却忽然想起了一个尖尖细细的嗓音,骤然把他的动作喝止住。 “你这人真是让老鼠看不透,活得好好地,怎么总喜欢送死!” 这种尖细乖张的语调,只属于一只能与大帝匹敌的老鼠…… 正文 第二百章 先吃哪一个 巨鼠的声音难听无比,好似夜枭哀啼,兀然在脑海中响起,却成为了柳书竹这辈子听到的最美妙的乐曲,简直让人陶醉。………… 这只实力超级变态的大耗子,怎么他娘的还没出古地? 巨鼠紧忙用意识与他沟通:“你不要再轻易动用佛器了,就算有大愿的舍利相伴,接连被当做因果斩灭,菩萨重生也救不了你!” 眼下,只需倾力一击,柳书竹便可引燃一场焚天之火,把一众圆满强者烧个精光,可是他也要因此而丧命! 青灯高举,迟迟不落。 这一简单的动作,却着实将五位圆满武者吓得不轻! 他们险些就要忍不住出手阻挠,然而,五人的身子各自一震,竟都硬生生忍住了。 大火一旦焚起,所有人都免不了一死,几位圆满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但也正是因为他们都太过精明,谁也没有率先动手的打算,而是都在互相指望。 纯粹的奥义之力对柳书竹无效,用精元袭击或者抡起法器阻止,又害怕一个不小心,把这片地域震碎,届时青灯飘进虚空,依旧劫数难逃! 谁先按耐不住,近身阻挠,就有可能被佛器打的神魂俱灭,白白断送自家性命,到头来却成全了别人。 既如此,索性都不动,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在彼此猜忌,各有各的如意算盘。 稍一犹豫,也就发现了柳书竹的动作戛然而止,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气氛,仍然紧张至极,不过也让五位圆满强者暗自松了一口气。 先前的那场大火是怎样烧起来的,他们并不知情,但是基本已能确定,那把火是柳书竹放的无疑。大火未起,五人眼中却像是烧着了,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挫骨扬灰、啖肉寝皮! 可又偏偏不敢妄动。 堂堂圆满,生平何曾受过如此屈辱! 柳书竹目光凶狠,瞪着五位圆满强者不语,手中的青灯仍随时都有可能打落。 五人心中,则都认为柳书竹也不想弄得鱼死网破,别看他把话说的坚决,但内心恐怕还在挣扎,不想就此一死百了。不然的话,青灯早已落下,他还在犹豫什么!? 这样一来,几人终归有机可乘,可一时也不好把他逼得太紧。 青山城主深谙此道,他面色转向柔和:“柳小友,这样下去,对你我而言都不利,既然你心怀不忿,不愿把青灯给我们参研,我等也不会再强人所难。只希望你念在区区前些日出了些许薄力,有了离开此地的法子后,还请把我们一并带走。你说的不错,我等有愧,而你却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 虚伪的嘴脸彰显无遗,五人的心机歹毒,以他为最,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知他对另外几人传音说了什么,其余四位圆满都暗自瞥他一眼,向后退出一大段距离,都在唉声叹气,跟着青山城主一同演戏,纷纷表示放弃了抢夺青灯的念头,只求的活着出古地,无奈演技实在太拙劣。 柳书竹仍旧不答,看似不无考虑,实际上则是在聆听巨鼠与他沟通。 巨鼠警告道:“你不要传音,他们会捕获你说的话,只听我说就好。”退开几步,对圆满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影响,这一点不消它提醒,柳书竹早已知道,所以听到巨鼠的声音后,虽有疑惑,却也不动声色。 “我现在就在你身子下方的骨海中,可是之前受到的伤势太重了,对付其中的两个还能勉强,猛然蹦出去,吃掉里面的一个也不成问题,一下子对付五个人,外加一群受到控制的破灭武者,就打不过了!” 巨鼠没有直接现身,说明它的伤势相当严重,形势也并不容乐观! 柳书竹把它从广场中救起时,巨鼠已是奄奄一息。 但是,它好歹能跟武者大帝拼个你死我活,重伤如此,在刻意隐匿形迹下,也没有被一众圆满强者察觉。 巨鼠又道:“而且,那个母的比其余四个公的要难对付许多,她只不过是隐藏的太深,这些人当中,好像还有一股很奇怪的气息,我也闻不出来,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除了他们五个比较头疼,其余的人都好对付!” 它对那位妖艳美妇的评价可谓极高,让柳书竹颇感意外。 他本以为,五人之中最难缠的必是青山城主和耄耋老翁二人,那股奇怪的气息,又是指的什么? “你到底应还是不应!” 耄耋老翁见柳书竹神态凶狠,却一直不肯说话,忍不住再次向他逼近。 并非是老翁的耐性不好,而是因为,几人之中属他的生机最为颓败,刚才又倾尽奥义之力,生命力所剩无多,像是下一刻就会倒地不起,他想要夺取青灯的欲望,也就最强! “时间不等人,老朽若是死在这里,必然会有人一同陪葬!” 巨鼠紧忙道:“拖他片刻,我就可以再吸收一些青灯上的气机,多回复一些体力。” 青灯缓缓落下,柳书竹也正有此打算。 轰! 可是,在这个时候,远处又传来一声隆隆巨响。 又有一大片白花花的佛族残骨,从整片骨海残迹中分离了出去,在虚空中零碎、飘远! 剩余的骨海残迹,体积仍旧可观,好似一块形状极不规则的巨大陨石,在无垠的宇宙中漂流。 但这一下,却触动了几位圆满强者一直紧绷的神经! 他们脸色猛然一沉,残迹的持续分崩,让他们生出了更加强烈的紧迫感,会彻底失去耐性! 接下来,就算冒着把此地震碎的风险,恐怕也不会再容许柳书竹胡闹,要相继出手一试! 他们不知巨鼠的存在,认定柳书竹既不肯挥落青灯,心中必然也十分怕死,之所以不言不语,是因为他已经技穷,再也想不到办法来稳住众人。如此,便不想再跟他浪费时间,身上的精元已经各自鼓荡开来。 美妇嗔怪道:“臭小子,姐姐就不信你真的不怕死。” 建德皇祖也说:“话已说尽,无非同死罢了。” 柳书竹暗道糟糕,想到此节,知道他再也拖延不下去了! “慢着!” 他失声大叫,似乎终于被圆满强者的坚决态度吓破了胆。 当着他们的面,把弯刀披风和刀鞘全都收了起来,而手中的青灯,也缓缓下落,看样子竟像是要把青灯放在地上。 “哼,早知会落得这般下场,何苦虚张声势!” 耄耋老翁不屑地哼了一声,以为高看了柳书竹的胆色,继而眼中杀机隐过。 放下青灯后,柳书竹的身体一旦失去了青光的笼罩,他的人头也必然也会不保! 五位圆满强者,可以说杀机滔滔,一直强压在内。 他们得逞之后,也不会让柳书竹轻易就死掉,要让他饱受折磨,才能讨回心中的恶气! 青灯离手,缓缓放到了地面上,可柳书竹的手中,仍旧蔓延出一股血气,将青灯缠绕在内。 耄耋老翁吼道:“你在考验老朽的耐性吗!” 然而,柳书竹嘴里说的话,却让他们都有些听不懂。 他道:“你知不知道,在你把一位圆满武者嚼的嘎嘣直响的时候,小爷心里转过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是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低下头,看看自己有没有尿了裤子!” “嘎嘎!”一个尖细的嗓音莫名响起,被他一句话激出了满满的傲气,“先吃哪一个!!” 柳书竹看着耄耋老翁,道:“他!” 嗖!! 柳书竹身下不远处,残迹蓦然凸起,一抹巨大的青色翠影在众人眼中闪过,速度快到连他们都无法看清! 青色的影子只一闪,便复又停在了柳书竹的身边。 那……竟是一只大到令人发指的青色老鼠! 小山也似,浑身青毛染血,伤痕遍布,一眼虽已瞎了,但独目中尽是嗜血的光芒! 耄耋老翁站立的位置离柳书竹最近,所以他才会从原地消失,而今,只有半截小腿露在外面,其余的身体部位,则都进入了巨鼠的口中! 嘎嘣,嘎嘣。 惬意且缓慢的咀嚼动作,让巨鼠的吃相显现出一种残酷的‘优雅’。 巨鼠低估了自己的威慑力,可柳书竹心里知道,它生吃圆满时的画面是多么彪悍! 所带来的视觉冲击,连神秘大帝都心惊不已,更何况这些人。 他心头大快:吓也要吓死你们! 正文 第二百零一章 隐藏实力的人 尖细的嗓音乍起时,几位圆满武者已然面露惊悚! 待到青影霎时闪过,耄耋老翁就这样被活活吃掉,他们接下来的反应,可谓一点都不出乎柳书竹的预料。 逃! 亡命而逃! 初入古地的时候,在骨海外围便撞见不少零碎的残骨和衣衫,都是属于后世武者,其中不乏破灭武皇的法衣,残骨上更是齿痕遍布,显然是被群鼠撕咬所致,青鼠一族的强大并不难推测;其后,几人又遥遥望见鼠山堆积、帮助柳书竹取佛器时的惨烈场景,更让他们心神震慑! 参照鼠族的体形和战力,面对一只身形恐怖如斯的巨鼠,本就彼此猜忌的几位大人物,却是无论如何都提不起勇气合力反抗。 果真是恨不得尿了裤子! “吃了他们!!” 柳书竹还嫌不够,嘶声恫吓。 既然无力一网打尽,目的便是要把众人一举惊退,不能让他们有思虑的时间,免得吓唬不住,几人一旦察觉巨鼠也已是强弩之末,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般强大,战局就胜败难料。 妖艳美妇的反应最为迅捷,眨眼间便向外退去,青山城主和建德皇祖也紧随其后。 与此同时,柳书竹用血气掌御青灯,竟毫不迟疑的把佛器向身前抛了出去! 然而,中年汉子的修为略弱于其他三人,见青灯向他飞来,稍一愣神,便被再次扑出的巨鼠一下子摁在了地上。锋利的鼠爪在他的腰迹划过,将他拦腰斩为两截! 生死一瞬。 “杀啊!” 中年汉子暴吼一声,惊惧已至极限,逃脱无望之下只得临死反戈。一手抓向青灯,另一只手中,奥义之力蓬勃而出,疯狂涌向硕大的鼠头! 可青灯未曾及手,只是适时地飞到近前,散发出的青光却恰到好处,隔断了那股汹涌的奥义之力。 奥义,在青光的蒙照下,一律失效! 巨鼠浑身一个哆嗦,奥义之力若是打在鼠头上,会加重它的伤势,没想到柳书竹思维敏捷,对下一步的战局做出推测后,便不加犹疑,未卜先知一般扔出了手中青灯,让它免去了这一击。 “不要啊!” 中年汉子的上半身紧接着被巨鼠狠狠撕碎,下半身兀自抽搐不停,也被它送入口中。 而在妖艳美妇退却的同时,心神一乱,媚术失效,余下的二十几位武者幡然醒神,正巧见到巨鼠把中年汉子撕碎的一幕,皆魂飞天外,惨叫迭起,向后方夺命奔逃。但他们的运气和修为都没有三位圆满强者那么好,在赫赫鼠威之下,平地刮起了一道青色的旋风,立时殒命大半。 强者交手,过程迅如闪电! 先前还是他们将柳书竹迫入绝境,电光火石之后,形势已发生惊天逆转。 惊退了几位圆满,人和鼠便会藉此得到喘息的机会。 但是! 巨鼠本就重伤在身,透支体能;柳书竹的身躯亦如残烛败絮,处境堪忧,在如此险地中,总会有些事情超出意料之外。接下来的一幕,突如其来,却让他们都始料未及! 一众没来得及跑脱的武者中,有一位毫不起眼的至人武者。 千钧悬于一发之际,他整个人瞬间暴起,速度竟是罕见的凌厉,对着巨鼠的独眼劈落了下来! 单掌如戟,气势如虹。 角度、力道、时机,都把握的精准无比! “吱!” 巨鼠猝然闭目、甩头,堪堪避过眼珠要害。 可是这一掌着实来的突然,一下子破入它眼角周围的软肉,虽未能将它的独眼刺瞎,也让巨鼠瞬时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那人身形如电,一击即收,另一只手中灌注了磅礴无比的精元,掌心灿若骄阳,已向青灯掠去! 嗡 青光一颤,灯身已被他握在了手里。 这是……圆满战力!! 透过这番骇人的阵势不难看出,这人战力之强,即便在圆满级别中也要出类拔萃,数一数二。 青灯在手,那人毫不纠缠,霎时抽身飞退,想要暂避巨鼠的锋芒。可青灯佛器却也并未就此顺服,因为柳书竹的手中,始终蔓延出一道血气,与青灯关联在一处。血气浓郁,都是从血舍利之中溢出,不仅凝实了柳书竹的肉体,本质上也与他心意相通! 血气十分坚韧,如同一条红色的绳索。 那人身形兀起之下,柳书竹也被他的动作牵动,狠狠向前扑了出去,巨鼠的一只前爪猛然把柳书竹腾起的身体握在了一只爪中,两股巨力一扯,仅剩的一臂骨肉撕裂,险些被齐肩扯断! 这样的局面,那人也没有想到,身上立即再起一股真元,斩向柳书竹与青灯之间的血气牵连。 可巨鼠也非等闲,趁着这一停滞的功夫,一撅屁股,鼠尾横摆,恍若神鞭高扬,猛然抽在了对方的身上! “噗!” 长长的鼠尾抽在腰腹,把那人生生抽落了下来,几乎将他抽成了两半。 肚腹之间,脏腑横流。 那人大口吐出一洼鲜血,青灯却再次得而复失,翠影闪动,便要再次向他扑过去。 可是对方的心志果决狠辣,提前祭出一方黑色的大印,虚晃一下,挡住了巨鼠的脚步,捂着胸腹飞速向古庙的外围退去。 血气勾动,柳书竹则忙将青灯收了回来,肩膀上的伤势,让他呲牙咧嘴。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巨鼠嗅到的奇怪气息了! 他手段不俗,用神通改变样貌,甚至掩盖住了自己的强者气息,混在众位修为较弱的武者中装傻充愣,虽然被巨鼠灵敏的鼻子嗅出一丝古怪,可却未能引起巨鼠的注意。藏匿之深,也一同瞒过了五位圆满强者,只为伺机而动。 与其他几位圆满比起来,他才是最可怕的人! 若不是柳书竹身上的血气仍旧与青灯有所牵连,巨鼠拼死阻拦,青灯已经被他夺走。 “这人很强!” 巨鼠的声音在柳书竹脑中响起,更显虚弱。 它一只鼠爪中,小心捧着柳书竹的身体,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刨开了身下的残迹,往下方骨海的深处钻去。 柳书竹脸色难看,对于那人的身份,心中已有了大概。 方才,黑色的大印在他眼前闪过,黑印上只有一个狰狞的大字——赵。 玉玺印绶之类的法器,一向为大宋皇朝的强者所钟爱,皇朝世家,所祭炼的圆满器物大多与地位匹配,含有皇家威仪。 而赵大盗一脉,本就与大宋皇朝出自同宗。 那人……极有可能是在漠中逃走了的赵大盗的盗王! …… 遁出古庙残迹后,那位至人皇的身体猛地一晃,受伤也是不轻,他全身的气息和容貌都于瞬间改变,换做了一幅形容枯槁的模样,竟真的是赵家那位衰老的盗王! 剩余的骨海遗迹仍旧不小,见巨鼠没有紧追不舍,赵盗王暗自松了口气。可是,其余几位圆满武者并不具备他的心机和胆识,巨鼠现身后,慌乱之下各自逃遁,三个人,分别选了三个不同的方向。可惜他们都忘了,骨海如同一座封闭在虚空中的孤岛,巨鼠真要追来,他们也逃不到哪里去。 还不如聚在一起,活命的机会更大。 赵盗王却不糊涂,他目中极为不甘心,直接循着妖艳美妇的气息追去。 口中喊道:“燕家妹子,等等我!” 正文 第二百零二章 一丘之貉 赵盗王贴着骨海追出了一大段距离,神念全开,时刻关注着身后的动静。 片刻后,又来到骨海与虚空的边缘地带,可他却彻底失去了妖艳美妇的气息。 “燕家妹子,本王知道你就在附近,废话无消多说,你我想要活命,只有放弃往日的罅隙,齐心同德,方有一线生机可言。燕赵两家,本源于盗门一脉,理当合力抗敌才是。如若不然,休说取那青灯佛器,此地必会成为你我的葬身之所!” 听他的称呼,两人竟是熟识,而且那位妖艳美妇也是隶属盗门的强者! 她应该是燕家的一位隐世潜修,而且年龄也与赵盗王相差不了多少。 话音落下,久久无人理会,赵盗王略有所思,而后继续道:“燕家妹子,你且放心,那只青鼠看似无人能敌,实际上已到了垂死关头,刚才本王倾力一击,更是将它重创,它眼下自顾不暇,怎敢追来!” “咯咯咯。” 沉默了一会儿,赵盗王的耳中,忽然钻入一阵甜腻无比的笑声。 紧接着,他的眼前一花,身下的骨海和头顶的虚空都已消失不见,而是处在了一片深闺的环绕中。 上下四方,帘幔重重。 幽香扑鼻,娇喘挠心。 透过那一层层薄纱也似的帘慢,可以隐约看到一对对赤裸的形体,正在以千般姿势、万种风情翻云覆雨,交gou正欢。 淫媚的呻吟声丝丝入耳,驱之不尽,赶之不绝! 赵盗王的身上,一股炽盛的邪火直冲脑顶,磅礴的精元再也不受他本人控制,自发地宣泄而出,而后又被周围的深闺吸纳殆尽,他的生命力也跟着飞速流失!可是,此刻的感觉,却是前所未有的享受,实在妙不可言。 深闺中,梦幻般的呢喃和呓语,更显得娇淫无度,几可勾魂夺魄,让人心甘情愿的纵欲而死! 赵盗王神色一变,将那缕逸散而出的精元复又吸了回去,脸色颓败且阴沉。 “燕妹子,你的‘双修极乐’终于练成了,但你若再不收手,休怪本王无情,破了你多年苦修的异象!” 一幕幕淫媚的场景,居然是美妇的伴体异象,她跟青山城主一样,是一位主修异象的圆满武皇! “哎呦喂。” 每一间深闺中,都传来了妖艳美妇的说话声,春意了无痕。 “赵老鬼,你口中称呼人家为‘妹子’的时候,总也没有好事。你倒是心机歹毒,藏得够深,进了古地不说,还要装傻充愣,连我都没能察觉你的气息。为了区区一盏青灯,真是煞费苦心,你哪里还记得你这个‘妹子’呀。” 赵盗王沉声道:“这些年来,你我两家虽多有不快,但俱是后人之争,到了你我这般岁数,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我命在旦夕,莫要胡闹,本王为了取青灯延寿,迫不得已才隐藏形迹,没有贸然与你相认,但青灯若是被你得到,必然心服口服,哪怕无命再续,也不会与你争抢!” “呸!”美妇啐道,“说的比唱的好听。” 盗门内矛盾重重,齐秦两家不睦,燕赵两家也不合,举世皆知。 方才,她若是侥幸抢得了青灯,赵盗王恐怕也会伺机把她轰杀,独自占有那件佛器。 赵盗王语气着急道:“燕妹子,时不我待,你快快出来,我不忍心破你异象!” 美妇的语气不善,娇嗔怨怼,却也知道眼下不是声讨旧怨的时候。如果换做赵盗王取了佛器,她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对方夺取青灯。异象袭来,并未全力施展,只不过是为了搬回几分气势上的劣势。先前,她用媚术倾倒众人,这位赵盗王也装的有模有样,她根本没察觉出异常,现在想来则后怕不已。 “既然你把话说的这么好听,就先不跟你计较了。” 紧跟着,伴体异象收起,骨海复又显现,她的身影也出现在不远处,半个身子隐在骨海下。 语气虽娇嗔,但一双美目中,仍存有莫大的惊骇,盯向赵盗王身后,戒备不减。 “你何时进的古地,那只老鼠……真的如你说的那般,已经重伤垂死,而你有办法将其诛杀?”美妇看向赵盗王腰间那道狰狞的伤口,脏腑已入腹,但皮肉仍旧翻卷,明显有些信不过他。 巨鼠之威,让人寒彻骨髓。 奄奄一息之下,竟还能给赵盗王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势! 赵盗王摆手,直接忽视了她的第一个问题,道:“你我二人怕是不行,但四人合力,青灯便不难取。”另外两人,指的是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二人。 美妇皱眉:“他们不是与你……” 在古地外面,建德皇祖等人曾联手诛杀赵大盗,大宋皇朝和赵大盗虽然都姓赵,但自古以来却是水火不相容。 赵盗王点头:“他们在外面诛杀了我的后人不假,可此一时彼一时,相信他们两个也不会糊涂,一旦青灯到手,我们四人合力,或可出得虚空绝地。到时候,他们两人,能比得过本王和燕家一祖的联手吗?” 说着,他的眼中闪过强烈的歹毒之意,美妇的神色也是一亮! 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夺取青灯,从虚空中逃脱出去。 青鼠和柳书竹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待到四人抢得那件佛陀法器,出了虚空古地,她和赵盗王再突然出手,纵然对方是赫赫有名的青山城主和建德皇祖,也未会必是她二人的敌手。 原来,妖艳美妇的身份超然,不仅是燕大盗的隐世潜修,而且,她还是现如今、燕大盗一脉存世的最年长者。燕大盗中,本有八位圆满老祖,外加一位圆满级别的盗王。早在数月前,燕家的盗王已领着其余七人,往漠北恭迎从神矿脱困的骷髅王去了。 唯有她没有一同前往。 她是燕一祖。 闭关多年来,一直在完善‘双修极乐’的伴体异象。 异象,皆拜天地所赐,她的异象原来只是一幅男女交泰的画面,暗藏几分天地玄机。阴阳交泰,水乳交融,乃是自古以来的至理,极为和谐浑圆,并非只包含,更没有这般妖邪。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她擅自对异象进行了篡改,使其偏离了正途,但威力却也各有各的不俗! 她原本打算,藉此冲击武帝的不死境界。 可惜异象修成后,仍旧无缘大帝门径,直到寿元将尽,才被迫出关。 她的动机和赵盗王相同,对于大限将至的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续命更加重要呢? 后辈死活,族脉荣辱,统统都可以弃之不顾,她悄然出世后,便直接奔着青灯古地而来。赵大盗与众位圆满强者在漠中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她就在场,可却没有出手帮忙,只是藏在看热闹的武者中,一个劲儿的媚笑。神秘大帝到来后,她退去的速度甚至比赵盗王还要快上几分。 论起妖媚,奸诈,歹毒,她与赵盗王不互相让。 “燕妹子,事不宜迟,你我现在就去找他两人,坦言利害,再一起去寻那只青鼠和那个青灯小子,相信一时半会的功夫,他们也无法恢复过来,如果能掌了青灯……你我大事可期!” …… 然而,就在两位盗门强者算计建德皇祖和青山城主时,他两人冷静下来后,也循着彼此的气息找到了对方。巨鼠的出现,一时让他们魂飞胆丧、六神无主,但也很快就洞察到了利害所在,深知聚在一起,活命的机会总比分散开来高出不少。 劫后余生,两人无不惊惧巨鼠的变态实力,也更加痛恨柳书竹的狡诈! 情绪稍稍缓和后,青山城主仍心有余悸:“那个人……隐藏的好深,不仅敢跟青鼠硬撼,好像还伤到了它,佛器险些被那人得了去!” 建德皇祖脸色难看:“他是赵盗王!” 建德皇祖冷哼道:“他也不过是想要取那佛器罢了,不然何必煞费苦心深藏不露,还一直不肯对你我出手!”而后,白眉一皱,“只是不知那妖妇是何身份,身手竟也十分了得!”巨鼠现身,她跑的最快,能跑的快,也是一种大本事。 青山城主面色犹疑,道:“以她的淫媚之资,区区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只不过还不太确定!” “谁?” “盗门燕家,相传有一位老祖宗,按照以往听说过的传言,与她倒有些相似,只是那人多年不曾出世,我也没有亲眼见过,不知到底死了没有……” 建德皇祖白眉张扬:“你是说……燕家的一祖?” 青山城主点头。 “经你一提醒,本皇也觉得有可能,几万年来,燕大盗出了不少实力超绝的淫艳妖妇!” 青山城主眼珠忽然一转,心中有了主意:“她是谁,你我不必理会,眼下还有别的事情忧虑,我等何去找那盗王和妖妇,搁置成见,联手对付那只老鼠!万一得了青灯法器,出了虚空后,到时候再……”他眼神慧黠无比,闪过一抹杀机。 赵盗王算计他们二人的同时,两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些人,可谓一丘之貉,却又都难缠的紧。 正文 第二百零三章 献魂之法 几位圆满武者互相算计的时候,巨鼠和柳书竹已遁入骨海深处。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巨鼠回道:“当然是找个地方先藏起来,你我都可以趁机恢复体力,等摆平了这些人以后,再细细琢磨怎么才能从虚空中脱困!” 表面上看来,人鼠联手,声威极壮,气势峥嵘! 一瞬间,他们就立毙两位圆满,巨鼠又接连吃掉了十几位破灭和至人,可谓占了不少便宜,但真论起来,剩余的四位圆满强者仍然拥有十分恐怖的战力。尤其是赵盗王的猝然现身,不仅加重了巨鼠的伤势,也险些把柳书竹仅剩的一条手臂从身体上撕裂开来,形势反而变得更加凶险! 七大盗中,凡是能坐上‘盗王’之位的人,无论心志、修为、谋略,往往都是那一脉的最强者! 看他那一击的威势,很难说赵盗王是否已迈出了晋帝的不死路。四位修为盖世的圆满武皇,一旦冷静下来,亡命相搏,此时的巨鼠必然也无力抗衡,它实在伤的太重了。 巨鼠那一摆尾,虽然也凌厉无匹,但还没有伤及赵盗王的武道根基。 “那个什么‘找刀忙’,你们之前就认识吗,有没有可能跟他暂时握手言和,等我的实力恢复哪怕一成也好,到时候再一个一个的把他们都吃了!” 柳书竹摇头:“不可能!” 这几人,生机朽败,剩余的寿命都已不长久,其中又以赵盗王为最。 他们心中,各自都贪恋佛器,宁肯困在虚空中九死一生,争那一线生机,也不愿错过窃取佛器的机会。而且,赵盗王很可能已经摸清了巨鼠的底细,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继续被耍弄! “你不是会撒谎吗?”巨鼠不肯死心,“继续蒙骗、恐吓他们啊,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圣贤大火刚刚熄灭的时候,巨鼠已然悄悄潜到了广场下面的骨海中,对于柳书竹的胆色,它也暗自佩服。 当下,柳书竹只好捡着重点,把诛杀赵大盗的始末以及另外几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对巨鼠言明。 “小爷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巨鼠听了,语调微扬:“这样的话,他们几个岂不是先会打起来,对我们也有利!” 柳书竹则苦笑不已:“你还是把人性想象的过于简单了。他们之间虽然有仇,但我可以断定,这几人非但打不起来,恐怕很快就会联起手来,合力来寻你我。对他们而言,除了青灯佛器,还有什么是不可以舍弃的!”在古地外面,面临众多圆满武皇的突袭,赵盗王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全族后辈,径自逃遁。他只在乎自己,几人之间的那点‘小仇小恨’,怎么可能会在意! 巨鼠活了许多年岁,曾亲眼见到过大愿菩萨的真身,它略微想了一下,结合脑中那些‘食物’的残缺记忆,随即也就明白了过来。之所以还要问,是因为连它一时都想不出更好的应对之策。 崩碎开来的古地虽不小,骨海下面又暗藏了许多玄机,可这一切终究会慢慢零碎! 处在封闭的虚空中,根本无法持续躲藏下去。 柳书竹接着道:“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既然不想跟那些人硬拼,何不让巨鼠把骨海拆散成两块! 两处残迹分开后,各自在虚空中飘零,等到另一半残迹彻底零碎,那几人必死无疑,危机立解。到时候,他再跟巨鼠一同参研青灯,琢磨着如何脱离虚空,岂不两全其美? “不行!” 没想到,这个主意立时被巨鼠断然否决了。 “古地崩碎后,这片骨海残迹之所以还聚合在一起,而没有被虚空压散,跟白骨的数量不无关系。这些骨骼,都是佛族的遗骨,就算死了无尽的年头,仍有一丝微弱的气机存在,彼此牵连缠绕,才维持了现在这种状况!” “即便这样,也会被虚空的扭曲力慢慢剥离、挤碎。” “如果把骨海分离成差不多大小的两块,依照你我现在的实力,根本办不到,而且动静太大,惊动了几人之后,反而会弄巧成拙,咱们两个必死无疑;可是若只分离一小块出去,虚空的挤压力瞬间就会占据上风,立马把小片的残迹磨成齑粉,到时候身体没有了寄托,就算有青灯在手,也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柳书竹也跟着叹气,巨鼠的解释句句在理。 青光能笼罩住他的身体,却无法把体型硕大的巨鼠全都包裹在内,这个法子行不通。 他们说话的同时,一个用心念演化灭佛手印,一个在疯狂吸纳青灯上的气息,却也都没有闲着。 钻入了骨海深处后,周围开始出现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通道,洞壁都是用白骨作为支撑,洞壁上细孔遍布,纵横开阖,十分复杂。 这里,应当是青鼠一族的巢穴。 通道中,倒比想象中的要干净许多,青鼠族群把佛族的肉身藏在骨海下面,当做食物来贮存,还以为会见到许多干涸恐怖的血肉和脏腑,可是情形并非如此。 巨鼠在通道内七转八绕,选择适合的藏身之地。 那些人想要鼓起勇气搜捕巨鼠,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不会立马追来。但柳书竹还是小心了许多,各自都改用传音和神念继续交流。 同时,他又忍不住心中好奇:“小爷不是让你出古地了吗,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巨鼠道:“我逃到那里时,入口早已裂开了,再想出去已有些晚了,而且……全族拼死换来的青灯佛器,怎么忍心把它就这样舍在古地里!”青鼠桀骜,难以驯化,就算已把它降服,压上全族的性命帮助柳书竹取青灯,还是让他感觉意外。 巨鼠似乎能猜中他的心思:“实话告诉你吧。这些年来,佛族的肉身早已食用尽了,在不久前,鼠族就开始了自相残杀。实在饥饿难忍,也会以虚空和骨海交界处的白骨粉末为食,继续在古地困下去,青鼠一族早晚要绝种,也应该为鼠族谋个好前程了。” 柳书竹这才得知,由于鼠族的血肉是在食用了佛族的尸身后长成的,吞食了佛族血肉,却也给自身带上了难以解开的枷锁。 它们受制于一种神秘的理念,无法出逃。 青灯只要还握在佛陀的手中,就算古地开了,它们也无法顺着通道离开这里,只有佛器易主后,才有可能脱离古地的囚困。 柳书竹的到来,让这只巨鼠心中有了算计。 它嗅出了大愿菩萨的气息,也察觉到了柳书竹的实力根本不够看。 本来心存恶念,想要吃掉他之后,自己去取青灯佛器,但最终却被古人的算计以及小悍匪的狠戾所折服。 巨鼠又道:“看来……而今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 巨鼠的语气分外郑重:“我把残魂奉献给你,残魂与你的魂体融合,这样一来,你我的机会都更大一些!” 听到这个法子,不禁让柳书竹皱起眉头。 巨鼠已是奄奄一息,他本人也残躯破败,如果再费力融魂,岂不是得不偿失,处境更加危险? 正文 第二百零四章 鼠族的优良传统 巨鼠想出来的办法,竟是要主动奉献一部分魂体,以供柳书竹融合。 柳书竹的心中疑惑不解。 按说,巨鼠的生机已经衰败到了极点,若是奉献出一部分魂体,对它而言危险无比,稍有不慎,气息便会自绝,因此而送命! 他正待发问,可却被眼中见到的景象所惊,以至于一时走神。 此地,已经接近了鼠穴的最深处。 周围的骨壁上,许多零碎的残骨看上去洁白如玉,残骨表面如同罩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有的只是一小块指骨,有的则是半根腿骨,还有的是一根弯弯的肋骨……洁白的骨体十分零散,各自嵌在骨壁中,与满是裂痕的枯骨有明显差别。 这些异样的残骨,应该都属于那些远古佛族中的至强者! 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修出了一些佛陀所具备的特征,蕴有五种真谛之一,跟小和尚在骨海中拽出的那半具残骨何其相似! 巨鼠见状,岔话道:“你也看出来了,这些残骨和一般的骨体不同。在很久以前,大都被历代的先祖啃噬掉了,剩下的已经不多。到了我们那一代,没有了先祖们的本事,再也无法把骨中的某种理念与自身相融,就算吃了,也消受不了,反而会在体内郁结不化,慢慢刺穿身体……所以也就剩下一些零碎的残骨,混杂在骨壁中,看着倒也挺舒服的……” 青鼠一族,还真是吃‘佛’不吐骨头,早年间的青鼠,居然连佛族至强者的骨体都能啃噬殆尽! 柳书竹神色凛然,心下打定主意,若是能出去,必然要收敛一些赠给小和尚。 紧接着,他又想到了正经事,心知还不是探听那些旧闻的时机。 道出了自己的疑惑后,巨鼠解释道:“其实好处还是大于坏处的,早前我就要把一部分魂体融给你,可你偏偏不收。这一次融魂,受形势所迫,不容许再有拖延,且算是我心甘情愿而为。日后,我的命数跟你相连,生死和你同命,受制于人的感觉虽然不好,实际上是相当不好,但现在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鼠族的体质特殊,魂体自然也极为不凡,一切都与那个泯灭的远古佛族有直接关联。 它们一旦分割出部分魂体,与异魂相融,便等同于某种形式上的认主,以后柳书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巨鼠也会跟着性命不保! 那种感觉,就算再怎么驯服,也不会让巨鼠感到愉悦,到时候它已不再完整。 巨鼠倒也直言不讳,坦言了自身的感受。 “融魂以后,你的魂体会变得异常强大,就算境界一时还上不去,但就魂体的力量而言,应该能达到你们所说的‘至人武皇’的魂力级别,没准儿还能企临‘破灭’,对于重新修复肉身,更是有极大的好处。不然,以你现在的实力,想要再次凝结出残缺的躯体,怎么说来着,无异于痴呆说梦,假想天开。” 佛陀,本身就是佛族的大觉悟者,法器更是由佛陀至理所化,而鼠族的血肉魂灵,可以说是佛族的某种再生方式,本身就与佛器有一定程度地相融性。 佛器斩灭因果,鼠魂则正好可用来壮大魂体、修复肉身! “青灯已经被你得到,在血气的操纵下,你跟舍利本就难分彼此,也算是和青灯一体,你我的魂体融二为一后,你对青灯有所感悟,我也会受益良多,而且,我恢复体力的速度也要快上很多倍!”这是巨鼠能从柳书竹身上得到的好处。 魂体是纯粹而又玄奥的本源能量,是意识的结晶,如果剔除上面的痕迹,与自身相容,就会壮大自己的魂力。 当然,这里面有一个前提:巨鼠必须心甘情愿,自行散去残魂上的反抗念头。 割裂残魂的手段,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据柳书竹所知,至人武皇都无法做到,魂裂即死。 “好!” 他也是心智果决之辈,听巨鼠解释了几句,也立即定下了主意。 “既然这样,融魂便是。” 他接着又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愿再跟小爷同流合污了,我再想办法把残魂悉数奉还给你2C绝无虚言!”对于他而言,一个顺服的奴仆、纵然小命尽在手中掌控,也远不如一个心甘情愿舍命相救的朋友来的更加重要。 这也是小悍匪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他以诚心待人待事,只望彼此不相辜负。 巨鼠表面上不置可否,可听了他的话后,内心还是颇为受用的。最起码,它知道柳书竹没有那份奴役它的心思。 谁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喜欢认主子玩? 不仅要把小命奉献出去,还要给人当做猪狗来奴役,心中还会感恩戴德!? 除非有病。 “挺过这一劫,有命活着出去,再说这些后话也不迟。” 巨鼠在复杂的通道中又转了好几道弯,才来到一处看上去十分特别的地方。 前方,骨壁不再是由残骨堆砌而成,而是一块完整的骨体,四壁圆滑润泽,看上去也带着几分晶莹,是一根巨型骨骼的中空地带! 接近这里后,巨鼠一边向前爬行,一边腾出一只后爪,把来路全都弄塌,彻底封住了这片通道。 “这是……” “这是远古年间,两只鼠祖其中一个前爪上的趾骨,只剩下这一块儿了,其余的都已被历代的祖先啃噬干净。”巨鼠的声音十分寻常,没有丝毫波动,“对了,它们两个的鼠牙和爪子因为太硬,连最早的那一批先祖们都啃不动,也一同保留了下来,可惜古地崩碎的时候,都已散落到了虚空中,不然的话,可以给你祭炼成不错的法器……” 纵然跟巨鼠的关系已算得上熟稔,这番话还是把柳书竹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心道:啃食佛族遗体也就罢了,居然连老祖宗的骨头都啃没了,噬骨吸髓,吞心食脑,也真是够变态、够恶心、更是够吓人! 看来,还真的不能用人类的道德观念来看待青鼠一族。 “这算什么,你们人类难道从来没有过这种优良的传统?”巨鼠则满是无所谓,甚至微带憧憬,“历代以来,鼠族很多残缺的远古记忆,并非都是源自血脉传承,大多是通过食用祖先的心脑来补充……” 柳书竹脸色愈发难看,想要摆手,却发现仅剩的一臂也不怎么听使唤,只得摇头晃脑,赶忙制止它继续说下去:“别说了,不然别怪我吐你一身……” 巨鼠:…… 这条通道处在骨海深处,距离虚空边缘也很远,十分隐秘。 他们处在一根骨头的中空内部,暂时隔开了人鼠和青灯的气息,几位圆满就算想要找到他们,恐怕还要多费些功夫。 事不宜迟,巨鼠又把柳书竹放到了自己的脑顶。 柳书竹用神念演化灭佛手印,舍利中的血气取代了暖流,但作用比暖流还要强出几分。血气在残躯中蔓延,而后又侵入鼠脑,人和鼠的意识之海再次产生了一条沟通桥梁! 柳书竹的魂体,也再次来到了巨鼠的意识之海内。 巨鼠的意识海中,有一团巨大的青色云雾,那是受了谪仙一指后,失去了原本形态的大部分魂体;而在主魂旁边,依然有一只半死不活的小老鼠,与巨鼠的外在形象一模一样。 它的魂体早前就已撕裂开来,一直没有再次合二为一,现在省去了许多麻烦,无需再进行割裂,只待融合。 这只小老鼠,看似不起眼,但若要论起魂力的精纯,远非柳书竹可比。融合之后,他的魂力几乎可以媲美‘至人’甚至‘破灭’,巨鼠也并未虚言。 可是,柳书竹却又忍不住皱眉,道:“到底怎样才能融魂呢?”他从来都没有修行过融合魂体的心法,也就不得其门径。 那团云雾道:“我搜寻了一下那几位圆满的记忆,倒是记载了几种不伦不类的融魂法门,但好像都不完整,连他们也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传授给你的话,太耗费时间,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进行融合,我这里,有一个最省事的法子,就是你未必喜欢……” 骤然间,柳书竹魂体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不知巨鼠又要出什么馊主意。 果然,巨鼠的声音紧跟着道:“说来也简单,那就是……吃!” 用他的魂体,吃掉巨鼠的小部分魂体。 柳书竹一咧嘴,这个法子,根本不是‘未必不喜欢’的问题,是太他娘的不喜欢了! 正文 第二百零五章 来得好快 鼠魂并不好吃。 非是指口味,而是柳书竹要想把这些纯净的魂力与自身相融合,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纵然知道眼前的鼠影并非血肉凝结,只是一股精纯洁净的本源能量,可是联想到鼠族的‘优良’传统,也总让他从心底生出几分反感:落难还没多久,他的行径就变得与这群无法无天的老鼠无异了,但想要生存下去,就不得不专心致志的融魂。 “怎么样,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你应该先从爪子啃……啊……好痛!” 每当有一丝魂力被柳书竹的魂体撕扯下来,巨鼠的主魂就随之发出一阵剧烈的颤抖,间或鬼哭狼嚎,让人听得分外揪心;同时,又掺杂着许多让人更加抓狂的话,它的好奇远胜疼痛本身。 以魂噬魂,不等同于寻常的进食,而是用‘能量’装载另一股‘能量’,谈何口感。 “香吗?” 柳书竹终于忍无可忍:“你他娘的闭嘴!” 主魂一个劲的嚷嚷:“本鼠把生魂献给你吃,你倒还吃出脾气来了……啊……好惨!” 融魂的过程中,柳书竹的魂体仍在演化灭佛手印,巨鼠的魂力不断被他消融,迅速壮大着自身。 他的魂体原本只是一道模糊的光影,现在却变得愈发逼真,如同外界的肉身一样,开始生出肌理的光泽,毛孔发肤等特征相继显现。魂体是意识的化身,凝实的程度与本命修为挂钩,修为到了至强时,即便肉身泯灭殆尽,魂体也能以独立的形态存在于天地间,聚而不散。 例如,君主的那条残魂手臂,看上去便跟真实的血肉并无差别! 对于柳书竹来说,外在的武道境界低下,魂体的实力却得以突飞猛涨,也是极为罕见的情形。 这个过程,漫长且痛苦,痛苦而又诡异! 好在意识之海中的时间流逝也要比外界慢上许多。 …… “区区果然没有猜错,你竟真的是燕大盗家的那位一祖!” 巨鼠的意识海中,融魂正紧,然而在这个时候,骨海的另一端,四位圆满武皇却在两两对峙。 他们心中各自打定主意后,便没有再犹疑下去,彼此循着对方的气息,不多时就碰到了一起。几人本就心存苟且之意,谈过几句后,当下一拍而和,决定搁置旧恨新仇,联手对付柳书竹和巨鼠。 可是,在确定了妖艳美妇的身份后,还是让青山城主和建德皇祖两人面色难看、戒备大增! 眼前的两位盗门巨擘,赵盗王心狠手辣自是不用多说,而至于这位绝代妖女,虽已久不出世,但她当年的名声可谓响彻大漠,两人俱有耳闻,甚至比赵盗王还要更狼藉几分! 两位盗门巨擘联手,青山城主和建德皇祖便落了下风,一旦青灯到手,几人反目,他们的胜算并不大。 “咯咯咯。” 妖艳美妇掩口浅笑,娇嗔作态,幽幽白了青山城主一眼,声音销魂蚀骨。 “怎么,莫非你这小酸丁一直都暗自仰慕姐姐,对姐姐的身体垂涎三尺?就冲你这份可爱,等杀了那只老鼠、取了青灯佛器,姐姐一定好好侍奉你,定叫你欲仙欲死。” 青山城主略显尴尬,对方越是妖娆,越是让他忌惮。 赵盗王则面无表情,对建德皇祖说了一句:“建德,你我同出一脉,祖上的恩怨已成过往,按照血缘辈分论起来,我还是你的太上曾祖辈。现如今,我这一支已经彻底凋零,只剩本王一个行将朽木之躯,恩怨自散,巨鼠不好对付,在出得虚空绝地之前,还望你二人鼎力相助,不要因小失大!” 建德皇祖亦是面色平淡,瞥了一眼赵盗王腰间翻卷的血肉,心中暗自庆幸,好在他有伤在身,多少会影响战力,口中回道:“大家都想要藉此续命,只言青灯便是,何必牵连血脉纠葛,本皇心中自有觉察,盗王还是约束好自己吧。” 对于彼此的心思,几人可谓心如明镜,却又都不肯点破。 最起码,在得到青灯之前,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和利益,纵然是为了自己,也不会自相残杀。 青山城主一哂,道:“既是如此,我们还等什么,区区倒有个办法,能够找到他们。”枯木绕神藤的异象铺展开来,他信手从上面摘下一片似假如真的藤叶,“在仙王追赶那小子的时候,区区曾为他隐去身上的气息,也暗自留下了一滴血迹,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其余几人眼色一亮,原来他早有算计。 …… “你改用大口吃啊!” “照你这样的速度融下去,要把本鼠折磨到什么时候,就算古地彻底崩碎了,你都融合不完!” 融魂后,柳书竹的魂力不但愈发壮大,灭佛手印竟然再次呈现了增长的趋势! 很快,就多出了百余印。 参照这个速度计算下来,取青灯佛器之前,他若是事先融合了巨鼠的魂体,根本无需多费力气,演化出的手印数量也足以导出体内的青火,鼠族或许就会少死一些。但在那时,巨鼠阴险狡诈,使劲了手段拖延蒙骗,偏偏不肯屈服,又不能与此时的情景相提并论。 一切真如慧凡罗汉生前所言,俱是命数,只不过命数也非绝对! 融合的进度并不算慢,可巨鼠的魂体何等凝练,即便只是一小部分,柳书竹也无法一时片刻就将其融尽,他强忍着不适感,倾尽了全力,到现在也只融合了不到三分之一。 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骨海是封闭的地带,四位圆满武者神念探开,圣贤之火造成的扰乱虽仍未散尽,但想要找到他们也并不难。 届时,就算柳书竹把魂体悉数融合,也没有时间留给他和巨鼠修复伤势! 柳书竹停下动作,对巨鼠道:“融合到现在这种程度,你能否利用青灯恢复伤势?” 巨鼠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恢复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柳书竹却道:“他们几人,随时都有可能寻来,既然能恢复伤势,不如先暂停下来,等恢复一定实力再进行融合,如此交替下去,才对你我更加有利,不然他们如果突然出现,你我只会措手不及!” 这个办法得到了巨鼠的认同,意识之海再次分离。 柳书竹开始用灭佛手印引导血气凝聚肉身,巨鼠则更加贪婪的吸收青灯上的气机。 融魂虽然还没有彻底完成,效果却极为显著! 血气盘旋,修复了独臂上的伤口,开始让柳书竹的样貌恢复正常,而失去的肢体也慢慢显现出淡淡的影子,随着他的伤势痊愈,巨鼠吸纳青灯的气息也越来越快,力气迅速增长! 人鼠喜形于色,这样看来,不消一会儿他们就会占据优势,四位圆满武者不过是巨鼠的开胃菜,眼前的危机立解。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起来,巨鼠却猛然抽动了几下鼻子,匍匐而起,浑身的青毛瞬时炸起! “不好,苦主上门了!” 柳书竹听得一惊,几乎不敢置信,心道:他们来的好快! 不多时,透过封闭的白骨通道,外面便传进来一个文质彬彬的声音,正是属于青山城主。 “小菩萨,身在虚空中,你又能逃到哪里去、你又能藏到何时呢?” 轰! 一声巨响过后,堵塞通道的白骨悉数崩散坍塌,视线中,四位圆满精元涌动如海,比肩而立! 正文 第二百零六章 交换意识 巨鼠和柳书竹都想不通,几人何以如此迅捷便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地! 对于隐匿气息之道,巨鼠一向在行,看它自信满满的样子,本以为还能再拖延一段时间。 然而,柳书竹心中紧跟着又是一凛,想到一个可能:既然不是巨鼠泄露了气机,那必然是从他身上暴露了行藏。在古地外面时,被那尊巨人和仙王追赶的急,正是青山城主取了他身上的血迹,才帮他们掩匿了气息,很难说对方没有暗地里留一手! 青山城主,当真是性情狡诈,老早就做好了打算,但现在再寻思这些,显然已经无用。 “小弟弟,你倒生了一肚子的坏心肠,姐姐看你长得俊俏,都要以身相许了,你却藏了这好大的一只老鼠,弄出来吓唬人家,也不怕寒了姐姐的心呢!” 深闺乍现,双修极乐铺展开来,几多云雨春姿,透过薄纱也似的帘幔,可以看到许多男女交gou正欢的画面。 声色并茂,淫秽之甚,不堪入目! 而那些男子的面容,看上去竟都生的与柳书竹一般无二;女子则是妖艳美妇的形象,波浪叠叠翻涌,翘指如兰,送入樱桃小口中不断吸允,眸中的欲火几可焚天! 纵然掌了青灯,又明知美妇的年岁吓死人,也让柳书竹面皮一阵发烫。 这个老妖婆,真他娘的不要脸,她的异象邪魅如此,连柳书竹这般厚脸皮,都觉得十分难为情。为古来罪孽之首,如果不是有青光护体,单是见到这幅香艳的情景,就足以把人榨成肉干了! 深闺之侧,一桩枯木绕神藤! 两种异象交相辉映,皆是全力施展,将很大的一片地域都笼罩了起来;赵盗王和建德皇祖的头顶,也各自悬浮着一方大印。 一枚温润而通透,龙影盘旋;一枚漆黑如墨染,阴云聚散! 双印此消彼长,时而腾飞,攸忽回落。 他们几人的身周,白骨蠕动,向四面八方急速退却,四位圆满武者合力,在骨海中撑起了一片以供战斗的小空间! 此地,处在骨海最深处,也不用担心战斗的余波会将整片骨海震碎。 人和鼠栖身的巨骨,孤零零悬浮在这片小空间之内。 巨骨的另一端,是完全封闭的,如同被困在了是一条死胡同里。但由于骨壁越往里面去,越是狭窄逼仄,有青灯和巨鼠的阻挠,四人也无法全力施展手段,更不敢贸然闯入,白白给巨鼠当了口粮。 巨鼠摆出了准备扑击的姿态,满脸狰狞,独眼凶光。 可是,它的内心实则有些慌了,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它还不足以跟四位圆满武者抗衡! “怎么办!?” 柳书竹一言不发,驱散脑中邪念,对那些不闻不见,可他一时也束手无策。 他欲待故技重施:“几位前辈,小子现在若是肯把青灯送给你们,是不是有些来不及了?” 轰! 轰! 根本不容他把话说完,那两枚大印就直接祭出,倾力轰击在了巨骨的外壁上! 这些人,身份尊贵至极,却屡次三番受到柳书竹的羞辱和诓骗,心中早已恨不得把他折磨至死! 而今,他们不信柳书竹还能再‘变’出一只巨鼠来,哪里还会再听信他的谗言。 融魂后,人鼠的魂灵相通,可以直接用意识交流。 巨鼠惊叫道:“不好,先祖的骨头被古地压了这许多年,早已不再坚韧,扛不住他们全力轰击,一旦碎裂开来,你我就更难应付了!”纵然青灯能保护住巨鼠的一部分身体,让他们不受奥义和异象的侵扰,但若没有了巨骨的庇护,几位圆满放开手脚攻击巨鼠的其他部位,它必难幸免! 巨鼠的气力早已耗尽,又占了偷袭的便宜,才一举吃掉了两位圆满,如今四人有了防备,它再想爆发出先前那种恐怖的速度,几乎没有可能了。 打死了巨鼠,柳书竹就沦为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他们宰割。 “到底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柳书竹也在不断地问自己,应该用什么法子应对,他这才发现,可以用来对敌的手段十分有限。 落仙三诀,只修成了陨仙步和谪仙指;灭佛手印用来感悟法理还好,以他的境界来对付圆满,还差了太远;慧凡罗汉的那颗绝尘珠,已被收走,而后随着罗汉金身一同崩碎,圆觉罗义心经也彻底沦为无用,这门心经,也根本不可能用来催动青灯佛器! 不得其法,青灯又不好擅用,就算他想用青灯打人,几人吃一堑长一智,也不会再让他得逞。 赵盗王骤然暴吼:“建德,你与本王摄住这只妖鼠,别让它跑了。你们二人合力破开此骨,青灯就是我们的!”他眼光毒辣,一眼就看穿了利害所在。 一击得手,把骨壁打出了几道裂缝,而巨鼠却没有什么反应,更是让他们心神振奋! 不难看出,巨鼠仍在不断地吸纳青灯上的气息,试图多回复几分体力,这是绝对不容许的事情! 赵盗王和建德皇祖并肩站在了洞口,提防巨鼠突袭,一边又掌控两方大印继续轰击骨壁;另外两人则分别近前,不仅用异象挤压骨体,还直接施展武技,灌注全身精元,拳脚穿梭,俱有万钧之力! 此时,巨鼠就算能够冲出去,面对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也很难脱出围困。 巨骨的表面,传来细密的开裂声,如同死神呓语! 脑中飞速转念,柳书竹忽然灵光一闪,冒出来一个想法。 他快速与巨鼠沟通:“你的身体,没有修炼过任何法门,只是肉身如此厉害,对吗?” 巨鼠呲牙,想要恫吓赵盗王和建德皇祖,不知该不该出击。 “哎呀我的小祖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干什么!” “让你说你就说!”柳书竹语气焦急无比。 “是的,只是肉身强悍,不懂任何神通妙法!” “那么,你的体内有没有精元之力?” “没有!” 巨鼠断然道,让柳书竹大失所望。 它紧接着又道:“不对,有有有!被我吃了的那些人,他们身上的精元都隐藏在血肉筋骨之内,可还是没有办法啊,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榨取精元,就算知道,也无法掌控精元的力量,只能凭借速度和本能对敌!” 柳书竹却听得眼神一亮:“只要有,就好办!” 巨鼠不懂修行之法,实力全部仰仗肉身。但是,那些被他吃了的强者,体内的精元之力并不会就此消泯,而都是寄存在了巨鼠的血肉中,化作肉体的力量。 单是亲眼见到的,初次和巨鼠邂逅时,被它吃掉的一位圆满皇,再加上耄耋老翁、中年汉子、以及十几位破灭武者……这些人身上的磅礴精元之力,绝对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你我已经融魂,如果我演化灭佛手印,彼此牵连,你我的体质完全相通?” “是又怎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要是想传授给我法门,还是趁早死心吧,也来不及了,我的本性如此,知道了法门也无法修炼……” 轰! 骨壁某处,坍塌下去了一块,赵盗王和建德皇祖的表情开始变得狰狞。鼠影一闪,作势欲要冲出,又将两人惊得往后退了一段。 柳书竹道:“你修炼个屁,只要保证意识之海的连通,用我的神念来操纵你的肉身,可行吗?” “这个……” 巨鼠犹疑不定,没想到柳书竹做的是这种打算。 “快说,可行吗!” “除非我的魂体进入你的脑海,否则一个身体不会容许两个自主意识的摆弄。虽没有试过,但是应该可以。不过……” 柳书竹险些给它气死:“快说啊,不过什么!” “不过,我不能在你的意识之海中待的太久!因为这样做,你我的魂海都要受到震荡,即便融了魂,也无法彻底相容。而且你的意识之海太薄弱了,很难承载我的巨大魂体!” 没等它说完,柳书竹便发狠道:“他娘的,就这么办!” 穷途末路,柳书竹竟愣生生憋出了这么个法子。 ……他要跟巨鼠交换意识。 由他来控制巨鼠的身体,调动巨鼠体内隐藏的精元之力,以精元御敌,但两片意识之海的沟通依然不能中断,否则巨鼠的主魂会立马撑爆他的意识之海! 轰! 巨骨又崩碎了一大块缺口,外面的攻击更加猛烈了! “柳小子,本皇念在佛门的恩情上,屡次饶你不死,这一次,叫你尝尝我大宋皇朝之威!” “小弟弟,姐姐来了哦!” 几位圆满的眼神都变得炙热无比,破开巨骨后,只需倾力屠戮了这只巨鼠,青灯便算是到手了。 然而,这时候的巨鼠竟然有所动作,它闭上独眼,伸出一只前爪把柳书竹从脑顶拿了下来,护在怀内,青灯则继续攥在柳书竹的手中。 继而,巨鼠的身子猛然一颤,柳书竹的身体也如遭雷殛,跟着吐出一大口鲜血。 巨鼠再睁眼时,独眼中的凶光霎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心悸的平淡。 它……人立而起,摆出了一个迈步的姿态。 正文 第二百零七章 一指如斯 巨鼠人立而起,足有五六米高,让本就逼仄的通道几乎盛装不下它。 赵盗王和建德皇祖都被这稍显古怪的一幕弄得微愣,继而各自大呼! “快点动手,别被它耍了花样!” “皇印,诛妖!” 建德皇印再生变化,缩为大小适中的尺寸,直接打向了通道内部,可以说是冒险一击,谨防巨鼠临死之前倾力反扑;那方黑印则幻化出恐怖的本体,大字狰狞,从上方径自砸向骨壁,与其余两人的拳脚一同配合,三人都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或许只需最后一击,便可一举将满是裂痕的骨壁打碎! 他们虽都不知道柳书竹和巨鼠搞什么名堂,却也本能地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骨壁眼见就要彻底崩塌,人鼠落于困境。 巨鼠却径自憋住一口气,鼓起了腮帮子,沉肩撞向身侧的骨壁! 这一式,力沉势猛,看上去着实不算精妙,却是一记修武者才能使出的战技,源于早年间柳书竹对一只野兽的感悟。 猛虎侧卧、扑蛮牛! 一时间,内外几股大力同时落下,骨壁再也不堪重负,‘轰’的一声,崩散开来,巨鼠的身形晃晃悠悠,如同醉酒,竟堪堪避过了两方大印和身后两人的拳脚! 一步跨出,却是一记不伦不类的陨仙步。 人和鼠的意识进行交换的刹那,柳书竹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老鼠。 这是一种奇妙难言的感觉,他的体内,每一丝血肉筋骨和毛孔发肤,都在哀鸣不止,全身上下只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气息微弱至极,尤其是两只眼眶中,剧痛难耐,一只眼睛已瞎,另一只也已视线模糊,巨鼠的一目被两位高僧刺瞎,另一目也为赵盗王所伤,但他以鼠目看人,视野变得极为开散,倒也分外奇特。 饶是重伤如此,肉身之凝实,也前所未有! 身体内,肌肉血脉中都隐含了一股磅礴的精元之力,气息各不相同,不出于同源。 他虔心感应体内的精元之力,魂体演化灭佛手印,血气通过巨鼠的爪子,进入到巨鼠的意识之海,透过那道由血气连通的桥梁,想要引导巨鼠体内的精元,运行谪仙指法,让精元自成古篆,归于一只鼠爪中! 可是,效果却差强人意,血气蔓延到巨鼠的体内需要时间,而鼠躯与人类的体质完全不同,经脉也未曾事先开辟。 他想要做的事,简直奇难无比,能迈出一记陨仙步,已属奇迹! 一步迈出,看上去甚为滑稽,却让四位圆满大惊失色! 在他们看来,巨鼠的速度骤然飙升,原本只是野兽,现在的它,竟像是掌握了精绝的古术战技。青山城主和建德皇祖都曾见识过柳书竹的陨仙步,而且也都受赠了‘落仙三诀’的心法,多少对那门斩仙古技有些了解。 这……分明是柳书竹才能使出的手段! “他在操纵青鼠的身体!”青山城主蓦然惊叫道,“莫要让他使出谪仙古技!” 建德皇祖亦道:“大家小心!” 青山城主和妖艳美妇同时从后方向巨鼠攻来,带着几分拼命的势头,精元刺入巨鼠的身体,感到疼痛的却是柳书竹。 扑! 巨鼠步调拙劣,又猛然迈出了一记陨仙步,避开四人必杀的一击,想要撞入周围的骨海中逃遁。 “不要让它跑了!” 轰!轰! 两方大印,一枚打在了巨鼠的背脊,将它打的一个趔趄,另一枚则祭入身前的骨海,如同一面巨墙,让巨鼠的动作变得迟疑,后面两人则趁机上前,对没有被青光笼罩的鼠身下手。眼前的情形虽诡异,但四人仍占据了上风,只要不被巨鼠咬到,片刻之后,便能将它困杀。 柳书竹疯狂压榨巨鼠血肉中的精元,一边还要保证灭佛手印不能中断,同时默念谪仙指的心法,还要操纵鼠躯避开四人的轰击,一心三用,处境艰难。 终于,在危难之时,一丝精元从血肉中分离,凝聚成一个细微到极致的精元符篆,顺着一个奇怪的路线,走走停停,开始向巨鼠的一只前爪中聚集! 他需要更多的时间。 与此同时,巨鼠的爪子中,柳书竹的身体也浑身抽搐,七窍流血。 “快点啊!”巨鼠的魂体在柳书竹的意识海中囚困,不仅难有作为,还会对伤及到柳书竹的意识之海,“再过一会儿,你的意识之海就会被我的魂体撑破了!”意识之海若是崩碎,柳书竹的魂体便没有了寄托之处,比肉身朽败还要危险! 柳书竹心中发狠,置若罔闻,知道生死只在一念。 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而且也不会控制巨鼠的那根尾巴御敌,只好把皮糙肉厚的老鼠屁股留给青山城主和妖艳美妇,尽量护住要害部位,称得上是抱头鼠窜! 陨仙步用巨鼠的身体施展开来,虽不熟练,但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地避开必杀的死局,竟让缠斗陷入了胶着。 赵盗王蓦然暴吼:“打断它的腿!”没有了腿,看你还怎么使出陨仙步来闪避。 四股磅礴的精元之力飞射而出,凝聚成凌厉无匹的刀芒,精辉炽盛,疯狂斩向巨鼠的两只后爪,两方大印也紧跟着砸了下来。 避无可避! 巨鼠本已精疲力尽,血肉中的精元又被柳书竹压榨,用来施展陨仙步和谪仙指,变得更加脆弱,刀芒砍在腿上,剔肉削骨,在巨鼠的腿骨上留下了一道道恐怖的伤痕,好在骨体仍旧坚硬,未能将腿骨一并斩断。 “再砍!” 巨鼠的声音也已歇斯底里:“把青灯握在我的手中,用我的身体来掌控,打死他们!”它让柳书竹把青灯易手,换做巨鼠的身体来执掌。这样的话,血气仍与青灯相通,但被当做因果斩灭的就会是鼠躯,相当于人鼠合力欺骗了这件佛器。 如果巨鼠没有重伤在身,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以巨鼠的身体凝实度,即便把四人悉数斩灭,它也不会彻底消失。然而,此时的巨鼠也只有一口生机孤悬,恐怕再也无法承受青灯的反噬,一旦被斩灭,纵然身体不会消失,生机也很可能消亡。 柳书竹不答,好不容易收服了这只妖孽巨鼠,怎么能忍心就让它如此死了。 这个时候,巨鼠体内浩瀚的精元正在疯狂涌入巨鼠的一只前爪,凝结成半点微尘,蓄势待发! 谪仙指基本已准备就绪,虽然还不完善,符篆还在涌动凝结,但再也无法再拖延下去,只能将其祭出。 “犹豫什么,不然都得死!” “闭嘴!”巨鼠口中,吐出两字,语声尖细,却颇含威势,“看我杀人。” 一点尘光,从巨鼠的爪内腾出,熠熠生辉。 霎时消失,又接连闪现,好似一颗萤火,似慢实快,直奔身前的赵盗王和建德皇祖飘了过去! 在光尘乍现的那一刻,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为之凝结了,连柳书竹本人,都为那点尘光中酝酿的毁灭气息战栗不止。这一指,比用他的身体使出的谪仙指,威力何止强盛了千百倍,以至霸道如斯! 祭出光尘的同时,巨鼠面部表情乖张,柳书竹不做任何理会,操纵巨鼠的身体掉头就跑,一头扎进了这片小空间边缘的骨海中;而有两道身影比他还要迅捷,原本处在身后的青山城主率先钻入骨海中,可谓逃得飞快,妖艳美妇见到青山城主那恍若见鬼的脸色,虽不知一点光尘有何厉害之处,却也不做停留,攸忽钻入骨海。 可是,距离光尘较近的两人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建德皇祖脸色惨绿,怪叫一声便要向周围逃遁,却始终慢上了片刻。 赵盗王没有参演过谪仙指的心法,根本不了解这门古技的恐怖,眼见逃不急了,冷哼一声,全身所有的精元都向这点微尘裹去,想要将光尘约束。 “不足与谋!” 他在生另外三人的气,眼见青灯就要到手,几人却又各自逃散! “我欲证不死!” 扑哧。 光尘湮灭。 赵盗王……却是哪里还有什么赵盗王。 正文 第二百零八章 寻找君瑶之法 轰隆隆。 身后,由四位圆满武皇撑起的那片小空间登时湮灭。 赵盗王陨落! 连建德皇祖也未能幸免,他眼见就要钻入骨海深处,光尘却已骤然炸裂开来,除了半条前伸的手臂之外,全身都随同虚空一起消泯! 整片骨海震动不休,猛然向内塌陷。 柳书竹自己使出的手段,却也被吓了个半死,经由圆满的精元加持后,那点光尘虽然还没待完善,已然释放出如此恐怖的威力! “我想学!”巨鼠嗷嗷直叫。 收服巨鼠前,在它的意识海中,巨鼠就已领教过谪仙指的不凡,可也没想到经由它的身体施展,能够做到一指如斯。然而,谪仙指纵然惊才艳艳,可青山城主和妖艳美妇却一个比一个跑得快,都先一步逃脱掉了,这两人不死,始终是祸害无穷! 这门古技,柳书竹如今已能祭出两指,而巨鼠的血肉中,仍然蕴有十分可观的精元,没准儿他还能再行功一遍,使出第三记、甚至第四记谪仙指! 令人欣慰的是,在使出了谪仙指法后,对精元的运行路线有了一定程度的掌控,陨仙步法也变得分外圆润。 他继续汇集精元符篆,没入一只鼠爪,眼中杀机不减,径自向青山城主追了过去! “姓仲的,青灯在此,你来拿啊!” 柳书竹心里,原本把青山城主奉为有恩于他的前辈,对方身为一代圆满,赫赫威名,响彻大漠,不仅是大城中排名靠前的城主,又跟延济和尚有旧。由于大城势力和七大盗之间的恩怨纠葛,不免让柳书竹对大城势力多出几分好感,但对方的心机却如此歹毒,仅为续命,屡次逼他入绝境,却总还嫌不够! 而且,青山城主多半能够追寻到柳书竹的气息,是以威胁比较大。 在耗费完最后一丝力气之前,决不能再让他平安逃遁! 巨鼠的声音道:“快点,再耽搁下去,你的意识之海再也撑不住了!” 陨仙步法愈发娴熟,柳书竹现在的实力,根本难以用常理度侧。 可他眼下看似风光,却也是生死悬于一线,对于体内的危机又何尝不知! 但若这时候退却,事后还要更加麻烦,青山城主能够追踪到他身上的气息,他跟巨鼠便躲无可躲,一旦在恢复伤势的紧要关头被对方寻来,之前的所有抗争和努力,都要再次化为泡影!古地迟早要崩碎,以青山城主多疑的秉性,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想活着脱离虚空,就一定会再次掉回头寻找柳书竹,蛰伏在暗中伺机下手。 “小友勿追,区区有话要说!” 回应他的,则是一点光尘,从巨鼠的爪中掷出。 这一回,有了先前的经验,谪仙指运转的速度加快,完全凝聚成型,并非像刚才那样仓促而为。 一点尘辉中,似乎有亿万符篆组成了一座繁复的阵势,通过谪仙指的心法催动,柳书竹对光尘的掌控力大增。 光尘在眼前消失,下一刻,却在青山城主的正前方攸忽钻出,神出鬼没,阻住了他的去路! 生死关头,伴体异象的好处开始显现出来。 那一点尘在青山城主眼前甫一出现,他面色再变,枯木绕神藤的异景瞬间铺展,竟蓦然止住了前冲的势头,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轰隆! 大片骨海再次湮灭,比方才的那一指更加威猛,可本是必杀的一击,竟被对方莫名躲过去了! 巨鼠脑中,毕竟融合了许多圆满武者的残缺记忆,它立马察觉端倪,对柳书竹吼道:“上面!” 圆满武者的异象,到了紧急时刻,可以用来保命。 青山城主之所以能够避过,并非是因为速度快,而是到了他那个级别,伴体异象的笼罩范围可以稍微干扰空间,修为越强横,空间的约束力也会相应减弱,但也没有强到让他在虚空中生存。 异象是天生的,与身体和神念俱是相通,倾力之下,能使出移形换影的神通! 枯木神藤一直向上方蔓延,也是于刹那间展开,他却是顺着神藤,直接出现在了异象的最顶端。 “啊——!” 但是,本人虽躲了过去,伴体异象却被谪仙指湮灭了大半,上方随即传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伴体异象受损,极难恢复,武道根基也会随之动摇。 柳书竹不做停留,也跟着破开叠叠白骨,出现在了骨海表面。 此刻,就算谪仙指的心法还没有准备好,仅用锋利的爪牙,配合奇绝的陨仙步法,他也不再惧怕对方! 青山城主浑身飙血,他半跪在骨海表面,恍若一尊血人。 任凭柳书竹向他走来,眼中的神色既有惊恐、更多的则是敬畏和不甘心! “你、你不能杀我!” 柳书竹见状,也没有大意,深知此人心机毒辣,老奸巨猾。 他竟然不再逃了,让柳书竹心中疑惑,不知对方是不是在耍弄诡计。 “是因为你有恩于我,对吗!?” 他以巨鼠的面目说话,诡异且阴森,作势欲将谪仙指祭出,但实际上谪仙指还没有再次准备好。 “既然有恩,我可以给你个痛快的。” 青山城主赶忙叫道:“不是!” 柳书竹不知,他是真的没有勇气再逃了,已然穷途末路。 即便柳书竹此刻不杀他,他自诩无力再争夺佛器,而随着骨海的零落,他终将葬身虚空! “如果你还想找到君瑶姑娘,你就不能杀我!” 柳书竹听得浑身一个机灵:“你说什么!”青山城主有办法找到失散虚空的君瑶!? “不错,找到君瑶!” 可在这个时候,巨鼠的声音猛然打断了柳书竹,它叫道:“不行了,我回来了!” 一股庞大的青色雾气,顺着那条意识之海间的血气通道,飞速涌回到了巨鼠的意识海中,正在运行的谪仙指心法突然中断,柳书竹失去了对巨鼠身体的控制! “快回去,不然你完了!” 巨鼠狂叫,没有半点夸张的意思,柳书竹的意识之海,再也承载不了它的魂体了! 柳书竹不禁大骂,心道还真不是时候,也只好顺着通道返回了自己的意识之海。 人和鼠同时闷哼一声! 巨鼠是因为身体所受的伤势太重,忍不住疼痛,它的两条后肢都已隐隐露出白骨,也就是柳书竹这样的变态,才能用残肢继续施展陨仙步;柳书竹则是因为意识之海的震荡,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他急忙演化手印,巩固自己的意识海,哪怕再稍迟片刻,他的意识之海就要坍塌了,可谓险之又险。 “你真的有办法?” 巨鼠重新掌控了身体,却不动声色,继续装作柳书竹的语气尖声问道,同时迈开大步,向青山城主走了过去。 青山城主眼神微亮,这是他最后的保命手段,柳书竹不会轻易杀他了。 可心志慌乱下,却不知柳书竹和巨鼠已然再次进行了调换。 嘎嘣! 巨鼠的反应当真迅如闪电,刚一接近对方,便骤然伸长了脖子,使出了全身力气,一口把青山城主给吃了! 而后,它才轰然一声趴在了骨海表面,一阵乱哼哼,再也支撑不住。 柳书竹骇然失色,刚想夸奖巨鼠聪明,却见它把人吃了,只来得及爆出一句粗口:“我靠!”青山城主刚要说到关键的地方,他若是死了,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找到君瑶了! 巨鼠紧忙传音道:“放心吧,死不了,我是害怕他趁机出手突袭。” 噗。 鼠嘴中,咕噜了两下,把青山城主又给吐了出来,不过只剩下了小半个! 一进一出,却只剩下半边躯干和一颗脑袋,四肢连同胸膛以下的部位则都被巨鼠咬掉了,仍在口中嘎嘣嘎嘣嚼的直作响。 “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青山城主形象凄惨无比,剩余的躯体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生机颓败,神智几近丧失。 巨鼠吃人的样子,可谓既恐怖又变态,而且水平高超。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在嘴里转了一圈,竟变得比人彘还要凄惨! 他落到而今这步田地,完全是咎由自取,柳书竹也不会心生怜悯,可多少也感觉有些不适,他忙制止了巨鼠,急切问道:“你真的有找到君瑶的办法?” 君瑶失散虚空,不知他有什么手段,竟敢说这样的狂言。 一代大城之主,沦落如此,丹田一失,仅剩的伴体异象也随之葬送。 “办法自然是有!” 青山城主蓦然惨笑,语调悲凉。 “不过,还请念在昔日恩情,答应我两个条件,否则,纵然是死……” 柳书竹也跟着大笑出声,可是笑声中却充满了淡漠,他心中虽着急,却也不会就此表露出来。 而是眼神发狠,对巨鼠喝道:“吃了他!”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骨海崩塌 “不要!!” 青山城主失声尖叫,模样更显凄惨,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这般答复,仅剩的一点强者尊严也荡然无存,转而连连求饶。|| “我说,我说!” 柳书竹摆手制止了巨鼠,神态冷漠,语气更是不容人质疑。 “条件……我可以答应你,却由不得你先提及,告诉我,怎样才能找到君瑶!” 他的话意态分明:同样的条件,别说是两个,就算更多的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但决定权在我而不是你,还要看你的具体表现,别想事先藉此进行要挟! 经如此一吓,青山城主立时变得乖乖听话! 眼前这位身躯破败、形象比他好不到哪里去的少年人,简直是一尊恶魔的化身,让他再也生不出其他念头。 “她若是一直在虚空中飘零,我也找不到她!” 柳书竹眸光一寒,扬声断喝:“那我留你何用!”巨鼠又作势欲扑。 青山城主抖若筛糠,赶忙叫道:“但她是天碑化形,肯定有破出虚空的法子!” 君瑶是一件器灵,这一点他已知情,可君瑶是无字天碑所化,却是由慧凡罗汉亲口告诉柳书竹等人,青山城主当时并不在场。他既然知道,很可能是蛰伏在骨海中时,听到了君魂的震天嘶吼,而且在古地崩碎的关头,君瑶曾显化出莫大的天碑虚影,种种细节结合在一起,并不难猜测。 “五方古地都有所关联,而位于北境的那方古地业已松动,她就算出不了虚空,也会受到某种理念的牵引,在虚空中向着北境的古地飘行!” 君瑶不会生老病死,除了君魂的抹杀,也没有什么力量能够伤害到她,青山城主的话不无道理。 可是,由不得柳书竹不担心,脱困的君主残魂会先一步在虚空中找到她 那样的话,君瑶的处境就变得危险了,而他却对此没有一点办法。 对于那个娇俏可人又神情木然,只知道牵着他衣角前行的柔弱女子,很难说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能够化形成灵,当年又因大愿菩萨而背叛了灭世君主,此番再次出世,不管原因为何,总归不是巧合,起到的作用自然也无比重要 柳书竹道:“如果她出了虚空,你怎么才能找到她?” 青山城主不敢犹豫,直接说道:“我为你们隐匿气息的时候,曾经藏纳了你们身上的精血,她自己咬破指尖,也给了一滴精血与我,血气一直与异象融合,被我暗自收敛,只要她出了虚空,我就有办法循着她身上的一丝血气,再次找到她!” 柳书竹面色一沉,青山城主此法,多半与丹田异象有关,可是现如今,枯木绕神藤的异象已经彻底破除,再想找到君瑶,岂不是没有了希望! “柳尊者,我要说的第一个条件,不对不对,是第一个请求,就是助我恢复丹田异象,只有这样才能找到她。” 巨鼠寒声质问:“你的丹田都被我吃干净了,不仅异象尽毁,她的血滴也要被我消融,你还能有什么办法!”紧忙又对柳书竹神念交流,“别跟他耗费时间,我们的目标太明显,被那只母的寻来就麻烦了,他是在故意耍花样!” 柳书竹冷冷看着青山城主,等待他的答复。 他比巨鼠心细,却是能够看出,对方并不像是在撒谎。 而今,青山城主已沦落至此,唯一活命的希望全部系在他的手中,拖延下去也没有什么好处,对方心智狠毒不假,可也不傻;至于那位妖艳美妇,逃往了另一个方向,受到先前的连番惊吓,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不敢轻易露面,柳书竹不去寻她,对方可能已在暗自庆幸。 青山城主接着道:“她是无字天碑所化,整个上古的命运和大法都为她一身所系!” 比起柳书竹而言,他同样畏惧这只嚼碎了他身体的巨鼠。 “虽然能够凝聚出人形,有血有肉,可她的血液本身也属于无字天碑的一部分,是一种古老的理念,就算被吃了,也没有力量能够把那滴血液消融,血迹肯定还在你的嘴里,感应一下不难察觉!” 巨鼠浑身一颤,表情变得难看,忙扭头吐出一滩碎肉残骨,场面恐怖且恶心。 天碑葬佛,自古以来镇压虚空古地,本身就让巨鼠生出几分本能的畏惧! 从某种程度而言,君瑶的血肉与葬佛天碑如出一辙,是天碑本体的另一种存在方式,与后天孕育的生灵完全不同,并且还加持了上古末年的诸多规则,虽不知灭世君主是怎样做到的,但这一点却毋庸置疑! 巨鼠早前就已嗅出一些端倪,选择了敬而远之,听对方一说,才深知吞了君瑶的血液并非好事。 青山城主别过头,不忍心看那些零碎的残骨和碎肉,那些原本都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脑中,分化出一缕淡淡的真气,在那些血肉上面掠过,一滴水珠似的血液,就此从残骨中悬浮起来,飘到了柳书竹眼前! 血珠晶莹,看上去也没什么明显不同,却跟青山城主的血液不相融。 柳书竹随即招手,将那滴血珠纳入丹田。 “柳尊者,区区白活了几千年,皆因一时起了贪念,贪生畏死,才不得已触怒了佛威,但主意大部分都是建德老儿出的,区区心中多少还有些不忍。这一次真的知道错了,佛家讲善缘,所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还请你……” 柳书竹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剩余的第二个条件,无非是央求柳书竹带他出虚空,饶过他的性命。 建德皇祖多半已死翘翘了,这人倒真的无耻之至,事到临头还要把罪过推给死人。 “嘿嘿。” 柳书竹眼里,愈发瞧不上他,可为了寻找君瑶的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一毫,也不能就这样把青山城主杀掉。 他打断对方道:“仲城主的记性当真不好,你忘了,小爷可不是和尚。就算是,也必然会是一个杀伐由心的恶僧,苦海是你自酿的苦海,怨不得别人,能否到达那狗屁彼岸,一概与我无关。日后,如果你真的能找到君瑶的形迹,以往的恩怨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找不到……” 青山城主面色一喜,急忙表态:“能找到,一定能找到!” 他现在实力尽失,只剩一口生机孤悬,想要恢复伴体异象,不仅需要非凡的手段,更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行,只要掌控着对方的小命,倒不用担心他会出尔反尔。 这样一来,就该考虑如何应对那位妖艳美妇了! 依眼下的形势,也只好先躲藏起来,等到巨鼠恢复一定气力,再去寻她和剩下的几位破灭武者,将她们一并诛杀! “她是燕家的一祖,已经多年不出世了。”青山城主道,“你有青灯在手,邪法不沁,她的异象不起作用,战力会大打折扣,只需将她的心神摄住,依她的胆量,绝对不敢再对你出手!”他倒也不糊涂,不管是否出于真心,选定了立场后,就开始为柳书竹出谋划策,把妖艳美妇的身份来历统统道出。 柳书竹心头微震,没想到妖艳美妇的身份竟也与盗门有关。 在柳书竹的吩咐下,巨鼠用另一只前爪把青山城主的残躯握了起来,准备觅地修养伤势再说。 然而! 整片骨海却都莫名震动了起来,震幅猛烈无匹,骨海翻腾,发出恐怖的骨体断折声,像是马上就要开裂。 “不好!”巨鼠惊叫,“一定是刚才的两记谪仙指威力太大,内外两股虚空之力互相作用,这片骨海怕是再也支撑不住了!” 骨海,眼见就要崩塌开来,届时何以立足呢! 柳书竹倒抽冷气,真是流年不利喝凉水都能塞牙,但他几经生死考验,百劫余生,心志早已磨砺的坚韧无比,没有表现出太过慌乱,而是对巨鼠指了一个方向。 “去那里!” 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骗人的手段 柳书竹所指的方向,正是原本的古地最中心地带。() 祠堂庙宇相继飞走后,那座属于大智首徒的古刹,便成为了仅存的一座大庙。 那里一派狼藉,先后遭遇了连番激战,后又被圣贤之火焚烧,但好在占地颇广,古地崩碎开来后,仍有几座主殿兀立在这片骨海之上,保持了大体的完整。 巨鼠没有任何犹豫,化作一抹青影,呲牙咧嘴地向那里狂奔。 轰隆隆。 耳畔轰鸣不断,整片骨海像是一壶烧开了的水,滚滚沸腾,身周的环境已陷入一片疯狂! 虚空之力无孔不入,甚至湮灭了巨鼠的一截鼠尾,痛得它吱吱乱叫,速度再次飙升。 青灯的余辉毕竟无法笼罩它的全身! 而那些原本掩埋在骨海深处的遗骨,在虚空之力的拉扯扭曲下,纷纷喷涌而出,表面的遗骨也像是因此失去了依托,乱流涌动如海,毫无规律可言,直接向四面八方飞速零碎。 一路上,血海异象铺展开来,柳书竹竟还不忘了用异象收起一大堆残骨! 因为那些残骨中,藏有不少佛族强者的真谛之骨,如果再不趁机收敛一些,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巨鼠使出浑身力气,踏着遍地的鼠尸,刚刚进入到最前方的主殿内,整片骨海便跟着崩碎殆尽。这片浩大的残迹,却是终于没能挺过来。 一切只在顷刻间! ……但在几座殿宇的周围,仍有一小块地域没有随之坍塌。 柳书竹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某些殿宇中,墙壁、殿顶、地面,都刻画了各族古老的文字! 他猜测,应该就是那些神奇的古字,形成了一股玄妙奇特的力量,让圣贤祠堂和菩萨遗庙不受虚空之力的干扰。不止是刻画了古字的殿宇,那种力量应该能扩大到一定范围,最前方的几座主殿并没有古字,却也一并幸存了下来。 巨鼠身下,鼠尸堆叠,血腥冲鼻。 这是第一间主殿,大部分殿门都被青鼠一族的尸体挡住了,只露出一个小小的缺口,勉强供巨鼠通行。 “呼!”巨鼠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尖叫道:“好险啊!” 柳书竹则凝目张望,努力分辨着外面的情形。 他试图找到妖艳美妇和另几位侥幸未死的破灭武者,可白骨叠叠,飞扬成粉,好似打翻了一锅烂粥,根本难以分明。 只有亲眼见到他们死了,柳书竹才能更加放心! 巨鼠似能知道他的忧虑:“连我这样凝实的肉身,都无法在虚空中幸存。那些人必死无疑,你就放心吧。这样一来,倒也为你我省去了不少麻烦,免得还要费尽心思地去吓唬那只母妖婆。” 柳书竹仍没有放松警惕,回道:“这里还不算安全,最好退到有古字加持的地方再说。”他害怕有人事先躲藏在更深处的几座殿宇中,是以让巨鼠不要大意。 “那些人有什么好怕的!” 巨鼠重伤如此,却忽然臭屁了起来,根本没有将侥幸不死的破灭武者放在眼里。 以它的肉身之强悍,就算趴窝不动,破灭武者想要把它打死,也着实需要耗费一番功夫。 尤其是它的一只爪子中,还握着半死不活的青山城主,当真吓也能把那些人吓得够呛! “嘎嘎嘎!” 巨鼠故意提高嗓门儿怪笑,一派趾高气昂的样子,不符合它的本性。 “即便那个母妖婆藏在里面,也要给我当了口粮,就是不知道口味如何。也不看看本鼠是谁,那个邋遢的汉子号称武者大帝,不也照样被我打得半死不活。现在有了青灯辅助,又有了你的大贤古术,我真想立马再跟他大战一场,把他当做美味吃掉!”说着,它还夸张地咋了咂嘴。 柳书竹满脑门儿黑线,巨鼠像是突然得了失心疯! 眼下还没有从虚空中脱困,它就把牛皮吹得震天响,仿佛已经天下无敌了。 神秘大帝恢复了武者神通后,金枪黑甲与星空异象两相配合,那是何等英武,以对方那副鸟人脾气,若是听了此话,肯定会黑着老脸把巨鼠打成一团肉泥,说不定还要在肉泥上撒一泡尿来解气! “你说是不是啊?” 巨鼠光是自己吹还不够,还使劲捏了捏爪中的青山城主,对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口中连连称是。 柳书竹本想出言呵斥,却总觉得十分不对劲! 巨鼠才跟他接触了没多久,这吹牛的本事未免也学的太快了吧。 果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巨鼠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千万不要紧张害怕,我现在累的要死,再也没有力气打架了!” 柳书竹心道不好,忙用神念回问:“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老妖婆也藏在这里?” 巨鼠却回道:“你是不是也闻到味儿了?” 柳书竹诧然:“什么味儿?” 巨鼠脚下,大大小小的鼠尸堆积如山,把这间主殿填塞了大半,闻到的当然是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几欲令人作呕,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味道。 “骚味儿啊,她身上那股骚味儿这么浓,你没闻到?” 柳书竹微一琢磨,巨鼠的嗅觉异常灵敏,应当是指的妖艳美妇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 而巨鼠毕竟不是人类,形容某些体味的时候,说成是‘骚’味更加省事。 “她在哪!” 柳书竹现在也算明白过来了,巨鼠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知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时机,一旦虚张声势起来,比他也不遑多让。 现如今,四位圆满武者只剩她一介女流,加上青山城主这种惨状,说是还活着都很勉强。 妖艳美妇若是听了巨鼠的狂言,更加摸不清虚实,肯定会吓得不敢出来。 “只是闻到味儿了,可她藏在哪里还不确定,血腥气太浓了。” 巨鼠一边与他交流,一边大放厥词,越说也没边,连神秘大帝的祖辈都给他骂了一个遍。 而后,它又径自低下头,对着身下的尸堆嗅了嗅,狠狠一口咬在上面,将那些死去的鼠族后辈都当作了口粮,大口地咀嚼! 这一回,即便知道不能用人类的道德观念来看待鼠族,柳书竹还是被它恶心的不轻。 巨鼠对柳书竹神念提醒:“快骂我!” 柳书竹极为配合的大骂出声:“你他娘干什么!” 巨鼠咕噜,尖声叫道:“吃东西啊!那只母妖婆又不在这里,这个老小子你又不让吃,我吃掉自己的子孙,表达对它们的敬意,总该可以了吧。”鼻尖装作不经意的往鼠尸中拱了拱,脑中又急忙与柳书竹交流,“知道在哪儿了,肯定就藏在这些尸体的下面,咱们怎么办?” 妖艳美妇身为燕家一祖,除了媚惑无双之外,必然也有许多心机。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却也都小心翼翼,以免露馅之后不好收拾。 对方一定是在骨海下方悄悄接近了主殿的位置,骨海崩碎时,又从翻涌的白骨遮挡下,事先进入了殿中,为了避免被人鼠发现,竟选择藏身在巨大的尸堆下面!她倒真是聪明,如果柳书竹和巨鼠还有力气再战,骨海也没有分崩开来,他们必然会去寻找她的踪迹,以除后患。 那种情况下,他们也万万不会想到,妖艳美妇会藏身在尸堆下面,借助血气欺瞒巨鼠的嗅觉! 柳书竹发狠道:“不管!” 巨鼠明知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是吃惊道:“不管怎么成!” 人和鼠都急需时间行功,恢复各自身上的伤势,而且还要琢磨怎样才能摆脱虚空围困。 整座大庙都曾是一体的,而今只剩下几座孤零零的主殿,谁知道那些古字失去了完整性之后,还能再支撑多久。即便有古老的文字作为加持,这些殿宇也不是坚不可摧,圣贤大火燃起时,就已将广场附近的殿宇悉数消融。 这几间主殿如果也坍塌开来,他们就真的无依无靠了。 但若是放任一位战力几乎没有受损的圆满武者藏在身侧,又岂能安心! 柳书竹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巨鼠越快恢复实力,他们活下去的希望才更大! 不由分说,柳书竹就把巨鼠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语意真假难辨,斥责它不该这样对待后辈的尸体。这些身形较小的青鼠,毕竟是为了帮他取青灯而死,理应得到尊重。 他长声叹气,叹息声在殿内回响。 “带我到后面的几间大殿中看看,那些古字需要好好研究一下,如果那老妖婆藏在后面,你也先不忙吃她,她一介女流之辈,只要不再有加害我的心思,可以饶她不死。” 巨鼠怪叫:“什么,你是不是看上她了,她都可以当你祖宗的祖宗了!” 柳书竹佯装大怒:“孽障,休要胡言!” 在一番装模作样的对话中,巨鼠往后面的大殿悠哉悠哉地走去。 …… 鼠尸的最深处,妖艳美妇藏在那里,全身上下都沾满了碎肉和血迹,任凭鼠尸堆满全身,她也不敢动弹分毫,更不敢出声,也不敢动用丝毫精元之力! 两只妩媚的眼中,泪花盈盈而动,却没有任其流下。 几千年了,都不曾像此刻这般害怕、委屈、无助过! …… “你说,咱们是不是演的太过了,能骗过她吗?”巨鼠仍有些不放心。 柳书竹嘿然,自信满满:“小爷就是骗人长大的,要不哪儿能活到今天啊!”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修复伤势 更深处的一间主殿内,每一面墙体上都古字堆叠,密密麻麻。百度搜索紫幽阁 柳书竹盘膝坐在巨鼠脑顶,心无旁骛,一直在演化灭佛手印,与巨鼠继续融魂。 虚空中无日无夜,也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他终于将剩下的那部分鼠魂‘吃’了个干净。 从第一间主殿来到这里后,前方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妖艳美妇藏在鼠尸下面,完全被巨鼠的言行吓破了胆,自然不敢出来一探究竟,而他二人则趁机完成了融魂的仪式,开始各自修复身上的伤势。 彻底融魂后,灭佛手印暴增到了两千印! 虽然距离十万八千手印的境界还差了太远,但柳书竹也明显感觉到了魂力的急速壮大! 舍利中,蕴藏着浩瀚的血气,似乎没有穷尽,他能演化的手印越多,引导的血气便愈发磅礴,血气在体内积聚不散,开始修复血肉经脉,凝聚肌体骨骼。 同时,还能分化出一部分血气,没入巨鼠的体内。 巨鼠可谓受益良多,它利用血气掌御青灯的优势,包裹住大片的青色气机,贪婪地吸允! 这是融魂后带给它的好处之一,如果没有血气的操纵,它根本不敢吸纳如此多的青灯气息,因为这种佛陀大法的逸散,即便以它的肉身之凝练,也有爆体之虞。柳书竹与血气相通,血气则是执掌青灯的关键,算来也是一种认可。 巨鼠的两根后肢,翻卷的皮肉慢慢愈合,它的力气也在恢复当中。 青山城主仍被巨鼠牢牢攥在一只爪子中,青灯就在眼前,离他前所未有的接近,处在青光蒙照下,却始终不得其法。不过,那些古朴的禅韵和佛理还是令他痴醉无比,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佛器吗?他想要趁机感悟佛家的理念,身上的伤势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柳书竹的头部、躯干、手臂,都开始迅速凝实! 而后,消失了的下肢和一条手臂,也开始显化出朦胧的虚影,新的肢体在血气的填塞下,开始重新生长,不过速度仍旧缓慢,擅自使用青灯所带来的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我的力气恢复了不少,咱们去把那只母妖婆吃掉吧,馋死我了!” 巨鼠的气力稍微增长,就已按捺不住,留着一个莫大的威胁在身边,总让它不放心。 柳书竹却没有答应:“不急。” 眼下,巨鼠若是跟妖艳美妇动手,纵然能够取胜,也无法保证它不受半点伤害,一旦受伤,之前的苦修还要重新来过,有些得不偿失。对于人和鼠而言,妖艳美妇已不是最大的威胁,最大的威胁仍旧来自于虚空本身。 “为什么不急,她藏在那里,你就真的放心?” 柳书竹道:“你我处在此地,久无动静,她必然害怕你我悄无声息的出了虚空,看着吧,她早晚会忍不住前来一探究竟!这个时候,心里肯定在苦苦挣扎,不好把她逼的太急,否则谁知道战斗的余波会不会把仅存的这几间殿宇也一并震碎。等她一出来,咱们再随机应变,能杀则杀,不能杀也要为我所用!” 他思虑周全,见到几间主殿的某些墙体上,已出现了斑驳的裂痕,不愿意再冒风险。 “为你所用,能拿来做什么用?”巨鼠语气忽又变得惆怅,“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如果没有办法从虚空脱困,倒是可以用来给你延续血脉。以前,我也有一只母鼠相伴,我们一起成长,一起啃骨头,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那叫青梅竹鼠,两鼠无猜,可惜……” 跟它一样体型的巨鼠,想必不止它一只,必然还有一只雌鼠与之配对,就像远古年间的那两只鼠祖一样。 “可惜后来被我给吃了……” “打住!” 柳书竹悚然至极,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个爱情故事,却发现他娘的根本不是,血淋淋的结局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巨鼠愤然:“是它养育后代耗费了太多生命力,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要求我吃掉它的遗体,我们如今已是一体,你把我想成什么了!”这样一说,反倒更让人听得恶心。 由于人鼠的魂体相融,使他们在行功的同时也能互相交流。 说到此节,不免让人感叹起巨鼠的岁数! 上古末年时,它就已经存在了,虽然那时还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幼鼠,却亲眼看见了大愿菩萨移祠迁庙的场景! 它,是一只古地中的活化石,亲眼见证了虚空中的岁月流逝。 关于大愿菩萨,关于古地中那些宅府的来历,乃至大智首徒和慧凡罗汉之间的牵连,这些年来发生过的事迹……许多尘封的旧事秘闻,都有待向它探听证实。 “说起来,你的前世真是够混蛋的,要不是他把那些宅府迁到了古地中,这里只有天碑、佛陀、骨海,日子虽然过的单调,却也十分太平,自从最中心的大庙里镇压了可怕的存在后,古地就失去了以往的安宁,宅府中的怨念不肯消停,黑雾也最终冲破了高墙,在古地里四处乱窜,吞噬了不少鼠族的性命,随着黑雾的蔓延,鼠族的性情也变得越来越残暴。” 巨鼠性格残暴,却也并非没有丝毫情感,说起这些时,它的意念显得有些消沉。 “而那个金身大和尚,近来一段时日出现的次数可不少,我以前性子凶残,总想尝尝他身上的金肉是什么味道,曾多次与他交手,都胜负未分,现在看来,很可能是他在让着我了,可是他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帮你取青灯呢?” 柳书竹一时失态:“关于金身罗汉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你从来没有进入过这座大庙吗?你难道没见过前面一间主殿中那座大智首徒的塑像?你可曾听说过不死神药?”相连的几座主殿都大体保持了完整,包括第四座主殿,那里跪着大智首徒的塑像。 巨鼠被连番的问题轰炸的晕头转向,忙道:“等到摆脱了眼下的困境,我会把这些年见到的古怪事情直接显化成画面给你看,现在却不太合适,万一见到什么吃惊的场面,会让你的心神受震,耽误修炼!” 柳书竹稍微平复心境,一牵扯到浩繁的古史,他的方寸就乱了。 细细一想,巨鼠说的不无道理,此刻还不是忧虑那些事的时候。 说完,人鼠再无交流,开始专心致志的凝聚肉身和吸纳青气,丝毫不肯懈怠。 行功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柳书竹消失了的那条手臂,已完全凝聚成型,两条腿看上去虽仍有些透明,但骨肉血脉一应俱全,具备了血肉的实质感,他也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双脚。 而在叠叠鼠尸下面,妖艳美妇的确像柳书竹预料的那般,内心正在苦苦挣扎,饱受煎熬! 人和鼠都去了后面的几间主殿,过了很久都没有动静传来。 她心中害怕不已,柳书竹和巨鼠很可能已经找到了脱离虚空的办法,此时已径自离开了。 这样一来,她最好的下场便是永远在虚空中飘零,直至最后的生机耗尽,孤零零地老死;可他们万一没走,而是在后面无声无息地练功,她这样闯出去,必然就此暴露了行藏,下场很可能是被巨鼠当做点心吃掉! 最终,贝齿紧咬,极不情愿地下定了决心! 横竖都是死,像这般心志不坚定,就算执掌了青灯佛器,也无法冲击大帝门径,索性不如出去一探究竟!柳书竹之前说过:只要她诚心屈服,不再加害对方的性命,就不会让巨鼠吃了她。 那句话,给她带来几分活下去的希望。 若非如此,在巨鼠啃食那些鼠族尸体的时候,她惊惧至极,生怕立即被巨鼠发现,险些就忍不住出手了! 尸堆微微蠕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妖艳美妇小心地催动起精元之力,支撑尸堆不至于变形,感应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身子。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更深处的主殿中,巨鼠的鼻子略一抽动,独眼猛然暴睁开来! 凶光大盛。 “有骚味!”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二章 降服妖女 妖艳美妇的神情小心至极,像是一只误入了虎穴的狐狸,谨慎中,又天生带着几分狡猾。() 她仿若石化了一般,在尸堆旁边驻足良久,却迟迟不动,侧耳聆听里面的动静。 全身上下,每一丝精元之力都被调动起来,但也没有轻易外泄,悉数积聚在体内,蓄势待发,随时准备面对突然而至的麻烦! 由于执掌了青灯佛器,柳书竹万法不侵,她那‘双修极乐’的异象因此而失效,而她的媚术又无法蛊惑那只凶残的老鼠,对方不是人类,除非她能够变成一只巨大的母鼠,否则对方只会把她视为美味佳肴,选择用精元辅佐战技来抗衡,实在也是迫于无奈。 其实,她还不知道的是,就算她变成了一只母鼠,巨鼠若是饿红了眼,恐怕也照吃不误! 过了一会儿,后方的主殿中没有任何异常,危险也不曾降临。 “难道他们真的已经离开虚空了?” 一想到这里,惊惧之情无以复加,恨不得就这样被巨鼠吃了,也不愿孤独的困在虚空中等死! 在这种情绪的催动下,才壮着胆子迈开了第一步,心中又不免悔恨莫急。 后悔她没有空出一些时间,为自己祭炼几件趁手的圆满法器! 圆满武皇地位极尊,除却武者大帝之外,几可纵横天下,无人能匹敌。 武道境界一旦企临这种高度,更加注重武者神通的修持,一来期望延寿,二来更贪恋帝名,往往忽略了传统武技的重要性。若是能修成盖世神通,谁还会耗费宝贵的时间打熬气力,像蛮夫莽汉那样用拳脚对敌!? 双修极乐的异象,自从她晋升先天境界第三重天以后,就开始着手对其进行篡改。 而今,异象断断续续地磨练了几千年,终成倾世妩媚之姿,一经施展开来,这天底下的男人,很少有人能够把持得住。赵盗王在骨海中追她时,她已手下留情,可对方不也着了道。但她做梦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落到如此境地! 她一边懊恼,脚下步步雷池,屡屡惊心,慢慢向后方的主殿走近。 一路到了第四间主殿内,孤零零地跪着大智首徒的塑像,来到这里,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更深处的殿宇中,青光时隐时现,看来柳书竹和巨鼠仍然困在虚空中没有离去。 妖艳美妇稍感安心,随即又变得更加惶恐,只好悄悄藏身于塑像一侧,连心跳声都强压了下去,微不可闻,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和鼠。 一时间,又显得进退维谷! 正在思虑中,里面却传来柳书竹饱含笑意的声音,让她整个人如遭雷殛。 “老妖婆,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这位连燕盗王见了都要毕恭毕敬喊一声‘老祖母’的燕家一祖,顿时吓得有些傻了! 人和鼠合力欺瞒,最终为己方争取了足够的疗伤时间,扭转了不利的局面。依现在的形势看来,即便巨鼠的伤势仍然很重,用它的话说,对付区区一个圆满武者,单爪就能戳死她,那叫一个戳戳有余。 柳书竹笑道:“怎么了,你们这些人的架子倒都不小,还想让小爷亲自请你出来不成?” 话音才落下,妖艳美妇就踌躇着从塑像后面走出。 她的步调沉重,下唇都被咬出了血迹,来到最深处的这间大殿的门口,一言不发地向柳书竹看来,表情凄婉,像是已经彻底认命。 “哎呦,这怎么还弄得跟血人一样,你不是会跳舞吗,先给小爷来一段开开眼。” 妖艳美妇凤眼含泪:“就算我今日难逃一死,你也休想让那只畜生吃了我!”说完,狠狠向巨鼠瞪了几眼。 一股磅礴的精元之力鼓荡开来,刹那间涤尽了满身血污,恢复了那种妖娆妩媚的姿态。 举手投足中,都勾魂夺魄,让人自发地生出几分怜悯。 看样子,她已然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却也不肯就此坐以待毙,而是汇聚了全身的精元于一点,想要撑爆自己的肉身,也不会让柳书竹得逞! 如此一来,主殿也要受到震荡,巨鼠更别想吃掉她。 “有骨气!” 柳书竹大叫出声,让妖艳美妇听得一惊,可他的语气中,却尽是赞赏之意。 “小爷虽是一个先天境界的毛贼,却打心眼儿里看不上你们这帮圆满武皇。无它,只因为你们修为高绝,可驰骋天地,然而又都没有相应的胸襟作为衬托。想不到临死之前,你们一个个都他娘的脱胎换骨,变成了有骨气的人,真是讨人欢喜……”柳书竹满脸期待之情,“你自爆吧,我喜欢看!” 妖艳美妇面色怔忪,微叱一声,浩瀚的精元涌动如海,酝酿出一股毁灭的气息,眼见就要倾力释放而出! “你疯了!”巨鼠的声音在柳书竹脑中尖叫:“让我吃了她多省事,这一震荡,你我岂不是自讨苦吃,白白浪费了许多精元之力!” 柳书竹却不理它,而是饶有兴致的往前倾了倾身子,看热闹似的瞪大了两只眼睛,继续盯着妖艳美妇,眼皮一眨都不眨。美妇身上,毁灭的气息兀自酝酿了半晌,却始终没有逸散,柳书竹的表情则显得愈发不耐烦了。 “快点啊,你还在犹豫什么,这座大殿结实的很,只有圣贤遗物的力量才能将此地焚毁,你无需担心,小爷向来喜欢成人之美,而且……”他感叹道,“儿时那绚烂多彩的烟花盛景,长大后再也不曾看到过了。” 最后这句叹息,尤为让人心生寒意! 她身为圆满武者,又拥有倾倒众生的容貌和气质,堪称绝代妖孽,眼见就要爆体而亡,对方却把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当做一场烟花盛景来看待。 妖艳美妇楚楚可怜的样子,却让柳书竹的思绪不知不觉地飘回了那座养育他的大山。 他想到了一位同样以妖艳卓著、却又心念善良的亲人,谢二娘。 每当他挨了萧拂衣的胖揍之后,谢二娘都会在萧拂衣的书房中悄悄燃起一捆烟花,帮柳书竹解气。满屋子流光飞溅,书简狼藉,夹杂着萧拂衣鸡飞狗跳的叫骂……那才是属于他的生活! 最终,妖艳美妇的神色平静了下来,精元沉寂,她根本是在虚张声势,却威胁不到这位少年。 “你……你先前说,如果我没有加害你的心思,你会饶我不死,是真的吗?” 柳书竹摇头,直接把话挑明:“方才,我们早已发现了你的形迹,但因为伤势太重,没有把握胜你,才不得不那样说,目的只不过是为了稳住你,好叫你不要狗急跳墙,可眼下我们的实力已经恢复,杀你乃是举手之劳,你若是站在小爷的角度上,将心比心,会留我一条活路吗?” 妖艳美妇身子一震,因为她的猜疑,竟错过了夺取佛器的最佳时机! “懊恼吧,小爷都替你懊恼,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们纵然修为厉害,却都猜不透小爷的鬼心思!”柳书竹指向青山城主,语气冷然,“他之所以还没有死,是因为他对小爷还有利用的价值,我不喜欢养虎为患,尤其是你这种心机毒辣的母老虎,你要是对我无用,我岂能留你!?”随着他的话落,巨鼠再次人立而起! 先前,妖艳美妇就已看见了青山城主凄惨而又顺服的模样。 正是他的样子,才让妖艳美妇吓破了胆,认为柳书竹和巨鼠合力,她永远无法战胜! 实际上,柳书竹现在也很头疼。 他要是真心想杀对方,就不会跟她废话,那样一来,还免不了一场争斗。巨鼠虽然把话说得很满,可它身上的伤势究竟如何,柳书竹心里十分清楚,不想再让它耗费体力。 他累了,累的要死,可他们还要想方设法从虚空中脱困! 而留着她,始终是个大祸害。 不过,如果能把燕家的一祖彻底收服,这得是多么光彩的事啊! 柳书竹跟燕大盗有仇,若是把他们家族中最大的祖宗收为麾下,呼来喝去,只是想想都让人觉得兴奋。到时候,七大盗的老脸还不得丢到姥姥家去! 妖艳美妇花容失色,脚步微退,惊慌道:“如果……如果我什么都肯答应你呢?” 巨鼠步步紧逼,柳书竹不为所动:“口说无凭,日后小爷落了危难,你必然会暴起伤人。” “不会的!”妖艳美妇真情流露,眼角淌下两行清泪,“我、我只不过是想要活下去!” “我也想要活下去,贪生怕死不丢人,可小爷不会为了自己的一条贱命,无所不用其极!” 柳书竹心道:还不够,再好好吓你一吓! “生死俱是命数,你想不出好的理由,也怪不得我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价值所在 “不要!”妖艳美妇惊叫道,“我、我……”柳书竹气势咄咄逼人,让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巨鼠与柳书竹交流:“你如果真想把她驯服,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她心肝情愿的侍奉你……” “哦?”柳书竹忙道,“你能有什么办法?”巨鼠融合了数位圆满武者的残缺记忆,其中说不定就包含了可以制约妖艳美妇的手段,能够让她心服口服。 谁知,它竟无耻道:“你把她睡了不就行了,一次不行,就多睡几次。” “别胡说!”柳书竹汗然无比,它净出些馊主意,“大耗子,你他娘是不是让人给打傻了!”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信不信由你!” 巨鼠不以为然,独眼凶光湛湛,继续瞪向妖艳美妇,把她迫的一退再退,不敢有丝毫妄动! 它的语气中,倒不乏认真,不像是在说风凉话:“我刚刚搜索了一下脑中的残缺记忆,那些圆满武者虽然都没见过燕家的一祖,但却都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事迹,他们的心里,可是都期盼着跟这位素未谋面的妖女发生点不雅的故事。这只母妖婆,看似妩媚妖邪、荒淫无度,却难得是个几千年的老处子!” 柳书竹喝骂道:“她的子孙比你身上的鼠毛都多,你瞎说什么。如果没有制约她的法子,还是趁早给你吃了省事,免得留在身边祸害无穷!”对待自己的敌人,柳书竹一向称得上‘残忍’,不然便是对自己不公,“你别说了,听我口令行事,摆平了这位妖妇,怎样出得虚空,才是你我最该担心的事情!” 巨鼠却继续道:“你才真是傻子,她辈分大,不代表那些后代都是由她生养,况且……” 柳书竹心中不爽,眼下囚困在虚空内,前路未卜,他哪里有心思往那方面琢磨! 妖艳美妇虽然生的粉黛无双,倾世妩媚,但毕竟是一位寿元将近的老妖婆。 凡事不能看表面,只不过她心中不见老态,容貌和身体也就一直维持在年轻时的样子,武道强者拥有通天彻地之能,改换容貌又有何难。 即便睡了她,又能有什么不同,她若是存心加害自己,哪里还会顾及这些。让他做那种事,无论如何总觉得口味太重,而且怎么看都是自己吃了大亏! 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况且什么?” 巨鼠鄙夷道:“况且你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我魂意相通,你脑中所想,本鼠一猜即中!” 从外面看上去,柳书竹的整张脸如同打了鸡血,霎时红到了脖子根儿。 “放屁!” 被巨鼠道破了心机,柳书竹恼羞成怒。 “小爷今天就做回正人君子给你看,你快点把这个老妖婆吃了!” 说到底,作为一个血气方钢、又没有经历过男欢女爱的山野小流氓而言,他心中并非没有欲念,尤其是妖艳美妇还曾用那种淫秽至极的手段蛊惑他,即便当时执掌了青灯,那种生平仅见的香艳场景,还是让人血脉贲张,雄性的本能难以忍受! “柳尊者,她的伴体异象是男女交泰的场景,蕴藏繁衍生息的天地至理,主旨并非。所谓的双修极乐,只不过是她自己走入了旁门,对原始的异象进行了篡改。可却不知道,异象既是上天所赠,自有其深意,只有回归了本源,才有希望修成无上大法!” 这时候,没想到青山城主也对他和巨鼠传音。 “最终,必然要以血肉之躯,行那阴阳交泰之礼,方能有所寸进,区区也略有了解!” 柳书竹对青山城主可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哼道:“你想说什么。” 青山城主语气恭谨,十分小心:“你只需破了她的异象,入主双修极乐,对于你和她来说,都是莫大的机缘。到时候,她的异象返璞归真,你也会吸纳她身上的武道理念,迅速拔升自己的修为,最起码也会藉此巩固意识之海,她的异象也无法再对你起作用……” 他沦落至此,战力不存,可境界尤在,还是能够感应到柳书竹身上的伤势。 擅自动用佛器所造成的伤势且不论,之前为了诛杀四位圆满,借助巨鼠的身体使出谪仙指,柳书竹和巨鼠彼此交换了意识,却由于他的意识之海十分薄弱,承载不了巨鼠的主魂,意识海曾几度面临崩溃的边缘! 纵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巨鼠主魂及时返回,却也让柳书竹的意识海受到了严重的震荡! 这便是交换意识所付出的惨重代价,无法幸免。 而在融合了部分鼠魂后,柳书竹的魂体力量迅速得以壮大,但身体连番被斩灭,境界未曾有所提升,反而有跌落的趋势,意识海所受到的震荡很难彻底恢复,即使有灭佛手印的辅助,也效果甚微。 青灯在手,妖艳美妇的异象本来就对柳书竹起不到作用,在他本人看来,却根本无需多此一举。 “我……我愿意奉献出我的、我的身体,与你……与你双修!” 妖艳美妇走投无路,终于面如死灰,竟也说出了类似的的话。 “如果你能破了我的双修异象,就会藉此壮大自己的修为,更有把握破出虚空……” 令人意料不到的是,此时的她,脸色微现潮红,好似一位卖身葬父的贞洁烈女,落入了地痞无赖的手中,等着她的,是被无情蹂躏的命运。与之前那种妖艳的姿态天差地别,直至挣扎到了最后一刻,才下定决心,迫不得已而屈服。 “呸!”柳书竹却猛啐她一口,“小爷才不稀罕!”又将她骂的一愣,“人世间美女如云,喜欢小爷的姑娘更是千千万,哪轮得着你来占小爷的便宜!” 妖艳美妇主修邪法,有悖世间常理,看上去淫秽不堪,但却从未和人发生过肉体上的亲昵之举! 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绝顶强者都在暗中觊觎她的身体,并非是贪恋肉yu,而是想要从双修之中体会她身上的人伦之道,摸索大帝门径!但她却从未顺服过,因为在她眼中看来,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武者大帝,也不配占有她的身体、参演她身上那份上天馈赠的异象! 这一次,心念如死灰,主动奉献出自己认为最宝贵的身体,竟还被一个先天境界的小子给嫌弃了。如果这样做柳书竹都不肯给她一条活路,她也只好认命了! 妖艳美妇眼中,现出一抹狠诀之色,体内的精元再次鼓荡开来,想要给人鼠造成最大的伤害! “不过呢……”柳书竹却又适时开口道,“小爷虽然看不上你,但留你一条命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乖乖听话,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就好。” 妖艳美妇神情绝望:“你有神鼠为伴,又有佛器和大愿舍利,除了双修极乐的异象之外,我对你已然无用,再也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了……” 柳书竹阴笑道:“谁说没有,你先跳个肚皮舞来看看,叫两声‘大当家的’让小爷过过瘾。” 妖艳美妇、巨鼠、甚至连青山城主都变得表情古怪,不知道他发的哪门子疯。 半晌,柳书竹仍在等待她的答复2C妖艳美妇梨花带雨,满脸不敢置信2C踌躇道:“你……你说真的,不是有意戏弄奴家!?” “废话,小爷一言九鼎,除非你真心想死。如果跳的好,青灯也尽管参悟。” 巨鼠忍不住尖声骂道:“这算哪门子价值,让你睡你又不肯睡,你小子有病啊!” 柳书竹‘嚯嚯’怪笑,一脸欠揍的张狂。 “他娘的,爷高兴!” 正文 第二百一十四章 巨鼠的反扑 漫无边际的虚空中,危机蛰伏,前路仍是凶险未卜。() 几座古殿兀自飘零,不知要往何处,殿中却极不应景,有一场香艳的舞姿正翩翩而起。 俏乳肥臀,玉影婆娑; 风华绝代,妖娆正浓。 柳书竹脸上,则尽是小人得志的神色,眉飞色舞,口水横流,生平还从来没有这般意气风发过:“哈哈哈,着实不错,看你扭来扭去的样子,比打打杀杀强多了,小爷欢喜的紧,欢喜的紧。”一舞终了,妖艳美妇脸上尤带着几分泪痕,站在那里显得茫然无措。 “柳尊者……” 柳书竹复又把眼一瞪,妖艳美妇急忙改口。 “大、大当家的,你……你可是不杀奴家了?” 她心中仍旧忐忑,如履薄冰,愈发看不透这位杀伐果断、机缘逆天,此刻又满脸的少年人。 她在生与死的抉择之间苦苦挣扎,宁愿放弃坚守了毕生的女子贞洁,主动奉献出来与他双修,对方却根本瞧不上眼。单凭两人现在的境界差距而言,一旦互施云雨,柳书竹可以借此修复意识海的伤势,她却未必能有所感悟,失身而不得法,完全是对‘男女交泰’异象的亵渎。 那样他都不肯,只一场无声的独舞,柳书竹就肯放过她吗? 一声娇媚入骨的‘大当家的’,叫的柳书竹心中美滋滋的,乐得合不拢嘴,却也着实让巨鼠体会到了‘恶心’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小爷问你,你可心甘情愿?” 妖艳美妇咬牙,不敢迟疑:“心甘情愿!” 柳书竹连连摆手,也不去计较真假:“那就不杀。” 巨鼠暗自提醒:“这样放过她,岂不是太便宜她了,万一你我遇险,她依旧是个威胁!” “你懂什么。”柳书竹十分不识好歹,“做人要讲信用,何况这种四千年风雨的妖女,什么世面没见过,就算把她睡了又能怎样。必要时,她连亲爹老子都能宰了作为垫脚石,证那武者大帝之位,别指望能对你死心塌地。小爷心中,纵然有无匹杀气,但也绝非那种无耻之徒。且看小爷的手段,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以德服人!” 他能把妖艳美妇逼迫到这般境地,心中的恶气得以舒展,不论以后如何,现在的妖女已然是怕他怕的要死,不敢再生歹念,若是还让巨鼠吃了她,未免显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 此一时彼一时,小悍匪处于劣势时,生死悬于一线,就算不计任何代价,也深知赶尽杀绝的必要性;此时巨鼠的实力足以震慑妖女,他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却又开始装模作样,不合时宜的展现出了自己的宽容。 自出庸凉大山以来,树下的强敌还少吗,时至今日,他还不是活蹦乱跳的不肯消停!? 也不在乎多她一个。 如何行事,俱凭自己的喜好,说到底还是改不了顽劣的根性。 柳书竹吹嘘一番,便让巨鼠俯首,径自从它的脑顶走了下来,手掌青灯,越过宽敞的大殿,直接向妖艳美妇走去! 巨鼠凶光大盛,想要一同上前,却被柳书竹摆手制止。 步态从容,直走到妖艳美妇的身前,始才停了下来,与她对面而立! 两人距离之近,鼻息可闻,她胸前那两座高耸的玉峰,恨不得就要贴到柳书竹的身上。 随即,他又做出一个让巨鼠心惊肉跳的举动,他用血气缠裹青灯,操纵着灯体从他的掌心飘离,缓缓落到了身旁的地面上! 四目相对。 柳书竹眼神清亮无比,如一湾寒潭秋水,表面的宁静下,尽是无法度量的深邃。 “小爷今天高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那一缕血气慢慢收回,他信手而立,无需气势辅助,只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张狂。 此刻,青灯佛器就在两人脚边,彻底无人执掌,简直触手可及! 妖艳美妇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青灯,神采一闪而没,但眸子中更多的则是疑惑不解。 这个招人恨的小混蛋,却是又要干什么。 她竟有些怯弱的避开了柳书竹的视线,不敢与他如此对视。 “大、大当家的,奴家不知道你是何用意?” 柳书竹笑脸可掬:“你当然知道。身为圆满武皇,却寿元无多,强者心中自然不会甘心,所以才一心想要取这青灯佛器,好与天争命,争那一线生机。”他语气一顿,不免自嘲道,“可是这等宝物,你们得不到也就罢了,偏偏被我这样一个修为差劲的小子握在手里,无论如何都只会更加不服。现在,青灯近在咫尺,取还是不取,我由你来选,你的命数和生死,也都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妖艳美妇神情诧然,霍然转睛,柳书竹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反倒极力怂恿。 “这样一来,只会有两个结果,你应该也很清楚。” “第一,你杀了我而取了青灯,可如果没有那个福分,就算掌了佛器,随后也会败在巨鼠的手里,被它嚼碎筋骨,咽下血肉,一切仍旧是徒劳无功,这种可能性少说也占了七八成;可你一旦与青灯迅速沟通,万一能得到它的任何,就可藉此斩灭世间因果,以弱胜强,只需付出些许代价,巨鼠也未必是你的敌手。这种可能性虽然不如第一种大,但也绝非不可能!” 青灯若是落在圆满武者手中,能不能掌,掌了之后又会释放出何等威力,谁都无法预料。 “……与天争命,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三两成的把握留给你,小爷已算是仁至义尽,你可以认真考虑。” 妖艳美妇心情立时变得极为复杂,当着自己的面,距离巨鼠那么远,他竟真的放下了青灯! 这个杀千刀的小恶魔,竟以自己的性命作赌,在她彻底放弃的时候,又勾起她心中的贪念。 着实可恶! 青灯佛器的诱惑力,世间谁人能抵挡? 柳书竹说的三两成把握,也十分合理,句句都是凭心而论! 也就是说,她还有一丝的希望,逆天改命,把青灯据为己有。 柳书竹这样做,并非怜悯,而是看出了她心中的不甘,给予的最后恩赐。但这也未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举动! 时间仿佛陷入了凝滞! 柳书竹这样一弄,让巨鼠都跟着青毛倒竖。 这叫狗屁的以德服人,这是拿命作赌,不仅赌他自己的,却连巨鼠的命都一块压上了。 三两成变数,已然不小。 气氛压抑至极,妖艳美妇的心里简直打翻了五味瓶。柳书竹仰仗机缘也好,承载佛门气运也罢,单是这份不怕死的疯儿劲,还真是世间难觅第二人!但凡不是疯子和傻子,没有人会多此一举,把青灯就此撒手,给别人一个夺取的机会! 经历了良久的挣扎,柳书竹也不催促她,妖艳美妇心中却叹息一声,道:“你……你把青灯收起来吧。奴家认命了,能苟延残喘活完仅剩不多的几十年,就心满意足了。” “当真不取?”笑意漾开,“最后一次机会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妖艳美妇微微蹙眉,终于被这份令人嫌恶的痞气弄得微露不悦。 “好吧,既是如此,小爷可以带你出虚空,还可以让你参演佛器。如果有朝一日,你改变心意了,还想再谋害小爷,不管能不能得手,我都不会怨你,但……”柳书竹笑脸如故,“我也绝不会再饶你。”他有巨鼠为伴,他有两位佛门高僧誓死追随,他有神秘大帝交心为友,他还有大愿菩萨舍利的选择,这番威胁,也绝不是空口说大话! 妖艳美妇身子一震,低眉不语。 柳书竹又操纵血气,好似打了一个大胜仗,刚要把青灯回握到手中,身后却有青影一闪而过! 悄无声息间,巨鼠飞速近前,根本没容他做出反应,便一爪子把他摁在了地上! 柳书竹立时挣扎不得,破口大骂:“死耗子,干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仅他没料到,也将妖艳美妇吓得往后连连退步。 巨鼠尖声对她道:“快,封住他的六识!” 妖艳美妇神情错愕,没有柳书竹的同意,哪里敢擅自出手! 谁知道这一出是不是人鼠合伙演戏,想要再试一试她的心意,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巨鼠颇为不耐,另一只前爪猛然用力,将青山城主捏的嗷嗷惨叫! “快把他的意识封在脑中,不要伤他,不然本鼠咬掉你的脑袋!” 青山城主虽然只剩一口气在,可他是圆满武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果没有巨鼠的威胁,柳书竹又放下了青灯佛器,他仍然有能力制约一位先天武者。 因为,柳书竹的武道境界真的很菜! 青山城主脑中,紧忙飞出几缕精元,没入柳书竹的头部,虽没有伤他,却一下子把他的魂体封印在了意识之海中,登时六识皆闭。这一出手,让青山城主的生命力变得愈发衰弱。 一连串的变故,都发生在转瞬间,柳书竹也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已感应不到自己的身体! 正文 第二百一十五章 趁人之美 鼠威凛凛,尽是悍然。 血红的独眼随即向妖艳美妇瞪了过来,立时把她吓的脸色一阵惨白! “他……他说了……你、你不能吃我!” 一双美目中,充斥着无尽的惶恐和无助。 它如此行径,未免让妖艳美妇错以为,这只凶鼠生性残暴,不肯服从柳书竹的决定,依然打算吃了她解馋!所以,才会把柳书竹的神识封闭在脑海内,好趁他不觉,造成既定事实!以柳书竹的精明劲儿,一旦醒过来,发现她已被巨鼠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自然也就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妖女,而把巨鼠怎么样! 论起地位,当真是人不如鼠。 巨鼠却尖叫道:“我不吃你。” “那、那你想要干什么?” 巨鼠的用意让人猜不透,难道它也在暗中觊觎青灯,直到此刻才找到下手的机会!? 若果真如此,只会让妖艳美妇和青山城主的心中更加绝望!凶鼠吃人成性,柳书竹好歹还知道法外开恩,他们显然更忌惮前者,还不如把小命交给柳书竹来的划算。 “本鼠不吃你,可也没说要放过你!”妖艳美妇身上,精元之力再次澎湃不息,经过人鼠的连番恫吓,有些事早已看开,如果使劲了浑身解数,都免不了一死,就只好誓死相抗,俱安于命数。 巨鼠又忙道:“你先别急,本鼠只不过想到了一个离开虚空的法子,但却有一个前提……” 虚空和现实世界完全隔离,纵然有武者大帝的手段,恐怕也无法从此间脱困! “你们要是还想活着见到天日,必须指望我们两个才有一线生机。可他的意识之海受到震荡后,再也不能与我交换意识。而本鼠的这个法子,还需人鼠合力才能办到。所以说,他的意识之海必须要尽快修复,这样的话,就要借助你的双修之力进行滋养……可是混小子尽会装傻充愣,放着天大的便宜,偏偏不占!” 说到这里,妖艳美妇神情转而哀婉,黯然至极,已经猜到凶鼠想要她干什么了。 巨鼠爪子一挥:“他既然不愿意睡你,换做你来睡他也是一样!” 这件事情,妖艳美妇心中十分在意,不然也不会毕生坚守。别看她擅长以淫媚之姿颠倒众生,可实际上远不像表面那般随便,先前迫于生死抉择的压力,答应的极为勉强,好在柳书竹不识时务,嫌她年老,也没有做出那种霸王硬上弓的举动。 没想到,终是过不了巨鼠这一关。 “怎么,你宁愿困死在虚空中,也不情愿?” 巨鼠的语气循循善诱,像个逼良为娼的恶霸,又活脱脱似个拉皮条的龟公老bao。 “混小子可是大愿菩萨转世重生,论起来,不是他配不上你的异象,而是你配不上他的身份!” “你我都知道,对于强大的生灵而言,世俗礼法根本难以制约,武道大帝也并非止境,只要能力到了,活个几千几万年也不在话下,本鼠曾亲眼见证大愿菩萨的前世今生,从上古末年活到了现在,不会诓骗你一个小女娃娃,你们的年纪相差又不大,四千年而已,那还不是眨眨眼的功夫!” 妖艳美妇默然不语,同时又为巨鼠的变态岁数所惊,难怪它会拥有与大帝匹敌的实力! “本鼠呢,也做一回好鼠好事,用你们人类的话说,叫做‘趁’人之美!” 成人之美,趁人之危,人类的语言被它运用的不伦不类,很难说清到底是哪个意思更多一些。 妖艳美妇蹙眉,道:“并非全都是因为我不情愿,而是……”柳书竹喜怒无常,她害怕违逆了柳书竹的意愿,等他醒来后恼羞成怒,照样会让巨鼠把她吃掉。 “嘎嘎嘎!”巨鼠桀桀怪笑,“混小子是一头犟驴不假,但他吃软不吃硬,哪里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残暴,本鼠才能当得起‘残暴’二字。如果一开始你们就诚心相待,而不是只想着害他性命,何至于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本鼠不管你和他做了什么约定,你不听我的,我现在就吃你。” 鼠须倒竖如戟,血红的眸子中,贪欲大盛。 妖艳美妇扭头,看向地上那张清秀的面孔,好似熟睡,最终迈步上前,用真元之力将他携起,向外围的几间主殿走去。 …… “死耗子,看我出去不剥了你的鼠皮!” 意识之海中,柳书竹的魂体遭到囚困,毫无风度的跳脚大骂。 奈何,有一股纯净的精元阻住了意识和血脉之间的联系,让他根本不能与巨鼠沟通。 难道巨鼠隐藏的极深,直到他放下了青灯才对他出手,想要独吞佛陀法器!? 不可能啊。 人鼠已经融魂,按照巨鼠的说法,它的魂体和人类不同,柳书竹掌控了它的部分魂力,就无异于攥住了它的小命,这一部分魂力若是彻底湮灭,它也要跟着玩完,莫非巨鼠一直在撒谎? 他们共历凶险,几番生死考验,无论如何,柳书竹都不相信巨鼠会加害于他。 “你这只大耗子,别再是凶性不减,还想把那妖妇给吃了!” 这是他想到的唯一可能,而且可能性极大。 意识海内,好在还有一颗大愿菩萨的舍利相伴。 柳书竹急忙演化灭佛手印,操纵一股股血气,想要重新与身体沟通! 只一刹那,鼻间恢复一点知觉,隐隐嗅到了几许沁人心脾的幽香,可随即又有源源不绝的精元加持在了意识之海的周围,较之先前更加磅礴! 血气氤氲不休,积聚在意识海内,却始终无法冲出,让他大为光火。 可是这一次,虽然仍旧无法探查外界的情形,却处在了一种极为玄妙的状态,神念与肉身若即若离,一切都好似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像是感应到了一些别样的气息,又朦朦胧胧,始不得分明。 有呓语自天外飞来。 有呢喃在心田荡漾。 神念凝滞,同时又无比顺畅,连意识之海都变得分外舒惬,半懵半懂之中,一股股叵测难明的力量,透过那些精元之力的重重围困,漫入他的意识之海,原本受到的震荡和裂痕,正在飞快地愈合。像是屈服于某种循环的理念,他的血气飘离了自己的身体,而后又再次回归,生生不息,繁衍无尽,武道修为也开始迅速拔升! 进阶,进阶,再进阶。 原本已是重伤至极的身体,仿佛乍逢甘霖的久旱之地,润泽过后,春枝高俏,竹笋拔节! 穴府、凝髓、炼心、一直企临到七重天的识藏境界,才不再攀升! 柳书竹机缘深厚,先天境界之间的壁垒对他而言,犹如一张薄纸还没有捅破,早已不能用简单的境界来划分他的真实战力。他现在的魂力之淳厚,与至人武皇不相上下,而肉身经过两次斩灭,几近消失,却又两次由血气凝结,有得有失,比他以前的肉身力量还要强悍许多倍! 然而,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连晋四阶,步入先天武道第七重,着实也将他本人吓了一跳! 柳书竹神情一滞,到了此时,就算再傻,也已猜到外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好,名节不保!” 一幅赤身男女交gou缠绵的画面,莫名显现在意识海内。 阴阳交泰,雌雄连体,让人欲念跌涌的同时,感受到更多的,则是一股‘生生不息’的理念。 他这是被人‘施暴’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六章 逆行古法 迷蒙之际,柳书竹只感觉过去了很久。 意识之海中的伤势,已被修复的七七八八。 他的神念,也跟随着大势的起伏,攸升忽落,游走在极乐之巅和万丈深渊的边缘,徘徊往复,几乎让人忘却了归返! 极乐是体悟,深渊则是欲念,彼此角力纠缠,谁都无法独占鳌头。 最终,他浑身的气力乍泄而出,汇聚成一股滚滚洪流,与玄妙的‘理念’进行了最后一次交换! 脑中所见,男女交泰的场景也愈演愈烈,其间还发生了一些显著入微的变化,让人多少觉得有几分羞臊。那一对男女的形象,只代表了阴阳相融、繁衍互生的至理,极尽古老,并不牵扯。原本的场面稍显模糊,根本无法看清面容,现在而言,却都分外逼真,一幕幕活色生香,男子已变得与柳书竹一般无二,女子的形象变化亦可想而知。 极乐之后,一切平淡归真。 那番交泰的景象霎时隐退,意识之海得到了滋补,变得更加巩固;血脉肌体中,也暗藏了不少精元之力,与自身相融,用作支撑武道境界的拔升! 他睁开眼。 所见到的场景,跟他猜想中的画面相差无几,第一眼就看到了妖艳美妇嫣红妩媚的面容。 罗衫半解,胴体玲珑。 凤眼隐含几许浓浓的春意,朱唇气吐幽兰,凝脂般的肌肤好似能滴出水来,没有一丝半毫的衰老之态! 柳书竹脸色涨红,眼神飘忽,显得慌张无措:“你、你……你先下去。”身处虚空古殿,一侧鼠尸堆叠,他竟在这种境地下,被一位绝代老妖女给‘糟蹋’了,而且对方的岁数真的足以吓死人! 妖艳美妇神情怔忪,若有所思,媚态中夹杂着一丝模棱两可的哲悟。 如此一番云雨,她的双修极乐异象竟然彻底受损,返璞归真,又变成了男女交泰的天成景象! 而且,邪媚尽褪,只余下得天独厚的浑然和圆润,那对男女的面容就此定格,牢牢烙印在内心深处。冥冥之中,她像是一只迷途已久的羔羊,在一条没有终点的邪路上摸黑走了许久,直到重新返回原点的那一刻,才再次有幸见到光明的普照! 交泰之礼,当行交泰之事,异象补全,破而后立。 对伴体异象有了更深一层的体悟,似乎隐隐要抓住些什么,却又始难分明。 柳书竹一说话,她才惊觉对方已然醒来,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怎样去面对。 轻叱一声,罗衫飞舞,从他身上远远飞离,默然伫立于殿角。 柳书竹一溜烟儿爬起来,提溜着衣衫,再狼狈不过,做贼似的直接往深处的大殿跑去。不知是否因为不好意思,甚至都不敢看她一眼。 见到他这副乖张的模样,好似被人捉奸,妖女心中自然也不会舒爽,不过又难免觉得好笑。 杀伐果断是这个小子,无赖耍混也是这个小子,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死耗子,看爷爷不宰了你!” 最深处的大殿中,巨鼠把半死不活的青山城主撇在殿角,独自守着青灯转来转去,正在贪婪的吸收青灯上的气机,却有一把猩红长刀隔空向它飞来。 当啷! 巨鼠闭目吸气,神情陶醉无比,任凭长刀掷在头脸上,它皮不疼肉不痒,连躲都懒得去躲。 “别打。”巨鼠睁开独眼,尖声道,“本鼠这叫趁人之美。” 柳书竹极为懊恼,除非他抹脖子自杀,否则还真不能把这只巨鼠怎么样。 “你们人类就是喜欢自寻烦恼,雌雄交配,对于任何物种而言,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能只有远古的佛族除外。既然母的都不反对,你又装什么假正经。我是为了从虚空中脱困,才替你想到这么一个绝顶的好主意!”柳书竹一听,更是气得浑身直哆嗦,用血气掌御青灯,作势欲要向它打落,这才让巨鼠往回缩了缩身子。 它忙道:“我有一个办法,能让我们挣脱虚空的围困。不然的话,要想从这里出去,真的是希望渺茫!” 木已成舟,柳书竹虽然满脸戾气,却也知道巨鼠没有害他的心思,不会真个把青灯挥落。 而且……刚才那种感觉,真他娘的叫一个‘爽’字了得! 他纵然不想承认,心中也明显带着几分不情愿,但那种徜徉在极乐之巅的舒畅,却是实实在在。 柳书竹自幼就号称山野小流氓,一贯色迷心窍,本不该如此作态才对。 只不过,事情还没待回旋,就被一只老鼠愣给弄成这样的局面,尤其发生在突如其来的境况下,还是让他分外难堪和尴尬。 妖女的异象回归本源,男女交泰的场景中,那个男子的形象彻底变成了他的模样,算是留下了洗不掉的证据,对方若是祭出异象对敌,她本人不在乎,柳书竹的脸面却不知要跟着丢到哪里去;再者,他本身就与燕大盗有仇,若是被燕家的盗王和圆满老祖得知祖宗被仇人给睡了,还不得嗷嗷直叫的来找他拼老命! 怕虽不怕,可也生出许多麻烦。 巨鼠劝道:“你也别嫌她年纪大,她若能活那几万年,你若能活那几万年,这点年岁差距又算得了什么,你们还年轻……” “呸!” 柳书竹直翻白眼,连连啐它,知道巨鼠这是在倚老卖老:“你以为人类都跟你这只耗子一样变态,连武者大帝也不过五六千年的寿元而已,再想有所突破,何其艰难。小爷活的更是不易,如果能平安度过百年,就烧高香了!”他并非完全纠结于年龄悬殊。 巨鼠反驳道:“大帝算个屁,照你这一说,那位不死的仙王和巨人怎么说?不灭的君魂又该怎么论?还有那个金身大和尚,他如果真的是大智菩萨的首位弟子,那他的岁数可就了不得了,大智菩萨创立教门,他岂不是跟你们佛门的历史同样悠久,几可贯穿漫漫上古,又怎么算?” 柳书竹被它唬得一愣。 没想到巨鼠不仅生的牙尖嘴利,而且还越来越能贫嘴了,如真小和尚跟他厮混的久了以后,也是这般欠揍的德性,不知是不是都受到了自己的影响。 “本鼠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不管人类也好,古仙也好,只要被我的鼻子一闻,就能知道他大概活了多少年岁。” “吹,使劲吹!” 慧凡罗汉身上的秘密,巨鼠根本察觉不出,但那多半跟对方身上的古怪有关,算是个例外。 “那个金甲黑甲的死叫花子,他的年纪就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按照你们外界的时间流逝来计算,起码是这些圆满武皇的三四倍!” “你说神秘大帝?” 巨鼠使劲点头,到现在还对神秘大帝恨得咬牙切齿。 圆满武皇寿元四千有余,三四倍,岂不是破万了,神秘大帝竟也是一位万古之人? 柳书竹径自嘟囔:“那个老小子,身上的秘密不会比慧凡罗汉少,不知他到底干了什么龌龊事,才会从天上掉下来,整天放屁说自己是神仙,却弄的一副鸟人模样。” 天是哪里的天,神又是何处的神。 看来还得赶快从虚空脱困才是,许多问题都要亲自问一问神秘大帝。 也不知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世人恐怕都以为他已葬身在虚空古地中了吧!? 现如今,一经岔开话题,柳书竹便想到了最紧要的事情,也只好就坡下驴,不再去计较其它事。 “你一有主意的时候,小爷就跟着倒霉,说吧,这回又是什么馊主意。” 巨鼠道:“你我还需再次交换意识,用你的魂力,掌控我的身体。”既然需要交换意识,柳书竹的意识之海就必须能够承载巨鼠的魂体,而之前受到的震荡还没有恢复,也就无法做到这一点,它竟是算计在了此处。 可是,青灯佛器看似价值很大,实际上却显得有些多余! 他跟巨鼠不同,无法吸纳青灯上的气机为己用,不能擅自使用之下,对于他而言,相当于一件废品,为了这么一件东西,葬送了那许多的生灵,着实不值。 “青灯帮不了你,但是能帮我增长实力,而你的那一门谪仙指法,拥有破开空间显现虚空的伟力,经由我来释放,威力何等惊人,这样一来,还愁出不去吗?” 柳书竹一时没弄明白它的意思,纵然是这样,也没有实质上的帮助,怎么才能藉此摆脱虚空呢。 巨鼠乖张道:“你只需把古法逆着施展一遍,难道就不能感应到现实的世界?” 柳书竹霎时明悟,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善意的提醒 谪仙指的本质,是以体内的精元之力作为本源,演化诸多阵纹古篆,成就一点入微的阵势。 方寸之间,尽展山河伟志,并藉此破开空间表象! 参照柳书竹的修为而言,他根本没有破开空间的能力,那一向都是真武强者的手段。之所以能够做到,一切都是因为凝聚而成的那一点‘光尘’中,蕴藏了一座繁复无极的大阵,存在着某种古老的理念,与虚空勾连,直接作用于空间本身。 一旦把谪仙指的心法逆转,经由巨鼠的身体释放而出,很可能会藉此感应到现实世界所在。 届时,人鼠只需再次交换意识,祭出谪仙指,或许就可以从虚空中脱困了。 巨鼠吃了几位圆满武者,也不是白吃的,脑中的思路极为灵动,它的血肉中,暗藏的精元之力还可以释放出两记谪仙指,逆功而为,也就相当于有两次摆脱虚空的机会! 柳书竹认真思虑一番,道:“这个法子可行。” 巨鼠却又不免忧虑:“不过……想要做到逆施古法,也不是那么容易,逆功法的后果难以预料,不像嘴上说的这么简单,到底有几成把握,本鼠还是吃不准。” 柳书竹笑道:“无妨。”既然没有更好的主意,能不能行,只有试过才好知道。 这种境地下,最忌讳瞻前顾后,他们毕竟被困在了无际的虚空之中,若连武者大帝都束手无策,眼下能想出一个可行的法子,已算是不错的开始。 人鼠正在交流,妖艳美妇却从前几间大殿向这里走了过来。 她面容楚楚,身姿婉约,眉梢鬓角仍残余几许盎然的春意,站在殿门处,没有贸然近前,似是在等待柳书竹的吩咐。 柳书竹神情乖张,一双贼眼乱转,左顾右盼,全然装作看不见她! “嘎嘎。”巨鼠贱笑,暗中对他道,“你的意识之海恢复的怎么样了,这可是交换意识的前提,如果还不行,那就再多睡她几次……”险些又让柳书竹暴走。 最终,挺不过这种尴尬的氛围,柳书竹干咳两声,摆出一种‘小爷才不会害臊’的表情,也不看她,只是装模作样道:“老妖女,你过来一同参演青灯吧。小爷说话算话,只要能出的去,必然不会忘了你……” 妖艳美妇打断他,轻轻吐出三个字:“燕可馨。” 这是她的名字,已不知有多少年没被人唤过了。 柳书竹微愣,经她这一打岔,登时把他酝酿了半天的‘气势’破了个干干净净,不知该如何往下接话。当下也不再啰嗦,冲她招了招手,让她走近前来。 一旁的青山城主看在眼中,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看来身为女人,优势可谓得天独厚,他废了那么大的劲,沦落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才勉强保住了半条小命。妖艳美妇身为女子,只是经过这一闹腾,却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男儿立世,以胸襟和伟力叱咤天地;女子却用肉体欲念迷倒众生! 燕可馨款步上前,身上那股妖邪的气质竟比原本淡了许多。 仪容中,多出几分雍容古典之态,与早前那种淫秽的妖女形象判若两人,但容貌和身姿仍旧称得上天生妩媚,倾世妖娆! 柳书竹忍不住拿眼偷看,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这老妖女都称得上绝代尤物。 他曾见过燕家的传人燕媚儿,那个小妖精歹毒食心,然而外在的气质和容貌都堪称万中无一,可是跟她的这位祖宗一比,还真不是一个水准! “老妖女,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在漠北时,神秘大帝初次现世,曾为小爷废掉了你们燕家八祖的一臂,而且我跟你的后人有约,从秦慕白手里夺来的那一杆燕家祖旗,小爷也还给了你们燕家……” 燕可馨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径自盯着那盏青灯,略微怔忪。 青光蒙照下,她缓缓抬起一条洁白玉臂,想要抓住一缕青色的气机,体悟佛陀至理。 她这一生,纵然年岁超绝,已面临朽落,可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闭死关、改异象。 她心中十分清楚,大帝门径难寻,不死境界的壁垒极难逾越,便只好笨鸟先飞,用勤勉来弥补天分,是以鲜有出世。否则,到了这般年岁,也不会自然而然的维持年轻时的样貌! 用法力改变外在的容貌,和心念本就不显老态,始终维持在年轻时的样子,也不能彻底混作一谈。多年来,妖艳美妇潜心修炼,虽然为数不多的几次出世,都曾惊艳大漠,祸乱众生,让世人牢牢记住了她的妖邪淫媚,却显然是属于后者,心不老,体不衰,直至寿尽命绝。 她能够拥有天生的异象,资质也算不凡,可偏偏走了旁门左道,平白耗费了几千载的光阴! 柳书竹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门派后事,她也许根本就不在乎。 “小公子的恩情,奴家自然不敢忘却,待来日相报。” 柳书竹不痛不痒的哼唧两声,无非是想掩饰自己的尴尬,才说了一些不相干的话,连他自己都摸不清此刻的感受,但他的心思却没能瞒过巨鼠。 这只大耗子阴阳怪气的揶揄道:“她想杀你,你来睡她,两相算是扯平了,你有这种闲心思害臊,还不如赶紧琢磨一下,怎样才能逆转古法,帮我们脱困。”柳书竹气急败坏,正要张嘴骂它,巨鼠却对一面墙壁努了努嘴,“因为这几间古殿,也未必能支撑多久了。” 墙面上,原本的裂缝不知不觉地向外扩展,比刚进入到这里的时候明显了许多。 虚空古殿,终非长久立身之地! 有了这个威胁,不免让人生出几分紧迫感,柳书竹也不敢继续胡闹,开始屏除杂念,专心思索逆转谪仙指的办法。 而今,他已经晋入先天武道的第七重,直接越过了心魔的考验,企临识藏境界。 所谓识藏,便是重新认识身体中的宝藏! 境界提升所带来的好处,他还没有时间参悟,相对境界本身而言,脑中有血舍利的存在,彻底改变了他的体质,原本属于他身体的那点藏货,根本无关轻重。 最大的好处,莫过于达到了参演上古阵纹的最低标准! 他又有两千灭佛手印辅佐,只需一定的时间,想必逆转谪仙指的功法也并非不可能。 “如果、如果你们想要逆转古法,即便能够破开虚空,你们两个很可能都会……都会死。” 燕可馨踌躇了半晌,才冷不丁地说道。 她的话,让人和鼠面面相觑。 关于怎样从虚空中脱困,人鼠都是用言语进行交流,并没有避讳青山城主二人。巨鼠脑中的圆满记忆残缺不全,燕可馨和青山城主身为圆满境界,说不定能够提出一些有用的建议,虽然他们心中未必盼望人鼠落得好下场,但若无法出去,他们也会死在这里,倒不担心二人会藏私。 柳书竹诧然:“什么意思?” 巨鼠则尖声叫道:“睡和没睡,就是大不一样啊。看见没有,现在都开始忧心我们的生死了。”它的语气并非褒奖,而是暗含几分讥讽。 说到底,巨鼠吃人成性,凶残嗜血,它的思维模式与人类不同,一手促成了柳书竹和她双修,却也根本不影响它把妖女看作食物的观念。雌雄交配,在它看来,只是一种可以利用的手段,能够对柳书竹有所帮助,仅此而已。 燕可馨没有理会巨鼠的奚落,而是道:“上古大法,取天地之理为己用,暗藏了古人对世界的感悟,一旦倒行逆施,就是违逆世界的理法,不但会对施法者的意识之海和魂体造成难以想象的重创,还有可能会把神鼠的身体彻底撕碎!” 柳书竹皱眉不语,眼下这种时候,妖女完全没有必要继续诓骗他们。 “圣贤之法,只有圣贤本人能够逆势而为!” 巨鼠‘嗖’的一声,窜到殿角,将青山城主捞在爪内,而后又迅速返回。 “她说的是真的吗!” 青山城主发出一声惨叫,急忙应声:“基本属实。”燕可馨能够想到这一点,青山城主怎会想不到,但他却只口不提。他看向妖艳美妇的眼神中,飞速闪过一抹怨毒之意,却又慌乱地进行掩饰。 巨鼠张开血盆大口,作势便要把他吃掉,被柳书竹摆手制止! 之所以留他性命,是因为还心存寻找君瑶的执念,想必以他的心性,也不会从心底顺服。 燕可馨的这番话,让柳书竹稍感意外,到时候只要能破开虚空,他们可以藉此从虚空脱困就是了,柳书竹和巨鼠死了岂不更好,不知她为何会出言告知此法的凶险。 听上去,这反倒像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但当下也无法细细琢磨,如果此法不通,需尽快想一个其它办法才是。 柳书竹忙问她道:“那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燕可馨缓缓摇头,逆行古法,可以说是挣脱虚空的唯一指望。 “不过……” 她低下头,面色再次露出些许媚态,掺杂几分羞怯,没有继续说下去。 柳书竹心中焦急,催促道:“不过什么,快说啊!” “如果神鼠的伤势彻底恢复,你的意识之海还能够再凝练一些,逆行古法后,你们活下来的希望会更大一些。” 巨鼠只需借助青灯上的气机,就可以慢慢恢复体力、修养伤势;而柳书竹想要把意识之海变得更加凝练,再次有所提升,面临的选择却着实不多,其实最有效的办法只有一个! 双修。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掌 破碎虚空(上) “本鼠说什么来着,还是免不了要多睡几次吧!” 这句话,算是彻底触动了柳书竹敏感的神经,他没好气的瞪了巨鼠一眼,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眼下还没有尝试逆转古法,一切言之过早。 况且,他的武道境界一连拔升了四重天,根基尤未稳固,燕可馨身上那股最纯净的天地交泰理念,方才已被他的身体吸收了七七八八,即便再双修下去,恐怕一时间也难有显著的效果。若不能一举破入真武境界,他的意识之海纵然更凝练几分,也无足轻重! 修行不易,不是单凭媾和就能解决的问题。 这门法子,阴阳滋补,欲念与体悟互生,用来给柳书竹疗养意识之海的伤势,反倒更有成效。 既然逆行古法是唯一的脱困之策,还不如趁早参演谪仙指的心法来的实在,想要逆转一门圣贤古技,纵然有两千灭佛手印的辅助,他的天分也未必足够,不是一件说到便能做到的事,不容再耽搁下去。 事不宜迟,柳书竹忙把自己的想法暗中告诉了巨鼠。 “你说的也在理,逆转古法的危害如果真有她说的那么厉害,再睡她几次也无济于事。依本鼠的高见,她多半是在吓唬你我,危害肯定会有,却未必致命。”巨鼠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这样一来,她猫哭耗子假慈悲,就只有一个可能性……咦?外面世界的老鼠怎么活的如此窝囊,连猫都害怕!”它的语言能力和对现实世界的认知,都来自于被它吃掉的那些强者的残缺记忆,时不时让它感到新鲜。 “你们青鼠一族是个例外。”柳书竹不想跟它纠缠,继续问道:“什么可能性?” 难道他之前没能将她震慑住,到了此刻,燕可馨还敢耍花样!? 谁料,巨鼠语气下贱:“你猜!” “猜你妹的猜,快放!” 柳书竹丝毫不给它留面子,这只死耗子竟然又学会一项新技能! “这还不好猜?本鼠看啊,她这是睡你睡上瘾了!可这种事又不好直接开口要求,才故作隐忧,找个借口狠狠蹂躏、压榨、摧残、腐化你,不然她哪有这等好心肠,我真是冰雪聪明!” 柳书竹听得直骂娘,心道小爷早晚他娘的剥了你的皮,眼下生死攸关,亏它还能往那方面去想。 问过之后,懒得再搭理它,把手中的青灯放在地上,留给它和燕可馨参悟,径自走到殿角的位置,盘膝而坐,开始倾力演化手印。 燕可馨神情微愣,还以为柳书竹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却又不好意思直接把他喊住。 总不能对他说:我又准备好了,你快来睡我吧! 巨鼠尖叫道:“本鼠要参演青灯了,你留在这里可以,但是不要弄出声响,不然……”巨鼠那两颗巨大的门齿惨白而森然,让燕可馨浑身跟着一颤。 其实,巨鼠口无遮拦,也未必就猜错了她的心思。 双修之事,虽也是一门天地间的修行之法,却强求不得。 她以淫邪妖媚著世,可那只不过是用来对敌的手段,先前那一番云雨,也是初次体会个中的滋味,男女交泰的玄妙理念,已随着那一抹落红,都赠予了柳书竹。而且,在达到极乐之巅的刹那间,她明显感觉到一股纯正阳刚之力进入到她的体内,为伴体异象补全了某种残缺的理念! 她……从未像刚才那般接近武者大帝的门径! 冥冥中,好像要抓住些什么,却又无法分明。 再想体会到那一丝哲悟,也只有在欲念达到最盛之时,才能重现那种感觉。 而今,伴体异象中的男子已变成了柳书竹的模样,再难更改,她想要的,只有柳书竹才能给她。 隐晦的提及双修之法,不为,只为修行,可却再次被小悍匪无视了。 …… 灭佛手印周而复始,一轮接一轮演化不休。 柳书竹先于左右手的食指各自凝聚出一点光尘,却不释放,而是再度停止运转心法,任其自行在体内拆解,复又分化成更加入微的精元符篆,从指间散回身体各处。 借着这个过程,他想要洞察这些精元符篆的奥妙。 两千手印为一轮回,让他的资质上升了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 他闭上双目,转而用心眼内视,血肉骨骼、脏腑经络一一陈列在‘眼’前。他的身体,仿佛就是一个浩繁无边的宇宙,而那些比灰尘还要细微了千万倍的精元符篆,正如同宇宙中的点点星辰。 随着心法的运转和手印的轮转,他所‘看’到的景象也越来越清晰。 那些精元符篆渐渐放大,开始显现出了各自的形状,有些好似蝌蚪,更有的如同笔画繁多的古字,绝大多数符篆,则根本像是长满了触手的发光体,每一条触手的长短和粗细都有差别,代表的阵道理念往往也相去万里! 精元符篆的数量繁多,简直无法计数。 它们从身体的每一丝脏腑和血肉中扭曲成型,彼此纠缠,汇聚成一道发光的洪流,最终又分化为两道,分别向两只手的位置涌去,各自凝成了一点繁复到极致的光尘。两点尘,便是两种无法度测的大法。 这是一幕极为震撼的画面! 直到此刻,柳书竹才有了切身体会,这门古技,是如何广纳天地大法为己用。 每一道精元符篆的形状,都是斩仙大贤的理念凝结而成。 紧接着,他就变得十分沮丧,别说弄清楚精元符篆的运行规律,就算是把这些符篆一一数过来,没有个几千年的时间也休想做到,谈何逆转! 最后,他不得不放弃,去向巨鼠讨教。 “可惜,大贤的古卷被你当做柴火烧了,不然应该对你眼下的境遇有所帮助。那毕竟是大贤的理念所化,你死记硬背住上面的内容,不代表就理解了大贤的理念,再翻译成现如今的文字,早已失了真意,无法得到落仙三诀的精髓。” 当时纵火烧君魂,毁掉了两件上古至宝,柳书竹现在回想起来,也不免觉得肝儿疼。 可在当时,他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能想出那种损招来对付君魂,已算是天才之举。那时候的他,也没有做出活下去的打算,倾力一搏,只为恶心君魂一把,舍身成仁! 他能捡回一条小命,完全是仰仗手中握着青灯佛器,引燃了圣贤大法,再加上一点小小的运气,实属万幸。 柳书竹一听巨鼠竟说些让他心疼的废话,心知它也没有好的办法。 燕可馨微作思索,却忍不住提醒道:“而今,你已掌握了谪仙指的心法,只需按照心法,倒着施展一遍就是,何需费力参悟谪仙指的本质和其中的阵道理念?大贤的手段,武帝都没有资格去参研,你该明白才是!” 听她一说,柳书竹眼神一亮,骤然醒悟过来! 他心忖:自己还真他娘的犯傻了。 他知道心法已然足够,何苦非去钻研谪仙指的运行规律! 反正他本来就不明白那些深奥至极的理念,只要有心法辅佐,不照样能使出谪仙指吗! 正如同照本宣科,只需倒背一遍即可,他只需认得书本上的那些字,先前所为,却非要去研究那些字为什么会写作那种形状。 一番苦心,全都没有用到正当处。 看来,没有让巨鼠吃了这位妖女,也真是个明智的决定。 当下不再理会谪仙指的本质,而是直接把谪仙指心法运转了几遍,就开始倒着运转,直接忽略掉体内的任何变化! 这个过程,磕磕绊绊,又不知过去了多久,他终于可以将心法倒转施为。 倒着运转的心法,甫一连贯,他的身体便跟着猛然一震,意识之海受到了轻微的震荡! 燕可馨也没有全说假话,但情形也没有她说的那般严重。 血脉中,开始出现了许多精元符篆,看上去根本无法察觉不同,分别涌向两手的食指指尖。 每只手的食指中,各自凝成一点微尘。 然而,那两点微尘,却与光尘完全不同,因为那两点尘是漆黑的色泽,虽是由精元符篆所化,但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光亮。 黑尘。 逆转古法,准备就绪。 柳书竹一言不发,迅速向最前方的主殿走去。 由于青灯还舍在原地,巨鼠不敢擅自去碰触移动,又不好直接舍下青灯,把青灯留给两位圆满独守,也就没有跟上来,而是叫道:“混小子,你想干嘛?” 燕可馨则大步跟上了柳书竹,想要看他做些什么。 柳书竹径自走到最前方的主殿中,踏着叠叠鼠尸,来到古殿与虚空的边缘地带。 身前,就是无边无际的虚空,十分危险。 他自言自语道:“成或不成,还是小爷自己先试试比较稳妥,免得连累了死耗子。” 经由他本人施展的谪仙指,威力有限,但道理却跟巨鼠交换意识后由它施展一样,眼下还是自己先试一下为好,免得到时候借助巨鼠的身体施展,所造成的破坏力强大无匹,万一出了岔子,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便将一点黑尘祭出,打向身前的虚空。 噗。 声响仍旧微不可闻,身前的虚空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直径不过半寸的圆球地带,眨眼间又被虚空填塞。其间,似乎有模糊的光亮迅速闪现,而且还有许多细碎的事物向柳书竹扑面而来! 柳书竹嘴角慢慢舒展,啐了一口,吐出了满嘴的沙尘。 成功了。 正文 第二百一十九章 破碎虚空(下) 大概算来,几人落难已有了一段时日。 遭虚空囚困至今,直到逆施古法的那一刻,才终于再次感应到了外面的世界! 荒沙的味道,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般诱人。 燕可馨眉梢飞扬,双眸神采大亮,亲眼见证到了这惊人的一幕。 眼下的境地,可是连武者大帝都要束手无策,柳书竹的武道境界对于她而言,不过是与蝼蚁无二,但他凭借着深厚的机缘和气运,竟真的做出了破碎虚空之举。只是这一点,若是被世间的武者知晓,很难形容他们的表情会变得多么精彩! 她随即又想到:柳书竹降神鼠、掌青灯、戮仙王、焚君魂、杀圆满……种种所为,又有哪一件是世人能够轻易办到的!? “这个小混蛋,运气真是好的让人痛恨呢!” 燕可馨的内心中,想要把这些功劳都归于‘运气’作祟。 可她同时也很清楚,要想做到这些连大帝都万难办到的事情,纵然承载了莫大的机缘气运,但若一味只仰仗运气,而没有果决的心志和包天的胆色,怕是还也远远不够! 他……了不起。 燕可馨怔怔的盯着柳书竹风骚的背影,一时竟有些走神,回想起双修时的场景,双颊一阵红霞飞舞。她急忙收敛起心绪,掩匿了娇态,走到柳书竹的身侧,关切问道:“柳公子,意识之海是否无恙,可曾伤到了?”她这一问,不管出于真心或是假意,都弄得小悍匪颇为不好意思,就算说破了大天,他还是稀里糊涂被妖女给睡了,是不争的事实! 他的潜意识中,总想避开这位绝代妖妇。 然而,柳书竹紧跟着又一琢磨,心中暗忖:小爷才是天生带枪的那一个,妖女的岁数先晾在一边,她也的确生的皮肉细嫩、肌肤吹弹可破,完美的身姿再加上妩媚的气质,人世间哪得一见,她都不觉得害臊,我何至于老是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岂不堕了响马镇好汉的名头。如果被三叔和二娘知道了,不得打断小爷的狗腿!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慢慢恢复了清亮,展现出原本那种自信兼无耻的神态,扭头对她道:“意识之海虽受到了一些轻微震荡,却无甚大碍。”想要骗我跟你再次双修,还是趁早死心吧! 燕可馨则听得微微蹙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柳书竹还真怕那只死耗子猜中了妖女的心思,万一她再想跟自己干那种事情,也不知该不该拒绝,发生过的事可以厚着脸皮假装不知道,但要再来几次,他仍旧有些抹不开。 她既不想说,柳书竹便也没有发问,而是直接向后面的主殿走去。 “真有你的!”巨鼠欢喜道,“本鼠就知道,像我这般珍稀的物种,绝不可能默默无闻的死在虚空中的犄角旮旯里,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啊!”谪仙指的心法可以逆转,对于人鼠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喜讯,“那咱们赶快开始吧,外面的世界肯定少不了人肉!” “先不忙。” 试验成功后,柳书竹反倒不那么着急了,没有立即行动。 逆行古法非同小可,他还需再印证熟悉一下,才能做到更有把握。 依据墙体上那些裂缝蔓延的速度,留给他们的时间也还算充裕,而巨鼠体内的精元并非无止境,他们只有两次机会,万不可错过! 同时,他又厉声告诫道:“你这只死耗子,还真以为人类是会跑的口粮啊!”巨鼠性情残暴,吃人成性,如果不加约束,万一伤及无辜或是因此断送了寻常百姓的性命,都是柳书竹不想看到的局面,“即便你对小爷有恩,我还是把丑话说在前头,让你吃的时候,你尽管去吃;不让你吃的时候,你要是伤了半个无辜,小爷拼了这条贱命,也要拿青灯狠狠的揍你!” “什么人该吃,什么人又不该吃!”巨鼠不服气地顶撞。 “笨蛋!你号称冰雪聪明,怎么连这都不明白!凡是跟小爷有仇的,甭管新仇还是旧恨,只要被小爷记恨住了,一律该吃,敞开了吃!” “嘎嘎!” 巨鼠的怪笑和柳书竹的回答,让两位圆满武皇分外悚然。 随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柳书竹复又盘膝坐回巨鼠的脑顶,参演灭佛手印,与巨鼠建立意识之海的通道,继续恢复由擅用青灯所带来的伤势;巨鼠则利用他身上分化的血气,大口大口地吸允青灯上的气机,做好最大的准备。燕可馨也在此列,唯有青山城主被排斥在外。 依现在的情形看,只需保证青山城主不死即可,不能让快速恢复实力,以免增加变数。其实,就算让他倾力参演青灯,尽情修复伤势,也十分艰难!随着时间的流逝,青山城主的身体无法再次凝聚,他的战力便会一落再落,直至成为废人,到时候就看柳书竹肯不肯饶他了。 巨鼠的身上,青辉流淌,看上去像是一块天然的翡翠雕琢而成,身上的毛色也愈发柔顺。 …… 待到墙体上的裂缝又扩充了好几倍,人和鼠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 巨鼠催促道:“我身上的伤势,一时半会儿很难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可是用来施展古技已经足够,咱们快开始吧,你还犹豫什么!” 柳书竹从它脑顶走下,来到主殿的墙壁前,想要尽快记住墙体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古字。 每一种文字,都代表了一个强大的种族和灿烂的文明。 来到主殿后,却一直都没有时间细细观摩,趁着此时,如果能把这些痕迹烙印在脑中,日后或许会大有用处。可这些古字看似无奇,但转眼之后,却很难将具体的字形记下,并非用神念一扫就能完事。且过于密集,一重压一重,连原本的上古人文都很难去分辨。 燕可馨解释道:“这些古字,隐示了各族往昔的辉煌,奴家猜测,并非是古字本身起到了保护主殿的作用,而是它们连字成句,想要表达的‘意思’产生了一种玄妙的理念,可以欺瞒武者神念,极难参研!” 说‘法’便是法,写‘念’便是念。 这些古字,多半都是大愿菩萨亲手所留,既然无法勘破,说明机缘还未到,柳书竹也不再强求。 若想破碎虚空,必须要在虚空和古殿的边缘才能施展。 柳书竹不再犹疑,抄起青灯,当先向前面的主殿走去。 路过大智首徒的跪像时,他不免又多看了几眼,想到慧凡罗汉临死时的样子,一阵神伤。 前世罪孽,今生来赎。 这位大智首徒的秘密,他早晚也要搞清楚。 “磨磨蹭蹭的,你到底想不想出去啊!”巨鼠一个劲儿的嘟囔。 来到第一间主殿后,柳书竹对着庞大的青鼠尸堆微微躬身,才开始演化手印,人鼠再次交换意识。 由于意识之海的伤势得到了修复和巩固,又可以承载巨鼠的魂体,但也不会维持太久。 柳书竹适应着与巨鼠的体质差别,又熟悉了片刻,才压榨出巨鼠体内的精元,演化出两点漆黑的微尘,分别凝于两只前爪中,蓄势待发。 燕可馨和青山城主都用精元牢牢靠在巨鼠的背上,生死在此一举! 扑。 黑尘打向身前的虚空,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 虚空中,刹那湮灭出了一个巨大的圆球。外面艳阳高照,沙丘跌涌,海量的沙尘开始向虚空中疯狂涌入! “不好!” 经由巨鼠施展的谪仙指,威力太大,黑尘祭出的距离不好掌控,他害怕这一指会波及到他们立身的位置,是以祭出的比较远! 这样一来,计算出现了误差,他们与那个圆球之间,仍间隔了几米、却无法逾越的虚空。 柳书竹破口大骂,鼠身一阵摇晃,竟感觉到巨鼠的肉身受到了强烈的反噬! 可他不敢停留,急忙又祭出第二指。 正文 第二百二十章 成人之礼 扑。 虚空再次湮灭! 沙浪咆哮,喷涌而入,地暗天昏。 空间被接连撕裂出两道狰狞的口子,像是打翻了一个巨大的漏斗。 无尽的尘沙受到虚空之力的感召和拉扯,霎时形成一股霸道至极的阻力,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把身后的几座主殿吞噬,而后又在强大的扭曲力下,零碎成更加细微的粉尘。 第二记谪仙指祭出,巨鼠的身体再次受到了强烈的反噬! 与此同时,巨鼠的魂体也在柳书竹的意识海中发出了两声尖叫! 人鼠心念相通,不用猜也能知道,柳书竹的意识之海想必也受到了不轻的震荡。 但时至此刻,他哪里还敢迟疑,硬着头皮继续操纵巨鼠的身体,陨仙步倾力迈开,迎头逆上了那股沙流,向外面的世界狠扑了过去!! 燕可馨没有全然说谎,也没有小题大做。 逆行古法,会受到古法本身的反噬,却未能引起人和鼠的重视。 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经由巨鼠的身体释放出的能量层次,跟柳书竹自身逆转古法根本没有可比性,随着谪仙指的威力骤然增强,所受到的反噬也会愈发严重!柳书竹的见识不够,巨鼠的记忆残缺,却是谁都没能想到这一点。纵然是想到了,也没有好的办法来应付,这毕竟是他们摆脱虚空的唯一指望! 先前,燕可馨欲言又止,不知是不是想要言明此事,最终她又放弃。 方从虚空中遁出,巨鼠就尖叫着返回了自己的意识海。它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柳书竹受创的意识之海撑的粉碎。青色的魂体氤氲鼓荡,仍然没能聚成鼠形,却‘呼啦’一下,把柳书竹的魂体卷起,狠狠推回到了他本人的脑中! 这次交换意识,只维持了刹那的光景,时间比上一次还要短,便再次分开。 不管怎样,他们终于还是逃出来了。 可是,刚刚修养好了的伤势,再次受到重创,却让柳书竹和巨鼠都始料未及! 意识海又一次受到震荡,且较之上一次更为严重,柳书竹只感觉眼前一黑,意识陷入了沉沦的边缘,紧跟着人事不知。也正是在这一瞬间,趁着沙浪的势头猛烈无匹,一道倩影幽然闪过,迅捷如闪电雷霆,卷起了柳书竹的身子,攸忽间远遁而去! 混乱中,巨鼠浑身一震,也察觉到了肉体中的伤势,它的动作略一凝滞,却没能来得及阻止! 只传来一声愤怒至极的惊叫:“妖女,本鼠吃了你!!” …… …… 意识昏昏沉沉,感觉过去的时间并不长,柳书竹就再次醒了过来。 他头疼欲裂,意识之海飘忽动荡,看来受到的古法反噬还着实不轻! “娘的,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小爷!” 而后,他猛然警醒,想要看看巨鼠的伤势怎么样了,逆转古法所造成的反噬竟如此霸道! 他们可是带着两位圆满武皇一同逃出来的,巨鼠若是因此彻底丧失了战力,岂不是给了燕可馨和青山城主可趁之机。青山城主已成了那种样子,倒不用太过担心,但燕可馨的实力依然未曾受损,因为前番种种原因,没有想法子提前制约她的修为,现在看来,当真是一个重大的失误! “啊!” 没想到甫一睁眼,他就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惊叫出声。 他看见了燕可馨,他只看见了燕可馨。 罗衫半解,露在衣衫外面的肌肤好似羊脂白玉般润泽,两座玉峰高耸奇绝,极为壮观,在迷蒙中若隐若现,长发低垂几缕,散发出醉人的清香。 燕可馨正低着头,专心致志的扒柳书竹身上的衣服…… “你、你干什么!” 柳书竹老脸一黑,转而黑里透红,紧接着又红的发紫,杀猪也似的喊道。 燕可馨被他的那声惊叫弄得身形一颤,波涛翻滚,手中的动作已经进行了大半,不得不停了下来,她好像没有料到柳书竹这么快就能醒过来。 一时间,两人就这样讪讪地愣着! 柳书竹并非不能动弹,可他有伤在身,意识仍旧十分飘忽,就算没有受伤,也挣扎不过这位圆满境界的妖女。燕可馨的本能反应,是双颊一红,显得尴尬羞怯无比,但紧接着又被那种妩媚的姿态所取代。 “奴家……不、是姐姐!姐姐当然是要让你欲仙欲死啊,大当家的,你怎么脸红了?” 想干什么,那还不是明摆着的事情。 从她的称呼中,就不难发觉彼此的地位变化! 困在虚空主殿中时,柳书竹逼着她搔首弄姿,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还非要让对方喊他‘大当家的’,现在形势逆转,这个称呼则被妖女拿来讥讽他。口中说着,她又开始继续手中的动作,简直是不知羞耻。看来,燕可馨之前所有的顺服都像是伪装出来的,只要一有机会,还是改变不了本性。 柳书竹发现,两人此刻都处在一片完全封闭的地域内,不见天日,上下四方都被沙尘填塞。 这是用精元撑起来的一小块空间! 他‘哼’了一声,轻轻抬手,下意识的想要用手中的青灯威慑对方。 可是……青灯呢!? 青灯佛器,显然已不在他的手上,不知是昏迷的时候撒开了手,还是被燕可馨偷偷收了起来。 挣脱虚空的那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巨鼠呢? 难道是在重伤之后,被妖女给打死了? 柳书竹脸色一沉,留着这位妖女,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那只臭老鼠,哪里会轻易就死掉了。” 燕可馨察觉到他的神情变化,语笑嫣然,不知为何,却让柳书竹稍感安心。 “青灯可是在你的手里?” 燕可馨不答,神色反而庄重了许多,淫媚的姿态纵然已经消散,却仍旧改不了狠辣的作风。 她娇嗔一笑,径自对柳书竹道:“放心吧,姐姐不是坏人,即便你对姐姐万般不好,姐姐也不舍得抢夺你用小命换来的青灯佛器。姐姐只是没想到,你只不过是一介先天境界的武者,却能够补全男女交泰的异象,为了大帝门径,姐姐想要跟你再双修一次,对你身上的伤势也有好处,你不要反抗哦!” 她的语气勾魂夺魄,没有青灯佛器的护持,柳书竹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 他醒来后,赶忙在脑中不断演化灭佛手印,可惜手印不过两千而已,丝丝娇柔入骨的声音,还是让他从丹田升起一股炽盛的欲念,如果不经宣泄,像是能把他焚成灰烬。 而她的语气又像是把柳书竹吃的死死的,小悍匪怒不可遏,把心一横,分不清到底是受到的蛊惑多一些,还是自己更主动几分,反正也没有别的手段来对付妖女。还没等她说完,便已忍受不住,狠狠地向她扑了上去! 一番雨急风骤,曲径通幽处,谁家儿女弄春泥。 男女交泰的异象同时显现在两人的脑中,在极乐与深渊之间徘徊,世间最美的风光都在这里得以展现。随着双修的进行,柳书竹的意识之海得到了不断的滋补,而燕可馨也在那极乐的刹那体会到了更多的哲悟。 地底的荒沙中,一幕幕激情在重演,莺声燕语连连。 “再来!” …… 不知究竟大战了多少回合,那一幅男女交泰的景象,却骤然生出了一些变化! 场景中,那对男女的身下,出现了一座缓坡,坡上长满青草,开满山花,不远处也凭空出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水潺潺……头上有碧空闲云,身边有大地美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自然和谐,所带来的体悟第一次占据了绝对优势,压倒了源自本性的欲念…… 这时! 燕可馨眼中神色大亮,迅速从柳书竹身上飞离。 欲念霎时清明,只余憧憬和怔忪。 柳书竹也再次醒神。 心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意识之海得到了不少滋补,神智也跟着恢复了不少,他却变得不再羞怯。 这一次,是在意识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经历了一场由男孩蜕变为男人的洗礼。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大爷会想她 燕可馨兀自呆立在侧,有如石化了一般。 凤目中,清辉乍开乍阖,仿佛两柄盖世神剑,神芒吞吐不定,数不清的执念亦在此刻幻生幻灭! 她身上的气质,正在发生一种难言且令人吃惊的蜕变,变得更加妩媚妖娆,依然足以颠倒众生。 然而,却再也看不出任何淫媚和邪念的影子,那些让她显得妖邪的气质,竟完全都消失不见了,被彻底从身上剔除干净。就好似一位沦落风尘已久的失足女子,毕生沉沦,最后时刻却一念从良,眨眼间完成了从‘’到‘圣女’的转变。 润泽的肌肤表面,甚至生出了一层淡淡的柔和光辉,使本来就曲线完美的胴体,愈发无瑕。 猛一看去,与菩提一脉的真气极为相似,同样代表了一种纯净而圣洁的能量! 柳书竹知道,她一定是在方才的那一瞬间领会到了某种哲悟。 可至于是什么哲悟,关他鸟事! 经过连番激战,他不仅没有觉得疲乏,意识之海的伤势反倒多次得到了巩固,双修之道,对他的伤势有极大的好处,可妖女未必就是出于好心。 眼下,失了青灯和巨鼠,柳书竹可谓从天堂瞬间跌落地狱,只能任人宰割! 趁着燕可馨正全神贯注的领会那丝哲悟,没心思顾及到他,柳书竹也不糊涂,急忙蹑手蹑脚的兜起地上的一堆衣服,来到小空间的边缘处,试图从精元组成的墙壁上破开一条通道,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无奈根本不得其法。 “哼。” 身后,传来一声极为动听的轻哼。 柳书竹手上的衣衫尽皆零散,有几件原本属于燕可馨的衣物,自发地向她飞了过去。 轻纱幔舞,罗衫卷过,各自穿回到燕可馨的身上。 她再看向柳书竹的眼神中,多出了几分平淡之意。 “姐姐说过让你走了吗?” 柳书竹豁然转身,腰背挺直,健硕的身躯线条流畅,相对于女子的娇躯而言,雄性的气息十足。 他满脸痞气,显得十分不在乎:“小爷可没有在青楼里过夜的习惯!” 燕可馨一愣,这里是青楼,那她又是什么? 知道柳书竹这是在拐着弯的骂人,却出奇的没有将她激怒。气质天翻地覆,可是在圣洁的霞光中,燕可馨的神态仍暗藏几分轻佻,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眼中,厉色闪现,在柳书竹的眉心轻扫而过! “怎么,现在又打起菩萨舍利的主意来了!”柳书竹嗤道。 燕可馨略微踌躇,同时又极为坦然:“此时,姐姐若是狠心杀了你,得了你脑中的菩萨舍利,即刻就会迈出晋帝的不死路,比自己慢慢参悟要省去不少功夫,可是……” “可是什么?” 燕可馨笑道:“可是却有些舍不得。” 柳书竹蓦然扬声大笑,如同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老妖婆,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青灯佛器多半已落在了你的手里,现在却又要谋取小爷脑中的舍利,不过你既然生出此意,我劝你还是尽早动手!你莫要忘了,我在古殿中对你说过的话!今天我如果侥幸不死,日后即便你证了帝位,死的也必然会是你!”在虚空古殿中,柳书竹饶过了燕可馨的性命,当时曾告诫,如果燕妖女再生出谋害他的念头,便不会再饶她。 即便到时他死了,只要消息传开,有人也不会放过这位妖女! 而此时,他心中却想到:自己的魂体融合了巨鼠的部分魂力,按说那只大耗子只要没死,早晚都能找到他在哪里,难道是因为伤势太重,以至于过去了这么久还未能赶来!? 他不怕死,却不想死。 燕可馨被他的‘不识好歹’弄得有些不快,秀眉颦起。 “你啊,总是把人家想的那般坏,到了这种时候,服个软求姐姐放过你,你会死啊!” 机缘巧合下,两人纵然经历了一番剧烈的运动,却着实谈不上什么情感! 彼此的心中,只是多少都觉得有些别扭。 既然对方想要杀掉自己,柳书竹也没有意外,对方是妖女,只怪他自己一时心软,以至于自酿苦果,也没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他淡然伸手,浑不畏死,扯皮道:“服软可以,你先把青灯还我,带我去找巨鼠。还是那句话,念在先前的几番舒爽的份儿上,可以既往不咎。” 燕可馨幽怨地叹气,让柳书竹不明白,她为何会表现出如此怨怼的神态。分明是她掠走了柳书竹,又是她主动要和柳书竹双修。 柳书竹藉此恢复伤势,但妖女得到的感悟却更大! 犹疑了片刻,她眼中的杀机暴增暴减,仍旧在考虑。最终,杀机竟慢慢收敛,换做一脸娇弱和真诚。 “现在……天下大乱,西漠的君魂已经脱困,你已尝试着阻止了他一次,能够活下来,实属不易,也不再欠这世间什么。就算你一万个不好,姐姐还是不忍心害你,何不随我一起远走高飞,不再理会世间诸般烦恼。有了你先前的馈赠,姐姐算是欠了你的,武帝的位子也不过如此,跟在姐姐身边,岂不是更家快活?” 柳书竹满脸错愕,随即醒神。 这位妖女,心机诡谲,极为善变! 刚才还在考虑杀不杀自己,现在怎么听都像是想要招他做上门女婿。 那样一来,他岂不是成了燕大盗所有人的祖宗!? 这话听着刺耳,因为柳书竹如果想要拐骗少女,必然也会说出差不多的言词。 她的伴体异象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柳书竹不得而知,可是听她语气中的那份自信,仿佛已经摸索到了大帝的门径。 或许……不久之后,世间就会多出一位女帝! “好是挺好,可惜……你又老又丑,小爷宁肯一死,也看不上你。” “你!” 燕可馨终于被他的话激怒,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柳书竹如此包容。 当她看到柳书竹一指祭出、虚空破碎的场景时,心中即生出一丝连她都难懂的情愫。 一生中,从未体会到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难得开诚布公的道出了心中所想,却全都喂了野狗。 “要杀就杀,不杀你肯定后悔,你还犹豫什么!” 燕可馨气鼓鼓地挥手,精元涌动,沙尘向两边退去,这片小空间飞速上升。 不多时,就出现在了地面上,放眼尽是跌宕的沙丘。 柳书竹有些诧然,看样子,对方不打算杀他了? 燕可馨冷声道:“青灯虽好,但后人受限于资质和能力,无法尽情参演里面的至理,即便你有舍利辅助,也不能再妄自动用,否则连神仙也救不了你!”这番话,像是对柳书竹做出的又一个善意的提醒。 柳书竹混球到底,根本不买账:“我用不用,与你何关,你不还我青灯,我总也不会放过你!” 燕可馨再也忍不住,娇怒道:“青灯被你自己收了起来,藏在你脑中的舍利内,你问我要做什么!” 柳书竹更加诧然:青灯被他自己收起来了,他为没能感应到? “老妖女,你别想蒙我,要是青灯在小爷的脑中,你早已剖脑取珠,以你狠辣歹毒的性子,岂会等到现在!?” 他刚要运转灭佛手印,强行沟通血舍利,燕可馨却蓦然抬头,望向远方。 她神色微变,对柳书竹的‘白痴’十分气恼,贝齿紧咬,狠狠瞪了他几眼,紧接着便腾空而起,化作流光飞速向天边遁去! ……竟是就这样走了。 柳书竹嘶声大叫:“别跑!” 远方,一道青影迅速逼近,传来了巨鼠愤怒的尖叫:“妖女,本鼠非吃了你!”原来是巨鼠找到了他们。 柳书竹直翻白眼,心道你来的还真是及时,她要是想杀自己,恐怕早已死了上千次了。 巨鼠攸忽间到了跟前,气喘吁吁,看它的伤势也实在不轻,完全是在透支体力,又让柳书竹暗自感动。 “混小子,没事吧?” 柳书竹摇头。 巨鼠尖声骂道:“这个死妖女,趁着你我伤重的刹那,竟然一下子就把你掳走了,本鼠费力感应你的神念,找了好半天,却都没能找到!”刚才他们在地下,气息衰弱,巨鼠只顾着在地面追寻,又是在受伤之下,当然极为费力。 不知为何,柳书竹心中竟生出几分别样的感觉。 燕可馨若真想把自己掠走,刚才那么长的时间,只要演化传送大阵,远离这片地域,巨鼠便再难找到他,可对方却没有那样做。而且,她也明明知道青灯就在自己的脑中,又有能力杀死自己,她犹豫了再三,竟也没有下手! “咱们快追,眼下我好不容易提住一口气,一定要把她吃了!” 柳书竹摆摆手,脸上的神情说不清道不明,盯着那道流光远去。 “不用追了。” 天边,冲天光柱在地平线处忽然出现,燕可馨横渡虚空离开了这片地域。 巨鼠焦急道:“青灯呢,还在你的体内吗?” 柳书竹皱眉凝思,一点不知道破碎虚空后发生了什么事。 “在你被掠走的刹那,青灯好像被血气操纵,窜入到了你的脑中,难道被妖女夺走了?” 柳书竹道:“应该还在。” 巨鼠微一沉吟,语气变得极为古怪。 “本鼠找了你半天,几乎已经绝望,脑中转过了千万种可能,都是你惨遭分尸的画面,脑袋被人砸的稀烂,最起码也得缺胳膊缺腿,可是做梦都没想到,你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而且……” “你怎么不盼小爷点好呢?”其实连柳书竹自己都没想到,妖女会就此轻易的放过他,“而且怎么了?” “而且,你居然还光着屁股……” 经它一提醒,柳书竹才猛然想到此事。 他的衣衫都零落在周围的沙丘上,完全是一丝不挂的站在大漠之中。 他撮了撮牙花子,倒也不是很在意,径自感叹道:“小爷……不、是大爷!大爷以后说不定会想她。”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二章 白衣再现 目送那道传送光柱在天边消散,柳书竹一件一件收敛起地上的衣服,穿了起来。 大漠荒凉,不见人烟。 他既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也不知距离古地崩碎的时日究竟过去了多久。 匆匆穿好衣服后,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问巨鼠道:“青山城主那个老小子呢?” 巨鼠不以为然:“跑了吧?” “什么!跑了?”柳书竹惊呼道,“你还没伤到那么严重吧,怎么连他都制不住了!” 巨鼠嗤之以鼻,道:“从虚空脱身的那一刻,沙尘涌动,形势那么乱,我猛然察觉到体内筋骨错乱,又见你被妖女掠走,一时心慌之下,哪里还有心思理会他!”逆转古法造成了严重的反噬,人和鼠都失了策,可青山城主已沦落成那种模样,巨鼠又怎会不敌。 由于当时的变故发生的太快,青山城主适时从它的背上跌了出去,巨鼠却是没能顾得上他。 它埋怨道:“本鼠在外面疯了似的想找到你的尸体,可是谁知道,你小子倒是会快活,跟那妖女缠绵不断,还睡上瘾了……” “闭嘴!” 这只死耗子能忧心他的生死,让柳书竹心情顺畅,却也不好因此而责怪它。 原本打算,用佛器帮助青山城主恢复伴体异象,好让他施展法门寻找君瑶的下落,可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为了挣脱虚空,他和巨鼠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不过你放心。”巨鼠接着道,“我搜索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咱们破碎虚空的这个地方,前面不远就是一片极为特殊的地带,我嗅到了圣贤陨落之后的气息在附近郁结,用你们人类的称呼,好像叫什么什么死线?” 柳书竹诧然:“漠中死线?” “对,就是漠中死线。”巨鼠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依照天上太阳的运行轨迹,咱们现在正处在漠中死线的西边,那小子应该是往东北方向跑了,我憋着一口气,准能追上他!”虚空本身是扭曲的,距离的观念在里面十分模糊,经巨鼠一说,柳书竹这才对所处的方位有了大致的概念。 古地的入口所在的位置,怕是还要在西方很远,他们竟一直向东飘到了漠中死线的边缘! “追还是不追,你赶紧拿个主意。要是真等他跑远了,我的鼻子可就没有那么灵了。” 它的话让柳书竹宽心,青山城主只剩下一颗脑袋和半个躯体,就算没有遭遇漠中死线,估计他也很难演化传送大阵离开这片地域,对于巨鼠的速度而言,他根本就跑不远。 但柳书竹反倒被巨鼠的那一句话弄得略微吃惊! “什么叫闻到了圣贤陨落之后的气息?” 漠中死线,死气郁结,无法横渡虚空。 难道是因为圣贤死后,身上的理念还没有散尽,因此而干扰了现实空间的稳定? “你们人类的鼻子还真是没用,就是死人味儿啊!”巨鼠满满的自信,优越感十足,“虽然味道已经很淡了,但本鼠几乎可以断定,这好大的一片地域,以前肯定陨落过许多圣贤和菩萨,甚至比古地中那些宅府的数量还要多!”鼠鼻再次翕动,“对,没错,就是这股味道!” 柳书竹心中惊骇,没想到漠中死线竟会有这样的来历! 这么说来,漠中死线纵贯大漠,得有多少死去的先贤?而那些无法横渡虚空的死域,也是因为古时有强者陨落的缘故所致吗? 即便不敢置信,他心中也很清楚,眼下的首要问题还是该何去何从。 是往西面去,还是先去追青山城主? 回归到外面的世界后,又不免一阵胡思乱想。 那条君魂的手臂挣脱虚空了吗? 灭世君主的战力让人心惊,只是一条手臂,就拥有祸乱苍生的实力! 他手掌佛器,焚圣贤之火,将君魂烧的不轻,现在想来,他都为自己的胆儿肥感到一阵后怕! 君魂若已出世,很难想象会对世间造成怎样的威胁,弯刀大帝是否率领了千余大披风前往阻挠? 神秘大帝又是否彻底诛杀了百丈巨人,他去了何方,是不是去寻找郝一刀了? 出古地前,柳书竹与他做了约定,神秘大帝身上那如海般的秘密,都在等着他去探索。而且,大帝从大智首徒的庙里扛走了一具棺椁! 棺椁里面盛殓的,必然是大智首徒的尸身。 那具尸体的外貌,会不会跟慧凡罗汉死后的怨念一模一样? 大帝开棺验尸,柳书竹也想亲眼瞧瞧。 延济、玄森、小和尚他们,是否还在入口附近徘徊,等他归来!? 柳书竹心中懊恼,万里送佛音的秘法,必须要事先确定对象,彼此留下身上的血液气息作为引子,而且必须要由佛家真气催动才能见效,他脑中虽有舍利,可身上却没有半点佛家真气,也没有参演那门手段,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要用来跟小和尚传信。 “你到底想好没有!”巨鼠失去了耐性,“不知道怎么办的话,还是赶紧琢磨怎样感应青灯吧。不然,本鼠的实力上不去,要是再来几个圆满武者,你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跟了柳书竹后,可谓几经磨难,铁打的身躯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一言将柳书竹喝醒,他忙摒除了诸多杂念,当下做出了决定。 他打算,先去追上青山城主,然后再行折返,回到古地入口去看看。运气好的话,三两天之内,或许就能追上对方。纵然知道一来一返,恐怕要耗费不少功夫,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飘然而起,盘膝坐回到了巨鼠的脑顶。 巨鼠说得不错,趁它追踪青山城主的这段时间,他应该继续参演手印,感应青灯佛器,好尽快帮它修复伤势才行。 这一路上,少不了巨鼠替他当打手。 可是,巨鼠匍匐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弹。 柳书竹一愣,心道死耗子难道是在等待他的口令,于是试探着道:“驾!?” 这一回,却是换做巨鼠发愣了! 它独眼猛挣,继而气得浑身哆嗦,直骂道:“你他娘的又不说去哪,喊什么喊,你还真把本鼠当成骡马来使唤了!”柳书竹登时汗然,他一时想的入迷,却是忘了说出心中的打算。 “咱们先去追那个老小子,然后……” 嗖! 青色的影子立即窜出,大漠中划过一道凌厉的青色闪电! 猝不及防下,柳书竹话还没说完,便灌了一嘴的沙泥,险些被掀翻出去。他急忙用一只手牢牢抓住身下的鼠毛,才没有跌落。即使在重伤之下,巨鼠的速度仍旧让人发指,它有意突然暴走,让柳书竹难堪,可谓报复心极重。 柳书竹则开始用魂体演化灭佛手印。 手印演化了一轮又一轮。 他想不明白,昏迷前的那一刻,青灯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进入舍利中! 不知过去了多久,终于顺着舍利上的那道裂缝,进入到了舍利内的血海世界。 血海浩瀚,依然望不到边际! 他遥遥看到,血海的海面上,一盏青灯兀自漂流,随着翻涌的浪花起伏跌宕。 柳书竹最担心的,就是大愿菩萨在暗中捣鬼! 君魂曾对他说,大愿菩萨只不过是在利用他,就算君魂当时是在惑乱他的心神,这些话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每当大愿菩萨虚影在血海出现的时候,总有惊人的事情发生,亦或是为他展现震撼的景象。 “大愿!” “菩萨,你若未死,何不出来一见!” 柳书竹的魂体茫然立在血海中,环首四顾,扬声嘶吼。 滚滚雷音,在红色的世界中传出了很远很远,可血浪滔滔,无边无际,却没有任何回应。 柳书竹等了半晌,叹息一声,知道喊了也是白喊,他俯下身子,试着去取那盏青灯。可他的一手刚刚触及到青灯的灯体,就发现血海的海面上,出现了两只赤裸的脚,衣襟盖住了脚背,点尘不染。 一袭白衣。 柳书竹身子猛然一震,霍然抬头,又见到了白衣菩萨的形象。 这位菩萨……还真是吓死人不偿命的主儿。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三章 诛蛮 白衣圣洁,与周围的血海世界显得格格不入,一双血瞳仍旧透着无尽妖邪。 柳书竹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直起身来,跟眼前的菩萨影像平视。 莫非大愿菩萨听到了他的呼喊,所以才显化而出!? 彼此默然半晌,柳书竹面色淡然,却骤然伸出一只手,向大愿菩萨的脑顶拂去! 摸你的光头,看你躲还是不躲。 白衣未动。 任凭柳书竹的魂体手臂向他挥落,手臂破入影像,没有遭到半点阻碍,白衣菩萨依旧飒然而立。 然而,柳书竹仍不相信这个影像只是菩萨的记忆残片,他质问道:“君魂出世,你不阻他,如何当得起大愿之名?”白衣形象看起来无悲无喜,根本没有含杂任何情感,“我是山贼,你乃菩萨,我又如何能承载起拯救苍生之志?” 白衣不语。 “你倒是说话啊!” 菩萨影像几次出现,曾两度开金口。 取青灯时,更是逼迫柳书竹发下了‘借灯火,焚诸罪’的宏愿! 从某种程度而言,与大愿菩萨身上的‘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理念暗中契合。很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血舍利才自发裂出了一条缝隙,青灯火焰得以从中飘出。但这一切,若都没有菩萨的意志在背后操控,那才真是有鬼了! 大愿菩萨转身,向血海的更深处走去。 走出一段,继而停步,转过头看向柳书竹,像是对他说:你来吗? 柳书竹勃然大怒,抱臂胸前,心道:你又跟大爷玩这套! “不去!” “我说菩萨,你是不是觉得吃定小子了?” “可惜,纵然你是万古第一菩萨,我也不买你的账!” “你身怀无量大法,却作弄死去的先贤,不可否认,镇压灭世君主是你的功德;可除恶务尽,算计古往今来,有人因你的算计而死,那便是你的罪过!” 他仍在试探,等着看菩萨会有什么反应。 “你为何移祠迁庙,让古人不得安息?” “你为何诛灭了君主,却未能一举磨灭君魂?” “你为何许下莫大宏愿,而又葬送在幽冥?” 没想到,柳书竹站在原地不动,白衣影像竟也维持着回头的姿势,任他喋喋不休、横加指责,却也不再动弹。茫茫血海中,只余血浪翻涌咆哮的声音,青灯则在浪尖起伏,渐飘渐远。不知僵持了多久,前者终于按耐不住,气的直跳脚。 看样子,只要他不动,菩萨的影像便会永远伫立在原地。 迫于无奈,柳书竹只好踏着血浪,大步向大愿菩萨走去。 “怕了你了!” “我因你的舍利而彰显不凡,来日你若想要拿回去,我心无怨,只希望你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柳书竹甚至不敢去想象,大愿菩萨的对手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菩萨影像和他一前一后,在血海中走了许久,才再次停下来。 柳书竹见状,忍不住想到:上一次是佛陀法器上的一颗火苗,以及天碑葬佛的场景,这一回又会是什么,难道跟北境那位顶天立地的宏影有关!? 西漠之后,位于北境的古地封印也随之松动,蛮祖的宏影显现世间,这个猜测多半不会落空。 大愿菩萨挥手,血海中便蓦然现出两个巨大的椭圆形窗口! 窗口如同镜面,又好似两个巨大的梭体,并列于眼前,占据了绝大部分视线。 两扇窗口中,呈现出的却是同一幅画面。 ——莽莽荒荒,山川起伏,雾气缭绕,放眼尽是无边无际的蛮荒盛景。 天地,竟如此浩淼多姿。 只不过,那些山川的影像看上去极不合比例,像是小孩子的玩具模型,让人觉得分外渺小。 毫无征兆的,两扇窗口突然各自黑了下来,仿佛有两道巨大的帘幔从窗口上方垂落,遮住了窗口的视线,而后又迅速拉开,蛮荒的景象再次出现。紧随其后,两扇窗口又开始晃动,所见到的的蛮荒景象也随之发生变化,窗口开始极限拔高,与山川大地拉开了遥远的距离,顷刻间就上升到了一个难以估量的高度。 柳书竹浑身剧震!! 这两道所谓的‘窗口’,并非由大愿菩萨幻化而出……那应该是两只眼睛,两只大到无法形容的眼睛!而在此刻,他正透过这两只眼睛,以对方的视角打量着外面的世界!窗口黑了下来,复又光明,是因为两只巨目正在眨眼;而视线拔高,则很可能是因为眼睛的原主人站了起来! 两道视线忽然仰起,望向上方深邃的天穹。 从天穹彼岸,飞速出现几道黑影,在他的眼中急速放大。 天碑普降! 其中一道天碑,迅速显化出无边的本体,直接向两只眼睛所在的位置压落下来。身周,蛮荒的世界开始零碎……紧接着,两道视线内,又出现了先前的蛮荒场景,而后又是天碑普降的情形,自发地重复着这段画面。 这是……蛮祖的记忆! 透过这些记忆片段,让柳书竹得以用蛮祖的视角,见证到了天碑落下时的场面。 重复了几遍后,两道宏大的视线逐渐消散。 血海的下面,却有一团半凝固的石浆从中浮起,随波逐流。 柳书竹曾见到过百丈巨人露在外面的脑子,看上去跟眼前的这些石浆极为相似。只不过,这些石浆已接近冷却,还在慢慢的凝固之中。 这些石浆,莫非就是那位蛮祖的脑子? 大愿菩萨的身影则再次出现在他身边,菩萨抬起头,血海上方就有了青天,碑影从天外飞落,一道天碑正巧落在了这片地域。 无字的碑面上,自成古篆,成就了一个浩大且繁复的古字! 菩萨翻手,天碑的影子也跟着翻转,碑体的背面,同样有一面正在成型的图画。 一个伟岸粗犷的身姿跃然其上,跟那道顶天立地的宏影一模一样。 “诛。” 大愿菩萨口中,轻轻吐出一字。 诛蛮。 …… 古有天碑葬佛,古有天碑诛蛮,这是菩萨想让柳书竹看到的景象。 看来,大愿菩萨走遍五方古地,分别镇压了君魂的同时,也没有闲着。他不仅从葬佛之地偷走了佛器上的一颗火苗,还从北境的那方古地里,窃走了天地巨人的一小部分脑子! 这样的话,他又从其余几处古地中偷走了什么,那些古地里,又镇压了什么了不起的存在!? 天底下,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这位血菩萨做不到、不敢做的。 “我怕了。” 柳书竹毫不避讳自己的感受,他心神纷乱,见证到的隐秘越多,心中也就愈发畏惧。他好像处在无底的深渊中,浑身冰冷,却又孤然无助。 “怕的要死。” 占察古仙说的不错,等他渐渐接近表象之下隐藏的真实,只会感到无比的绝望。恐怕不只是他,世间的所有人、所有生灵,若是经历了他经历的事情,也会在这样的阴谋面前战栗不止! 自从天地起源之初,就存在着一个古老且无敌的威胁。 葬古佛,诛蛮祖,连壮丽的上古时代都笼罩在其阴影之下。整个世界能够存在至今,本身就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情,因为谁都不知道,覆灭的瞬间……是否会在下一刻来临。 “大愿!难道只有天碑背后的那个存在,才配做你的对手吗,你又凭什么不怕!” 柳书竹打了个寒颤,转头看向身边的菩萨影像,但他接着便气的吐血,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你姥姥!” 血海漫漫,白衣何在? 正文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何苦为敌? 白衣菩萨消失后,柳书竹的魂体立即被舍利排斥,刹那间返回到了自己的意识海。Www.ziyougE.com/class-3-1.html “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出来,成功了吗?”巨鼠的声音随即在他脑中响起。 回想起那震撼无比的景象,柳书竹仍然心有余悸! 他迟疑了片刻,才摇头道:“青灯被禁锢在血海中,随波逐流,一时间却取不出来。” “怎么会呢?”巨鼠十分疑惑,接着又察觉到了什么,“咦?你的情绪波动好大,跟那个老妖女双修过后,都没见你这么激动!你怎么了,还能是见鬼了不成?”柳书竹心念如潮,情绪上的起伏没能瞒得过巨鼠。 “死耗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知道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不是见鬼,但跟见鬼也差不许多。 接着,他就把舍利中的遭遇照实说了出来。 “你的前世居然偷了天地巨人的脑子!?” 巨鼠的反应不可谓不激烈,天碑降下,相继镇压了远古年间的无上存在,其背后所隐喻的东西,必然也会让它惊惧,可这只耗子接下来的话,却只让人觉得抓狂。 “蛮祖的脑子,必然大补,本鼠有机会一定要尝尝!” 大概是察觉到了柳书竹的怒气,它才赶忙正经道:“我在圆满武者残缺的记忆中,见到了天边宏影的画面,的确震撼,真没想到你的前世会那么变态,连蛮祖的记忆都能窃取!”即便柳书竹已经告诉过它,他跟大愿菩萨完全是两码事,巨鼠也一心认定了他就是血菩萨的转世,“前世布局,今生来解。葬佛古地已经崩碎,北境古地的封印也随之松动,你少不了还要去那里走一趟,或许还能得到那位蛮祖的传承!” 柳书竹心中暗骂,他根本不愿意蹚这趟浑水。 “死耗子,你就不觉得可怕吗?” “可怕啊,当然可怕,但你别忘了,本鼠是谁,本鼠是在葬佛古地里生存了一个大时代的神鼠!那块儿葬佛天碑也早就看腻了,其余的天碑上,纵然是诛蛮也好,镇妖也罢,都不会觉得意外。” 倒是把这一茬给忘了,死耗子不是一般的老鼠。 眼下,如果无法取出青灯佛器,就不能帮助巨鼠修复伤势。 巨鼠则没有表现的太过失望,它故作神秘道:“不碍事,我还有一个办法,等抓住那个老小子,再帮你返回到古地入口去看看,你用不到我的时候,我就可以安心养伤了。”柳书竹问它什么办法,它却‘嘎嘎’怪笑,不肯直言,想来也是个馊主意。 西方落日映红,已是傍晚十分。 一路上,柳书竹潜心演化手印,不知不觉间竟过去了快两个时辰。 现在,他们已进入到了漠中死线的范围内。 巨鼠仍在沙漠中飞速追踪,不过速度放慢了许多,其间更是不时停下来,翕动鼠鼻,寻觅青山城主的气味。 “怎么样,你还能闻到他的气味吗?” 巨鼠应道:“可以,距离应该很近了,天黑之前,一定能追得上。这个小子也真是够狡猾的,有好几次,气味都莫名消失了,想必他每跑出一段,都会钻入地底交替潜行,害的本鼠跑了不少冤枉路。幸亏他身上的肉香太浓,只要入了本鼠的口,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他居然是在绕弯子逃窜,明明都伤成了那样,剩下的精元必然无多,干嘛还要如此折腾!” 柳书竹心中,却不难明白青山城主的意图。 青山城主老奸巨猾,他本人肯定也十分清楚,巨鼠若是追来,以他现在的伤势很难逃出太远,便不惜多使些花样掩匿行迹,让巨鼠难以追踪。可他还是低估了巨鼠嗅觉的灵敏,那些连大帝都分辨不出的气味,对于巨鼠而言,简直就是无形的路标。 大约又追出了半个时辰,落日沉坠过半,终于见到了极为怪异又好笑的一幕。 极远处,沙丘中,蓦然冒出一颗脑袋。 脑袋下面,只连着半边胸膛,形象看上去有些恐怖,正是半死不活的青山城主! 从他的残躯中,分化出十几道精元触手,使他看上去好似一只人形蜘蛛,贴着沙丘悄悄潜行,速度竟也不慢。相比之下,御空而行会更快一些,但在天上的目标终究太明显,隔着很远就能被发现,他终是没敢那样做。 也幸亏几人破出虚空的地点正巧处在漠中死线的边缘,周遭的空间都极不稳定。 受到圣贤死后的气息干扰,会让传送阵纹变得失效! 若非如此,纵然是在重伤之下,青山城主无力演化传送大阵,可演化小阵应该还不成问题,到时候阵纹一开,人和鼠也别想再轻易追到他。 随机演化的传送大阵,比不了‘点对点’的固定阵势,只有入口,而出口处则没有事先布置好的阵纹作为接应,仅凭破入虚空的阵纹一路支撑到底,最后再强行从虚空中破出。届时,阵纹一旦在附近失效,下场就会是被虚空搅的粉碎! 这也是连圆满武皇都不敢擅自启用传送大阵,横跨漠中死线的原因。 燕可馨却要比青山城主聪明许多,也可能是因为她的修为没有受损的缘故,事先感应到了死线的气息,选择往西北方向逃出很远后,直到空间不再影响阵纹的稳定,才和柳书竹潜入地底双修,事后也方便演化大阵逃窜。 “城主如此匆忙,这是赶着去投胎啊,要不要晚辈送你一程?” 青山城主耳中,骤然听到柳书竹嬉笑的话音,登时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叫。 一头向下方扎去,想要再次破入地底逃遁! 可是,只见一道翠影掠过,速度更加迅疾,一下子便冲至近前,把他的残躯握在了前爪中! “你倒是跑啊!” 巨鼠面露凶相,呲牙咧嘴,恨不得一口把他吞掉! “柳尊者饶命!” 柳书竹毫无怜悯之色,冷然道:“饶你可以,但你这一跑,未免让人觉得,你根本就没有寻找君瑶的办法。这样一来,你于我再也无用,就算我想饶你,也找不出好的理由啊!” “能找到!”青山城主急忙叫道,“真的可以找到!” “那你跑个什么劲?” 事已至此,柳书竹难免心生疑惑。 按说,他已经答应了青山城主,可以利用青灯佛器帮他恢复伴体异象,只要能找到君瑶的下落,就会饶他不死。青山城主伤成这样,若不想就此沦为废人,还需指望他身上的青灯才是。虽然柳书竹自己也不得掌御之法,但总归是个机会。 嗫嚅一番,青山城主才道出了自己的苦衷。 寻找君瑶,谈何容易。 首先,便要恢复伴体异象,即便不能全部恢复,最起码也要结出枯木神藤才行。 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重新凝聚丹田,生长出完整的肉身。可是,巨鼠和柳书竹怕他耍花样,困在虚空中时,一直不肯答应,不免让他怀疑柳书竹的诺言是否有效。 再者,君瑶如果一直在虚空中飘零,他也无法感知对方在哪里! 只是这两点,就万难办到。 小命攥在柳书竹手中,尤其他身边还跟着一只凶鼠,活下去的几率真的很低。 趁着柳书竹被燕家的妖女掠走,他还不如先跑回自己的老巢,再慢慢想办法恢复实力。 他受伤极重,当他想要演化小型传送阵离开这片地域的时候,骤然发现阵纹受到了干扰,随即才惊觉,他正处在漠中死线的西面。但就算耗尽了精元,宁肯死在漠中死线内,他也没有勇气掉回头,面对那只轻描淡写嚼碎了他身体的巨鼠! 如今,又被柳书竹抓住,青山城主神态凄惨,说着说着,竟是真情流露,涕泪纵横。 柳书竹叹然:“看你堂堂大城魁首,沦落至此,我都有些同情你的遭遇了。”同情归同情,可他的语气依然冷若寒冰,“但我还是不会轻易饶过你!” 他的心里并不好受,不禁开始质问自己,不知道何时,自己竟也变得这般没有人情味了。 更多的感觉,则是一种残忍至极的快感:在古地中时,青山城主若能对他生出一点恻隐之心,哪怕只有一丁点儿,见到他这副凄惨的神态后,说不定就会心一软,从而放过他了。 “古地中的约定不变,你若能恢复丹田、再生出异象,并且探知到了君瑶的下落,便是你的命好,我说话算话,就算你日后对我而言仍旧是个威胁,我也会放过你;可是如果找不到,或是异象再也无法重聚,那也不是我要杀你,是你的命数已绝。” 没由来的,柳书竹竟感到一阵落寞,示意巨鼠折返向西,往古地入口的方向前行。 “明知我被一位未冕之佛算计,为救众生奔波不息,众生……又何苦与我为敌?” 正文 第二百二十五章 探听消息 漠中死线以西,极尽荒凉,满眼断壁残垣。WwW.zIyOUge.com <紫幽阁#> 巨鼠的身影好似一道蜿蜒在大地上的青色闪电,于一座座废弃的城迹和荒沙间掠过,不敢稍停。 “死耗子,你这样吃得消吗,要不要停下来喘口气?”柳书竹见它赶路辛苦,如是关切道。 “不能歇,实话告诉你吧,本鼠现在全凭一口气硬撑着,要是心中懈怠,一旦放松身体,必然又会趴窝,还是一鼓作气比较好!”逆转谪仙指,最终把巨鼠体内积攒的精元压榨一空,并且还让它筋骨错乱,如此疾行,也真是难为它了。 柳书竹一脸不忍:“想你以神鼠之尊,能与武者大帝比肩,自从跟了我,却总是狼狈的不成样子,我都有些后悔了,当时真不该让延济玄森戳瞎你一目!” “呸!”巨鼠毫不领情,啐骂道,“再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你还会让那两个秃子对本鼠下狠手吗?” 柳书竹理所当然:“当然会啊!之前若是不能降你,大爷不过是你的盘中餐、口中肉,你我又哪来的缘分,做得今日之友。” “那你后悔个屁,虚伪!” 柳书竹讪讪发笑,见巨鼠十分卖力,心中有些过意不去,本想用言语哄骗它,趁机再拉拢拉拢关系,没想到死耗子倒精明的很,早已清楚他的为人:“你的魂体一旦重新聚形,失明的一目应该也不难复原。等你的伤好了,大爷倾囊相授,教你谪仙古技,你也别他娘不忿。” “嘎嘎!” 从死线折返向西,已经过去了三五日的光景。 这段时间,他们已走出很远,可是除了荒凉的大漠和连绵不绝的废城遗迹,竟连个鬼影子都没碰到。古地现世之前,周围好大的一片地域内,可谓相当热闹。那些赶来凑热闹的至人武皇,乌压压成群结队,此刻都不见了踪影。 巨鼠赶路的同时,柳书竹也没有闲着,他仍试图进入舍利之内,想要再度掌御青灯。 虽然未能成功,却多少可以引导舍利中的血气、包裹一丝青灯上的气机,直接渡入巨鼠体内,为它恢复伤势,效果不甚显著,但总归聊胜于无。 行功的间隙,他又忙着盘点了一下身上的宝贝! 丹田异象中,裹挟了大量的白骨,他展开血海异象,把那些具有佛家真谛的残骨挑拣了出来,勉强凑足了一具完整的骨体,而且还有些剩余。由于骨体实在太过零碎,终究无法彻底补全。这些佛族遗骨中,所含有的真谛也不见得都是同一种,可柳书竹也不在乎,到时候只需一股脑的扔给小和尚,让他自行甄别就是了。 而且,除了青灯佛器外,他从古地中得到的最不凡的物事,就是用来盛装君魂的泥瓮残片! 这些泥胎,不知用何物所塑,竟在圣贤大火的焚烧下,也没有消融。 “你小子其实是走了狗屎运!”巨鼠喋喋不休,“本鼠在古地中存活了漫长的年岁,只明白了一件事,便是君魂的强大,举世无敌!论起来,他未必就比你的前世差劲,自从他被阵封在古地中心后,渗漏的气息真是了不得。整个盛武时代,君魂所有的力气怕是都耗费在了冲破泥瓮上面,眼见功成,你却正巧赶在他最最虚弱的时候,掌了青灯,借机焚起圣贤之火,才将他烧的够呛。不然的话,就算是实力一般的圣贤仍然在世,也未必能阻他!” 看来泥瓮还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器物,灭世君主也要比他想象中的还厉害很多倍! 机缘,或者说是算计,让他得以昭显不凡,为天下之不敢违! 可一旦失去了佛器和舍利,他仍旧是一条先天境界的小杂鱼。 现在而言,先天境界内,柳书竹很可能已经没有敌手,他的魂体也已跟至人武皇不相上下,但在不借助外物的情形下,却仍然未必拥有与至人武者一战之力。 巨鼠这样一说,倒是让他想起来,对方曾答应过他,为他显化那些往昔的记忆。 巨鼠的记忆中,不仅牵扯到大愿菩萨移祠迁庙的场景,也能借此一观慧凡罗汉身上的秘密! 可眼下它伤成这样,柳书竹却也不好提起,只等来日有机会再议。 他又趁势探查了一下天涯女主人赠送他的锦囊。 发现里面除了大量的灵果外,还有不少珍惜的材料,竟连鉴宝盛会上的那一小块‘双星重元铁’都收藏在内。那位老妇人,识人的眼光先放到一边,但她既然认定柳书竹会有所成就,却也不惜下了血本。如此珍稀的宝物灵粹,就这样随手送与他了。 柳书竹若是有能力,还真想重新祭炼一件趁手的长刀,免得被弯刀大帝说,他的武器配不上辛达部族为他特制的刀鞘。 “快看,有人!”巨鼠的传音打断了柳书竹的思绪。 远处的天际上,有一道流光划过,看那速度,当是一位至人武皇。 走了这么久,难得碰见一位武者,一定要向他打探些情况才好。 巨鼠速度暴增,骤然改变方向,然后猛地窜起,电射向高空! “外面的空间简直比古地中好太多了,没有天碑的压制就是不一样啊!” 青翠的闪电立时跟天空中那道流光激撞在一处。 紧接着,巨鼠便又落了下来,砸到了一座废城的城墙上。 另一只前爪中,已然把那位至人武皇牢牢攥住! 那人直觉的青影闪过,根本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发现自己居然被一只形如小山似的巨鼠攥在了手里。 他接着发出一声惊嚎,肝胆欲裂,下意识地祭出一件法器,向巨鼠打来。 “且幔!” 柳书竹急忙大声制止! 他只不过是想要跟对方探听近日的情形,没想到巨鼠的动作太快,直接把人掠了下来,任谁碰上这样的情况,估计都要吓得半死。 直到这时,那人才发现鼠脑上还盘膝坐着一位少年人,硬生生收住攻势。 “前辈勿慌,我们并没有恶意。”柳书竹又忙对巨鼠嘱咐道,“快把人放下来!”巨鼠凶光湛湛,却也依言行事,把对方放了下来。 “是你!!” 这位至人武皇看清柳书竹的面貌后,神色竟变得更加激动,一时竟有些语塞。 “你怎么、怎么还没……” 怎么还没死,最后一个‘死’字,却是无论如何没敢说出口。 嗫嚅了几句,他二话不说,‘呼啦’一下,地上便出现了一堆奇形法器、功法卷轴、兵刃武器。 “都是你的了!” 弄得柳书竹直翻白眼,责骂巨鼠不会办事:我看起来有那么不像好人吗,又没说要抢你的东西! “前辈可是识得我是谁?” “菩萨转世的风采,谁人不知!”那位至人武皇惊惧至极,但又颇含敬佩,“这些器物功法,都是从赵大盗子弟那里抢来的,多亏了尊者那一番慷慨陈词,我们才敢对赵大盗出手,舒展多年来积郁在心中的恶气……” 柳书竹听明白了,他蛊惑一众至人武皇讨伐赵大盗的时候,此人必然也在其中。 “可是、可是……” 柳书竹躬身施礼,安慰他道:“可是什么,前辈但说无妨。此鼠性子凶残,不通晓人性,出手有些莽撞,但它不会伤害您,还请您万莫怪罪。” 巨鼠口吐人言,阴阳怪气道:“那可说不准!”柳书竹很没面子,登时又把它一顿臭骂。 至人武皇在一旁看的心惊无比,但见巨鼠并未对他下手,才稍微安神,继续道:“两个多月前,古地入口崩碎时,你不是已经……” 柳书竹一愣,就算在虚空中囚困了许久,但也还是没想到,居然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 虚空中难辨时日,大漠的季节也没有明显变化,青山城主只道过去了月余,却也不知远比他猜测的要久。 “这些东西,你若想要,都是你们的了,但求放我一条生路!” 至人武皇瞥向巨鼠的另一只爪子,发现了青山城主的惨状,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怎会察觉不出,那人身上的气机,很有可能是一位圆满武皇,却沦落成这般惨不忍睹的样子! “前辈不要多虑,晚辈只不过是想探听一下近日来的情况。” 他心情急切,想要弄清楚自从古地入口崩碎后,外界发生了什么事。 “古地中的君魂可曾出世,可曾听到过弯刀部落的大披风与之鏖战的传闻,又是否有神秘大帝的消息?” 对方摇头:“君魂不曾出世,弯刀部落也没有在附近地域现身。倒是神秘帝尊……” 柳书竹眼中一亮:“神秘大帝怎么了,他去了哪里?”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重返古地入口 “据说,帝尊刚从古地中遁出,古地入口便随之崩塌开来。Www./class-9-1.html不仅如此,周围很大的一片空间都被虚空撕裂,情形极度混乱。很多人都因为距离那里太近,也都跟着遭了秧。事后听人说,帝尊他老人家出来后,大概是往那个方向去了……”说着,至人武皇遥遥指了一个方向,语气并不太确定,“但至于究竟去了何处,老夫、不不不、晚辈、呃……在下也不得而知。” 他竟一连换了三个称呼,才找准自己的定位,可谓紧张至极。 “前辈太客气了,您比小子年长,理当尊一声‘前辈’,大可不必如此自谦。” 至人武皇连连摆手,忙道‘不敢当’,武道为尊的世界,实力代表一切。柳书竹能够驾驭这等神鼠,怎能不让人心惊胆寒。他越是客气,对方反倒愈发显得不安。 巨鼠尖叫:“他自谦个屁,他这是害怕本鼠一口吃了他,一口!” 柳书竹骂道:“死一边去!” 巨鼠颇为人性化的摊手耸肩,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本鼠说错了吗?”爪子一用力,青山城主便跟着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没错没错!”落在巨鼠的手中,他的确生不如死。 把巨鼠支开后,气氛才稍有缓和,看对方所指的方向,神秘大帝多半是奔着郝一刀去了。以武帝的变态神通,巨鼠受伤之下必然也难以追上。 “那前辈可曾在附近地域见到过明王寺里的第一行走?”至人武皇紧忙摇头。 柳书竹面露失望,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俯下身子,将地上的那些心经和器物都捡了起来,如数奉还给他,又行礼谢过,才驾驭巨鼠继续向古地入口的方位赶去。至人武皇连忙回礼,等人鼠去的远了,才敢直起身来,径自嘟囔:“世人都说菩萨转世是个泼皮无赖,可完全不像啊,这……好人啊!”说归说,但他也着实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 古地入口周围。 沙丘和废城遗迹都已消失不见,地势到了这里,陡然开始下沉,眼前竟出现了一方巨大的盆地!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无尽的沙尘和城池废墟都被搅进了虚空,彻底改变了大地的面貌。 半空中,不时传来‘滋滋’的声音,虚空裂缝幻生幻灭,空间表象经过了大面积的崩坏后,时至此刻仍未完全稳定下来,让这片空间变得生人勿进。 由此可见,入口崩碎时的场景究竟多么恐怖! 巨鼠在‘盆地’边缘止步:“前面的空间,就像是阳春三月正在消融的冰面,十分危险,你我不能再擅自近前了。”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才从虚空中脱困。 柳书竹默然不语,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延济和尚等人的安危。 入口崩碎时,他们若一直停留在这片空间内,下场必然凶多吉少。无奈之下,只得驾驭巨鼠,围着这片地域转了一大圈,却没有任何收获,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现在怎么办?” 柳书竹却道:“你的那些子孙后代,都被神秘大帝带出了古地,你能不能召唤它们?” 巨鼠摇头:“不行,我们可是老鼠啊,全凭鼻子去闻,哪有你们人类那么多坏心眼。就算行得通,也得是那个‘老不死的’先把它们从星空异象中放出来,你说他会不会为了报复本鼠,把我的鼠子鼠孙都给吃了?”它以己度人,十分痛恨对方,“我要是他,肯定会这么办!” 眼下心情不佳,柳书竹懒得跟它扯皮,改用神念与它交流。 “你的体力,还能支撑多久?” “支撑不了多久了,再跑下去,本鼠就真的累死了!” 大帝往西南方向去了,而延济和尚等人若是无恙,很可能也会认为柳书竹已葬身虚空。 以延济和如真小和尚的性子,多半会遵照他的嘱托,前往漠北,帮他寻找失散大漠的故人。这样一来,他们必然要往东北方向赶路! 西南和东北,两个方向,一个抉择。 无论往哪边去,路途都极为遥远! 尤其是往东北方向去,更是间隔了一条漠中死线,凭借柳书竹自己的力量,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赶到。然而,目前首要的问题,却是巨鼠的伤势再也经不起任何拖延! “你的那个疗伤的法子,到底是什么馊主意,说来听听吧,该养伤就抓紧养伤,免得到时候逢人便抱怨,大爷把你当做骡马来使唤。” 巨鼠嘿然:“方法其实很简单,你只需演化灭佛手印,让本鼠的魂体进入到你脑中的舍利内,靠在青灯之侧沉眠,吸纳青灯佛器上的气机即可。”青灯佛器既然被纳入舍利,一时无法取出,巨鼠便想要用魂体进入到舍利内,继续吸纳青灯上的气机。 柳书竹皱眉不解,道:“你的伤势不仅在于魂体,肉身也受到了重创,即便此法可行,也只是修复了魂体,肉身的伤势又该怎么办?” “只要魂体能够再次聚成鼠形,身体上的伤势想要修复,说来也不难,本鼠的魂体受创后,伤势恢复起来自然缓慢。” 可是,巨鼠的身体又该怎么处理,魂体可以进入舍利,身体总不能一并进入吧;何况,没有了魂体的主导,肉身不会腐败?巨鼠的魂体离开意识之海后,从某种程度而言,它的身体就算是死了。 巨鼠怪笑:“你别忘了,我是吃什么长大的!”柳书竹心下登时了然:青鼠一族的肉身极为特殊,全然都是佛族宝体的转生,那些主殿中的鼠尸尚且能够长时间不腐,遑论巨鼠。 “你把肉身收在异象内就好,收在锦囊内也行,别给本鼠弄丢了就成。” 伤势总归要调养,纵然不是时候,再耽搁下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你需要多久?” “不用太久。”巨鼠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不好意思道:“几百年的功夫应该够了。” “多久!?” 柳书竹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巨鼠的时间观念跟他完全不在一个层次,几百年的光阴对于这只耗子来说,当真算不得什么! “本鼠活了一个大时代,才凝聚出今天的肉身和魂体,被你们这个打完那个打,你以为本鼠容易吗!要想彻底恢复,当然困难了!”巨鼠抱怨道,“不过,等你有危难的时候,直接把我的魂体唤醒就是了,纵然对付不了大帝,但对付一两个圆满始终不在话下,到时候把他们都给我吃了,也算是大补,对肉身的伤势有益。” 既是这样,事不宜迟,干脆也别再废话了。 巨鼠却又道:“我担心,我的魂体一旦沉眠,你怎么赶路,还有这个狡猾的小子怎么办,要不要我先一口把他吃掉,免得他再找你的麻烦。” 柳书竹倒不太担心青山城主还会耍花样。 所谓再一再二不再三,对方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若是再敢耍弄手段,万一不成功,柳书竹想必不会再饶他。 “这个无需你来操心,你只需安心调理伤势,我自有办法应付,用到你的时候,再行唤你出来。” “对了,在这之前,本鼠让你先看一下我当年见到的那些场面,免得你老记挂着。” 它说完,柳书竹的脑海中便直接出现了许多惊人的画面! 正文 第二百二十七章 早年间的记忆 ——虚空中,兀自镇压一尊古佛,佛陀遗体的正下方,骨海茫茫,青色的鼠影在骨海表面悉悉索索。言情小说无弹窗无广告阅读蓦然间,便落下许多巨大的阴影轮廓,鼠群惊散,一座座宏伟的祠堂宗庙依次排布,成就了一片浩大无极的古迹…… 有一个白衣僧人,于其间从容走过。 这段记忆,源于上古末年,是大愿菩萨移祠迁庙时的场景,收服巨鼠前,它已为柳书竹先行显化过。 画面一转。 长街寂寥,一派森然。 “当年,本鼠虽然害怕至极,可是毕竟还很年幼,不知天高地厚,终也忍不住心中好奇,所以也就一路跟了过去,想要看看那个白衣和尚到底在干什么!”巨鼠解说道。 此刻,柳书竹恍若化身为一只小小的青鼠,跨越十万余年的古老岁月,蛰伏在长街的角落里,内心中,也许充满了忐忑,更多的则是好奇,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一座庙门! 不多时,大愿菩萨的身影从庙门中走出,转身对庙门行礼。 然而,庙门中却径自飞出一件兵器,狠狠斩在了他的脑顶! 大愿菩萨没有闪避,依旧维持着谦卑的姿态,再次躬身,口中像是说了些什么,便对那件兵器置之不理,又向下一座宅府走去…… 一座座祠堂宗庙如此走下来,每当他从里面出来,都会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法器和兵刃向他打来,有的还追出很远! 巨鼠眼中,只见法器和兵刃,却看不见那些上古的怨念,可柳书竹知道,每一件法器兵刃,都掌御在一位上古先贤的手中。 大愿菩萨就像是一位不受欢迎的化缘僧人,走街串巷,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慷慨的施舍,却总是事与愿违,屡遭白眼和打骂!他把那些逝去的圣贤菩萨牵扯进了葬佛古地,又把他们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那些先贤心中的怨气可想而知! 他们是人族的功臣。 生前殚精竭虑、护佑人族,连死后都无法得到安宁。 大愿走了一路,被打了一路,可他脸上的笑容反而变得更加诡异,也更加欢畅。 最终,他来到了古地的最中心,站在那座属于大智首徒的庙门前,默然良久,才推开高大的门户,迈步走了进去。 …… 照此看来,大智首徒的宗庙,并非由大愿菩萨后来所建,立庙的时间恐怕还要更早。他只不过是把这座大庙迁进了古地最中心的位置,与其他圣贤菩萨的宅府一样。 这一点,却让柳书竹疑惑不解。 大智首徒,也就是慧凡罗汉的前生,他证道于上古初年,曾欺师灭祖,犯下的罪孽可谓滔天!既是罪人,又被佛门彻底抹去了存在过的痕迹,为何还会受到如此规格的待遇?这座大庙,若是建来让后人唾弃,显然不会把庙宇建的如此端庄宏伟。 是谁,在他死后为他建了这样一座辉煌的大庙!? 视线停驻在街角,过了许久,画面才再次开始移动。 当年,巨鼠的胆子也真是不小,犹豫了一会儿后,竟就这样一路跟进了最中心的古庙。 它躲藏在庙门下的石缝中,隐隐窥望大愿菩萨。 一袭白衣,穿行在林立的碑林中,每经过一块石碑,他都会细细观摩上面的内容,继而无声大笑,大袖一拂,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便都被他抹去! 每一块碑面上,都曾书满了罪恶。 来到主殿门前,大愿菩萨结出几道手印,神色变得郑重,身前凭空出现了一尊高大的泥瓮! 他将泥瓮捧起,向殿内走去,巨鼠的视线则开始飞速后撤,没有一同跟进。 柳书竹道:“怎么没了?” “泥瓮一出现后,气息十分恐怖,到了这里,本鼠再也没有胆量跟他一同走入殿中,识时务的退了出来!”后面发生的事情,虽无法用巨鼠的视角继续见证,却也不难猜测。进入到主殿后,大愿菩萨必然是在殿宇中的墙壁上留了下各族的古字,而且还在广场中心刻画血纹,镇压了君魂! 巨鼠一路退出古迹,当它回到骨海中后,也并没有就此钻入骨海下方,而是期待着那一袭白衣再次出现。 不知过了多久,它眼中的青光骤然大暗! 视线上移,遥遥便能看见,大愿菩萨出现在了佛陀的身边,掌心虚托一朵青色的火苗! “佛陀法器上的灯火,他就这样信手而为,随意摘走了一颗。天碑和佛陀的力量,竟都不能阻挡他的步伐。当时本鼠可是吓尿了,真的吓尿了!” 大愿菩萨从古迹中走出的时候,巨鼠仍潜伏在骨海中远望。 画面晃动,因为当时的巨鼠肯定在簌簌发抖。 行走间,大愿菩萨有说有笑,不时扭头看向身侧,可是身边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好像再跟一个隐形的人同行,彼此交流,一路出了古地,迈步走入虚空中。 “活见鬼了吧,当时本鼠还以为只有他自己,他是彻底疯了,可是后来才渐渐明白过来,他的身边……肯定有一个我看不见的存在,就像那些宅府一样,只不过这道看不见的人影,被他带出了虚空古地!” 大智首徒。 大愿菩萨带走的,只可能是大智首徒的怨念。 移祠迁庙的场景就此结束,接下来的记忆片段,则都是君魂渐渐冲破围墙,黑雾弥漫,在古地中肆虐的景象。那些宅府中,各种兵器也相继出现在街道上,越到后来,黑雾触手便伸的越远,那些兵刃也愈发充满戾气,许多青鼠都葬身在这两种现象之下。而且,它们眼中的凶光也渐渐变得残暴,开始了自相残杀……不断渗漏的君魂吐息,经过漫长的岁月后,对古地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逐渐改变了上古怨念和鼠族的本性。 再到后来,巨鼠的视野便的更加开阔,那是因为它的身体在不断地成长,古地中的岁月也一同悄然流逝! 画面又是一转。 古地边缘金光一闪,有一位身高九尺的金身僧人在古迹中走过! 那是慧凡罗汉。 “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本鼠不得而知,我当时正在骨海中沉睡,猛然嗅到一丝浓郁的肉香,出来后,就看见了这个金身大和尚!” 接下来的记忆,都是巨鼠与慧凡罗汉大战纠缠的场景,几乎都以旗鼓相当的局面收场。 从巨鼠的偷窥中,不难看出,慧凡罗汉大部分时间都在最中心的古庙前,用金血刻画图形,闲暇或者疲乏时,还会在古迹中七转八绕,推门走入某座宅府中,过了很久才再次出来,看起来像是在走亲访友、串门闲聊。 “大和尚的心眼儿忒坏了,当时纯粹是戏弄本鼠,而没有出全力。早知道他的金图是用来困人的,我哪里还敢去纠缠他,也都怪我嘴馋,他身上的金血香味儿,在古地中飘散,实在是太诱人了!” …… 这些记忆片段飞速闪过,慧凡罗汉前前后后,进来了怕是不下五六次,除了安抚宅府中的怨念,便是耗费多次,才完成了庙前的金图。 他的前世是上古罪人,但现在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做起来十分费力。 若非那张事先刻画好的金图,他和神秘大帝根本不可能战胜占察古仙和百丈巨人! “这么多次,你都没有看到他是如何进来的?” 巨鼠道:“他应该是从最中心的古庙里出现的,我又不敢进去,哪里会知道。” “那他最早的出现在古地中,大概是多久以前?” “这个……按照外界的时间计算,最近的一次应当是大半年以前,而最早出现在古地中的时间,却很难去推测,几千年或者几百年,都有可能。” 慧凡罗汉身上,牵扯的秘密远比神秘大帝重要。 大愿菩萨以不死神药渡化,又把他的怨念带出了虚空古地,可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这位上古的罪人,为何沉寂了十万载的光阴,才得以以金身罗汉的身姿现世呢!? 若是再碰到延济和尚,一定要详细打探慧凡罗汉的情况。 他出生在何处,哪年入得庙门,又在哪年修成了大法,成就金身,生平做出过什么惊人的举动? 只是不知,大明王寺是否有过明确的记载。 巨鼠叹然:“就是这些了,这些记忆能不能对你有所帮助,本鼠就说不准了。”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 悍匪演阵 这些记忆,都是巨鼠早年间的切身经历。Www.ziyouGe.com/class-2-1.html 能够亲眼见证到那些场景,落实了柳书竹心中的一些猜测,并非全然没有帮助。但想要藉此理顺大智首徒和慧凡罗汉的前世今生,只凭这些记忆片段还远远不够,反倒会让他生出了更多的疑问。 谁为大智首徒建庙立碑? 大愿菩萨又为何选中了这位上古罪人? 除了眼下所知不多的信息,却是连大智首徒的法号都弄不清楚,就更遑论他当年的事迹,以及他跟大愿菩萨之间的算计。 “大智的罪孽,慧凡的功德,容日后再论不迟。”柳书竹收敛心绪,对巨鼠道:“现在还是抓紧时间为你疗伤要紧!” 他暗自打定主意,先行返回大漠东北地域。 内心中,纵然也很想去寻找神秘大帝的下落,一探对方身上的隐秘,却终是放心不下延济和尚等人的安危。权且走一步看一步,先回到那片地域,身边聚集一批强者,待到发展起自己的势力后,再细细做打算。 他脑中虽有舍利不假,却不是大愿菩萨! 柳书竹无时无刻都不忘了提醒自己这一点。 他更没有菩萨的惊天手段,仅凭一己之力,谈何对抗君主的残魂。 更何况,依照君魂的狂言,杀生教众涵盖了各个种族的强者,占察古仙和百丈巨人并非实力最强的下属,连那九天的神裔和幽冥的魔王都曾尊奉灭世君主的号令!那些古时的强大存在,若都没有死去,一旦随着各方古地的重开而悉数归来,在接下来的天地动荡中,如果没有稳固的势力,休要说阻止君魂灭世,就算面对心怀不轨的门阀,他都难有立锥之地! 然而,巨鼠的魂体想要一举进入到舍利中,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里不安全,你我先找个废城遗迹潜伏在里面,才好尽情钻研可行之法。”巨鼠领命,退出了这片地域,找到一处废弃的城池,藏身于城中一处不起眼的残垣下,柳书竹才开始演化灭佛手印,与巨鼠构架意识之海的通道。 “欲行此法,你我还要再度交换意识。我会在你的意识海中演化手印,空出自己的意识海,舍利中渗出的血气里面,含杂了一丝青色的气机,你只需倾力感应那一丝气机,觉得可以了,就进入我的意识海进行尝试,如果不行,你也不要多做停留,直接返回便是,需要多试过几次。” 柳书竹的意识海,仍旧无法长时间承载巨鼠的魂体! 而鼠魂要想进入血舍利之内,却必须要借助他的意识海为跳板。 融魂后,他的魂体包括了一部分鼠魂,巨鼠的魂体想要进入舍利中,按道理来说应该能行得通。 “好的。” 巨鼠大嘴一张,就把青山城主扔进了嘴里,并非是要吃他,而是害怕在交换意识的时候,他还会冷不丁的捣乱,索性把他含在嘴里比较放心。 青山城主在它口中嘶嚎,恐惧之甚,可想而知! 此举纯属多余,但柳书竹也没来得及阻止,便由它去了。 大耗子一旦开始沉眠,柳书竹便要独自面对这只老狐狸,徒增许多变数,让他再长长记性也好。就这样,一直参演了两日两夜,人和鼠交换了无数次魂体,丝毫不肯懈怠。终于,巨鼠的魂体窜入柳书竹的意识海后,向舍利的裂缝冲去,骤然间消失不见了! 成功了。 柳书竹的魂体赶忙返回自己的意识海,也随着潜入舍利中。 “我的天哪,这片血海是真实的吗,简直无边无际啊!” 巨鼠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混小子,快带我去找那位天地巨人的脑子,本鼠要好好研究一下!” 柳书竹大骂:“你就记住蛮祖的脑子了!” 血舍利虽然裂出了一道裂缝,但那是从外面看上去而言。一旦进入到舍利内,漫漫血海,自成一方世界,根本看不出任何裂缝的痕迹,只有催动灭佛手印,才能够自由进出。而通过参悟手印,柳书竹也能对血海起到一定的感知作用。 此刻,他和巨鼠的魂体都沉浸在舍利中,外界的危险很难预知,他终究有些放心不下。当下没敢耽搁,急忙继续演化手印,感应到了青灯所在的位置,一手托起云雾状的鼠魂,向青灯所在的那片海域飞去。 他把魂体扔在了海面上,与青灯一同漂流。 “有帮助吗?” 巨鼠欢畅道:“太有帮助了,要是再有张床就更好了!” “少他娘扯皮。”柳书竹催促道,“进来是进来了,但你先别得意,还需练习一下从里面出去的法子。如果只能进不能出,或者出去太费劲,到时候我被人打死了,你就永远困在舍利里吧!” 如此一来,又耗去了一整天的功夫,人鼠合力,才做到操控自如。 “呸。” 巨鼠的魂体再次返回到外界,一口把青山城主从嘴里吐了出来。 “你确定不再需要本鼠帮你赶路了?” 柳书竹摇头,就算他需要巨鼠,也不能不顾及它的伤势。如果不是意外邂逅了这只大耗子,别说从虚空中脱困,他恐怕早已被一帮圆满武皇打死了,是非和恩怨,心中自有明鉴。 巨鼠还是不放心:“这个小子呢,他万一把你打死了怎么办?” “他都这个模样了,我要是还不能驯服他,这十多年算是白活了。死耗子放心吧,他有修为,但大爷有心眼儿啊。” 青山城主眼神充满了麻木,对眼下的境地逆来顺受,早已绝望。 一天前,他在巨鼠的口中,忽然觉察到巨鼠的肉身生机衰败,像是突然暴毙而亡! 但没过一会儿,巨鼠的生机便又回复过来,在生死之间徘徊不定,可他却再也没有心力生出反抗的念头了。 “那本鼠养伤去了!” 巨鼠的肉身上,生机再次消褪,再也没有了活着的气息。 柳书竹祭出了天涯女主送他的锦囊,把巨鼠的肉身收了起来,又将锦囊收入血海异象中。 眼前,只剩下他和青山城主二人。 柳书竹搓搓手,满脸和善:“你要是还想跑、或者再想杀我,眼前又是个大好的机会!” 青山城主了无生气,就算人还有一口气,心也死得差不多了。 他抬起眼皮,毫无表情的看了柳书竹一眼,情绪并无波动,再也不会轻信他的任何话,因为论起狡诈的程度,柳书竹比他也不遑多让。他反倒认为,柳书竹又在使坏,不肯坐看自己恢复实力,只不过想要找个借口诱杀自己。 “你也不用疑神疑鬼,只要教我怎样演化阵纹,我允许你恢复身上的伤势。” 现如今,柳书竹已是七重天境界,按理说可以参演阵纹一道了。 可是,没有人指点的情况下,他总也觉察不出现在的境界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如果青山城主能够教他参悟阵纹之道,只要过了漠中死线,用传送阵赶路,他们的速度必然会提升许多倍! 青山城主见他说的认真,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些许希冀的神色。 “你有菩萨舍利相伴,先天境界对你而言并没有太明显的区别,一般的先天武者只要入玄后,辅佐晶石灵粹,就可以刻画传送小阵,并没有什么太难的。你只要学会了刻画的方法,再加上大量的精元,演化中型阵势应该都不成问题。” 柳书竹一愣,对方的‘褒奖’倒让他始料未及。 阵纹,是上古遗泽,需要七重天‘识藏’境界才能领悟。 上古时代没落后,古人参演的大法已所剩无几,阵纹不仅可以用来进行远距离的传送,更广泛的用途,是可以借助天地大势对敌布阵,占尽了天时地利! 此道中,传送阵纹却又与其它的阵纹不尽相同。 由于由来横渡虚空比较实用,经过了历代武者的参悟,传送阵纹早已演变为完整的体系,只要依照葫芦画瓢,阵纹只要刻画不错,再加上足够的能量作为催动,先天武者入玄后都能够施展。 因为,那些模式都是固定的。 经他一说倒是更好,既然他只要学会了刻画的方法,天涯女主的锦囊中,正好有不少天地灵粹可以派上用场,纵然浪费,也不得不用来赶路了! “教我。” …… 三天后。 一道乳白色的光柱蓦然出现在一座沙丘上,柳书竹和青山城主的身子紧接着从光柱中冲出。 柳书竹回望身后,传送光柱迅速消散。 “传送阵纹,在今天看来,竟是如此简单。” 万里之遥,弹指即过。 正文 第二百二十九章 意外的邂逅 “尊者,前面的地域由于太靠近漠中死线,空间紊乱,却是不好再擅开阵纹了。Www.ziyougE.com/class-3-1.html”青山城主道。 三天以来,青山城主丝毫不敢藏私,将演化传送小阵所需的阵纹悉数传授给了柳书竹。 在灭佛手印的辅助下,柳书竹的领悟力可谓惊世骇俗,参演起古法来如鱼得水,修习阵纹的速度自是十分变态。寻常武者需要半年左右才能习得的阵纹刻画之法,他竟只用了三天,便已掌握了大概。虽然还有许多不明之处,演化的阵势摇摇欲坠,让青山城主心惊肉跳,但只需慢慢熟练即可,基本已能在灵粹的辅助下,自行演化小型阵势! 传送阵纹,定位十方,每一道阵纹的角度、形状、大小,以及用多少能量辅佐,都很有讲究。 差之毫厘,失之万里! 刻画成功后,阵纹中蕴藏的某种古老理念,便能自发感悟到空间中特殊的韵律,连接现实世界的两个点,达到横跨虚空的目的。自从上古末年以来,天地规则集体变动,唯有空间韵律没有随之颠覆,也算是分外难得了。 此情此景,不禁让柳书竹联想到了身在东域、烟雨城中的景象。 若非他脑中的菩萨舍利作怪,令阵纹扭曲崩碎,产生了难以估量的误差,那个传送小阵能够横跨的距离相当有限,他不可能到达无限遥远的西漠,也根本到不了北境黑水,或许只能在烟雨城方圆几万里的地域附近出现! 届时,他的命运轨迹也将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 回想起老悍匪从北境乘坐传送大阵,到达东域庸凉大山的传闻,以他现在的见识看来,自然觉得太不靠谱。老悍匪虽号称武道大宗师,却也不过是先天一重天境界的武者! “你说……世间有没有‘续命神草’这等奇药?” 青山城主一愣,不知道柳书竹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微作思虑,才据实回道:“这个……区区倒真没有听说过。生老病死,乃世间最难违逆的常理,纵然是圣贤菩萨,也终有寿终正寝之时。世间可以用来续命的神药当真不算太多,生长在南疆偏远之地的‘长生果’,可以让圆满武皇增寿数十年甚至百余年,应当算是一种……” 柳书竹神情落寞,挥手打断了他。 长生果,在未央宫的鉴宝盛会上,他也略有耳闻。 当时,那位神溪太上很可能暗中和天涯女主人做了交易,用来换取天涯女主的青苔瓦片。 而所谓的‘续命神草’,不过是从他三叔的口中道出,萧拂衣连先天境界都未企临,若是连青山城主都没听说过的神药,他又上哪里去知道!这样一来,柳书竹不免琢磨,一年多前,三位响马镇首领为何要执意送他出山! 算来,他离开那片大山已过了一年有余,当真恍若隔世。 那位他从未见过的响马镇老悍匪,到底是外出云游未归呢,还是…… 纵然想到了这一点,他也距离回家的路途无限遥远。现在的他,不再是拍拍屁股就能走人的小悍匪了,身上牵扯甚为广泛,无法再任性而为。 见柳书竹心情不佳,青山城主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又忙改口道:“不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是区区的见识浅薄,没听说过却不代表一定没有,毕竟我生平未曾离开西漠,另外四大地域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柳书竹又道:“那不死神药呢,可曾听说过?” 青山城主满脸茫然,再次摇头,更不知‘不死神药’为何物。 不死神药,既然被大愿菩萨用来渡化大智首徒,必然是真实存在的! 按理说来,大智首徒和古地宅府中的那些位圣贤菩萨,都已彻底消亡,只余残躯尸骨。古人为他们建祠立庙,盛殓尸身于内,以待祭祀和追忆,他们必然是死了。 纵然是死了,却也被大愿菩萨施展逆天的手段救了回来! 关于不死神药,神秘大帝应该多少能知道一些遗秘。而这片漠中死线附近陨落的圣贤菩萨,恐怕连尸骨都未能留下,只余理念未曾散尽,数量众多的先贤又因何而亡? 漠中死线横亘在前,又成为了眼前的一大难题,让他的思绪不得不回归到现实的困境中来。 这片死域,圆满武皇倾力御空十天半月,才得以横穿而过。 按照柳书竹能够施展的速度,真不知要耗费多久才能到达死线的东边。 “难道你就不能加大传送距离,刻画大型法阵,直接越过这条死线吗?” 他心中清楚,此法多半不太可能,却也还是忍不住细问。 大型法阵可以传送千百万里,青山城主知道演化大型阵势之法,只不过没有足够的精元来催动,柳书竹却有许多灵粹,如果他们退到安全的距离,破出虚空的地点距离死线足够远,自然也就无需耗费时间御空。 “此法不行。”青山城主解释道,“死域中,空间悸动是死的,不仅影响空间表象,而且还会干扰表象下的虚空,就算从虚空中穿越,也难免阵纹会在虚空中失效,除非事先在死线的两侧建立固定的大型传送台,经过繁复的实验后,才有希望形成一条稳固安全的虚空通道,成功率却也不大,这是限制圆满武者无法尽情横渡虚空的主要原因。随机演化传送大阵,前提是对出口处的地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横渡虚空是一条捷径,但也是一条充满了死亡和未知的路径,世间之大,很多地域还有待探索。而死域遍布,对横渡虚空产生了不小的阻碍。不然的话,五大地域即便再浩瀚,也抵挡不住横渡虚空所带来的便捷。 这一点,恐怕也是西漠各大势力都没有在死线两侧建立大型传送台的原因,不是不想,而是难度太大,需要强者用命来填,有些得不偿失。 青山城主接着道:“若非迫不得已,想要前往完全陌生的地域,圆满武皇也不会擅自开启大型法阵,空间紊乱所造成的不确定性,才让五大地域向来少有交流。” 毫无办法之下,柳书竹只得施展陨仙步,接连在漠中死线中穿行了七八日,却也没走多远。 柳书竹一扬手,身下凭空显化出巨鼠的肉身,看来还是得指望大耗子。 十天的时间,它的力气多少也应该恢复了一些。 与巨鼠交流一番,巨鼠答应的颇为爽快,魂体从舍利中遁出,回归肉身。 巨鼠洋洋自得:“你要是没有神鼠相助,简直寸步难行啊!” 这些天,青灯的气机对它帮助不小,气力稍微恢复,立即携起青山城主,化作青色闪电,在大漠中飞速前行。等它力乏时,则继续遁入舍利中养伤,如此交替,走走停停,大概过了二十余日,终于快要跨过了这片死域。 趁着这段宝贵的时间,柳书竹也逐渐熟练了小型阵势的阵纹演化,开始研习中型阵势。 半路无话。 忽有一日,柳书竹正在御空而行,北方的天际蓦然生出变化,那尊伟岸粗犷的宏影再次显化世间! 上举青天,足踏大地。 北境中的‘诛蛮古地’,也会变得愈发不消停,直至里面囚禁的那份君魂也彻底挣脱! 但经历了青灯大佛的事件后,再次见到天边的宏影,柳书竹心中已没有了原始的震撼和敬畏,有些事,不管他情不情愿,都不是凭借人力能够改变。 他继续赶路。 自从古地入口崩碎后,漠中死线以西的大漠,彻底恢复了往日的死气沉沉,死线中除了偶遇一些半埋在沙中的枯骨,一路上也极少能撞见人迹。 可是……偶然间,他却见到有人在漠中争斗。 争斗的一方,足有百十人之众,甚至不乏至人武皇坐镇;而另一方,则只有几位年轻的僧人,陷入了苦战! 为首一僧,却是生的几乎要比世间所有的女子都美! 眉黛促成游子恨,面容初断故人肠,回眸之间,足以令漫山遍野的山花各自羞闭。 柳书竹顿时诧然无比,心道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位年轻貌美的僧人,不是那个妄想成佛的和尚,还能有谁? 世人赠名妖僧,法号一尘。 正文 第二百三十章 危机立解 僧袍皆染血。穿越小说 连同一尘和尚在内,年轻僧人共有六位,人数处于绝对的劣势。 周遭的沙地上,尸首横陈,断肢狼藉,横七竖八躺了不下几十具尸体! 其中,仅有四五具尸体是僧人装扮,绝大多数则都属于争斗的另一方,足见战况的惨烈程度。 “而今,西漠佛门已经彻底覆灭,小和尚,本尊看你长得还算俊俏,虽然少了条胳膊,但也不会嫌弃你,你趁早还俗算了,与本尊一起云游大漠,岂不逍遥快活,本尊必然会好好疼你,不比你死在这荒沙野地要好多了?” 在与诸僧对峙的强者中,为首的是一位至人武皇! 他的脸颊两侧,有几颗明显的黑痣,黑痣上还生出几许长毛,样貌极为丑陋不堪。 黑痣武皇满脸淫秽,听上去竟像是有龙阳怪癖,傲然立身于战局之外,对一尘和尚循循善诱道。 武皇身边,还站着两位面皮白净、气质阴柔的年轻男子,为他捏肩捶背,小心侍奉。 “本尊一向说话算话,若非出于怜香惜玉之心,岂能让你们如此放肆,折损我好多忠心耿耿的属下。纵然你的菩提真气十分精纯,又有惊人异象辅佐,但刚才只不过是个教训,你若还是不肯屈服,本尊可就要大开杀戒了!” 周围,那些武皇的属下,个个神色张狂,不似善类,全都是先天境界的武者! 而且,修为还都不弱,单是九重天境界的先天‘武王’,便不下十余位! 他们里一层外一层的将几位僧人围困在内,听到黑痣武皇的话后,忙跟着肆无忌惮的大笑。 “尊上既然看上了你,那便是你千年万载才修来的福分,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你们这几个鸟秃驴,真不识好歹,若非尊上中意你们,早出手把你们结果了,哪能容你们放肆多时!” 妖僧从菩提寺出走时,原本有十位最有天分的菩提传人相随左右,现在却只剩五人。 五僧各自愤然,将一尘拱卫在了最中心。 一尘和尚的身边,还立着一道模糊的影子,那是他的智法身。 佛有四身,常以此示人。 自性身、智法身、报身、化身。 自性身是‘本我’,智法身则是‘意我’,妖僧因此而彰显不凡。 智法身的形象看上去有些涣散,显然是在先前的打斗中,受到了不轻的伤势。 可是,就算一尘窃居了佛陀的‘四身’相,他也毕竟是先天武者。先天和真武之间,境界差了太远,他虽自称先天境界内已无一敌手,却也无法与至人武皇抗衡! 这番侮辱,让其余几僧各自面露悲愤之情。 五僧中,其中一位修为最高的僧人,正是玄森主持的徒弟——妙林和尚。 巨城尚未覆灭时,柳书竹与如真小和尚前往菩提寺砸场子,若非玄森主持及时出手相救,这位妙林和尚早已被小悍匪砍了脑袋。 妙林和尚神情绝望,却不肯就此屈服,他怒声斥道:“此乃菩提当世传人,身藏佛陀大法,你敢对我菩提一脉的传人出手,就算庙门不在,你也必然要承受菩提真佛的怒火!” “哈哈哈。”黑痣武皇纵声大笑,“你虽不如独臂小和尚生的俊俏,但似这般火辣的脾气,也正合本尊的性子,也可饶你不死,一并好好疼你。” 妙林和尚勃然大怒,哪里还能忍受,菩提真气四溢而出,便要出手拼命! “须弥菩提。” 一尘面无表情。 “住手。” 但他的没有表情本身,也呈现出一种绝伦且又怪异的美感,反而让黑痣武皇眼中的淫光更亮了! 妖僧只是抬头,望向远天,于视线的尽头,恰时有微弱的流光闪过,像是有人正在御空而行。 顺着他的视线,黑痣武皇疑惑地转头,微微皱眉。 流光破空,显然是有人过路,他竟然不如这位独臂小和尚发现的早。然而,他的目力却要比先天境界强盛! 遥遥一望,便看清了那两道人影。 一位身着紫衣的少年,另一位的形象则有些恐怖,只有一颗脑袋和半边胸膛,好似人彘。 看他们破空的速度,紫衣少年不过是先天境界,另一位的气息却有些凝滞,让人察觉不透,但他伤成了那等模样,已是重伤垂死之躯,哪怕是一位圆满强者,他也不是特别在意。只是……那位紫衣少年御空的方式十分古怪,单凭迈步踏空,速度便比一般的武王还要快上许多! “咦,那是什么步法?” 黑痣武皇虽然疑惑,却也不至于忧虑。 “小和尚,你别指望会有人来救你们了。” 两人明显是过路的武者,而且都不是佛门子弟,只要不是佛门子弟,什么都好说。 尤其是在一人重伤的情况下,自顾尚且不暇,肯定不会节外生枝、来管他们的闲事,黑痣武皇不禁想到:那人多半是进过虚空古地,所以才会伤成这种模样,算来也真是活该,在外面好好的,干嘛非要去葬佛之地凑热闹! “佛门一倒,西漠纷乱无主,本尊收了你们后,就去寻那盗门的万古之人,领你入伙七大盗,随王者纵横天下……”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发现那两道人影忽然转向,在高空一顿,就向这片地域飞来。 一尘双眸清亮,闭上双目,像是用‘心眼’来看待这个世间,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他来了。” 妙林和尚和其余四位僧人各自疑惑,因为在这个距离上,先天武者目力有限,根本无法看清那两道人影,一尘必然也看不清。但他们身后既然没有明显的佛光罩体,便说明不会是佛门中的前辈。 他来了。 谁? …… 柳书竹的魂体早已跟至人武皇不相上下,他却是老远就发现了一尘和尚等人。 “菩萨偏心,我斗不过大愿菩萨。但菩萨选了你,也未必见得是好事,那青灯葬佛的古地里,必然有你的一段因果,既然如此,我去西方等你。” 这段话,是一尘和尚自断右臂、从菩提寺出走时,对柳书竹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先行一段时日,因此逃过了巨城覆灭的大劫,却也没能赶上葬佛古地出世,不知为何竟会沦落在此地,被人重重围困。 见到妖僧后,柳书竹却是想到了菩提神婴临死时的样子。 那位招人厌的婴儿僧,明明想要自己照顾他的宝贝徒弟,却终究没能开口。 柳书竹袖摆一拂,从天而降,直接落到了附近地域,负手而行,青山城主紧跟身后。 他对身边的那些围困诸僧的武者置之不理,也没有看向黑痣武皇,径自向一尘和尚走了过去。 “小友,留步!” 黑痣男子瞳孔骤然收缩,可是却没有出手阻止,而是选择高声呵斥道。 这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到底从哪冒出来的,看样子怎的像是与这几位僧人相识? 但这却不是他没有出手的原因。 少年身后,那位只有半边胸膛、满脸文气的文士,用精元化成的触手代步,悬浮在地表,他转过身来,面向黑痣武皇,登时便有一股极为强盛的气势向他压迫过来! 黑痣武皇心中‘咯噔’一下,到了近处后他才心惊不已,对方……莫非真的是一位圆满武皇!? 柳书竹没有理他,把围困住一尘等人的百十位先天武者统统视为了无物,照旧向圈子中心走去。 一众先天武者都有些回不过味儿来,他们无法感知青山城主的修为,但沦落成那般模样还能不死,本身就是一件挺吓人的事。见黑痣武皇没有表态,便都有些迟疑,不知究竟该不该给这位紫衣少年让路。 扑、扑、扑。 一连三响。 众人还没待出手,便见红光眨眼间闪过,紫衣少年手中,只是多了一把断刃的猩红长刀。他像是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脚步不停,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 刀锋有血,人头滚落。 其中两颗,是属于先天武王的脑袋! 一切都是那样自然,一切又都是那样诡异。 ‘呼啦’一下,人群像是精散的鸟群,拼命向两侧避开,有的更是想要飞身而起,逃离此地! “跑的快,死的快。” 一言震惊全场,紫衣少年随意说着,却让所有人都为之怔住! 柳书竹径自走到一尘身前,打量这位妖僧,他一出现,便化解了几位僧人的危机。 一尘稽首。 “菩萨安好?” 柳书竹嘿然:“不好。”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一章 自家兄弟无需谢 柳书竹现身后,妙林和尚与另外四僧全然面露惊诧,看向他的眼神极为复杂。( 更新快,无广告,就来紫幽阁) 他来了。 他,原来是这个‘他’。 一位曾经当众羞辱菩提寺的少年,一位扬言要砸了菩提佛龛的狂徒,更是一位战败了妖僧的菩萨转世之人! 他……信手而为,挥刀屠武王,语出惊八方,看起来竟像是不费吹灰之力! 更加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柳书竹脸上的那份从容和自信,纵然诸强环伺,纵然身侧仍有一位战力卓绝的至人武皇,也没能影响到他身上那种悠哉悠哉的气质。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向那位黑痣男子一眼,举止中并无刻意做作的痕迹,那是因为他的心里,真的不在乎。 还有这位身躯残败的文士,又是什么身份? 文士身上,散发出了可怕的气机,就算是重伤垂死之躯,战力有损,但他的境界必然已企临真武,仅是身上的那份气势,便足以震慑至人武皇。 依据两人的态度看来,文士居然唯柳书竹马首是瞻。 巨城覆灭后,在这样的境地下再次遭遇,让几位僧人心渊若海,久久难以平静! 菩提狂僧,只信奉他们的小师祖,心中多少还对柳书竹存有一丝怨怼。 但一尘既然对他稽首,他们虽不情愿,却也跟着躬身执礼,只有妖僧俯首,才能让狂僧折腰!可他们却又不得不承认,比起上一次见他,此时的柳书竹眼眸更加清亮,却又盛载无限悲悯;神态也愈发安然,那份桀骜反而格外入骨! 这种复杂且难言的气质,恐怕就连妖僧一尘都要相形黯然。 “妖和尚,你以前对我说过的话,可还记得?” 彼此对视了刹那,柳书竹发现一尘的修为晋升了一阶,已达先天六重;一尘则发现柳书竹一连晋了四阶,已是七重识藏境界。 一尘毫不犹豫地回道:“记得,你命即吾命。尊者欲往九天,妖僧甘为垫脚石;尊者独闯幽冥,妖僧为你开路驱魔。”语气平淡,不含有任何杂念。 “嗯。”柳书竹点头,“记得就好,逝者已矣,往日的恩怨也早随那巨城烟消云散,你入我麾下,不会辱没了你的身份,待我为你出气。” 一尘道:“好。” 参照眼下的实力对比,重伤的文士能否打得过黑痣男子还说不准,出气? 如何出? 另外五僧不知柳书竹的底气从何而来,一尘也不清楚,可他却选择了相信。 “哼!” 身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 那名黑痣武皇的内心中,稍微有些忐忑,但柳书竹的张狂又让他十分恼怒。 他一直在暗中凝神戒备,全身精元鼓荡,谨防眼前的文士突然对他出手! 见柳书竹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终究无法再忍受下去,开口责问道:“敢问小友,你是否跟这几位小和尚相识?”就算眼前的文士真是一名圆满武皇,可他伤得实在太严重了,而自己作为一位马上就要突破至人境、晋升破灭境界的强者,全力交手之下,鹿死谁手还尤未可知,“本尊不管你与佛门有何恩怨瓜葛,眼下西漠三大庙已然覆灭,本尊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你身份再是尊贵,眼下想要蹚这趟浑水,怕也不易……” 黑痣男子也能看出,两人并非以文士居首,而是这位紫衣少年的身份更尊贵一些。 少年的身上,一袭紫衣品质不凡,胸前还有一方五品莲台的图案,满是佛家气息,想必与佛门的牵连就在此处。 圆满宝衣!? 只不过,那方五品莲台已有些破损,像是被什么锐物戳破了,十分可惜。 这一点,更让他心惊不已! 什么力量才能够穿破圆满级别的护体宝衣? 当时,这件衣服若是穿在少年的身上,那他为何还没有死? 若非种种细节,昭示眼前少年的来历很可能不简单,黑痣武皇早已出手。因为以他的眼光和喜好看来,这位紫衣少年,长得也当真是不错。 西漠有大城近千,这位少年若是某一座大城的公子,也不足为奇。 柳书竹霍然转身,神色倨傲,让黑痣男子气息一滞,没能接着威胁下去。 “我受古人之托,盛载菩萨之志,掌青灯、阻君魂,都不敢以‘本尊’自居,你一个小小的至人武夫,哪来的胆子满嘴尽是狗屁,还敢自称本尊?” 黑痣武皇被他骂的一愣,不但没有恼怒,反而脸色大变,瞬间惨白如纸! 他虽然没有去过那葬佛古地,也一向少与外界的同级武者交流,但就算消息再闭塞,少年的话也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横空出世、据说承载了佛门气运的菩萨转世。 “你是……” 嗖!! 黑痣武皇神色惊疑,骤然化作一道流光,腾空而起,想要向远方遁去! “哪里跑!” 青山城主早有察觉,事先便大喝一声,身上立时分化出十几道精元触手,卷向高空。精元犀利,好似一把把盖世神剑,向对方全身要害直刺了过去。可他毕竟伤势严重,虽尽了全力阻止,也只有一柄精元之剑刺中了对方腰际,未能给予致命的一击。 黑痣男子毫不停留,化作一道流光,竟就这样跑了。 与此同时! 柳书竹丹田中的血海异象铺展开来,将周围想跑却反应不够迅捷的先天武者都裹了进去! 陨仙步迈开,在半虚幻的血海中迅如鬼魅,一颗颗人头相继滚落。 这一幕,说是‘屠杀’都有些牵强,更像是一位菜农,在自家的苗圃里悠闲的割韭菜。 一尘见状,和另外五僧也趁机出手。在血海异象的加持下,那些先天武者的力量和速度全都受到了影响,而且血海还隔断了他们和法器之间的感应,根本不是柳书竹等人的对手。有几位先天武王匆忙中爆发出十倍战力,一举突破血海异象,却被守株待兔的青山城主用精元绳索缚住,等待柳书竹事后发落。 不消片刻,百十位先天武者便被屠戮一空,可谓风卷残云! 绝大多数尸体,都是被长刀砍掉了头颅。 此刻,柳书竹爆发出的惊人战力,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 先天境界能够强横到这种程度,谁都没有见识过,一尘没有,活了四千年的青山城主也没有! 柳书竹没有立刻召唤巨鼠,因为这些先天武者已经无法对他构成威胁,他要借此磨练战技。 “饶命啊!” “我们都是被逼的!” 青山城主身边,缚着几位先天武王,圆满武者的精元让他们无法挣动,一番血腥恐怖的屠杀后,近百颗人头落地,早已将仅剩的几人吓傻,纷纷哀嚎求饶! “尊者,是区区办事不利,让那人……” 青山城主满脸歉然,让黑痣男子跑了,他心中十分忐忑,因为他跟柳书竹的关系当真算不上和睦,他也不过是阶下囚徒而已。 柳书竹摆手制止他,转身看向妖僧一尘。 一尘似能领会他的意思,走上前来,十分干脆的将那些人一一了结。 妙林和尚神色愠怒,盯着天边那一道远去的流光,愤然道:“可恨,竟让那个孽障如此跑了!” 说着,他不免又多看了柳书竹两眼。 这位一直以来都在冒充菩萨转世的小土匪,在他们离开巨城后,到底遭遇了什么惊人的际遇?原来,他们还有实力和柳书竹一战,现在……却是连与他并肩而立的资格都没有了。 半路上,几位僧众也曾听到过很多关于他的传言。 传言说,他进了葬佛古地;可传言还说了,古地入口崩塌,他早已葬身虚空,不知所归! 掌青灯,阻君魂? 柳书竹说出这番话,看似出于无意,其实不就是跟他们瞎显摆吗! 一言既出,惊走了至人武皇,却是连柳书竹自己都没能料到。 他的名号,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管用了,还没待发挥出吹牛的本事,居然就把对方吓跑了。 “妙林,我不远万里赶来相救,你们该当如何啊?” 柳书竹满肚子坏水,一眼就看穿了妙林和尚与另外四位年轻僧人的想法。 他们多半还记挂着往日的恩怨,不会心服口服。 巨城中,柳书竹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悔意,如果能重来一次,说不定还会做的更出格。既然你们不服,那干脆就再使些手段,让你们这帮傲气的秃子出出糗。 妙林和尚微愕。 救命之恩不假,但哪有像这样邀功的,再说柳书竹纯粹是路过,还故作煽情,说什么不远万里! 这人……还是像以前那么无耻,无耻到让人措手不及。 妙林和尚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而是转头看向了一尘。 一尘微微蹙眉,面露不喜,他收起了智法身,迈步站到柳书竹身后,低头不语。 “小师祖!” 五位年轻僧人被一尘的态度弄得惊慌失措。 一尘虽已声称再无成佛之心,但他们却不愿看到菩提妖僧就这样臣服在柳书竹的‘淫威’之下,尤其是在菩提寺覆灭的情形下,一尘便肩负着重振菩提的希望! 柳书竹亦道:“你们看他做什么,妖僧既然入了我的麾下,就算我让他还俗,他也未必有意见。我才是你们的救命恩人,你们该当如何?” 最终,妙林和尚与剩余四僧彼此对视,叹然一声,皆道:“贫僧感谢尊者出手搭救之恩。” 柳书竹举起单手,置于耳根处:“什么什么,听不见,你们再说一遍。” 五僧大恼,怒气兀自酝酿了半天,才扯着嗓子又道了一遍谢,听那语气,更像是在骂人。 柳书竹心情顺畅,欠揍道:“自家兄弟,说什么谢不谢的,那不是太见外了?” 【作者题外话】:PS:天气突然转冷,受凉感冒,加上最近农忙,头午写了半章就去挂吊瓶,回来又都删了重写,所以今天的更新拖延到了晚上,抱歉啊兄弟们。 温馨提示:天冷穿秋裤啊各位大能,不是闹着玩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二章 无情僧,有情泪 而后,柳书竹又换做一脸春风得意,望向黑痣男子逃走的方向,“既然你们这么客气,我就不能让你们白白受气,谁欺负了你们,我脸上也没有面子,且看我擒下那个孽障,给你们发落!” 众人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却不知他怎样才能做到。Www.ziyouGe.com/class-2-1.html 黑痣武皇早就跑的没影了,柳书竹又跟几人废话了半天,纵然身处漠中死线内,对方无法横渡虚空,但除非柳书竹拥有圆满武皇的速度,否则别说擒住对方,恐怕连追上都难! 青山城主却神色畏惧,暗自往旁边退开一段距离,十分清楚知道柳书竹意欲何为! 同时,他心中也不免想道:论起整治人心、装孙子的手段,这小子还真是装得有模有样,他比不上。 挥手之间,柳书竹就变化出一只巨大的青色老鼠。 鼠躯肥硕,形如小山,看上去更像是由翡翠琢磨而成的玉雕,而不似活物! 再一感应……还真是死的。 在几人疑惑的目光中,柳书竹踏步走上巨鼠脑顶,盘膝演化灭佛手印,开始召唤鼠魂。灭佛手印,乃大愿菩萨的通天手段,几位僧众心中也十分清楚,如今由他施展,竟也充满了佛家的神圣。 蓦然间,一只血红的巨目暴睁开来,嗜血、残暴、凶悍! 初次见到这番景象,妙林和尚等人眼皮狂跳,登时被吓得脚步虚浮,情不自禁地向后踉跄。一尘的身子也跟着猛然一震,显然是受惊不小,但他却强行止住了步子,没有后撤。 好威猛的一只神鼠! “开饭了?” 鼠威凛凛,声音尖细如夜枭,它盯着眼前的几位小和尚,面露失望。 “只有几个先天境界的小秃子啊!” 神鼠不仅能口吐人言,而且听上去好像还很挑食。 “自家兄弟,你别他娘瞎说!” 这只大耗子,让柳书竹在人前出尽了风头,他闲庭信步一般,从巨鼠脑顶走下来,指着那位黑痣武皇逃走的方向,对它吩咐道:“世人无所敬畏,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至人武皇,却也敢欺负柳爷的兄弟,你去把他寻来,给几位菩提后人出气!”语气中,一派王者风范,暗中则对巨鼠偷偷使眼色。 巨鼠十分不给面子,神情乖张,不但没有动弹,反倒探头探脑的向一尘和尚看了过去。 “哎呦,你小子真是个禽兽啊,怎么连小尼姑都不肯放过?” 柳书竹大骂,继续使眼色:“尼姑个屁,是和尚,孽障,还不快去!” “和尚?”巨鼠一怔,“你别以为本鼠不是人类,就可以拿鬼话蒙我。”它满脸不信,径自绕过了柳书竹,走到一尘身前,鼠鼻在他身上使劲嗅了嗅,一尘纵然有齐天的胆色,却也身子一僵,面对如此神鼠,别说是他,恐怕连圆满武皇都无法保持从容,可他还是低估了巨鼠的实力。 “咦,居然真是和尚,长得怎么像个细皮嫩肉的娘们儿?”巨鼠恍然,极为不齿地看向柳书竹,好像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那你就更禽兽不如了,睡了妖女还嫌不够,怎么连和尚都……” 柳书竹操起长刀,劈头盖脸的就向它砍去! 巨鼠‘嗖’的一声,提前化作一道青影,眨眼间在几人眼中消失掉了,只留下一句讥讽:“一个小小的至人武皇,说的跟你能打得过他似的,不是还得劳驾本鼠?” 这种恐怖绝伦的速度…… 柳书竹在后面嘶声大叫:“死耗子,你别他娘给偷吃了,要捉活的,捉活的!” 除他本人和青山城主外,其余几人尽数石化当场。 柳书竹讪讪发笑,装逼道:“这种兽类,久不经教化,不通晓人性冷暖,你不打它,它就不会老老实实听话。你们且宽心,一会儿它必然把人擒来,我为你们主持公道,是杀是剐,随你们方便!” 他……从哪弄来这么一只大耗子!? 听人鼠的对话,巨鼠非但与柳书竹十分熟稔,而且还颇为驯服,若说他的实力,根本不够给巨鼠塞牙,却是如何能将它收服? 柳书竹纵然是在装模作样,却也不是谁都能装得起! “一尘,你既然要到西方等我,为何古地出世时不曾赶到,还会困在此间?” 一尘随即醒神,当下把连日来的遭遇粗略说了一遍,让柳书竹唏嘘不已。 原来,一尘被谪仙古技重伤、而后又自废一臂,从巨城出走后,可谓万念俱灰! 他已屈服。 柳书竹却不肯收他。 他的原话是:你我不同道,我也用不着你来奉……你走吧,无论我在哪里,都不想再看到你。 对于一个曾经妄想成佛的天才而言,柳书竹的不肯,比他的屈服本身还要让人无法接受! 世间最大的羞辱,亦不过如此。 从那以后,他只知道浑浑噩噩向西方赶路。 十位年轻僧人紧随其后,一尘曾几度驱赶他们,十僧也寸步不离左右。柳书竹战胜了他们的小师祖,断绝了菩提妖僧成佛的念头,那么等待着一尘的命运,几乎可以注定——或早或晚,他都会被别的成佛因子融合! 日后,柳书竹只需一句话,便能把一尘的性命索去,作那成佛路上的垫脚石。 妖僧狂傲,却是一位信守诺言之人,这是他狂傲的根本。 十位年轻僧人却没有一尘的心境,自然会对柳书竹生出更强烈的恨意,芥蒂一直没有消除。他们相伴一尘左右,事先随他去寻那葬佛古地,却是另有打算,想要助他取青灯佛器! 他们不信,苍天真的有偏有向,注定会让柳书竹掌了青灯! 一行人演化传送小阵,向西方赶路,但他们演化的都是小型阵势,横渡的距离自然有限。十僧多次劝说,让一尘到附近附近的城池中乘坐固定传送阵,前往大城,再以大城为跳板,往西方横渡,以他们的身份,那些传送阵随便乘坐,自然也不用搭上灵粹。 然而,一尘却执意不肯。 他刻意避开了城迹和人烟,不想与任何人交流。 因为,他落败的消息,必然早已传遍了大漠,他也不再是以前那个无所畏惧的一尘,不想以落败之姿,去乞怜别人的施舍。 时间就在赶路中渐渐消磨2C倒也平静。 其间,没有人对他们传讯,这几位年轻的僧人,似乎已被世间遗忘,直到过了很久,他们才得知巨城覆灭的消息!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一尘转身回望巨城方向,驻足一日一夜,凝聚出了完整的智法身。 他晋升六重。 十僧当时则神情悲恸,尽皆大哭出声,想要折返巨城,看看庙门和师长是否还在,一尘却摇头。 “我们向西。” 之后,这位妖僧便再也没有停留,仿佛巨城的覆灭与他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一滴泪,悄然洒落大漠。 只有一滴。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三章 诸僧随行 诸僧在漠中赶路的时候,柳书竹早已在几位圆满武皇演化的大型法阵护送下,先一步渡过了漠中死线,一尘他们反倒被远远甩在了身后。Www.ziyouGe.com/class-2-1.html 他们只知道古地入口必然会出现在西方,却都不曾想到,入口的位置竟比想象中还要遥远,是在死线以西。等到他们惊觉后,再去乘坐城池间的固定传送台,加快赶路的速度,却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一行人到达死线边缘时,古地实则已经开启,可一尘依旧执意西行,领诸僧入了这片死域。 这位菩提妖僧,也真是死脑筋,就知道一条路走到黑! 他扪心自问,答应了柳书竹要去西方等他,便不肯食言,明知以自身的力量,要想穿越这片浩瀚的死域十分艰难,也不肯就此回头。另外十僧,也是脑袋抽风,听之任之,甘愿陪他送死。然而在半路上,他们遭遇了大群从西方折返的至人武皇,从那些人口中,陆陆续续听闻了许多惊人的消息。 古地入口,在两个多月前就已坍塌! 菩萨转世进入了古地后,再也没有出来,极有可能已葬身在了虚空之中! 更让他们没有料到的是,不仅没有顺利到达目的地,反而邂逅了一帮心存恶念的流寇,正是黑痣男子一伙人。说起缘由,竟是因为一尘的样貌生的太过‘漂亮’,而那位黑痣男子又恰巧有特殊癖好,才招了大敌。 众人陷入苦战,五僧接连陨命。 …… 世人常言,红颜祸水。 女人长得太漂亮了,有时候难免会召来横祸,没想到一尘堂堂男儿身,也会因为面貌出众,惹来一群臭流氓,而且流氓头子居然还是一位真武强者! 一尘侃侃道来,把这些常人难以启齿的事件因果说了出来,神色淡然。 柳书竹被黑痣武皇的癖好恶心到了:“太可恨了,一会儿抽筋剥皮,让他尝尝菩提狂僧的厉害!” 一尘不置可否,说完后,便对柳书竹道:“尊者入了古地,际遇如何,佛器可曾到手?” 柳书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叹气道:“说来话长!”与诸僧的遭遇相比起来,他经历的那些事情,却是要凶险万倍,从巨城逃亡后,一路上就没有过片刻消停,“那些事,容日后与你们细谈不迟,我问你们,玄森主持和延济和尚有没有给你们传讯?” 妙林和尚反应激烈,插话道:“你真的曾跟师尊他老人家在一起!?” 柳书竹点头:“古地崩碎前,我让他们先行出了古地,后来我被囚困在虚空中,漂流许多时日,出来后却再也没能见到他们!” 除一尘外,几位僧人的面色相继变得古怪,都换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巨城崩碎时,柳书竹身在巨城,他既然逃了出来,想必会了解当时的情况。 他们心中挂念师门,想要向他打探当时的详细消息,一时又怕难以承受,不知该不该启齿。 柳书竹心下了然,神色变得有些阴霾,摇头道:“先不必细问那些,那里……什么都没了!” 诸僧表情转而悲苦。 “不过,你们也不必感伤。三大庙中,有许多玄僧出走,藏匿在了世间的各个角落,他们身伴佛门各庙的底蕴,只等大劫过后,肩负着重兴庙门的重任。你们只需努力修持,只要活得足够久,便能见到菩提再开之日。”几位传人也已发现,柳书竹对菩提寺的态度悄然发生了转变,竟出言激励他们修行,不再扬言覆灭菩提庙门。 一尘目视前方,眸色清亮,神态荣辱不惊,柳书竹反而对他的漠不关心十分好奇。 “你那位师尊,不招人喜欢,但时至今日连我也不能否认,他是个了不起的和尚,巨城覆灭时,他一人独对占察古仙,而后三僧合一,也算全了功德,当时的情形,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吗?” 一尘默然,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却摇摇头,道:“不想。” 柳书竹心忖:妖僧心中,并非真的半点都不在乎,只怕跟那菩提神婴一样,都是高傲无比的性子。 正交谈时,远方拉起一道尘线,飞速近前,巨鼠消失片刻,恰时折返回来。 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它就追上那位至人武皇了? 纵然几位僧人不信,但巨鼠的口中,叼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只露出了半身,正是那名黑痣男子! “混小子,是这个家伙吗?”巨鼠叼着他不肯松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想让本鼠怎么惩罚他,是吃了他呢,还是吃了他呢?” 柳书竹道:“你让他无法反抗就行,剩下的事,交由几位兄弟自行处置。” 年轻僧众都是出家人,柳书竹却硬要以‘兄弟’相称,他不在门中,也就谈不上乱了佛门的辈分。妙林和尚等人仍旧不敢直面这只神鼠,它后发先至,如此轻易的就将至人武皇叼了回来,让他们如何不惊! 巨鼠磨磨蹭蹭:“交给你们,那是浪费,你们让本鼠直接把他吃了多省事。” 黑痣男子没有反抗,神色委顿,只有进气没有出气,显然快要死了。 柳书竹催促道:“吐出来啊,扭捏什么,不是告诉你要捉活的吗,怎么都快没气了,欺负了佛门子弟,岂能就这样便宜了他。”先前,他跟众僧夸下海口,存心卖弄,好藉此将他们彻底折服,自然要说到做到才更有效果。 巨鼠这才不情愿的张嘴,把黑痣男子吐了出来! 只有半个。 柳书竹登时老脸一黑,觉得有些挂不住,黑痣男子胸腹以下的身体部位,估计都填进了巨鼠的肚子。 “咦,大爷是怎么吩咐你的,你还他娘还敢偷吃!” 妙林和尚等人浑身冰冷,早已对柳书竹又敬又怕。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凶残的神鼠;世间,又怎么会有如此凶残的少年! 巨鼠被柳书竹奚落,满脸不爽,转而瞪向几位僧人,威胁道:“本鼠出力,自己拿点主意怎么了,再说他们又没有意见,你们有意见吗?”见到这等情况,妙林和尚等人哪里敢违它的意志,忙都举双手赞成,同意把黑痣男子交给它发落。 …… 巨鼠逞完威风,径自回到了脑海中修养伤势,至于几位僧人和柳书竹的关系,它也懒得打听。 一尘则走向青山城主,对他执礼道谢:“敢问前辈,可是那北方的青山一柱?”他猜中了这位文士的身份。 青山城主没有擅自答复,而是看向柳书竹。 “是他不假,不过你也不用跟他客气,咱们这位城主,跟我很是亲近,出点力气理所当然。” 一尘等人惊异于青山城主的身份,同时又能察觉柳书竹的态度,两人的关系,不似亲近,反倒是青山城主受制于人。 “尊者,而今如何打算?” 柳书竹问道:“你们不能用秘法跟玄森主持联系上吗?” 众僧摇头,距离太远的情况下,没有大体方位,他们也无法感知到玄森主持在哪,更何况还身处死域之内。 随后,柳书竹把前往东北地域的想法告诉了他们。 一尘等人没有表示异议,自发随行,既然连玄森主持都奉了柳书竹,再加上他一番哄骗和手段,妙林和尚等人心中,也就没有了往日的执念。当下收敛了地上五僧的尸身,御空赶路。等到出了漠中死线后,他们开始轮番演化传送小阵,趁着这段时间,柳书竹则把他离开巨城后的际遇一路讲述给众人听。 ……古仙追捕,解救延济,诛杀赵大道,武帝来救,弯道部落……一件一件说下来,连一尘都听得瞠目结舌,为柳书竹感到阵阵后怕。 柳书竹所行之事,他们没有胆量去做,即便有胆量,怕也没有这份气运,同样做不来。 十几日后,众人就来到了一座距离死线最近的中型城池。 入了城迹,后面的路就要快捷许多了,可以借助中型城池的传送阵为跳板,多次传送,直接前往就近的大城。而后,再通过大城之间的大型固定传送台,一路赶返漠北。 正文 第二百三十四章 凡人渡 “前方这座中型城池,有一个古怪的城名,世人称之为‘凡人渡’。Www.ziYouge.com/class-4-1.html” 城影在望,妙林和尚等人轮番为柳书竹讲解起了这座古城的来历。 “此城历史极为悠久,没有人知道第一次建成是多久以前,甚至有人说,它存在的年头比某些大城还要久远,但只在市井俗人中流传。这么多年来,城池几经兴衰福祸,曾多次被各方势力倾轧,而后却总能在原址上得以重建。” “城中鱼龙混杂,既有漠中小民,不参习武道,亦有不少无门无派的先天武者,死线以东的地带,这里已是最近的人烟聚集地,倒也别有一番热闹。” 凡人渡。 经他们一说,此城虽是一座中型城池,却在西漠小有名气。 一来,城池所处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毗邻漠中死线,而且正巧位于死线南北之间的中点;二来则是因为,凡人渡的历任城主,不乏真武境界的修武者,有些实力还都还不算太弱,非至人、即破灭! 现任城主,则更加出众,据说是一位修为卓绝的圆满武皇。 若想执掌一座中型城池,先天武王的修为足矣,许多大城表面上的强者,也不过是至人境界。像凡人渡这般,能以中型城池的底蕴,拥有真武强者坐镇,跻身大城之列的待遇,在整片西漠中,这种情况也不多见。 一尘亦道:“贫僧乘坐的最后传送台,就在城中。”入城蹭阵,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柳书竹从巨城逃亡时,几位圆满武皇为了隐匿行迹,躲避仙王的追踪,尽量选择避开了人烟,是以他上次穿越漠中死线,未曾途经此城:“凡人渡,倒真是个蹊跷的名字,大漠尽是荒沙,既没有江流湖海,又哪里来的渡口。” 放眼望去,城迹也不算小,可与那些大城的规模比起来,就要逊色很多了。 城门楼上,刻着‘凡人渡’三个古朴的大字,但也无甚特别。 反而是门洞两边,刻有两联偈语,格外引人注目! ——仙人不渡凡人渡; ——凡人不归死人归。 “这……好大的手笔,好狂的气势!” 见到这两句偈语,柳书竹反应颇大,他驻足城门前,默然盯着那两行偈语,心怀激荡! 并非因为那两行字迹出众,而是偈语本身所含的威势大气磅礴,叫人折服。他修习了斩仙大贤的古技,对于‘仙’之一字,变得十分敏感,看到这两句话后,心中竟莫名其妙的产生了某种共鸣,那种感觉,就像是隐隐触摸到了某种理念,却又无法分明。 仙人不渡。 凡人不归。 由他看来,如同有一位古人正站在他的眼前。 古人自不量力,硬要以凡人血肉之躯傲视群仙,临战前,他才留下了如此狂傲的偈语。 除了圣贤和菩萨的胸襟,谁还能写下如此荡气回肠的偈语!? 一力抗群仙,视死如归! 上古岁月,是人族的血泪史。即便不算上古末年那场由灭世君主造成的,人族还曾与各个种族发生过惊天动地的大战! 中州之外有四荒,在西漠以西,更加遥远的西方,暂且谓之‘佛荒’。 佛荒里有一座山,灵山。 远古的时候,或者比远古还要久远的岁月里,曾有诸佛在山前讲经说法,那里是佛族的源起;灵山脚下,诸佛销声匿迹之时,则很有可能是仙族崛起之日……这些话,是神秘大帝亲口对柳书竹所说,昭示了仙族的起源,通过占察古仙身上的佛家气机,也不难看出,仙族是一个与远古佛族有很深渊源的种族。 仙,崛起于西方。 这样一来,当年仙族若是从佛荒入侵西漠,漠中死线的分布状态就变得不难理解! 它贯穿南北,将大漠切成了东西两半,正好形成一道抵御仙族的防线,而这片地域死去的圣贤和菩萨,到底因何而殒……就变得不难猜测! 单凭两句话,他竟神魂不守,臆想到了‘漠中死线’的形成原因,说来也极为武断。死线的形成是否与仙族的入侵有关,谁也不好断言。可是……除了灭世君主所造成的浩劫,柳书竹想不出,世间还能有什么力量,可以让许许多多的圣贤菩萨陨落成一线! “你们有谁知道,这两行偈语出自何人的手笔?” 诸僧无法洞彻柳书竹的心绪,相继摇头,两句话而已,何至于如此激动。 一尘说道:“凡人渡的过往,连庙门中的高僧都很难说得准,历代的城主也向来十分低调,不牵扯大漠纷争,每次城池重建后,都会重新刻上这两句偈语,已成惯例,若要问偈语的来历,恐怕只有亲口问过此间的城主才能知道了。” 柳书竹又转头看向青山城主,希望他能知道一些隐秘的信息。 青山城主摇头,神色有些茫然,道:“凡人渡,虽然位置特殊,但底蕴仍旧无法跟大城相比,只有城主是真武强者,并不代表整座城池的实力。区区没有来过此地,就算来过,也不会与之产生交集,倒是听说过这个地方,对于这两句偈语也略有耳闻,可实在不明白有什么特别之处。” 天底下的稀奇事很多,越是修为高绝,越是见怪不怪。 一座中型城池,曾多次被人剿灭,纵然于悄然中屡屡重建,也不值得大漠中的顶尖强者倾注太多精力关注。那些出手剿灭凡人渡的势力,其中就有不少大城,至今也没受到报复。说白了,这里地处偏僻,如果不是古地入口开在了死线以西,像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处在死线边缘,影响空间稳定,传送阵纹的力量越强,受到的干扰就会越多,真武强者很少会来附近寻晦气。 茫茫西漠,中型城池的数量起码也有几万座,能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已经算是很给它面子! 漠中死线的本质,是众多圣贤菩萨死后的大法未曾散尽,以至于干扰了现实空间的稳定。 这一点,柳书竹也是近期刚从巨鼠口中得知。 其他人不知道漠中死线的来历,也没有福气修习斩仙大贤遗留下来的古技,自然觉察不出什么。 柳书竹叹然:“你们难道就不觉得,如此气势磅礴的偈语,只有圣贤和菩萨才能写得来吗?”一尘微微皱眉,不明深意,其余几人也没有接话,心中则都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青山城主亦不例外。 然而,柳书竹心中,却仍旧思绪难平,酝酿了半晌,他突然翻手祭出长刀,以血气操纵,刀痕遥遥划过,在城墙两侧那两联偈语的下方,御刀为笔,径自又刻下了两行小字! ——今人不知古人志; ——古人哪见今人来。 “哈哈哈,狗屁不通,好不工整。” 柳书竹畅然大笑,极尽自嘲,但不知为何,写过两句之后,他的心中反而重新归于宁静。 他的身子周围,霎时钻出许多游离在天地间的精元,像是受到莫名的吸引,纷纷向他的身体各个部位涌去。 其余人各自心惊无比! 一尘最先醒转过来,望着柳书竹孤然的背影,稽首道:“恭喜尊者进阶。” 他……晋阶了。 仅仅是因为两句话。 先天第八重天,为‘元魂’境界,到了这个层次,先天武者才开始修养魂力,虽然对于柳书竹而言,先天境界并无太明显的差别,只是觉得精元愈发醇厚,但能够增长实力,总归是让人高兴。比起如真小和尚睡觉晋阶,他这一手,却也不差! 柳书竹当先迈步,一行人随他向城中走去。 可还没待步入城中,里面便浩浩荡荡走出一大群人,将城门洞堵了个严严实实! 有一人直接走到柳书竹身前,对他一稽到底,恭敬说道:“恭迎菩萨转世入城,城主大人有请。” ‘呼啦’一下。 城中的地面上,尽铺红毯,一直顺着石路,蔓延到了城池最深处。 正文 第二百三十五章 城主府内 一路红毯,街道两旁更有数十位乐师摇头晃脑的奏起了礼乐,可谓兴师动众,厚礼相迎。Www.ziyOuge.com/class-7-1.html 柳书竹转头,看向身边的一尘。 一尘则神情懵懂,连连摇头,表示他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 上一次途经凡人渡,诸僧只是从传送台中走出,未引人注目,哪曾受到如此规格的待遇。 柳书竹问身前那人道:“哎呀,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走一回红地毯,这在我们庸凉山,向来都是迎亲娶媳妇用的,就差八抬大轿了,你们那位城主大人,怎么知道来的是我啊?” 那人再次一揖到底,恭谨而谦卑:“菩萨转世之躯,何等尊贵,凡途径过往之处,足可使那里熠熠生辉,连天上的骄阳恐怕也要黯然失色,天底下又有谁人敢不识?”对方神态自然,一番马屁拍的柳书竹心中很是受用。放在以前,向来都是他去拍别人的马屁;现在看来,他也有资格被人溜须拍马了。而且,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水准比他要高! 既然打定主意要往城中蹭阵,早晚都要入城。 见到城墙上的那两句偈语后,他又难免对凡人渡的城主产生浓厚的兴趣。当今城主身为一介圆满,凭那样的实力,去占几座底蕴稍弱的大城也根本不是问题,为何却囚困在这种偏乡僻壤之地。这里多次被人剿灭,却总能于悄然之中重建,本身就透着很大的蹊跷! “前面带路。” 一行人在那名男子的引领下,步入城中。 街道两边,人头攒动,形形色色,早已聚集了不少人。 此时,都伸头探脑的想要看看来人是谁,竟让城主府一路铺了红毯,清空了街道。这种礼待,城中的市井小民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都不曾见到过! 来的是一位紫衣少年,身后还跟着几位年轻僧人。 其中,更有一位中年文士,只剩下一小部分躯体,却悬浮在地面上,用一条条发光的触手代步,让人群不时爆出几声尖叫。 那些有修为再身的武者,神情则更加震惊! 市井小民不通武道,一辈子都生活在有限的地域内;一座城,几十年,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至于巨城也好,君魂也好,都是他们无法参与的事情。武者则不同,虽然他们绝大多数都没有能力跨越漠中死线,也无法去葬佛古地凑热闹,即便有,也再没有回来,但他们却能隐隐猜到紫衣少年的身份。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 “不可能吧,前段时间不是有流言传回来吗,说那人已经死在虚空中了啊!” “就是,你看那些去了西方的至人武皇,去的时候多热闹,回来的时候又怎样,十不存一!这少年不过先天修为,如何能在古地中幸存下来!” …… 万众瞩目。 柳书竹本不想弄得如此大张旗鼓,他从虚空中平安归来,知道的人越少,对他越有利。 当时在古地中,肯定有多少人都看到他取了青灯佛器,也保不准有人在古地崩碎前逃了出来。 那些老怪物,一旦得知柳书竹还没死,为了那一丝延寿的契机,说不定还要跳出来打青灯的主意,平添许多麻烦。 “你们凡人渡,距离上一次建城有多久了?” 柳书竹看似漫不经心的发问,却是在套问男子的话。 这位男子,既然被派遣来迎接他,地位应该不低才是,可是看他的装扮和神态,都不像是那种久居高位的人。外表看去,他大约三四十岁上下,一身粗布麻衣,面相敦厚,甚至可以说有些市侩,时时恭谨,就算走在普通人中间,也毫不显得突兀。 “小的不知。” 用神念略微探查,发现这位男子竟是一位后天境界的武者,居然连先天都不是! “几年前,承蒙城主大人不嫌弃,小的才被召入府中,帮忙打理城中事物,至今连先天境界也未曾企及。您的问题,恐怕要亲口问过城主大人才行。” 柳书竹十分诧然。 这座城中,武者和凡人混杂在一处,竟没有显得丝毫不谐。 那些先天武者,与市井小民推推搡搡,比肩擦踵,完全没有任何架子和威严。就算共同生活在一片天空下,先天武者与凡人之间也总是泾渭分明才对。武道一旦企临先天,便与普通人有了天壤之别。武者活得更久,力量更强,在凡人眼中看来,说是神明也不为过! 无论在西漠哪一座城中,都不可能出现像此地这般随便的景象。 “您不要忘了,这里是凡人渡,武道至尊亦凡人,而凡人终有一死,何分贵贱你我。” 男子的态度虽谦卑,但话里却藏着莫大的禅机。 凡人终有一死,圣贤和菩萨也终有一死,哪有贵贱之分? 古人苦苦护卫人族,不正是基于人人生而平等的理念吗,岂有尊强而不扶弱之理! 柳书竹当下收敛轻视之心,歉然回礼道:“是小子托大了,请教尊姓大名。” 领路男子急忙躬身不受,道:“小的名讳,说出来怕污了尊者法耳,何足挂齿。” 柳书竹心忖:恐怕世人都看走了眼,这不起眼的地方,愈发透着一股子不简单的味道。 …… 城主府内,主厅堂。 柳书竹进来后,发现厅内只有四人,两男两女,两长两幼。 堂首主座,坐着一位中年女子,她衣着朴素,发际随性的盘在脑侧,并无妆容;两边的客座上,则各坐了一位青年男女;那名青年男子的身后,还立着一位精神矍铄、肌肉盘虬的秃顶老人,可他却并非出家人。 青年女子五官小巧玲珑,清丽脱俗,身穿一件锦绣团簇的彩衣,绣满了百花盛开的锦图。 未入厅堂,众人便觉得鼻间一股清香。 彩衣上,霞光氤氲,一朵朵艳丽或清雅的花朵,正在缓缓盛开! 那想必是一件由至强者祭炼过的宝衣,其品质甚至比柳书竹身上的紫衣还要不凡。 青年男子则一身黑袍,身材高大,器宇轩昂,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嘴角始终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主客宾朋,看他们的座次,便一眼分明。 那位装扮比较随性的中年女子,既在主座,恐怕就是凡人渡的城主了。而青年男女则都像是此间的贵客,对面而坐,好像也不是出自一个势力。四人中,只有那名秃顶老人没有落座,默然矗立在青年男子的身后,应该是他的随从。 柳书竹心下凛然,四个人,都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如果中年女子是此间城主,那她就是一位圆满武皇,而秃顶老人看上去年纪不小,也必然在真武境界。很多大势力,都会派真武强者保护门中传人,青年男子的身份若是足够尊贵,也没有什么好奇怪。可是,这对年轻男女的修为也精深无比,让他完全看不透,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按照柳书竹的战力,三重天时已能媲美九重,他如今已是先天八重,就算无法战胜至人武皇,也能斗个旗鼓相当,还是在不计算谪仙指的情况下! 两位年轻人,是何来历,竟让他都看不透,还是他们的年纪实际上很大,只不过外貌年轻? 领他们进来的那名敦敏的男子,进来后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躬身站到了中年女子的身边。 柳书竹一行人进入厅堂后,坐着的一男两女各自起身,神态客气至极,只有那位秃顶老人目不转睛,也不看他们,好似一尊石柱。 “晚辈柳书竹,参见城主大人。”柳书竹没有表现出半点失礼。 中年女子忙回礼道:“见过尊者。” 青年男女微微颔首,没有擅自开口,眼神都不乏好奇的盯着柳书竹。 “尊者请入座。” 柳书竹也不推诿,在宾座末首落座,有意避开了他们一段距离。 脑中,开始参演灭佛手印,随时准备召唤鼠魂! 这些人,修为恐怖,对他又如此客气,还不知道是何用意。防人之人不可无,他不会因为表面上的客气而放松了警惕。 一尘等人自发站到了柳书竹身后。 至于青山城主,堂中几人应该不难看出他的武道境界,可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向他一眼! 他的伤势,他与柳书竹之间的关系,几人好像都不在乎。 青山城主暗自心惊,若换做平常,他必然已勃然大怒,弄不好挥手之间就会把整座城池给灭了,可是现在身份不同往日,却不敢发表意见。而且,以他的武道境界,不难觉察出,凡人渡的女城主的确是一位圆满武皇! 但在这里,修为最高深的人却不是她,而是那位始终一言不发的秃顶老人。 秃顶老人身上,没有半点气机泄露,隐藏的很好,可竟让青山城主感到一阵发自本能的畏惧! 就如同面对神秘大帝、弯刀大帝、以及面对那只巨鼠时才会拥有的感觉。 这位青年男子的随从,莫非是一位武帝!? 柳书竹直入主题,落座后,便对中年女子道:“前辈如此厚礼相迎,小子无德无能,如何消受的起。敢问城主,唤晚辈来此,是何用意?”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六章 野蔷薇与江玉麟 女城主当即笑道:“尊者胸怀广大,福缘深厚,伴有一身救世宏愿,举手投足之间都牵连了苍生的命数,天下英豪谁人不想结识,无事就不能请您入府一叙了吗?” 柳书竹神情微愣,一时竟面皮发红,无言以对。穿越小说 看来,说话还真是一门学问,对方哪里是在拍他的马屁,简直就是把他吹上了天! 请他入府,难道纯粹是为了方便近距离瞻仰…… “咳、咳。” 柳书竹干咳两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这位装扮随性的女城主,说出一番让柳书竹自己听着都脸红的话,她的神态却极为自然,就像身她边那位敦敏的男子一样。看上去,两人的这种‘谦卑’并非刻意而为,而像是一种心境,一种谦和随性、示之以弱的态度。 见柳书竹十分尴尬,她又接着说道:“尊者不用担心,我们请您来,无非是想探听一些古地中的情况,今日是凡人渡的好日子,难得有如此多的贵客在此,这位姑娘和公子,也正想向您探问一些葬佛古地中的见闻,如有唐突和冒昧,还请尊者不要见怪……”说到这里,她才想到,还没有介绍两位青年男女的身份,“这位姑娘是……” “蔷薇。”年轻女子气吐幽兰,径自开口接话道,“野蔷薇。”率先自报了名号。 她态度淡然,人如其名,仿佛是一朵徐徐盛开的蔷薇,言谈举止都未经修饰,却又让人觉得十分优雅高贵,亦没有任何倨傲或失礼之处。 柳书竹却知道,蔷薇虽好,可是有刺。 “在下江玉麟。” 黑衣男子也没有等着女城主继续介绍,他又站起身,对柳书竹微微欠身。 “菩萨转世才华横溢,却是写得一首好偈语。” 柳书竹也随他站起,还礼道:“胡乱涂鸦,叫人见笑了。”顺便向女城主告罪。 他一时心血来潮,在城墙上留字,却忘了此地是别人的地盘。凡人渡每次重建,既然都要重新刻下那两行偈语,想来对他们十分重要,他的行为多少有些失礼,女城主则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年轻男女都各自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柳书竹都没有听说过。 他微微侧首,一尘亦暗中摇头,他也没听说过,西漠有哪个大势力有这样两位传人。 青山城主则像是略微猜到了江玉麟的身份,不过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没有用传音秘法告知柳书竹。后者心中只道,如今青山城主的修为不济,害怕传音被女城主等人截获,所以才不动声色,却根本无从得知,青山城主实际上是在畏惧那名秃顶老人! 他们,要探问葬佛古地中的情形。 这种事情,既说得,也说不得! 青灯、天碑、君魂、慧凡……样样紧要,要看对方抱有什么样的目的。 柳书竹微作沉吟,江玉麟性子爽朗,直接开口宽慰道:“尊者请放心,我们绝非歹人,心中自然也就不存歹念。尊者如不方便告之,我等也不会强人所难;即便说了,我等也定然保密,不会到处乱讲。而且……也不会过问太隐秘的事情。”对于外界的强者而言,什么事情最隐秘,当然是青灯佛器的下落! 因为,世间强者更关心自己的寿命能否延续,而那灭世君魂,恐怕都懒得去理会。众生愚昧,人心不古,并非人人都像他这般‘憨傻’,为了心中的执念,可以冲冠一怒,舍生忘死! 江玉麟这样一说,反倒显得柳书竹十分小家子气。 柳书竹随即纵声笑道:“江公子见外了,如不嫌弃,还是叫小弟一声‘兄弟’听着舒服,葬佛古地内,很多事情天下人都亲眼所见,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小弟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言无不尽才怪。 这句话的意思是:能说的我就说,不能说的你也别怪我撒谎骗你们。 野蔷薇和江玉麟好像跟柳书竹差不多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修为也未必比他差劲。二人都只说出了自己的名讳,却都没有报出自家的来历和门派! 他们不说,柳书竹也干脆不去问。 免得问出吓死人的来头,对方以大势力做为后台,一旦向他索要起青灯来,到时候还不如不管对方是谁,直接动手来得爽快,心里也不会有太多顾忌。 柳书竹道:“不过……小子这里,也有两个问题,还请城主能够先行解惑,不然我心中老是挂念,分神之下,怕是不能专心回答诸位的问题。” “哦?”女城主依然十分随性,“尊者但说无妨。” “第一个问题,便是关于城墙上的那两行古字。”柳书竹喃喃重复了一遍,“仙人不渡凡人渡,凡人不归死人归,那两行偈语,究竟是出于何人的手笔,城主能否据实告知?” 女城主似乎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她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可真是把我难住了。这么多年过去,每次城池重建,都会重新刻下那两行古字,已成了凡人渡的一种惯例,至于两联偈语的来历和出处,却是早已失真……”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柳书竹竟斩钉截铁的打断了她。 “撒谎。” 只有两个字,但语气十分坚定,柳书竹的神态未变,让女城主无法继续说下去。他表面看似淡然,心中则也有些吃不准,听了他的话后,女城主会有什么反应。 于暗中沟通到了鼠魂,随时准备开打! 因为,女城主等人若是不怀好意,这些客气都是伪装出来的,那么被他这冷不丁一打岔,说不定就会因此而翻脸。 堂中几人都是微愣,没想到柳书竹竟如此口无遮拦。 就算女城主是在撒谎,说明人家不方便告诉你真相,又不好拒绝你的问题,像这样直接出言点破,总也显得不太好吧!? 女城主眼含笑意,盯着柳书竹半晌,她的确也是在撒谎。 默然片刻,她既不恼怒,也不觉得尴尬,而是道:“尊者快人快语,让人惭愧,有些事……连我也不好直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两行偈语,的确如你在城门前所猜测的那样,是出自一位了不起的古人……至多只能告诉你这些了,还请尊者不要因此而怪罪。” 柳书竹嘿然:“有多了不起?” 女城主笑着反问:“大愿菩萨有多了不起?”听她意思,竟将那人的功德与大愿菩萨作比。 妙林和尚等人心中,则难免对柳书竹生出许多敬佩之情! 还真被他说中了,城墙上的两句偈语,很可能是出于上古圣贤、菩萨的手笔! 见对方不肯直言,就连承认这一点已是极为勉强,柳书竹心中大概有数,纵然想知道关于凡人渡的更多过往,以及那位古人的事迹,却也不好再问,问了对方必然也不会多说。 他忙改口道:“哪里哪里,是小子先前太过冒失了。” 女城主点头,等待他问出第二个问题。 然而,第二个问题,同样让她和几人都没有想到,柳书竹脑中所想,当真让人难以琢磨。 柳书竹站起身,冲着女城主身边那位领路的敦敏男子作揖,十分客气。 “再问尊姓大名?” 这是他的第二个问题。 这一回,连自己人都不知道柳书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一共两次机会,他不去问凡人渡的过往,怎的偏偏问起了那位‘下人’的名字! 在半路上,他已问过一次,但对方不肯说,又何必再问。 那位男子亦是十分错愕,想不到柳书竹完全不在意他的修为和身份,作揖还了他先前之礼。 柳书竹的想法则跟众人不同。 这位谦卑的男子,修为虽然低下,可嘴里讲出来的话,却不像是一位后天武者能够说出来的! 而且,堂中四人都不是庸碌之辈,在这样的场合下,男子进来后,并没有主动行礼告退,而是从容的站在了女城主的身边,谦卑中又总带着几分荣辱不惊。 那位自称‘野蔷薇’的年轻女子,在一行人走入厅堂时,率先起身,开始柳书竹还以为她是针对自己,可她向柳书竹报出名号时,并没有起身。那么先前的动作很可能并非针对他而为。如果不是针对他,数来数去,身边只有青山城主和六僧,野蔷薇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那必然是针对这位其貌不扬、修为更是差劲的男子了! 既然野蔷薇都对他这般客气,他又怎么可能是一位普普通通的下人? 女城主介绍青年男女的身份时,先介绍了野蔷薇,而后再介绍江玉麟,这样的次序也足以说明,野蔷薇的身份或者说她身后所代表的势力,应当比江玉麟更强!随性女子既身为一城之主,该不会犯下不分先后主次的错误。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则是半路上男子对柳书竹说过的那一袭话,当得起他这一揖。 武道至尊亦凡人,而凡人终有一死! 那名男子闻言,回道:“小的本无名讳,姓名俱由长辈所赐,尊者既然再次问起,便只好如实相告。因小的生长在这片大漠,毕生庸碌无为,是以便取了‘漠’之一字,以‘无为’为名,小的名叫漠无为。” “……漠无为,莫无为。”柳书竹转身坐回椅子,“好名字。”而后他才道,“诸位有什么问题,请问吧,我问完了。” 正文 第二百三十七章 挖墙脚 “柳兄弟,江某听闻,灭世君魂当年的部众相继出世,有古仙和百丈巨人降临,三大庙覆灭后,他们也一并进入了葬佛古地,你可知道,那尊巨人的下落如何了?” 江玉麟毫不含糊,语意听上去像是带着几分急切,率先发问道。|| 在次世金狱图的囚困下,百丈巨人被神秘大帝打了个半死,后又被大帝以星空神通收走,至于他的下落如何,柳书竹也不明确,恐怕还要问过大帝本尊才能知晓。这个问题倒也算不上隐秘,柳书竹当下便把巨人的下场告诉了他。 “百丈巨人身为上古蛮王,沉眠了十万余年而不朽,竟真的被武一星那条老狗用神通收走了!?” 听到柳书竹的回答后,秃顶老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神态变化! 他瓮声发问,语调很是怪异,口中咬字更是含糊不清,让人勉强能够听懂。这位老人,体态壮硕无比,一身恐怖的肌肉似乎要将衣衫撑破,极为雄壮。他虽扮演着护卫随从的角色,却一脸淡漠,不见任何卑躬屈膝,径自开口发问,江玉麟笑脸依旧,也未因此表露不喜。 见他望来,柳书竹竟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武一星,是神秘大帝的名字。 凡是能知道神秘大帝姓甚名谁的人,世间少之又少;敢公然称他为‘老狗’的人,更是如同凤毛麟角,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慧凡罗汉算一个,弯刀大帝也算一个,秃顶老人却也用‘老狗’相称,胆色也真是叫人发指。 神秘大帝不是老狗,那是一条老疯狗,要知道,疯狗可是会乱咬人的! 当下,柳书竹只好捡着重点,把交战的详情大致说了一遍。 百丈巨人厉害不假,可他从上古沉眠至今,实力早已不如当年。 神秘大帝那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鸟人,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在金狱图的辅助下,他又有金枪在手、黑甲在身,胜了巨人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秃顶老人仍不愿相信,这才将信将疑道:“那出了古地后,老狗往哪边跑了?” “这个……晚辈才从虚空脱困不久,帝尊往何处去了,晚辈也不得而知。” 柳书竹见秃顶老人神情不善,立时有些后悔,他实在不该轻易把巨人的下落告诉对方。万一神秘大帝因为他的话而招惹了不必要的麻烦,岂不是由他所累。 江玉麟看穿了柳书竹的心思,道:“柳尊者……柳兄弟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们就算吃了龙心凤胆,也不敢去寻武者大帝的晦气。这些事,正如你先前所说,早已有圆满武者从古地中逃了出来,有人说大帝出来后去了西方,百丈巨人的下落我们也大概知晓。之所以还要再问,只是为了确认一下消息的可靠性,江某多谢柳兄弟知无不言之情。” 即便你不说,我们也知道的不少! 女城主则更关心古仙王的下落,她随即向柳书竹问了一些古仙的情况。 柳书竹却因此想到了慧凡罗汉的陨落,黯然回道:“仙王已死。” 女城主扬眉,恐怕早已有数,可她还是装作惊奇,问道:“哦,被谁人所杀?” 占察古仙最终死在了青灯下,被柳书竹以命搏命,将其彻底斩灭。 但若论起屠戮仙王的功劳,还要归于慧凡罗汉。 那时的王山人,已被慧凡罗汉打的只剩下一口气,他只不过是侥幸捡了一个大便宜。 “金身罗汉,怒杀仙!” 罗汉一怒,金身破灭诛古仙,那种狂傲无匹的威势,只需一个瞬间,足以传颂万年! “佛门六祖?”女城主不解道,“那为何世间有传言说,屠戮仙王之人是柳……” “世间谣传有误,功劳在六祖,便宜都被小子占了而已。” “那六祖他……” 柳书竹索然摆手,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计较,道:“逝者如斯,功德圆满。”他没有把慧凡罗汉与大智首徒之间的前世今生道出。从某种程度而言,慧凡罗汉也的确是死了。或者说,罗汉本身就是大智首徒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和片段,他们性格不同,理念也不同。金身崩坏的那一刻起,世间就再也没有了‘大智勇慧凡金身罗汉’的痕迹! “罗汉此功,必被苍生牢记,他坐化之后,也必往极乐,尊者切勿太过伤心。”女城主信守了先前的承诺,见他不愿多说,也没有继续追问。 江玉麟和女城主两人,他们一个只问了百丈巨人的下落,另一个则想要知道古仙的情况,至于青灯佛器、葬佛天碑、甚至灭世君魂的下落,他们则都没有打探,反倒让柳书竹心里觉得疑惑。 然而,野蔷薇却忽然对他开口道:“你如何做到的?” 柳书竹一愣,不知她言下所指,反问道:“做到什么?” 野蔷薇道:“这一切啊,掌青灯,斗君魂,从虚空脱困……” 柳书竹好奇道:“蔷薇姑娘怎么知道我斗君魂之事?”要说掌青灯、从虚空脱困,她能够猜到还情有可原,但他拼死斗君魂的时候,古地入口多半已经崩碎了,除了他们几个,估计没有人能从虚空中逃出,听她的语气倒像是十分肯定。 野蔷薇道:“你不曾斗过君魂吗?那君魂现在岂不早已出世,为何会选择隐匿起来?”君魂隐匿,多半都是因为柳书竹放的那把圣贤之火,让他的实力大损,她照此度测,倒也能够说得通。 “侥幸。”柳书竹道,“侥幸而已。” 如果现在再让他对付君魂,无法掌控青灯佛器的情形下,他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野蔷薇却摇头,平淡道:“这一切,恐怕还落在古人的算计上,大愿菩萨当年除恶务尽,徒留许多麻烦,不然的话,以你现在的实力,连我都可以轻松把你诛灭,又谈何阻止君魂……” 柳书竹干笑两声,没有辩驳什么。 眼前这位女子,她的来历非凡,修为也让人看不透彻,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说不定还真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但是,不管怎么说,柳书竹以命作赌会君魂,是无法争议的事实! 他也无需争辩什么。 柳书竹心中,大场面见的多了,不会因为一位陌生女子的质疑就生出不忿。 一尘则微微皱眉,面露不喜。 野蔷薇此话,就算出于无心,没有刻意贬低大愿菩萨和柳书竹的意思,却总归不是一句好话。 她观察入微,察觉到了一尘的不快,这才转向妖僧,对他道:“你就是那位菩提妖僧吧?既然你身上有佛陀的传承,如此轻易的放弃了成佛的执念,真的心甘情愿吗?”她不等人回话,眼中难得闪过一丝慧黠,“你与其跟着他受苦受罪,还不如跟着我呢。我带你回南疆,为你续上右臂,你考虑一下吧?”语气半真半假,没有明显的敌意,但又带着几分认真。 她……这是公然挖墙脚啊。 “蔷薇,不要胡闹。” 出人意料,说话制止她的竟是漠无为。 野蔷薇看向漠无为时,却完全是另外一种神态,淡然隐褪,她不乏俏皮道:“我没有胡闹啊,我从南疆跑到西漠来看你,你不跟我回南疆也就罢了,我带别人回去你也要管吗?” “柳尊者,蔷薇姑娘性格率真,没有一点恶意,小的代她向您赔礼,请您千万不要见怪。” 蔷薇本就有刺,何况还是野生的。 柳书竹心中憋了半天,愈发对他们身后的势力感到好奇,眼下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古怪。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凡人渡本身就拥有神秘的过往,现在看来,更是让人捉摸不透;江玉麟气度不凡,连护卫都敢称神秘大帝为‘老狗’,看他们打探的消息,竟像是想要去追寻神秘大帝;而野蔷薇则是来自南疆,单是一件宝衣,就让人看不出路数…… 难道,江玉麟和野蔷薇都属于中州其它地域的霸主势力!? 正文 第二百三十八章 真假黑水牌 众所周知,中州势力按照五大地域来划分,可分为五方霸主、十大门派! 每一域中,除了各有一方霸主,同样也有两大门派坐镇。ziyoUge.com 而在十大门派里,柳书竹已接触过西漠佛门三大庙、盗门,以及中土的未央宫和大宋皇朝,虽然他只接触了四个门派,与其余六大门派未曾有过交集,但见江玉麟和野蔷薇的姿态气度,以十大门派的底蕴,怕是还培养不出来! 面对二人,柳书竹竟没有必胜的把握。 如今的他,在十大门派的年轻一代中,必然已称得上‘无敌’二字,除非是武者大帝言传身教的霸主传人,同龄人之中,谁还能有资格与他一争短长!? “蔷薇姑娘,你既然来自南疆,修为深不可测,可是出自南疆的逍遥霸主势力?” 南疆霸主,是为逍遥宝境。 柳书竹不等她回答,随即又转向江玉麟。 “江公子,你的身上,有一股大泽灵气隐而不发,虽不曾外泄而出,却恍若一条大河蜿蜒不息,无始无尽,本身又以‘江’为姓,莫非是黑水一门的当代传人?” 北境霸主,是为黑水一门。 至于漠无为,则让人很难难猜,他毕竟是一位后天武者。 凡人渡到底归属哪一方大势力统辖,根本没有半点线索可言。 在柳书竹说到‘逍遥霸主’几个字的时候,野蔷薇的眉角不可察觉的微扬,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可是观者有心,她不经意间的一扬眉,自发的表露出了一股天生的不屑,并非刻意而发,只是因内心中真的不把南疆霸主看在眼里! 柳书竹由此而得知,自己多半是猜错了。 江玉麟则完全是另一番表现,他神情讶然,当即便道:“柳兄弟真是好眼力,江某是从北境而来,可这大帝传人的名号,却也十分勉强,刚才没有自报家门,倒是让柳兄弟耻笑了。” 北境的霸主势力……居然真的被他猜中了! 猛然间,柳书竹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匆忙起身,向江玉麟走了过去,翻手变出一样物件,放在了江玉麟身边的桌案上。 那是一块黑漆漆的牌子。 材质非金、非石、非木,不知何物所铸,正面刻有‘黑水’两个字,反面则有几条简单的波浪线作为装饰。 黑水腰牌! 这块牌子,是响马镇老悍匪留下来的宝贝。 当初,天痞就是凭着这块破牌子,还有一张刻画了传送阵纹的方位图,就让他去那劳什子黑水学院习武。以他现在的见识看来,老悍匪从北境乘坐传送阵到达东域的传说,相当不靠谱,既然江玉麟是北境霸主传人,也许会认得这块黑水腰牌的来历,可以帮他解惑。 “噗!” 江玉麟将黑牌拿在手里,翻过来复过去看了大半天,令人没想到的是,他脸上笑意逐渐漾开,费力忍了一会儿,却再也憋不住,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柳兄弟,这是什么玩意儿?” “你笑什么?”柳书竹神情诧然,诧然中又带着几分着恼:“黑水腰牌啊!”看来这孙子不识货,“它不是你们北境黑水学院入学的身份证明吗?” 江玉麟随即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忙道:“柳兄弟,这块牌子,到底是谁给你的?这些话又是谁对你说的?” 柳书竹满脸促狭:“怎么了?难道不是你们黑水学院的腰牌?还是说,黑水流域的霸主势力跟黑水学院完全是两码事?” “嘿嘿。”江玉麟语气幽然,“一码事一码事,黑水学院……那就是我们家开的……” 柳书竹:…… “只不过呢,黑水学院要是用这种东西作为入学的牌令,还不得给天下人给笑话死……哈哈哈、哈、哈……咳咳……”见柳书竹眼神恨不得一刀劈死他,江玉麟急忙干咳两声,收敛起笑容,“不过,这块牌子的雕工也不错,可圈可点……” 说着,江玉麟空手一翻,也变出了一块漆黑的牌子。 尺寸要稍大一些,是由黑色的玉石雕琢而成,极为精美,正面可了四个篆字——黑水学院。 黑石所刻的玉牌一出,整座厅堂中,立即多了一股澎湃的水浪声。身周,仿佛都是看不见的江水,滔滔不绝! 果然,货比货得扔,恐怕这才是真正的黑水腰牌! 这么说来,老悍匪当年必然不是从北境乘阵东来,他是从哪弄的这么一块假牌? 其实,关于这一点,柳书竹心中早已有了大概。 东域十分遥远,是中州五大地域中最偏远的一个地域,以老悍匪‘武道大宗师’的境界,一辈子都别想到达其他四大域! 除非他乘坐了由未央宫布置的巨型传送阵,可是巨型阵需要耗费难以想象的天地精粹作为刻画阵纹的能量,连一些无门无派的真武强者都负担不起,何况老悍匪只是先天一重。 柳书竹没能未出个结果,才解释道:“这是一位长辈所留之物,既不是黑水学院所有,那便罢了。” 江玉麟一听,此物似乎对柳书竹极为重要,敢忙歉然起身,双手将那枚假的黑水令还给了他。 “江某冒昧了,柳兄弟不要怪罪。” 柳书竹白他一眼,小心地将腰牌收了起来。别看江玉麟面色腼腆,一身英气,但在方才这一瞬间,已然原形毕露。 他咧嘴大笑起来,还真叫一个‘贱’字了得! 而且,这种表情,竟让柳书竹觉得似曾相识,这不就是跟他一个德行吗! “不过,江某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江玉麟为了挽救自己的形象,又道:“北境的黑水学院是一座总院,除了西漠荒凉之地,黑水学院的分院也开遍了中州,说是成千上万座也差不多,凡是从黑水学院出去的学生,良莠不齐,也没有专人进行管理,他们若是各自回了故土,打着黑水学院的名声开起了传授武道学府,也不足为怪,这块牌子很可能就属于这种情况,只不过这造假造的也太……” 江玉麟又要忍不住大笑,却被柳书竹瞪得收声。 经这件事一搅合,柳书竹也没有心情继续探问野蔷薇的来历。 这时候,江玉麟身后那名秃顶老人道:“耽误了这么久,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江玉麟微作沉吟,思索了片刻,才道:“你既然等不及去送死了,那就听你的。”他面色一正,对柳书竹肃然说道,“柳兄弟,你可是大愿菩萨的转世之躯,你我今日相逢,也难得算是一番缘分,北境的古地如今已经松动,你如果去了黑水河,江某必然会尽地主之谊。有我在,在整个北境,兄弟可以为所欲为,眼下江某却是还有些要事,可能要就此别过了。这块黑水石所刻的腰牌,权当是……” 柳书竹抢先道:“我知道,你要把这块石头送给我,那就别废话了,赶紧拿来吧!”他十分不要脸的伸出了手,等着对方把黑水石送给他。白白被他笑话了半天,不能就轻易算了。 江玉麟一愣,没想到柳书竹如此无耻。 他继而开怀大笑,反倒像是遇到了知己,也不再废话,直接把腰牌拍在了柳书竹的手里。 柳书竹心中,同时想道:秃顶老人说的要事,真的是要去追寻神秘大帝的足迹吗!? 终于,他忍不住问道:“江公子,你们黑水霸主,是否也跟神秘大帝有仇?” 江玉麟摇摇头:“放心吧,我们跟神秘大帝没有过节,就算有过节的话,也得让我们黑水河的那位老怪物对付他,不敢就这样去招惹那条老疯狗!”然后他又一愣,“什么叫‘也’跟神秘大帝有仇?他得罪谁了,弯刀客还是逍遥境?” 正文 第二百三十九章 霸主? 神秘大帝跟弯刀部落之间的恩怨,起因很不光彩,老不死的名声已经够臭了,无需再给他的颜面抹黑。 柳书竹嘿然,只是讪讪笑了两声,没有回答江玉麟的问题。 江玉麟怕是也早就知道神秘大帝是什么德行,心神领悟,亦没有多作纠缠。 “对了,最近几年,大帝身边总是跟着一位叫花子,他手中的剔骨刀十分邪门儿,那家伙可真不是好鸟,也不知柳兄弟见过他没有,若是还没见过,来日江某为你们引荐……”看来江玉麟也并非什么事情都知道,神秘大帝先后两次现身帮柳书竹解围,其实都是占了郝一刀的便宜,两人那叫一个惺惺相惜、臭味相投,哪里还需他来引荐! 柳书竹道:“江大哥跟五花肉很熟吗?” 江玉麟愣道:“五花肉?”随即恍然,“哈哈,这外号倒也极为贴切!” 郝一刀跟神秘大帝到底是一种什么关系,柳书竹始终不得分明,正好借机向他探问一下。 “说起来,江某与他也不是太熟,但多少还有些情分。神秘大帝曾多次到访过黑水流域,与我们家那位老怪物交手的次数也不少,最近几年他又去过北境,那个姓郝的,胆子真是不小,竟偷偷跑去黑水学院里偷看女人洗澡,被人追得那叫一个狼狈,有如丧家之犬……”神秘大帝行踪飘忽,足迹踏遍很多地域,五大域之间的遥远距离,自然困不住他,“嘿嘿,说句有些托大的话,如果不是江某解围,那孙子早被一帮女人打死了!”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郝一刀的荒唐劲儿,比神秘大帝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他问及郝一刀与神秘大帝的关系时,江玉麟却沉吟了半晌,神情中立即多出几分肃然! “他们二人的关系,很让人费解,江某问过我们家的那位老怪物,他说……” 江玉麟口中的‘老怪物’,必然是黑水大帝无疑了。 柳书竹皱眉:“黑水帝尊说什么?” “他说,武老头欠他的,今日不欠,来日也会欠……” 柳书竹听得直皱眉头。 巨鼠曾说过,它有一个特殊的本事,能用鼻子能闻出别人的年龄。 按说,武者大帝的寿元能有五六千年已是极限,可神秘大帝的年岁最起码要在万年开外! 他的年龄,已打破了武帝的寿元束缚,身上秘辛如海。 而除了当年的大愿菩萨,现在的世间恐怕也没有人能够算计未来,即便是在来日,像他那样的万古之人,又能欠下郝一刀什么呢?这样一想,神秘大帝以后必然是有求于郝一刀,而郝一刀很可能要因此付出可怕的代价!所以,神秘大帝才会纵容郝一刀的放肆? 今日的纵容,只为了来日的价值!? 但不管是什么事,郝一刀看上去都心甘情愿,不愿意对柳书竹多说。 可柳书竹的心里,总觉得特别不是滋味! 他心中打定主意,日后一旦有机会,宁肯触怒帝威,也要直接开口问过大帝本尊,知情之后,再琢磨破解之法。 “咳!” 秃顶老人干咳一声,显示自己的不耐烦。 江玉麟立马想起了他还有‘要事’在身。 “话已至此,江某再耽搁不得了,柳兄弟,容你我来日再叙。”他又看向柳书竹手中的那块黑水牌,叹然道,“这块黑水腰牌,跟随了江某多年……” 柳书竹亦醒转过神,没容他说完,飞快的把黑水腰牌收进了丹田,生怕他反悔。 “送出去的东西,可不兴往回要的!!” 江玉麟双目一凸,险些吐血,竟被柳书竹的无耻弄得瞠目结舌。身为黑水大帝的传人,送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后悔过,就算是后悔,又怎么好意思向回讨要! 他的本意,是想告诉柳书竹此物的价值所在,藉此让柳书竹对他心生好感,全然没有料到,这家伙如此不地道! 江玉麟心中大骂:论起不要脸的程度,柳书竹未必就比郝一刀差劲。 他怒容满面,与女城主等人辞行,竟毫不拖沓,径自领着秃顶老人一路出了城主府,继而出了凡人渡,奔着西南方向去了! 柳书竹丝毫未觉得尴尬,欣然挥手相送;女城主和野蔷薇则没有表现出过于的热情;漠无为倒是相当客气,一派下人的姿态,鞠躬随行,一路送江玉麟出府。 可是,江玉麟却苦着脸,连称‘不敢当、折寿’之类的话,原数鞠躬奉还给他。 北境霸主的气势,看上去竟还比不过一个小小的凡人渡、以及野蔷薇身后所代表的势力! 柳书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默然、无语、心中有一问。 人世间,霸主真的是霸主吗? …… …… “小王八,你真舍得把黑水腰牌送给他?” 荒凉大漠中,沙海迭迭,凡人渡被远远甩落身后,连城影都看不见了。 “那可是老王八亲手为你祭炼的黑水神石,关键时候可以用来保命,给了那小子,他也没有大用处,你是不是犯傻了?” 语调十分怪异,咬字不清,因为说话的是秃顶老人。 “江某都不心疼,你这条蛮狗操心什么!” 江玉麟被秃顶老人称为‘小王八’,他也不恼怒,只是不甘示弱的骂了过去! “江某身为黑水传人,身上的宝贝多得很,一块黑水神石而已,还算不得什么!”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对秃顶老人解释道:“关键不在于此物对他有何价值,他拿去虽无大用,但等他知道了黑水神石的品级,便是一个天大的人情。这就是人与人的相交之道,一枚牌令,只是为了告诉他,江某很愿意与他为友。你不是人类,脑子里只有一堆石浆,当然不会明白江某的用意!” 秃顶老人皱眉想了一下,也的确想不明白。 不是人类!? 听江玉麟的话,他竟像是一位蛮族的强者! 江玉麟又道:“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与其一路追来西漠,还不如在北境安心呆着,北境中的古地也快要出世了,说不定你还能得到远古蛮祖的传承,为何非要抢到那具叛逆蛮王的尸体才肯罢休?你真的打算去问老疯狗讨要啊,万一他不给呢?” 秃顶老人冷哼一声:“打!” “啊呸!” 江玉麟毫不留情面的啐他一口。 “老蛮狗,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别以为你们蛮族力气大,就小看我们人族的至强者!” “你连我们家的老怪物都打不过,还想从老疯狗的嘴里夺食?” “你可不要忘了,他可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秃顶老人的冷漠态度,触及到了江玉麟敏感的神经,他开始喋喋不休。 “问整个世间,哪里的武者实力最强,当属九天和幽冥!” “他曾是昔日的天关镇守使,屠戮神裔无算,是天上的一尊杀神,你们蛮族就算再强,能跟神裔相比吗?可以说,他是十万年以来古国最有天分的人,即便境界跌落到底,也还是武帝中的至强者,从天上掉下来都摔不死他,你能打得过他?” 一连几问,气势逼人,听上去,江玉麟好像对神秘大帝有些崇拜。 柳书竹若在此间,必然会被他的话震惊的无言以对! 关于神秘大帝身上的隐秘,江玉麟知道的还真是不少。这些事,恐怕就连弯刀大帝都无从得知! 秃顶老人只回了一句。 “打不过也要打。” 正文 第二百四十章 蛮子,从北方来 打不过也要打。 秃顶老人意态决绝,江玉麟径自废话了半天,他的回答却斩钉截铁。 “为什么!?” 江玉麟嗓音登时高了八度,脸上满是不解。 “为什么非得拿回那具尸体?” 秃顶老人曾对江玉麟说过,无论如何都要追讨回那具上古蛮王的遗体,却一直都不肯告诉他原因。 “北境中的那一方古地,埋葬的可是你们远古年间的先祖,身躯顶天立地不说,战力更是足以媲美佛陀,牵扯到远古诸强覆灭之谜,尚且早于圣贤时代;百丈巨人虽是一尊上古末年的蛮王,可他的身份毕竟没法跟远古蛮祖相提并论,沉沦了这么多年后,战力一落千丈,不然的话,按照你们蛮族的体型计算,三十丈上下就可以跟武者大帝一拼,他身高百丈,根本没人能打得过嘛!” 江玉麟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改口道:“这么说好像不对,是除了人族的底蕴力量之外,根本没人能打得过他才对!” 神秘大帝境界跌落到底,却‘侥幸’打赢了。 “说白了,他只不过是灭世君主的鹰犬和爪牙,连你们蛮族都不会承认这样的走狗异类,你舍了北境古地直扑西漠,真的是舍本逐末,哪头轻哪头重,还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秃顶老人态度冷淡:“问武老狗要回蛮王的尸首后,我们接着折返北境,参照青灯古地现世的时间,离北境古地出世还早得很,一来一去,时间上来得及。”他说来说去,可还是没有回答江玉麟的问题。 江玉麟洋装大怒,喝骂道:“老蛮子!你到底说还是不说!你私下里拐我来西漠,要是被我们家的老怪物知道了,非得打死你不可!” 秃顶老人不为所动:“是你自己要跟来的。”而后他又补充道,“我也不怕你们家那只老王八!” “吹,使劲吹,这在我们人类的语言里,叫做‘好了伤疤忘了疼’,老怪物揍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种狠话!”江玉麟冷笑道,“你可不要忘了,你能够修炼人族的功法,化去本体,是谁手把手的教了你好几百年才学会的。整个中州虽大,可你如果离开了黑水一门的庇护,人族的世界怎么可能容得下你一个蛮子!” “我还真是好奇啊,你在蛮族中的地位应该不低,中州以北的‘蛮荒’世界,位居四荒之一,地界简直大到没边儿,当年你到底犯了什么事,怎么就没有了你的立锥之地呢,反倒要跑到人类的地盘儿中来,才能活命?” “还有还有,中州边界,乃至上下四方,都被古人封印了,北境中,亦有‘伏蛮殿’负责镇守中州北地,你又是怎么穿越封锁过来的呢,是不是从缺口上?” “我纯粹就是好奇,没有越线屠戮你们蛮族的意思,你不肯告诉老怪物,告诉我总没问题吧?” 私下里,面对秃顶老人,江玉麟简直变成了一台问题机器! 他不停地发问,没完没了。 看这番情形,一连串的问题从口中吐出,他根本不加思索,熟练程度好像是在背书,想必江玉麟也不是第一次纠缠秃顶老人了。 可是,他的这些问题照旧没有得到答复。 无奈下,江玉麟只好改口,换了一个话题:“关于菩萨转世,你能看出些什么?” 沉默了半晌,秃顶老人才回道:“那小子的身上,残存着一股浓郁的野兽气息,十分恐怖,不管它是什么种类的凶兽,在没有受伤的前提下,都足以跟我一战!可是,我感应不到它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呆在那小子的身边。” 江玉麟点头道:“那只凶兽,很可能就是在古地中帮他取青灯的神鼠了!” 事前,江玉麟的确遭遇了从葬佛古地中逃出来的强者,并且向他们探问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柳书竹取青灯佛器的整个过程,鼠山堆叠,血流成河,那样的场面残忍且壮烈,只要被人瞧见了,必然终生难忘! 可他们却不知,巨鼠就蛰伏在他们身边,只不过他们无法感应而已。 “这小子真是命好啊,居然连一群老鼠都肯帮他。你说……北境的那方古地里,会有什么传承,会不会也有恐怖的物种在虚空中繁衍至今?” 江玉麟眉头紧皱,苦苦思索而无解。 “我们家老怪物还说过,慧凡罗汉那个大秃子,身上的古怪也不少!他如果只是一位金身罗汉,绝计不可能在古地未开的情况下进入虚空!他很有可能也是一位上古的圣贤菩萨之流,今番转世归来,跟大愿菩萨的布局有很深的牵连,只是不知道,令逝者复生,简直就是不可能,血菩萨又是如何做到的!” 秃顶老人道:“刚才,你怎么不问?” 大愿不再,但柳书竹得了菩萨舍利,应该能知道一些情况。 一想到柳书竹那副土包子的嘴脸,江玉麟心中就是一阵抽搐,堪称气急败坏。 “那个孙子精明的紧,他才不会说实话呢,还是等以后混熟了再问吧!” 秃顶老人难得感叹道:“大愿……是个了不得的古人,让人害怕。” 江玉麟忽然变作一脸玩世不恭,神情带着几分促狭,看向秃顶老人久久不言语。 “说。” “……我在想,你在人类的世界中生活的也足够久了,你用‘人’来定位自己,足见你的潜意识中已把自己当做了人类。假如有一天,你们蛮族大举杀入北境,再掀上古年间的种族大战,你会站在人类这一边呢,还是站在蛮族那一边?” 秃顶老人被这个问题弄得脸色一沉,十分不高兴:“只要伏蛮殿不倒,就用不着你来瞎操心!”在说到‘伏蛮殿’三个字的时候,秃顶老人的眼神相当复杂。 既有憎恨,又有敬意,更多的则是深深的忌惮! 秃顶老人在大漠中奔跑,裹挟江玉麟前行,速度极快,不消一会儿就进入了漠中死线。 “好了,这里足够远了,没人会注意到我们,你可以变身了。” 话音刚落,秃顶老人身上的衣衫就开始零碎。 他的身体……更是如同充气的皮球一般开始急速膨胀! 皮肤龟裂,露出了肌肤下面斑驳的石皮。 石皮蠕动,眨眼间交织成了一件贴身的石质盔甲,覆盖住了秃顶老人的半身。 身体一直长高到近三十丈左右的高度,才不再增长,除了样貌有些不同,看上去完全像是百丈巨人的缩小版! 又一尊巨人。 身高近百米。 粗重的呼吸声沉闷如雷! 秃顶老人显化出本体之后,速度又骤然暴增了数倍! 大步迈开,好似流星赶月,狂奔不止。 江玉麟迎风而立,站在了巨人的肩头。 黑袍鼓荡,风刃如刀,他眯起双眼,俯览整片大漠从身边悄然退走,所有的力气都倾注在了双脚上,免得在如此恐怖的速度下被甩落下去! 对于他而言,站着,便是一种修行。 “按照世间的武道境界来划分,我十八岁就已是至人武皇了,可是怎么直到现在还无法突破。别说所谓的‘圆满’,就连离那‘破灭’也总是差了一线!” 江玉麟极为懊恼:“五大霸主势力中,哪一脉的传人来了我都不怕,可是……蔷薇姑娘那是天生的蔷薇圣体,可以参习古法,放在外面的世界而言,叫坐‘生而圆满,长而圣贤’,能不能成圣真的难说,但她还没有成长起来,就已如此恐怖,叫我这堂堂男子汉的颜面何存!漠无为就更变态了,他散功已不知有多少次了……霸主势力跟他们之间,差距难道真有这么大吗?” 他用真气把声音聚成一线,送进了巨人的耳中。 秃顶老人则一心赶路,根本没有再搭理他。 “对了,这么多年来,你从来都没说过自己的名字,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咱们算是很熟了吧?你们蛮族真的没有七情六欲啊,我都问过你多少次了,可你偏偏不肯说,一个破名字,有什么好藏的!” 半晌,身下的巨人张开大嘴,吐出一连串的雷鸣。 “什么意思?” 身上的巨人接着用人类的语言回答道:“那、是我的名字。” “呃……那我还是叫你蛮子吧……”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一章 以菩萨自居 “柳尊者,你这一次可是要动身前往北境?” 江玉麟走后,凡人渡女城主对柳书竹说道:“眼下,距离北境中的古地完全开启,尚且需要时间来沉淀,尊者如果方便,何不在此间多停留几日,你们年轻人也好趁机畅言,彼此交流一下各自的心得。||拯救苍生脱离苦海的重任,毕竟还是要落到你们这一辈的肩上。” 听她这样一说,柳书竹未免更加好奇。 “城主大人,你们身后究竟代表了什么势力,既然不方便多说,晚辈也不好再问。可是……五方古地重开,灭世君魂即将出世,中州因此面临一场覆灭浩劫,而古地本身也事关重大,牵扯许多远古年间的谜题,这些事情的重要性,就算晚辈不说,城主也不会不知!既是如此,难道你们就不想去古地中凑凑热闹吗?”他神色肃然,“要知道,君魂一出,生灵涂炭,如果连中州的根基都没了,凡人渡又何以立足?” 君魂出世,是世间面临的最大威胁。 五方古地中,埋葬的那些远古存在,则牵扯到很多无解的古老谜题,比上古更久远、更恢弘、也更可怕! 远古诸强,因何而灭!? 佛陀和蛮祖,又曾与谁为敌!? 上古年间,历代的圣贤菩萨前赴后继,肩负起了守卫人族的重任。可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他们又在追寻什么,先贤们是否也在苦苦探索,远古的神话时代究竟因何而失落? 失落的神话时代。 那时……是佛陀和蛮祖的舞台。可能还会有神魔在世,万妖长存;甚至是真龙横空、火凤长鸣……也许,市井中每一个荒诞不羁的传说背后,都曾代表了一个强大无极的远古种族? 面对古地的诱惑,世间怎会有人无动于衷呢! 女城主笑容依旧,她的回答也颇含深意:“天人有天人的苦恼,凡尘亦有凡尘的琐事,尊者的意思我懂,但世间终归太大,而人力终有穷尽。人族各部,能够各司其职、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已然值得庆幸。中州有了大愿,大愿选了尊者,已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对付脱困的君魂绰绰有余,我等凡人,何苦庸人自扰之?” 柳书竹听得半懵半懂,但对方也真是太瞧得起他了! 她的最后一句话倒不难理解:大愿菩萨选了你,有你就够了,哪里还用得着我们苦恼? 但实际上,只一条君魂手臂就分外难缠! 柳书竹舍命相搏,机缘深厚几乎遭到了众生妒忌,也未能把那条手臂彻底磨灭。日后,一旦遇到君魂的躯干部分,再给他十条小命,也是螳臂当车、以卵击石。他的运气,不可能一直那么好,等到他被君魂打死了,大愿的算计落空,世间又该如何? 女城主的态度,让他同时想起了神秘大帝说过的一句话: 天人不管人间事,天人哪知世间人? 柳书竹大胆推测:天人,毕竟也是人族,但他们生活在天上,如果天人负责守卫天穹,镇守天关,让中州世界不受到神裔的侵扰,那么凡人渡和野蔷薇所代表的势力,会不会也是这种性质呢? 凡人渡以诛仙为己任,十分关注古仙生死,难道是镇守西漠的力量? 而野蔷薇从南疆来,莫非她身后的势力负责镇守南疆? 当他对这个世间了解的越多,就会发现,还会有更多的谜题等着他去破解。 凡尘,亦有凡尘的琐事,说到底,君魂之事不归他们管。 不管,也就无忧。 柳书竹心绪起伏,随即想到了离开。 他没有听到江玉麟的那些惊人之语,却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简单,能让北境霸主传人折腰,这样的势力举世难寻! 他们说话含糊,不肯明言,留下来也不会有太大收获。 柳书竹眼下首要的任务,是找回延济和尚等人,发展自己的势力,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晚辈本意是想要乘坐城中的传送台,藉此为跳板前往漠北,没想到城主盛情相邀,却之不恭,然又受之有愧,心中还有所挂念,恐怕不便久留……对了,您可曾听说有佛门高僧在附近地域出现过?”他婉言拒绝,说出了自己的打算,顺便向她打探了延济和尚的下落。 “尊者说的可是明王寺里的第一行走?” 柳书竹神情迫切,急忙点头。 见他不肯久留,漠无为的眼中微露失望,却也不再劝。 他接话道:“延济大师不曾现身,不过小的倒听了些传言,不知是否可靠。有人从西方归来时,曾在漠中死线里邂逅过几位佛门僧人,看他们的方向,应该是往东北去了,一行人中最显眼的,却是一位胖胖的小和尚。” 最显眼的小和尚,那当然是横着长的如真小和尚了。 柳书竹暗自松了一口气,始终高悬的心,终于稍稍落下。 他忙道:“那请问漠大哥,能否得知传言从何而来,从谁的口中得知?如果能把那人请来,晚辈必有重谢!” 漠无为摇头:“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那些人从西方返回后,就各自散去了。不过,市井中既有传言,说明大师等人吉人自有天佑,尊者也无需着急,你们必然能够重聚。” 柳书竹却再也坐不住了,忙向他道谢,起身辞行。 “天下面临大乱,你以大愿菩萨自居,不为整个世间考虑,怎么偏偏要去找那几位无足轻重的僧人呢?”默然了半晌后,一直很安静的野蔷薇忽然不解道。 她问的十分淡然,不像是质问,而是对于柳书竹的想法感到不解。 可这一回,却连柳书竹都听得明显不喜,此女不知人间冷暖,懒得跟她辩驳解释。 若在平时,他必然会立即回一句:关你屁事。 也许,野蔷薇的态度天生如此,并无刻意,可她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气质,总让人觉得高高在上,那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体会过世态炎凉。天之娇女,生下来从来都是被人奉着,没有过受过半点忤逆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培养出这样的性格。 除了高傲之外,还是高傲,而且她本人根本觉察不出,方才公然挖墙脚,让一尘和尚弃了柳书竹而奉她,已算是一种极大的失礼。 她跟漠无为,正好是两个极端。 一个高高在上,自己还察觉不出;另一个则无比谦卑,事事小心,根本就是在刻意贬低自己。 漠无为刚要斥责野蔷薇无礼,柳书竹却抢先开口道:“蔷薇姑娘,你怎么知道我以大愿菩萨自居?” “你……难道不是吗?” 野蔷薇微微蹙眉,没能理解柳书竹的意思,女城主和漠无为一直都以‘尊者’来称呼他。尊者,当然是对大愿菩萨的尊称,敬重的他脑中的舍利,柳书竹怕是还配不上这样的称呼。 “当然不是!” 在她看来,柳书竹先前没有拒绝,必然是以大愿菩萨自居,现在却又不肯承认了。 见她满脸疑惑,柳书竹心道,你还真是块木头。 没等她再问为什么,便接着说了一句话,而后大笑几声,领着众人当先出了府邸。 他说:“以我对大愿菩萨的了解,他可不是什么好鸟,你敢这么跟大愿说话,实属大逆。我若是以大愿而自居,先前那一句,我心中不喜,又岂能饶你?” 即便柳书竹打不过她,可他还有一只大耗子,除非野蔷薇是武者大帝,否则对上了现在的柳书竹,也了无生机。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大帝之上 大愿菩萨,算是一尊血佛。|| 野蔷薇刚才那句话极为失礼,若是被菩萨本尊听到,心中必然会不喜。 心中不喜,哪里还会饶恕! 柳书竹想要表达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我要是以菩萨的身份自居,就凭大愿菩萨那样的臭脾气,早就揍你了,哪能继续容忍你的无礼。 延济和尚对于野蔷薇来说无足轻重,但对于柳书竹而言,却是他甘愿舍命相救的佛门前辈。 如果他连与自己亲近的人都救不了,又谈何救世,世间又救来何用!? 他不是圣人,却也为苍生‘死’过了一次,苍生即便不谢他,但这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没有了质问他的资格。 野蔷薇凤眉微扬! 身边的桌案上,裂开几条小缝,从中飞速生长出几株植物,植株有刺,幽香袭来,于刹那间开满了灿烂的小花。 花开,因她的心念而动,她没有动怒,只是觉得有些意外。 这个世界上,除了漠无为之外,居然还有同龄人胆敢用威胁的语气跟她说话。而且从表面看来,柳书竹的脑中纵然拥有大愿菩萨的舍利,却也不具备威胁她的资格。就像江玉麟所说的那样,她生而圆满,长而圣贤,从一生下来开始,就昭示了日后的成就,她的命格太高,甚至高出了整个盛武时代! 漠无为暗自瞪了她一眼,野蔷薇才没有起身。 女城主则笑着摇摇头,对年轻人之间的气氛装作不觉,与漠无为一路护送柳书竹出府,直奔城中传送台的方向走去:“柳尊者,真的不打算逗留几日了?” “不留了。” 柳书竹表情欠揍,不乏讥讽。 “晚辈生了一张臭嘴,如果再留下去,万一触怒了蔷薇姑娘,到时候趁早别想走了,岂不是好事变成了坏事。她要是说服了诸僧,都跟她跑回南疆,我岂不是赔的更惨。”女城主笑着止步,十分客气的与柳书竹道别,没有送出太远,便径自折返回了厅堂。 漠无为则随行了一路,走着走着,又想替野蔷薇辩解。 柳书竹忙道:“放心吧。我还没有那般小气。蔷薇姑娘的性子养成,跟她成长的环境不无关系。天之骄女嘛,我不见怪。也许……”他语气故作深意,“你们代表了人族的底蕴,我也斗不过你们身后的势力,既然如此,何苦要自讨苦吃!” 其实,真实的柳书竹,要比漠无为想象中的还要小气很多! 只不过,碍于当下的形式,他总不能因为一句失礼的话,就直接召唤巨鼠把野蔷薇给吃了吧!? 说白了,凡人渡和野蔷薇身后所代表的势力底蕴斐然,现在的他,很可能招惹不起。 柳书竹的仇敌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在此地节外生枝。 他说完后,也在仔细观察漠无为的表情,希望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人族底蕴,这句话明显是在试探他。 漠无为却表情如故,只是保持着一如既往的谦卑,根本难以看出任何反应。 “尊者能这样想,小的……” 柳书竹摆手打断他,道:“漠大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在凡人渡的地位应该不低,何苦总是以‘小的’自居,你我年纪相仿,差不过十年八载,还是同辈相称比较舒服。你老喊我‘尊者’而自称‘小的’,我听着也十分别扭。如此贬低自己,岂不是……” 漠无为笑道:“有损门威吗?”柳书竹点头。 任凭哪个大势力的传人,都是年青一代的翘楚,可为当世人杰。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从野蔷薇对漠无为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他绝不可能只是一位普通的后天武者。但凡世间的豪杰,又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即便神态上不显得飞扬跋扈,也都会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股傲气,谁也不会轻易服谁!从这一点看来,柳书竹和一尘等人都未能免俗。许多年轻翘楚日后的成就,开始时都始于年少时的一腔热血。 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 漠无为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无论对谁,都似这般谦卑恭谨,岂不是连身后的势力都跟着没面子? 这种姿态,在了解他底细的人看来,不仅卑微,而且还让人觉得做作。 如果本身注定不凡,又何必遮遮掩掩,给人一种阴险狡诈的印象,君子所不为! “尊者,你还记得去城主府中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他仍旧称柳书竹为‘尊者’,但好歹改了自己的称呼,把‘小的’换成了‘我’。 “记得。”柳书竹重复道,“武道至尊亦凡人,凡人终有一死,无分贵贱你我。” 漠无为点头,道:“世间皆凡人,我自认连凡人都不如,众生平等,众生尊于我,自降半格,又有什么紧要?” 众生平等,这是漠无为的武道理念,与佛家的舍己度人暗中契合,就像佛门常挂在嘴边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又不尽相同。 漠无为的身上,拥有古人的胸襟和度量。 柳书竹却听得直摇头:“此话差了,既然都是凡人,不分贵贱,你尊奉了别人,却也委屈了自己,那就有了贵贱之分,岂不是愧对了自己的本心?一旦愧对自己,又如何平等众生?” 漠无为忽然停步,柳书竹诧然,一行人也跟着他停下。 柳书竹道:“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漠无为径自凝眉,思索了半晌,才面色一肃,恭敬对柳书竹道:“受教了。”他似乎有所哲悟。 柳书竹微愣,赶忙避开。心道:众生一律平等,任何个体都是众生中的一份子,当然不能区分开来特别对待,岂能因为自己的理念而委屈了自己?这不是很浅显的道理吗,怎么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漠无为本身就是个古怪,他客套两句,也没有细想。 …… 前方不远,就是固定传送台所在。 这是一座中型传送阵势,开启之后,可以直接通往下一座中型城池,光柱不时从阵中腾起,有人入阵,有人出阵。 接下来的路,省时许多,能蹭就蹭,既不需要耗费精元和灵粹,也无需担心出现的地点出现偏差,只要到了最近的大城,乘坐起大型法阵来,赶路的速度还会更快。 临行前,漠无为忽然对他说道:“尊者,请问你如何看待世间武道?” 柳书竹不明所以:“世间武道,不是很简单吗?后天、先天、真武、不死,四个境界已将武道概括在内了,阐述的十分清楚,还能怎么看待?” 漠无为笑道:“大帝便是武道极限了吗?既然如此,那我问尊者,大帝之上呢?” 柳书竹不知他此话何意,不确定道:“圣贤或菩萨?” 漠无为摇头:“要是如此简单就成了圣贤、证了菩萨,而今的世间,能够做到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大帝之上,如果不是圣贤菩萨,那会是什么境界?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三章 圣贤转世之体 大帝之上非圣贤。ziyoUge.com 而且,听他的意思,‘不死’境界并不不代表盛武时代的极限,能够超越这一境界的人,大有人在! 可是,超越帝境的人……在哪? 他们又该属于什么级别? 想来,神秘大帝曾挥手遮天阙,几十万里现繁星;金身罗汉更以一己之力诛古仙。不论他二人是天人下凡亦或是罪徒转世,这两项壮举,却都是在不死境界的约束下做到的,足以说明武帝所拥有的恐怖战力,几乎能够毁天灭地。比武者大帝更强,又会拥有怎样的伟力!? 柳书竹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之情,一尘等人连同青山城主也都跟着面露惊容。 “漠大哥此言何意,还望不吝赐教。” 漠无为淡然道:“太详细的事情,我不能擅自乱讲,我只是想告诉尊者,所谓的‘不死’境界,只是外界对世间武道的粗浅认知,并不能代表‘武’的尽头。恰恰相反,武帝只是真正触摸到了世间武道的门槛,是整个盛武时代的开始,而非终结!” “自从上古末年后,天地间的很多规则都被篡改,整个世间的精粹慢慢流逝,所以修行之道,也随之衰退。很多人修行到了武帝的层次,境界止步,其后再无路可走,战力也就难有寸进,大帝之上为何等存在,只有极少数人才能知道。”他摇头道,“说是不死,实在是世人将境界本身过于夸大了。” 显然,漠无为本人就是‘极少数人’中的一份子。 “……只有真正认识到了世间武道后,尊者的眼前,才能看到一个真正的盛武时代;也只有到了那时候,尊者才会更深刻的体会到,上古的圣贤和菩萨……是多么地了不起!” 柳书竹沉默不言,犹如石化了一般,一尘等人亦然。 过了半晌,妙林和尚喃喃自语道:“这……怎么可能,盛武时代十万余年的岁月里,中州也只出了百位武者大帝!” 漠无为转向妙林和尚,先对他微微欠身,才反问道:“真的吗?”妙林和尚无言以对。 柳书竹最先醒悟过来,忙道:“大帝之上的境界,漠大哥能否告知一二?” 漠无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向上方看了看,缓缓摇头,表情十分坚定。众人随他仰头上望,天穹浩瀚,一碧如洗,根本不知他在看什么,柳书竹心中莫名一颤,却有了明悟,同时也十分失望,因为他知道就算再问下去,漠无为也不会多说什么。 “说不得。” 柳书竹神情恢复了淡然:“既说不得,漠大哥为何还要告诉我们这些事?” “尊者口中,有真言醒世,无为自当牢记在心,也应当有所回报才是。” 柳书竹先前的一席话,让漠无为得以正视自身,他自认为受益匪浅。 此时道出这个秘密,似是对柳书竹的回报。 当然,也不是仅仅是因为这个缘故,还因为在府中时,柳书竹对他表现出的那番态度。柳书竹一共两问,第二个问题再次问起了漠无为的名字,哪怕他的修为从表面看去,只有后天境界的情况下,柳书竹也没有因此而看不起他! 知己。 往往就是这么简单。 紧接着,漠无为又高深一笑:“有些事,尊者如今不解,日后却都会渐渐明白。穷尽了整个盛武时代,其实都在等待着一个人。初始时,我以为那个人会是我,可直到今天才发现,我错的离谱。” 柳书竹双眼圆睁,表情中满是自嘲:“你可千万不要乱说,那个人不是你的话,也肯定不会是我!” “大愿菩萨。”漠无为笑道,“整个盛武时代要等的人,是大愿菩萨。” 但大愿死了。 “大愿菩萨虽没有归来,世间却等来了尊者,谁又能知道,尊者的成就不会超越那尊血佛呢?” 这一回,漠无为口中的‘尊者’二字十分明确,把柳书竹和大愿菩萨区分了开来,是对柳书竹本人的尊称,而不是针对菩萨!他似是知道柳书竹会以‘巧合’来进行推脱,为自己今日的成就作辩解,又抢先道:“世间无绝对,世间也就无巧合。尊者请走好,无为就送到这里了。”该说的话都已说完,不想说的也不会再说。漠无为的心情着实不错,可却把柳书竹弄得心神错乱。 大帝之上,是何境界;关于大愿菩萨,漠无为又知道些什么? “漠大哥,既然有些事你不便多说,我也不会让你为难,只求一句真话。”柳书竹改变策略,如是问道,“起先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认为,世间是再等你?”先前那句话,不符合漠无为谦卑的秉性。依眼下看来,他依然是一位后天境界的武者。后天境界,有什么资格,让整个时代等他出世? 其实,他还是在拐弯抹角的打探信息。 “怎么,连这个都不能说吗?”柳书竹装作失望至极,整个人都蔫了下去,“那算了,漠大哥保重,咱们后会有期。”他说完后,当下也不在含糊,迈步向传送石台走去,一尘等人都随他踏上了传送台。负责开启阵势的武者早已准备就绪,几人与漠无为同行而来,他们当然不会收取晶石灵粹作为路费。 乳白色的光柱隐隐腾空。 柳书竹心中叹气,看来对方不上他的当,真的不肯告诉他。 这时候。 “仙人不渡凡人渡,凡人不归死人归。” 漠无为的声音却在阵外响起,径自念出了城门两侧的偈语。 “我之所以认为世间再等我,是因为那两句偈语……是我所留,但却并非写于今生。”不在今生,只可能是前世。 他……是那位刻下了两联偈语的上古圣贤转世。 呼! 光柱冲霄,柳书竹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石台上。 漠无为表情平淡如故,一路折返回了城主府。 “你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么多秘密?” 一入厅堂,他便迎来了野蔷薇的质问。 面对漠无为的时候,这位天之骄女的神情更活波一些,那种天生高高在上的气质也弱了不少。 “蔷薇姑娘,你们年轻人聊聊,我先告退了。” 女城主笑着摇头,径自步入后堂,漠无为急忙躬身相送。 女城主无奈道:“无为,说了你这孩子多少次了,你的身份太尊贵,我只不过是一位修为差劲的老婆子,你以后无需对我客气,不仅有违你的武道理念,让知情人见了也不好,按尊卑来计算,我应该给你下跪才是……” 漠无为神情慌张,急忙躬身道:“师父不要乱讲,是您从红尘中发现了无为,不管我日后有了什么成就,对于您而言,都始终是当年跟在您身边的那个孩子,无为宁肯忘了武道,也不能忘了您的旧恩!”他的话,让女城主感动莫名。在她所属的庞大势力中,她的地位十分低下,低下的就像地上的一只蚂蚁,远远比不过漠无为。但在整个势力中,那些比大帝还恐怖的强者,都对她客客气气,全都是因为这个懂事的孩子。 一位转世的上古圣贤! 正文 第二百四十四章 古有大贤名须弥 “你快说啊,你为什么要告诉他那些事?”女城主告退后,野蔷薇再次追问漠无为。|| 漠无为摊手,一脸无辜道:“我告诉他什么了?” “大帝之上的境界啊,怎么可以随便外传,门中长辈不会因此而怪罪你吗?” 漠无为则道:“我只是告诉他,大帝之上非圣贤,又没有言及具体的境界划分,有什么好怪罪的?再说……这些事就算说出去,也没有什么紧要的,随着古地再开,中州也会变得更加适合修行,即将迎来一个大时代,外界迟早都要知道。” “那关于你上辈子的身份呢?”野蔷薇不服气,用训斥的口吻道,“那种隐秘,更不能说出口!” 漠无为笑了笑,没有继续辩驳,似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他却不甚在意。 野蔷薇见他这副神情,只得改口,不知是奚落还是抱怨。 “是了,你的前世是‘古经阁’的创始人,号称‘须弥大贤’,本身又与远古的那尊菩提佛有很深的渊源,难免会对佛门子弟生出几分好感,而今你转世归来,阁中的遗老都算是是你的部下和后辈,怎么敢对你颐指气使……不说这些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南疆?” 漠无为苦笑:“莫要瞎说,前世之事不提也罢,今生只有漠无为。”他表情随即有些无奈,“古经阁只负责镇守西漠,守卫人族不受仙族侵扰;你们百花大教震慑南疆以南,以消解巫族对人类的威胁。各有使命再身,你老劝我去南疆做什么?” 野蔷薇语气中满是幽怨,“因为我想请你去啊,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漠无为的神情转而肃然:“蔷薇,眼下大乱在即,君魂一出,四荒很可能也要随之。当年,被斩仙大贤镇封的仙族女王已从地底脱困,她返回佛荒后,必定会重新凝聚部族,很难保证不会再掀起一场‘人仙’之战,北境以北的蛮族也一直蠢蠢欲动,中州哪一地域都不会太平,你还需潜心修炼,不要再闹了。” “谁胡闹了?”野蔷薇不满道,“我说的是认真的。如果你不肯陪我回南疆,那我也不会回去!”语气十分不满,“那位仙族女王,还不是被大愿转世放出来的,可就算她是一位古仙王,想要恢复当年的实力也没有那么容易;北境以北,则一直都由伏蛮殿负责镇守,不归我们管,你总是这也担心那也担心……”说着说着,野蔷薇语气陡然一扬,“要不然,咱们去北境吧!” “不成!” “为什么不成?既然五方古地都松动了,世间将迎来一个大时代,大愿转世可以走遍古地去碰机缘,我们为什么不能去?” 漠无为坚定摇头:“你我都是遗脉传人,来日要肩负起守卫人族的重任,在修为有成之前,切不可以身犯险!他落在大愿的算计之内,去古地是命中的必然。自古以来,我们专门负责镇守上下四方,也是命中注定,如果乱了套,不能各尽职责,人族不久便会将大祸临头!” 野蔷薇嘟嘴:“大愿转世说的也对,你的理念既然是平等众生,干嘛唯独委屈自己。上一辈子救了苍生一次还不够吗,今生就不能为自己而活?” 一说起柳书竹,漠无为脸上便生出许多赞赏之意。 “他承载了血佛之志,以螳臂挡车的姿态阻挠君魂出世,十分了不起,是我辈楷模,你哪里来的不忿?” 野蔷薇则不以为然,辩驳道:“你未免也太瞧不起自己了吧?” “你的前世可是古经阁的创始人啊!纵观整个上古史,须弥大贤也是诛仙最多的一位古人!”她言语中所涉及的隐秘,每一句都足以震惊世人,“而且……比那大愿菩萨不知早了多少年!”而她始终认为,漠无为的前世要比大愿菩萨厉害许多,“论起大法的宏伟,未必就比大愿菩萨差。没有你们上古初期的圣贤护卫人族安宁,人族的血脉怎么可能延续下去,就更不会有大愿菩萨救世一说,各有各的功德,你根本无需贬低自己,可以追捧那尊血佛!” 漠无为却道:“我不如他……无论前世,还是今朝,你不懂。”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让野蔷薇听得十分不高兴,至今都没看出柳书竹哪一点比漠无为强。 她不想在这些问题上纠缠下去,而是道:“给我讲一讲你上辈子的事情吧,蔷薇想听。” 漠无为苦笑:“上辈子的事,谁还记得?” 野蔷薇皱眉,又问道:“那你散功多少次了?” “也记不清了。” “你已超越了真武境界了吧?出去岂不是可以被称为武帝了?” 漠无为再次摇头:“还差了一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突破。” 与大帝差了一线,便是准帝之姿。 …… 霎时间,乳白色的光柱隐退。 柳书竹一行人出现在了下一座中型城池的固定传送台上。 “你们听见他说什么了吗,我他娘的是不是听错了!”柳书竹满脸惊愕,急忙对身边几人问道。 我之所以认为世间再等我,是因为那两句偈语……是我所留,但却并非写于今生! 漠无为竟是一位圣贤转世!? 一尘亦震惊不止:“没错,他是这样说的!” “不行,咱们得回去问个清楚!”柳书竹惊叫。 上古的圣贤和菩萨,真的拥有转世重生的能力吗? 如果漠无为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就是柳书竹遇到的第一位圣贤转世之人! 慧凡罗汉虽然也是上古的一位罪徒转世,可他的情形却十分不同,是大愿菩萨以不死神药渡化,并非自己做到的,漠无为又是如何做到的,他跟大愿菩萨有没有牵连? 他的前世,究竟是哪一位圣贤? 柳书竹心中有如猫抓,想要折返回去打探清楚,反正有固定传送台彼此相连,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尊者最好还是不要这样做。”然而,青山城主却开口劝道,“那个地方,让人摸不清深浅,如果贸然回去,很难掌控形势。”听上去,他像是再为柳书竹担心。 柳书竹皱眉:“你发现了什么,可曾听到过关于凡人渡的来历?” 青山城主摇头道:“区区实力不济,他所说的那些事,惊世骇俗,也都没有过耳闻。不过……那位蔷薇姑娘应当是一位圆满武者,而且……北境霸主传人身边的那位秃顶老人,实力很不简单,如果区区没有猜错的话,他很可能拥有武者大帝的战力!” “什么!” 野蔷薇是圆满武者,而江玉麟的仆人则是一位武者大帝!? 如果有一位武帝级别的强者作为随从,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当时,如果那位秃顶老人突然对柳书竹出手,以武帝的实力,也许他根本就来不及召唤巨鼠对敌! 但江玉麟对漠无为等人所展现出来的姿态,却没有半点不恭敬! 在那样的情况下,霸主传人都如此谦卑,凡人渡所代表的势力也就愈发显得可怕。 青山城主表情踌躇道:“还有……” 柳书竹道:“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位老人,气息不似人类,反倒更像是一位蛮族的强者!” 轰、轰、轰。 几人正在阵中交谈的间隙,城中四处却骤然炸响了许多烟花,远处更有一大群人迅速向这里逼近。 有人高声叫道:“恭迎菩萨转世入城!” 柳书竹顿时无语:看来人的名树的影,他出来的消息一旦传开了,一路上若是如此招摇过市,还不知道要引来多少强敌呢! 正文 第二百四十五章 肉香飘万里 眼见又要面临一番隆重的迎接仪式,柳书竹当下改变了主意。ziyoUge.com “罢了,咱们先出城吧,不能在此地耽搁下去了,还是找到延济和尚他们要紧!” 他最终没有选择重归凡人渡,而是决定继续往东北方向赶路。 关于漠无为的底细,以及他身后所代表的势力,牵扯极为广泛,惊世骇俗,就算他们立即折返回去,对方也不一定会和盘托出。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秘密,或深或浅而已。漠无为能对他坦言身份,已能称得上是一种格外的礼待,剩下的隐秘,对方既然不想开口,他也不好强行逼迫,也未必拥有用强的资格! 而在这个时候,菩萨转世从葬佛古地归来的消息,却已不知顺风飘出了多远! 参照眼下的情形,在这片地域内长久驻留下去,不是明智之举。柳书竹身影腾空,率先向城外飞去,诸僧和青山城主紧随其后。望着数道流光刹那间远去,遁入远方的天际,有人叹道:“那位圆满尊者传音吩咐了,此人若是入城,一定要想方设法拖延他几日,他这一走,可如何是好啊?” 说话的人,是此间城主。 他是一位先天武王,先前那句迎接菩萨转世的呼喊,也正是出自他之口。 但柳书竹没做理会,当即便走,他也不敢挽留。 柳书竹猜测的不错,他现在就像是一块香喷喷的肥肉,充满了诱惑。一旦获知他再次现身的消息,附近地域内的真武强者都变成了一条条豺狼野狗,闻香而动,都想要独吞那件佛陀的法器! 世人也都听说了,青灯就执掌在柳书竹的手里。 富贵险中求。 …… 三天后。 大漠某处,突然腾起一道传送光柱,柳书竹等人从阵中出现,眼前尽是荒凉的沙丘。 柳书竹问道:“此时到哪里了?” “已经出去很远了,暂时应该没有人能追踪到我们的痕迹。”回话的人是妙林和尚。 柳书竹摇头,心中并不像对方那么乐观:“我们合力演化的中型阵势,十分勉强,对于真武境界的强者而言,跟本算不上什么。这片地域,说起来距离凡人渡还不够远,他们要是猜中了方向,我们恐怕还要面临苦战。看来……这一路上是别想光明正大的去蹭阵了,凭我们自己的力量,赶起路来要麻烦许多!” 一尘却道:“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要前往最近的一座大城,以大型传送阵势为跳板,在大城之间横渡,才能提升速度,不然的话,路途漫漫,要往东北还不知等到何时。” 柳书竹点头:“嗯。”一尘说的也不假,前路并非坦途,他们早晚也都要暴露! 柳书竹随即召唤出了巨鼠。 一来,想要看看它的伤情恢复的怎么样了,以便应对接下来的变故;二来则需要它时不时的现身,藉此震慑青山城主。这几天来,青山城主虽然没有什么异动,却总是让柳书竹放不下心。留这种人在身边,就如同在枕侧置了一条半死不活的毒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遭到毒蛇的反噬。 同时,柳书竹还想借助巨鼠脑中残缺的记忆,打探一下关于凡人渡和大帝之上的境界,集思广益,没准就能问出些有用的信息。 “比武者大帝还要厉害的境界?”巨鼠听了之后,也跟着惊诧无比,“你可别拿本鼠开涮,本鼠会生气,本鼠一旦生气,那就不得了……” “你他娘哪来那么多废话,到底知不知道!”柳书竹怒声骂道。 “你说的难道是真的?不开玩笑?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巨鼠兴冲冲地道,“吹牛谁不会啊!快,咱们现在就回去,看看那里的人有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还敢以圣贤转世自居。敢在神鼠的面前撒谎,正好一口把他们统统吃掉,嘎嘎嘎!”它偏不信邪,扬言要把野蔷薇和漠无为等人都吃了,好替柳书竹出气,实际上则是为了给它自己解馋。 柳书竹一听,就知道死耗子也根本不知情。 “你当时怎么不把本鼠召唤出来,让我也见识见识那种场面。”巨鼠埋怨道,“居然有跟大帝比肩的蛮族在场,让我闻闻不就知道了!”它甚至有些后怕,“当时他们要是对你不利,一下子把你打成了肉酱,本鼠岂不是要困在舍利中出不去了,下次不许这样了!” 柳书竹心道,巨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却又总喜欢把他的下场说的凄惨恐怖。 “你的伤势恢复的如何了?” 巨鼠怏然:“要想完全恢复到受伤以前的状态,还是那句话,不消几百年根本修养不过来。”它语气又一转,独眼在众人脸上扫过,威胁道:“不过现在嘛,勉强也能对付百十位圆满武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巨鼠竟染上了吹牛的恶习。 它声称能对付百十位圆满武者,估计是害怕说少了挂不住面子! 这句话,能有一成可信度已然不错。 柳书竹凝眉,分析眼下的处境:“那你的意思是说,一旦开打,你还有足够的力气应对最多十位圆满武皇了?” “放屁。”巨鼠骂道,“本鼠说的是百十个,不是十个!”而后它又赶忙与柳书竹进行意识交流,“这种事你知我知即可,你不会私下里问我吗?你这样一说,显得本鼠净会吹牛,多没有面子,还怎么震慑那个青山小子!”柳书竹懒得跟它计较这些,它伤成这样,瞎子也能看出不可能同时对付太多圆满武者。但有它在,众人心中总归能安心,面对几位圆满武者的威胁时,还不至于让他们束手就擒。 “你把那个鱼鳞小子送给你的黑水牌拿出来给本鼠瞧瞧!” 柳书竹不明其意,难道它还能说出黑水牌的来历不成。 谁知,死耗子一口把黑水牌吸进了嘴里,用力嚼了几下,才复又吐了出来。 “那小子还挺慷慨啊,这东西本身材质不俗,恐怕又被武者大帝亲手祭炼过,本鼠嚼不碎它。”黑水牌虽没有被嚼碎,但牌子的一端被鼠牙恐怖的咬合力弄得有些变形,而且还沾了不少粘液和肉末,在巨鼠看来,只要是它咬不动的宝物,必然是好东西。 柳书竹满脸黑线:“糟蹋东西,下次再敢这么弄,大爷我剥了你的皮……”黑水牌的材质也让他感到意外,初次见面,江玉麟送他的这件礼物,可真是赔大了。至于黑水牌的实际用途,却很难让人弄清楚,只好先将牌子收了起来。 巨鼠在柳书竹的催促下,再次潜入舍利中滋养魂体。 “一旦有吃的送上门来,一定要记得召唤本鼠。”巨鼠嚷嚷道,“谁都不许偷吃!” 直觉告诉柳书竹,下面的路,绝不会太过顺当。 巨鼠是他们唯一能够指望的得力打手,能多恢复一分战力,也有莫大帮助,众人则继续合力演化传送阵势赶路。 果不其然,在当天夜里,他的直觉就得到了证实。 他们多次演化阵势,从一处沙漠中现身后,就发现星空下的沙丘上,站了两个人。 那是两位深不可测的老人,气势岳峙渊渟,精元磅礴而精纯,似乎是专程再等他们。 青山城主瞳孔一缩:“是两位圆满!” 其中一人道:“大愿菩萨,老朽为了找你,可是费了不少功夫。” 另一人则道:“幸好尊者身上的肉香远飘万里,总也不太难找,还请交出青灯佛器,今晚可免一死。”他们二人毫不拖沓,一现身便直言不讳,随时都准备出手。 “肉香飘万里?”柳书竹哈哈大笑:“比喻打的倒是不错,可惜啊,谁是谁嘴里的肉,你们都弄错了。你们身上的肉香,无需飘出太远,只要能被闻到,就足以要命……” 他开始召唤巨鼠。 “死耗子,开饭了,今晚有肉。”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六章 四绝之地 巨鼠现身,战局没有丝毫悬念,惨叫与惊呼过后,两位圆满武皇的下场不言而喻!较之以前,柳书竹变得精明了许多,在巨鼠把他二人彻底吃掉前,忙把他们身上的法器收敛了起来。然而,却只得到一件圆满皇器,两位圆满武者远不如他想象中的富裕。 那是一柄刻满了阵纹的战锤,本体如山,那人死后,才化作正常大小! “好歹也是一介圆满,怎么除了一件本命法器,身上竟一无长物?” 两人中,一人专长奥义,另一人则擅用法器。 可在他们的丹田爆裂后,身上居然都没有发现太多灵粹,与地位极不相衬。 青山城主解释道:“修行不易,这些人寿元将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延寿,身上那些无关紧要的宝物,大抵都交换成了灵粹吸纳殆尽,所以也就显得一穷二白。”之前的时候,青山城主身上也没有携带太多额外的宝物。武道境界到了他们那个层次,功法和心经完全牢记于脑中,除了本人祭炼多年的本命法器外,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什么宝物能看在眼里。至于天地灵粹,大多也已自行炼化,用来延长寿命之用。 好东西自己用了,而品质稍差的,则一概不入法眼,也就造成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柳书竹问道:“到了圆满级别后,世间普通的灵粹对你们还有显著的效果吗?” 青山城主摇头:“圆满武者面临寿终,想要再续谈何容易,可纵然是沧海一粟,即便再微不足道的能量,不炼化也是可惜。为了延寿的契机,人们往往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柳书竹随即冷笑,这一点他在古地中已经领教过了。 接下来的路途,充满了凶险和磨难。 前前后后,十几天的时间内,他们一共遭遇了不下二十多次袭扰! 每一次,都有名动四方的名宿或者隐世的武皇出手对他们进行截杀。其中大部分都是圆满武者,最多的一次,竟同时来了五位圆满!也有些时候,会出现十几位破灭武皇,甚至是一大群至人武者结伴而行,犹如狼群过境,统统都给巨鼠当了口粮! “圆满武者好穷,破灭武者也不富裕,倒是这些至人武皇身上的宝物还真不少!” 至人武皇身上,灵粹闪耀,琳琅满目,身上携带的法器和功法也都不少。 圆满皇只关注帝境和寿元,而破灭武者为了晋升圆满,锻造出属于自己的法器或凝结出奥义,身上的宝物也所剩不多。他们本身便是耗费了无数的天地精粹,才凝成了而今的肉身。至人武皇受制于天分所限,总共只有千余年寿命,却是再也没有能力突破更高的境界,寿命已然接近了尽头,庞杂的功法、法器、灵粹,他们来者不拒,以待日后有大用处,反而相对富足。 一尘道:“这些人,大多是些无门无派的武道强者,身后没有大势力作为底蕴。即便有,在门派中也必然受到排挤,如果各大势力的多位名宿来了,恐怕还要难以应对!” 战斗中,巨鼠展现出了可怕的威势,但也不是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尤其是五位圆满联手,它又要护卫众人的安全,又不能让圆满武者逃遁,显得十分吃力。 它自己浑不在意,柳书竹却难免担心。 他能够感觉到,众人周围,看似没有危险,却总像是隐藏着许多心机老辣的武者,他们远远缀在身后,正好处在巨鼠的感知之外,即便柳书竹等人演化中型法阵,也没能摆脱掉这些‘尾巴’。他们一直没有动手,也一直都在等待着动手的时机! 渐渐地,连巨鼠都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它翕动自己的鼻子,四处乱嗅。 “有杀气,有大杀气,情况恐怕有些不妙。如果有强敌来犯,人数若是太多了,一旦开战,本鼠只要被人拖延片刻,就很难护卫你们的安全。最近这段时间,我还是呆在外面吧,免得被人偷袭时,你来不及召唤我出来。你们都到本鼠身上来,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离的太远!” 青色的闪电在漠中穿梭,速度快到了极致,演化中型法阵还要费尽心思布置阵纹、算计方位,巨鼠风驰电掣,甚至比横渡虚空还要省时,可这一切,毕竟是牺牲了巨鼠养伤的时间。 “死耗子,一路上倒是委屈你了。” 如果没有这只巨鼠相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它纵然离不开青灯佛器,但细算起来,柳书竹也真是欠了它不少情分。 “别跟本鼠玩煽情,你要是真心谢我,就得把本鼠当祖宗一样小心伺候着,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柳书竹老脸一黑,又恨不得拿刀劈了它。 …… 半路上,青山城主对几人传音道:“尊者,前面这片地域,已经接近四绝大城了。” “四绝大城?” 柳书竹面露疑惑,总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一尘说道:“四绝城主,是一位破灭武皇,然而胸怀广大,在仙女坟出世时,曾随同灵龙城主和平顶城主合力诛杀万古之人秦慕白……” 柳书竹恍然大悟:“难怪听着耳熟,原来是他的城池!” 经一尘提醒,柳书竹立即想起了那位四绝皇。 神矿再开,骷髅王出世时,灵龙皇和平顶皇以死明志,领着几位大城之主对盗门出手! 灵龙皇更是趁机迈出晋帝不死路,却先后被齐家的盗王和一众盗门圆满合力轰杀。 当时,在那几位‘大逆不道’的城主中,便有一位武皇名‘四绝’。 ——西漠荒沙下,埋骨无数英豪,不闻上古圣贤事,亦不知今朝大帝昨年。悟道明身,自有四绝。天绝,不朝天;地绝,不礼地;欲绝,忘于情;情绝,绝于己……这几句话,响彻天地间,源于那位四绝武皇的嘶喊。 天、地、欲、情,是为四绝。 事后听说,那一场盗门与大城之间的争端中,只有四绝皇一人孤身而退,从此再也不知行踪! 柳书竹道:“四绝皇触怒了盗门,他的城池根基难道没有被剿灭?” 一尘回道:“已然被灭了,但城池却被齐大盗的人占据了,据说有一位齐家圆满坐镇城中。而且,这座城池的位置有些特殊……” “哦?”巨鼠接话道,“如果只是一位齐家圆满,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四绝城有什么特殊之处?” “这座城池,四周都被死域环绕,只有大型法阵才能勉强横渡,连接着千万里以外的另一座大城,中小型传送阵势,根本无法穿越城池周围的死域……” “被死域环绕?”柳书竹皱眉,“我还以为,死域周围,影响空间稳定,传送大阵无法穿越死域?” 青山城主解释道:“像漠中死线那样的大片死域,地域浩瀚,绵延不绝,空间更是极不不稳,从而无法穿越,但如果只是一小片死域,只要经过多次试验,开辟了固定的传送台后,大型法阵也能够做到连接空间的收尾两端,形成一条稳固的通道。” 四绝城周围,被死域环绕,但城池所在的那一点,却还没有达到干扰大型法阵的地步。 “四绝大城,像是一座孤岛,四面环绕的死域,则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庇护屏障。” 柳书竹不确定地道:“也就是说,我们要想到达四绝城,已不能横渡虚空,只能从死域中穿过?”青山城主和六僧接连点头。 一尘又道:“而且,更加麻烦的是,此地距离下一座大城路途遥远,中间几乎没有城池可以作为跳板,如果想要前往下一座大城,只有入城,去看一下那里的大型传送台是否还在,如果还在,再由青山城主布置阵道,你用灵粹辅佐……” 他们要想到达下一座大城,最快的方法,就是入城乘坐那里的大型法阵。 柳书竹默然不语,开始思索眼下的形势。 四绝城,城如其名,四面都环绕着大片的绝地,一旦遇险,逃无可逃。但若不去,他们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赶回大漠东北。 一路上不可能总是指望巨鼠,它的气力毕竟还要用来对敌! 巨鼠嚷嚷道:“依本鼠看,咱们就去会会那位齐家圆满就是了,有本鼠在,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正文 第二百四十七章 苦不苦,值不值? “难道我们必须入城乘坐大型法阵,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柳书竹没有冒然做出决定,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神始终不得安宁,“实话告诉你们,我心中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四绝大城,城名本身就带着几分不吉利,事实上也真的是一处绝地,“咱们万一在城中遭了不测,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到时候就相当不妙了。” 不仅如此,他们一路上遭遇的截杀虽称得上频繁,但有巨鼠相伴,还不至于对众人构成致命的威胁,有惊无险。然而,柳书竹却完全感觉不到暴风雨已经过去的迹象,反而体会到了风雨来临前的那种窒息和压迫! 菩萨转世从虚空中平安归来的消息,一旦传开,势必惊天! 眼下,众人面临的处境应该更加艰难才对。而那些零星的截杀,只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危险,谁知道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他们还会遭遇什么凶险。 冥冥中,似乎有一丝阴谋的味道。 闻言,一尘摇头道:“依此时的形势看来,单凭我们自己的力量,恐怕还无法迅速逃离这片大漠。”青山城主如果没有受伤,倒是能够演化大型法阵,带领众人横渡虚空,尽早脱离这片地域。可他的伤势严重不说,心中恐怕也巴不得柳书竹不得好死,就算暂时丧失了反抗之志,也不会跟他们同心同德,反倒要时时刻刻警惕。 柳书竹随即又转向他,想要听听青山城主的看法。 青山城主也十分赞同妖僧的观点,小心回答道:“区区看来,最快的方法也是入城乘坐固定的大型法阵,不然的话,我们还要多耗费一个多月的时间,才能抵达下一座大城。”只是耽搁时间也就罢了,关键还在于,他们在这片地域驻留的越久,就会有更多的‘狼群’向这里聚集。 不管怎样,此地都不宜久留。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不就是去闯个城池吗?”巨鼠仰起脖子,语气中满满的骄傲,使劲催促道,“有我这样的神兽鼎力帮助,天下之大,你哪里都能去得,有什么好怕的!”死耗子伤势没有复原,吹牛的本事倒是愈发见长。 柳书竹神情严肃:“耗子,你他娘也不用吹牛皮。大爷来问你,如果咱们在城中被几十位圆满武皇围住了,大型传送台又被人破坏掉的情况下,你能杀得出重围吗?”而今,他不但要忧心个人的生死,也要对身边人负责,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就会将众人带入绝境! 巨鼠赧然,却极力争辩道:“谁能一下子聚集那么多位圆满武皇?本鼠读书少,但你也休想唬我!你怎么不说,如果霸主势力铁了心要跟你抢青灯,你早就被人打成肉酱了!以后的事,谁能说的准,眼下境地两难,耽搁的越久,对我们越不利,你心里哪有那么多‘如果’。” 柳书竹摇头,懒得与它辩驳,又转向一尘道:“一尘,眼下所有的危机都因我而起,你们不如先与我分开前行,一路径自赶返大漠东北,纵然速度慢了些,却胜在安全,柳爷要是能闯得过去,会在漠北等你们;要是命不济,在半路糟了不测,你们也不必多想,继续寻找延济和尚等人的下落便是。只有跟圆满汇合,才能在的大漠中谋求生存之地,是分是合,你可要想好了。” 一尘皱眉,柳书竹的话虽是为了他们的性命着想,却让妖僧极为不喜:“一尘说过的话,绝无儿戏,尊者一再推脱,就不配由我来奉……”其余五僧,也相继面露愤然,想要开口反驳。 菩提狂僧,什么时候贪生怕死过? “打住!” 柳书竹急忙摆手制止了他们:“得了,大爷看出来了,你们就是一帮傻贼秃,权当我没说。送死的事情还屁颠屁颠地如此积极,丢了命可别怪我连累你们。”当下,他又对巨鼠传音,让巨鼠把青山城主攥在一只前爪中,谨防他趁机捣乱,“还要再委屈城主一下。” 青山城主面如紫菜,已吓破了胆,这些天都好好的,干嘛又要把他囚禁起来。 “柳尊者,区区真的没有反抗之心了……” 眼前这只凶鼠,是青山城主毕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柳书竹脸色一沉:“有没有反抗之心,大爷我自能分辨出来,城主难道不肯吗?” 巨鼠摊开前爪,桀桀怪笑,等着他自己往里面跳。 青山城主浑身冰冷,只得操纵精元走上巨鼠的掌心,他央求道:“还请神鼠少使些力气……啊!”可他还没说完,又被巨鼠捏了两下,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令人垂怜。 “耗子,你记住了,咱们首要的任务是乘坐传送大阵,摆脱这片地域,如果情形不妙,留着那位齐家的圆满以后再对付也不迟,你可千万不要胡来,只为了逞口舌之欲!” 巨鼠‘嗤’了一声,全然没把柳书竹的话放在心上。 “你当初掌青灯、战君魂时的魄力哪里去了?” 柳书竹默然,巨鼠倚仗肉身强悍,真的以为它已经天下无敌了。 可它活的岁数虽久,却不解人情世故,强大的力量纵然可怕,但比力量更可怕的,是人类的心机。大帝的不死境界,也只是武道的开始、而非终结,尤其在得知了这个隐秘后,柳书竹的心中变得愈发没有底气了,只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少他娘扯皮,听大爷的吩咐就是了!” 现在,他连青灯都取不出来,除了巨鼠,再也没有别的办法对敌,因为他招惹的那些人,实力都不是一般的强大,根本和他不是一个级别! “放心吧,到了嘴边的肉,本鼠岂能让他飞了。” 一行人站在巨鼠背上,折转向东,直奔四绝大城而去! …… 死域环绕中,有一座孤城森然而立,远远望去,恍如幽冥鬼蜮。 城迹浩大,城墙则都是由巨大的黑岩砌成,原本十分庄重肃然,威严无度! 可是,城墙上面,却有许多巨大的缺口,那些重于万钧的墙体,都被一股股极为恐怖的力量掀翻了出去,巨石横陈;城中的街道上,更是一派狼藉,房舍大多数已经坍塌,还散落着许多新鲜的尸体。 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以往的血迹还没有彻底清洗干净,新鲜的血液便再次将地面涂抹。 那些尸体身上,都穿着制式相似的衣衫,衣衫的领口处,也都绣着一个狰狞的‘齐’字! 他们……都曾是齐大盗的武者,而且地位都不低,应当都是嫡系子弟。 大半年以前,四绝皇因触怒了盗门的骷髅王,这里被齐家的几位圆满武皇,率领齐大盗的众位长老屠戮一空。那一战过后,世间再也没有了四绝子弟,实际上,城中连蟑螂都找不见一只活的。因此而毁去了半座城池。 但,由于此城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四面绝境,出入只有通过固定传送台才最为便捷,可谓易守难攻。齐大盗将原本的四绝城势力杀了个精光后,却留下了一位圆满长老坐镇,并且还有几十位破灭武皇和几百位至人武皇,先天武者更是万万千千,打算将此地作为一处立足之地,日后为齐家所用。 可是现在……这里的主人并非齐家那位圆满。 内城,城主府中,宽敞的主殿前,站着一位‘年轻’人,最起码他表面看上去还很年轻。 年轻人负手而立,气势不显峥嵘,样貌也极为普通。 除了他身上那件晃眼的龙袍。 不多时,一位朝臣装扮的老翁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翁生的满脸福相,老态龙钟,白须白髯,头戴一定方正官帽,帽翅颤颤巍巍,步调迈着细碎的小步,他走到殿前的石阶下,双膝跪在了年轻人脚下,磕头在地,恭敬道:“启奏陛下,那人来了。” “沈爱卿啊,你说朕的命苦也不苦?”年轻人半晌不语,神情看上去有些哀伤,“朕耗尽了平生,刚刚摸到了准帝的门径,没想到才一出关,却被人告知仅有的两个儿子竟都折损在了西漠,白发人送黑发人,叫人如何不感伤啊!” 那名被他换做‘沈爱卿’的老翁回道:“苦。” 年轻人却又径自摇头,否定了他:“不苦,不苦。只要得到了佛陀法器,别说是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就算是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死的也值!” 那名老臣听了,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匍匐的姿态更加谦卑了,诚惶诚恐。 “值。” 正文 第二百四十八章 崇明皇 “陛下……” 不多时,一位身披银色重铠、手擎一杆青铜大戟的将军也阔步走入内府。ziyougecom 他单膝跪地,满身铠甲‘锵锵’作响,对‘年轻’人行礼道:“末将王冲,参见陛下。”声音好似洪钟,呵气几如惊雷。 这是一位圆满级别的战将。 此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死气,像是刚从死人堆中爬出。他的本命修为也许跟世间大多数圆满武者并没有什么区别,可他久经战阵,屡历生死,真实的战力恐怕足以应对多位圆满武皇……只因为他的名字叫王冲! 王冲。 四千多年前,一个威震中土的将名,在大宋皇朝的‘万古名将录’上,榜上有名;而地上跪着的那名沈姓老臣,则名为‘沈元秋’,同样在另一部‘万古名臣册’上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万古名将录。 万古名臣册。 ……那是两件由武者大帝亲手祭炼的法器。 大宋皇朝,以武立国,三两万年以前,祖上曾有两位皇主证得了武帝的不死境界! 那两位大宋老皇主,在证得帝位后,都曾经到过西漠,大行剿灭盗门之举。 正如在天涯水榭中时,赵子云等人对柳书竹说的那样,他们祖上,曾有两位皇主大帝出手诛杀盗门,眼见即将功成之际,却都离奇消失了,从此不知下落。但两位皇主大帝早在消失前,都各自为大宋皇朝留下了一件武帝级别的法器,承载了整个皇朝的气运。每当有战功彪炳的大将、亦或治世有方的能臣达到了一定资格,都会被分别收录进那两部册子,既能增长两件法器的威力,也能提升上榜之人的战力! 而今这个时代,还活着战将和名臣,只剩下寥寥数人。 王冲和沈元秋二人,都曾是大宋皇朝的中流砥柱。 当年,共同辅佐一位大宋老皇祖。 那位老皇祖,径自闭死关多年,新近才重新破关出世。 他出世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引领大军直奔西漠而来。 他,是大宋皇朝中现存最年长的三位太祖皇帝之一,寿元四千有余,已经接近了圆满尽头,他也正是眼前的这位年轻人——赵氏崇明太祖武皇帝! 崇明皇。 崇明皇膝下有两子,传承两脉,长子建德、次子建仁。两个儿子,前不久都死在了茫茫西漠,尸骨无痕。 …… 大将王冲进来后,崇明皇淡然问他道:“都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王冲回道,“不过……那人虽进入了死域,但他的身边,的确跟着一只神鼠,依照那只神鼠行进的速度来看,得到的消息准确无误,即便重伤之下,神鼠也拥有不亚于准帝的战力,恐怕极难对付。还请陛下移尊驾,容末将排兵布阵,将那神鼠与少年一并擒下,缚于圣驾前!” 崇明皇表情微哂,却缓缓摇头。 “大愿转世,不过浪得虚名而已,他纵然机缘深厚,有神鼠相助,可是朕有千余破灭为将,朕有两万至人成军,还有你二人倾力辅佐,此番出世,他只要入了死域,必然插翅难逃。想我堂堂赵氏皇族,岂能因为一个庶子和一头畜生而退却,朕哪里也不去,就在此地,静候尔等佳音!” 王冲起身,拱手道:“诺!”随即原路退了出去,静待一场大战来临,且略过不提。 这时候,城中某处,却传来几声呼喊。 “太上皇祖,子云有话要说,太上皇组……” 崇明皇皱眉,对老臣沈元秋说道:“朕不是让你们送他回中土了吗,他怎的还呆在城中?” 沈元秋紧忙回道:“禀陛下,子云皇子执意不肯东归,宁死也要再见您一面,臣等不敢擅自独断……” 崇明皇皱眉:“后人就是麻烦,越来越不争气,让他来吧,朕想听听他还能说什么。” 紧接着,有一位身穿甲胄的偏将把一位年轻人押解进来,便自行退下。 这位年轻人,面色颓败,像是有伤在身,居然是大宋皇朝的当今四皇子——赵子云! 他本应与延济和尚等人同行才是,却不知从古地脱困后,发生了什么事,竟会与崇明皇汇合在一处。 “云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子云脸色苍白,身形不稳,脚步虚浮,他闻言急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拼命磕头! “太上皇祖,子云再次恳请,请您不要这么做!” 崇明皇不为所动:“为何?” “用千军万马来围困一位佛门的菩萨转世,传出去不仅是与西漠诸僧为敌,恐怕还会堕了大宋皇朝的威名!” 崇明皇居高临下,瞥他一眼,淡然回道:“放肆,大宋皇朝的威名,由历代的先皇所铸,由朕开疆扩土所积累,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操心了。你的两位先祖接连故去,你不为他们伤怀也就罢了,为何还一心向着敌人?” 赵子云一咬牙,眼中含泪,硬着头皮辩驳道:“太上皇祖明鉴,建仁皇祖与子云一路出了虚空古地后,是在古地入口崩碎时,为救子云的性命,才被混乱的虚空吞噬,要怪也是怪子云无能,万万不可算到菩萨转世的头上。他当时正在葬佛古地内苦斗君魂,没能及时逃出来,这一切又怎会与他有关!而且,在古地中时,若非他倾力照拂,建仁皇祖和子云早已命丧古地,说起来还要谢他才是……” 崇明皇表情嘲讽,明知赵子云说的都是实话,却回道:“撒谎。” 赵子云跪在地上,向前爬行几步,急急道:“子云所言,俱是实情!当时还有西漠第一行走和菩提寺的玄森主持为伴,以及大明王寺的当代传人如真大师,都是亲眼所见,可以证实!” “三大庙都不在了,你怎么还跟几个野和尚混在一起。”崇明皇表情不悦,“即便建仁的死跟那小子无关,可是我儿建德,却葬身在了古地内,总与他脱不开干系。青山大城谴人来传话时,你也在场,建德是被那个小子和那只凶鼠联手所杀,他……不值得你救!” 赵子云神色焦急:“青山城主为人阴险狡诈,从虚空脱困后,他半路给青山大城的子弟传音,无非就是想要加害柳兄弟,以求自保。葬佛古地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外人还不得而知。青山大城的诸强既然能和青山城主联系上,那他们为何至今还不现身?反而将消息散播给大宋皇朝,无非正等着太上皇祖出手,触怒那只神鼠,在我们拼个两败俱伤后,他们再伺机抢下青山城主,太上皇祖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奸计!” “哦?”崇明皇感兴趣道,“依你看来,朕的大军还战不胜那只垂死的老鼠?” 赵子云身子剧烈一颤,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太上皇祖,那只神鼠的实力,子云曾亲眼所见!” “在古地中时,连神秘大帝都对它束手无策,后来更是金身罗汉与神秘大帝两人联手,才勉强将它捉住。神鼠食肉啖骨,吃了佛族的血肉而生,单是肉身的力量,就不亚于一位武帝。您认为,皇朝大军有能力困杀一位武者大帝吗!?” 崇明皇默然,不语。 两万至人军,一千破灭将,是一只所向披靡的军队! 想要用这股无敌的力量困杀一位武者大帝——那也是痴人说梦! 赵子云趁热打铁:“柳兄弟为人正派,热血满腔,说是当今世上的第一人杰也不为过!他与神秘大帝结伴为友;他是弯刀大帝的座上宾客;他与金身罗汉嬉笑怒骂、同辈相称;他以先天境界取青灯佛器、降神鼠、而后又掌青灯战仙王,现在又从虚空平安归来!”语气一顿,大胆质问道,“敢问太上皇祖,他做的那些事,世间有谁能做到?先不论大愿转世的身份,单凭那些事,您想过没有,大宋皇朝一旦与他为敌,万一不能将他困杀,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崇明皇紧紧皱起了眉头。 “三大庙已然覆灭不假,可是佛门根深叶茂,在中土、北境、南疆都还有传承在,一直位居十门之首。佛门若是认可了他的身份,我大宋皇朝就是在与佛门开战。您纵然取了青灯佛器,佛门会甘愿吗,五方霸主会允许吗?”赵子云深吸一口气,“子云不是在救柳兄弟,是在救我大宋皇朝!” 忽然,府外腾起一道巨大的传送光柱,许多人影出现在了半空中。 有一个爽朗的声音大笑道:“四皇兄此言差矣,子衡实在不敢苟同。” 正文 第二百四十九章 皇驾当前,谁敢拂尘? 说话的人,是一位年轻男子,他气度不凡,从一辆雕梁画栋的车驾中走出。ziyouge.com 他的身上,同样穿着一件杏黄龙袍。 且,龙袍的制式和赵子云身上那件皇袍十分相似,属于同样的规格。 九匹神骏的天马拉车在前,尽皆生的雪白,头生独角,车后则有数十位白衣玉女款款随行;车架两侧不乏抚琴弄弦之人,俱是乐师装束;更后方,百骑成阵,由一位骑着黑色天马的将军领队。那名将军手中,也倒提了一把大戟,他是一位至人武皇,从身上的气势看去,很可能是先前那位圆满大将王冲的后人。 宋字王旗张扬,奢华惹眼。 这位年轻男子,毫无疑问是大宋皇朝的另一位当代传人——十三皇子、赵子衡。 “大宋皇裔,不肖子孙赵子衡,拜见太上皇祖!” 除了大宋皇朝的诸位侍从以外,赵子衡身边,还跟着两位年轻人。而距离他们不远处,另有三四十位强者一同出现在半空,自发站成一团,个个修为恐怖,都由一位圆满武皇带领。众人飞速近前,远远落至地下,碎步上前。 那位圆满武皇紧忙对崇明皇躬身,自报家门,身后的那几十位破灭武者,也跟着他行礼! “青山大城,副城主仲世离,领城中子弟,参见崇明太祖武皇帝!” 他们,是青山大城最强大的底蕴! 崇明皇随即笑道:“子衡,你们来的正好,你四皇兄刚说到,青山大城的人之所以不肯来,是为了从中渔翁得利,你们眼下既然来了,都说说对此事有何看法吧,朕想听听。”青山大城众强乘坐传送台来到此地,赵子云先前的那番猜忌也就不攻自破。 仲世离恭敬回道:“陛下,四皇子恐怕多虑了,我等前来,只为倾力帮助陛下,无论如何都要救回我家城主,除此之外别无他念。”见到这番情境,赵子云的脸色很不好看,这些人必然是被赵子衡说动,他们一来,恐怕要枉费了他先前的一番苦劝! 赵子衡出阵时,正巧听到了赵子云最后那句话,然而他却并不认同。 “禀太上皇组,子衡认为,四皇兄先前那些话极为不妥。不管怎样,那位菩萨转世之人都行事歹毒,将青山城主禁锢,更是诛杀了子衡的祖辈,此仇不报,才真是辱没了大宋皇朝的威名。如果今天放他走了,日后皇朝如何立世?” 赵子云、赵子衡,他们都是大宋皇朝的当代传人。 四皇子传承自建仁皇祖一脉,而十三皇子则是建德皇祖的嫡系,两人分别随同两位皇祖进入西漠。 皇朝内,也一直都少不了勾心斗角,暗自争夺传人的位子! 见到赵子衡这副兴师动众的排场,崇阳皇并未动怒,反而觉得欣慰。 两位传人相比起来,他显然更喜欢赵子衡。 他的衣食住行都特别讲究,极尽奢华,却也彰显了大宋皇威! 这才是人间的帝王应有的样子和气度。 而赵子云虽然修为精绝,可在气度上总是过于随和,适合修行习武,却未必能为人主。 如果想要统领一个万年古朝,只有一身恐怖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十三弟!”赵子云极力争辩,“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岂能因为几句不确定的传言,就擅自跟大愿菩萨转世誓不两立。以前在漠北时,神秘大帝因他而出世,挥手遮住了漫漫天阙,你也曾亲眼所见,如今皇祖逝去,你我纵然悲伤,可也一定要顾全大局,怎么能只听信青山一脉的片面之词!” 赵子衡冷哼一声,不屑道:“挥手遮天,言过其实了吧,再说也不是为他。” 在听到赵子云的话后,赵子衡身边站着的那两位年轻人也相继皱眉,面上微露不快。 这两人的身份,柳书竹如果在场,他也能认识。 一位是青山大城的当代传人——仲知涵。 另一位,则是仲知涵的族弟——仲康。 他二人虽然面露不快,但有崇阳皇在场,也不敢多说话。 崇阳皇哂道:“你们两个小辈,有什么话直说无妨。我儿建德与你们家城主曾是密友,无论说了什么,朕都不会怪罪。” 仲知涵二人随即向崇阳皇行礼谢过。 仲知涵谦卑一笑,率先转头对赵子云道:“四皇子,无论如何,建德皇祖毙命于柳书竹和巨鼠之手,我家城主也被他囚禁了一路,已是不争的事实。敢问皇子,这样的罪过,我青山大城忍不了,大宋皇朝却能忍吗?” 赵子云似乎十分厌恶仲知涵。 巨城覆灭后,一行人在漠中逃亡时,柳书竹曾向赵子云提起过青山大城。而且,他还对仲知涵大肆赞扬了一番,当时更是直言,如果日后有机会,会为赵子云和仲知涵彼此引荐。 眼下,造化弄人,仲知涵竟一心怂恿众人置柳书竹于死地! 可转念一想,如果柳书竹真的囚禁了青山城主,对方身为大城子孙,立场当然会站在青山城主那一方,本就无可厚非。然而,青山城主看似谦卑随和,实则生性狡诈,赵子云也曾深有体会,他见到仲知涵后,就像是见到了青山城主的翻版,心中自发的生出几分反感。 “葬佛古地中的事,你我都没有亲眼所见,可赵子云敢用性命保证,柳兄弟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赵子云以性命为柳书竹辩解,“这里面,肯定有不外外人所知的原因,问过之后才能详尽。” 仲知涵的态度依然很谦卑,笑着道:“那皇子的意思是说,我们城主是在撒谎喽?”他转向身边的仲康,“我这位康弟,虽然修为还不如四皇子强大,可身上的伴体异象正巧与城主他老人家相同,因此能与城主产生一定的心神感应,就算城主受到了那种非人的待遇,可天无绝人之路,那姓柳的决计想不到,城主虽然异象被毁,可是从虚空中归来后,他就能够断断续续的与康弟联系。” 赵子云也转向仲康,问道:“你们城主,到底对你传了多少讯息,你能否说的详细一些。” 仲康身上的那股傲气,在青山大城的时候,都被柳书竹三拳两脚打没了,此时面对这么多位强者的注视,他显得极为紧张,远不像仲知涵那般从容。 “这个……这个不是早已说过了吗?” 从虚空中脱困后,青山城主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逃跑,而是传讯! 这一点,直至现在,柳书竹和巨鼠都还被蒙在鼓里! 他们想不到,四绝城中,正面临着一场必死的杀局! 赵子云继续逼问:“我知道你已说过,你家城主只说,建德皇祖陨落在虚空中,被人鼠合力诛杀,他本人也落入了神鼠的魔爪中,生不如死,可是……他有没有告诉你为什么?” 仲康犯难道:“这个……他老人家传的信息有限,却不曾讲过。” 众人到来后,崇明皇让所有人都免礼起身,唯独没有理会赵子云。 只有他,此时还跪在地上。 赵子云抬头,环顾所有人,神态带着几分不耻。 “他没有告诉你,但是子云也猜得出来!依我看来,他们进入古地后,无非是为了抢夺那件青灯佛器,可佛器被我那柳兄弟所得,他们必然不甘心,所以才因此起了争端。却不曾想到,柳兄弟机缘深厚,有神鼠相助……你们城主才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建德皇祖也才……” “住口!”赵子衡表情悲愤,怒喝道:“四皇兄,你此话究竟是何意,那柳小子跟你非亲非故,你难道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也要劝我们放过他!?” 赵子云冷声回道:“世间自有公道长存,生死是命数,又岂能因为亲情小节,连人族立身的根本都忘了!如果换做是你们,拼死得了青灯后,却被一帮圆满武皇以大欺小,动手来抢,你们会手下留情吗?” 一句话,几乎触怒了所有人,但也让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崇阳皇神情冷漠,质问道:“你是说,我儿建德是白死了?” 赵子云身子一颤,又磕头不止:“太上皇祖,子云不是那个意思。子云是想说,截杀菩萨转世,事关重大,您千万要慎重决定啊!您难道想要与弯刀霸主为敌吗!您难道想要和神秘大帝为敌吗!”柳书竹是辛达部族的座上宾客,他如果被大宋皇朝斩杀,辛达部族就会觉得没有面子,辛达部族没了面子,弯刀霸主也就跟着丢人! 弯刀霸主,又偏偏是一帮好面子的人。 他们一旦被激怒,如果对大宋皇朝拔刀,皇朝的底蕴就算再深厚十倍、百倍,又如何能挡得住成群结队的盖世刀客?大披风们,连武者大帝都不怕,个人的生死更是不在乎……届时,世间也就再无大宋! 而神秘大帝更了不得,他是天人下凡尘。 赵子衡生怕崇明皇被说动,急忙道:“太上皇组,有‘万古名将录’的帮助,您现在已拥有准帝修为,只要得了佛陀的法器,武者大帝之位指日可待,何需惧怕弯刀部落和一个孤家寡人的大帝!那人早年曾抢了我皇朝的星铁,让大宋皇朝颜面扫地,现在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成功了,大宋皇朝就能够一举跻身霸主势力之列,成为世间第六大霸主!” “霸主?”赵子云眼中,已现出了泪花,“子云曾亲自去过弯刀部落,霸主势力的强悍,绝非我等能够匹敌;而那位神秘大帝,昔日曾镇守天关,屠戮神裔无算,仅凭一件佛器,就像成为霸主,哈哈哈,可笑,愚蠢!” 最后这句话,也让在场之人脸色大变! 连同崇明皇在内,他们都未曾到访过弯刀部落,也都没有听说过天人下凡的离奇传闻! 建仁皇祖死后,赵子云心下感伤,直到此刻,为了劝阻崇明皇不要出手截杀柳书竹,才将这些隐秘道出,希望众人知难而退。可他没想到,一提及青灯佛器,那位原本在他心中敬若神明的崇明老祖宗,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光辉的形象。休说圣贤的胸怀,崇明皇活了四千多年,甚至都不具备柳书竹那样的胸襟和气魄,让赵子云心中大失所望。 他寿将尽,为了延寿,丧失了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崇明皇,终究也是一位俗人罢了。 崇明皇心中,听得十分震惊,但也对赵子云的表现很是失望。 眼下,杀局已成定局,以巨鼠的速度,现在正往死亡的路上飞奔,不消片刻就会赶来。 这时候想要收起杀阵,岂不是嫌晚了? “枉你还姓赵,完全不知所云,你是被那人的谎话给迷住了,若非你身上有皇族血脉,朕岂能留你,不要再说了,朕意已决!” 十三皇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既有喜悦亦有嫉妒,总之,他赢了,赢得了崇明皇的信任,也就无异于赢得了传人的位子。 赵子云则浑身一颤,像是发傻了一般,怔忪半晌,而后径自从地上站起身,身姿笔直! 这时候,他身上的那股气度和威势才告诉众人,他是一位大宋皇朝的皇子。而且在年青一代中,以他的修为最精深,赵子衡和仲知涵等人与他相比,都要逊色不少! 赵子云起身后,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恢复了淡然和平静。 扑、扑、扑。 几声突兀的声响,是他在用双袖拂去衣袍上的尘土。 那些尘土,都因跪在地上所沾染。 “堂堂大宋,竟为了一件死物,丢弃了男儿立世的气节,这样的血脉,子云宁肯不要。” 皇驾当前,谁敢拂尘? 【作者题外话】:PS:推荐兄弟的一本书,《武炼成神》,作者独孤千秋,也是咱大塔读的签约作品,不一样的武道,不一样的风格和精彩,喜欢情节爽快的书友可以去看一下。链接奉上:3A2F2Fwwwtaducom2Fbook2F4093032F 正文 第二百五十章 一大波人肉 赵子云未经允许而擅自起身,已是大逆不道,更遑论他那句话;面对一位拥有准帝实力的大宋皇主,用精元掸去衣衫上的尘土已是大逆不道,更遑论用双手拂尘? “大胆!”赵子衡悚然扬眉,怒声斥责,“皇兄,这种叛祖之言,你怎能说得出口!” 青山城主一方,诸位强者也都跟着心惊无比,就算是皇朝子孙,触怒了皇威,也难逃一死! 那名老臣沈元秋原本立在一旁,这时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颤抖个不停,对崇明皇道:“陛下,子云皇子因悲情过度,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息怒……” 赵子云出言打断他:“沈老,您不用为子云开脱。ZIyouge.com我字字句句皆无悔意,只可惜我大宋皇朝几万年的江山,居然要葬送在一位庸人的手里,而你们却还不自知!”在场众人中,只有赵子云曾与柳书竹共患难。其余的人,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柳书竹给予那么高的评价,竟不惜悖逆自己的血脉;更加想不明白,他又为什么会对柳书竹如此敬重。说白了,菩萨转世欺世盗名,实际上不过是一位先天境界的武者而已。 他纵然承载了佛门气运,但外人不认;即便有一只神鼠相助,可神鼠已伤。 弯刀霸主从不插手人世间的纷争,岂会为了一个庶子的死,而大动干戈?金身罗汉业已葬身古地,神秘大帝眼下又不知身在何方,一旦崇明皇取得了青灯,证得武帝之位,哪里还会惧怕那个疯疯癫癫的鸟人! 他……如何能跟大宋皇朝的军队抗衡!? 崇明皇表情叵测,让人难以琢磨。但看上去他非但不怒,反倒被赵子云所展现出的气节而赞许,大宋皇族的子孙,宁肯大逆不道,也好过窝窝囊囊没有本事。整个皇族中,怕是再也找不出一位像赵子云这般,敢如此对他说话的后代。 然而,赵子云的话却也动摇不了他取青灯佛器的决心! “青灯佛器,朕志在必得,你既不愿再做朕的后人,你滚吧,今生不准再入中土……” 赵子云站着不动。 崇明皇奚落道:“怎么?如果不肯,那就站在一边看朕如何降服妖鼠,我们这一代的江山,还不是留给你们这一代人来坐。”赵子衡听得心中‘咯噔’一下,听崇明皇的话,好像没有要杀赵子云的意思。并且算是给足了赵子云脸面,能让这位太上皇祖如此屈尊,已是殊荣。 “哈哈哈!”赵子云狂笑道,“那人不曾负我,我又岂能负他。”他一拂袖,对崇明皇的话置之不理,径自大步向府外走去,“你们……早晚会后悔。” 赵子衡急忙道:“太上皇祖!” 崇明皇没有说话,他不说话,便无人敢阻拦赵子云。 “由他去吧。” 如果赵子云能将那位菩萨转世说动,劝他交出青灯佛器,饶那人一命也无不可。 他的话,也多少让崇明皇心中有了些顾忌。 …… 大漠死域中,青色的闪电在沙丘间飞驰。 “死耗子,还有多远?” “转眼即到,看到前面那一排黑线了吗,那应该就是四绝城的城墙了,不过好像都塌掉了,这里必然经历过一场大战。”巨鼠目力通神,柳书竹等人却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看到,谁知它刚说完,竟然猛地停了下来! 柳书竹皱眉,改用传音与它交流:“怎么,是不是发现什么危险了?” 巨鼠犹豫道:“城头上……站着一个人。” “站着一个人?”柳书竹忙道,“你看看他衣服上,有没有齐大盗的标志?”那人莫非是齐家的圆满武皇,早已料到柳书竹会途经此地,事先在这片地域设下了圈套,等着他们往里面钻不成? “不是。”巨鼠十分疑惑,“怎么会是那个小子,他怎的会出现在四绝城呢?” “到底是谁,快说啊!” “就是在古地中跟你一起的小子啊,那个什么大宋皇朝的皇子。” “赵大哥!?” 巨鼠点头:“嗯,就是他。” 柳书竹神情一喜,赵子云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但他既然安然无恙,延济和尚等人必然也都在此地了。当初,他们几人毕竟一起逃出了葬佛古地。 “你小子也别高兴的太早,他哭丧着脸,好像死了亲爹似的,事情恐怕有些蹊跷。” 柳书竹皱眉:“只有赵大哥一人吗,你再仔细瞧瞧,有没有看到延济和尚他们?”巨鼠连连摇头。 距离古地入口崩碎的时日,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柳书竹从虚空脱困后,来回赶路,也已耽搁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赵子云一行人从古地中出逃后,这段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耗子,快过去。”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需要向对方打探清楚。 巨鼠飞驰了一段距离后,却再次停了下来,它道:“咦,那个小子在干什么?” 这时,连柳书竹等人都已隐隐看到了横亘在漠中的那条黑线。那是四绝城的城郭远景,但他们还是无法看清赵子云的所在。城墙上,赵子云则远远见到天边腾起了一道模糊的沙线,不难猜测出,很可能是巨鼠和柳书竹赶到了。他骤然催动起全身的精元,幻化成了几个光影大字,在半空氤氲消散。 他在写字,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一句话。 ——青山城主泄露行藏,逃! 鼠躯猛然一震,前爪用力,登时将青山城主捏的‘嗷嗷’惨叫:“你干的好事!”说着,便要把他塞入嘴里一口吃掉! 青山城主急忙向柳书竹呼救:“尊者救命!” 柳书竹喝止巨鼠,沉声问道:“怎么了?” 城迹上,光芒闪动,赵子云在向他们示警,可是由于距离实在太过遥远,除了巨鼠那样变态的目力,连青山城主都看不清那些光影的具体形状,但到了这时候,他心中已然有数。巨鼠当下用神念与柳书竹沟通,把赵子云刻下的那句话对柳书竹说了。 柳书竹深吸一口气。 青山城主的声音几近歇斯底里:“尊者,你不能杀我,现在而言,我是你们唯一的活命希望!” 柳书竹没有理他,神情冷淡,十分吓人。 一尘问道:“发生了何事?”巨鼠对他们几人传音,把见到的情形告诉了他们。 狐狸总归是狐狸,柳书竹本以为能降服青山城主这只老狐狸,为他所用,却没想到,被这只老狐狸算计了一路。难怪这些天来,柳书竹总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事超出了他的算计,可巨鼠感官灵敏,也没能察觉出异常,柳书竹也就没有过于担心。 既然行踪暴露了一路,四绝城中,会有什么等着他们? 赵子云明目张胆的为他们传讯,却无人出手阻拦,他们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青山城主又凭什么认为,仅凭青山大城的底蕴,如何能够拦得住座下这只神鼠!? 很快,就有一连串的声音解答了柳书竹的疑惑。 呜——! 呜——! 天地间,突然传来一阵沉闷肃杀的号角,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种号角声,只能用来调动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 巨鼠抽动鼻子,似乎直到此刻,它才嗅出异常:“不好,一大波人肉正在靠近!”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一章 交出青灯 “这只军队,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什么本鼠先前没有闻到他们?” 在此之前,连巨鼠也没能察觉到,周围的死域中竟隐匿了一整支军队! 呜——! 号角低沉,杀气引而不发,于天地间盘旋不散。ZIyouge.com 身后的地平线上,很快出现了一排弧形光影,向柳书竹等人所在的位置飞速围拢过来。 每一道光影,都代表了一位修为精湛的至人武皇! 他们身披同样的铠甲,动作整齐划一,手中各自握着盾牌、长枪、朴刀等法器,隔了很远,盔甲和兵刃上散发出的凛凛寒光就足以刺痛人的双目。几人身周,原本是大漠炎炎,那股无形的杀气袭来后,地面上热量似乎正在消解,渐渐地,竟不足以驱散体内滋生的寒意! 如果只是几十位至人武者,没有什么好怕的;几百位至人武者汇聚成军,对巨鼠来说,也不是问题。 可是……一千人呢,一万人呢!? 军人,本就是世间的大杀器。 以武成军,能够达到眼前的规模,中州十门里,则只有大宋皇朝有这样的手段和魄力! 大宋至人军。 以前,赵子云也曾对柳书竹提及过,大宋皇朝的真正底蕴,是三千破灭将、数万至人军! 可当他亲眼见到这些由至人武者组成的大军后,依然被震撼的不轻,其所造成的视觉冲击不言而喻! 军阵的肃杀和武者的气势混杂在一起,升腾不息,共同凝聚成一股所向披靡的力量! 远方,旌旗晃动,军中最显眼的位置,立着一杆大旗,旗面迎风招展,上面只写着一个‘王’字。 一尘皱眉道:“王字旗,难道是中土的那位圆满大将来了?” 巨鼠则尖声冷笑:“声势看着倒不小,可仅凭这些肉食,怕是还填不饱鼠爷的肚子!” 军阵,不下万人。 可即便如此,想要凭借这股力量困杀巨鼠,也根本没有半点可能! “小子,你说话吧,咱们是进还是退,要不要本鼠先冲上几个来回,杀杀他们的威风?” 柳书竹缓缓摇头:万人合力,纵然威势无匹,可却拦不住巨鼠。依照巨鼠眼下的速度而言,想要逃走简直易如反掌,大军根本别想追上,他们就这样现身,丝毫不怕惊走了它,事情想必不会如此简单。 一尘的表情十分凝重,径自道:“如果真的是那位圆满大将,咱们今日恐怕难有善终了,大将既在此处,那人必定也来了!” 诸僧也都面色惨然,似乎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柳书竹凝眉,“谁?” “大宋皇朝,而今还有三位年纪最长的老皇祖在世。大将王冲,则是其中一位皇祖‘崇明皇’麾下的第一得力战将。这么多年过去,世人都以为这位战将早已经老死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西漠此地!” 妙林和尚亦接话道:“崇明皇帝……是建德与建仁两位老皇祖的父亲。” 柳书竹心中一惊。 “而且……据说崇明皇帝当年闭死关后,曾立下誓言,出关之日,就算不能破入帝境,也要达到准帝的层次,否则他宁肯在关中默默老死,也绝不再出关!” 准帝! 一个十分模糊的境界,超出圆满一线,距离大帝又始终落了半步之遥。 西漠佛门三大庙,三位半步罗汉合体后的战力,可以称之为准帝;辛达部族,五十位大披风联手拔刀,也相当于准帝的修为。对于真正的武帝而言,准帝不过是厉害一些的圆满武者,并不构成太大威胁;但对于圆满武者来说,准帝则更像是实力有些差劲的武帝! 拿现在的巨鼠而言,它受伤太重,早已不能再跟大帝争锋,但基本上也算是一位准帝。 恐怕……那位崇明皇帝,才是围困巨鼠的最主要力量! 四绝城周围,有大片死域环绕,无法横渡虚空,如果用一位准帝的力量缠住巨鼠,再用军阵逐渐消磨巨鼠的体力,胜算起码在七八成以上。就算巨鼠现在想跑,无法演化传送阵的情况下,也很难摆脱准帝的追踪和袭扰。 这里,是一处绝杀之地,逃之不及。 难怪无人阻止赵子云对他们传讯,也难怪上万大军就这样现身而出,不怕巨鼠跑路! 上万至人军远远停下,收拢阵型后,成了一个防御的军阵。 这些军人都是步军,也许大宋朝找不出成千上万的坐骑与至人武皇相配。 那方大旗下,一位大戟士缓缓腾空,依旧处在军阵最严密的重重保护内。他满身亮银盔甲,神武非凡,身上的气势除了圆满武者应有的姿态,还具备一位领兵大将的威严! 恍若一尊神将临凡。 “大宋皇朝,讨逆大将王冲在此!” 王冲深知巨鼠的厉害,没有冒然逞强,巨鼠只要不跑,崇明皇和上万大军也可省去许多麻烦。 “逆徒!” 浑厚的声音震天直响,洪大无极。 “你虽号称菩萨转世,却心机歹毒,欺世盗名,窃取佛器后,还谋杀了我大宋皇祖,简直天理难容!吾皇吾主,尊驾现在四绝城内,你自己前去伏法,还是由大军押解你去!” 声势无两! 可是听在柳书竹和巨鼠的耳中,他却连着掉了好几个档次。 王冲的形象威武难言,但与神秘大帝那副金枪黑甲的姿态一比,立时落了下乘。他眼见都是快要入土的年纪了,张嘴就是一副官腔圣婊的口吻,神秘大帝若在此间,就凭他说话的这副腔调,说不定就会出手把上万大军一举屠尽,免得看着让人恶心! 巨鼠奚落道:“别看本鼠跟那条老狗有仇,可他随便放个屁,都比你有气势。” 王冲皱眉,轻轻扬手。 “杀!” 军阵中,枪甲相击,一股浩大的杀气瞬间凝结为一把模糊的刀影,间不容发之际便向阵前斩落。 轰隆! 阵前的大片空间被劈出一道口子,无尽的荒沙相继没入虚空内,形成一股沙潮,过了片刻,空间才再次得以愈合。沙地上,留下了一道数千米长、几百米宽的凹槽,分外狰狞! 巨鼠早已化作青影,先一步闪避了开来。 但这一击的威力也十分了得,竟让柳书竹想到了齐盗王的奥义‘虚无之刃’。论起威势,甚至还要超出几分,上万至人军整合而成的力量,同样能对巨鼠构成致命威胁,让人不敢小觑! “咦,倒是小瞧你们了。”巨鼠呲牙,凶性毕露,“小子,要不要本鼠冲上去,把他的军阵破了!” 柳书竹没有同意,而是转向青山城主。 “你这只老狐狸,论起心机深沉,我斗不过你,算来算去,还是着了你的道。” 虽然,他还不清楚青山城主具体泄露了多少信息,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大宋皇朝的崇明皇帝又为何会出现在西漠,但这些力量合在一起,已经对他们构成了致命威胁,此时再计较那些,已经晚了。青山城主刚欲开口说些什么,柳书竹一扬手,巨鼠登时把他塞进了嘴里,只露出半颗脑袋,让他不敢出声! 柳书竹淡漠道:“可惜你忘了,我之前对你说过的那些话,并非儿戏。今天,我们若是死了,你自然也活不成;今天,我们如果能活下去,你也会死。”说完,他不禁叹气,这一切虽都是被青山城主害的,可他为了寻找君瑶的希望,留了青山城主一条性命,也要负主要责任。 在他决定饶恕青山城主性命的那一刻,很可能已经把众人害死了,即便眼下还没死,一会儿也难活。 巨鼠知他所想:“你不用自责,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想拿下本鼠,他们先得用成千上万的尸体来堆!” “嗯。”柳书竹点头,感谢的话无需再说,无非同生共死,“往城中去吧,我要见一下赵大哥。” 巨鼠带领众人,直接向四绝城的方向冲了过去,上万大军紧随其后! 城墙上,赵子云见一道青色的闪电向自己飞驰而来,摇头苦笑。 “你终于还是来了。” 柳书竹沉声道:“赵大哥,发生了什么事?”赵子云是大宋皇朝的当代传人,围困柳书竹的既然是大宋至人军,他却为何跟那些人不一条心?但即便不知情,但他也能看得出来,赵子云为了他,却像是连自己身后所属的势力都违逆了! 赵子云面色苍白,其中更带着几分惨然,一声‘赵大哥’叫的他心生暖意。 他摆摆手,没有急着回答柳书竹的问题:“柳兄弟,赵某今生能结识你这样的人杰,今生虽死无憾,只是不知,柳兄弟信得过子云吗?” 柳书竹点头道:“赵大哥说的哪里话,能与你为友,当是小子的荣幸才是。” “好!”赵子云断然道,“如果你信得过赵某,那就……交出青灯!”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二章 咎由自取 青灯佛器,柳书竹并非凭借一己之力夺得,也是用青鼠一族的尸山血海换来的! 无论是谁,想要打青灯的主意,必须先过了巨鼠这一关。ZIYOUGE.COM 巨鼠‘嘎嘎’怪笑,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赵小子,你的口气真是不讨人喜欢啊。本鼠的嘴里,还宽敞的很,要不然你也进来呆一会?”柳书竹抬手,制止了它的恫吓。赵子云既然肯舍命告知他们处境危险,劝他们逃离此地,应该没有贪图青灯佛器的意图才对。但是,世间的任何人问他索要青灯,他都有必要问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 “为了救你的小命!”赵子云直言不讳,满脸苦笑,“今日,是一场必杀之局,一切祸端都始于那件佛器。时至此刻,赵某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能让柳兄弟逃过此劫。恐怕只有暂时交出青灯,哪怕日后觅机再取,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你才有可能活着离开此地。你不了解我的那位太上皇祖,很可能也小看了大宋军队的困杀之力!”崇明皇帝志在必得,赵子云劝说不动,只好掉回头来劝说柳书竹,“好汉不吃眼前亏,只有这样,子云也才有把握说服太上皇祖放你一马!” 柳书竹眼神叵测,打趣道:“如果交出青灯后,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呢?” 赵子云面色一肃,语气则十分淡然:“子云以死相谏。” 柳书竹缓缓摇头,仍然没有答应。 赵子云见状,着急道:“柳兄弟,你还不清楚此时的状况,如果你执意不肯……” “噗!” 见他这副焦急无比的神态,柳书竹忍俊不禁,径自笑了起来。 赵子云一愣,继而大恼,完全不顾皇家威仪,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你他娘笑什么!”处在这种境地下,千军万马当前,准帝伏于城内,这孙子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整个天底下,也就只有你赵子云问我索要青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保住我的一条烂命,我喊你一声‘大哥’,你却甘愿以命为报,当真划算,简直是赚大发了,我怎么就不能笑了。”他见赵子云又要暴走,才急忙正色道,“可我还是不能把青灯交给你,并非不肯,而是不能!”说着,柳书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位置,改用传音对赵子云简略叙述了一番。 青灯囚禁在血舍利中,眼下他根本没有办法取出来! 除非剖脑取珠,取出舍利后,再设法从舍利中拿出青灯,但那样一来,柳书竹也早就死翘翘了。 “怎么会这样!” 赵子云听了,脸上不禁现出一抹绝望的神色。 “事已至此,赵大哥倒不如赶紧跟我说说,你们从古地中逃出来后,到底遭遇了什么事!” 柳书竹遥望城中,面无表情。 蓦然间,城池最中心的位置,突然皇气萦绕,外泄出一股强大无匹的气机! 巨鼠充满了警惕,瞪目呲牙,可不知为何,城中却迟迟不见动静。 “建仁皇祖为何没有跟你呆在一起,延济和玄森他们呢,是否安然无恙,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赵子云神色黯然:“我们一行人出了古地以后,一直在入口附近等你,可是直到入口坍塌,也没能见你从古地中走出,神秘大帝是最后出来的人,但由于当时情形极度混乱,大帝出来后,附近的大片空间登时爆裂了开来,大帝化作流星西去,彼此都没能顾得上,皇祖他老人家……”一来二去,他便把古地崩碎时候的情形对柳书竹说了一遍。 原来,古地崩碎时,他们正如柳书竹猜想的那样,一直在入口附近徘徊,等他从古地中出来,但却未能如愿! 古地入口很快在几人眼前分崩,空间表象骤然破裂,他们险些遇难,好不容易才勉强逃遁! 可是,建仁皇祖时运不济,为了救下赵子云,被纷乱的虚空所吞噬,以至命丧黄泉。 柳书竹心中不忍,建仁皇祖是一位值得敬重的前辈,到了他那个年岁,心中仍存有公道和善念,已是十分难得。但命运无常,世事难料,初入古地时,他如果听从了柳书竹的劝诫,随同天涯女主人一同离开葬佛古地,恐怕就不会遭此大难了。 随后,延济一行人也并没有就此离去。 他们在入口周围的地域滞留了半月有余,都在等着奇迹发生。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柳书竹生还的希望也就越来越渺茫,他从虚空中存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几人心如死灰,最终认为柳书竹已经不再了,决定前往漠北,担负起他生前的托付。 延济和尚口诵佛号,他当时的态度很难让人分明,前往漠北的决定也正是由他所下。 “尔等随贫僧赶往漠北,菩萨转世如果归来,必会前往那里寻找我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等不能忘了他的嘱托。” 听到这里,柳书竹又暗自松了一口气。 众人中,恐怕只有延济和尚信仰最为坚定,他始终不相信柳书竹会默默无闻的死在虚空里,既然苦等无果,他因此而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而赵子云更是悲伤过度,与几人同行一段时日后,决心径自返回中土,把建仁皇祖的死讯带回去。可他却在半路上,正巧碰到了崇明皇帝领大军入了西漠! 崇明皇帝出关后,并不知道葬佛古地的详细情况。 他出世的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可他依然引领大军入境,目的也只有一个。 ——抢夺青灯! 无论青灯落在了谁的手里。 赵子云把西漠中的遭遇如实相告,崇明皇帝大失所望,在漠中驻留了很长一段时间,只为打探柳书竹的下落,却也没有收获。 然而,当他正准备从西漠返回中土的时候,却有人找到了大军所在,并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柳书竹从虚空中脱困了! 柳书竹在古地中杀了建德皇祖! 柳书竹身边有神鼠相伴,囚禁了青山城主! …… 带来这些消息的人,是青山大城的副城主仲世离。 接到青山城主传讯的人,却不是他,而是和青山城主拥有同样伴体异象的仲康! 伴体异象,虽是上天馈赠,但在某些极为罕见的情形下,先祖的异象也会通过血脉,体现在某些后代身上。这种情形十分罕见,其中的理念至今也无人能弄清楚,可仲康却真实的接到了青山城主的讯息。他们自诩无力对抗一只能跟大帝比肩的神鼠,于是……便找到了崇明皇帝。 经由赵子云粗略一说,事情的脉络大抵理清楚了。 赵子云瞥了一眼巨鼠口中、只露出半颗脑袋的青山城主,探问道:“柳兄弟,建德皇祖真的被你……” 柳书竹神态极为坦然,点头道:“的确是我所为,也确是迫不得已。” “嗯。” 是我所为,迫不得已。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包含了太多生死和情仇。 柳书竹没有对赵子云言及具体经过,再怎么说,建德皇祖也是对方的老祖宗,杀了人家的祖宗,总归不是一件大喜事。而赵子云也很相信柳书竹的为人,见他没有说起事件的来龙去脉,必然是为了顾忌他的感受。一位先天境界的小子沦落虚空,被多位圆满联手算计,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其中的凶险和艰难,根本无需柳书竹多说,赵子云也能有所体会。 巨鼠却顾不了那么许多,阴阳怪气道:“你们家那位老祖,可真是死不足惜,若非他被轰的连渣都不剩,本鼠一定要让他尝尝鼠爷的手段。他多次想要谋害我们的性命,柳小子则一味的宽容。他若是能有你小子的半点心胸,柳小子说不定也会心软,从而饶他不死……说白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柳书竹忙斥道:“休得胡言。”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三章 挥手送青山 柳书竹假意呵斥巨鼠,是在顾忌赵子云的颜面。ziyouge.com “怎么了!” 巨鼠神情乖张,独眼向柳书竹瞪来,很不服气。 “明明是他那位祖宗自己不要狗脸,本鼠说说又怎么了,别看我是一只老鼠,但哪一句话都经得起良心和岁月的考验。我不但要说,我一会儿还要吃他祖宗呢!”它人立而起,扯着嗓子对城内尖叫,明显是在指桑骂槐! 大宋皇朝原本就理亏,赵子云也微觉尴尬,柳书竹无论怎样对巨鼠使眼色都无济于事。 柳书竹和巨鼠……很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柳小子,你也真让本鼠看不透,下起狠手来叫人怕的要死,一旦心善起来,又变成了烂好人!”面对死亡,巨鼠没有丝毫畏惧,可它心中有气,说的话也句句在理。 柳书竹感慨良多,索性不再理它,转头对赵子云说道:“你已尽力,既然还改变不了此时的局面,就遂了你家崇明皇帝的意愿,向他认错吧。然后,赶紧离开此地!”片刻后,大战一开,难免会伤及无辜。他心中做好打算,死局已成,赵子云也帮不了他,还不如装作屈服,站到大宋皇族那一边。日后,他在皇族中也好有立足之地,他能有这份心意,对柳书竹来说就已足够,也不在乎多出一个‘敌人’! 赵子云双眉陡扬,满身英气:“放你姥姥的屁!” 柳书竹直翻白眼:“不干就不干,怎么还他娘骂人呢!” 接下来,赵子云的神情变得十分认真。 “男儿立世,当以圣贤之道为本,赵某岂能因为一条贱命,就忘了做人的气节!” 他的话大义凛然,在葬佛古地中,几人都经历非凡,赵子云虽然没能亲眼看到那些上古圣贤的怨念,可他听了慧凡罗汉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后,同样觉得热血在心中沸腾! 上古的圣贤和菩萨,每一位都是人族的楷模。 纵然被异族嚼碎了躯体,打散了魂魄,却一直都承载起了整个人族的脊梁! “赵某虽是后世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纵然没有古人的胸怀和本领,却也不会做出那种令人不齿的事,你让我苟且偷生,是瞧不起我,我骂你怎了?”! 古地之行,对赵子云触动颇深! 先贤们的功德和付出,让他的思想完全上升到了世人难以企及的层面。 柳书竹欣然大笑:“骂得好,是我活该。”他举目望向城中,“话说……咱们都在这废话半天了,你们家那位太祖还不肯出来相见,他是害羞呢,还是再等大爷自己缴械投降?”城中,被一股浩大的皇气笼罩,连巨鼠都看不清里面的情形,皇气升腾而起后,再也没有动静。 准帝。 战力卓绝! 柳书竹心中,也没有小看大宋至人军的战力! 可他就是不怕。 赵子云苦笑着解释道:“明知这里有一位准帝,你们却不跑路。你们不跑,太上、不、那人也不愿浪费力气追你们。他是在等埋伏在周边的军队向此地靠拢,大军齐至后,再一起出手截杀,届时他也可少出几分力气!” 柳书竹没有表示,一尘和另外五僧则都听得直皱眉头。 上万至人军,难道还不是全部军队!? “这一次,那人带来了千余破灭将,两万至人军2C已是大宋皇朝三分之一的底蕴!千余位破灭大将和另一万至人军,都事先分别埋伏在了各个紧要的方向,谨防你逃窜,以作接应!”这一场杀局,布防周密,就算巨鼠当时选择了逃跑,也会被各处的大军伏击,而后准帝扑上来纠缠住,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逃跑的余地! “噗!” 柳书竹十分欠揍,竟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赵子云看在眼里,恨不得一刀把柳书竹劈了,他说的是眼下的严峻形势,又不是在讲冷笑话。 他黑着整张脸,问道:“这次笑的又是什么?” “因为有面子啊!”柳书竹开怀大笑,“大宋皇朝为了截杀菩萨转世,出动了一位准帝,两万至人军,外加一千破灭大将,就算成功把大爷干掉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也足够给我挣回许多颜面,当然要笑!哈哈哈,你们家的那位崇明老祖宗,真他娘看得起我!” 而后,柳书竹神色恢复淡然,抬起一臂,直指城中。 “崇明,你可敢上前一见。” …… 崇明皇帝立身内府,身边站着老臣沈元秋,不远处则是青山大城的诸位强者。 从外面看来,难以分辨府中情形,但在这里向外面看去,却能将城头上的事物瞧的一清二楚! 崇明皇面无表情。 柳书竹现身后,无论他所展现出的气度还是姿态,都让他刮目相看。 赵子云和柳书竹的一番谈论,也都一字不露的被城内的人听在了耳中。 坦然面对生死,人和鼠都不见半点惧意! 他们拥有破局的手段,还是真的不在意生死? 柳书竹信手站在城头,直呼他的名讳,让他上前一见。 听对方的语气,仿佛柳书竹才是那个人世间位尊九五的帝王,而崇明皇则是他的属下! “崇明,你可敢上前一见。” 那句话,从柳书竹嘴里说出,竟显得那样自然。 崇明皇当然不会冒然上前,因为柳书竹身边还有一只神鼠。他的麾下,已有两万大军、一千破灭,凭借那些力量,足以把神鼠耗死,崇明皇的任务,是在巨鼠想要逃走时缠住他。 “此子……也算是个人物。” 青山大城一方,诸位强者面色阴寒,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巨鼠的身上!他们的城主,正被巨鼠叼在嘴里,形象狼狈至极,只露出了半颗脑袋,就连那半颗脑袋,也随时都可能被巨鼠嚼碎!一人受辱,整座青山大城都颜面扫地! 然而,副城主仲世离连同数十位破灭长老,却都没有说话。 因为,此时此地,崇明皇帝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可崇明皇却未必真的在乎青山城主的生死,他眼里只有青灯!一会儿,倘若大军齐至,战端一开,如何才能在那样的境地下救回青山城主呢? 这时候,却有一位年轻人连忙抖袖,对崇明皇帝跪了下来。 “老皇主,晚辈要去城头,劝那人放过我家城主,请您恩准!” 说话的人,是一位稚嫩的少年。 他脸色涨红,身体也在簌簌发抖。孤身上城头的举动,显然让他怕的要死,可少年还是决定要这样做! 他是仲康。 副城主仲世离和青山传人仲知涵神情各自一震,都没想到仲康竟会主动请缨,要去城头上送死! 这个时候,孤身近前,下场多半是被那只凶神恶煞一般的巨鼠当做零食吃掉! 仲世离忙呵斥道:“康儿,不要不闹!” 仲知涵也劝道:“康弟不要莽撞,救回老祖虽是当务之急,但也不能让你孤身去送死,还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等同于没有办法。 仲康一拧头,执意不肯,鼓足勇气道:“城主受难,后人怎能忍心不理,还请陛下恩准!”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崇明皇瞥他一眼,目光中不乏欣赏,他的举动让人感到意外。 因为就算是为青山城主赴汤蹈火,本以为那个人会是仲知涵,然而仲知涵畏首畏尾,没有这样做。 “准了。” 仲康又磕头谢过,起身向城头飞了过去。 …… 柳书竹望向城中,一直在关注城中有何动静,里面却没有反应。 赵子云道:“哎,这是‘万古名将录’形成的气场,里面的情形从外界根本无法查探。” 柳书竹正要问他‘万古神将录’是一件什么宝贝,城中忽然飞出一道流光,落在了距离几人不远的城头上。 来人是一个年纪与柳书竹相仿的少年。 柳书竹皱眉,他认出了仲康。 仲康的脸色苍白如纸,对柳书竹的忌惮甚至盖住了原本的怒气,似乎用了很大的气力,才让身体不再颤抖:“柳、柳尊者,昔日一别,你的机缘愈发深厚了,你还记得仲康吗?” 巨鼠嘿然:“来了个送死的!”说着就要上前,把仲康一口吃掉。 柳书竹横跨一步,用后身挡住了巨鼠。他跟青山城主之间的恩怨,是私仇,说起来跟青山大城的后人无关。以前,在途经青山大城时,仲康的表现虽不讨人喜欢,但最起码也能让人看出,他没有过于深沉的心机。在这种境地下再次见面,他胆敢孤身飞上城头,已让柳书竹对他刮目相看! 柳书竹淡然道:“仲康兄弟,别来无恙。” 仲康嗫嚅道:“我、我、我……”结巴了半晌,竟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柳书竹替他说道:“你是来劝我放了你家城主!” 仲康猛然抬头,向柳书竹看来,眼神变得极为复杂,但视线刚与柳书竹的目光接触,便又急忙扭头避开。他本就与柳书竹没有太深的交情,此时除了对柳书竹的痛恨之外,更多的则是畏惧。 他害怕柳书竹的姿态,害怕柳书竹的眼神,更害怕柳书竹身边的那只神鼠! 柳书竹宽慰道:“我不会杀你,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你家大哥来了吗?”仲康的神情这才放松了不少,转身回望城内,柳书竹也随他一同转头。城中内府,仲知涵浑身一颤,遥遥听见柳书竹问起他,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他才不会犯傻,孤身上前跟柳书竹叙旧! 彼此已是仇敌,仅凭几句话救回青山城主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仲知涵不想搭上自己的一条命。 柳书竹喃喃自语:“我以前怕是又看走眼了。”仲知涵不肯现身,应该说是不敢现身,他也不再去计较,转头接着对仲康道,“原本的时候,我总觉得你无论是心机还是志向,都比不上你那位大哥仲知涵,但那是因为你年少轻狂,戒骄之后,现在再看,他无论从哪一个方面,都比不上你。” “康儿,救我!” 柳书竹和仲康谈的也算‘投机’,青山城主寻到了生机,急忙夹起嗓子,突然喊道。 仲康身子一颤,老祖受到非人待遇,让他心痛如绞。 “柳尊者,仲康的命,太过卑贱,虽然还不配跟城主的性命相提并论,但仲康斗胆,恳请您能放过我家城主,仲康……愿以命换命!” 说完,仲康狠狠一咬牙,对柳书竹跪了下来,匍匐在地,动作比先前跪拜崇明皇时还要谦卑。 青山城主叫道:“对对对,好儿孙,区区现在就立你为青山传人,快救我出去!” 柳书竹表情漠然,他走上前几步,一手将仲康搀了起来,四目相对。 他决然道:“你正好说反了,因为在我看来,不是你的命配不上他,而是你家城主的命根本配不上你!冲你这份孝心,我很想答应你,但我不能应。冲你这份胆色,我也很想饶了他,可我也不能饶!” 仲康浑身巨震,彷如石化。 柳书竹的话在他耳边炸响,每一个字都将让他毕生难忘;柳书竹的声音又像是从天外传来,让他的精神一阵恍惚飘摇。 “日后……你若想找我报仇,也是应当;来日……我若败在你的手里,也很情愿。” 柳书竹没有转身,像是乏了一般,对巨鼠轻轻挥手。 挥手送别青山城主。 送他去死。 青山城主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他倾力嘶吼道:“不要!不要啊!快来救我!” 事情……本不该是这样。 柳书竹……走投无路下,应该投降才是。 巨鼠仰天怪叫,这一刻,它从虚空中就一直等待至今,终于等来了柳书竹的许可。 它从来没有对柳书竹提起过,坏人的肉,其实真的挺香。 “嘎嘎嘎!今天!就算天塌地陷!就算鬼神齐出!也救不了你!” 嘎嘣。 正文 第二百五十四章 死战! 脑浆涂白。ZIYOUGE.COM 一代青山城主,赫赫威名响彻大漠,他费尽了心机,几番苦苦挣扎,最终也没能摆脱死亡的结局! 柳书竹曾想借助青山城主的力量寻找君瑶的下落,但那种事情,必须先让他恢复伴体异象,真正实行起来太过复杂,而这只老狐狸奸诈成性,表面装作驯服,暗地里则向外传讯,陷众人于险境,柳书竹和巨鼠都着了他的道,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再饶恕他! 咕噜。 咀嚼的动作从容而优雅,继而是吞咽血肉的声音。 仲康愣愣地站在原地,脑中只剩一片空白,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显得多余。他不上来劝说还好,他这一劝,反倒让柳书竹立即下定了决心。深陷大军重围,能够活着离开此地的希望相当渺茫,如果不能活着离开,寻找君瑶的事宜再也没有了指望,身后事,无需将死之人操心。对于仲康而言,这是一场可怕的梦靥,今生今世都注定无法醒来! 城中内府。 青山大城的诸多强者尽皆悲怆大呼,许多破灭长老下意识的纵身而起,想要冲上城头跟柳书竹搏命,却都被副城主仲世离喝止住了。他转身对崇明皇帝行礼,愤声道:“崇明陛下,请传令,将那人碎尸万段,替我家城主报仇!” 崇明皇帝神色仍旧淡然,他的身后,缓缓现出一张古图! 一道道威武的人物肖像跃然于古图之上,暗藏神韵,霸气外显。 那些人物形象,共有数十位之多,全部都是金戈铁马的将军装束,身披各式各样的铠甲,刀痕遍布,手掌兵符令箭,众星拱月一般,围绕在崇明皇帝身子周围。在这一瞬间,那些人物似乎都活了过来,让人分不清他们到底是画中的肖像,亦或是现实世界的投影! 万古名将录。 这件大帝法器,一直暗藏在崇明皇帝身边,甫一出现,就为崇明皇的身上加持了一股无匹的杀伐之气。 崇明皇虽是圆满之巅,但准帝的境界何其艰难! 他需要借助这件非凡的大帝法器,才能释放出准帝的战力。 皇气散尽,城中的景象始才得以分明,却有更加恐怖无匹的战意直冲苍穹! 柳书竹转头望向城中,与崇明皇遥遥对视。 崇明皇,身为建德和建仁两位古皇的父亲,形象看上去却十分年轻,除了身上的那件龙袍很是扎眼,样貌普通至极。 他的身后,仿佛站着数十位身披战甲的将军,尽显人间帝王之相! 帝王的姿态,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气质,并不流露于表象。 与此同时! 东北方向,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一座军阵从天边飞来,其他方向,也有数量不同的军队出现,迅速近前,与城外的上万至人军一道,形成完整的困势,将柳书竹立身的城头围绕在了正中! 枪戟如林,军阵如山,天地间一片肃杀。 军阵最前方,那些统兵大将,皆是破灭武者,他们立身阵前,每一道身影,都好似一道无法逾越的山梁,默然矗立,等待着进攻的号令! 巨鼠匍匐下身子,柳书竹踏着鼠须,站到了它的脑顶。 “柳兄弟,可有破局之法?” 赵子云心中,仍旧抱有一丝希望,柳书竹和巨鼠既然都不见惊慌,他们或许还有不为人知的手段。 柳书竹摇头,大笑道:“唯有一死,杀个痛快。” 这段时间,他也没有闲着,一直都在脑中暗自演化灭佛手印,试图取出青灯佛器! 因为只要青灯一出,就算不得掌控之法,他也多出几分死战的资本:青灯可以引燃辛达部族赠与他的刀鞘和披风,焚烧至宝虽然可惜,但却能够用来保命。可惜的是,血舍利的‘本性’贪婪无比,青灯进入舍利后,便再也无法导出。 照此情形,他实在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摆脱大军围困! 崇明皇神情坚定,柳书竹与他对视之下当即明悟,他的那些恫吓伎俩,对这位皇主不会起作用。 “小友,交出青灯可好?”崇明皇终于开口对柳书竹说道,“青灯归朕,你去救世,朕回中土。” 柳书竹像是没有听见他说话,而是转向身边的一尘道:“你说我要是死了,能否到达佛家的极乐世界?” 一尘摇头不语,随同其余五僧,连同赵子云在内,都一同站到了巨鼠的背上。 柳书竹嘿然:“是了,我又不是秃子,去的哪门子极乐。” 巨鼠发狠道:“混小子,你我交换意识,你只管尽情使出谪仙指法,不要顾及我的肉身能否承受得住,就算是死,也要让他们尝尝本鼠的厉害!” “哎。”柳书竹没有理他,崇明皇也没有动怒,而是径自叹气,道了一声:“可惜!” 他身边,那位老臣沈元秋立时向前踏出一步,看了一眼巨鼠背上的赵子云,心下惋惜,口中却扬声道:“吾皇有旨……杀无赦!” 轰!轰!轰! 大军齐动,声势惊天。 万军合力,瞬间凝结成一道道凌厉且巨大的刀枪剑影,合力向城头斩落! 军令一出,没有片刻回旋的余地,一场惊天动地的围杀便已开始。 嗖! 巨鼠凶悍至极,迈出陨仙步法,化作青色的闪电,事先避开了城头。 其间,它甚至用一直前爪抓起了呆呆立在城头的仲康,把他狠狠抛了出去。 城头上,巨石零碎,空间湮灭,巨鼠没有选择向外逃窜,而是直接向崇明皇冲了过去!准帝不死,他们即便向外逃窜,也会被崇明皇追上去进行纠缠,柳书竹心中做好打算,擒贼先擒王,就算是死,也要尽最大努力把这位大宋皇主杀掉! 一股金戈铁马的煞气立时从崇明皇身后腾起,涌向身前,将身前的大片空间冻结。 霎时间,巨鼠像是冲进了一片迷蒙的地带,又好似撞上了一块铁板,身周尽是大将虚影,杀气和压力骤然增加,它的身形当即被困住! 此时此刻,巨鼠的身体是由柳书竹控制,他感觉到了一股股绝强的力量疯狂涌来。背上,一尘和赵子云等人接连大口吐血,根本难以承受这股威势,连同柳书竹本人的身体,也无法承受如海般的压力! 稍一迟疑,他们很可能就会丧命。 巨鼠再次迈步,紧忙避开这股威势,但却迎上了围困上来的大宋至人军! 人潮如蚁,刀枪密密麻麻,那些至人武皇,训练有素,法器统一向巨鼠打来,皆是悍不畏死! “杀——!” 嘭,嘭! 巨鼠的背上,有两位菩提传人不慎被刀枪扫中,登时爆裂成两团血雾! 人数众多,巨鼠不可能全部避开,这些至人和破灭的法器打在巨鼠身上倒也无妨,可是柳书竹与巨鼠交换意识,他本人的肉身仍旧脆弱,若是万一被兵刃扫中,也免不了消亡的下场! 巨鼠在军阵中横冲直撞,竭力保护后背上的几人,一只前爪的指尖蓦然现出一点光尘,向大军最密集之处祭出! 噗。 光尘乍现,而后在阵中湮灭。 空间出现了巨大的圆形缺口,近千名至人军都随着空间一同消陨,无声无息。 ……第二点光尘,再次出现在巨鼠的指尖。 崇明皇帝悚然扬眉! 一指,一千。 正文 第二百五十五章 佛门有二僧 扑。ZiYouGe.com 第一记谪仙指造成的空间裂痕还没有完全恢复,第二点光尘就已在心法的操纵下,飘入军中,紧跟着湮灭。当即又有数百位至人军被虚空吞噬,在强大的扭曲力之下,彻底沦为齑粉! 乱流涌动,血雾弥散,千军易辟。 青色的闪电在军阵中左冲右突,恍若一尊威风凛凛的神祇! 一时间,竟无人能掠其锋芒。 在赶来四绝城的半路上,那些截杀柳书竹的零星武者,都被巨鼠当做零食吃掉了。现如今,它的体内已积攒了足够的精元之力,最起码也可以把谪仙指的心法运转三个周天。也就是说,只要时间充裕,凭借隐藏在它肉身中的那些精元,可以祭出六记谪仙指! “远攻,兵刃!” 军阵中,圆满大将王冲蓦然断喝道。 谪仙指的威力纵然让人心惊胆战,但大宋至人军久经生死考验,也并非乌合之众,不会因为两记杀招而溃散。令出如山,死战不退。人潮仍旧如蚁般涌动,前赴后继,空间再次愈合后,原本的位置立即被兵刃所填满,数量根本看不出明显的减少。上下四方,乌压压一大片法器迎头向巨鼠打来,足以遮天蔽日! 间不容发之际,巨鼠无法全部避开,又有一位菩提传人被暴乱的战斗余波扫中,当场毙命。 除柳书竹、一尘、赵子云三人之外,五位菩提传人已经陨落了三位,只剩下妙林和尚和另外一人也伤情严重。 照这样下去,巨鼠身上的几人连同柳书竹本人在内,都将难以幸免! 他们只不过是先天武者,根本应对不了这个层次的大战! “混小子,你让我也出去耍一会儿!”巨鼠的魂体在柳书竹的意识之海中叫嚣,“你的意识海虽然已经十分稳固,但我也不好长期在这里呆下去,等一会再行交换!”它也不管柳书竹是否答应,径自返回了自己的意识海,重新掌控鼠躯。接着,巨鼠猛然翻身,把柳书竹的身体从脑顶取下,护在一只前爪中,也将另外四人抖落,全部用一条前臂护在怀内。 砰砰砰砰砰! 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雨点似的法器打在巨鼠的后背上,却连鼠毛都未能斩断,更遑论破开血肉。 “我吃!” 如果不计算谪仙指的威力,巨鼠的肉身还是由它自己操纵起来最为得心应手。 青色的鼠影毫无章法可言,好似虎入羊群,它的魂力经由青灯的气息滋养了多日,身体上的伤势也愈合了不少,又恢复了在古地中面对诸位圆满时的威势。就像巨鼠以前对柳书竹吹嘘的那样,它即便趴窝不动,至人武者想要把它打死,也得耗费许多功夫才行! 趁着这个时机,柳书竹忙取出一些灵果,分发给剩下的几人。让他们炼化吸纳,用来疗养各自的伤势。 先前,万古名将录释放出的煞气太过强悍,就算在第一时间避了开来,他们的身体仍旧受到了不轻的重创! 青影所过之处,至人军惨遭屠戮,有不少人都被巨鼠嚼碎吞进了肚腹! 王冲连连皱眉。 这一场战斗,两万至人军加上一千破灭将,只用来对付一只老鼠,但却是他生平仅遇的苦战! “众将何在!” “末将在!”军阵的各个位置,同时传出许多暴喝,成百上千个声音,语出如一。 “随我杀敌!” 王冲大怒横眉,亲自提着手中那杆大戟,没有多余的废话,当先向巨鼠杀了过去! 轰! 大戟狠狠刺在巨鼠的背脊上,让它发出一声惨叫,血肉翻卷。 至人武者伤不到巨鼠,但依它眼下的肉身凝练程度,圆满武皇却足以破开巨鼠的肉身! 一将当先,千将追随! 那些统御至人军的破灭大将全都从阵中飞出,浑然不顾生死,皆冲至战团最深处,合力向巨鼠杀来。攻势瞬间强盛百倍,让巨鼠疲于应对。这些军人,一旦合力厮杀起来,比它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许多! “混小子,快,快交换意识,用指头戳死他们!” 巨鼠嗷嗷惨叫,再次要求交换意识。 柳书竹手中和脑内同时演化灭佛手印,通过巨鼠的前爪,与它构架意识海之间的桥梁,再次运转谪仙指心法。 “退!” 王冲瞳孔骤然收缩,直觉告诉他,巨鼠的身体在这一瞬好像换了‘人’,见它又要使出先前那种恐怖的手段,急忙暴喝出声,军阵变动,分散开来。 扑。 扑。 大宋至人军早已有了防备,这两记谪仙指祭出后,纵然也让他们损失了几百位至人武者,其中甚至有十几位破灭大将没能逃离,随同空间一同湮灭,但比起方才那两指,已经没有了太显著的效果。谪仙指贵在出其不意,也无法同时针对太多的人! 指法祭出后,巨鼠再次回归本体,径自向王冲杀了过去。 这位圆满大将军,也许不算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圆满武皇,但他确实当得起名将的称号。大军随着他的口令,变化出繁多复杂的阵型,步步杀机,巨鼠可谓恨得咬牙切齿,但王冲警惕性奇高,根本没有机会把他吃掉,而且,巨鼠还要分神防备一位准帝! “王冲英武,不愧为一代名将,朕当年没有白宠他。” 崇明皇站在内府中,始终都不曾移动过。 “沈爱卿,你去帮手吧。” 白发苍苍的老臣沈元秋当即躬身,道:“诺。” 他从怀中祭出一本长方形的册子,看上去像是朝堂之上的奏折,也飞身加入了战团。 “仲副城主,你也去吧,取了青灯后,朕会记下青山大城的一份功劳。” 崇明皇把他们都派上去,只是为了消耗巨鼠的实力,根本不在乎这些人的生死。 而他本人,则再等待最后一击的到来! 仲世离不敢拒绝,当下对身后的青山城众位破灭长老吼道:“尔等随我上前,为城主他老人家报仇!”青山城主已死,就算他们打赢了柳书竹,也得不到青灯佛器,还要白白搭上许多长老的性命。这一回,青山大城算是赔光了家底。 内府中,只剩下崇明皇帝和仲知涵两人。 崇明皇更不会在意仲知涵的死活,他反倒更欣赏仲康。 “你去把你那位族弟找来,朕要赏他。” 仲知涵脸色阴晴不定,躬身行礼,飞向城外,去寻找仲康的下落。城头破灭的那一刻,柳书竹操纵巨鼠,竟然提前救下了仲康的性命,他这样做,让仲知涵心生妒忌,却又不知妒从何来。 …… 四绝大城,周围被死域环绕,只有城池中的固定传送台可以横渡虚空。 虚空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座大城。 空山大城。 当初,神矿出世,七大盗的骷髅王脱困时时,空山大城的城主曾与灵龙、平顶、四绝……诸位城主一道对秦慕白出手,结果被盗门圆满合力诛杀于当场,城池根基也早已被齐大盗出手剿灭。由于空山大城的传送台连接着四绝城,所以空山城也曾有齐家的多位破灭长老坐镇,后又被崇明皇的大军剿灭! 现在,城迹沦为废墟,只剩下十几位大宋皇朝的破灭将和几位青山大城的长老负责镇守传送台。 “对付一只老鼠而已,陛下连整个大军都调动了,是不是有些过于慎重了?” “我觉得也是,大宋的军队在整个中州都能排在第一位,五方霸主也就是不出世罢了,一旦碰上大宋铁军,也要低头折腰……” “陛下这次很有希望晋升武者大帝之位,而后便会率领我等,一统中州!” 几位破灭大将完全不知四绝城的战况如何,却对他们的主子信心十足。 而青山大城的几位破灭长老,则忧心青山城主的生死,没有参与到闲谈中来。 “放心吧,我们大宋皇朝出马,必然能成功救下你们的城主!” 几位破灭长老还没来得急客套,远方的沙海中,就有一道传送光柱腾起,让他们警惕大增! 传送光柱中,走出了两位仪态不俗的僧人。 一僧手中,托着一个紫金白骨大碗。 另一僧脑顶,浮了一枚米粒大小的舍利。 二僧行色匆匆,各有佛光罩顶,其中一僧的手中,多出一杆降魔杵,直接向诸位破灭强者走来。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他不会死 “第一行走!” “不好,快去禀告陛下!” 两位佛门高僧,正是延济和尚与玄森主持,他们二人,各自执掌了一件菩萨遗宝。ziyoUge.com二僧现身后,青山大城的几位长老惊骇欲死,大宋皇朝的破灭大将更是想要开启固定传送台,前往四绝城传信! “阿弥陀佛,贫僧有礼了。” 杵影翻飞。 霎时间,降魔杵幻化成几十道流光,广纳佛家大法,重重打向所有人的脑顶,无恨亦无情,不见任何迟疑,也没给众人反应的时间,便结果了他们的性命! 此礼非礼。 …… 四绝城中,厮杀已到了最为惨烈的时刻! 大宋至人军折损了近四千人,破灭大将也陨落了不下百余位,可谓伤亡惨重!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被接连祭出的四记谪仙指所斩杀;剩余的人,则无一例外都被巨鼠撕裂嚼碎2C凶威所至,人人死状狰狞,不留全尸。而在这个时候,大宋老臣沈元秋和仲世离已分别加入了战团。那方奏折铺展开来,一行行发光的字迹从折子上飞出,凝聚成数道由文字组成的枷锁,精元澎湃,捆向巨鼠全身;仲世离的体表,也释放出一股强大的奥义之力,亦向巨鼠的怀内扫去……两位圆满强者与大将王冲互成犄角之势,更在数百名破灭大将的协助下,终于把巨鼠的活动范围限制在了一定的地域内。 大戟横扫,光索飞扬,奥义跌宕,将巨鼠打的惨叫不止,凶性却更浓! 青灯佛器无法祭出,单是仲世离的奥义之力,就足以将柳书竹等人斩灭。 闪避不开的情形下,巨鼠只好躬起巨大的身躯,死死护住怀中的几人,所有的攻击都被它硬抗了下来! “妖鼠!”大宋老臣沈元秋高声叫道,“吾皇天恩浩荡,神功盖世,还不束手就擒!” 巨鼠怒火中烧,桀桀怪叫,独眼中似欲喷火! 鼠尾一摆,仿佛一根盖世神鞭,登时将身周的光索冲散,重重打在沈元秋的本命法器上。 呼啦! 那方奏折式样的法器当即从中撕裂开来,沈元秋脚步踉跄,口鼻间皆涌出一口老血! 如果不是屡次受伤,就算是一位准帝加上两万至人军,也休想战胜这只凶悍的神鼠! 崇明皇身后,万古名将录再生变化。 那些名将的肖像又像是活了过来,竟然各有动作,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皆摆出了驰骋沙场的姿态! 一股浩瀚无极的杀伐之气,倾力灌注到崇明皇的体内。 时候差不多了。 崇明皇正在酝酿最威猛的攻势,想要一举将巨鼠斩杀! 可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固定转送台中蓦然腾起一道乳白色的光柱。人影未现,便有一个紫金白骨大碗,骤然化作几十米方圆,好似大山压顶,直接向崇明皇帝扣了下来;另有一颗米粒大小的舍利,散发出圣洁无暇的光辉,几可让大日失色,涤尽世间的尘埃,舍利旋转不休,也向他打落下来! 崇明皇皱眉,挥手打出两片杀伐之气,与那两件宝物激撞在一处。 轰隆、轰隆! 巨力相互抵消,空间龟裂,整座城迹都跟着震荡不绝。 一名僧人手持降魔宝杵,无甚招式可言,舍利重归他的脑顶,直接冲入了军阵;紫金大碗也一击即收,没头没脑的向军阵砸了过去…… 佛门,有高僧驰援。 来人的身份并不难猜,可这两位佛门高僧不是在大漠东北吗? 从时间上计算,他们就算用最快的速度赶路,也不应该这么快快就到了此地才是。想不明白就不去想,崇明皇皱着的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嘴角轻轻上扬,非但没有忧虑,反而感到一阵欣愉! 他是准帝。 两位佛门高僧虽都是圆满中的至强者,而且还掌御了两件上古遗宝。但想要发挥出菩萨遗宝的真正威力,圆满武者还远远不够资格! 面对强敌,耗费巨力催动宝物,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来的正好,难得你们为朕送来了这两件至宝,朕一并笑纳了。” 二僧一声不响的加入了战团,登时扳回几分劣势! 静兰舍利凭借米粒之华,敢与日月争辉;紫金大碗的碗底,更是沾染了不少肉泥。 “唵……” 延济和尚身上,笼罩了一层十分暗淡的金色气机,他口诵佛音,让万余大军的攻势都为之一滞。 这是六子真言! 只不过,以延济和尚如今的修为,他只能说出一字。 “延济,玄森!” 柳书竹神情震动,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两位高僧不知怎的得知了消息,竟赶来救援了! 延济和尚语气平淡,道:“菩萨安好。” 妙林和尚神色激动,眼眶温润,大吼道:“师尊!” 玄森主持面色仍十分沉重,险境难逃,他将紫金大碗护在巨鼠身前:“到碗里来!” 巨鼠闻言,立即把一尘、妙林、赵子云还有另一位菩提传人都扔进了紫金大碗。 在这件菩萨遗宝的护持下,能保几人无忧,它也不必再束手束脚,可以尽展凶威! 柳书竹则仍被它护在怀内,等下还需要彼此交换意识,祭出最后两记谪仙指。眼下处境艰难,但柳书竹还未曾使出最后两记谪仙指,完全是为了提防崇明皇。人鼠已暗中做好打算,只有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才会出其不意的使出最后两记杀招,以求给予对方重击! 一场乱战,惊天动地,将城迹搅翻。 “泱泱天下,苍茫厚土,论江山谁人可为英主?” 崇明皇缓缓从地上腾空而起,到了这时候,他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朕有万古名将,一将功成,枯万骨。” 万古名将录似乎被他身上的大法引燃,积攒了多年的杀伐之气悉数涌出,甚至分化出一道气机,没入了大将王冲的体内,令王冲的气势也跟着节节攀升,因为在名将图录中,也画了他的一尊肖像!论起品级,万古名将录只是一件大帝法器,远不如两件菩萨遗宝。但却胜在完全受崇明皇操控,两件菩萨遗宝则根本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 崇明皇帝引动名将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得柳书竹脑中的那颗舍利! 三道杀伐之气,汇聚成三柄王者之剑,分别挥向巨鼠、延济、玄森。 轰、轰、轰! 巨鼠惊叫,延济和玄森僧袍破败,一击之下,就受到了难以想象的重创。 “吾皇万岁!” 王冲高举大戟,与老臣沈元秋同时大吼出声。 “万岁!!” “万岁!!” 崇明皇一出手,整个大宋至人军恍如疯了一般,再也不顾军阵的变换,全都向巨鼠扑了过来,杀之不尽,除之不绝,军阵的气势再次得到拔升! 扑。 谪仙一指再出。 陷入疯狂的军队,逼迫柳书竹再次祭出了一记谪仙指! 此时,他们唯一的希望,是乘坐固定传送台离开此地。但处在这样凶猛的攻势下,简直寸步难行,根本无法接近那里! 崇明皇没有命人毁去传送台,足见他的自信。 “今日,除非金身罗汉重生,武者大帝降临,否则尔等难逃一死!” …… …… 大漠某处,一处沙丘的顶端,站着一对年轻男女。 男子装束简朴,神态随和,甚至隐隐带着几分谦卑;女子的身上则穿着一件宝衣,宝衣上绣满了百花盛开的图案。她的脚下,仅仅因为她的驻足,死气沉沉的沙地上便开满了一朵朵艳丽的小花,微香绕体。 茎上满刺,花名蔷薇,而且野生的。 野蔷薇望着地平线上的那条黑线,那里是四绝大城的城墙遗迹。 黑线附近,乱流涌动如海,隔了如此之远,也顺风飘来隐隐的厮杀声! “你啊,这一次看走眼了吧?”野蔷薇淡然道,“还非要说他是天命所归,就算有佛门的两位高僧驰援,他眼见也要输了。” 输了的下场就是死。 “他一旦死了,又如何承载起拯救苍生的责任,又如何担当起大愿菩萨的算计?” 男子则缓缓摇头,语气十分笃定,道:“他不会死。” 野蔷薇皱眉:“你为什么就如此肯定?用世间的武道境界看来,那个土皇帝已经算是一位准帝了,两位佛门僧人发挥不出遗宝的真正威力,怎能打的过他?”何况,还有万余大军围困! 男子的嘴角漾出几许灿烂的笑意,不乏莞尔。 “因为……我会去救他。” 毫无疑问,他是漠无为,一个自称大贤转世的男人。 正文 第二百五十七章 玄黄宝体 “什么?” 听了漠无为的话后,野蔷薇面露惊诧,“无为哥哥,你真的打算去救他?” “当然是真的,我身为古贤转世,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野蔷薇紧忙挡在了他身前,阻止他道:“你这人好不奇怪,前些天在凡人渡时,你还曾亲口告诫过我,说什么我们身为遗脉传人,肩负了人族未来的使命,责任重大,万万不能以身犯险,怎么一转眼就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蔷薇不许你去!” “我是说过那些话,但此一时彼一时,我虽不说假话,却不代表说过的话不可以反悔啊。ZIYOUGE.COM”独自面对野蔷薇时,漠无为的神态极为自然,他一脸无辜相,“我还说过,哪里也不想去,还不是被你硬拉着赶路,风风火火的前往北境去凑热闹?” 野蔷薇神态不满,也只有在漠无为跟前,她才会显露几分小女儿的姿态。 “那不一样……此番前去北境,又不是单纯为了凑热闹,伏蛮殿里的那个小疯子前不久正巧出关了,他可是说了很多不中听的大话,扬言要以一己之力战遍各大遗脉的传人,更是多次点了你的名字,你如果不加理会,古经阁多没有面子!这一次前去,一定要把他打的落花流水才行……依我看来,咱们不要管别的闲事,直接绕道好了,反正那人是大愿菩萨的转世,哪能这般容易就死了。我们一插手,难免会有长辈跳出来,斥责你我干扰中州命数。” 漠无为却摇头道:“我若是赶不上此事,当然不会刻意来救,他也必然会有解围之法;但我既然赶上了,便是命数所归,或许我就是那个帮他解围的人。如此一来,命数暗中发生变动,我又岂能袖手旁观。蔷薇,你身为百花大教的未来掌舵人,应当心向古人才是,胸怀决定成就,菩萨转世又不曾得罪你,何苦跟他过不去。” “我才不会跟他计较呢!” 野蔷薇似是被说中了心思,但又不想就此承认。 “我生而圆满,长而圣贤,怎么可能跟他一个只会碰机缘的野小子一般见识!” 其实,她的心底真的不喜欢那位自大狂妄的少年! 可具体因为什么,她一时又说不上来,或许是因为柳书竹那一身痞气本就不招人待见,又或许是因为漠无为对待柳书竹的态度始终过于谦卑。 漠无为则大笑道:“野小子,野蔷薇,岂不都有一个‘野’字。” 野蔷薇嗔怒,又说不过他,只好狠狠瞪他一眼,“就是不许去!” 漠无为面色一肃:“我曾以尊者之礼待他,他当日便鞠躬还我。谁知今日我救他一命,他来日不会救还与我呢?你今日阻我,说不定就是来日害我。莫要胡闹了,再过一会儿,怕是真的赶不上了。”说完,便举步向城池方向走去。 四绝城中,战局正陷入艰难,崇明皇帝准备充分,就算有两位高僧意外驰援,也难改写结局! 如果再耽搁下去,他恐怕真的会被大军和准帝合力困杀。 柳书竹没有惊天的来历,更没有庞大的势力为他撑腰,说的难听点,他真的只是一个运气比较好的小毛贼而已,他拥有的……仅是满腔的热血和不屈不挠的意志! 见漠无为已经打定主意,野蔷薇只得做出让步:“需要蔷薇帮忙吗?” 漠无为摇头:“且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第一步,很是平常,因为他只是一位后天境界的武者!第二步,竟跨出了十米,他已呈先天之姿!第三步过后,空间中少的可怜的精元都被压榨出来,纷纷向他的身体汇集过去,他晋升二重天……第四步迈出,一步十丈! 丹田生异象,一举破玄关。 漠无为的丹田内,出现了两股纠缠不休的气机。乍一看去,好似两道泾渭分明的雾气,相生相克,此消彼长,分外神异!那两股‘雾气’的正中央,则围绕着一截烂根也似的事物,如同菩提神树上的根茎,却又有明显差别,但看上去又不甚起眼。 须弥古贤,据说与远古年间的一尊大佛有很深的渊源! 佛名,须弥菩提。 可这位大贤并非佛门中人,他所修习的大法也与佛家有本质不同。 这两股‘雾气’和‘烂根’,野蔷薇却是都能够认得! 望着漠无为敦厚的背影,她丝毫不为对方的安全而担心,口中喃喃自语,竟略微失神。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尽天地之大法,皆藏于玄黄内;穷宇宙之奥妙,则悉数纳于道根里!” 玄黄二气,道根。 “一法成,万法生……号称上古至今排名第一的玄黄宝体,连我的‘蔷薇圣体’都比不上他,还真是让人心生嫉妒呢。” 漠无为拥有世间最独一无二的体质——玄黄宝体! 野蔷薇记得十分清楚,在百花大教收录的古老典籍中,明确记载了玄黄宝体是属于须弥大贤特有的体质。那位一手建立了古经阁的上古初期大贤,在某些方面的成就,代表了一座后人无法逾越的里程碑! 比如诛仙。 这种特殊的体质,整个上古只有一人,整个世间也绝不会再出第二位! 如果有……那便是古贤未死,转世归来。 …… …… 四绝大城周边,十几位破灭大将连同一众宫女乐师,都围绕着一驾奢华的马车。 马车上,女婢侍立,宫女跪于车前,托举金盘,赵子衡眉头紧蹙,一边吃着灵果,一边关注城中的战况。如果不是建德皇族新近陨落,不合时宜,他必然还会让乐师奏起伴乐消遣。 在战端即将开启的时候,赵子衡就事先向崇明皇帝请命告退! 他身份尊贵,是大宋皇朝的未来,可不想卷入那样级别的大战,也没有底气面对柳书竹和巨鼠中的任何一位。可他又不舍得就此离开,于是就来到了城池外面的安全地带,亲眼目睹一场惊世大战! 赵子衡生性喜欢看热闹,看了许久后,他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崇明皇帝要赢了。 大宋至人军虽然损失惨重,可他们还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铁军,那只巨鼠眼见着开始委顿下去,命不久矣;而那位轰杀了他祖辈的大愿转世,也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更让人高兴的是,此战过后,大宋皇朝再无四皇子! 大宋,早晚有一天是他赵子衡的。 “十三殿下,快看,那是什么!?” 正在这个时候,身边的十几位破灭大将竟齐齐转头,都望向身后。 赵子衡思绪起伏,正处在兴头上,闻言有些不悦,但见诸将的神色极为古怪,他才不情愿的起身,走出车驾,搭手向后方瞭望。 “十三殿下,那里走来一个人!” 按说,赵子衡的武道境界不够,破灭大将能够看见的事物,他却未必能瞧的那么远。 可他身形一震,手中的灵果登时掉落了两枚。 他没有看见所谓的人,但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 漩涡汹涌,如同一个移动的龙卷风暴,纷纷没入地表的位置。 “那人、那人……在吸纳天地间的精元为己用!” 赵子衡惊叫道:“怎么可能!” 四绝城被大片的死域环绕,空间中的精元之力十分稀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世间能有什么人,可以将死域中的精元吸引出来,而且还形成了这等恐怖的规模!? 那人行走的速度很快,几个眨眼间,就连赵子衡也已看清他的模样。 年近中年,其貌不扬,一副下人装扮。 行走之中,那人的修为正在不断拔升,眨眼前还是先天九重,眨眼后则一跃成为至人武皇! 这个人,此时此刻出现在四绝大城周边,又直奔城池的方向走来,绝非偶然! 他是来干什么的? “快,快去拦住他!” 出于本能中的警觉,赵子衡急忙发号施令。 处在如此紧要关头,莫名出现了这样一位人物,让他的心中有了不详的预感! “大宋古皇再此,来者何人,止步!”十几位破灭纵身而起,向那人冲了过去。 那人脸上带着几许笑意,十分谦卑,径自从十几位破灭武者之间走过,像是没有看到他们一样。十几位破灭大将恍若大白天见鬼,全部杵立当场,手心见汗,都没有向对方出手! 因为……那人走到他们身前的时候,已晋升圆满。 走过车驾时,赵子衡浑身冰冷,所有人都石化在原地,尽皆体会到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 那人……已成准帝。 正文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速之客 巨大的能量漩涡在远方甫一出现时,崇明皇帝就已察觉到了异常! 可他心中虽然惊诧,却也没有太过在意。ZIYOUGE.COM 因为来人是一位先天武者,碰巧破入了玄关,丹田中有伴体异象诞生,从而牵引出了天地精元。 能够在死域内压榨出空间中少得可怜的天地能量,足以说明那人的修武天分之高,惊世骇俗! 但他若是赶来驰援的救兵,还远远不够资格,不过三重天而已,无关战局胜败。然而,于行走之间,能量漩涡愈发壮大,转眼就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程度!那人的武道境界也跟着急速飙升,仿佛没有上限……四重天、五重天……很快就一举突破了先天壁垒,企临至人境界! 崇明皇帝骇然欲死,眼前的古怪生平仅遇,但他却这样安慰自己:即便是至人,又能如何!? 可是,那人的武道境界并未就此停止,由至人入破灭,他只用了十几步,继而又从破灭晋升圆满……直至成就了准帝的威势! “阁下是谁!” 也许,此人也是为了抢夺青灯佛器而来? “这位尊者,容朕擒下菩萨转世,与你共享青灯佛器可好?” 崇明皇不识得来人的身份,只好向对方喊话,以求先稳住他。 “吾乃大宋崇明太祖武皇帝,此子诛杀我儿,与大宋有不共戴天之仇,阁下最好不要插手!” 当年,崇明皇还很年轻时,也是一位名扬天下的英才翘楚。 他仅用了六百余年的时间,就从先天境界功行圆满,已能称之为神速,但他从圆满境界晋升准帝,足足用了三千三百年!这些年来,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中荒废,临死之际,才在万古名将录的帮助下,勉强具备了准帝的战力,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世间有谁可以凝聚浩瀚的力量,直接晋升准帝,眼前情境,连做梦都不曾梦到过! 西漠三大庙,三位连体神婴合体后,才为准帝;荒沙中,五十位弯刀大披风联手,才为准帝! 此人……没有借助任何圣贤遗物和大帝法器,从先天入准帝,总共也只用了一瞬。 “柳兄弟,无为在此,你且勿忧。” 样貌普通的汉子没有理会崇明皇,一举步入城垣,走向军阵。 崇明皇浑身巨震,惊怒之情简直无法形容! 对方这样一说,当下再无疑问,明摆着是来救人的。 柳书竹只不过是一个地痞无赖般的野小子,他从哪里结识了这些修为盖世的武道至尊?他怕是更想不到,漠无为的年龄跟外貌十分相衬,没有几千岁的恐怖寿龄,真的只有三十多岁而已。 蓦然间,崇明皇暴吼道:“王冲!” 圆满大将当即领命,大戟飞扬,与大宋老臣沈元秋一道,向那人夹击了过去! 八百破灭大将,齐齐调转兵锋,合力挥出手中的兵刃,想要阻止对方前行的步伐! 与此同时。 万古名将录也向漠无为飞去,只求阻他一阻!崇明皇本人则弃了两位佛门高僧不顾,想要飞身近前,冒险一击,倾尽全力轰向巨鼠的脑顶!巨鼠已然奄奄一息,只要能把柳书竹轰杀,然后再把他的脑袋揪下来藏好,便是大功告成,大愿舍利和青灯佛器尽归囊中! 成败,在此一举。 可是,他瞳孔骤然收缩,没能付诸行动,便紧忙向后方飞遁,神态十分狼狈! 万古名将录刚刚飞起,便被他急忙收回,护在了身前的位置。 因为此时,正有一点光尘,乍消乍现,出现在了崇明皇的眼前。 处在军阵的围杀中,柳书竹原本无暇多顾,漠无为自报家门之前,他并不知道来人是谁。巨鼠和两位佛门高僧纵然能看清楚那人的样貌,却都不认得他,一尘和另外两僧倒是认得,可他们被保护在紫金大碗里,对外界的情形也很难分辨。 然而,柳书竹心思狡诈,对战局的变化感应入微。 崇明皇对漠无为喊话时,他便知道有人来砸场子了,而且,来人的实力足以令崇明皇忌惮! 无论对方想要救他,亦或是也为了抢夺青灯佛器而来,都是一个难以预料的变数,崇明皇帝接下来很可能会狗急跳墙,直扑过来给予他和巨鼠必杀的一击! 柳书竹暗中跟巨鼠交换了意识,紧忙运转谪仙指心法,最后一记杀招,早已蓄势待发! 他似能未卜先知,毫不犹豫的向大致的方位祭出了最后一记谪仙指,崇明皇反倒像是径自往光尘的落点扑了上去。 噗。 轰隆隆! 空间表象登时被打的粉碎。 令人惋惜的是,崇明皇帝警觉性始终太高,第一时间飞遁逃窜,并且心智果决,于刹那间壮士断腕,用万古名将录将那点光尘重重围裹在内,影响了谪仙指的威力。 但一件大帝法器却被彻底毁去! 漠无为那边,针对他的攻击全部落空,大将王冲反倒身形摇晃,面如金纸。画中,那幅属于大将王冲的肖像损毁后,王冲本人也受到了强烈的反噬。 崇明皇帝身形摇晃,险些从半空坠落,可他亦因此保住了一条性命! “柳兄弟,好本事,一指谪仙蕴伟力,斩仙大贤的手段,居然还能如此来用。” 漠无为脚踏十方,步法似乎比柳书竹的陨仙步还要神奇,下一刻已深入军阵,出现在他的眼前。 “漠大哥!” 柳书竹的震惊之情可想而知。 前些天在凡人渡时,漠无为还是后天武者,现在而言,他距离武者大帝也只差了一线。 修行对于他而言,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容易! “早就知道你厉害,可你这也、这也太厉害了吧……” “保护陛下!” 军阵变换,由攻势改为了守势,两位圆满和八百破灭一击之下没能拦住漠无为,吓得魂不附体,眼见崇明皇帝又受到了威胁,都拱卫到了他的身前。 万余大军,因一人而不敢妄动! 漠无为笑道:“修为粗浅,让柳兄弟见笑了。” 漠无为这个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太客气。 他如果都能算是修为粗浅,那世间九成九的武者都可以直接去死了,还修的哪门子武道! “同为人族,无为不好广造杀戮,柳兄弟,我送你们入阵,你们先行离开此地吧。日后的恩怨,再行计较,你要多加保重。” 柳书竹霍然转头,向崇明皇帝望去,眼中杀机浓重! 就此离开,他不甘心。 三位菩提传人,都死在了军阵之内;巨鼠的伤势才恢复没多久,却又被重创,眼下已在生死边缘游离;两位佛门高僧,伤势也不容乐观! 可是,凭借自己的力量,还不能奈何成千上万的军队和大宋的太祖武皇帝! 然而,他也没有资格要求漠无为大开杀戒,对方能来救他,已是天大的恩情。 漠无为身为圣贤转世之躯,同为人族,不愿屠戮,谁也没有理由责怪。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座固定传送台中,又腾起了一道冲天光柱。从光柱中,同时飞出几道身影,迅捷无比,好似闪电雷霆,直接向就近的大宋至人军杀去! 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是敌是友? 正文 第二百五十九章 盗门底蕴 突如其来的这几道人影,竟都具有圆满武皇的战力! “奥义,奔雷!” “奥义,神拳!” “奥义,裂空!” …… 来人足有七八位,他们从光柱中现身后,立即有四位圆满武皇用奥义定住四方,守护住了固定传送台,剩余的几人则分别向周围如蚁般的军队施展拳脚,拓宽战场。ziyouge.com变故来的实在太过突然,崇明皇帝神情怔忪,眼见又有强敌杀至,他却犹自沉浸在巨大的心理落差中,没能醒转过神! 这一路人马,又是如何杀到的? 本来,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崇明皇帝马上就要成功了。 到时候,大愿舍利是他的,青灯佛器也将是他的,晋升武者大帝指日可待! 可是因为漠无为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整个战局的节奏,让他功败垂成。 时至此刻,大宋皇朝已经损失了数千至人军,两百破灭将,不仅没有任何收获,反而葬送了一件大帝法器! 失去了了万古名将录的辅助后,崇明皇的战力也跟着跌落不少,虽然仍勉强停留在准帝的级别,但想要藉此战胜漠无为,无论怎么看都胜算渺茫。更何况,巨鼠和两位佛门高僧还留有几分余力,那只凶鼠如果再释放出先前那种恐怖的指法,他怕是再也难以幸免! “变阵!!” 危急关头,圆满大将王冲却蓦然暴吼,发号将令! “迎敌!!” 万古名将录一毁,他虽然受到了强烈的反噬,但好在没有损害武道根基。他是当朝名将,久经战阵,应变的能力可谓神速,作为一名统兵大将,临危不乱,是最基本的军人操守。 大军再次变动,枪戟如潮,杀气惨烈无极。 转瞬间,万余大军合力汇聚成几招威力不俗的杀式,凝结出一柄柄巨大的刀锋和枪影,向那些圆满武皇和固定传送台轰击过去。 这样的杀招,经由成千上万的真武强者的武道理念叠加而成,威力奇绝,足以威胁到圆满武皇! 城中的这座固定传送台,只连接空山大城,是离开此地最便捷的一条通道。布置杀局之前,王冲曾向崇明皇帝谏言,要求把这条通道毁去,免得威胁到大军的安危,也谨防被人钻了空子,可是却被崇明皇帝一口回绝了。 毁去大军的后路,上万大军便要穿越死域赶路,在崇明皇看来纯属多余。 那时的崇明皇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仿佛青灯已然在握,除非武者大帝亲自赶来,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遁? 轰! 乳白色的光柱再次腾起,又有几道人影从阵中窜出,杀向大宋至人军。 “崇明老儿,你屠戮我齐家男儿,当真以为能这样算了吗?” 其中,有一人更是胆色包天,完全不顾皇者威严,径自向崇明皇帝冲了过来!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看我虚无之刃,斩尽凡间!” 柳书竹心中当真有些哭笑不得。 到了这时,他们都已认出了这些不速之客的身份。 他们……都是盗门的底蕴力量。 而这位使出了‘虚无之刃’的圆满强者,正是齐大盗的那位齐盗王! 四绝城和空山城原本都被齐大盗出力剿灭,事后当然由他们所占据。柳书竹等人也早就注意到了,原本的城池街道上,散落了不少齐家子弟的尸体。说起来正巧不巧,在这个节骨眼上,盗门的底蕴竟然乘阵而出,上门寻仇了! 他们既然来了,说明那个人也很有可能会降临此间。 那人……指的当然是那位七大盗的骷髅王者,万古之人秦慕白! 眼下的局势混乱不堪,大宋皇朝和七大盗乱战如麻,可柳书竹跟七大盗也是新仇加旧恨,恩怨不得分明,他们也绝对算不上朋友。赵大盗一脉,被柳书竹诓骗一众圆满合力剿灭,赵盗王本人也被巨鼠和柳书竹击杀在了葬佛古地中。 七大盗,以后只能叫六大盗了。 “荒沙野寇,触怒皇威,找死!” 大将王冲浑然不惧,祭出大戟,登时迎上了齐盗王。 传送阵中,第三道光柱再次腾起,又有数位圆满武皇从阵中走出,紧接着就是第四道,第五道,固定传送台周围,一下子多出了三十余位圆满武皇! 盗门中,绝大多数的圆满强者,恐怕都在这里了。 这些圆满武皇战力卓绝,也都精明的很,他们分批出阵,完全是为了避免传送出口被毁的情况下,他们会一起葬身虚空。分开传送,就算传送台被破坏掉,也不至于一下子吞噬所有人。 大宋至人军面临一股无匹的压力,甚至呈现出了几分溃散之态。 一切说来繁复,但实则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如此一乱,竟没有人能顾得上柳书竹一行人了。 这帮强盗大寇的到来,很难说清是福是祸。 按说,神秘大帝在大漠西北时,曾与七大盗邂逅,为柳书竹讲情。郝一刀也拍着胸脯对他保证过,只要神秘大帝不死,盗门的圆满武者绝对不敢主动挑衅!可凡事都有例外,崇明皇帝既然敢忤逆大帝的颜面,想要夺取青灯摸索大帝门径,这些人难免不会打歪主意。 柳书竹和漠无为异口同声道:“往城外去!”不管形势如何,只有先脱离战团,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一行人闯出城迹,远远飞临大漠,避开了纷乱无比的战团中心! 崇明皇帝一直都在暗中关注他们,犹豫着是否要追来,却被盗门圆满阻住,他当即盛怒,与四位盗门圆满长老激战在了一起,不消一会儿,就含怒将几人悉数斩杀! …… 柳书竹等人落在沙丘中,遥望城中方向,空间不时湮灭! 玄森主持叹然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大宋皇朝和七大盗都不是赢家,上万大军白白葬送,圆满纷纷谪落,仅因一人心中起了贪念,才招此大难。世人愚钝不化,又是何苦!”事情的所有起因,皆源于崇明皇帝想要夺取青灯的念头。 巨鼠骂骂咧咧,没好气地道:“小秃子,你赶紧死一边儿去,别在本鼠的耳朵根上絮絮叨叨,听着起茧!”它的声音虚弱至极,满身血迹,骨肉斑驳,形象惨不忍睹,可死耗子仍旧展现出了刻薄的一面。 它气息更是时断时续,让柳书竹心惊肉跳,生怕它的生机就此断绝! 玄森主持面露歉然,往旁边挪了几步,道:“老衲知错了。”论起护卫柳书竹等人的头份功劳,当属这只神鼠无疑。 巨鼠呵斥他几句,玄森也不会为此而不喜,反而对它心生感激。两位佛门高僧出现时,巨鼠不仅护卫住了柳书竹,还拼力保护一尘和妙林等人。它把所有的攻击都用肉身承受了,不然几人绝无活路可言,巨鼠也不会伤的这般严重! “死耗子,别扯皮,赶紧去舍利内修养伤势!” 巨鼠不肯答应:“不行!眼下还不算脱险,本鼠放不下心。再说……这一场精彩的狗咬狗,我可不想错过!”柳书竹勃然大怒,可就是劝不动它,“放心吧,就算你们都被人打成肉饼,本鼠也死不了!”眼见它还有心思吹牛,无奈之下,柳书竹别只好由它去了,这只耗子心中有数,它说不会死,便是不会。 战团纷乱如潮,杀喊声直冲九霄! 他们飞出了数十里的距离,才勉强不受战斗余波的影响。 延济道:“柳菩萨,此地还不安全,请随贫僧离开这里。” 漠无为却忽然安慰道:“大师放心,无为在此,你们无需为柳兄弟的安全担心。” 眼下,说起来让人觉得十分荒唐,犹如天方夜谭,但漠无为真的已是此地的战力最强者! 他有资格说出那句话。 刚才的时候,漠无为轻易避过了那些威猛的攻势,还没有使出全部手段,谁知他的战力究竟会有多么恐怖。延济和尚和玄森主持也都对他行礼,二僧也都认为,这位敦敏的汉子必是一位年岁超绝的老怪物,所以行的是后辈礼,代柳书竹谢过他的救命之恩。 漠无为紧忙避让开来,姿态谦卑,摆手不敢受。 柳书竹则从锦囊中取出一大堆灵粹,分发给众人,让大家抓紧时间炼化,好趁机恢复一些体力。 “延济,你们从哪里赶来,小和尚他们呢?” 延济和尚回道:“菩萨放心,如真小师祖和你的那些故人都安然无恙,无需挂念。” 听了这句话,柳书竹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他又转向漠无为:“漠大哥,你怎么会出现在此地呢?” 漠无为谦和一笑,据实回答:“自从你离开凡人渡不久,我便被蔷薇说动,想要前往北境游历一番。赶路途中本想省些力气,借助此地的固定传送台北渡,却不曾想,在这片地域与你再次邂逅,说起来冥冥中已然注定,俱是缘分。” 正文 第二百六十章 王者之威 上古大贤转世之体,无论功法还是心胸,都足以广纳天地! 就漠无为身上的那股气质而言,对于这样的身份,他也当之无愧。ziyouge.com 柳书竹心忖:世人虽以菩萨之礼相待,可自己终究是一件经不起推敲的赝品;而身边这位大贤转世,单从表面看去,便不难看出几分货真价实。关于他的前世和今生,现在也未能所有了然,可惜对方不愿多说,眼下也不是探问那些的时机。 古人……没有死绝。 正在思虑间,远方又飞来一道身影,百花吐艳,幽香入鼻,来人是野蔷薇。 她淡然瞥了柳书竹一眼,对他微微颔首,而后径自对漠无为说道:“人你也救了,咱们入城去乘坐传送阵赶路吧。” 四绝城中,交战正酣,空间紊乱! 无尽的毁灭气息在那里酝酿,连圆满武皇都很难立足,野蔷薇却仍旧打算去那里乘坐传送大阵。她语气风轻云淡,将万余大军和盗门圆满都视为无物! 这样的话,也只有她才觉得十分自然。 柳书竹和野蔷薇互相不待见,彼此也都心知肚明。她能对柳书竹颔首,跟漠无为先前对她的一番劝诫不无关系。 柳书竹见状,也面露笑意颔首回礼,不与她计较前些日的罅隙。 “香!” 这位天之骄女的修为同样深不可测,巨鼠像死狗似得凑了上去,用鼻子使劲对她嗅了嗅。 “真香,闻起来就知道一定很好吃。” 野蔷薇花容失色,一蹦老远,而后又躲到了漠无为身后。即便巨鼠身负重伤,看起来奄奄一息,她对这只凶鼠多少还是有些忌惮。“别瞎说!”柳书竹贱兮兮的笑道,“蔷薇姑娘放心,这只大耗子是吃素的,你不用怕它。”看他幸灾乐祸的神态,野蔷薇心中顿时又生出几分反感。 巨鼠则接着道:“你们两个,还真是都挺厉害的。一个只有三十多岁,一个更是才二十出头,竟然具有准帝和圆满境界的修为,而且这小丫头片子的圆满战力还很不俗,柳小子半路对本鼠说起你们时,我还不肯相信!” 漠无为对这只颇具人性化的青鼠十分感兴趣,却是一点都不怕它,莞尔道:“那现在呢?” 巨鼠怏然:“现在,却是由不得本鼠不信了。”然后,它开始喋喋不休,“小子,你既然敢自称大贤转世,那你是上古的哪一位大贤?你说大帝的不死境界并非武道的尽头,那么武道的尽头又在哪里?你们到底属于哪一方势力,人族中,难道真的藏有底蕴力量,不为世间所知,却一直都在暗中护卫中州世界的安宁吗?”它的话,让一旁的两位佛门高僧和赵子云皆听得分外心惊! 圣贤转世、大帝之上的武道境界,三十多岁的准帝、二十出头的圆满武皇,足可震惊世俗!这些事,饶是以他们资历之广、阅历之奇,也都闻所未闻! 古地一别之后,柳书竹到底遭遇了怎样的际遇。 柳书竹心中,又对这只耗子刮目相看,有些事他不方便多问,但巨鼠不通人情世故,一向口无遮拦,这些隐秘由它来提及,当然最合适不过。 “你们快看!” 可是这时,城中方向再起一道传送光柱,打断了巨鼠的疑问。 固定传送台的上空,几道身影傲然现身,虚立当空。 其中,有一位枯槁破败的身形,被两位强者拱卫在中央,身上的气息震荡不绝,仿佛神人降世! 他一出现,正片地域似乎都充满了一股浓重的死气,让人浑身都跟着不舒服。 漠无为遥望那道身影:“那人想必就是被柳兄弟从神矿地底救出来的骷髅王了!”经这一打岔,漠无为十分自然的转移了话题,没有回答巨鼠的那些问题。柳书竹等人的注意力,也被重新拉回到城中的战局。 骷髅王,是一个用无尽的鲜血和死亡写就的名字! 秦慕白站在高空,语音浩大无极:“万古不出,竟连赵家的小儿都敢欺凌我盗门无人了,你们不辞劳苦远道而来,干脆也都别走了。今日,本王诛杀尔等,以昭告天下,从今往后的盗门,必将重现往昔的辉煌!”七千多年前,盗门最后一代骷髅王秦慕白仍然在世的时候,那是一段属于盗门的黄金岁月,在这位王者的带领下,盗门一度猖獗无比,恶名远扬。 说完,从秦慕白的手中飞起七杆大盗祖旗,围绕着四绝大城的城垣,插在了城头各个方位。 每一杆旗帜,都显化出几百米左右的高度! 大旗迎风招展,猎猎飞扬。 柳书竹曾从秦慕白的手里夺得了燕家的那杆祖旗,并亲手归还给了燕家的八祖,看来,燕家却不敢藏私,必然是把祖旗交还给了秦慕白! 延济道:“他身边的那二人,是秦、燕两家的盗王,连燕老八也来了。” 盗旗一出,血气直冲苍穹! 整座城池都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血雾之内,让里面的情形更加难以分明。 这七杆大旗,是四万多年前七大盗初始结盟时,盗门祖辈歃血立誓时所铸,蕴藏了海量的凶煞之气,盗旗同出,威力得以显现。 论起品级,七杆祖旗比大帝法器也差不了多少。 处在血雾笼罩中,但凡身上具有盗门嫡系血脉的人,都被加持了一股强悍的战力,盗门一方的攻势更加凶猛,军阵的杀喊声随之减弱了不少,大宋至人军的惨叫却此起彼伏! 玄森主持焦虑道:“尊者,咱们还是不要在此地驻留为好。”十位菩提传人当初随一尘出走,而今只剩下两位,玄森主持难免感伤,可他却深明此时的形势,此地仍不宜久留。盗门和大宋皇朝相争,无论谁胜谁败,都难免会找柳书竹的麻烦,虽然有一位准帝在侧,但此人来历不明,反倒更让两位佛门高僧畏惧,把柳书竹的性命托付在对方的手里,总也不让人放心! 柳书竹点头,城正中打的昏天暗地,而身边几人都有重伤在身,趁着双方无暇顾及自己,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扭头问漠无为道:“不知漠大哥有何打算?” 漠无为笑道:“等他们打完了,我们依然要往城中乘坐传送大阵北渡,柳兄弟可以跟无为一路同行,到了前面的几座大城后,再行别过不迟,眼下无需从死域中绕路,太过麻烦。”一切的底气都源自于实力,漠无为之所以敢这样说,并非倨傲,而是因为他有这个实力! 他在等着战事完毕,继续乘坐传送台,直接横渡到下一座大城。 柳书竹嘿然:“漠大哥,你可别忘了,我跟盗门也有着血海深仇,你就不怕骷髅王不肯放我们走,从而连累了你?” 盗门众多子弟,恐怕也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柳书竹,论起骷髅王的可怕程度,也比那位崇明皇帝有过之而不无不及。秦慕白从神矿脱困时,显然只剩下一口气,气息微弱,连当时的柳书竹都敢忤逆他的意志,但就此时他掌御大旗的气势而言,实力好像已恢复了七七八八,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 骷髅王,而今很可能也具备了准帝的战力。 听了柳书竹的话后,漠无为摇头道:“不怕,你怕吗?” 柳书竹撇嘴:“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我如果现在掉头跑路,岂不是看不起漠大哥的实力?”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让整片大地都跟着剧烈摇晃,仿佛要崩裂了一般! “陛下!” “保护皇上!” “诸将突围!” 城中,传来大将王冲和大宋老臣的惊呼! 骷髅王此番出世,当真不容小觑,带来的几乎是盗门剩余的所有圆满长老,崇明皇似乎与骷髅王本人对上,而后受到了重创! 城头上,有一杆大旗随之摇晃,从血雾中冲出了一柄大戟! 戟锋已折,大将王冲浑身血迹,随同三百余位破灭将,以及两三千军队,形象极为凄惨,从那道缺口中突出,隐隐瞧见他们中间护卫了一位龙袍男子,向天边远遁而去!紧接着,大旗复归原位,城中杀喊声更加惨烈,困在里面没有逃出来的军队,萌生死志,尽全力纠缠住盗门强者,好让他们无法追击崇明皇! 但杀喊声很快就零落下去。 两万大军,千余破灭,竟只逃出了这么点人! 面对拥有绝强力量的盖世武者,就算再多的军队,也难敌武者的威严! 赵子云遥望远方,眼中悲痛欲绝。 这些军队,都是大宋皇朝的铁血男儿,苦修千年才有了成军的资格! 可惜……他们没有遇到好主子。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重兴盗门 “别放跑了崇明皇!” 七杆大盗祖旗随即被骷髅王者收起,盗门诸多圆满长老奋然大吼! 城池中,分化出十几道流光,向那些残军败将追杀了过去,其中又以齐家那位盗王一马当先,虚无之刃屡屡划过天际……杀喊声渐歇,一场惊世之战很快告一段落,虽然战斗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却丝毫不影响战局的惨烈程度!四绝城所处的那片地域,早已面目全非。ziyoUge.com除了固定传送台的位置,周围的空间表象多次被打碎,此时犹在隐隐震荡,紊乱至极! 平地间,忽起一阵狂风,裹挟漫天的沙尘向四面八方呼啸而过。 风中,则只有浓浓的血腥味儿。 那方固定传送台再次开启,成百上千的破灭武者和至人武者相继出现在城中,开始着手清理残局。他们也都是盗门巨擘和各脉的菁英武者。除却圆满武皇外,正是这些人支撑起了整个盗门。此番来袭,盗门没有出动实力稍弱的破灭和至人,而是直接以三十余位圆满的惊世战力,硬撼大宋至人军! 这些圆满武皇,就如同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尖锥,狠狠刺穿了大宋铁军坚实的铠甲,以煞气对杀气,以圆满对兵戈! 历数整个盗门,恐怕也只有一个人才拥有这等大魄力。 盗门中,却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至少有七八位圆满武皇陨落! “秦祖,为何不乘胜追击,一举将崇明皇帝斩落在此地,扬我盗门之威?”说话的人,是一位面色极为刚毅的男子,他的身份是秦家现任盗王。 七杆大盗祖旗相继飘回到了骷髅王秦慕白的身后,他挥手将祖旗收起,却没有一同去追击崇明皇帝。 “咳、咳。”秦慕白躬身,重重咳嗽两声,摇头道:“赵家的小儿实力不俗,我若拼死相争,必然能把他斩杀于此,但本王也很难独善其身,此时杀他太不划算。”他的样貌依然枯槁的吓人,生机颓败,声音听上去更是晦涩暗哑,“而今,他被祖旗中的煞气所伤,以他的现在的年岁,受到如此重创后,武道境界不保,更别指望会晋升武帝之位,活不了多久了,就由他去吧。” 盗门纵然损失了几位圆满,却一战扬威,对世间宣告了盗门的态度,目的已然达到。 从前那个凶悍不畏死的盗门,又回来了! 秦盗王语气分外小心:“秦祖威震万古,还是您想的周全。”紧接着他又微微皱眉,望向远方的天际,“但您还没有下令,那齐不悔就擅自追击崇明皇去了,更有十几人与他相随,他们必然是有意漠视王者的威严,望您责罚……” 啪! 一个巴掌,重重抽在秦盗王的脸上,没有动用任何精元,但秦盗王根本不敢闪避,紧忙躬身低头。 秦慕白眯眼道:“本王归来之前,不管秦、齐两家有什么恩怨,眼下都不要再旧事重提。从今往后,诸家重新修好,先有盗门,而后才论各自所属的脉系。你们给本王记住了,此时天下已乱,要想在乱世中谋求生存下去的资格,各脉必须齐心合力,否则只有灭亡一途。” 秦盗王和身边的另一人急忙对他躬身行礼:“谨遵秦祖教诲!” “本王沉入地底神矿时,盗门风头正劲,连西漠佛门都不敢触本王的眉头。才过了七千余年的时间,好好一个盗门,让你们一帮不肖子孙搞成什么样子了!” 秦慕白这才转头,望向大漠的另一方,蹙眉不语。 那个地方,柳书竹和漠无为等人仍旧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秦祖,那人就是菩萨转世,我们要不要……”秦盗王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闭嘴!”秦慕白狠声呵斥道。 他能从地底脱困,从某种程度而言,多亏了柳书竹破去了斩仙大贤的镇仙之力,怎么会不认识柳书竹的身份。这位秦家的子孙,当真有些无能。秦盗王的修为也许在诸位盗王之中排名靠前,但是他的心机却比不过齐家的那位后人,甚至比不过身边这位燕家的盗王。 柳书竹身边,有一位准帝,如何能杀!? 神秘大帝在西北地域时,曾严厉告诫过秦慕白,不许盗门长辈对柳书竹出手,他何尝不怕!? 秦慕白不是崇明皇,他害怕那位邋里邋遢的神秘大帝,怕的要死。因为,神秘大帝与那位复活的仙女尸大战时的场景,他曾亲眼见证,只要他一天没有摸索到大帝门径,便会把神秘大帝对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心中,当做醒世之言。 秦慕白转头,反而对身边的燕盗王说道:“燕家的小子,你觉得现如今,我们盗门该以何等姿态面对那人?” 近日来,大漠风起云涌,变故连连。 神矿出世的风波早已被后面发生的大事盖过了风头,尤其是西漠佛门的覆灭以及葬佛古地的出世,在世间闹的沸沸扬扬,关于柳书竹的机遇和大概事迹,秦慕白等人也都有所耳闻。那件世人梦寐以求的佛陀法器,必然在他的身上!而且,柳书竹蛊惑一众圆满和闲散武者,拔除了赵大盗一脉,更有传言说,他杀死了赵家的盗王!这些举动,无异于是对盗门公然宣战。如果就这样饶过他,盗门的威严必然也要跟着受损。 秦慕白可以拿大宋皇朝开刀,却真的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招人妒恨的山贼小子。 因为他运气好。 好到让全天下的人都想骂娘! “依晚辈看来,您无需与这个小子计较。赵家一脉不尊奉您的号令,偏要往葬佛古地中闯机缘,只能落得一个被剿灭的下场,您不必动怒,那人既然曾为这个小子求情,说起来那人才是真正的麻烦。”燕盗王态度淡然,穿着亦不显华丽,“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您尽快晋升武帝之位,到时候……” 到时候,就不用看神秘大帝的脸色行事了,那时再杀柳书竹,简直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秦慕白心中欣慰,燕盗王没有一味的奉承他,而是审时度势,深明敌我形势对比。 燕盗王又道:“但此子行径令人发指,十分可恶,也不能就此放过他。那人既然说是后辈之争,索性就让后辈去做好了。盗门中的年轻一脉,合力对付他一人,岂不是绰绰有余,如果那两位高僧和他身边的那只老鼠介入争斗,您正好也可以扬起盗旗,借机取他的青灯,也不算违背了那人跟您之间的约定……” “好小子,为你们燕家祖辈争光。”秦慕白大笑两声,“来人,让儿孙们把那位准帝和菩萨转世都请来,本王要与他叙旧。”说完,秦慕白单手一翻,掌心立即出现了一个半石化状态的小药瓶,他从小瓶中倒出一粒毫不起眼的丹丸,随手抛给了身边的燕盗王。 燕盗王神情震动,受宠若惊,另一侧的秦盗王眼中则闪现出十足的贪婪,却又急忙移开了视线,一副恭谨顺从。 这个小瓶子,是他们在西北地域追杀死仙时,从那尊战意冲天的死仙护卫身上抢来的! 为此,盗门损失了十余位圆满,并数百位破灭武皇,楚家的盗王亦是因此而陨落。 众人合力,终于在神秘大帝赶到之前,抢下了这件宝贝。 这个瓶子里面装着的那些丹丸,据说是仙族特有的续命神药! 也叫仙丹。 仙丹入腹,无论真武境界还是先天境界,第一次吞服仙丹,都可增长千年寿元! 正是凭借小瓶中不起眼的丹丸,秦慕白才得以迅速的恢复实力。 “凡是盗门子弟,本王会一视同仁,你们谁有本事,谁就能活的更加长久,见证本王重现盗门往日的辉煌!” …… 城池方向,向柳书竹等人所在的位置飞来一道身影,那是一位盗门的圆满武皇。 “骷髅王者有令,请菩萨转世入城一叙。”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没收仙丹 骷髅王者有请。ZIyouge.com 巨鼠表情夸张的‘哎呦’了一声,挤兑道:“才万年不死就敢以王者自居,照如此说来,本鼠岂不是可以做他十辈子前的祖宗了?”闻言,那名盗门圆满长老面露愠色,却又不敢直接出言顶撞,巨鼠重伤之下,依然凶威可怖! 柳书竹冷笑,全无惧意,对身边的漠无为道:“漠大哥请。”一行人向残破不堪的城迹飞去。 抵临城郭时,众人恍如闯进了一片血与骨的炼狱。 一截截残枪断矛斜插在斑驳不平的地表,入目尽是破烂的铠甲和尸体……血聚成洼,洼汇成流,于脚下汩汩淌过。大部分至人军都被混乱的虚空所吞噬,但散布在城池周边的尸体数量仍旧惊人。他们中,有不少人还没有完全气绝,盗门巨擘则像是一群食腐的秃鹫,在他们身上翻找一通,剥离铠甲,打碎丹田,而后不论死活,都会随手补上最后一击,将那些侥幸未死的军人悉数轰杀,几如屠猪宰狗。 一名盗门至人长老从柳书竹等人身边飞过,他的腋下携了一位年轻人。 铮! 断刃的猩红长刀毫无征兆的向他斩来! 那名至人长老反应十分迅捷,当即祭出一件法器,将长刀挡下。 柳书竹收起长刀,冷声道:“放开他。”那位年轻人正是仲康。 大战开启前,仲康被柳书竹救下,催动巨鼠的神力把他抛出城关,但他却并未就此逃走。 仲康脑中,浑浑噩噩,没能跟上世事变幻的节奏,仍然停留在巨鼠吃掉青山城主的那一刻,好似大梦不觉。 崇明皇派遣仲知涵去寻他回来,可是战局突逢惊变,青山城的一众强者心知不妙,纷纷暗中脱离战团,在副城主仲世离的带领下,裹挟起仲知涵飞速逃离了此地。城主已死,崇明皇只不过把他们当做了马前卒,根本不在意他们的死活,情急之下却也没人能顾得上仲康在哪里。而漠无为现身后,十三皇子赵子衡等人受到了莫大惊吓,也不敢再停留,在十几位破灭大将的拱卫下,提前一步逃的远了。 盗门一方,也没有腾出圆满武皇专门去追剿。 这片地域中的几位年轻子弟,唯独剩下了仲康一人,被这位至人长老擒了回来。 领路的圆满武皇不敢擅自答应,望向城池中心。 “菩萨转世既然开了尊口,你们还不照办。”里面传来一个苍老暗哑的声音,秦慕白终于发话了。 仲康神情怔忪,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杀了他祖辈的仇人和恩人。 “为什么?”他痴傻问道。 而今,柳书竹已先后救了他两次! 柳书竹淡然道:“有些人活了千年却枉为人,有些人明明有资格活在世上,却总也活不长久,你的命是你自己挣回来的,无需谢我。青山城主的命则是他自己弄丢的,也怪不得我,日后你如果想要寻仇,我会竭尽全力以对,眼下让你死了,有违我本心。”说完,便不再理他,径自向秦慕白所在的位置飞去,玄森主持分化一缕菩提真气,把仲康携起,紧紧跟了上去。 柳书竹看似大义凛然,但实际上,除了仲康在城头上的所作所为让他心生敬意,也不无私心。 仲康拥有与青山城主一样的伴体异象! 枯木绕神藤。 青山城主已死,如果仲康修为有成,或许也会借助体内的的异象,帮助柳书竹寻找君瑶的下落。 救他一命,足以抵过杀了青山城主之仇;救他两命,仲康便亏欠于他。 纵然彼此几乎没有可能成为朋友,但柳书竹让对方帮自己一个小忙,总归还有些把握! 那名擒拿仲康的盗门长老之所以没有把仲康当场轰杀,也是因为他身上具有伴体异象的缘故。武者能够拥有异象,昭示着武道天分的超然,实在太过珍稀难得,皆为各大势力的掌上明珠,是以才没有擅自发落。 “小友,昔日一别,如今你已成就非凡,还记得当初在那神矿地底时,与本王共患难的经历吗?”秦慕白满脸笑意,隔着老远,就扬声喊道。 柳书竹‘哈哈’大笑,遥遥回道:“当然记得,早知道王者出世后,立志要让黄沙染红血,雄霸大漠,我宁肯抹脖子自尽,死在那大地深处,也不会破去大贤之势,放你出来!” 几人近前后,有盗门强者清理血污,摆出桌案等物,秦慕白坐于上首,柳书竹也毫不客气的选了一个位置坐下,诸僧侍立再侧。 漠无为亦从容落座,野蔷薇站在他身后,面色平淡。 听了柳书竹的狂言,盗门众多武皇皆怒目而视! 秦慕白本人却纵声大笑,看上去毫不在意:“小友依然那般风趣,本王不出,你如何习得斩仙圣法,藉此傲世称雄;本王不出,今日又有谁来鏖战大宋,救你出险。一切尽有天意左右,不过……我秦慕白能从地底脱困,确实要仰仗于你地底所为,合该谢过才是。”他不容柳书竹说话,因为只要柳书竹一张嘴,必然少不了冷嘲热讽,说完他站起身,紧忙转向漠无为,微微欠身道:“这位尊者,修为惊世,姿态如神,还差一线便可晋升武帝之位,请问尊姓大名?” 漠无为淡然起身回礼,“漠中一小民,无足挂齿,更无需通报名讳。” 实力代表一切,除了神秘大帝的告诫,此时此地震慑这帮强贼大寇的人,实是漠无为。 秦慕白对柳书竹自称‘本王’,但他对漠无为却执礼甚恭,以平辈待之,足见其中端倪。 巨鼠的真正实力虽然可以比肩武者大帝,但它伤成了如今这个模样,想要恢复准帝的战力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沉淀,是以不被他计较在内。 秦慕白笑道:“老朽历万载磨难,始才摸索到一丝准帝的门道,尊者有生之年便能如此,实乃当世人杰,言语过谦了。”他心中暗自惊疑,根本猜不出漠无为的半点来历,但话语中,多少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意思。 我为万古之人,这一点总归能拿出来压你。 漠无为却摇头道:“你能晋升准帝境界,跟你的岁数无关,仅仅是因为你前前后后吃了不少仙族灵药,那种东西,是仙族余孽所留,想必是从西北那尊出世的死仙身上所得。” 秦慕白脸色蓦然大变! 他的身边,两位盗王和众位圆满武皇也都跟着四顾无语。 秦慕白之所以能够短时间内恢复修为,完全是借助了仙丹的功劳,可是这些事都是私下里所为,眼前这位身世不明的准帝,又是如何得知的!? 柳书竹听了之后心中顿时恍然,难怪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了战力,原来如此。 当初在神矿地底时,那尊死仙护卫战力滔天,气息惊世,柳书竹也未曾注意到他身上是否携有药瓶等物。但秦慕白困在那里七千年有余,必然对那里的情况了若指掌,难怪柳书竹抢了他的一杆大盗旗后,他也没有停留,直接奔着死仙西去。现在想来,他的目的并非完全是为了抢夺那块裹尸的神晶,暗中觊觎的恐怕还是死仙身上的一小瓶仙丹! “哦,老朽的确碰到过几分机缘,但阁下又是如何知道的?请问阁下,山门开于何处,隶属五方霸主中的那一脉?” “哼。” 一提到霸主势力,野蔷薇便轻轻哼了一声,又自发的流露出在凡人渡时的神情,看来她当初也并非针对柳书竹,而是真的对霸主势力很不屑。 高傲的不屑。 野蔷薇道:“你打探那么清楚干什么?你只需知道,仙族自古是我人族大敌,你得到了仙族的灵药,应该把灵药交出来才是,让我们当场销毁。凭借仙族的丹药续命,岂不是辱没了人族气节,无为哥哥,问他把灵药讨来,一并毁去就是了。” 秦慕白面色一沉,周围的十余位圆满武皇也都如临大敌,定住了四周的气机! 柳书竹心中一乐,这位天之骄女还真是又讨厌又让人喜欢。 与以前的态度一比,他对柳书竹算是客气的了。 听她语气,人族借助仙族灵药续命,是对人类气节的辱没,像是自作主张要把秦慕白的仙丹给没收了。 这……几乎无异于明抢啊,秦慕白肯交才怪!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三章 熊孩子 果不其然,野蔷薇此话一出,秦慕白当即拉下脸来,盗门的众位圆满武皇更是勃然大怒! 有没有搞错,他们才是横行大漠的强盗。ZIYOUGE.COM 眼前这位女子纵然一身宝衣不凡,百花团簇,她的修为虽深不可测,已位居圆满,却像是没有分清彼此的定位。 身侧,秦家盗王面如寒霜,怒声呵斥道:“你们二人,刻意隐藏身份来历,山门究竟开于何处,哪来的胆子放出这等狂言!”见野蔷薇对五大霸主表露出的不屑态度,便知她必然不属于各方霸主势力。 只要不是中州霸主,盗门强者的心中多少觉得宽心。 先前,由于准帝的气机干扰,柳书竹等人在城外的谈话内容,他们没能窃听得到,也就对漠无为和野蔷薇的真实年龄不得而知,只把他二人当做了某个势力或是无门无派的隐世强者! 若是知道两人的真是年龄,估计早已吓傻。 燕盗王也紧跟着沉声道:“女尊者,你真是放肆,仙族之物本就无主,有能者居之。我家王上威名传颂万古,从死仙手中夺得此物,与人族气节有何干系,你若想强夺盗门之物,只凭一张嘴怕还不够,首先便要踏着燕某的尸体来取!” 气氛骤然间变得紧张。 “燕某?”野蔷薇还没来得及回话,巨鼠却抢先一步尖叫道,“原来你就是燕妖女那一脉的后人啊。嘎嘎,你过来你过来……”巨鼠前爪一通乱比划,“本鼠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我身边的柳小子,那可是睡过你家祖宗……”它一张嘴,柳书竹就知道它只会添乱,准没好话,紧忙去堵它的嘴,却终也没能拦住,“不仅睡了,而且还睡了还不止一次,你们该叫他一声‘祖姑爷’才是!” 柳书竹并非出于害怕,只是觉得这种事完全没有必要四处张扬,弄得满天下尽知。 众人神情都是一愣,但紧接着又都反应过来,这只凶鼠口中的‘燕妖女’指的是谁,一想就透。 那是燕大盗的一祖。 此番骷髅王出世,燕大盗唯独一祖没有同行,可她在燕家的地位甚至比盗王还高! 燕盗王和众位燕家强者的眼中,杀机暴涨,头脸尽赤,哪曾受到过这等侮辱,恨不得要把巨鼠生吞活剥了。可是,就算巨鼠只剩下一只独眼,燕盗王又哪里能瞪得过它! “咦,你还敢瞪我,要不是本鼠有伤在身,一个个都把你们吃了打牙祭,先吃你们这几个不肖子孙!” 两位佛门高僧则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向柳书竹,如同在看一位偷腥儿的和尚,弄得他尴尬无比。 “怎么了?我的身子又不是佛陀的,你们两个瞪我干什么!” 秦慕白摆手,压下了燕家强者的怒气。 燕家的那位一祖,没有前来迎接骷髅王出世,至今也不曾跟众人联系过。 至于她去没去那葬佛古地,其间发生了什么事,秦慕白眼下都不愿多做纠缠。 野蔷薇对柳书竹的那些糗事不感兴趣,她只是回答了秦盗王先前的那一问:“山门所在,你还不配探寻,你们两个如果想要寻死,一起上来就是。”她又瞥了秦慕白一眼,完全无视他的威严,“杀他不易,但杀你们两个倒容易的很。”一介弱女子,竟敢扬言独战两位凶名满天下的盗王,而且她的语气也不像是在说笑! 关键时刻,漠无为却出声道:“蔷薇,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秦慕白双眸中,暗藏了无尽的煞气,似乎随时准备祭出七杆大盗祖旗。 他一旦将这片地域围困,即便漠无为与他同为准帝,他自诩也能占得几分先机! 如果动起手来,以准帝的修为自然可以脱困,但秦慕白不相信他能同时护住所有人。 “阁下,你也想取老朽的仙丹?” “不想。”漠无为摇头,“蔷薇说的虽在理,只不过你与我同为人族,我立誓不会妄自屠戮,仙丹你且留着,我不会取。” 野蔷薇不满道:“无为哥哥,他们这种人,你留着他们也是祸害世间,干嘛这么迂腐!” 漠无为淡然看她一眼,野蔷薇才不情愿的闭嘴。 秦慕白脸上,戒备的神情稍缓,却眼含笑意,对漠无为道:“敢问阁下,老朽有七杆祖旗相伴,你可有把握屠我?” 漠无为点头,神秘一笑:“有。” 秦慕白微微失神,两人同为准帝,不知他自信何来。一众圆满武皇的脸色也都极不自然:骷髅王能重创崇明皇帝,靠的是惊天战力而非运气,一旦盗旗祭出,便会占得莫大先机,就算对方也是准帝,可他凭什么如此狂傲!? 不会屠戮人族,不代表他办不到! 漠无为没有装腔作势,却比任何装腔作势的手段都让人折服,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柳书竹心中笃信,他说有把握,必然就是有把握了。 秦慕白本就不敢轻举妄动,漠无为没有出手的打算,让他稍微定神,而后又不自觉的看向柳书竹,他认识神秘大帝也就罢了,又从哪请来一位准帝级别的帮手,还狂的没边儿! 秦慕白干笑几声,缓解尴尬的氛围:“阁下,如果能告知山门所在,秦某不胜感激,日后定当亲自前往拜访。”等本王成就帝位,必然要踏平你们的山门! 漠无为摇头:“山门荡荡朝仙开,自古不到人间来,不必了。” 他的本意,是乘坐城中那处固定传送台赶路,秦慕白邀柳书竹近前一叙,漠无为才跟着停留下来。 柳书竹则是想要确定一下,秦慕白到底有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好为日后作打算。 眼下看来,神秘大帝的威慑仍然有效,他不用再为盗门的诸多强者忧心,毕竟漠无为不可能时时刻刻跟随在他的左右。弄清楚了秦慕白的态度后,留下来也没有什么好处,他跟盗门只有生死,没有交情,等到实力强大后,一定要把这些人铲除! 野蔷薇说的也对,漠无为心中有自己的处事理念,这些人留在世间完全是一群祸害,只有他们都死绝了,柳书竹才会睡得踏实安稳! “小友留步,西漠佛门遭了大难,巨城覆灭,本王心中不甚惋惜,但好在你可继承佛门衣钵,取了青灯佛器……” 秦慕白眼角飘着笑意,看出几人想要离开此地的打算。 西漠佛门的覆灭,是众人心头难以愈合的伤疤。 柳书竹冷声回道:“姓秦的,你我在地底结仇、我抢了你的祖旗在前,诛你盗门一脉在后,咱们两个可是不共戴天的仇家,如果不是神秘大帝的告诫,你恨不得食我血肉、让我生不如死,不必在这里假惺惺。我取了青灯佛器,也不会拿出来给你看,能否继承佛门衣钵,更无需你来操心,佛器在我手,你若是不敢来抢,我们就此离开。等你晋升大帝之位,尽管来寻我,或是等我成就至尊之时,也不会容你再活。我在后天境界时且不怕你,现在也还是不怕!” 秦慕白眼中厉色闪现,但脸上的笑意不减:“说的好。” 一行人正准备起行,但固定传送台中又有光柱闪现,许多人从阵中走出。 一个稚嫩的声音怒声对柳书竹喊道:“该死的毛贼,你还认得我是谁吗!”说话的人是一位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孩子。 巨鼠惊奇道:“咦,哪来的熊孩子?”而后它转向柳书竹,极尽鄙视,“你儿子?”来人都是一大群年轻人,其中有一位稚嫩的少年被拱卫在中心,他是秦大盗的当代传人。 秦无双。 “噗。” 柳书竹看到这个满面怒容的孩童,登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当初在神矿地底时,正是抢了他的天煞乾元鼎和紫电雷云衣,才有了柳书竹今天的这副行头。小鼎用来铸刀,身上的紫衣则被空藏神僧以五品莲台重新祭炼而成。 “秦无双是吧,记得记得,你长高了。” 略一感应,这位秦家传人的修为竟也得到了突飞猛进。 已在先天九重。 正文 第二百六十四章 小修罗圣体 柳书竹语态满是调侃,秦无双则气的小脸铁青! 他不仅长高了,而且还恢复了稚童的样貌。 当初,在神矿地底时,受到那些仙兵鬼影的威胁,秦无双幼年苍老,白发华生,已不成人样。后来听人说,他被秦大盗的几位长老拼死救了出来,可那时也已是奄奄一息,没想到他还能像今天这般意气风发,返老还童。 回想起那趟神矿之行,秦无双的眼中几欲喷火! 他醒来后,发现身上的两件圆满皇器都不见了,而今柳书竹身上正穿着的这件紫衣,多少都让人觉得十分眼熟。紫电雷云衣,那可是秦家珍藏了多年的一件宝衣。当年秦家的一位圆满心知大限将至,便倾尽最后力气炼出此衣,以待日后传承给门中后辈。秦无双不知暗中央求了多少次,秦盗王才把宝衣赐给他护体。 平时……一向都舍不得穿。 好不容易穿着新衣出门,却又正巧赶上神矿出世,反倒被柳书竹给顺手抢走了。 秦无双身边,还有两位年轻人与他并立,一男一女。 女子的身份柳书竹也认得,她是燕家的传人燕媚儿,一位喜食人心的歹毒妖女;至于另一位年轻男子,衣服上绣了楚大盗的标识,想必是楚大盗一脉的当代传人。 燕媚儿的神态始终含了些隐忧,因为她曾雇佣郝一刀暗杀秦无双,而柳书竹作为少数知情者,一旦他口无遮拦,把这个秘密当众道出,以秦慕白的秉性,恐怕连燕盗王出面都救不了她!自从漠北一别后,这位妖女随同燕家的诸位圆满长老西去,恭迎王者临世。周围侍立的一众圆满武皇中,那位被神秘大帝斩去了一臂的燕八祖也赫然在列。 燕八祖与延济和尚算是故人,他与延济对视几眼,此时此地却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 秦无双的语气一派老气横秋,杀机凛然:“把我的两件宝物奉还给我,我可以让你死个痛快!”他口出狂言,在向柳书竹挑战。 盗门长辈都露出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算是默许了他的行径。 秦无双能够在短时间内企临先天九重,只因为秦慕白赐予了他两颗仙丹! 一颗用以恢复伤势,一颗则用来突破境界。 从那尊死仙手里抢来的小瓶中,到底有多少颗仙丹,除了秦慕白以外谁都不得而知。但其中的大部分都已被秦慕白本人炼化,方才他难得慷慨,赏给了燕盗王一颗。而在此之前,则只赐给过秦无双一人,连秦家的盗王和诸多圆满武皇都没有获得如此殊荣。不难看出,秦慕白像是选定秦家的稚童作为下一任王者培养。 九重天,挑战柳书竹八重天。 秦无双身上,煞气郁结,气势开始节节攀升,显现峥嵘之态。 “怎么了,你不敢答应我的挑战吗?世人都道你是菩萨转世,敬让你三分,但在无双的眼中,你只不过空有一颗狗胆、凭借几分狗屎运,才侥幸有了今天这番机缘。你敢不敢放下菩萨转世的身份,与我堂堂正正一战!”这种境地下,秦无双虽只是一介乳臭孩童,却把话说的分外狠绝,不容人回旋,而且还把柳书竹骂了个狗血淋头,“你我过招,生死各安天命,我秦无双若是败在了你的手里,任凭你处置;你如果本事不行,被我打死了,也别拿武者大帝的幌子强压盗门!” 后辈相争,各凭真才实学,一旦双方约定生死,门中长辈便不会再插手过问。 如果柳书竹不慎被秦无双斩杀,即便神秘大帝也不好多说什么。武道修行,本就是一条踏着同辈尸骨走向强大的道路,弱者的尸骨只佩给强者垫足! 柳书竹听得直瞪眼。 这个熊孩子嘴底下还真是不干净,跟他小时候有的一拼,不过对方身上却没有他那股无赖的气质。 身边的一尘亦是凝眉,想要越步而出,替他出战。 菩萨转世受辱,便是妖僧受辱,以一尘的身份对上秦无双,也不算以大欺小。 “慢着。” 柳书竹摆手制止了一尘,转向秦慕白道:“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狗屁计划?用一个熊孩子来激怒我,寄希望于他能名正言顺的把我杀掉?你们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我就算再不济,你们也不能推出一个小屁孩来送死,就不怕我失手把他打坏了,你们秦家后继无人?” 他这是被人小瞧了。 看来,盗门诸多圆满对于他的事迹探听的还不够详细。 而今,柳书竹的武道境界看似只在先天八重,但他的魂力极度凝练,表面的境界并不能代表实际战力。只是凭借陨仙步的神奇,就基本达到了至人武者的速度,而且肉身经由舍利中的血气两度凝实,也不再是肉体凡胎,如果再加上谪仙指的威力,说不定已能够斩杀至人武皇! 秦无双就算已在先天九重,可他连一尘都未必能打得过,送到他的手上,岂不是只有挨揍的份儿。 众位圆满相继怒目回视,若非神秘大帝的威胁,如果不是身边有漠无为这样一位准帝,岂能容忍柳书竹这般放肆! 秦慕白信心满满,笑着回道:“后辈的事,当由后辈自行了断,我等既与大帝有约,便不会参与进来,无双年幼,他的言语难免放肆,不代表盗门对小友抱有敌意,小友福缘深厚,还会惧怕我秦家的一位稚子吗?” 秦无双也在一旁等的不耐烦了,他怒声骂道:“姓柳的狗贼,你以前的狗胆都哪去了,离开了佛门高僧和凶鼠的护佑,你什么都不是!你到底敢不敢跟我打,如果不敢,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斩杀,一雪前耻!”汹涌的煞气从他脚下释放而出,托着他的身体缓缓腾空! 紧接着,令人无比惊异的事情发生了,秦无双的身体形态竟然开始产生变化。 他的身后,竟莫名出现了一个模糊至极的虚影! 那是一尊似人非人的生物,形象古老,看上去丑陋且狰狞。 那尊生物浑身赤红,獠牙森然,躯干部位更像是一具剥了皮的人类身体,血淋淋的十分恐怖。 它的头上,生着两根弯弯的尖角,但却不是长在脑侧,而是都生在前额,背后和膝肘的位置,也都覆盖了一层骨甲和几根狰狞的骨刺! 秦无双的外貌也在发生同样的转变。 转眼间,由一个乳嫩的孩童,变作了一尊丑陋的恶魔! “哼!”秦无双俯视下面的柳书竹,扬声叫道:“狗贼,你害怕了吧!世人都在三重天开启伴体异象,我的异象却到了九重天才得以开启。今天是你的运气不好,刚才我在练功化形时你如果早走一会儿,我就杀不了你了!”嗓音稚嫩又驳杂,听着好似一个破风箱和秦无双同时在说话。 见到这副形象,野蔷薇和漠无为的眼神各自一亮! 野蔷薇向漠无为求证道:“无为哥哥,这是……” 漠无为点头:“不错,是那种幽冥生物的古老形象,在古经记载中,虽然比不了圣贤的体质,但也算很不俗了,世人称之为‘小修罗圣体’,不无道理。没想到这个孩童竟有如此福缘,展开异象前,气息也隐藏的很好。” “狗贼,还不上来受死!” 一口一个‘狗贼’,喊得柳书竹嘴角一阵哆嗦,他并非害怕,纯粹是被这个熊孩子给气的。 “大爷今天不把你打哭,就他娘跟你姓秦。”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魔气吞天 “哼!” 高空中,煞气积聚不散,秦无双的面目分外狰狞,顺着他那猩红的口齿间,甚至流下了一串串长涎! 这副丑陋至极的形象,又充斥着震撼世人的威猛! “姓柳的狗贼,就算你想入我们秦家,跟我姓秦,可我却嫌你出身卑贱,秦家未必肯要你!” 柳书竹额头青筋直跳,熊孩子一句赶着一句,论起嘴贱的程度,可谓当仁不让。 巨鼠亦黑着脸道:“什么也别说了,揍他个小兔崽子,然后擒来给本鼠打牙祭。” 陨仙步迈开,柳书竹逆空而上。 秦无双神态残暴,发出几声兴奋的吼叫:“见你快要死了,不妨实话告诉你,我的武道境界虽然还囚困在先天九重,但论起真实的战力,已能跟至人武皇一战。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柳书竹怒极,反倒变成一副无赖的姿态,闻言只是嘿嘿直笑,下面的巨鼠则听得大惊失色。 “什么!战力媲美至人,竟有如此厉害?” 见到这只凶鼠第一次流露出惊恐的样子,盗门众多强者神情愈发得意! 秦无双的武道成就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也只有秦慕白超凡脱俗的眼界,才看出了此子的真正潜力,不惜耗费两颗仙丹为他拔升修为。只需假以时日,他必然可以藉此异象成就武帝之位。不然的话,他们明知柳书竹不好对付,岂会拿这样一位传人的性命当做儿戏? 大帝的苗子,对战柳书竹一身气运,绰绰有余! 可是,巨鼠紧接着又变作另一副嘴脸,先前的神态完全是伪装出来的。 “你们激动个屁,逗你们玩玩而已,至人武皇又怎样,好在柳小子也没有你们认为的那般差劲。总之,你们家这个小娃娃,本鼠是吃定了,不仅要吃,而且还要吃出花样来,一次只咬一小口……” 不论下方争论如何,秦无双见柳书竹反应平淡,没有被他的话吓唬住,更加恼怒不堪! 狰狞的身躯迅若雷霆,毫不犹豫的向他扑击过来。 轰! 秦无双身后发出一声爆响,强大的反冲力让还未彻底愈合的空间龟裂出几条裂痕!变化之后的躯体,肉身极度坚实,仿佛蕴含了灭世的恐怖力量!他五指戟张,如同一只蜥蜴的爪子,毫无花哨的抓向柳书竹脑顶。后者身形微晃,急忙迈出陨仙步法,险之又险的避了开去! 那一击,几乎触及到了柳书竹的前额。 下方,爆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好!” “不愧是盗门天才!” “他死定了!” 千余位盗门长老都暂停了手中的事宜,从城中各个方向遥望高空中的争斗,为秦家传人由衷的喝彩。明眼人一看便知,开战的第一招,无论从速度、气力、威势上看来,秦无双都稳稳占据了上风,柳书竹则只有拼命闪避的份儿,依照秦无双眼下的恐怖战力,即便与真正的至人武者对阵,胜负也犹未可知。 轰、轰、轰! “看你还能往哪里躲!” 秦无双再次向柳书竹扑击,拳脚叠加,事先便把上下四方的空间都打出一道道裂缝,封锁住了柳书竹闪避的路径,头上的一对尖角则直接向他前胸撞了上去。 这一次,更加凶险! 两根锋利的尖角甚至隐隐擦过柳书竹的前襟,千钧一发之际,他才险险迈步,以一个奇妙的角度避开。 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只是凭借陨仙步法的神奇侥幸闪避! 秦无双竟会拥有这种罕见的体质,让佛门诸僧各自心惊不已。佛门宣称降魔除妖,匡扶人间正道,并非无的放矢。也许在辉煌的上古年间,佛门真的曾跟幽冥种族进行过漫长的征战,以佛家大法降服妖魔。秦无双现如今这副形象,当真与佛门壁画中刻画的诸魔极为相似! 由此可见。 炼狱修罗,也不是由佛门为了愚弄众生而杜撰出来的生物。 漠无为口中,称之为‘小修罗’圣体,想必秦无双背后那尊虚幻的影子,就是‘修罗’的恐怖形象了。 世间有神魔! 神在九天,魔在幽冥。 但像这种人和魔相互结合的体质,则从来没有人听说过,即便曾经出现在古代,也早已湮灭于古史,魔族的特征为何会体现在人类后裔的身上,也就更无从得知! 天空中,两道人影一追一躲,眼花缭乱,不时响起秦无双的谩骂,可他也别想一下子就把柳书竹战败。 秦慕白双眼微眯,战局恐怕一时半会难以结束,但战局的胜负基本上已成定局。 他活了一万年,眼光非凡,认定秦无双会赢! 秦慕白转向漠无为道:“阁下,你似乎知道这种体质的名称,敢问‘小修罗’一说,从何而来?”他是七千年前的骷髅王者,虽然帮着引导出了秦无双体内的异象,却不知道这个异象该如何称呼。世间不曾听说这种异象,又怎么会有相关记载! 可是,漠无为和野蔷薇二人,则像是都知道这个异象和体质的来历。 不只是秦慕白,其余盗门长老甚至连同两位佛门高僧都十分好奇。 漠无为语气淡然:“小修罗一族,是大修罗族的旁系分支,当属幽冥物种。古时候,曾随同诸多黑暗种族入侵中州世界,而今早已绝迹人世,可古时的修罗强者只要足够强大,陨落在中州大地后,身上伴有的气息并不会彻底消泯,反而会逸散在天地之间,无形无相,不灭不生,但能够附在人体之上,倒也十分难得。” 秦慕白不禁皱眉,漠无为所说的话,让他很是费解,而且言语中暗藏的隐秘似乎非同小可! 一尘却是听明白了。 这种逸散在天地间的古老理念,就像是佛陀死后身上伴有的五种真谛,并不会随着强者的陨落而走向终结。它们看不见摸不着,同时又是真实存在的,已是天地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却与世间任何的自然法则都不同。说白了,这些理念……是古时候强者存在过的见证! 人世间,恐怕很多武者的伴体异象,都是被这种理念附身后所诞生。 无论是佛门还是盗门,长辈们都不为高空中的两人担心,笃信己方会赢! 妙林和尚望着两道迅捷的身影往来穿梭,不乏担忧道:“师傅,尊者怎的还不还手?” 玄森主持神态高深,全无顾虑:“放心,同辈之中,尊者已无敌。” 玄森主持一派得道高僧的样子,听上去像是动了嗔念,大力鼓吹柳书竹的战力。可他紧接着又瞥了一眼身边的漠无为和野蔷薇,心知这个牛皮吹的有点大,柳书竹能打得过秦无双,这一点毫无悬念,但要说同辈无敌,还远远不至于! 因为几人身边,站着一位不到四十岁的准帝,以及一位不到三十岁的圆满。 玄森主持微现尴尬,急忙改口道:“基本已无敌。” 两人的身世来历不详,背后牵扯到的事情都足以震惊整个世间! 他们二人,如果真的来自于那些护卫人族的底蕴力量,便不能按照世间寻常的眼光把他们计算在内。 柳书竹毕竟只是山贼出身,只一颗念珠,害他几番生死,能有今日的成就,足以让各大霸主势力的武帝传人黯然失色! 延济和尚附和道:“大善。” 关于柳书竹的真实战力,盗门中人却很难看出深浅。 柳书竹的气运太好,让他们都忽略了柳书竹本人的修为。 没有了神鼠,没有了青灯,没有了佛门两位高僧的护持,他还能剩下什么!? 秦慕白的想法跟秦无双一样,认为柳书竹除了一身气运,什么都不是! 就算他掌握了斩仙圣法,但秦无双速度如此迅捷,肉身极度凝练,而且还有杀招没有使出,柳书竹如何应付? 柳书竹径自躲闪了片刻,并非没有还击的手段。 他看似形势险峻,但实际上……只使出了不到五分力气。 他在试探秦无双的战力究竟如何。 对于眼前这具狰狞的怪物,柳书竹感觉到的只是新奇,就像从来没有见过耍猴的人,骤然见到面前跳出来一只猴子,总也要戏耍戏耍才行。 他的这种行为,却被盗门所有的强者曲解。 熊孩子,杀他不解气,要好好羞辱一番才行! 秦无双以这种姿态临敌,如果面对十门中任何一门的传人,都有了称雄的资本。 但用来对付柳书竹,还远远不够! “狗贼,你不是有血海相伴吗,你怎么不使出来!” “你不是会斩仙古技吗,怎么不使出来让我瞧瞧!” 秦慕白恼怒至极,他都追着柳书竹绕城飞了两圈了,对方还没有使出应敌的手段。 “哼,你既然不敢出手,看我魔气吞天!” 吼! 秦无双嘴中,竟然喷出一股浓厚的黑烟,比他身上的煞气还要强悍很多倍! 炽热的硝烟带着惊人的热量,滚滚荡荡,登时将大片空域笼罩在内,仿佛连空间本身都要跟着融化! 如此大的范围,竟连陨仙步也无法躲闪开来。 柳书竹的身影立即被黑烟吞噬,里面的情形让人不得分明! “啊啊啊!” 紧接着,黑烟中传出了几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秦无双狂笑道:“哈哈,让你不肯出手,看我把你的身体撕碎!”黑烟似乎不能影响到他的这副身躯,说完他就径自飞了进去。 砰、砰! 这一回,里面终于传出了几声爆响,与先前的响声不同,听上去像是血肉相击的声音,而后再无动静。 野蔷薇皱眉:“好一片魔气吞天,小修罗圣体,倒也真的名不虚传!” “我们赢了!!” 盗门长老纷纷兴奋的嘶吼出声,被这样的黑烟所吞噬,就连真正的至人武皇都没有办法应对! 漠无为见状,刚欲开口说话,七杆大盗祖旗便出现在了秦慕白身后。 秦慕白冷冷笑道:“阁下,晚辈之争,我们还是不要插手的好。即便阁下的身世不俗,你也应该遵守规矩才是!” 漠无为摇头,似是为秦慕白的态度感到惋惜,继续对高空扬声道:“柳兄弟,还请念在对方只是一介稚子,年幼无知、不堪教化的份上,不要取了他的性命。”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六章 把你打哭 盗门一方,众位圆满武皇精元澎湃,只待秦慕白一声令下,便可利用祖旗形成的困势,合力对付漠无为! 然而,他的那句话却说的莫名其妙,众人都不免为之一愕,秦慕白本人亦是如此。听上去,漠无为原本也没打算替柳书竹求情,他反而担心柳书竹下手太快,来不及提醒便把秦无双给打死了。 他……为何要这样说? 魔气滔滔,仍在高空涌荡。 那股浓郁的黑烟,从形于诸魔,蕴含了恐怖至极的温度和煞气! 这是秦无双从伴体异象中习得的一式杀招。 他的异象是一尊小修罗虚影,那么吞吐魔气的手段,自然也是‘小修罗一族’才能拥有的莫大神通,肉体凡胎又如何能抵挡的住。再说,柳书竹先前发出那几声凄厉的惨叫,不似作伪,显然是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势才对。 如果连那杀猪也似的惨叫都是假装出来的,那这菩萨转世也未免太狡诈无耻了。 紧接着,炽热的黑烟中就传出了柳书竹惫懒的声音,让整座城池瞬间陷入死寂! “既然漠大哥开口了,我就先饶他一条小命,但能不能活命,还要看他自己。” 呼哧! 一方虚幻的血海于当空铺展开来,如真似幻,刹那将漫天的黑烟驱散。 柳书竹立身血海内,身前披着半截粗糙的披风,脸上则纹满了金色图腾,看起来神威凛凛,哪里有半点受伤的样子。他的一只手中,死死攥住秦无双那两条狰狞的手臂,无论后者如何挣动,都无法挣脱分毫! “这、这不可能!” 由秦无双化成的人形怪物满脸惊骇,双目瞪得犹如死鱼一般,先前的沉寂竟是由于心神受到震荡,以至失语。 方才那一瞬间,秦无双全力向黑烟冲去,这些由他吐出的魔气,自然影响不到他,他能看到柳书竹惨叫的样子,便直接杀了过去,想要将他一举擒下。但后者诓他上前,仅仅祭出了半截披风,就阻挡住了黑烟的侵蚀,而后不闪不避,又以肉身敌住了他的拳脚。 以血肉撼修罗。 而且,抓住秦无双的那只手中,一股股浩荡的血气顺着柳书竹的手臂,疯狂涌入秦无双体内。 血气十分邪门,登时让他的身体彻底丧失了反抗力! 而今这副丑陋的小修罗圣体,论起坚实的程度,也没能比得过柳书竹。 柳书竹的体质潜移默化,早已被血舍利悄然改变,在葬佛古地内,又两次被当做‘因果’斩灭,重聚之后可谓脱胎换骨,十分强悍,不知要胜出小修罗圣体多少倍! 柳书竹嘿然:“小屁孩,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去了。今天你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你骂了我半天,还要让你尝尝大爷的厉害手段!”说着,翻手祭出了猩红长刀,高高扬起。 秦无双眼中再次发狠,又要张嘴吞吐魔气。 可是,柳书竹身上的半截披风径自飞起,在空中卷了几下,好似束带一般,牢牢地堵住了他的嘴。 辛达部族送给柳书竹的弯刀披风,真是一件好东西! 用上古凶兽的皮毛织就的弯刀披风,不侵水火,足以承受魔气的惊人热量。 城池下方。 秦慕白连同所有盗门强者的脸色都一寒到底。 七杆大盗祖旗瞬间张扬,想要向高空席卷过去,可是大旗兀自挣动了半晌,秦慕白眼中的精光幻生幻灭,最终也没能将祖旗祭出,生生忍住了出手的打算:“都不可妄动!”他同时出声喝止住了想要出手的秦家众位强者。 因为,漠无为态度淡然,向他迈出一步,不言不语,只是对着他发笑。 传人之争,生死胜负各凭真才实学,盗门强者刚刚才说过此话,现在想要当着另一位准帝的面食言而肥,漠无为必然也不肯答应。 眼前这位下人装扮的男子,越发让秦慕白畏惧了。 从漠无为的气度和言谈中,甚至让他觉得,漠无为比神秘大帝还要更难对付,并非指他的修为,而是更惊惧他身后的未知来历。 “柳小友,你赢了,请不要伤了我家双儿的性命。”秦慕白神色一暗,扬声道,“只要放了他,盗门愿用任何宝物作为补偿。” 柳书竹却不理他,手腕一翻,刀背重重打在秦无双的屁股上。 啪! “你再骂一句给大爷听听。” 披风露出一条小缝,让秦无双得以开口。 “狗贼!” 秦无双浑身颤抖,接着便要再吐魔气,柳书竹又忙把他的嘴堵住。 啪! 这一下打的更狠。 “还他娘骂不骂了?” “狗……” 啪啪啪啪! 城迹中,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盗门所有强者都面色潮红,仿佛那刀背不是打在秦无双的屁股上,而是打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头脸上! 秦家的一代天才,骷髅王者亲自选定的接班人,正被人狠狠的打屁股!不消一会儿,秦无双眼中翻白,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身上骨甲微缩,骨刺消散,终于恢复了人类稚童的形态。 小修罗圣体,也不能长久维持下去,看来还有一定的限制。 “你再骂两句听听?” 最终,秦无双毕竟是孩童心性,被柳书竹折磨半晌,心灵和身体都受到了重创,再也不敢以‘狗贼’相称,而是颓然道:“……姓柳的,我、我输了,你杀了我吧!” 啪! “杀你,那也得大爷打过瘾了再说。” 秦无双眼神绝望,向下面的秦慕白看过去,柳书竹这样羞辱他,还不如直接杀了他好受。 “你看他做什么,先前不是说输了任凭我处置吗,就知道你们盗门全他娘不要脸,现在想反悔啊,晚了。” 秦慕白脸色铁青,再次忍不住叫道:“柳小友,你不要逼人太甚,大帝远在天边,你身边也有亲近之人,何不给老朽留几分薄面。” 柳书竹听得皱眉,携着秦无双飞回了漠无为身边。 眼下,凭借他自己的力量,还不是盗门的敌手。 如今的他,也不再是孤家寡人,心中在乎的人有很多,不能不有所顾及。 这句威胁,毕竟来自于一位盗门的骷髅王者! 盗门众人方才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他心知肚明,也懒得再为这帮无耻之徒生气。 若是把秦无双就此斩杀,并非做不到,而是这样做的后果很难预料。而且,秦无双虽然残暴,但柳书竹心中也很赞同漠无为的想法,这个小屁孩才七岁,放在寻常人家,正是淘气的年龄。他的心性完全受到成长环境的影响,不管以后有没有变好的可能性,此时杀他,都有违本心。 漠无为既然有言在先,柳书竹也不会孤注一掷,过度玩火。 但不杀他,却不代表不会痛揍他。 听秦慕白的忍耐似乎到了极限,柳书竹才厉声道:“秦老狗,你家的孩子不好好教育,我替你们打几下怎么了?你再多嘴,信不信我立马让巨鼠吃了他。” 巨鼠更是嚣张到不行:“早就觉得饿了。” 然而,柳书竹当即又眉开眼笑,无赖秉性彰显无遗:“不过呢……规矩是你定的,我要是放了他,就是瞧不起你,念在咱们往日的交情上,你随便给点宝物把他的命赎回去不就得了,比如仙丹之类的,十颗八颗的都不嫌少。”漠无为无奈摇头,野蔷薇则神情古怪,都明白柳书竹在打什么主意了。 秦无双拼命挣扎,柳书竹见状也就收起了弯刀披风。 “老祖,不要给他!” 啪!! 说来荒唐,柳书竹干揍了他半晌,秦无双也不曾掉泪。 此刻一听他想要敲诈仙丹,这位秦家的稚子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登时哭了出来…… 柳书竹手舞足蹈:“就说要把你打哭嘛!” 正文 第二百六十七章 更无耻、更无赖 “秦老狗,你觉得怎么样?”柳书竹一脸和气,仿佛与秦慕白十分亲近,“用你先前的话说,你我有旧,咱们曾经合力出了地底神矿,也算是一对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你虽然不要老脸,总想着取我的性命,可我却时时刻刻都在为你着想,天地可鉴。这个法子你也不吃亏,愿不愿意交换,你倒是说句话啊?” 用秦无双一命,换取秦慕白身上的仙丹,这种近乎无赖的办法,也只有柳书竹能说的似这般大义凛然。 但,这种做法本身又无可厚非! 秦慕白老奸巨猾,心中不存善念,必然也在觊觎青灯佛器! 可是,由于种种顾虑,他又不能随心所欲的对柳书竹任意施为,他的精明之处便在于,对想要抢夺青灯的动机只字不提,而是让秦无双出面激怒他,以平等的姿态与他进行死战。却不曾想到,秦无双纵然修出了如此不凡的圣体,也未免对他的期望过高,或者说,始终小瞧了柳书竹真正的战力! 非但没能将他降服,秦无双反倒把命输给了他。 柳书竹这边厢,审时度势,这个熊孩子既然杀不得,便要发挥出最大的利用价值! 见秦慕白不肯言语,他作势欲要把秦无双扔进巨鼠的口中,后者忙配合的张开了大嘴。 此时此地,柳书竹完全倚仗漠无为的存在,才敢如此张狂,可他丝毫没有觉得仗势欺人有什么丢人。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只要能达到威慑的目的便好。秦慕白就算知道柳书竹未必会取秦无双的性命,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做出格的事。 柳书竹还在后天境界时,把他逼急了,都敢硬着头皮抢了一杆大盗祖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 漠无为不表态,无疑助长了柳书竹的妄为,可是想让秦慕白就此交出仙丹,也没有那般容易! “老祖!”秦无双眼中泪痕洒落,眼见又要开口说话,“你不要听他……” 啪! 柳书竹痛下狠手,登时又让他闭嘴。 秦慕白冷着脸道:“此法虽好,但实不相瞒,从死仙身上夺来的仙丹都已被老朽炼化,否则哪能在短时间内企临准帝的境界,而今却是连一颗都不曾剩下,又哪里来的十颗八颗!” 巨鼠骂道:“放屁!”它抽动鼻子,向秦慕白身后的燕盗王看去。 柳书竹当即指向燕盗王:“秦老狗,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面不改色,一颗仙丹都不曾剩下,那他手里拿着的又是什么?你难道忘了,仙丹长得什么模样,我在神矿地底中就曾见到过,你别想随意糊弄我。” 先前,秦慕白赏赐给燕盗王的那一颗仙丹,一直被燕盗王攥在手中。 连秦盗王都没有这种福分,能落在他的头上,简直让燕盗王不敢置信。 那颗仙丹如何都舍不得直接吞下,捂在手里还没瞧够,却不曾想到,在柳书竹这里落了口舌。 “咦,你还往身后藏,本鼠早就闻出你手心里有东西。” 燕盗王暗骂自己倒霉,他如果早把仙丹吃了,也就没有这份麻烦,心中的恼怒可想而知。可他眼下又不能不顾秦无双的性命,总该有所表示。他摊开手心,掌心多出一颗丹丸,看似十分平常,对柳书竹道:“本王手中的这颗仙丹,是王上天恩浩荡,刚刚才赐下的,也仅剩下了这一颗!柳小友,你就此放过双儿,本王把这可仙丹赠与你,算是抵偿盗门的失礼,你看如何?” 柳书竹摇头:“一颗不够。” 然后,他又指着燕盗王的鼻子嚣张骂道:“你身为堂堂燕家的盗王,一大把的年纪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当初在漠北时,我从秦老狗手里抢回了你们燕家的祖旗,也将此物归还给了你们家的八祖,你们不仅连声‘谢谢’都没有,却又转手又送还给了秦老狗。早知如此,那杆燕家的祖旗,还不如大爷自己留着撑撑门面,何苦好心还给你们!” 燕盗王勃然大怒,一众圆满强者中,那位独臂的燕八祖也急忙表态:“小友莫要胡说,七大盗出自同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有两家之说?你赠旗的情分,权当我们燕家欠你一个人情便是了,眼下再提起来作甚!”遥想当初,柳书竹初来乍到,本身实力不济,那杆祖旗放在他身边完全是一个祸害,是以才做了个顺水人情,把祖旗交还给了燕八祖,也并非出于好心。 那杆祖旗是燕家祖上传承下来的,燕家的强者也不是不想偷偷留着。 但燕八祖把那件事告诉了燕盗王后,燕家几位圆满暗中商量了许久,还是决定把祖旗乖乖交了出去! 他们不敢留而已。 “混账话,他姓秦,你姓燕,不是一个祖宗的传承,怎么就不能当做两家来看。你们燕家的祖宗要是地下有知,还不得被你们这帮无能的后人活活再气死一回!” 柳书竹语气张狂,明显的是在挑拨离间。 秦无双先前白白辱骂了他半晌,而今他却从盗门强者的身上全都找了回来! 柳书竹心道,气也出的差不多了,几番话骂的心中十分舒坦。 若是再胡搅蛮缠下去,这帮老孙子恐怕真的会忍不住翻脸,到时就弄巧成拙了。 他伸出两根手指,道:“最少两颗,少了不行。” 说完,便把秦无双的半个身子都送进了巨鼠的嘴里。 巨鼠那条黏糊糊的舌头赶忙在秦无双头脸上贪婪的舔了几下,弄得秦无双半身都沾满了它的唾液。 秦无双心中,压抑多时的恐惧终于再也忍不住,瞬间爆发开来,由抽噎改为‘哇哇’大哭! 他只是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连圆满武皇都经不起如此折磨,巨鼠的形象实在太过骇人,如果没有受伤的情形下,连武者大帝都不好直面这只凶悍的神鼠,又何况是他! “我给!” 秦慕白翻手,祭出了装有仙丹的药瓶,倒出两颗丹丸,径自飞向柳书竹身前。 柳书竹登时又有些后悔,觉得他要少了。 但实际上,瓶中的丹丸所剩不多,总共也只有十颗八颗的数量,再多要一些,秦慕白也不一定舍得给他。 柳书竹这才笑嘻嘻的把秦无双放了下来。他一副和蔼长辈的派头,替秦无双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又在他屁股上装模作样的踢了两脚,唱白脸的是他,唱黑脸的也是他:“去吧,以后一定要好好做人,这副摸样多乖巧,非得变的那么丑才甘心。”野蔷薇微微皱眉,此时的秦无双小脸凄惨,样子看上去透着几分粉嫩,从外表看去,甚是讨人喜欢。 柳书竹的所作所为,总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柳书竹则全然装作看不见,眸光一片冰冷,他不想杀一个稚嫩的孩子不假,不代表他不会这样做,他心中亦有自己的处世理念,也不在乎野蔷薇用什么样的眼光看待他。如果认为有必要的情形下,该出手时也绝不会含糊! 他是山贼嘛,本就没有受过大门大派的教育和熏陶。 “既然是这样,姓秦的,咱们后会有期了。” 秦慕白紧要牙关,只挤出几个字:“后会有期!” 迟恐生变,柳书竹气也出了,宝贝也到手了,当下不在犹豫,一行人向那方固定传送台走去。漠无为挥手向阵台各处打出一道道精准的能量,光柱腾空,他们的身形就此消失在了阵中。 临行前,柳书竹走过燕媚儿的身边时,一只咸猪手极不老实的在她的翘臀上一拂而过,大笑道:“燕姑娘,别来无恙啊。”燕媚儿浑身微颤,忍住了想要避让的举动,柳书竹最终没有当众说出她的秘密,算是保住了她的一条小命。 以前,如真小和尚曾对柳书竹提起,神秘大帝老不正经,在大漠东北时摸过燕媚儿的屁股。 如今他也摸了一把来过瘾。 柳书竹本性并非如此,但面对一帮无耻无赖的强盗,就要做到比他们更无耻,更无赖。 “软软的,帝尊诚不欺我也。” 正文 第二百六十八章 古史几多浩繁 离开四绝大城后,众人一路开启阵纹,向漠北的方向横渡,不久之后,便远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怎么样,吃了仙族的丹药,对你的伤势有没有帮助?” 赶路中,巨鼠急不可耐的问柳书竹讨要了一颗仙丹,吃完后仍意犹未尽的咂嘴:“吃的太快,没尝出什么味道,你把另一颗也拿来给本鼠尝尝,如果不好吃,我再吐还给你就是了。” 古地之行,多亏有此鼠相助,仙丹理应给它吞服。 但这只死耗子的一张大嘴好似无底洞,弹丸大小的丹药对于它的伤势而言,根本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成效甚微;它活了一整个时代,也无需藉此来续命,给它吃了纯属浪费。再问柳书竹讨要,后者神情抠抠索索,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舍得再让它糟蹋。 柳书竹演化灭佛手印,让巨鼠到舍利中修养魂力。 巨鼠前前后后吃了那么多苦头,肉身破败至极,魂力更是飘忽,一旦再有强敌来犯,短时间内恐怕都指望不上它了。好在如今已与佛门二僧重聚,只要不被多位圆满武皇或者拥有更高战力的准帝截杀,眼下的安全倒也无需过于忧虑! 一路坦途。 出了空山大城后,过往的城迹中,便能见到许多繁华人烟。 众人一心赶路,虽然有时亦会暴露行藏,但有漠无为相伴在侧,为他们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 其间。 北方的天际再次出现异动。 那尊顶天立地的宏影,又一次显化在遥远的天际,中州可见! 先后经历了多次古佛异象,宏伟的蛮祖形象纵然也让世间震动,但世人多少已变得有些麻木。 青灯大佛的显化,仅仅只是一个开始,而非终结。关于这些伟岸的虚影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惊天秘辛,除了极少数修为强大的盖世武者,整个世间仍被蒙在鼓里,对于接下来的中州浩劫也好,大愿菩萨的布局也罢,都非世人所能参与,仅凭这两道影子,也很难改变凡人的命运轨迹! 天塌了,自会有人去顶着,与他们何干? 柳书竹,名义上是那位众生能够指望的人,身背宏愿,承载菩萨未竟之志;但实际上,他则是被大愿菩萨硬推出来送死的炮灰,可他无路可退。 遥望天边那道蛮影,漠无为不禁发出几句感叹:“人世间,随着天地的动荡,只会变得愈发纷乱,每当有古地即将现世,大难还未曾来临,人类的族群内部总会先一步陷入疯狂。”人类本身就是这样的族群生物,共性占据主导。 北方的诛蛮古地中,埋葬了一尊足与佛陀比肩的天地巨人! 那是远古年间的蛮族先祖。 既然同为天碑所镇压,与葬佛古地也应该有很深的牵连。 柳书竹适时探寻道:“漠大哥,你可是知道五方古地的来历?”中州五大地域,各有一方古地,而每一处古地中,也很可能都有一块天碑存在,相继镇压了远古时代各族的强大存在! 西漠葬佛,北境诛蛮。 佛荒与蛮荒,又分别在西漠以西和北境以北,都与中州世界的边境接壤。 由此不难揣测,南疆和东域中的两处古地,必然也都跟两地毗邻的‘荒’有关。 中州世界并非唯一,东南西北,各有一荒,但既然是镇压了‘荒’中的无上存在,为什么古地不是在四荒内,反而会出现在中州各地?而且,照此论来,位于中土的那一方古地中,又应该镇压了哪一族群的强者?会不会是远古人族的大能!? 漠无为无奈笑道:“柳兄弟,无为确实知道一些古老的秘闻,却不好多说,但至于五方古地究竟从何而来,由谁所镇,真的不得而知。你的这个问题,历尽整个上古而无解,从古至今的先贤们,也都一直在寻找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解答所以疑惑、同时又可怕至极的答案!” 天……是什么,为何要灭世! “不过,这些问题,史上恐怕只有一个人最为清楚……” 柳书竹眼神一亮,但见漠无为看向自己的眼神十分古怪,当即又大失所望。 “大愿菩萨!” “漠大哥,你还是别提那个秃子为妙,提起来我就恨得牙痒!” 然而,以上那些疑问就是所有的谜团了吗? 恰恰相反。 在大愿菩萨为柳书竹演化的天碑降世奇景中,天碑的数量远不止五块,而是更多。就算不计算灭世君主所掌握的那块儿无字天碑,也就是君瑶的本体,大概也还有十块天碑的影像,同时从天外降下!除却五方古地中的五块天碑外,还剩下五块儿在哪,它们降落到了何方,又发挥到了什么作用? 柳书竹脑中灵光一闪,瞬间联想到一件事!! 关于神秘大帝的身世。 他是天人下凡尘,不管是飞下来的还是掉下来的,都曾替人族镇守天关,抵御神族后裔! 这件事已能确定。 在葬佛古地中,神秘大帝曾追问过慧凡罗汉,如何才能事先进入其它古地! 难道他想要进入的古地,并非是指中州五方古地中的一处,而在那浩淼的九天之上,也有天碑和古地存在? 凡是牵扯到于古地相关的秘辛,总让人十分头疼,始终也无法清理出头绪。但较之以前,柳书竹隐隐感觉到,他与古地之间那层神秘的面纱,也已悄悄掀起了一角。越来越多的真相,都会在以后的际遇中逐一得到解答。当然,前提是他还没被大愿菩萨算计死,侥幸活到那个时候! 玄森主持似是知道柳书竹心中所想。 他插话道:“在虚空古地中时,尊者正处在降服神鼠的紧要关头,老衲却听到帝尊和六祖的谈话,涉及到了‘第八重天外’几个字,但帝尊却没让六祖继续说下去,恐怕与古地的秘辛有很大的关联!”占察古仙和百丈巨人杀到之前,柳书竹忙于收服巨鼠,在它的意识海中沉沦,也就没能听到两位强者的对话。 延济和尚也跟着稽首:“大善。”他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只不过信息仍旧太少。 慧凡罗汉曾问神秘大帝,天上的日子好玩吗,他似乎知道神秘大帝想要去哪里。 原话是:大和尚知道你要去哪里了,你是自己作死,传说中,在第八重天外…… 还没待说完,却被神秘大帝没好气的打断了。 漠无为语意豁达,劝慰道:“柳兄弟,那些恼人的事总也想不完,你既然承载了大愿遗志,早晚都会见分晓,现在想来也无用处,不如与我二人同往北境可好?” 众人一路乘坐阵台,接连跨越大城,已经入了大漠东北地域。 行至此时,距离下一座大城太过遥远,需要自行演阵才能到达下一座大城,野蔷薇一直催促漠无为,多次提及一个小疯子,显然是嫌众人拖慢了行程。 漠无为喝止不住她,便只好邀柳书竹与他同行。 柳书竹摇头,婉言拒绝了漠无为的好意。 虽然跟在一位准帝的身边同往北境,他的处境会更加安全,可他却不想一路都依靠漠无为帮他化解危难。这条路充满荆棘,有些足迹也只能依靠自己的脚步才能走过。何况他心中还有挂念,诸多事端没有了却,不能立即动身前往北境。 一行人准备就此别过,柳书竹以及诸僧的感激之情略过不提。 “漠大哥,敢问前世名讳!” 临行前,柳书竹终是没能忍住心底的好奇,问起了漠无为前世身为哪一位大贤。 遥遥的,飘来几个字的答复。 “须弥,只有须弥,而无菩提。” 柳书竹转向二僧,两位佛门高僧脸上的震惊之情亦可想而知,但他们又都紧忙摇头。 世间,只闻须弥菩提佛。 据说,那是一尊远古年间佛法无边的佛陀,可是谁也没有亲眼见到过。 漠无为的前世,当真好大的气魄,竟然摘了佛名中的头两字,作为贤名。 须弥大贤……貌似很厉害的样子,但却从来都没听说过! 诸僧相继叹然,古史几多浩繁,时至今日,不知埋没了多少手眼通天之辈。 正文 第二百六十九章 重逢 与漠无为分别后,柳书竹等人则继续赶返西风城所在的那片地域。 西风城。 一座名不见经不转的小城,因为神矿的出世而热闹了一时,如今城池早已泯灭,但却是柳书竹初次抵达西漠的立身之地。 他的征程,起始于那里。 期间,柳书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机,把古地崩碎后的际遇对两位高僧详细讲述了一遍。包括他如何阻止君魂出世,又为何跟众多圆满武皇结仇,怎样从虚空中脱困,以及和一尘等人的意外邂逅……除了与燕家妖女燕可馨的那些不能说的秘密之外,全都坦言相告。 玄森主持听得凝眉不止:“孤身阻君魂,老衲明明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属实,却也还是不敢相信这些事都由你亲为。关于尊者的胆量,恐怕我菩提一脉的所有僧众都看走眼了。”那番遭遇,即便是柳书竹避重就轻,有意略过了交战时的具体情形,可是其中所蕴藏的凶险和艰难,亦让两位佛门高僧神情震动! 世间,比柳书竹厉害的人数不尽数,但能像他这般‘不知死活’的人,当真是如同凤毛麟角般稀少。 除了几位僧人外,赵子云和仲康二人也与他们同行。 连日以来,赵子云也经受了莫大的打击。 建仁皇祖意外身死不说,大宋皇朝在他那位先祖的统领下,与柳书竹兵戈相向,以至于军力大损,更是颠覆了心中崇明皇几如神明的形象,他也因此而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神情难免有些低落。 而仲康被玄森主持携着赶路,恍如痴傻,看上去更像一位死人。听到柳书竹谈及那些与青山城主的夙怨纠葛,仲康心中不知作何感想。他恐怕也很难接受,自己的长辈竟会是一位阴险狡诈之徒。但此时的柳书竹完全没有必要对他撒谎! 实际上,柳书竹也并非有意对他所说,青山城主已死,他不会再怨恨一个死人,只是在向两位高僧阐述以往的经历。这种态度上的淡漠,反倒让仲康更加难受。 在柳书竹眼里,青山城主根本无足轻重,无论是死是活! “到了下一座大城,你且走吧,往南去不远,应该就到了你们青山大城的地界,让你与我同行,想必对你而言并不好受。” 仲康喉结兀自耸动半晌,才蚊声说了一句:“你……真的肯放我走?” “自然是真的。还是以前那句话,我杀了你的祖辈,你日后有理由找我寻仇,但只是我,跟别人无关。” 这位青山城的后人,心境复杂,生不如死,连他自己都已分不清,到底是应该恨他,还是应该谢他。 柳书竹接着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但好歹说话算话。我肯救你,也不是因为你可怜。我跟你家城主之间的恩怨,如今你已知晓了来龙去脉,信不信都与我无关。我更不指望凭我的红口白牙,仅靠几句话,你我就能一笑泯恩仇,但你若还记得我救你两次性命的事,等你实力强大后,或可先帮我一个小忙,而后再论生死!” 仲康问道:“什么忙?” 柳书竹淡然一笑,猜到他必然会问出口,当下便把‘枯木绕春藤’与寻找君瑶的干系说了出来。 “你说的,是老祖的一门引气藏形之法,只有晋升真武境界,我才有可能施展出来,现在还办不到。” “那就等你有能力办到了,再来找我。”声名远扬的唯一一个好处,就是无论身在何方,都不难找。 仲康默然,驻足半晌之后,径自转身离开。 早在半路上,柳书竹就此事暗中咨询了漠无为。 以漠无为的见识,也认为青山城主的法子并不可靠,要想藉此找到君瑶的下落,十分困难。他自称翻遍了古经,也没有见到一门可行的法子。青山城主那条老狗,为了活命编出来的话,可信度还要打个折扣,好在对方已付出了代价。 而对于寻找君瑶之事,柳书竹心中已不抱太多希望,只求以后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她是天碑所化,不可能永远困在虚空之内! …… 又接连跨越了两座大城后,他们周围很大的一片地域内再无城迹。 接下来的路,只能依靠两位佛门高僧演化随机传送阵横渡。 由于二僧有伤在身,需要尽快吸纳浩瀚的精元恢复伤势,柳书竹抢来的那些天地精粹,因此消耗了七七八八,更耽搁了几日行程,但他们距离目的地已然不远。两天后,便途经一座熟悉的大城遗迹。以前,柳书竹前往巨城的路上,曾从此地经过,并且还跟盗门的至人武皇发生过冲突。 灵龙城! 这里距离西风城所在的地域,只剩咫尺之遥。 细细算来,他自从庸凉山脉出山以来,已经过去了年余的时间。 时光荏苒,对于那些拥有几千年寿命的强大武者而言,一年的时间转眼即逝,算不得什么,但对柳书竹来说,却像是经历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离开大漠东北,赶往巨城求佛,也已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 …… …… “娘,老子会飞了!姥姥,老子会飞了!” 大漠只有荒沙,不分秋冬春夏,跌宕的沙丘永远也别想看到尽头。 当柳书竹等人到达西风城所在的地域时,远远的便见到半空中有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的飞来飞去。 语气中,充斥着十足的兴奋,也夹杂着难听至极的叫骂。 那人的脸上,刀疤毁容,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扭头狂吐。 而今,柳书竹的目力非比寻常,隔着很远就瞧见了那道影子,也听见了他那难听至极的鬼叫。 双目中,没由来的竟有些湿润。 扑通! 他离开后的这段时间,刀疤脸似乎长进了不少。不仅突破了后天境界的壁垒,看样子竟像是隐隐破入了先天第二重,这在庸凉大山中,是他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 可他境界未稳。 刀疤脸本就摇摇欲坠,一时笑的太过得意忘形,复又从天上掉了下去,重重砸落在一座沙丘上,不见了人影。 他这位刀疤大叔,依旧还是老样子。 “活该。” “你这也能叫飞?” 另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挤兑道:“你这叫野鸭子爬树还差不多,瞎扑腾翅膀。俺都不好意思笑话你,你别说是俺教给你的御空法决,俺丢不起那个人!”说话的人,是个年纪轻轻的和尚。 他生的肥头大耳满身膘,正靠在一块黑岩下吃肉,油光满面,身边啃剩的骨头足以堆出一座小山。 刀疤脸从沙丘中爬出来,心道:这个小秃驴嘴巴也真是够缺德的。 可他有求于人,只能装作客气的请教道:“如真大师,老子刚才做错什么了?” “你什么都没做错,俺看你就是笨。” 刀疤脸登时大怒,翻脸堪比翻书:“小秃驴,少他娘跟大爷墨迹,敬你三分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嫌弃老子丢人,老子还嫌你丢人呢。你一顿饭的食量,足够让人家欧阳家的小女娃养活上千口人,快告诉老子,哪里飞的不对!” 小和尚懒得理他:“俺知道你心急,俺也心急,但心急也没有办法,延济和玄森都去帮那小子了,虚空既然都困不死他,他必然不会有事,照你这个飞行速度,想要穿越大漠赶去救人,起码得用一千年,不对,是一万年……”刀疤脸听得咬牙切齿,立即祭出一柄寒光耀目的鬼头大刀,劈头盖脸的向小和尚砍去! 看他那赖皮的行径,倒也不愧是响马镇上出来的好汉。 如真小和尚也不躲闪,只是抬起一条手臂随便格挡,铛铛作响,根本耽误不了他吃肉。 “小秃子说的对,你就是笨,而且还蠢!” 身后,有人低声附和了一句。 刀疤脸正在气头上,愤然转身:“老子都是二重天了,除了这个小秃子,谁他娘还敢惹我!”可他刚一转身,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小和尚嘴里啃了一半的鸡腿也掉在了地上。 柳书竹从远处走进,修为不在一个层面,他们一时都没能察觉到柳书竹身上的气机。 “小兔崽子!!” 刀疤脸一把扔下手中的鬼头刀,大步向柳书竹走来,看他半天,才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眼中似有泪花闪现。 柳书竹急忙眨眼,把眼中的湿润隐去,骂骂咧咧道:“行了行了,小爷这不是没事吗,你别他娘的再忍不住亲我两口!” “呸!” 闻言,刀疤脸狠狠啐他一口,唾沫星子飞溅,还不容柳书竹伸手去抹。 接着,便像个小孩似的,手舞足蹈,又哭又笑。 除了延济和尚与如真小和尚,这种情形,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到,不免都有些哭笑不得。 看柳书竹眼下这副德行,说他孤身阻君魂,恐怕连三岁小孩都不信。 妙林和尚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总算知道了。” 总算知道柳书竹的一身无赖气质是从谁那里传染过来的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章 与龙兽有缘 如今,欧阳家族的那片小绿洲已经彻底改头换面。 围绕着原本只有十几里的绿洲,建起了一座城郭,形式大气的建筑物栉比鳞次,街道上繁华隐现,虽然还处于起步阶段,却也初步具备了一座小城的规模。城池最中央的位置,盎然绿意中,掺杂着禅音袅袅,阁宇重重,竟是修筑了一座佛家寺庙,与旁边的城主府并立。 “自从你小子离开这里以后,在老子的督促下,他们都潜心习武,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如今老子已勉强晋升先天武道的第二重,欧阳家的小姑娘修行的速度还要恐怖一些,几乎马上就要步入第三重天了。还有费山、马勇、左冷全那几位欧阳家的下属,也都差不多突破了后天境界!” 重逢的喜悦让刀疤脸变得喋喋不休,兴奋的忘乎所以。一行人边走边谈,实际上只有刀疤脸一个人在说,别人根本插不上嘴。 “修为有成后,老子立马就领着他们去了西风城三大家族的老巢,把三大家族的余孽剿了个精光!他们旗下的那些矿场和矿工护卫们,大都被欧阳家的小姑娘整合了,老子手里的这把鬼头刀,也是一件三品灵器,从他们手里硬抢来的!” 他见柳书竹反应平淡,忍不住瞪眼道:“你小子倒是放个屁啊,老子的手段怎么样?” 柳书竹急忙伸出大拇指,不想扰了刀疤脸的雅兴。 “真他娘厉害!” 刀疤脸全然不害臊,笑的像朵花一样灿烂。 “就是你这小子不让人省心,佛门两位大师归来后,老子还以为你小子死球了,但转念一想,像你这种害人精,即便活不了一万年,几千几百年也应该还能凑合,怎么能轻易说死就死,众僧随后都被派出去打探消息,后来听说,菩萨转世从虚空中脱困,两位大师亲自赶往救援,才稍微安心……”柳书竹从虚空脱困不久后,消息就传遍了大漠,两位高僧之所以能及时赶到,他也曾细问过。 西漠佛门灭教后,之前那些散布在漠北的行走僧无家可归。 他们受延济和尚之托,奉命照料柳书竹的亲人,而今大都聚集在了此地,人数有几百人之多。 他们中,虽然没有真武境界的强者,但基本也都拥有先天九重的战力,只要不招惹那些大城势力,在周围地域中,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可保众人无忧。也正是在众位僧人的帮助下,城郭周围不仅建起了抵御风沙的防风阵,还竖立了几座小型传送台,连接这周边地域的几座小城,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柳书竹引众人于街道上走过,一路上浩浩荡荡,引得不少人都投来好奇敬仰的目光! 早就听说菩萨转世的威名,但对于他们这些漠中小民而言,那几乎是一个跟天一样高的名字,他们从没想过会亲眼见到活物。也有不少护卫对刀疤脸躬身行礼,喊他一声‘当家的’,笑的刀疤脸合不拢嘴,让柳书竹暗翻白眼。 “当初的故人,大老爹和洛姑娘他们都找到了吗?” 提起这个问题,让刀疤脸神情黯然,他摇头道:“你留下的那些画像,老子又让人画了好多张,周遭的大小城池都贴遍了,赏金能开多高就开多高,但大头领他们仍然杳无音讯。”他扭头看了一眼延济和尚,向柳书竹求证,“延济大师对我说,当年的那座传送台由于不可抗拒的力量操纵,以至于彻底崩碎,咱们才能到达无限遥远的西漠,大头领他们如今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甚至还在东域也说不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可抗拒的力量,很可能是指大愿菩萨的布局或意志,究其缘由,恐怕连延济和尚都未必知道。 延济和尚稽首:“善。” 柳书竹点头,但他也承认,延济和尚说的不无道理。 东域是中州五大地域中最偏远的一域,几在天涯,要想在一片浩瀚的世界中寻找几位修为平平的凡人,恐怕连霸主势力都力不从心。他心中也不免愧疚,如果不是他,大老爹和他那位未过门的媳妇也不至于落得生死不明的下场。 刀疤脸安慰道:“小兔崽子,你放心吧。连老子这样的蹩脚货都没死,大头领神威盖世,那是天神下凡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不明不白的没了,我们接着找就是了。”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在刀疤脸的心中,天痞都是他一心敬仰的土匪头子,“这些天来,我们断断续续听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传言,巨城、仙王、古地之类的,但都他娘的不靠谱,我们心里可是没少担心,你抽出时间来,一定要跟老子好好讲讲,好让我看看,你小子出息到什么样了。” 寺庙中,众僧听闻菩萨转世以及两位高声归城的消息后,都出来迎驾。 远远地,费山连同以前那些欧阳家族的旧部,也都出来恭迎柳书竹,却没有见到欧阳雪。 费山等人神态谦卑至极,再次面对柳书竹时,都恭恭敬敬的行礼,流露出的全是敬畏之情! 他们可不敢像刀疤脸似得,一口一个‘小兔崽子’,以前那种情分反倒生疏了许多。这种姿态,源于本身的实力差距,现在的菩萨转世,身边有圆满高僧侍立,一人搅动大漠风云,在他们眼中,已是天与地的差别,只能虔心仰望! 此时,欧阳绿洲的势力发展虽已不慢,但若想跟上柳书竹的步调,还远远不够。 他招惹的那些人物,都是世间的顶尖强者,深陷的迷局更是足以让世间震动,只需招来几位圆满武皇,众人苦心经营的一切便会化作泡影! 这是他的软肋,要想办法进行弥补。 “雪儿姑娘呢?” 费山躬身道:“禀尊者,小姐这几日在西风城附近,可能在那里练功。” 柳书竹有些不解,西风城早就被齐盗王的奥义之力倾覆,城基恐怕早已沉入大地深处,她去那里练功做什么。 刀疤脸则一拍脑门而,咋呼道:“对了,忘了跟你说了,你还记得当初那只把你追的鸡飞狗跳的蜥蜴吗,一张嘴就会吐火球的那只!” 柳书竹脸色一黑:“你他娘才鸡飞狗跳呢!”而后又是一愣,“你是说那只赤焰龙兽?” 刀疤脸道:“嗯,现在那头畜生已被欧阳家的小姑娘收服了,不知怎地,它就是偏偏愿意跟她亲近。” 赤焰龙兽,那可不是一般的火蜥蜴,原本属于灵龙城主,成年后拥有不亚于圆满武皇的战力! 对于现在的世人而言,那就是一只幼龙! “它不是遁入地底了吗?” “是啊,但是在前不久,那只畜生从地底钻了出来,把城中积攒的晶沙都给偷吃了,还他娘四处纵火,当时多亏了诸位高僧坐镇,但那畜生跑的快,又会吐火,众位高僧也没能彻底擒住它,没想到再次见到欧阳家的小姑娘后,狗日的居然还腻歪上她,索性不肯走了。”刀疤脸面露心疼,而后又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如真小和尚,“那畜生糟蹋的宝贝,仅次于……” 如真小和尚大火,打断他道:“你敢提俺,俺就揍你!” 玄森主持道:“那个小姑娘,体质恐怕也不是凡胎,她接近第三重天境界,体内的异象应该释放出了某种契机,被龙兽察觉,等她入玄时再看吧,她很可能与龙兽有缘。” 费山道:“柳尊者,要不要费山去通知小姐一声,这段时日以来,她心中甚是挂念您的安危,得知您归来,必然十分高兴。” 柳书竹道:“不必了。”他直接化作流光,向西风城的方向飞去。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一章 困境重重 西风城,早已随同往事沉入了大地深处,但欧阳雪总喜欢到这里来发呆。 那座原本杵立在荒沙中的城池,埋藏了她十多年的生平和过往,亦曾是她的父亲和哥哥倾注了两代人的心血,苦心经营的立足之地。而今,城迹虽已不在,心中的那份牵挂却一时难以割舍。 “小乖,你说那人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她的怀中,揽着一只通体赤红的火蜥蜴。 赤焰龙兽长颈而尖角,遍身生满了鳞甲,它的背上原本长着一对肉翼,现在则只余两道仍未痊愈的疤痕,躯体已经残损。欧阳雪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这毕竟是一只名动大漠的龙兽,是龙兽中罕见的异种,它的前任主人更是一位叱咤天地间的圆满武皇!第一次与龙兽相逢时,柳书竹正被它追的上蹿下跳,其余人也都被这只小家伙吓坏了。 没想到它一旦温顺起来,竟会像一个懵懂的孩子。 龙兽身上,自然外泄出的火气热量惊人,她需要动用精元之力抵消热量,也算是一种磨练气力的方法。 “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起,雪儿就觉得他绝不会是那种碌碌无为的人,可是却也不曾想到,他竟然会有那样的了不起!”赤焰龙兽眯着眼睛,十分享受她那轻柔的抚摸,周身都有淡淡的火气氤氲不定,为了避免不小心伤到欧阳雪,它已尽量收敛起体表的气息。 “如今……他已经在武道之路上越走越远,成就也越来越高,我还有可能追上他的步伐吗?”欧阳雪的脸上,满是担忧和牵挂的神情,“但不论他现在在哪,雪儿都祈求上苍,他能够平平安安……小乖,你说他会偶尔想我吗?” “当然会想,但不是偶尔,是每天都在想。” 这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个清亮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几许玩世不恭。 欧阳雪娇躯一颤,霍然转过身来,终于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可是由于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她仍有些不敢置信,小嘴半张,用手轻轻揉了揉眼睛,而后便兀自愣在了原地。 赤焰龙兽却猛地从她怀里跳出,横在两人之间,呲牙咧嘴,表情不善,它的行为像是在保护欧阳雪。它很可能还能记得柳书竹是谁,但由于嗅到了一股更加恐怖的野兽气机,所以才没有轻举妄动。柳书竹跟巨鼠厮混了那么久,衣衫上必然沾染了巨鼠的气机,人类察觉不到,兽类之间却能够感应到彼此的存在。 柳书竹笑道:“怎么了,这才过去多久,雪儿姑娘就不认得你当初从大漠中捡回来的那个落魄小山贼了吗?”下一刻,欧阳雪已经飞快的扑了上来,狠狠的扑进了他的怀抱,再也不愿撒手。少女的发香飘入鼻间,倒让柳书竹略显尴尬,没想到久别重逢后,欧阳雪竟会有这样的勇气,直接投怀送抱。 他只好用一只手轻轻拍打对方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 欧阳雪,是他这辈子第一个女粉丝外加救命恩人。 她的身上,不具备燕家妖女的倾世妩媚,也没有虞清雅那种高贵的气质,甚至更难与君瑶天生娇弱的形象相提并论,综合起来,显得十分普通,但却总像一位邻家的小妹,带给柳书竹一种难言的亲近感,虽然响马镇边上从来都没有过邻居。 柳书竹心中充满暖意,心道欧阳啸如果还活着,见到这副场景,估计会忍不住拿刀劈砍自己了。 …… 过了许久,两人才一同返回欧阳家族的小绿洲内。 半路上,赤焰龙兽的眼神始终不善,几次跃跃欲试,看样子是想要口吐火焰,袭击柳书竹。后者不由分说将它倒提起来,用弯刀披风一裹,当即就是一顿痛揍。 欧阳雪则看得分外心疼,急忙出手制止! “小蜥蜴,你给大爷听好了,今天之所以揍你,跟以前你用火球喷我没有半点关系,当初你追出我几十里,吐了二十多次火球,害得我损失了好几件灵器,那点小仇,我也早就忘了。现如今你既然选了雪儿,以后的责任就是倾力保护她,她要是少了半根汗毛,大爷活剥了你的皮!” 赤焰龙兽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柳书竹得意忘形,以前的面子终于找回来了。 回到城中后,如真小和尚连同赵子云等人都用怪异的眼光在柳书竹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刀疤脸质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城中有的是房间。” 看这帮孙子好像捉奸似的眼神,柳书竹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们这帮家伙,脑子里还真他娘不干净,都胡思乱想什么呢,我跟雪儿是在叙旧,叙旧,你们懂不懂!” 简直是越描越黑,让欧阳雪双颊忍不住现出一丝红霞。 如真小和尚淡淡道:“禽兽。” “小秃子,你他娘的是出家人,就你脑子里的装的那种肮脏想法,你以后还有脸去见佛祖吗!” 欧阳啸临终前曾托付他照料欧阳雪,柳书竹也满口答应下来。 但他深知自己的处境堪忧,始终都在万丈深渊的边缘徘徊,明知少女心中的情愫,却也不能来者不拒。 现在看来,与他最亲近的人,反倒总是置身险境,总也放心不下。 如真小和尚与柳书竹的情分无需多说,但见到一尘和另外两位菩提传人后,小和尚只是觉得有些错愕,妙林和尚想起以前的过节,想要上前与他冰释前嫌。 小和尚摸摸光头,极为大度的挥挥手:“庙门都不在了,过去的事也就不要提了,俺不记仇。”他还主动向妙林伸出一只手,把手里啃了一半的鸡腿递过去,以显示自己的友好,“你吃吗?”妙林和尚脸色难看,连连摇头,口中连称罪过。 “既然都在这里,废话也就别多说了,咱们还要好好商量一下今后的打算。” 城主府中,建起了专门的议事堂,虽不奢华,但也极为宽敞。 延济和尚、玄森主持、如真小和尚、妖僧一尘、赵子云、妙林和尚等人都在厅中落座。 时逢天下大乱,中州各处都会相继发生动荡,柳书竹要与他们仔细商量一下,众人该何去何从。眼下,此地已有两位圆满级别的高僧坐镇,还有数百位先天九重的高僧在此,可想要藉此安身立命,还远远不够,别说那些君魂麾下的上古余孽和各方霸主势力,就算中州十门中的任何一个门派,都拥有剿灭他们的力量。 迫在眉睫的威胁,便有大宋皇朝和盗门两家。 崇明皇帝未死,他所率领的大宋至人军,也只占了宋皇朝底蕴的三分之一。 他如果能平安回到中土,是否还会再次出动大军,再入西漠剿城!? 赵子云摇头道:“大宋皇朝肯定不会放过你,但盗门有一位准帝震慑,你又有一位准帝相助,此番大宋军力折损严重,再入西漠的可能性很小,但柳兄弟日后若是去了中土,事情恐怕就会变得很麻烦。而今的大宋皇朝,还有两位太祖武皇帝,千年来一直都没有出关,当年的名声并不比崇明皇祖差几分,他们寿元也快要走到了尽头,出关在即,谁知道他们的境界会企临哪一个层面!” 众人相继动容,大宋数万铁军,几千破灭将,如果一心要对付他们,柳书竹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更别说由两位像崇明皇帝一样的武道强者统领! 他杀了一位大宋皇主,这是不共戴天的死仇,而且他身上的舍利和青灯,都给了对方出手的理由。 经过了四绝城那一场惨烈的围杀后,武者成军的战力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面对困境重重,如果他能拥有一支由强大的修武者组成的大军,那该有多好。 “赵大哥,如果给你足够的时间和财力,你多久能训练出一支武者的军队?” 赵子云摇头:“武道修行谈何容易,我宋皇朝倒是有多门秘法,可以把武者训练成军阵,但本身要有无数的天地灵粹垫底,更要有数以千万计的武者逐一筛选,而后再历经漫长的时间磨练,才有可能打造出一支战力不凡的军队,根本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问题。”如果那么容易就能打造一支大军,那十门中就不会只有大宋皇朝以武立国了。 何况,柳书竹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太多的家底以供挥霍。 他从半路抢来的那些天地精粹,相较之下只不过是九牛一毛,根本无法满足大军的开销! 如真小和尚用袖子抹了抹满脸的油腻,突然插嘴道:“姓柳的,你还记得咱们对付赵大盗的时候吗,那个地方,当时聚集的至人武皇比俺一辈子见过的还要多,你既然几句话就能哄骗他们对赵大盗出手,现在你不会也亮出菩萨转世的名号,骗人来入伙嘛!到时候有肉大家吃,抢了东西大家分,反正你就是个骗子,能骗来一个算一个,总比没有强吧!” 柳书竹眼神一亮。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二章 只待振臂一呼 如真小和尚话音落下,众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他,弄得他很不自在。 他清了清嗓子,忙坐正了身子,放下手中的鸡腿,单手执佛礼。 “咋了,俺可没有跟你们说笑的意思,与赵大盗交手时,延济和玄森你们两个当时也在场,你们可都瞧见了,那些至人武者大都因为资质所限,或是缺乏精深的功法和圆满武皇的亲自指导,身后又没有大势力作为依靠,他们如果想在世间谋求立足之地,如果想要在武道之路上走的更远,都急需一个稳固的靠山才行,那么问题来了!” 小和尚说到兴起,眉飞色舞,可他讲的头头是道,让众人刮目相看。那满嘴满脸的油腻,又总让人觉得分外忍俊不禁。 “十大门派可谓树大根深,对于那些囚困在至人境界的武者,未必会看在眼里,养活自己人都嫌麻烦,肯定也不会一视同仁的收纳他们。咱们如果能把这些人聚敛在一起,把姓柳的推出去给他们瞅瞅,好让他们给咱们当打手,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他的话,倒像是把柳书竹当成了一块金字招牌,能够做到一呼百应。 “老子同意!” 刀疤脸乐得合不拢嘴,没等柳书竹表态,便狠狠一拍桌子,起身附和。 他是强盗出身,一听说要拉人入伙聚山头,当然表现的十分积极。 “行啊小秃子,老子还以为你就他娘知道吃,现在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凭你这份才华,不上山入伙都他娘可惜了!”席间,毕竟有两位圆满高僧在座,二人虽然态度随和,但刀疤脸多少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妥,急忙向二人欠身请罪! 小和尚大怒横眉,最讨厌别人说他能吃:“你再侮辱俺,俺就真揍你了!” 柳书竹急忙摆手,如果不是冲着自己的面子,以刀疤脸这种口气,恐怕早已被小和尚揍个半死,他也真是嚣张的欠揍,他这位菩萨转世还没发话,刀疤脸倒先窜出来冒充老大了。 小和尚的想法当真不错,也十分符合柳书竹的秉性。 那些无门无派的至人武者,平时都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藏着,借葬佛古地出世的契机,却都跑出来凑热闹了,即便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进入古地内,但那乌压压的数量好似蝗灾泛滥,根本让人琢磨不透,他们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表面看来,整个中州都不可能拥有如此多的至人武者,更何况那些人大部分都是西漠本地的隐世潜修,平时不显山露水,也就很少为世人所知。 中州世界疆域浩繁,人口无限,能养育出无数的武道强者,倒也不足为怪,并非人们认知中的那般简单。 不过……只是不知柳书竹的名头价值几何? 而且,他现如今要什么没什么,想要养住一帮修为惊天动地的至人武者,光凭一张嘴恐怕还不够,实在是说易行难。一旦散布出招兵买马的消息,声势必然浩大,或许武者没能招来,反倒会招至许多觊觎青灯佛器的强敌! 与低调行事的本意背道而驰。 柳书竹本人也不能在此地长久驻留下去,众人拥有了足以安身立命的底蕴后,他还要接着追寻上古先贤的足迹,前往北境,以应对诛蛮古地的出世! 眼下,他是一个祸端,身系上古谜团而无解。 他只有离众人远远地,才会把青灯带来的麻烦也一并带走! 参照青灯佛影初次显化的日子直到古地入口现世,北境之行也已迫在眉睫。他顶多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来壮大自身的实力,此去遥远,路上也要耽搁许多时日,他虽不想去,却又身不由己! “小秃子,你的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但你也未免太瞧得起大爷的名号了,此事急不得,还需要慢慢商量才行。”柳书竹对自己的那点名声全然没有信心。 赵子云却忽然笑道:“如真大师妙语连珠,依子云看来,倒是十分可行!” 不仅是他,听完如真小和尚的一番高论,连玄森主持都一反常态,面露神秘笑意。 柳书竹诧异道:“玄森,莫非你也同意小秃子的提议?” 玄森主持点头。 “尊者承载佛门气运,平时的度量几可藏天纳地,此时正是用武之时,却未免过度自谦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你小子平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吹牛不打草稿的的事情可是没少干。现如今,正好需要你吹牛撑门面,你怎么不敢接着吹了? “在老衲看来,尊者不仅是大愿转世,又是六祖器重之人,西漠佛门虽灭,但影响力还不曾消失,三大庙唯你马首是瞻,庙里的菩萨瑰宝除了菩提神根被舍利吸纳,另两件遗宝俱都在此,这里便是西漠佛门的根基再起之处。更甚之,尊者与大帝结友,身为弯刀霸主的座上宾客,又得黑水传人赠神石……” 柳书竹听得汗颜无比,他这一路上,倒是赚了不少虚假的名头,结交了几个朋友。 但这些话听在刀疤脸等人的耳中,却几如万雷轰鸣,让他们当场石化! 欧阳雪也惊讶的不成样子,他们之前听说的那些关于柳书竹的传闻,大多都已失真,不知哪些消息才可信,现在听一位圆满高僧亲自道来,心中的波澜可想而知! 玄森主持接着道:“种种名声叠加在一起,为老衲生平仅遇,即便先不论那些冠冕堂皇的名号,你在葬佛古地中的所作所为,一旦昭告天下,便足以让世间的武者敬仰佩服,世上虽有不少得志小人,但心怀大愿者仍可为众,心系苍生者亦可为多……” 心怀大愿者仍可为众,心系苍生者亦可为多! 天底下有多少坏人,天底下就有多少好人! 玄森眼神发亮,精光霍亮,尽显菩提傲气:“天下人并非不想管天下事,他们……只待振臂一呼。” 武道修行,为求长生固然重要,可长生难求,有些人早已放弃,他们只为信念而活! 同样的一番话,同样的一番道理,从佛门高僧的嘴里说出来,听着却让人十分舒服。哪像小和尚那般粗糙,说什么‘把姓柳的推出去给他们瞅瞅,好让他们给咱们当打手’,谁听了都不会上当。 小和尚风头被抢,不乐意的瞥了玄森主持两眼:“玄森,主意可是俺先出的,你可别想跟俺抢功劳!”论起彼此的辈分,还要属如真小和尚与妖僧一尘最高,两位高僧都要尊他们一声‘小师祖’,是以小和尚直呼其法号,也不跟他客气,玄森主持则哑然失笑。 既然连玄森主持都发话了,给柳书竹带来了不少底气。 他知道,玄森主持与其说相信他,还不如说是相信佛门的颜面。 “那好,咱们就这么办!” 小和尚举手:“俺要当老二!” “噗!” 刀疤脸呛出一大口茶水,小和尚问他有什么好笑的,他连连摆手,实在是不敢说出口。 正在这时,外面空间波动,城郭外的大漠中,腾起了一道乳白色的光柱,那是一道随机演化的大型传送法阵,有圆满强者驾临此间! 两位高僧皱眉,分别执掌紫金碗和静兰舍利,当先从厅内走出。 眼下这种关口,很难说来人是敌是友。 光柱隐散后,天上却出现了一只大鸟,翼展足有数十米,飞速向城池飞了过来! 欧阳雪怀中,赤焰龙兽使劲挣动几下,竟然兴奋地叫了几声想要迎上那道影子。 吼! 天上,随之响起一声嘹亮的嘶吼。 那只‘大鸟’,实是一只银甲闪亮的巨龙。 或者说,成年龙兽。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龙铁岩 银甲龙兽的形象威武而狰狞,一吼之后,举城皆惊! 那只龙兽的背上,似乎还站着一道人影。 延济和尚道:“铁背银甲龙,菩萨可知来人是谁了?” 延济和尚与玄森主持的神色都恢复了几分淡然,因为那只龙兽的体型虽大,但空有一身蛮力和铠甲,战力却稀松平常,顶多堪堪比肩圆满,加上龙兽背上那位圆满武皇,即便是来者不善,也无法对众人的安全构成威胁! 柳书竹点头,对于来人的身份,心中已然大概有数。 龙兽,世间罕有,它们是一个特殊的种群,据说传承了远古神龙的稀薄血脉。在整个西漠,向来为灵龙大城所独有。也只有他们才拥有驯养龙兽的秘法。近年来,这种破坏力十分巨大的生物,已面临绝种,都是在城中又秘法进行孵化,后又经过盗门一役,灵龙大城被连根铲除,秘法也随之失传,世上能驾驭巨龙的人,就更加屈指可数! 灵龙大城覆灭之际,城中的第一副城主侥幸逃过了一劫,他的坐骑,便是一只成年的铁背银甲龙! 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果然,城外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越过城郭,在众人耳边响起。 “昔日灵龙城第一副城主、龙铁岩,前来拜城,还请菩萨转世出城一见。” 柳书竹眉头微皱,但听对方的语气,不像是来找茬子的。 按理说来,灵龙城惨遭齐大盗屠城,柳书竹又与盗门苦大仇深,满天下尽知,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位副城主应该不会对他们抱有太大的敌意。可是,有了青山城主的前车之鉴,却又不敢掉以轻心。谁让他的身上,拥有一件天下人梦寐以求的佛陀法器呢! “小兔崽子,人家说话挺客气的,咱赶紧出去接一下吧,免得怠慢了人家多不好。他来此地有何用意,是友是敌,也要问过之后才能清楚。” 刀疤脸一听对方的来头不小,神情有些不自然,当即没了骨气。 柳书竹则缓缓摇头,抱起了膀子,反倒不甚着急。 “延济,这个龙铁岩,在漠中的人品怎么样,你们猜猜他的心里,有没有坏主意?”身边有两位佛门高僧侍立左右,各自又执掌了一件菩萨遗宝,只要二僧不愿,龙铁岩也休想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柳书竹是以直言不讳的问道。 玄森主持说道:“此人声威赫赫,人如其名,也是一位修为卓绝的圆满武皇,据闻他现在的寿元已在三千载有余,比老衲和延济都要年长一些,而且跟原任城主并无血脉关系。当时彼此虽闻名已久,但老衲以前执掌菩提一脉,忙于门中琐事,却也未曾谋面,怕是说不好。” 玄森主持曾经是菩提寺明面上的掌舵人,身份奇尊。 菩提自古出狂僧,别看他现如今的性格已经发生了莫大转变,但早些年的时候,必然也是狂的没边儿,否则根本难以约束菩提教众。他虽说忙于琐事,彼此未见面,恐怕还是一句客气话,实际上,当时龙铁岩即便去了菩提庙拜寺,玄森主持也未必愿意见他。 “延济你呢?”柳书竹又转向延济和尚,“你久在红尘行走,应该认得他吧?” 延济稽首:“见过几面,却缘薄分浅。世间最深,莫过于万丈红尘;而红尘最里,则莫过于无底人心。龙施主是否与传言相符,贫僧也不好说。”青山城主以前与延济有旧,但却是个奸诈的小人,算是延济看走了眼,这一回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灵龙城主为了证位武帝,可以弃整座城池的生灵而不顾,似那般狠辣决绝的性格,实在不是柳书竹所能接受。寿元既然到了尽头,没有晋升武帝的天分,干脆安度晚年得了,反正武帝也不能长生,何苦为了一多活几年,害的自己断子绝孙! 这位龙铁岩的性格若也是如此,他就算是来入伙的,也不会心诚,留在身边难免养虎为患。 柳书竹嘴角抽动,两位高僧连说话都是一门学问,带着满满的禅机,但他们总是这样,不就显得他这位菩萨转世没有文化了嘛。 “不过……” 柳书竹好奇道:“不过什么?”延济和尚竟然也会面露踌躇。 “师兄延德倒与此人有些交情,师兄曾用一句话来评价他,他说,此人可为灵龙城主。” 可为灵龙城主,那原本的灵龙城主便不配当城主! 柳书竹面色一肃,延德方丈陨于巨城之战。 延济号称不装情仇,却也不是真的无情无义,提及他那位已故的师兄,心中多少会有些感触。 柳书竹也对延德方丈好感十足,他相信那位大明王寺老方丈看人的眼光! 当下便不在犹豫,直接向城外飞去,两位高僧紧随左右。其他人也都忍不住想要去看看热闹,纷纷纵身而起。 城郭外。 巨龙匍匐! 龙铁岩傲然站在龙首之上,肤色黝黑,面部线条好似刀砍斧凿而成。 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位铁人和石人,站姿堂堂正正,一脸坚韧不拔。 他能感觉的到,所谓的菩萨转世,就栖身在城中,他刚才从天上已然看见了。城中还有两股至强的气息,定当属于两位圆满高僧,二僧的身份和他们各自执掌的宝物,龙铁岩也能认得出来。可是他喊话过后,城中却久无动静,似是有意把他晾在外面,想到此节,脸色当即变得十分不快! 正在凝眉的间隙,城中终于有几道流光飞来,二僧拱卫着一位面目清秀的少年飞出城郭,远远落地。那少年很是年轻,看起来十五六岁,面貌虽清秀,但笑起来满是虚情假意,还暗藏几分市侩,倒与传言中的形象十分应景。 “原来是龙副城主驾临此间,久闻西漠大城之中,有一位铁骨铮铮的龙前辈,一身修为惊天动地,在西漠好汉排名榜上,即便排不了第一,那也得位列第二。晚辈柳书竹,窃居菩萨转世之名,有失远迎,还请您万勿怪罪!” 柳书竹诚惶诚恐,迈着碎步上前,对龙铁岩躬身作揖,客气无比。 二僧随行在侧,亦单手向他执佛礼,却都以柳书竹的言行为准,不主动与他攀谈。 龙铁岩神情微愣。 西漠好汉排行榜? 他活了三千年了,也从没听说西漠有这样一个榜单,即便是有,他也要排在百名开外,哪敢以头筹自居! 这小子的一张嘴倒是甜的很,像是抹了蜜蜂屎,反倒让他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银甲龙兽如同一座小山,银甲生辉,龙眼硕大,一对龙角好似两颗古树,枝桠峥嵘! 从近处看去,形象更显威猛。 龙铁岩也不敢怠慢,龙兽俯首,他径自从上面走了下来,对柳书竹还礼。 “龙铁岩,见过小菩萨英姿,主持有礼,法和尚别来无恙。” 看来传言不虚,柳书竹的武道境界只在先天,却能号令两位圆满高僧。而且二僧神态自然,一看便是诚心相奉,能让他们二人做出这等姿态,可是破天荒的头一回撞见,他竟不自觉的对柳书竹施了同辈礼。 柳书竹暗中打量对方,见他生的相貌堂堂,整个人最显眼的特点就是神情坚毅,还有就是黑,长得黑。 柳书竹的话十分直爽,开门见山道:“龙前辈,您的声明响彻大漠,足以让人万世敬仰,不知您此时要见小子,有何用意?”两位佛门高僧,看上去像是有伤在身,但是他们体内的佛家精气始终聚而不散,脑后佛光清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变故,龙铁岩虽没有受伤,处在二僧和两件遗宝的气机笼罩下,也感到浑身不自在。 龙铁岩欲言又止,不答反问。 “小菩萨言过其实了,龙某不过是一只丧家之犬,无根浮萍,早就听闻菩萨转世以一己之力扰动西漠,此番前来,想向您探问几件事情,还望如实相告。” 柳书竹脑中飞速思索。 灵龙城覆灭时,他还只是一位后天小杂鱼,与那座城池根本没有交集可言。 难道对方是想要探问有关灵龙城主亡故时的情景,亦或打探骷髅王在地底时的状况? “请讲,晚辈知无不言。” 龙铁岩点头:“敢问菩萨转世,神秘大帝曾为你出世,斩断了燕老八一条手臂,此事可否属实?” 柳书竹错愕,没想到他的问题跟自己想象的并不沾边。 “不错,确有此事!” 可他答应的也不含糊。 神秘大帝是郝一刀召唤来的,他跟郝一刀是生死兄弟,说成大帝为他出世,也不算是撒谎。 在没有弄清楚龙铁岩的动机之前,还是把话说得越大越好。 “那前些日,赵大盗一脉的覆灭,也是经由菩萨转世一手促成的?” 再次得到了肯定答复。 延济和尚和玄森主持也都在柳书竹的示意下说起了诛杀赵大盗的经过。 玄森主持和柳书竹一路逃离巨城,说的十分详尽,龙铁岩则听得分外认真。 “不瞒前辈说,就连赵大盗那位盗王,进入葬佛古地后,也是被小子一手所斩杀。” 龙铁岩眼角微扬,这一回却是不愿相信了。 先天境界杀圆满,别说菩萨转世,就是菩萨他亲爹老子都办不到! “至于其中细节,牵扯古地遗秘,恕晚辈不能多讲。” 龙铁岩的很多问题,都已在世间传的沸沸扬扬。即便他忙于应对盗门强者的追捕,也不可能没有听说过,他之所以还要问起,像是为了从柳书竹的口中亲自得到证实。随后,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偏偏没有提及灵龙城主的死,让柳书竹觉得诧然。 这时候,小和尚等人也都飞出城外,站在柳书竹身后,龙铁岩的风头完全被他后面那只银甲巨龙抢去了。他们这帮小辈,纯粹是出来看热闹的。 柳书竹装模作样的摆出了首领的派头,让众人与龙铁岩一一见礼。 而欧阳雪怀中的赤焰龙兽,则早已按耐不住,径自向银甲巨龙冲了上去,期间还不断向它吐火,兴奋的与其嬉戏! “这只赤焰幼兽,尊者是从哪里得来的!” 见到赤焰龙兽后,龙铁岩的神情再次震动! 柳书竹这才把当日灵龙皇陨落的情形照实讲了一遍,而后又说起龙兽与欧阳雪之间的缘分,让龙铁岩对欧阳雪刮目相看!但从他的神态中不难看出,对于那位已故的灵龙皇,龙铁岩也没有表露出太多的好感,反而十分淡漠。 “龙前辈,你来此间,就是为了问几个简单的问题?” 龙铁岩缓缓摇头:“当然不是这么简单。”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让他滚蛋 被问及来此地的目的,龙铁岩低下头,神色黯然。 “当今天下,已呈大乱之象,我灵龙大城虽有万年传承,却受一莽夫牵连,以至片瓦无存。龙某虽侥幸逃得一死,有心诛盗,却无奈势单力薄,无法与整个盗门抗衡,听闻菩萨转世与盗门势同水火,来此间的目的,实是为了借小菩萨一方宝地,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刀疤脸大嘴一咧,想笑又不敢笑。 现如今,他们招兵买马的信息还没散布出去呢,已有人慕名来入伙了。 而且,对方还是一介圆满武皇! 柳书竹亦稍感意外,但也没有立即就答应下来。 他需要壮大自身实力,同时也要保证,手里的力量能够完全为他所掌控! 如果龙铁岩只是想借助他的名声与盗门对抗,便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赵大盗的覆灭虽由他一手促成不假,却要归功于十几位功法逆天的圆满武皇合力出手,也与盗门平日的行事风格不无关系。仅凭他现在拥有的实力,想要面对整个盗门,还远远不够资格。更何况,盗门近日损失虽不小,却有了一位年岁超绝的准帝掌舵,变得更难应付。柳书竹以后的道路,也不仅仅要忧心盗门一脉,还有整个时代的迷局等着他去逐一破解。 他的手中,攥有巨鼠这样一张王牌,若是死耗子不曾受伤,他完全不必惧怕十大门派的底蕴! 千军万马,也抵不过一力抗天,这便是盛武时代绝世强者所拥有的魅力! 可惜,巨鼠重伤后,他本人也要重新在罅隙中谋生存,举步维艰,并非龙铁岩想象的那般风光。 柳书竹将心中的顾虑坦言相告。 龙铁岩未免听得一愣! 他身为堂堂圆满武皇,不远万里诚心前来投奔,没想到柳书竹的态度实则有些不温不火。不仅没有把他奉为座上宾客,更没有因为他是圆满武者,就给予格外的恭敬! “柳小友,难道你害怕盗门势大,因为盗门与龙某之间的恩怨,不敢收留吗?” 柳书竹爽声大笑,摇头道:“龙前辈多虑了,晚辈跟那秦老狗前前后后斗过几次,某虽不才,修为浅薄,但好歹还有几分气运在身,自然也不会惧他!” “哦?”龙铁岩语气微带不悦,“那是因为我的战力不济,小友不看在眼里,认为龙某不配与菩萨转世同行?” 柳书竹再次摇头。 龙铁岩瞪眼,怒道:“那是因为什么!” “照如今的形势看来,我也只不过是想方设法的求生存。只是再向前辈阐述一个事实而已,前辈大可不必动怒。”柳书竹也由‘晚辈’改称为‘我’,没有因为龙铁岩的怒气而变色,“我想说的是,前辈如果想入我门,不是不可以,而是必须要按照我的规矩行事才可,自古无规不成方圆,否则因你一人心中有愤,便要牵连我身边的所有人入险,小子即便心中万分仰慕您,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留您!” 想跟我们混可以,前提是必须得听话。 人世间,任何一位先天武者,都不会对圆满武皇说出类似的话! 可柳书竹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他本就不知天高地厚,二僧的境界也不比龙铁岩差,他神态极为自然,丑话全都讲在了前头。 柳书竹眼含笑意,见龙铁岩面色犹疑,也不催促,只是对他躬身行礼。 “龙前辈大可想好了再来,晚辈先行退下。” 说罢,竟不在睬他,拂袖转身,径自向城中走去! 他一转身,两位佛门高僧也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寸步不离左右,众人也都毫不拖泥带水,完全漠视了他这位圆满武皇的存在,随同柳书竹向城内走去。欧阳雪轻轻招手,与银甲巨龙嬉戏正欢的赤焰龙兽徘徊了一下,虽对身后的巨龙恋恋不舍,却最终跳入欧阳雪的怀里,一并折返。 灵龙大城虽已覆灭,可龙铁岩竟被一个先天境界的小子如此无视了,心中自然气极! 然而,他又不敢对两位高僧放肆,纵然心中有气,也只能干忍着,见柳书竹真的头也不回的走了,愤然转身,想要演阵离开此地。 可是,他又转念一想,换做他是柳书竹,心中必然也会有同样的顾虑。 看上去,对方并非那种绝情之徒,对于身边的人,无论修为高低,都十分在意。两位高僧地位极尊,连他们二人都心甘情愿的充当护卫,自己既然是前来投奔的外人,本就应该遵循人家的规矩才是,心中又何必不忿! 他身为圆满武皇,都被盗门逼得走投无路,四处躲藏,柳书竹虽是先天境界,却做出了许多让世人惊掉下巴的壮举,前段时间在四绝大城,面对大宋皇朝的一位准帝和两万至人军,后又有盗门强者驾临,在那样混乱的情况下,这小子还没被他们弄死,足见其手段。那些事,虽还不知详情,但世间也已有了许多传言。 “小菩萨,请留步!” 想到此节,他心中怒意减退,急忙又喊住了柳书竹一行人。 龙铁岩躬身,郑重向他行礼道:“只要小菩萨肯诚心收留,龙某、龙某愿意为菩萨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刀疤脸急忙对柳书竹使眼色,意思是:人家以圆满武皇之尊,能流露出这般姿态,已经很给面子了,足见其诚意,你小子还装什么孙子,还不见好就收! 柳书竹停步,却任凭对方施礼,而没有上前搀扶。 他不紧不慢的道:“龙前辈,您问了那么多问题,小子如今也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小菩萨请讲。” 柳书竹用话诈他:“灵龙城主是晚辈心中的楷模,他老人家逝去,你为何不见悲伤,对他只字不提?” 龙铁岩似乎极力压抑语气中的愤怒:“那个匹夫莽汉,有何值得怀念,他一人害我灵龙大城无数生灵,若是为了世间公道也就罢了,龙某不怪他,可他只为了自己续命而为,我想他作甚,他如果还活着,龙某也要将他碎尸万段,为那满城的百姓讨还个公理!”本以为看错了柳书竹的为人,但柳书竹下一刻急忙上前,神色郑重的将他搀起,转眼间又对他变得无比客气。 “小子该死,怠慢了前辈,请前辈入城,自此之后,便是一家人了。” 柳书竹心中,也很反感灵龙皇形事的动机,看来这位龙铁岩的秉性到与他相投。 …… 城中厅堂内。 柳书竹死乞白赖的把龙铁岩推到了最上首的位置,与城外时判若两人,已连着拍了他半天马屁,似乎乐此不疲。 龙铁岩受宠若惊,反倒被柳书竹的态度反差弄懵了! 刀疤脸笑着赔不是:“龙前辈无需跟他一般见识,这小子本就是属狗脸的,心中其实早希望您这样的人来主持大局,帮我们度过难关,您以后就是这城中的顶梁巨柱,他要是不听您的,老子就揍他!”刀疤脸和柳书竹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没有尊卑,尽显无耻之态,虚伪的拉拢人心,把城外发生的不快悉数抹去。 “小菩萨不必客气,龙某既然立志相随,便不会反悔,小菩萨还是说说今后有什么打算吧。” 厅堂内,除了两位圆满高僧外,大多为个大势力的当代传人,皆是仪态不俗,也不算辱没了龙铁岩的身份。而且氛围和睦至极,彼此的关系也出乎他的意料,人情味十足。柳书竹亦没有把他当做外人,当下便把谈及的招募强者的打算对龙铁岩说了一遍,后者也表示认同。 “此法可行。” 可是,他们还没落座多久,沙海中又有乳白色的光柱腾空而起,那也是一座大型法阵。 堂内的众人登时有些意外。 柳书竹笑道:“看来,今天还真是热闹非凡。” 他们正欲出去瞧个究竟,城外却飘来一个浩大的声音。 “四绝大城、昔日城主,前来拜城,请菩萨转世出来一见!” 四绝城主? 柳书竹听到这个名号,不禁皱起眉头,缓缓坐了回去,众人不知他心中所想。 神矿出世时,四绝大城的城主虽然只是一位破灭武皇,却胆色齐天,敢对盗门出手,当日他的运气也比较好,平顶皇陨落前演化出一座大型法阵,只有四绝皇一人成功逃离!前些日子,柳书竹等人刚在四绝城中受困,没想到刚刚返回漠北,这位四绝皇竟然也紧跟着找到了这里! 柳书竹微一沉吟,语出惊人。 “延济,你出去告诉他,让他滚蛋。” 正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四绝之怒 四绝皇,是一位修为惊世的破灭武皇,依他的武道天分而言,很有可能会在有生之年晋升圆满境界! 他来此间的目的,很有可能也是听闻菩萨转世的名号,特意前来投奔。 ……让他滚蛋。 柳书竹意态张狂无比,延济和尚颔首,却也不做任何犹豫,当即领命向外走去。 龙铁岩一怔,急忙将延济和尚喊住,问柳书竹道:“小菩萨,你这是为何啊,难道你与那位四绝皇有旧仇?” 柳书竹嘿然:“这个倒是没有。” 龙铁岩十分不解:“那、那为何要如此轻慢于他?” “龙前辈,他跟您可不一样!”柳书竹好整以暇的抱起膀子,解释道:“四绝大城那满城的无辜生灵,可以说都是葬送在了此人的手里。他跟你们家原来那位灵龙皇倒是很像,为了一己之私,陷身边之人于险地,这种灾星收了何用。趁早让他滚蛋,免得日后因他一人所为,为我们招来灭顶之灾,实在得不偿失!” 遥想当初,四绝皇远不足圆满的战力,却不知天高地厚,悍不畏死,与几位大城主一道对盗门出手,结果诛盗不成,反而连累了一座大城的生灵陪葬! 他的那份豪气纵然让人心生佩服,却没有相应的本事。 当日,四绝皇临战前,他那豪气干云的嘶吼仍回荡在耳际,让柳书竹印象深刻。 悟道明身,自有四绝。 天绝,不朝天;地绝,不礼地;欲绝,忘于情;情绝,绝于己……正所谓闻声识人,似他那种果决的武道理念,必然桀骜难当,柳书竹实在不敢冒险留他在身边。他自己倒不怕,但却害怕给身边的亲人招来横祸! “怎么了,龙前辈想要替他说情,你不是也痛恨像你家城主那样的人吗?” 龙铁岩则道:“龙某与此人相识,而且还有些交情。按照龙某对他的认识,他跟我家那位城主不同。我家城主单纯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武道理念,贪图武帝之位,才冒然对骷髅王出手。但据传闻讲,四绝皇当日则是为了还世间一个安宁,才明知不可为而为。两者动机不同,不可混淆一谈。他若并非出于一己之私,而是为了西漠诸多大城的安宁,能够拥有这样的胆色和心智,不正跟菩萨舍己度世的理念相契合吗?” 柳书竹当时就在现场,虽然忙于逃命,可他也知道四绝皇说过什么话! ——骷髅王归来,大城再无出头之日。恳请各位城主联手,如能诛杀此獠,天地可鉴,青史可载! 他为了西漠众多大城出手,而没有选择袖手旁观。 说起来,算是一种舍生取义的形势,的确与那灵龙皇不同,也难怪会龙铁岩会对四绝皇生出几分好感。 柳书竹眼神促狭,见龙铁岩还要再劝,摇头道:“我意已决。” 龙铁岩眼神一暗,无奈之下只得改口道:“龙某与四绝皇是旧相识,如果小菩萨不肯留他,能否让龙某出去与他话别,顺道转告菩萨的法旨。” 柳书竹点头:“那就有劳龙前辈了,你们叙你们的旧,然后把我的话转告他便是。” 龙铁岩面露苦笑:“原话?” “原话!” “那他要是不肯走呢?” 柳书竹嘿然:“打杀了便是。” 龙铁岩没有接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位玩世不恭的少年,扬言打杀一位破灭武皇,他竟说的毫不含糊。而看两位佛门高僧的态度,他们恐怕也不需要任何理由,只需柳书竹的一句话,便会奉命而为。心中,再也不敢对柳书竹有所轻视! 当下径自出了府邸,飞过城关,去见那位四绝皇。 砰! “小兔崽子,你他娘是不是装上瘾了!” 龙铁岩一走,刀疤脸便狠狠拍起了桌子。 “人家一位破灭武皇前来投奔,咱们又正是缺打手的时候,你不留人家也就罢了,怎么还扬言要杀人家,你小子可别以为修为高了,就不拿正眼看人,你若是犯了错,老子照样要说,也照样会打!”满屋子里面,两位佛门高僧不算,也就只有刀疤脸敢用这种态度跟柳书竹说话,虽然他根本不是柳书竹的对手。别看如真小和尚平时闹的欢畅,但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也不会当面驳斥。 柳书竹神秘一笑,懒得理他,只道:“你懂个屁,等下就见分晓了。” 赵子云似乎猜到了柳书竹的用意,来到这里后,他的心境似乎恢复不少。 他笑着对刀疤脸解释:“刀疤大叔,柳兄弟这样做自然有他的深意。一来,他要试一试这位龙副城主,是否能使唤得动;更深一层的意思,还是怕那位四绝皇心智果决,武道理念中一连带了四个‘绝’字,必然是心高气傲之辈,未必会真心屈服,不服之人即便再厉害,也难以为用,反而会招致祸端,他是在为大家的安危考虑,不算过错。即便要收留那人,也得先杀一杀他的锐气才好。” 他是大宋皇子,自幼成长在皇宫是非之地,深明御下之道以及各种权谋心机,经他一说,刀疤脸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你不是真心要杀他!” 赵子云仪表堂堂,浑身龙气隐现,刀疤脸也已清楚他的身份。若放在以往,那些圆满级别的老臣恐怕都要恭敬的给赵子云行礼问安,如果不是柳书竹这层面子,像他那样的天之骄子,根本不会与刀疤脸有交集,更遑论用‘大叔’来称呼他。 “你是一位皇子,喊我‘刀疤’便是,无需客气。别人猛然喊我大叔,老子听了也不习惯。” 赵子云愣道:“那怎么能成?” 刀疤脸执意不肯,赵子云也不好强求,只得问起他的尊姓大名,以便换个称呼。 谁知,刀疤脸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古怪,连连摆手,不肯坦言相告。 柳书竹则大笑道:“哈哈,赵大哥你没想到吧,我这位刀疤大叔,早他娘的把姓甚名谁忘干净了。” 刀疤脸大怒:“放屁,老子还记得里面有一个‘桂’字,不对,好像是‘桧’字……你他娘管老子叫什么!”他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这件事曾经是响马镇的一大笑谈。 …… “四绝老弟,没想到你也会到这里来。” 城郭外。 四绝城主负手站在一座沙丘上。 他整个人气度不俗,一双浓浓的剑眉下,双目神芒开阖,凛然如神祇孤立,体内的气机自然外泄而出,不加收敛,脚下的沙地不断蠕动,被一股股无形的锐气犁出了横七纵八的刀痕! 喊话过后,城中一无动静,让他等得很是不耐烦,却正好迎来了龙铁岩。 四绝皇爽朗大笑,声震苍穹! “哈哈哈,龙副城主,小老弟见到你那只铁背银甲龙栖身在城中,便知你也来了。怎么样,那位菩萨转世是否名副其实,他的战力如何,那些关于他的传言,是否都是真的?” 龙铁岩满脸苦涩,把关于柳书竹的那些传言都对他说了。 “嗯。看来这个小子倒是有些气运,青灯佛器是否在他的身上,你没有问吗?” 龙铁岩表情有些不自然,摇头道:“龙某并非为了佛器而来,问它作甚,四绝老弟,龙某劝你也不要打青灯的主意。” 四绝皇笑道:“我堂堂大城之主,岂是那种夺人所爱的人。放心吧,青灯虽好,但我心无歹念。咱们大老远的屈尊来帮他,他必然也会拿出佛器让你我共同参演,以作回报,不急不急。”说完,他浑然没把自己当做外人,抬步向城内走去,“咦,那他为什么没出来迎接本皇啊?” 龙铁岩面露尴尬,欲言又止,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对他提及柳书竹的态度。 “什么!” 四绝皇勃然大怒!! “本皇如今虽没有企及圆满,却也只差了一线,眼见晋升在即,还不是早晚的事!他不过是一个先天境界的混小子,身上担了几分气运,便敢出言不逊,让我离开此地,他的原话真的是这么说的!?”为了顾及四绝皇的颜面,龙铁岩只是对他说,柳书竹不想见他,让他赶紧离开此地,没有将柳书竹的原话转告给他。 四绝皇不是傻子,一见龙铁岩的态度,便猜到对方的话很可能还要难听! 他沉声道:“那小子到底说什么了,你直说便是,不然就是看不起我!” 龙铁岩哑然,犹豫了半晌,才道:“他说让你、让你……滚蛋?” 轰隆! 城郭外围,几百米长的城墙轰然碎裂,化成一片齑粉,正片大地都在跟着摇晃! “四绝老弟,且不可放肆!” 龙铁岩面色大变,却没能来得及阻止! 海量的精元开始在天边显现,形成一个疯狂的能量漩涡,向四绝城主涌了过来! 一股玄妙的力量正在从四绝城主的体内释放而出,与那些天地精元相互融合,而后复归体内,让龙铁岩心中惊骇无比! 这种力量,他本人也十分熟悉,这是武者奥义的凝结! 他在进阶。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六章 无言以对 整座城池,像是风雨飘摇中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但城中有两位高僧执掌菩萨遗宝,又将整个城基定住,始终难以倾覆! 劫云涌动,过了许久悉数归于四绝城主体内。 “奥义,天地欲情皆斩断,名四绝!” 四绝城主傲气峥嵘,本就处在境界关口,竟一怒之下晋圆满,气势霸道无匹! “好一个黄口小儿,居然敢这样辱没于我,看本皇今日如何斩他。” 吼! 铁背银甲龙受到主人的召唤,展翼飞出城垣,匍匐在地! 龙铁岩则飞身而起,身上的气势也开始节节攀升,与四绝城主当空对立,挡在了他和身后的城池之间。 “四绝老弟,你如今意外晋升圆满,也算是一份难得的收获,何不速速离开这里,寻一个僻静之地稳固奥义才是正途,菩萨转世的话虽欠妥,但他既然不肯留你,你我活到这般岁数,执念早该放下,一切还需从长计议,听龙某一句劝,不要行为过激,以至后悔不及!”他的心中十分清楚,就算城中的两位佛门高僧有伤在身,然而四绝城主新晋圆满,境界根本不稳,也不会是两位高僧中任何一人的敌手! 龙铁岩既不想看到四绝城主陨落此间,也不愿柳书竹等人被他所伤,处境两难。 “龙铁岩,你久居圆满高位,身份显赫,怎会如此降尊,转眼间便替那人考虑起来了!” 龙铁岩叹道:“龙某丧家之犬,但说过的话一言九鼎,既诚心来投,哪有言而无信之理。四绝老弟,你且先行离开,容龙某慢慢劝导小菩萨,待过些时日后,他必然会接纳你入城,眼下却是着急不得!” 四绝城主哪里肯听,反而对他道:“不若你我联手,杀他个措手不及如何?” 龙铁岩惊道:“万万使不得!” 四绝城主骤然大喝:“那你让开!” 龙铁岩缓缓摇头,神色坚定:“城中有不少无辜之人,你我若在此交手,岂不连累了他们……” 四绝城主冷哼,不再理他,而是对整片城池喊话。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敢出言不逊,为什么不敢出城一见,躲在两位高僧的护持下,算什么本事!” “凡城中无辜小民,尽早散去便是,本皇一概不杀,给你们些许时间,赶快逃命去吧!” …… “还真是新鲜,骂他一句都能进阶,这所谓的圆满境界,也未免太容易了些吧?” 城主府厅堂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精彩,却也无人害怕。 玄森主持笑道:“破灭与圆满之间的壁垒,想必他早已参透,之所以没有晋位,只怕是心境始终差了一线而不自知,你这一骂,他盛怒之下以怒气为引,始才破关,此人的武道天分倒还算不错。” 柳书竹笑道:“怎么,主持打不过他?” 玄森主持挑眉,菩提真气在体表氤氲:“老衲眼下即可度他,尊者只需开口。”以玄森主持的身份和惊世修为,根本不惧对方,听到柳书竹的质疑,他反倒战意强盛。 菩提狂僧,总有些狂傲之气不减。 柳书竹摆手:“不必了,临战之前,他还能顾及城中无辜之人的性命,倒也算是难得。”说完,他径自起身出府,向城外飞去。两位佛门高僧想要随行,却被柳书竹制止,“你们二人护住城池便可,不必紧张。”见到龙铁岩表露出的态度,倒不失为一位光明磊落之辈,有他在侧,想必也不会让四绝城主伤害他。 “你号称菩萨转世,怎么只敢在城中做缩头乌龟,就算你有两位高僧护持,本皇今天也不会饶你!” 城外,四绝城主仍在大怒高呼! “姓龙的,你再不让开,就别怪本皇不客气了。你也看见了,他只不过是一位胆小的孺子,都不敢出来见我,你还护他作什么!” 正说话间,一位紫衣少年抵临城郭,脸上挂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向四绝城主飞来。 “当真有趣,你声称不肯饶我,我先前却是还说,你若不肯走,便叫人把你打死呢!”柳书竹根本不容他说话,一脸嚣张,“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四绝城主双眉紧锁,没想到他竟会孤身出城,两位高僧却没有相随左右,但两股菩萨遗物的气息,仍在城中氤氲,如此短的距离,对于圆满而言,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不必看了,你身为武道至强者,声明震动大漠,而今更是晋位圆满,足以让世人敬仰,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不肯收你,还要口出不逊,让你滚蛋?” 四绝城主此时的情绪可想而知,但柳书竹这种毫无悔意的态度,让他怒极反笑,忍不住也要听听他的说辞。 “为何!” 柳书竹气定神闲,先对身边的龙铁岩微微欠身,“让龙前辈左右为难了,是我的不对。”而后才回答四绝城主,“因为……你不配随我左右。” “狂妄小儿,找死!” 四绝城主面色铁青,当即扬手,想要打出奥义之力,却被龙铁岩身上的气势所震慑,将出未出。 “来啊!”柳书竹语调骤然发狠,“我这般辱没你,你还在等什么,怎么还不出手杀我!?”他的态度让四绝城主一愣,单论起个人修为,柳书竹拍马都赶不上他,可对方眉眼间的那份凶悍,可谓当然不让,竟是丝毫都不惧怕,这一点,反倒让他更加恼怒! 柳书竹的态度屡次出人意料,被这番言语一激,四绝城主满腔的怒火竟变得多出几分莫名其妙。 ——这个小子,根本就是在引诱自己动手杀他嘛! 柳书竹语气紧接着一转,和颜悦色道:“以你的战力,杀我容易的很。可是你想过没有,杀了我之后,神秘大帝不会饶你,佛门众僧不会饶你,世人都以为你夺得了我身上的青灯佛器,觊觎宝物之下,也必然不会饶你!你的下场,比盗门的围剿还要惨,还是趁早自己了断为好,不然落在任何一方势力的手里,你都会生不如死,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四绝皇冷静一想,联想到关于柳书竹的那些传言,相信他这番话也未必都是危言耸听。 然而,他心中怒气仍存,闻言冷哼道:“哼,少在本皇面前虚张声势,自古谁人无一死,你无故冒犯本皇威严,当真以为本皇不敢不计代价的斩杀你吗!” “呸!” 柳书竹狠狠啐他一口,简直就是不知死活,斗鸡似的盯着他。 “大爷看你就是他、娘、的、不敢!” 这种态度,就连身边的龙铁岩都忍不住皱眉,不知道柳书竹究竟想干什么,是不是非要逼得四绝城主出手杀他、大家鱼死网破才肯甘心? 然而,四绝城主忍了再忍,却也没能出手! 他心中的武道理念是四绝之道,本以为自己的气势十分了得,却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人敢如此看不起他。 柳书竹先前的那番威胁,细想之下,又怎能不顾忌? 柳书竹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之色,径自道:“当初神矿出世,你在天上扬言高呼,煽动一众大城主对骷髅王出手,我也在场,只不过还很卑微。” “你的那份气势和口中喊出的口号,让人听得热血沸腾,可谓霸道一时!” “现如今,想必再诸多大城中,你四绝皇也落得了不错的名声。只有你一人侥幸逃脱,也就成就了你的威名,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径,害死了整座城池的无辜生灵……里面有你的友人,有你的至亲和晚辈,有千千万万的百姓栖居城内,他们信得过你,才把命托付与你,奉你为尊,可你却因为一时冲动,负了他们,让他们死的不明不白!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趾高气昂,以‘本皇’自居,又有什么资格问及青灯,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谈及这些事,登时让四绝城主的脸色暗淡下来,眼中的怒气被伤感所取代。 他默然半晌,而后又十分不服,怒声辩驳道:“习武之人,心中理当装有不平念,当初我舍生一搏,个人生死却也一并舍弃,并非为了一己之私。如果换做是你,被盗门欺凌已久,眼见大漠再无安宁,你会怎么做,难道会忍气吞声装作看不见吗?” “换了是我,该当死战的时候,也不会含糊。” “那你岂能怪罪于本皇!” 柳书竹神态不耻,又道:“可我既然决心死战,便不会在自己的决定害死了那么多人以后,还苟且偷生。四绝大城早就没了,你当初的死志又在哪里?” 四绝城主浑身蓦然一震,登时变得哑口无言,伤感之情变作了愧疚。 “盗门犹在,你不去找他们拼命,逃得个什么劲,你这种人,自己做了的事却担当不起,却还有脸活着?” 柳书竹早就看出了他的底细,这位四绝城主若是真的不怕死,早该去找盗门拼命了。 哪里还会苟活到今天。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七章 拉拢人心 柳书竹眼中,居然出现了几分怜悯之色。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会看不上你了吗?” 四绝城主像是受到了莫大刺激,恍如呆傻了一般,身上那股惊天的气势早已消散殆尽。 内心中,充满了难以诉出的愧疚之情! 柳书竹说的对,他对不起那些因他而死的生灵,里面有他的老友,有他的骨肉至亲……一直以来,他都想把这种情绪深埋在心底最深处,害怕被人察觉,故意伪装出桀骜的面目,心中却从来都没有轻松过。可是不曾想到,他的这些想法,竟丝毫没能瞒住眼前这位少年人。柳书竹不留情面的揭开了他刻意想要掩饰的疤痕,字字句句戳在痛处,以至让他当场失语! 盗门犹在,你不去找他们拼命,逃的个什么劲? 蛮横、轻蔑、无礼。 现如今,他作为一名圆满武皇,正如柳书竹所言,他想要诛杀柳书竹十分容易! 可就算杀死了这位少年,又有什么好风光的呢? 圆满杀先天,举手之劳,世人必然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更加不耻。 柳书竹武道境界虽弱,但他却敢与盗门为敌,前后多次陷入险境,直至今日还不是活的好好的,不仅活蹦乱跳,而且还蛊惑诸多强者,顺手覆灭了赵大盗一脉。反观自身,只跟盗门交手一次,却拉上了一整座大城陪葬! 从这一点而言,柳书竹不留情面的喝骂他,又有错吗!? 一时间,四绝城主心中思潮纷乱如海。 此时,就算柳书竹没有用先前那些话威胁他,也再难对一位先天境界的后辈悍然出手。 柳书竹见他神态悲怆,叹然摇头:“还是先前那句话,你虽已晋位圆满,但我却不惧你、更不会留你在身边,让你害死我的亲人和朋友,你还是趁早滚蛋,不滚就杀你!”说完,便不再理他,转身径自向城内走去。龙铁岩心中感慨良多,却也不好继续停留下去,只得招手,让巨龙返回,他也跟上了柳书竹的步伐。 用武道神通杀人固然直接,可是利用人们心中的愧疚之情作为弱点,往往更叫人生不如死! 身边这位菩萨转世……好狠毒的心肠。 …… 回到城主府后,柳书竹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与他们商讨起了招募武道强者的办法。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兴致高昂,都为此事出谋划策。 最后,一致商定由赵子云草定一份文书,昭告天下武道强者,等他写好之后,再遣人贴遍周遭的大城! 他是大宋皇子,对于这种事情应该十分在行。 正商议间,却有一位护卫走近厅堂,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磕头,却被柳书竹用精元阻住。 对方禀报道:“启禀菩萨,毁去城墙的那位盖世强者,一直都站在城外的沙地上,不肯离开,好像石化了一般。”四绝城主并没有就此离开。 柳书竹摆手道:“无需管他。” 那人嗫嚅:“先前,那位强者挥手之间便毁去了一整面城墙,虽然城中的人已先一步退往后方避难,没有伤及到无辜,可却有不少人因此而心生恐慌,属下该怎么做?”似那般惊天动地的战力,为漠中小民生平仅见,他们心中想必害怕到了极限。 欧阳雪蹙眉道:“柳公子,我去安抚他们吧。” 柳书竹点头应允,这座城池一直都由欧阳雪悉心经营,城中的不少人都与她的父亲有旧,由她去安抚极为合适,费山等人也借机告退。此时的柳书竹身上,那股子果决的气质,让他们心生畏惧,更有三位圆满武皇的气息充斥在屋内,呆在这里,只会让他们浑身都不自在。 “延济,你说这位四绝城主还有救吗?” 延济诵佛:“阿弥陀佛。心中有悔,便为时不晚,有救。” 恶人心中无善念,当然也就不会滋生‘愧疚’这种情绪。 四绝城主的莽撞行为害死了一城的生灵,已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可他的内心深处,也一直都在饱受折磨! 龙铁岩也欲言又止。 柳书竹十分客气地对他道:“龙前辈,有话但说无妨,小子能分出里外远近。”此时的他,又与城外那副冷淡的模样截然相反,一脸嬉笑,如同换了一个人。 “小菩萨既要组建自己的势力,收纳天下的武道强者,便不得不顾及名声。四绝城主虽有过错,但他只要活着,就始终跟盗门有不共戴天之仇,日后一旦有了更高的成就,也必然会讨还当日的耻辱,是不可多得的助力,菩萨如果此时拒绝了他,那其他赶来投奔的人又该作何感想?” 柳书竹嘿然,这位龙副城主想让他显示出礼贤纳士的姿态,给四绝城主留下一席之地。 “但凡真武强者,大都已虚度了千年光阴,年纪小的也都都在几百岁开外,怎么可能没有犯过一丝错误……” 柳书竹明白龙铁岩的意图,打断他道:“收他可以,不过还是先晾他几天再说,这期间他如果走了,那便是与我无缘,也不能怪我不肯收留他。”他心中做好打算,要狠狠杀一杀对方身上的傲气才行,龙铁岩闻言也不好再劝,只希望四绝城主能够坚持住。他也不难看出,柳书竹好像本就有收留四绝城主的打算,只不过他行事古怪无常,与别人不同罢了。 四绝城主没有立即离开此地,反而像柱子一样杵立在沙丘上,其所表达出的意思已十分明确。 “龙前辈,晚辈这里正好有一件薄礼要赠与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柳书竹挥手,祭出几件奇形怪状的法器,有大锤,有钩镰,有小鼎……一一陈列在长桌上,由他挑选。 “这些器物,都是半路上从那些心怀不轨的圆满武皇手里抢来的,前辈看上了哪一件,拿去祭炼了吧,迎敌时也好多出一种手段!” 龙铁岩双目大亮! 每一件器物,都是货真价实的圆满皇器! 逃亡的路上,柳书竹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些修为精深的武者,除非身后有庞大的底蕴作为支撑,不然也很难称得上富裕,大部分圆满武皇都专精奥义,也不一定各个都有余力祭炼属于自己的本命法器! “小菩萨,龙某才来投奔,你就赠出如此厚礼,叫人如何收的安心?” 柳书竹不怀好意的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前辈无需客气,喜欢哪件取了便是,不然便是看不起我这个菩萨转世了。” 这几件圆满法器,都是由巨鼠出力抢来的,柳书竹本人根本用不上! 除了龙铁岩之外,两位佛门高僧各自执掌了一件菩萨遗宝,品级更加不凡,完全用不上这些器物。其他人的武道境界则都差了太远,也难以发挥出圆满皇器的真正威力。 拿出来拉拢人心,再合适不过。 “那龙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容日后相报。” 龙铁岩也知道柳书竹的用意,当下也不再犹豫,斟酌再三后,选了其中那件弧形的钩镰,面露喜色。 如真小和尚赶紧凑上来,指着自己的鼻尖道:“俺呢,还有俺呢!”这种事情,谁都比不上他积极。经他一闹,柳书竹猛然想起了那些从古地中收敛的佛族遗骨。 “死胖子,你还别说,大爷真有好东西要赏给你。” 小和尚腆起脸,笑呵呵的盯着柳书竹,一脸巴结:“是啥,是吃的吗?” 柳书竹摇头喝骂,大手一挥,桌子上便多出一堆零碎的残骨,有些虽然已经开裂出了细密的骨纹,却根根洁白如玉,无疵无瑕! “这是……真谛佛骨!” 小和尚忍不住惊呼出声,狠狠扑到了桌子上,搂着那些白骨,神情陶醉而满足。 刀疤脸满脸鄙夷,对柳书竹抱怨道:“小兔崽子,老子忘了告诉你了。这个小秃子自从在古地回来后,天天晚上都搂着一具死人的骨头睡觉,别提多他娘瘆的慌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八章 你们来吗? 刀疤脸口中的死人骨,实际上只有上半身,正是如真小和尚从葬佛古地中捡回的佛族遗骨,伴有‘断’之真谛。为了那半具骨体,小和尚险些命丧鼠口,在古地中时,他既然能抱着骨体哭的像个娘们儿,搂着睡觉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俺、俺乐意,你这是嫉妒俺!” “嫉妒你!?”刀疤脸的表情有多么夸张,亦可想而知,“我的乖乖,你他娘还是弄死老子算了!”近段时间以来,他二人早已厮混熟了,刀疤脸本就是个十足的无赖,小和尚也从柳书竹那里学了一嘴的俏皮话,两个活宝斗起嘴来,可谓滑稽透顶,让柳书竹倍感头痛! 见到桌上的一堆残骨后,妖僧一尘竟也面露怔忪,他眉头紧锁,拿起一根弯弯的肋骨凝神注视:“咦,这是谁的遗骨,为何会让人觉得特别伤感?”紧接着,一尘的脸色骤然大变,格外震惊,向柳书竹求证道:“这根骨体中,怎么会蕴有‘四身相’的佛陀真谛!” 刀疤脸直翻白眼:“得,又来一个!” 除了如真小和尚和妖僧一尘外,其他人都感觉不到骨体中蕴藏的佛家气机。 一路上,由于遭遇了诸多事端,并不太平,古地中发生的许多细枝末节,也就没来得及一一言明。 柳书竹眼含笑意,当下便把关于佛族遗骨的事情当众讲了一遍。 “你们两个,身上都伴有佛陀的五种真谛之一,索性把这些骨体分了吧,以求融合骨中的佛陀真谛。真谛之骨虽残缺不全,但应该会对你们二人的修行有所帮助。” 远古佛族,是诞佛的种族。 与人类有本质的区别,纵然是上古年间的众多菩萨,也不会比他们更接近佛陀! 大愿菩萨虽号称卫冕之佛,但他却不是真正的‘佛’。 他是人,是修成了大法的人,只不过境界与佛陀不相仲伯而已。 “这些远古年间的至强者,基本都快要修成了大法,与佛陀的境界也只差了一线,在陨落了无尽的岁月后,还能彰显其大法的不凡,也不算是辱没了他们。如此一来,岂不比你们彼此间打生打死要强很多?” 玄森主持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小师祖,神婴祖师曾说过,在遥远的来日,你必然会成就无量大法,为一尊妖佛,而我佛门也不必再行‘去四存一’的残忍之事,也许会出现双佛并立的局面!”佛族遗骨虽少,但却打破了佛门中的诅咒,佛门各脉的五位传人,也不必再生死相向! “那俺呢,俺是什么佛?” “吃佛!”柳书竹和刀疤脸出奇的默契,竟异口同声道,惹来小和尚一阵白眼。 延济和尚亦觉莞尔:“如真小师祖当为一尊力佛,以力证佛。” 柳书竹收敛笑意,正色道:“一尘,你如今在我麾下,前事一概揭过,你那条断去的右臂,还是尽早恢复出来比较好,用两只手打架,总比一只手方便。” 一尘点头应允:“遵命。” 收起桌上的残骨后,一尘和小和尚便径自离开,去分配佛族遗骨,然后潜心修炼。现如今,柳书竹的战力变得愈发强悍,远远超出他们一大截,这两个秃子嘴上不明说,心里恐怕也一直都憋了一口气,如果他们再不加紧修行,很快就没有资格与柳书竹同行了,反倒会成为他的拖累。 既是招兵买马,组建自己的势力,难免会弄出热闹的声势,同时也向天下人指明了菩萨转世的行藏! 消息一旦广泛传开,说不定会招致强敌上门,这一点很难预料,也根本无法幸免! 两位圆满高僧一同离开,去了旁边的庙宇中打坐,修养身上的伤势。龙铁岩也去炼化那件刚刚到手的圆满法器。赵子云则要考虑如何撰写文书,才会显得有气势,也觅地静思去了。 不多时,诺大的厅堂内便只剩下柳书竹和刀疤脸二人。 “竹儿,过段时日,你是不是还要奔赴北境?” 柳书竹一愣,刀疤脸从来都不会用这种称呼来唤他,也从来都没有像这般严肃过。 半晌,他只得默然道:“等此间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恐怕还少不了往北境跑一趟。” 刀疤脸点头,柳书竹经历了那么多难以想象的磨难,如今想要置身事外,已经完全不可能:“你知道我心中最想干什么吗?” 柳书竹苦笑道:“回家。”简简单单两个字,竟让柳书竹和刀疤脸皆心酸无比。 东域在天涯,身陷如此迷局,回家又谈何容易! 很多时候,面临重重险境,柳书竹都难免会想到东域那片苍翠的大山;很多时候,他都认为自己死定了,再也无法见到大山里的人! 可是,正因为心中这股坚定不移的信念,才支撑着他一路走到了今天。 刀疤脸尽量让声音显得平淡:“北境说起来离这里也不近,老子能跟你一起去凑热闹吗?” 柳书竹缓缓摇头,神色坚定:“你如果是武者大帝,可以考虑带你去转转。”单是一个葬佛古地,已经让他遭遇了太多的凶险,谁知道北境中又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他?刀疤脸若是跟在身边,早晚都会被他害死,这一点柳书竹心中十分清楚,刀疤脸亦心知肚明,可是为了柳书竹而送命,他也丝毫不在乎。 “呸,老子要是武者大帝,早把你揍出屎来了,你这是嫌弃老子拖你后腿啊!” 柳书竹干笑:“你在这里好好修行,聚敛势力和财力,等我从北境回来以后,说不定已然成就了武帝之位,到时候咱们再想办法返回东域,谁要是敢拦着,就他娘杀谁!” “小兔崽子,说真的,回来就想办法回东域,不骗老子?” “骗你是灰孙子!” “你本来就是一灰孙子……” …… 入夜后,城内复归于平静。 “……自上古年终结,盛武初降至今,世间欲求一度世之人而不得,然中州有不平,五方古地涌荡不绝,西漠染血,乃至生灵涂炭、白骨堆叠何止千万……” 赵子云匆匆找到柳书竹,满脸得意的递给他一方写满了蝇头小篆的锦缎! “今幸有救世之人,柳尊者名书竹!” “上,承载佛运,携大愿重生之威;下,体恤苍生,扬万民冲冠一怒!” “适逢世间苦难关头,为普度众生而来……先经亿万里之遥,后历亘古未有之险,入大漠,叩仙坟,诛大盗,与武帝结友,与罗汉话禅,与霸主相交,身姿如神,气贯斗牛……一人敢为天下先,行世间之不敢违,更掌青灯不熄之火,焚灭世君王之魂!而今,尊者高举王道大旗,弘扬圣贤之志,求寰清宇净,欲广结天下英豪义士,八方好汉人杰,共聚漠北,大事以期。西漠迭迭沙海,有志男儿如过江之鲫,古今名扬,宁落于一人之后乎?” “咳、咳!” 柳书竹才读了一半,脸色微红,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赵大哥,照你这般吹捧我,真的好吗?” 赵子云爽声大笑:“骗人入伙,当然要说得富丽堂皇,把你吹嘘的越厉害,才会有越多的人上当!”他语气一转,“何况,子云哪一句话都不曾夸大其实,这些事情早在世间传的沸沸扬扬,我只不过是说出了世人想要听你亲口道出的话而已,至于有多少效果,我也不敢保证。” “绝对有效果!”刀疤脸听得神情振奋,“连老子这种粗人都听得热血直冲脑门,赵皇子,你这就是传说中的大船之笔啊!” 赵子云尴尬道:“刀疤前辈过奖了。” 如椽之笔,愣被这个没文化的土包子说成了大船之笔。 赵子云自幼深受皇家教育,这一笔文书写的荡气回肠,让人听得通体舒畅。 “柳兄弟,你看哪里觉得不满意,可以自行修改。” 柳书竹十分满意,摆手道:“不改了,一个字都不改,不然便是对赵大哥这番好文章的亵渎。” 他思虑一下,征求赵子云同意后,又在末尾加上了一句话,让赵子云看得大笑出声,连连叫好。 ——杀人夺宝诛大盗,聚功敛财日苍天,你们来吗? 正文 第二百七十九章 修戈我名 当天夜里,柳书竹与赵子云交谈了一整夜。 “赵大哥,如果把招来的那些至人武皇都交给你统御,你管的来吗?” 赵子云受宠若惊,但他似有难言之隐。 柳书竹疑惑道:“怎么了,你害怕以我现如今的名声,骗不来人?” “并非如此。”赵子云摇头道,“以柳兄弟的声威,只要把这篇文书昭告天下,大漠中的闲散武者,应该会有不少人赶来投奔!” 可是,即便招来了大量武者,想要统御他们却并不容易! 如果没有惊天动地的修为和深厚的底蕴作为凭恃,谁能约束众多至人武皇? “骗他们前来入伙说来简单,只需用菩萨转世的幌子便已足够。但若想把至人武者打造成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实属万难!首先,要有海量的天地精粹供武者炼化,提升精元;其次,还要有不凡的功法心经作为辅助;更需要稀缺的材料打造铠甲兵刃等物……” 十大门派中,哪一门没有上万年的门派积累? 可就算如此,不还是照样无法成军。大宋皇朝纵然做到了,却经历了几万年的漫长过程。而在此时,柳书竹除了一个响亮的名字,根本没有办法满足庞大的开销。 柳书竹则心宽无比:“慢慢来嘛,没有的总会有,有了的还会更多。我的意思是,等骗来了人,由你训诫他们最合适不过,一定要教会他们守规矩,只要形成一股让盗门不敢轻举妄动的战力,近期内能够自保,就可以了。等再过几日,龙前辈炼化那件法器,我会遣他亲自往周遭的大城跑一趟,把这份文书贴遍西漠,事情有了眉目后,我也就该动身了。” 赵子云苦笑:“看来子云是无缘随你闯北境了。” 柳书竹翻白眼道:“你们跟在我身边,十死无生,何苦相随,我又不是不会来。带你们在身边,我心中总不踏实。而此地正是用人的时候,两位佛门高僧修为强横,却不参世事,二人也很可能要随我入北境,而小胖子和一尘也都不是管理别人的那块料,而我这位刀疤大叔,性子放荡,本身的来历和修为又难以服众,这一切还要托付给你才是。” 他心中已然做好了打算,一旦他离开此地,便无异于把大权交给了赵子云。 赵子云神色震惊:“这如何能使得!子云修为不及两位佛门传人,境界也只不过囚困在先天之内,有圆满坐镇的情形下,哪里轮得到我来发号施令!” 然而,柳书竹的这个决定,也并非轻率而为,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国无纲法不正,朝无君威不明,一帮人聚在一处,如果没有拿主意的人,说到底只不过还是一帮散寇罢了,根本难成气候。既然是要发展自己的势力,便要做到令行禁止,才能在纷乱的世间立足。统御之道,跟武道修行完全是两码事,最合适的人选,无疑就是这位大宋皇子了。 赵子云仍拒绝道:“世间尊卑以武道先后而论,子云会误了你的大事。” 但能得到柳书竹如此器重,他的心中又何尝不感动,这也算是是柳书竹的心机。 “我会让龙前辈帮你,只要有圆满武皇侍立身侧,一帮至人武者还有什么好叫嚣的!” 见赵子云还欲争辩,柳书竹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再议了,我相信大宋皇子的能耐,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你在大宋皇朝内,是尊贵无比的皇族传人。朝堂之上,可令圆满折腰,为了救我一条烂命,那么大的江山都舍弃了,我也不妨告诉你,有朝一日,我柳书竹绝对会让赵大哥扬眉吐气,让你所处的地位,比你在大宋皇朝中还要高!” 赵子云眼中,亮光闪现,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刀疤脸则极为鄙视的看向二人,眼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两个人就开始讨论尊位高低,真不要脸! 柳书竹惯用的伎俩,他再熟悉不过。 在容这小子说下去,两人马上就要斩鸡头烧黄纸了。 他忍不住出言打断道:“小兔崽子,外边的沙地上,可是还杵着一位圆满强者呢!看那人的气度,也不像是无可救药的小人,你可千万别把他放跑了。”赵子云也急忙跟着点头。 四绝城主,已经在外面的沙海中站了一整天了。 “他之前那般嚣张,害死了那么多人,让他在大漠中站两天怎么了?放心吧,他的命长着呢,有的是时间,再晾他几天。” …… 就在这样的无所事事中,过了两三天光景。 柳书竹闲得发慌,把离开此地后的详细经历对刀疤脸等人讲了。 赵子云也无心练功,连同欧阳雪、费山等人也都在场。 “费大叔、让你们来听这些经历,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听我吹牛,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世界远比你们想象中的还要壮丽,只需努力修行,一切都有可能!” 费山脸色惨白,因为柳书竹的称呼依旧跟以前一样,喊他‘费大叔’。 他急忙推开桌椅,便想跪下身来。 听了柳书竹的那些际遇后,费山等人根本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说句夸张点的话,面对如今的柳书竹,他们已连下跪的资格都不具备! 跪,已是莫大荣幸。 柳书竹满脑门黑线,用精元之力将他托起:“我刚喊了你一声大叔,你就掉过头来跪我,你这不是拐着弯骂人吗,弄得我像个十恶不赦的混蛋。你们都记住了,不管我以后的修为企临什么层面,故人不跪,这权且是我给你们定下的第一条规矩。” 第三天时,龙铁岩找到了柳书竹。 “龙前辈,那件圆满法器,这么快就祭炼完了?” 龙铁岩神色赧然:“哪有这么快!小菩萨的这件法器,是一位圆满巅峰之人所祭,他的战力还要远远高于龙某,想要彻底炼化为己用,最起码也要年余时间才行,着急不得。”他接着道,“龙某新近才入城,不能把最关键的时间都浪费在炼化法器上面,尊者如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言,不然我收了这件厚礼,却没有一丝功劳在身,心中怎能踏实,四绝老弟也……”他还在担忧四绝城主。 四绝城主已在外面站了三天三夜,柳书竹却只字不提,让他心中很不安稳。 柳书竹装腔作势道:“哎呀,本来还想再晾他十天半月,既然龙前辈说话了,我这就去请他入城。”龙铁岩能够挂念四绝城主,也正好称了柳书竹的心意,说明他真是一位念旧的人,已先后多次为对方说情。 刀疤脸紧忙道:“老子去请两位高僧。” 柳书竹去见四绝城主,身边当然要有圆满相伴才让人放心,不然的话,四绝城主若是趁机把柳书竹掠走,他们可就连哭都不知道哭给谁看了。 龙铁岩道:“还是龙某陪小菩萨过去吧。” 柳书竹摆手:“都不必了,我若想收他,却不敢单独面对他,他哪里会服我。”其实,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就算四绝城主想把柳书竹掠走,二位高僧也能在他演化大阵之前,出手截杀他,在不在身边都无所谓,二僧相随,反倒会让四绝城主小瞧他,“龙前辈再此稍后,我这里正有一份差事,既然你讨闲,等下还要劳烦您。”说完,便径自飞出府邸。 之前几日,龙铁岩潜心炼化法器,也没有故意探听柳书竹和赵子云的谈话内容,所以不知他的打算。 …… 荒漠多沙尘。 杵立在漠中一连三日,让四绝城中的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尘土,他浑身精元内敛,也懒得去清理,只是呆愣的望着远方的天空出神,真就像石化了一般。柳书竹飞出城郭,脸上挂着几许淡淡的笑意,缓步向他走来。然后与他并肩而立,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片湛蓝的苍穹,久久不语。 过了好半晌,四绝城主忍不住道:“你可是决心来杀我的,两位高僧怎么不出来?” 柳书竹笑意依然,摇头道:“我想杀你,根本无需二僧出手,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只待眨眼的间隙,你便会成为一只老鼠的口中餐。” 四绝城主冷哼一声,并不在乎真假,语气冷淡:“那你还等什么?” “杀了你,如果能救活那满城的百姓,我自然会杀,何需你来提醒。”他的话又让四绝城主浑身一震。 “那你就不怕我暴怒之下,不管不顾,一心杀你?” “你要想杀,三天前就已动手,又何苦等到现在?”柳书竹心情舒畅,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世人都以四绝皇主称呼你,但你能否告知你真正的名讳?”此时,四绝城主就像是一个与他赌气的小孩,既不看他也不理他,脾气可谓又臭又硬。 柳书竹辱没了他,他心中当然也不会有好感。 但他没有离开此地,心中作何打算,就连小和尚那样的吃货都能看得出来! 他心中想要留下,但又怕被柳书竹恶言相向,凭白受气,不知道怎样才能开口。 柳书竹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没有了三天前的锐气和敌意,也不再用言语讥讽他。 两人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时间仿佛就此定格。 一直到了日头从东方升到正中,又从正中移到西边,柳书竹都没有再张嘴的意思! “本皇不是怕死,之所以没有立即去找盗门拼命,是怕无法给那些冤魂报仇!” 募然间,四绝城主却冷不丁说道。 对此,柳书竹没有发表意见,又沉默了大半晌后,才径自道:“你知道巨城覆灭的当日,死了多少人么?” 古仙降世,巨人屠城,顷刻间毁去了西漠的一座明珠之城! 那一战中,究竟陨落了多少位玄僧,到底埋葬了多少位凡人,谁都不得而知。但……那些人的鲜血如果抛洒苍穹,便会染红半边天;那些冤魂如果每人哭一声,整个世间都将充满亡者的呓语! 柳书竹的神色紧接着一暗:“我每时每刻都在告诫自己,他们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君魂的余孽作祟,巨城毁灭前,也曾有一位讨人厌的婴儿僧告诉我,那些人的死不能怪我,可是……无论我告诉自己多少回,无论我隐藏的多么深,我都清楚,那些人……是被我害死的。” 四绝城主这才转过头来,看向身边这位少年人。 “有些罪孽,注定逃不掉。” 那些人……不是柳书竹所害,但他心中同样有愧。 在他风光的背后,谁又知道他究竟背负了多少罪孽? 言罢,柳书竹径自起身,拍掉了手中的沙尘。 “天色不早,随我入城。” 一句再简单不过的话,充满了突然和淡然,说完后,他便向城内走去。 四绝城主呆然半晌,总也琢磨不透柳书竹会带给他什么,等他渐渐走远,才终于缓缓抬步。 “修戈!” 柳书竹停下脚步,疑惑的转头。 “我名修戈。” 前者则会心一笑,继续向城内走去,有些事,就是这么简单。 【作者题外话】:PS:感谢039、302两位书友的打赏 正文 第二百八十章 既君子,又小人 龙铁岩捧着赵子云写下的那篇文书,爱不释手,不断咂嘴。 “啧啧,好文章啊!”紧接着,他又皱眉道,“不过……这最后一句,写的粗劣不堪,要表达的意思虽然直白,能起到蛊惑人心的作用,却凭白糟蹋了一篇好文!” 柳书竹暗翻白眼,最后一句是他加上去的,竟被人嫌弃了。 “龙前辈,等人把这篇文书抄印许多份,还需您亲自跑一趟,去临近的几座大城,把此文张扬出去,不知前辈是否愿意走这一遭?” “愿意,如何不愿,龙某正愁无事可做,小菩萨放心,龙某必然要彰显菩萨之威!” 赵子云则笑道:“已经抄送完了。这几日来,城中能写字的纸张绸锦,已然都用尽了,只待龙前辈动身。”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发动了全城的人,将这份文书抄了不知多少份,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根本无需柳书竹亲自操心,这便是柳书竹选他打理繁杂事物的好处。 “论起修行一道,各大门阀俱有千秋,不分短长,但若论起治世有方,还属大宋皇朝首屈一指,小皇子的英姿,龙某领教了!”赵子云身为大宋皇子,为了救柳书竹甘愿悖祖,心中自有公理长存,他虽年幼,却能让龙铁岩格外佩服,其他人听了,也是如此想法。 柳书竹趁机试探道:“龙前辈,你觉得如果招来了人,由谁统御最为合适?” 龙铁岩一愣,随即明白了柳书竹这句话的意图,爽声答道:“如果是修行一道,龙某必然不服,但比起御人之法,当今唯属大宋,这样的事自然交由赵皇子最为合适。龙某心系修行,不能时时刻刻约束别人。小菩萨还请放心,只要您有令,不管是谁,龙某都会尽心相帮,绝无忿然之念。”他本就是一位心性闲散之辈,若不然,灵龙大城的城主之位,他也有资格争上一争! 身为圆满,世间礼法多半已不看在眼中,由赵子云来操这份心,他也落得个清闲。 他的惊世修为在这里摆着,地位尊崇,根本无需博求存在感。 “事不宜迟,龙某这就动身,一来一往,也要十天半月的功夫,不能误了小菩萨的大事。” 四绝城主忽然开口道:“本皇、修戈……恳请小菩萨,与龙老哥同行。”入城后,四绝城主便一直默然无语。他的性格跟龙铁岩不同,虽已顺服,但态度上总让人觉得十分高傲,或者说是木讷更为贴切,一副冷冰冰的死人脸,不讨人喜。 柳书竹笑了笑,再次使出拉拢人心的伎俩,祭出七八件圆满法器,让四绝城主从中挑选一件。 “我新晋圆满,还用不到这些……” 对于他,柳书竹也无需刻意摆出好脸色,即便抛媚眼,也都是喂了狗,对方根本不会领情。 “让你挑选,你选一件就是了,哪里来的这许多废话!” 四绝城主默然,盯着桌子上的诸多圆满法器,眼神微亮。 他也不是不想要,而是顾忌颜面,不好立即收取柳书竹的‘礼物’。 最终,他的目光在一尊古朴小鼎和一件锥形法器上来回停留,似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两件器物,小菩萨从哪里得来的?” 柳书竹好奇道:“你认得这两件宝物?” 四绝城主点头:“这两件法器,是两位精深的大城长老所祭炼……” “现在都归我了!”柳书竹摆手打断他,大方无比,“法器原本的主人心怀不轨,半路上曾出手截杀我,而今早已死的无影无踪,你也无需管那么多,既然喜欢,两件都拿去吧。”说完,不容他拒绝,便把其余的法器径自收了起来。 四绝城主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但表面上仍旧是那副硬邦邦的脸面,将两件法器一并收起。 “修戈请求与龙老哥同行,如果遇到盗门强者,两个人脱身更加容易一些。” 龙铁岩道:“不妥,如此小事,龙某一人就已足够,此地离不开圆满坐镇,四绝老弟还是留在这里,以应变不测。” “赵大哥,你觉得如何?”柳书竹扭头,问身边的赵子云。 赵子云苦笑不已,柳书竹故意问及他的意见,便是要借助眼下的形势,让两位圆满武皇明白他在柳书竹心中的地位,现在已考虑帮他立威。如果两位圆满都支持他,收服那些前来投奔的至人武者也就变得不难。 这位大宋皇子也不含糊,当下摇头:“修戈老前辈去不得。” 四绝城主皱眉:“为何去不得!” 赵子云迎上对方不悦的目光,虽然浑身都极为不自在,却还是笑意不减,与他对视。 “一来,前辈刚企临圆满,境界未稳,巩固奥义才是正途。对于圆满武者而言,此道的关键便在于晋升时的第一个月,如果奥义不凝实,以后的成就也会受到影响,此为首要。二来,前辈心中有大恨,一旦撞见了盗门的圆满武者,必然会不惜代价诛杀对方,届时也会让龙前辈跟你陷入险境,现在还不是跟盗门硬拼的时候,前辈能忍得一时,便要忍得住更久,不然苦心付诸流水,柳兄弟收你何用!?” 在大宋皇宫中,私下里还好说,可一旦位居庙堂之高,那些圆满也都要对赵子云毕恭毕敬,丝毫不敢僭越,他却能适应这种气氛,不会被圆满武皇的气息震慑。 柳书竹拍手道:“哎呀,赵大哥说的真实太好了,那你觉得,该给修戈前辈找些什么事情做呢?” 赵子云舔了舔嘴唇,受到的压力也自是不小,但有柳书竹为他撑腰,他也不会就此让步。 “几天前,修戈前辈一怒之下,毁去了大片的城墙。那些都是漠中小民耗费心血所建,一砖一石都凝结了他们对此城的贡献,怎能忍心看着他们的血汗被人糟蹋。修戈前辈,您心中若是还记挂那些卑微的凡人,不忘本心,何不去把那些城墙重新修补起来,以显示您的诚意?” 修城墙!? 满屋子鸦雀无声,柳书竹都难免听得一愣,心道:赵子云还真是好胆魄,居然连这种损招都能想得出来! 这个下马威,给的恰到好处,以四绝城主的心性,始终都要多加磨练才行! 赵子云干笑两声,不知死活的提醒道:“而且,用武道神通修葺可算不得数,得一砖一瓦重新堆砌,才能对得起那些人的心血,也才能看出前辈的姿态!”四绝城主瞳孔一缩,但他见柳书竹眼巴巴的看向自己,也没有表示异议。终于,他没有违逆柳书竹的意愿,愤然拂袖转身,飞临城关,去修葺那些被他毁坏的城墙去了! 等四绝城主出去后,赵子云额头已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用衣袖直抹。 圆满跪他,是因为身后有大宋皇朝的底蕴,如今没有了这些,赵子云单独使唤圆满武者,心中也没有底。 “柳兄弟,你要害死子云了。” 柳书竹不以为然:“紧张什么,我看你做的就挺好。”刀疤脸暗中伸出大拇指,就算有小兔崽子撑腰,他也不敢对一位圆满呼来唤去,更遑论让他去修城墙。身边有龙铁岩在侧,他们的谈话内容受到圆满气机的干扰,是以也不会被四绝城主捕捉到。 “给他一个下马威算不得什么,他能听你一次,就有第二次。”柳书竹又道:“人与人之间,说复杂又简单,将心比心,往往在开始的时候最为重要。大爷看啊,赵大哥也别闲着了,也跟他修城墙去吧!” “噗!” 赵子云忍不住笑出声,暗骂柳书竹灰孙子。 他也不再犹豫,当即卷袖子出府,与四绝城主一道修葺城墙去了,这是柳书竹给他们二人共处的机会。 相处时间越长,龙铁岩也就越能够发现,柳书竹的性情和秉性都十分古怪,行事更加乖张,但却总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既是君子,又他娘是个十足的小人!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一呼百应 当天夜里。 龙铁岩便被派遣去了周遭大城,贴发文书告示。 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柳书竹还特意去请了玄森主持,让他与龙铁岩一同演化传送大阵,去周遭的大城散布消息,一路上如果遇到凶险,两位圆满合力之下,从容而退应该不成问题。 临行前,赵子云也匆忙从城外跑回来,弄得满头满脸都是尘泥,却是专门恳请两人,顺道打探一下大宋皇朝的动静,以及盗门骷髅王的去向! 眼下,他们的头号大敌便是这两家。盗门还好说,始终顾忌神秘大帝的颜面,不敢彻底撕破脸面;但谁又能保证,大宋皇朝不会再遣大军入西漠呢?幸甚的是,盗门与大宋皇朝也水火不容,一旦撞见,必然也要拼个你死我活,正好可以互相牵制。 柳书竹原本还打算,在那些文书下面添上天痞等人的画像,一并张扬出去。 他希望能借助这股风潮,寻找故人的下落,却被赵子云劝阻住了。 “这件事恐怕极为欠妥。寻人事宜,需要暗中进行才好,如果被人得知柳兄弟那些故人的下落,必然会藉此要挟,授人以柄,反倒会害了他们的性命,还要三思啊。” 柳书竹转念一想,赵子云说的也完全在理。 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寻找到天痞等人,自然不会落得好下场,还不如悄悄进行。 “此时此刻,没有更好的法子,但谨慎一些总归没有错,假以时日,一旦聚合起一股让世人忌惮的力量,柳兄弟再遣人搜寻会方便很多,希望也会更大一些。”无奈之下,二人都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派一些先天境界的行走僧,先从附近的十几座中形城池找起,即便没有太大的效果,却也不敢大张旗鼓,过于招摇。 接下来的十几天,风平浪静,一切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 练功之余,柳书竹竟难得落了几分清闲,他遥望城关方向,依然看不见城墙的影子,便再次召来了赵子云:“你们两个修城墙的,城墙没见恢复,感情促进的怎么样了?” 赵子云苦笑:“十几天了,他只跟我说过一个字。” 柳书竹好奇道:“什么字?” “砖!” 柳书竹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当即乐得合不拢嘴。 “赵大哥,你的身份虽尊贵,但让你给一位圆满武皇搬砖,也不算是委屈你,这个主意,可都是你自己提的,自作孽不可活啊,怪不得别人。” 赵子云堂堂皇子,却被柳书竹一并赶去修城墙,而且他自己定下了规矩,必须要一砖一石的重新堆叠,不能动用任何武者神通,说起来也是自己作死。生平第一次,发现这个简简单单的活计,如果没有武道神通作为支撑,他们连砖石都堆砌的歪七扭八。一天之内,砌好的城基最起码要倒掉两三次! 即便再好的修养和气度,见到柳书竹这种幸灾乐祸的姿态,也忍不住要开口骂娘。 柳书竹忙道:“别骂别骂,你去告诉他,让他别计较了,用神通把城墙恢复原样算了,照你们两个这个堆法,等到我蹬腿儿的那一天,也看不见城墙在哪!”让一位圆满武者去修城墙,也只有赵子云能想得出来,更是只有柳书竹才能让这件事变得可行。 赵子云笑容叵测,“柳兄弟,你知道你还有一样本事,子云十分佩服吗?” “什么本事?” “你的这样本事,就是无论谁跟你厮混久了,都忍不住要点着你的鼻子,把你骂个狗血淋头!” 柳书竹无耻道:“谢谢赵大哥夸奖!” 赵子云表情精彩,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去了城关外,把柳书竹的话转告给了四绝城主,对方却根本不抬眼看他,如同一位凡尘市井中的力巴汉子,一砖一瓦的堆砌城墙,他虽然不会觉得累,但身上的那些尘泥,已让他变成了一个脏兮兮的泥人,而他也不用精元去涤掉尘土,赵子云见他不理,只得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如果这是赎罪,四绝城主赎的很认真。 “我请不动他,还是你自己去吧。” 柳书竹不要脸地道:“我这种身份,岂能亲自去喊他。麻烦赵大哥你再去告诉他,让他赶紧过来,我给他瞅瞅青灯长得啥样!” 这一次,提及青灯佛器,终于把四绝城主‘请’了回来。 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柳书竹,等他拿出青灯,好一睹佛陀法器的风采,可柳书竹却像是浑然忘了这一茬。过了半天,他才恍然道:“哎呀呀,你看我这记性,青灯是在我身上不假,可我先前却忘了说了,它根本取不出来!”四绝城主的脸色可想而知,恨不得挥手把柳书竹给灭了,甚至都惊动了延济和尚。 最终,他还是愤愤不平的咽下了这口恶气。 柳书竹的行径虽荒唐,但好歹已把他当做了自己人。 更何况,前些日子刚收了他的两件圆满法器,这时候翻脸,也不合四绝城主的秉性。 “修戈前辈,你且坐下,城墙无需再修了,这馊主意原本也不是我出的。” 赵子云恨不得一刀劈死他,先前还说为他撑腰,转脸之间就把他给卖了。 “我要与您讲一讲古地之行,以及青灯牵扯到的诸多隐秘,此事非同小可,他们都已听过,但也有些事并不详尽,不能唯独你不知情。” 四绝城主心中,好奇战胜了愤怒,拉开椅子坐到了柳书竹下首的位置。 一番惊险的旅程再次被提起,赵子云等人百听不厌,赖在屋里不肯走,四绝城主却听得双眉紧皱! 修为差劲的几日,也就听听热闹,圆满强者却能从中听出不得了的东西,那些隐藏在表面之下的隐秘,以及隐秘背后所牵扯到的真相,修为越高绝,便越会觉得惊骇欲死。还没说到取青灯时的场景,只说起大圣祠堂以及古地闹鬼的情境时,已让四绝城主如堕冰窟,后背隐现凉意! 听到后来,虽不至于对柳书竹敬佩的五体投地,但看向他的眼神也已然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孤身阻君魂。 世间虽早已传的沸沸扬扬,但能从柳书竹口中听到其中的细节,与传言根本就是两码事! 这小子……脑子里缺了一根弦。 不然的话,他哪来的包天的胆子,引燃两件圣贤遗物,把君魂当做瓮中烤肉!? 哗啦! 桌子上,多出了一叠破碎的瓦片,看起来平平无奇。 四绝城主双目直凸,不敢置信道:“你竟然把镇封君魂的泥瓮瓦片收起来了!?” 柳书竹道:“只是残缺的一小半,泥瓮崩碎时,剩下的都散在虚空中了。” 这些瓦片,论起品质甚至不亚于青灯佛器,圣贤之火亦不能焚化分毫! 在此之前,他只拿出来给两位高僧以及少数的几人看过,但两位高僧却都不知道这些碎瓦的来历,眼下他无法给四绝城主展示青灯,便只好拿出这样的东西给他参研一下,算是显示诚意,以作安慰。 四绝城主小心翼翼拿起其中一片碎瓦,在手中观摩半晌,忙又原物放了回去。 他当然知道,这些不起眼的破瓦非同小可,就算圆满武皇没有能力勘破瓦片中的奥妙,世人也会对其趋之如骛,柳书竹能如此对他,他已然心生满足。 “这些宝物,牵扯大愿菩萨和上古的秘辛,小菩萨最好不要再轻易拿出来了,以免传出去又是一个祸端。” 柳书竹点头,将残瓦收起,又向四绝城主继续讲述古地遭遇,他心中却难免想到,关于泥瓮的品级,漠无为应该能够知道一些,他毕竟是大贤转世,身后的势力又非同小可,但在当时忙于赶路,却也忘了问起。 随即,便提到了武道境界的划分,以及凡人渡的诡异,世间认为的大帝止境很可能有错误。 听他讲完后,四绝城主沉默大半晌,用以消化那些惊人的信息,而后径自出城,到附近的沙海中苦修去了,整个世间即将面临的,比他想象中还要猛烈千倍万倍! 他的圆满境界,此时看来竟变得微不足道,要想帮柳书竹解围,他必须要巩固自己的境界和修为。 大帝若非武道尽头,四绝城主心中,当然想去那武道的尽头瞧瞧。 一番交谈,一番激励。 四绝城主走后,柳书竹终于松了一口气。 赵子云和刀疤脸问他为何会流露如此神态。 柳书竹道:“直到方才那一刻,我才相信,到了危急时刻,此人必然会舍命护我。而在此之前,我看似胸有成竹,心里其实还很吃不准。” …… 又过了十余天的时间,玄森主持与龙铁岩从大城折返,一切倒还顺利,只等着有人来上当受骗了。 而这段时间以来,柳书竹看似悠闲,脑中的魂体却无时无刻都在演化灭佛手印,除了提升对陨仙步和谪仙指的领悟,已开始专心参研斩仙大贤的第三门古技——诛仙大阵! 这门古法,与前两样相比,更是难若登天。 由于初习阵纹一道,对于阵纹的领悟尚且十分肤浅,短时间内也难以寸进,让他心烦意乱。 就这样,在整日的等待中,又耗费了大概月余光景! 柳书竹倍感无聊。 一尘和小和尚忙于瓜分佛族遗骨,一直都不曾出关,欧阳雪和刀疤脸为了追上柳书竹的步伐,也都在潜心修炼,赵子云倒是有闲,却因为前些日的事情而不愿搭理他。脑海中的舍利内,鼠魂贪婪的吸纳青气,更不想耗费时间跟他扯皮。 “你们也都太不拿菩萨转世当回事儿了!” 柳书竹在城中闲逛,实在是无心练功,距离北境古地现世的时间越短,他心中就愈发焦躁。 “这都一个月的时间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来两个仇家给几位圆满练练手也好啊!” 菩萨转世聚拢天下强者的消息,要想在大漠中传开,需要时间发酵,而至人武皇没有圆满的神通,想要从各地赶到漠北,即便以大城为跳板,也要耗费月余甚至更久。 正当柳书竹心中无底的时候,这座不起眼的小城周边,却相继腾起了一道道乳白色的重天光柱,数量密集到吓人! 有些传送阵的出口,由于没能计算好位置,彼此重叠,以至空间碎裂,甚至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伤亡! 乌压压一大群至人武皇,就如此被骗到了这片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柳书竹看的傻眼,刀疤脸则喃喃道:“发财了。”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二章 组建势力 仅仅隔了半天时间,大漠东北地域已然热闹非凡。 随机传送阵频繁开启,有些出口难免会选错地方,恰巧出现在城中的街道上! 空间接连震荡,为了避免伤及无辜,城中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城主府内,由玄森主持掌御紫金骷髅碗,将其催动到了极致,幻化出庞大的形体,把整座府邸倒扣在了碗内。碗沿上的那道缺口,则充当了一道连接内外的门户,看起来好似一座宏伟的头骨建筑,神圣且狰狞! 延济和尚则祭出静兰舍利,米粒之华,足与骄阳争艳,倾力护持住了城中那座佛门庙宇! 一时间,由于来人实在太多,竟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那就是传说中的两件菩萨遗物啊!” “菩萨转世在哪?” “诛杀赵大盗的时候,我就在现场,说起来还要感谢小菩萨的那一番激励,那天可是抢了不少好东西,早等着跟他共同征讨盗门了!” “咦,这地方未免也太破了吧,我们大老远赶来了,难道不赏赐一些宝物犒劳一下吗?” …… 原本好好的一座城池,被传送阵的出口弄的破破烂烂。 柳书竹看着外面房倒屋塌的情景,却笑得合不拢嘴,房子倒了可以重建,骗来的这些武者,可都是得力的打手,只要他能把这些人驯服,让他们诚心追随即可:“大概来了多少人啊?” 赵子云笑道:“半天时间,来了怕是不下千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至人武者,也有极少数的先天武王,都是由那些至人武者一同带来的随从和后辈,甚至还有几位破灭武皇!” 紧接着,整座城池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 刀疤脸、欧阳雪、费山、妙林和尚……连同如真小和尚与一尘也都也都匆匆出关,被赵子云安排了任务,唯有柳书竹闲了下来。 “赵大哥,我既然要将大事托付与你,你有什么安排,直言就是,你们跑前跑后,我也总不能闲着。” 赵子云摇头道:“柳兄弟,你现如今的地位不同往日,还是先不要露面,子云自有安排。等他们统一登记造册后,你再出面训话也不迟,这些人修为良莠不齐,也很难保证其中没有别有图谋之辈,还需慢慢慢筛选。我们既然尊崇菩萨转世之名,总也要装装样子,以大愿之尊,岂是世间俗人说见就能见!” 柳书竹被他唬的不轻,敢情自己也能摆谱装大爷了。 按照赵子云的意思,几乎要摆上佛龛香案,将他供起来才肯罢休,却被柳书竹黑着老脸拒绝了,太过荒唐。 …… 城关前。 刀疤脸扯着破锣嗓门,一个劲儿的鬼叫。 “都他娘别乱闯,到后边排队去,先把名字、修为、来历都说清楚,然后会有人对你们进行统一安排!” “什么!” “你是至人武皇,你今年八百岁整,你看不起老子是先天两重?” “那你还站在这干什么,赶紧靠边站,给能看得起老子的人腾地方,下一个!” 其他几人,也都在做着类似的事情,赵子云特意嘱咐,让他们鼓足底气,无需谦卑客气。 这样做的目的之一,也是为了给刀疤脸等人一个露脸的机会,好叫这些新近赶来的武者心中识趣,眼前的几人修为虽都都是先天境界,但他们在此地的地位,却着实不低! 那位被刀疤脸当众训斥的至人武者想要发飙,却又不敢,因为刀疤脸的身后,匍匐着一只打盹的巨龙,铁背银甲,晃人眼目,庞大的身躯远看如山,近看也如山,最起码也得是破灭武者才能与之一战! 成年龙兽! 半空中,更有两位圆满武皇比肩而立,驻步虚空,强大的气机故意释放而出,将整片地域定住。龙铁岩和四绝城主像是两尊威武的天神,注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休说至人武者,就连那些位破灭武皇也只能乖乖听话。 “听说菩萨转世也是一位先天武者,但他身上伴有莫大的气运,可他身边的这些人,也都是先天境界,未免太差劲了吧?”虽不敢公然反抗,但亦有人表现出十足的失望。他们不远万里赶到这片地域,菩萨转世没能见到,却被几位先天武者呼来喝去,心中落差极大。 “谁说的,刚才那话谁说的,有种当着俺的面再说一遍?” 人群中,挤过来一位圆头肥脑的小和尚。 他满身肥膘,一脸憨态,径自走到发牢骚的那位至人武皇身前:“俺的境界已在先天七重,而你是一位至人武皇,俺跟你打,你敢么?” “你是……你是大明王寺传人!” 那人当即乖乖闭嘴,大明王寺小神僧的名号,自从大闹菩提寺后,便已名扬天下,很多人没有没听说过别人,但对于这位跟了柳书竹时间比较久的小神僧,多少都有些耳闻,也多少都有些忌惮。 他以七重挑战至人,且信心满满,让人不敢轻易应战! “小神僧,你们那张告示上写的东西,是不是都是真的?” “如真大师,你们真的在古地中撞见了佛陀?” 一时间,挑衅的人没有了,反倒有不少人凑上来,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问东问西,向他打探起了诸多隐秘。 小和尚难得臭屁了一把,鬼话连篇,把他们糊弄的不轻,最后还不忘了补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 这种热闹的景象,一直断断续续持续了七八天的光景,传送光柱才渐渐变得稀疏。 附近地域内的武者,有心思投奔的人都已赶来的差不多了,距离较远的人,则很可能还在路上。 到最后,城中根本收纳不了这许多强者,所幸至人武皇不惧冷暖,大都栖息在城池周边的沙漠中,人头攒动,三五成群,彼此间闲谈海侃。也有不和睦的人,互相大打出手,很快被龙铁岩二人制止。四绝城主的名声以及他那副死人脸,对这帮家伙起到了很强的震慑作用。在他们眼里,骷髅王出世一战后,大城一方仅存的强者,自然也是一位传奇似的人物! 这几天来,他们都在等着菩萨转世现身,期间更有人等得不耐烦。 “大概统计了一下,至人武者两千余位,破灭武皇则太少了一些,只有三十几人。不过,按照消息扩散的时间,以及至人武者赶路的速度,这些人离这片地域并不算太远,再等些时日,应该会有更多的人陆续赶来。” 柳书竹惊道:“已经不少了!” 他自己却没能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响应,毕竟只亮出了一个假大空的名号,还给不了这些人实际利益。 赵子云又道:“先天武者倒来了不少,数量不下三千。他们之中,有很多人的修武天分都十分不俗,只要有足够的底蕴和超凡的功法辅助,有不少人都能在有生之年晋升真武境界!”限制先天武者晋升的条件,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天地精粹作为支撑,但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没有超绝的心法以供他们参悟! 功法传承,无论在哪一个大势力中,都相当看重,从不会轻易外传。 “我大宋皇朝的几部古经,我都已各抄了一份,功法虽然不俗,但是没有大宋血脉,修炼起来十分艰难,很难满足眼下的需求。” 龙铁岩和四绝城主皆道:“我们也收藏了一些粗浅的心法,可以拿出来供人参研,虽不是上上乘,但也多少能起到些作用。” 赵子云紧接着苦笑不已:“柳兄弟,现在人已经骗来了,该换做你来发愁了。这些武者虽不会饿死,但却需要海量的天地精粹养活,你也是时候露面了。” “嗯。”柳书竹对众人道,“你们都随我出城,让这些人明白一下,你们在我心中的地位不可动摇,也顺便让你们学学,看大爷我红口白牙,如何倾倒众生!”除了欧阳雪满眼都是小星星,无比崇拜的盯着柳书竹,其他人的表情大都与‘鄙夷’相似,这家伙……又要满嘴放炮了。 一行人以柳书竹为首,四位圆满紧随,赵子云、一尘、小和尚等人并成一线,与他飞出城郭,气势和排场着实也不小! 沙海中,看到这些人现身后,立即安静了下来。 传说中的那位菩萨转世,终于出来了,可是……他笑的怎么那么呢?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三章 红口白牙说众生 “想必大家都知道我是谁了!” 柳书竹举止从容,从高空落到沙地上,信步走入一众强者之间。 他嗓音清亮,经由武道神通释放而出,让所有人都能听清楚他说的每一个字。 “我呢,就是把你们骗到这个鬼地方的人。这些天来,我一直都藏在城中不肯露面,让你们在大漠中枯坐了六七天,你们心中如果有气,对着我撒绝对没错。可你们大都身为真武强者,一个个都活了几百上千年,能如此轻易的上当受骗,哈哈哈,也算是你们倒霉!” 这是他的开场白。 漫漫沙海中,风沙卷过,唯有此,才是大漠所特有的呼吸韵律。除此之外,五六千人或坐或立,目光都随着柳书竹的身形移动,可谓万众瞩目! “我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连我自己都没曾想到,居然能骗来这许多的人!” 赵子云跟在他身后,暗翻白眼,就算是骗,你也不能公然叫嚣出来啊! 柳书竹却不以为然,他的笑声堪称,让那些大老远赶来的强者面面相觑。这位传说中的大愿转世,怎么会是一副无赖的派头,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可他的话虽让人茫然,却也成功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大部分人都想要听一听,他接下来会作何说辞。 “见到我这副德行,你们有些人的心中肯定会大失所望吧?你们的失落之情我能理解,但我也懒得同情。” 闻言,当即有人皱眉,枯坐了好几日,终于见到菩萨转世,可他的姿态却让人失望透顶。 柳书竹则趁机走向一位面露失望的至人武者。 对方正盘膝坐在沙地上,见他走来,马上便要起身。即便他看不起柳书竹,可柳书身后还有四位圆满武皇货真价实,必须要站起来才不显得失礼。而前者的脚下似有神韵相伴,一步迈出,竟已转到了他的身侧,单手搭在那位至人武者的肩头,让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不必起身。”柳书竹眼含笑意,“这位前辈,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会来漠北呢?” 那位至人武者心中,正无比惊异! 柳书竹瞬间展现出的恐怖速度,与武道境界相去甚远,他根本就躲不开! 听到柳书竹的这个问题后,他不禁微愣:“反正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也没有大势力愿意收留我,来这里看看又有什么损失,实在不行的话……” 柳书竹抢话道:“实在不行,你再离开这里,是吗?” 这位武者眼神中装满了忌惮,扫了一眼柳书竹身后的几位圆满,犹豫了一下,才缓缓点头。 “我先向大家讲明白,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人如果想要离开,我柳书竹不会仗着几位圆满武皇的威势,阻拦你们。” 说完,柳书竹不再理他,又走向下一人:“那你呢,你为什么会来漠北?” 那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至人武皇,他的回答则十分直接! “老朽寿元将尽,可是由于天分所限,始终与破灭境界差了一线。之所以来此地,只是想求菩萨转世可怜可怜,能赐下一门超绝的功法,让老朽的武道境界再升一层楼!” 柳书竹一边认真聆听,一边点头,听完后也不停留,接着又向其他人走去。 可是,这位老者却又喊住了他,补充道:“小菩萨,老朽并非怕死,只是心有不甘。一直都听世人说那破灭、道那圆满,老朽不想苟延残喘,只是想在有生之年企临破灭的层次,好用破灭武者的眼光……看一看这世间!” 老者的话,登时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共鸣,附和者众多。 死亡固然令人恐惧,可谁都清楚,死亡是生命必须经历的一个过程,连上古的圣贤都不能免去。这些人心中的愿望很简单,他们没有奢望武帝的境界,也不求圆满,只是想在剩余的生命中,争取更大的武道成就,晋位破灭,便死而无憾! 俗眼看世界,强者看众生,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悟和活法。 求武之人,总一心想要变得更强,这种追逐强大的心态,往往更盛于力量本身。 柳书竹停步,对这位老者微微欠身,而后指向自己身后的两位圆满武皇,对他介绍道:“龙铁岩,灵龙大城昔日副城主,他比那位死去的灵龙皇更有资格当城主,却懒得相争;修戈,四绝大城昔日城主,曾一怒诛盗门,再怒晋圆满。他们二人,既是小子的前辈,也是我柳书竹的挚友,这位老伯,你若是肯留下来,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他二人必然会把生平的绝学倾囊相授,功法和指导应有尽有!” 老者瞬间扬眉,惊喜似乎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让他激动的不成样子:柳书竹随意指点给他的这两位圆满,都是盗门大敌,虽然二人一直处在劣势,但在如今这个年月,敢与盗门为敌,已然是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柳书竹口称他‘老伯’,可他面相虽老,年龄却比两位圆满武皇小了近两千年,哪里当得起。 “老伯无需客气,入我门,便是我之友,我今天向你做出这样的许诺,既不是为了拉拢你,更不是因为可怜你。你不怕死,也就无需人来可怜,只缺敬重。我敬重你,敬重像你这样的武道前辈!” 柳书竹说完,又径自走向另一人,他在这些强者之间穿行,四位圆满亦步亦趋,完全是他的跟班和随从,他先后问过百十人,却都是同样的问题。 你们为何而来? 有的人,纯粹是为了获取天地精粹和内功心法而来;有的人,是因为惹恼了某些大城势力,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赶来投奔;而绝大多数的人,则都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底蕴作为支撑,既报有一定的私心,内心深处也始终存有一丝正义感,被那篇告示激出几分血性,柳书竹的身上毕竟背负了太多的传奇色彩,才特意赶往漠北相聚! 还有极少数人,都曾在古地入口附近的地域内徘徊。 诛杀赵大盗时,他们曾远远地见到过柳书竹一面,而且各自都从盗门那里抢了不少好东西后,感觉跟着这位菩萨转世,可能会有个好前途,算是为数不多的仰慕者! “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树敌众多!” 问完之后,柳书竹在一座凸起的沙丘上驻足,嗓音更加张扬。 “世间人都知我取了青灯,世间人也都想打青灯的主意,说不定你们中就有人想要将佛器据为己有之人。前些日子,从葬佛古地脱困后,我便前前后后遭遇了几十次截杀,其中又以圆满和破灭居多,而且……在四绝大城中,更有两万至人军一千破灭将,以及一位大宋皇祖,准帝之姿,曾想用大军困杀我们……相信你们或多或少都听到过相关的消息……” “咳咳!”赵子云一个劲的咳嗽,忍不住暗中提醒柳书竹。 柳书竹身边的几人,本以为他会借着这个场合,将他那些‘丰功伟绩’照旧吹嘘一遍,藉此收拢人心。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柳书竹既不讲他跟神秘大帝的暧昧关系,也不讲弯刀部落的盛情款待,更不提神鼠的恐怖战力,偏偏把自己的仇家说的分外强大,从盗门骷髅王到崇明皇帝,甚至与君魂麾下的杀生教众,都说了一个遍! 哪有这般训话的,恐怕等你一说完,大家都被你吓跑了。 柳书竹恍若不觉,还嫌吓唬的不够。 “你们到了这里,一旦跟我扯上了关系,我却未必能保证你们的安全,你们……很可能会死……” 整片大漠,变得更加寂静了,只有风声呼啸而过,沉默了许久,忽然有人突兀的喊了一嗓子。 “如今这个年月,天下即将,哪里有不死人的道理!” “别人我不管,既然我大老远的跑来了,就是铁了心要追随小菩萨,只要你能给我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我的命就是你的!” 此话一出,竟也有不少附和的人。 “那一日,若不是小菩萨振臂一呼,我哪能从赵大盗那里抢来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宝贝!就算我们去了那些大门大派,他们也必然会拿我们当炮灰,还不如聚在一起,不用看那些门派的脸色!小菩萨,我这辈子跟定你了!不仅我的命是你的,连我儿子的命也是你的,只要我有了儿子……” “我也是!大漠男儿,怎能像个娘们儿一样!贪生怕死!” 柳书竹心中,早已准备好了一箩筐慷慨激昂的说辞,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已有人做出了决定。 一人开口,诸人相随。 “小菩萨好心肠啊!”亦有人开始为柳书竹劝导那些不想留下的人,“大家请看,就连小菩萨身边那么丑的人,修为低下不堪,小菩萨也都不嫌弃,我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众人几乎是自发的扭头,看向柳书竹身后的刀疤脸。 “老子惹谁了,老子都他娘没说话行不行!” 凭白无故的被人拿来作比喻,惹得刀疤脸破口大骂,说他修为低下也就忍了,可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长得丑。 经过这样一闹腾,立即有更多的人站出来表示愿意留下! 赵子云撰写的一纸文书,已经把好话说尽,柳书竹根本无需再刻意吹捧自己。他直言不讳的说出了形势不利的一面,反倒让众人刮目相看。与盗门为敌,与大宋皇朝为敌,与君魂为敌……不管柳书竹的敌人多么强大,多么可怕,此时的柳书竹还能够活着……便已是最好的证明!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中,想要活着,仅靠运气的话,总也不够。 正文 第二百八十四章 抢劫盗门 经过柳书竹一通鼓动,很多人当即决定留下来。至于那些心存顾虑的人,也都显得踌躇不决,不知该往何处去。离开此地后,纵然能摆脱麻烦,但他们大多孤零零一人,维持现状简单,却根本难以在这个动荡的世间立足。 柳书竹道:“眼下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足够的天地精粹来养活你们。”他随口问向身边的人,“如果是你,没有足够的精粹以供修炼,你会怎么办?” 那人犹豫道:“我可以去借!” “问谁借?” “朋友啊。” “那他们要是也没有,或是不想借给你呢?” 那人眼珠一转,嗫嚅道:“那就去问长辈借?” 柳书竹白眼一翻:“如果你没有长辈和朋友,或者他们不想借给你,又或者他们也没有足够的精粹呢?” “那……那我去偷?” 柳书竹满脸气急败坏,显然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你这人怎么不开窍呢,我看你是故意来找茬的吧。我再问你,如果偷不到呢,你难道就要安心等死?”经过他威逼利诱的眼神,那人终于恍然大悟,说出了让他满意的答案:“哦,我明白了,那我去抢!” 柳书竹狠狠一拍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去抢!” “我没有足够的天地精粹,但是盗门有。早就听说盗门旗下家大业大,他们的势力虽然飘忽不定,但一直都掌握着几座出产晶石的大矿,其中的几座更是距离漠北不远,那些矿藏,每年出产的晶石多的吓人,品质都为上上品。我最近闲来无事,打算去把那些矿藏抢了,你们谁愿意跟我去?”此话一出,当即引来一阵喧嚣,众人都扯着嗓子附和,更有甚者,兴奋的嗷嗷直叫。就算把话说的再大义凛然,也比不过眼前利益诱惑人心。 一听说马上要去抢盗门,原本那些打算离开的人,也都停下了脚步! …… 回到城主府后,赵子云皱眉:“柳兄弟,此时我们与盗门恩怨已深,在四绝大城时,形势已经算是万难,现在再去招惹他们,恐怕有些不明智。” 柳书竹则摇头:“秦老狗不敢对我出手,与我的态度无关,只是因为神秘大帝的威慑!大帝活着,我安然无恙;大帝一旦身陨,我万劫不复,就算我不抢他,他到时候也不会放过我!现在的局面赵大哥不必忧心,抢他几次,积攒下一定的底蕴才是当前首要,不然我也无法安心离开。” 刀疤脸深以为然:“赵皇子,这就是你不懂了吧?要想拉人入伙,收敛人心,最直接有效的法子,便是一起出去干几票大买卖,正好可借此形成一股核心的凝聚力,好处多多,这是土匪的路子,别看当年响马镇的声势不大,但论起处事之道,我们自有良方。”这些手段,多半都是从响马镇几位土匪头子那里学来的。 土匪亦有土匪的学问,柳书竹是行家出身,他最擅长的便是这些鬼门道。 …… 四五天后。 原本属于盗门的几座晶脉大矿,迎来了万年以来的第一波强贼来犯。 当日定下主意后,留下玄森主持镇守城关,剩余的人则兵分三路,柳书竹与延济和尚一路,龙铁岩和四绝城主各领一路,皆率领近千位至人武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漠北附近的三座大矿周围! 由于盗门的主要强者都随驾在骷髅王左右,各大矿脉中,仅有百余位至人武者和十几位破灭长老负责镇守。只要盗门的那些底蕴还在,他们也从来不担心会有人来打劫。而从矿藏中收敛起来的海量晶石,一向都由这些盗门巨擘亲自掌控,定期会有盗门圆满驾临,他们则会把晶石上缴。 面对一大群突然冒出来的‘强盗’,守矿之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慌张,而是觉得荒唐。 敢抢盗门,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可是来人有圆满武者随驾,至人武者的数量又是他们的好几倍,结果便不难预料。 “把晶石统统交出来,大爷保证不滥杀无辜,谁要是不肯交,那他肯定不是无辜之人。” 十几位破灭长老毫无还手之力,被一根降魔杵打的屁滚尿流,悉数被押解到柳书竹脚下,跪成一排。 “你可知道这座矿藏属于什么人吗!?” 柳书竹指着自己鼻尖道:“那你们知道大爷是谁吗?” “你是……你是大愿菩萨!” 得知了柳书竹的身份后,这些盗门长老竟面露几分惊恐和愤恨! 近日来,盗门的实力受到重创,跟眼前的少年有很大的关系,落在他的手里,恐怕难有好下场。 “不错。我乃血菩萨再世重生。现如今,我让人把你们一个个都打杀了,破开你们的丹田后,照样能取晶石,但佛家讲究慈悲为怀,我给你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们自己把晶石掏出来,可免一死,这个买卖怎么样?” 柳书竹根本没费太多功夫,便让他们尽数屈服,乖乖交出了收敛在体内的晶石。 炫彩斑斓的矿藏堆积如山,其中大部分都是上品,更有千斤晶母原石,让柳书竹看得傻眼,没想到盗门竟会如此富足! 交出晶石后,他又让至人武者下矿搜刮一番,却没有大开杀戒,除了初始时反抗的少数人都被打杀之外,其余的人,则都被他放走。 “都滚吧,再来漠北,决不饶恕!” 不久后,柳书竹便要动身前往北境,而且前路未卜,他留下这些人发展自己的势力,毕竟还要面对一位盗门的准帝,柳书竹心中自有分寸,此时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抢东西,而非赶尽杀绝。这样的做法,也是在给留在大漠的人一点回旋的余地,不至于彻底激怒骷髅王。搜刮一空后,众人合力卷起一股惊天沙暴,将那些矿藏悉数用沙尘掩埋,也没有特意分散人手进行看护,只是留作后用。 这一趟,可谓满载而归,另外两路人马,也都收获颇丰。 “晶母原石接近五千斤,上品晶石更多,简直不好计数,如果均分的话,每人能分得千斤有余,盗门总共掌握了十几座大矿,我们便抢了其中三座,这些晶石足以应对一段时间了!”城主府中,晶石堆积成一座座大山,所幸有紫金骷髅碗倒扣在城主府上,不然的话,单是这些晶石散发出的光芒,便足以照亮夜空,千里可见! 柳书竹道:“把上品晶石分多发出去一些,让他们用作修炼。晶母原石先少发点,至人武者每人一斤,破灭五斤,先天武者用上品晶石修炼已然足够,先不要发了。”他也随即召唤出巨鼠,让它吞食一些晶石,用以修补肉身。 “像抢劫这种上档次的事情,你怎么可以不召唤本鼠出来,太不厚道了!” 巨鼠大嘴一吸,便有一整座晶山消失不见,它精神萎顿的不成样子,却还不忘了数落柳书竹。见识过鼠威的人还好说,但龙铁岩和四绝城主都只听说过巨鼠的存在,却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它,猛然看到一只恍如翡翠雕成的大老鼠,回想到柳书竹说起的那些关于巨鼠的功劳,他们的震惊之情可想而知! 死耗子抽动鼻子,在龙铁岩身上猛嗅一阵,陶醉道:“好香!”而后便径自窜出府邸,城中登时传来巨龙的惨叫声! 龙铁岩大惊失色:“小菩萨,快,请快阻止神鼠!” 柳书竹也忙着喝骂不止,等他们赶出去时,龙铁岩的那只巨龙已经远远飞离了城郭,叫声中蕴含了莫大恐惧,惊动了整座城池。 “你他娘的饿疯了!” 巨鼠咂咂嘴:“这条小蜥蜴,好不识趣,我只不过就咬了它一小口,尝尝味道而已,它跑的什么劲啊!”趁着欧阳雪和赤焰龙兽不在身边,柳书竹赶紧演化灭佛手印,把它收了起来,以免死耗子一时嘴馋,把赤焰龙兽当零食吃了,会惊吓到欧阳雪! 龙铁岩费了很大的功夫,才安抚了巨龙的情绪,把它引回城中。 柳书竹管教巨鼠无方,自然也十分没有面子。 那只战力足以媲美破灭巅峰的巨龙,浑身抖若筛糠,胸脯上还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牙印…… 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出大漠,入北境 接下来的月余时间里,又有近千位至人武者赶来投奔! 柳书竹率众抢夺盗门的消息,早已在西漠疯传开来! 正如他本人预料的那样,盗门并没有为此做出太大的反应。那些盗门圆满的踪迹反而变得更加飘忽,行事也前所未有的低调,不像盗门以往那种飞扬跋扈的风格。而自从四绝大城一役后,世人便再也没能掌握骷髅王的具体去向,好在他也没有抵临漠北地域。 这样一来,更助长了柳书竹的声威。但实际上,他们那一票虽抢了许多晶石,可随着人数的增加,却始终难以满足开销! 柳书竹懒病复发,索性不再理会,全都交由赵子云打理,后者则忙的焦头烂额,不得片刻闲暇。 赵子云自幼擅长此道,也算不辱使命,短短月余时间,便制定了一套严格且完整的法令,并让人开始建造恢弘的城迹,在附近的地域先后竖起了大大小小百余座固定传送台,以此地为中心,呈网状向周边扩展根基,他甚至还让人勘查地脉,发掘出几座出产不低的晶脉矿藏,可谓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而柳书竹大部分时间都在忙于修炼,不时向几位圆满武者讨教阵纹一道,开始领悟上古大法。 一日。 北方宏影再次显化天边,似乎是在提醒着所有人,距离诛蛮古地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这个鸟影子,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俺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动身前往北境?” 如真小和尚出现在柳书竹身边,与他一同望向北方的宏影。 柳书竹长叹一声:“就快动身了。” “那你准备带谁去?”小和尚眼神鬼鬼祟祟,欲言又止。 “只带延济。” 这个问题,他心中想了很久,一直都无法确定究竟该带谁去北境,四位圆满总不能都与他随行。按理说,只带延济和玄森两位高僧最为稳妥,一路上有两人轮流赶路,也能彼此照应,但西漠的势力才刚刚起步,更需要圆满强者坐镇,如果把他二人都带走了,总归不妥。 “你说啥!”小和尚两只牛眼一瞪,急得脸红脖子粗,“延济、他论起辈分来,还没有俺的大呢。俺是他的长辈,他去不去也得俺说了算!” 柳书竹白他一眼:“人家会六字真言,会舌灿莲花,会宝杵降魔,你会吗?” “他就会一个字,有什么好吹嘘的。你别忘了,俺还是佛陀的五分之一,等到炼化了佛骨以后,俺的实力还会蹭蹭的往上涨,俺已经跟一尘私下里商量过了,你要是不肯带着俺们两个,俺是绝对不答应!” 近些时日,如真小和尚难得收敛心性,一直在潜心修炼。 可是那些佛骨上面,俱都承载了远古佛族的大法,一时半刻很难将其炼化,更遑论剔除骨体上的真谛为己用。他与妖僧苦苦参研了两个多月,也没能取得太大的进展,但也总归有些收获。如今,小和尚已然要晋升先天八重,一尘则晋位七重天,两人都是佛门传人,境界虽困在先天,然两人联手之下,却能够做到必杀至人武皇! 见柳书竹语气坚决,不肯妥协,小和尚急忙跟他打商量道:“要不这样,你只带俺跟延济,不带一尘那厮了。俺回去跟他说,就说你不肯答应,咋样!” 柳书竹听了,忍不住莞尔道:“你个小胖子,还是真是阴险啊。” “俺这也是为了他好,北境毕竟充满了凶险……” 砰! 一尘面无表情,鬼魂似得出现在小和尚身后,一掌把他打了个趔趄:“菩提长青!” 小和尚羞恼不堪,一尘则直接祭出了智法身,以二对一,眼见两人就要厮打成一团。 柳书竹忙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岂不是更好,一旦去了北境,还不知能不能回来……” “俺们不会拖累你!” “一尘不会拖累你!” 二僧却异口同声道,让柳书竹苦笑无语。 一尘那条被斩去的手臂,已经恢复了半截,他淡淡道:“还记得我对你发过的誓言吗?” 上天入地,奉你为尊。 小和尚愤愤不平:“北境中,有佛门根基,大智、大行两尊上古初年的菩萨传承都在那里,俺们二人也有自己的宿命,若想要变强,就不得不去走上一遭,你凭啥阻俺3F” 佛门根基遍布天下,除东域外各有庙门,北境中的佛门派系,便是一座不奉佛陀,只供奉两位上古菩萨的禅院——智行禅院。 柳书竹思虑片刻,又见二僧神态决绝,恨不得扑上来把他吃掉,才终于做出妥协:“也好,你们去准备吧。”二僧才满脸喜悦的离开。 二人刚走,玄森主持便紧跟着找来。 “老衲都听见了,看来老衲是不配与你同行了?” 一张嘴便是狂傲之气,弄得柳书竹措手不及,微显慌乱。 “菩提在上,老衲与你说笑而已,尊者不必解释了,老衲能理解你的苦衷,延济立志走遍世间,这趟好差事,便让给他吧。有他在你身边,老衲也放心的下!”玄森主持而后又指向城中的那座佛门庙宇,“众僧在此间等你,你可不要让他们干等,有去有回。” 柳书竹松了口气:“大师的心肠变坏了,出家几千年了,跟小子打的什么机锋。” 他随后又想到了一件事,翻手之后,掌心中便多出了一粒丹丸,正是从秦慕白那里讹诈来的仙丹,被巨鼠糟蹋了一颗后,如今还剩下这一颗。玄森主持能够明白他的意图,摇头道:“前路凶险,此物你留着应急,老衲不取。” “不行,这东西我吃过一次,吃多了也没用,主持务必收好,免得我在远方挂念。”柳书竹把这颗仙丹留给玄森主持,关键时刻,能够给圆满续命,短时间内拔升修为,他本人吃了,效用并不大。在他的再三坚持下,玄森主持才将这枚仙丹收好。 “我还是吃不准,如果有准帝驾临此间,你们该如何应付?” 玄森主持宽慰他道:“世间有太多如果,却只有一个结局会应验,你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然走出很远,而今还掌控不了的事,便随缘吧,如果准帝来找麻烦,就算你在这里,又能如何化解?”他的安慰却没能起到多少作用,柳书竹仍旧忧心忡忡,“尊者何时启程?” “大师觉得呢?” “明天。” 柳书竹瞪眼,惊呼道:“明天!?” 玄森主持语气高深:“前尘总在昨日,前程总在明天,明天启程最好。”柳书竹的心思没能瞒得住这位菩提狂僧,他知道柳书竹犹豫的越久,便越不忍心离开,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优柔寡断,眼见古地出世在即,路途又极为遥远,在漠北耽搁了近三个月后,现在动身都已然嫌迟。 柳书竹咬牙:“那便明天!” …… 次日一大早。 柳书竹与延济、如真、一尘,演化大阵离开了这片地域。 他们没有弄得大张旗鼓,也只有赵子云等几位故人相送。 昨天夜里,柳书竹召集大家,把前往北境的决定和能交代的事情大都吩咐完毕。 赵子云还特意为他准备了几百斤晶母原石,以及一大堆上品晶石! 前些日子抢来的那些晶母原石,分发下去后,也只剩下千斤左右,一下子便让他带走了大半。 “赵大哥,把晶母都给了我,你们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子云开怀大笑:“柳兄弟放心,子云自有周济的办法,即便是强大的修武者,也少不了钱财等物的开销,这些晶石就相当于武者的钱财。你现在的身份愈发尊贵了,你若是掉了身价,我们这帮家伙岂不也跟着丢人?你只管使劲花就是了!” “龙某在此,静候小菩萨凯旋佳音。” “小菩萨莫要忘了,修戈等你回来,共同诛杀盗门!” 龙铁岩和四绝城主也与他辞别,柳书竹又对他们二人叮咛一番,在赵子云的敬奉下,他二人是打理这股势力不可或缺的强者,龙铁岩主赏,四绝城主掌罚。 刀疤脸和欧阳雪等人的离愁更无需再提。 延济和尚演化大阵离开后,他们便一路向东北方向穿行,赶往北境而去。 初始时,延济还能与玄森彼此传送消息,一切安好,后来由于距离渐渐变远,也就与之失去了联系。 来到西漠一年零八个月后,柳书竹携三僧,出大漠!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六章 淑溪学院 中州五大地域,以东域最为偏远,面积也最为广袤,其他四域则相互毗邻。 每一域之间,却也有一大片留白地带,很少有武者势力涉足。 这些地方,是各大地域的缓冲地区,天地灵气十分稀薄,凡人可以立足,却不太适合武道势力的繁衍和发展,但又不像漠中死线那般沉寂。 除非掌握了跨域大阵的阵道精髓,不然仅凭大型法阵,也很难一举从中横渡而过! 因为在这样的地带中,也存在着一股莫名的力量,扰乱了虚空的稳定,让横渡虚空的法门生出很多不确定性,而这也是限制各域武者互通有无的一道障碍。若是没有足够的底蕴、或是强大的修为作为支撑,凡尘中的那些修武者,倾尽一生都很少有机会前往其他地域。 如此奇特的空间特性,据说是在上古末年的那场中造成的。 由于天地规则的剥离,使得好好一座中州,失去了天地大法的倚仗,渐渐变得四分五裂!如果漠中死线可以看做是古人的遗迹,那么这些缓冲地带,则是中州世界未曾痊愈的疤痕! 上古之后的中州,正在变得分崩离析。 柳书竹一行四人离开漠北后,不久便进入了缓冲地带,在延济和尚的带领下,一直都忙于赶路,闲暇之余,则都把世间耗费在了练功上面,晃眼又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他们也已穿越了大片缓冲地域,即将抵临北境。 眼中的景象,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视线下方,不再是荒凉无际的沙海,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股扑面而来的寒潮以及洁白的雪花。 这是一个属于雪的国度。 大地上,长满了耐寒的植株,苍松翠柏,皆生的分外笔直高大;积雪下深埋许多横七纵八的山梁,棱角突兀,如同刀削斧劈,土质亦极为坚硬;成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未必就比在大漠中求生存容易。皑皑白雪中,则布满了各种灵兽的足印……无一不在诉说着异域风情。 “俺听说过,在北境最为遥远的北方,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凉冻土,那里冷风怒号,寸草不生,却生长了不少耐寒的天地灵物,是北境中的一座天然宝库,可是就连先天武者都耐受不住那里的寒冷,一旦被困,下场只能是被冻死,跟困在大漠死域中没什么两样!” 对于北境的状况,柳书竹之前也曾详细探问过。 北境中,除了黑水霸主以及十门中的两大门派,还散落着大大小小几千座武者学院! 这些武者学院,各有传承,就如同西漠的大城势力一样,构成了整个北境的武道基石 进入到北境后,延济和尚又开始演化大型法阵,接连横渡了五六次,才好不容易撞见一座武者学院。 ——淑溪学府。 学府依山而建,傍水而修,名义上虽是一座武者学堂,但其规模却不亚于一座城池。 大江滔滔,奔腾而过! 江畔两侧十分繁华,聚敛了许多人烟。宽敞的江面和江岸两侧,亦生机勃勃,积雪纷纷消融,气候温暖宜人,生存条件竟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恶劣。环绕学府周围,十几座大大小小的城池错落有致,人际纷杂,熙熙攘攘,自成一方天地。 柳书竹对延济道:“这些天你已耗费了太多精力用于赶路,此时既然碰上了人烟,下面的路便可乘坐固定传送台前行,你也可以藉此恢复体力。”他身上携带的那些晶石,完全足够支付传送台的费用。而凡是武者聚集之地,消息必然灵通,他们也可趁机打听一些风土人情。 “俺在巨城请了你一顿,你现在有钱了,怎么说也得回请俺吃一顿吧,佛语云,礼尚往来,善哉善哉!” 距离那座学府最近的一座城池中,街道两旁酒肆林立,极为奢华,闻到酒楼中飘出的酒肉香气后,小和尚撒泼耍赖,使出浑身解数,无论如何都不肯走了。看他那幽怨的眼神,柳书竹忍不住纵声大笑,这个死胖子,要跟随来北境的目的,也不排除贪嘴的成分。 柳书竹当即选了一家装潢极为华丽的酒楼,落座于顶间。 “上好酒,上好肉!” 小和尚急不可耐,拍桌子怪叫,引得周边的几桌客人相继侧目! 那些人大都十分年轻,身上的服饰也很是考究,都由灵兽的皮毛制成,袖口和领口各绣了一个‘淑’字,应该都是淑溪学府中的武者,而且修为基本都在先天三重左右。柳书竹不愿太过招摇,让延济和尚掩住了他们身上的气息,延济本人也收起了脑后的佛光,周遭的武者屡次试探之下,都无法洞察几人的武道境界,但都觉得几人有些深不可测。 不然的话,单单是见到小和尚那副吃相,便要忍不住上来打他! 他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鲸吞海饮,引来一阵鄙夷的目光。 四人中,有三位都是穷酸的和尚装束,而只有小和尚一人大快朵颐,延济和一尘虽然落座,却不进米食,可他们也不曾阻止小和尚。空藏神僧临死前,斩断师徒情分,与他缘尽;慧凡罗汉在古地中,也曾表露允许小和尚还俗的态度,西漠佛门已不再,便无人有资格管他,只要柳书竹答应,二僧便没有意见。 “这条大江名作淑女溪,江水经年不冻,相传是一位上古的女性大贤陨落后化成的,盛武时代以来,一直养育着江边的百姓;还有一说,淑女溪是黑水河的一条小只留,是蜿蜒的神水,所以才不会结冰!” “学院亦是以此为名。” “淑溪学院,创立至今也有几千年的时间了,据说当年的祖师曾经是黑水学院的得意门生,天也似的人物,十分了不起!” 店中的伙计对柳书竹讲明了一些此地的来历。 黑水河,无源无终,在北境中拥有不可动摇的地位。 北境中的文明大多伴着一条条江河繁衍不息,黑水河则一直被奉为神河。在整个北境中,也只有一座学院,是属于黑水霸主势力旗下所开,那便是黑水学院,就连淑溪学府的创始人,都曾是黑水学院的门生。不管他当年武道境界如何,听对方的话,好像能进入黑水学院修行,便是天大的了不起。 这时候,适时传出了几声冷哼,语气中微带几分不耻。 “哼!我淑溪学院,而今已立院六千三百年,当年的创院祖师更是一位无限接近圆满的破灭强者,哪来的几位粗野僧人,在这里败坏佛家名声不说,居然连我们淑溪学院都没听说过!” 角落里,靠窗的位置坐了三位年长者,他们的修为都比较精深,都是至人武者! 先前,三人正在谈论天边那尊顶天立地的虚影,以及今年学院发下的酬劳有多少,听见柳书竹与店中伙计的对话,却是终于忍不住开口。三人的身份不难猜,多半是这座淑溪学府中的武道师傅。 “正是,现如今,院主大人已经企临破灭,还有两位天才即将被黑水学院破格录取,竟然有人没听说过,真是够荒唐!” “依我看,这一次我们的学院排名,应当能挤进前八百!” 小和尚则当即喷出一口酒,咋呼道:“俺的乖乖,排名八百,你们还不嫌丢人啊。” 正文 第二百八十七章 国色天香 那三位淑溪学院的老师满脸趾高气昂,不分青红皂白便出口伤人,让小和尚十分不爽。 柳书竹忍俊不禁,却也并未因此而动怒。 此地的固定传送台都修筑在学院内部,他们的本意是要从此地过路,而不是找麻烦。 用赵子云的话来讲,现如今他的身份超然,仅凭这三位坐井观天的至人武者,还远远没有让他动怒的资格,以免跟着掉了身价。 “吃你的肉吧,兴你吃肉破戒,就不兴世人抱怨两句了吗?” “当然不行!”小和尚大眼一瞪,极为认真,“他们能吃得,俺怎么就吃不得了?再说你都没拦着俺,他们算是哪里的东西,还敢骂俺是个粗野和尚。学院排名休说八百,就算排在第八,那才叫粗野呢,要是俺,早就找块豆腐撞死了,还有脸说别人。”他率真语性,无异于火上浇油。 那三位至人武者听了此话,哪里还能忍得住,当即怒而拍案! 更有一人直接站起身来,浑身精元涌动不息,气势吓人。 甚至连周围那些用餐的学生,也都对小和尚怒目而视,他只需一句话,便能为自己拉来一大票敌人,柳书竹忍了再忍,却终究改不了顽劣的本性,被小和尚阴阳怪气的讥讽逗得大笑不止。 店中的几名伙计却吓得浑身筛糠,连同堂中的掌柜也紧忙出来调解,一边给三位至人武者赔不是,一边用眼色示意几人赶快离开此地。 这三位至人武皇,是淑溪学院中位列前十的老师! 整座学院内,除了院长大人是一位破灭武皇外,能够企临至人境界的武者,总共才有十几位,每一位都称得上是惊天动地般的人物,方圆几万里内谁人不识?他们三人,能赏脸在此间吃饭,已是天大的荣幸,哪个又能招惹得起。 “若不是学院有院规在身,就算你们是智行禅院里的行僧,我也定当好好教训你们一下才是,视佛门清规为无物,成何体统!” “智行禅院圣洁之地,一向受世人敬仰,竟被你这小和尚给败坏了名声!” 小和尚转头看向柳书竹:“俺想揍他,你答应吗?” 柳书竹笑着摇头:“你还是留着力气,准备应付以后的麻烦吧。” 据说,智行禅院的庙门就开在黑水学院旁边,到了那里后,说不定还要面对一场佛门的传人之争,没有必要在此地浪费体力,他而后又对那名掌柜告罪,“叨扰店家了。”见小和尚已然吃的也差不多了,当即在桌子上扔下几块上品晶石,欲起身离去。 论起斗嘴,他们也未必是小和尚的对手,根本谈不上受气。 “听见没,要不是柳小子拦着,俺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沙包一样大的拳头!” 智行禅院,只供奉了大智、大行两位上古菩萨,在世间声望颇高,盛武时代的第一位金身罗汉,便是证道于那座禅院,几人必然是错把他们当做禅院内外出的行僧了。天底下的和尚也并非人人都像小和尚这般舒坦,俱有清规戒律在身。三人的态度虽有些恶劣,但也着实不算大过,没有必要为了一句口舌便生死相争。 “什么,侮辱了淑溪学院,还想就这样走了?” “几位师长,你们可是院中的顶梁巨柱,怎么能放任别人辱没学院的名声,就算有院规在身,他们的态度这般恶劣,而且辱没佛门,不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我学院何以立足啊!” 三位至人武者眼见柳书竹要走,本想着息事宁人,不再纠缠下去。 一是因为院规严格,二来则是有些忌惮几人中的延济和尚。 延济的气息虽已隐去,可三人仍旧觉得这位僧人的修为深不可测,另一位小僧的样貌又生的绝美,更是世间罕见的仪容,所以才没有立即对小和尚出手。但一众学生却不肯答应,对着三人一通吹捧,他们若是不应,便会在后辈面前失了面子。 柳书竹本已领着三僧走出了厅堂,但身后却蓦然传来一声大喝。 “站住!” 一转眼的间隙,三位至人旋风一般,拦在了柳书竹的身前。 那一帮学生则神情振奋,想要看着三位师长如何教训这几人。同龄人心中,见到柳书竹的仪态和气度都十分不俗,年纪明明与他们相仿,却流露出一股极不相称的成熟,看在他们眼中,也就显得高高在上,难免让这些学生心中产生嫉妒之意。 “学生们说的对,如若不给你们一个教训……” 柳书竹才懒得搭理他们,轻声道:“延济。” “善哉。” 下一刻,延济和尚的脑后便衬满了圣洁无暇的佛光。 仅凭这一道佛光,便涤尽了全城的浮尘……得慧凡相赠六字真言后,这位法和尚的气势当真愈发惊人,柳书竹心中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位大漠第一行走,恐怕很快就要莅临准帝之姿,说不定不久以后,还会晋位金身罗汉的果味,成为佛门第七祖! 佛光普照,禅语惊天。 在这一瞬间,整座城池,都为延济和尚道出的两个字而黯然。这股气势,也让三位至人惊骇欲死,一下子蹦出老远,全身上下忍不住剧烈的颤抖! 有圆满高僧。 而他们……竟还不知死活的挡在了圆满身前! 柳书竹微微摇头,既然低调不成,便要拿出最高调的姿态,也懒得为难三人,直接向淑溪学府走去。 小和尚则对着三位至人武者扮鬼脸:“看见没有,要不是俺们出家人宅心仁厚,就凭你们刚才那番态度,整座淑溪学院都得变作废土,俺在四重天的时候,就跟柳小子合力诛杀过至人武者,你们还好意思在这里装高手!”说完他还觉得不解气,对着三人的屁股狠狠踹了几脚,才肯作罢,“还想教训俺们!”三人面如死灰,不敢丝毫反抗,而那些原本想要看热闹的学生,则都瞠目结舌,都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身,竟是尿了裤子。 “这回完了,最好的下场也是被学院开除,我爹如果知道了,还不得把我打死!” “三位老师不杀我们,你再考虑你爹的问题吧。” 三位至人武者全都恶狠狠的看向这帮学生,恨不得把他们生吞活剥了。 柳书竹几人还未出城,学院方向便飞来了七八道流光,以一位破灭武者当先。 “晚辈淑溪学院现任院长,不知圆满高僧驾临,有失远迎,还请高僧恕罪。” 淑溪院长惊觉到高僧的气势,当下率领学院中的所有人出城相迎,而延济和尚则微退半步,有意落在了柳书竹身后。让对方惊异不解,看向柳书竹,难道这位少年人才是地位最高的人? …… 学府内。 柳书竹几人尽数被奉在了上座,下面还站着三位至人武者,更是跪了一众学生。 淑溪院长当着几人的面,把他们狠狠一顿臭骂,各自给予了严惩:“这位小公子,他们冒犯了您的威严,是晚辈管教无方,如果您对晚辈的处置不满意,俱凭您发落!”即便他已经探查出,柳书竹的年纪还很年轻,却也用‘晚辈’自称。 因为,能让圆满高僧充当护卫的角色,来历绝不会简单! 柳书竹大度的挥手饶恕了他们,小和尚身边则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吃食,那些人哭丧着脸,对他连连道歉,他忙着吃喝,也懒得再跟他们计较。几人一路来到学院内部时,发现院规严明,第一条规矩便是不能凭借修为强大而欺凌弱小。这座学院的实力虽然不济,但说起来也不算是恶人,武者与凡人共同生活在一起,相处的倒也融洽。 “小公子,你们恐怕不是北境中人吧,难道也是为了天边的那尊宏影而来?” 柳书竹点头,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出了要乘坐传送台前往黑水学院的事情。 那尊蛮族的宏影,还要在东北方向,而从此一直往东北,便是整个北境的中心地带,也就是黑水学院所在的黑水河流域。 北境万千学府,俱出于黑水。 他们打定主意,只有先到了黑水学院后,才能进一步做打算。 “小事一桩。”淑溪院长一口应承下来:“学院中,正好有两位学子也要前往黑水学院求学,我也要护送她们前往,即日内即可启程,几位尊者如果不弃,可以一同上路,算是为了弥补冲撞几位的过失。” 不多时,淑溪院长便唤来两位螓首蛾眉的少女,她二人不仅衣饰相同,面貌身材竟也生的一模一样。 “她二人,一名柳国色,一名柳天香,是孪生姐妹,武道天分十分不俗。”淑溪院长满脸骄傲,让她二人与柳书竹等人见礼。 小和尚‘哎呀’一声,当即道:“姓柳的,天下之大,今天终于碰见与你同姓的人了。” 淑溪院长笑道:“怎么,小公子也姓柳吗?”而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微愕。 紧接着,小和尚又对二女道:“佛说,缘起缘灭,今世相识未了前生缘,他的前一辈子,那可是一尊威震天下的血菩萨,你们两个,必然是他前生失散已久的妹妹,今天才得以再次重聚,还不快过来叫大哥。” 此话一出,直入五雷轰顶! 淑溪院长一拍前额,他早就应该猜出柳书竹的身份才对! 正文 第二百八十八章 北境秘辛 小和尚语不惊人死不休,不仅淑溪院长,连同在场的十几位至人武者也都跟着震惊不已! 此地虽处在北境一隅,消息闭塞,但近一年多的时间以来,西漠发生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那位以‘柳’为姓的大愿转世之人。柳书竹自己浑然不知,但他的名声早已不限于大漠之内。可是,这些人做梦都想不到,那位满负传奇色彩的人物,有一天竟会出现在淑溪学院内! “您、您真的是那位一人搅动大漠风云、肩负佛门重任、秉承苍生福祸的大愿转世?” 柳书竹嘿然道:“院长大人过奖了。小子不过是一乡野粗人,徒有虚名而已,世人随意吹捧几句,做不得真。”听他亲口承认,淑溪院长的神态变得更加恭谨谦卑。 众人再看向延济以及一尘等人的目光,也多出几分敬重之意。 西漠佛门为了阻止古仙和巨人,惨遭灭教,天下尽知,有资格与菩萨转世同行的僧人,身份必然也超凡脱俗。而那些在酒楼中讥讽几人的老师和学生,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这几位大爷,就是平日里他们经常谈及的人生偶像啊,然而正主儿驾临此间,他们却有眼不识! 见这些人的态度过于热情,柳书竹便把三僧的身份介绍了一下,看他们那满是崇拜的眼神,肯定也听说过几位僧人的大名。 紧接着,淑溪院长表情带着几分古怪,厚起脸皮对那一对发愣的孪生少女道:“咳咳,缘起缘灭,今世相识未了前生缘,既然如真大师都发话了,你们两个傻丫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叫大哥!” 柳书竹:…… 他之所以能姓‘柳’,仅仅是因为萧拂衣的院子里,栽了几颗破柳树。 这位淑溪院长,也真是会钻营,二女要是能跟菩萨转世扯上关系,那日后的前程也就发达了。 小和尚傻笑不已,他的一句嬉皮话,竟让柳书竹白捡了两个‘妹妹’。 …… 柳书竹等人没有在淑溪学院内多做停留,当天便乘坐学院内固定传送台启程,淑溪院长与国色、天香两位少女也一同上路。临行前,柳书竹特意叮嘱,对于他途经此地的消息,一概不准大张旗鼓的宣扬。这些人只看到了他风光的表面,却都忽略了隐藏在风光下的危机和凶险,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名声而连累了他们。 淑溪院长当即严加告诫众人,表示谨遵菩萨法旨,把柳书竹的话奉作至理真言来看待。 “淑女溪,真的是一位上古大贤的遗志所化吗?” 半路上,对于那条大江的来历,柳书竹十分感兴趣,凡是牵扯到古人的遗秘,他都要探寻一番。 “这个……世间恐怕没有人知道。但淑女溪实际上只是黑水河的一条小支流,源头虽远,这一点倒可以肯定!” 如真小和尚面露不解:“那条黑水大河,河里的江水不都是黑色的吗?可淑女溪的江流澈澈,怎么会是黑水河的支流呢?” 黑水河,上无源头,下无终结,万万年流淌不息! 据传,江中之水浓黑如墨染,故得名‘黑水’,既然主干是黑色的江流,为何支流却并非如此? 这一点,总让人想不透彻。 “这便是黑水河的神异之处了!”淑溪院长解释道,“北境中的万千江流湖泊,实际上都是黑水河的支流,那条黑河,才是北境文明的伊始,北境中的亿万万子民,都都依靠黑水而繁荣,但那江中之水只有在黑水河的主干中,才会呈现浓墨一般的颜色。一旦分化出道道支流,江水就会变得十分清澈,这是一个困扰了古今的谜题,如真大师倒是把在下问住了。” 北境与西漠之间,间隔了大片的缓冲地带,只有圆满武者才能轻易穿越,就连破灭武者,都要在路途中遭遇未知的凶险。然而,圆满武者向来很忙,大都在暗中参悟不死境界,也很少会把精力浪费在赶路上。单是广袤无边的北境,已足够他们驰骋,而且北方冻土中生长的天地灵粹,往往更具吸引力。 北境中的强者,大多会选择往北面行走,也就很少有人去西漠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对于本地的古老秘闻和荒诞传说,没有亲身到过北境的人,也就很难一一了解。这些事情,由淑溪院长解释起来,他们才有了更加全面的了解。 “不过,黑水河也不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没有源头和终结,只不过人力所限,无法追溯到那里罢了。” 黑水河,既然是一条江流,必然有发源与流向,这一点柳书竹始终坚信。 世人之所以不知其源尽,是因为这条河并非发源于北境! 它只是在广袤的北境大地上,拐出了一个巨大无比的‘U’型弯,从北方来,往北方去! 按照柳书竹对这个世间的理解,上有九天,下有幽冥,中州浩土则是世界的中心,东南西北各有一荒围绕,这条大河的源头,只可能来自于北境以北的蛮荒之中! 上古之后,蛮荒便像佛荒以及其他地方一样,被镇封了,或者说与中州隔离了开来。世人即便有能力跨越无边冻土,也很难找到大河的源头。 “院长,你久居北境,可曾听说过‘伏蛮殿’这股势力吗?” 一提到蛮荒,便让柳书竹想到了蛮族以及一个古老的门派。 与漠无为同路时,野蔷薇曾偶然提起过这几个字,却极不详细。如果说,漠无为和野蔷薇分别代表了西漠和南疆的人族底蕴,负责守卫中州的西漠与南疆,那么这个所谓的伏蛮殿,想必就是为人族镇守北方的神秘势力了。 “伏蛮殿,倒是听说过,据说是传承于上古年间的一个大势力,但世人都不信以为真。倒是伏魔大圣在北境中广为人知,那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圣人,轶闻虽少,但很多人都知道这位大圣的存在,也有些人认为,世人口中的伏蛮殿,便是后人根据那位大圣的圣名杜撰出来的门派,实际上莫须有,只不过寄托人类的美好意愿在内……” 北境中人,只闻圣名传世,却不知那位伏蛮大圣的生平事迹。 而在葬佛古地中,慧凡罗汉怒斥一众上古怨念时,也曾说到过一位上古的伏蛮大圣,柳书竹记得十分清楚,自从征北大圣惨死蛮荒后,重创蛮族,后世的伏蛮大圣才得以彻底消除蛮族对人类的威胁! “这些事情,小菩萨恐怕只有亲自问一下北境霸主势力,或是智行禅院里的高僧才能知晓了!” 智行禅院与黑水学院毗邻,都坐落在黑水河湾,或许到了那里以后,会有人帮他解答疑惑。 他打定主意,要亲自往那智行禅院走一趟,里面牵扯到一位古人的遗秘! 慧凡罗汉的前世身为大智首徒,罪孽满人间,以至于被佛门除名。恐怕只有这座禅院,才能知道一些关于那位罪人的生平! 正文 第二百八十九章 黑水滔滔 柳书竹一行人忙于赶路,从一座座大型传送台之间跳跃。 每途经一处,淑溪院长则会对他们讲解一些相关的见闻。 茫茫北境,面积广袤无边。 如果算上北方那片亘古不化的冻土,甚至比西漠还要浩淼许多! 近乎无边的疆域,即便以圆满武皇的能力,也很难走遍,除了每一条大江之畔适合人族繁衍,其它大部分地域,都漫天飞雪,而在那些未探明的地域中,亦不乏宝境纷罗,是属于奇珍异兽的乐园,埋藏了很多古老的传说。 接下来的十几天内,他们起码越过了几百座闻名遐迩的学府,才逐渐接近了黑水河流域! 距离北境中心越近,便愈显繁华,固定传送台上的光柱昼夜通明,使他们不得不耗费时间,等待大阵轮番开启。一路上,乘坐传送台所需的费用,也都是由柳书竹所出,耗费了许多上品晶石。好在上品晶石的数量极多,他也不在乎这点开销,但钱财对于武者的实际好处,也有了切身的体会。 淑溪院长十分感激:“要不是有小菩萨随行,单是这一路上所需的费用,便足够让我等头疼。” 按理说来,淑溪学院的底蕴相当于西漠一座中等大城,以他们的实力,应该不至于如此窘迫才对。 “小菩萨有所不知,黑水学院乃天下第一学府,入院的学费自然十分高昂,一般的宝物根本不会看在眼里。单是为了凑足她们姐妹二人的学费,已让整座学院费尽心思,几乎将学院内的积蓄消耗一空,实在有些捉襟见肘,让您见笑了。” 柳国色和柳天香两姐妹,都在淑女溪畔长大。 自幼出身贫寒,武道天分也算不俗,是整座淑溪学院的两颗明珠。 现如今,她们的修为都在先天三重,刚刚入玄不久。 二人模样乖巧,五官精致,除了在淑溪院长的眼神示意下,不时喊柳书竹几句‘哥哥’之外,看向他的眼神中多半都充满了好奇。她们想不明白,这位看上去与她们年纪相仿的少年人,是如何背负起了那许多响彻世间的名号!? 从淑溪院长的交谈中,得知二人原本并没有进入黑水学院的资格。 所谓的破格录取,仅是因为两姐妹心意相通,只要一人的实力有所提升,另一人的战力也会随之增长,尤其晋升三重天后,这种情况变得更加明显。两人的丹田内虽无异象,但是二人的武道修为可以互相影响,合二为一! 黑水学院中的老师怕是看上了这一点,才特许两人入学,其中不排除把她们当做实验对象的成分。 随即,众人又谈起了那座名扬中州的黑水学院,以及学院中那高昂的学费! 身在东域时,柳书竹何尝不是因为这座学院的名声,才被三位匪首赶出庸凉,以响马镇当年为他凑齐的那些家底,现在想来不禁摇头苦笑,恐怕还不抵学费的九牛一毛。别说黑水学院,就连淑溪学院的学费都不止这一点。但学院虽没去成,却也藉此改写了一生的命运。 黑水学院内,按照武道境界的高低,分出了四个学部:先天部、至人部、破灭部、圆满部。 每个学部中,只收纳相应境界的武道学生,由霸主势力亲自传授功法和战技。仅一个先天部,收取的学费就多到吓人! 按照院规,每人每年最起码要缴纳五十斤黑水石才行,亦或换算成等价的宝物。 西漠中,大地之下藏神秀,出产的‘晶石’是大地精华的凝聚,可以供武者炼化;而在北境,武者的钱财钱财种类大多与‘河’有关。每一条江河的河床下,于淤泥掩埋中,都会藏有一些非凡的石头。那些河石中,同样蕴有巨量的天地精华,武者将其量化后,可以吸纳里面的精华之力为己用,与西漠的晶石有异曲同工之妙! 淑女溪中产出的河石,便叫做淑溪石。 其它支流,也都有各大学院自行命名的河石,比西漠中的情况还要更加复杂。 然而,各个支流中所产出的河石,品质良莠不齐,内含的精华往往会带着许多杂质,拿淑溪石作比,基本类似于西漠的中品晶石,只有少量的淑溪石,才能够达到上品晶石的层次。而品质最超绝的河石,也是北境最受欢迎的武者钱币,当属黑水河底出产的黑水石! 就连成色最差的黑水石,也都相当于晶母原石的品质。 天地灵物的品级越高,所含的天地精华越纯净,对武者修行有莫大好处,根本难以用数量补足。柳书竹一向大手大脚,对于这些天地灵粹的品级,也没有具体的概念,反正被他糟蹋过的宝贝已不计其数。 眼下细细一算,晶母原石若换算成中品晶石,最起码一斤也要换十几万斤才不亏! 黑水石换算成淑溪石,必然也不会少! 想通此节后,几人才明白淑溪院长的窘迫处境并非虚言。 “好在她姐妹二人是破格录取,学院给予了特殊照顾,即便是这样,每人每年也要缴纳十斤黑水石左右,入学时最少要交十年,算来便是两百斤黑水石了。”淑溪院长苦笑,两百斤黑水石换算成淑溪石,足以掏空淑溪学院的家底! 小和尚摆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神情乖张:“俺的天,两百斤黑水石,岂不是相当于两百斤晶母,就连西漠的许多大城,都未必拿的出来。收个学生而已,他们怎么不去抢,俺说你也是,既然黑水学院这般讹人,你们干嘛还非得去那里上学呢?” “如真大师,可不好乱讲!” 淑溪院长匆忙摆手,表情惶恐,生怕小和尚的话被别人听了去。 “黑水学院是北境第一学府,院中的师长都由霸主势力中的强者担任,所传授的功法皆精深无比,能稍有感悟,就足够我们这些人参悟一生了。不仅北境中的强者慕名投学,整个中州有头有脸的势力,也都会把门中子弟送到学院中求武,大宋皇朝的重臣子弟随处可见,甚至还有南疆的大势力,全是显贵……”在淑溪学院,他是一院之长,可一旦到了黑水湾,他只不过是一位平凡至极的破灭武者。 “大宋重臣的子弟就算显贵了?”小和尚顽劣道,“俺会告诉你,大宋皇朝当今的四皇子,现在就在西漠给俺们打杂吗?” 柳书竹则不禁想到了一个人。 就是那位在凡人渡撞见的年轻男子——江玉麟。 他的身边,很可能跟随着一位与武帝等阶的蛮族强者!也就基本可以确定,他应该是黑水霸主的传人,江玉麟曾十分臭屁的对柳书竹说,黑水学院就是他们家开的,可他们家也真是够黑的,收取的学费比抢都划算! “说真的,姓柳的,咱们回西漠以后,也开一家这样的学院,专门收费,不比你领人去抢盗门省事多了!” 淑溪院长脸色惊疑不定,柳书竹率众抢夺盗门的事情,还没有传到北境。 这几人,当真是天上掉下的几颗福星! 他接着又对柳书竹等人大加赞扬,让小和尚忘乎所以,拍着胸脯为对方撑腰。 “认识了俺们几个,你就放心吧,学费什么的包在俺们身上,她们姐妹既是菩萨转世的妹妹,黑水学院还敢要钱不成!?” 柳书竹狠狠瞪他一眼,才让小和尚有所收敛。 淑溪院长为人不错,两位少女也不讨人嫌,可他却不想让几人与自己走的太近。 这些天来,他们行事依然低调,一路上都不曾张扬。 此行的目的毕竟不是游山玩水,也根本不知能不能有命活着回去,跟他搀和在一起,面对的艰险绝对不是淑溪院长所能应付。柳书竹身上,携带了六七百斤晶母原石,三僧修佛家神通,本就无太大用处,他本人炼化则都便宜了舍利,也并非心疼晶石,只有到了那里后,他才会视情形而定帮不帮两位少女,却不会提前许下承诺。 他的心中,也有了一个主意,兴许让二人无需交任何学费,便能入学。 因为,江玉麟送了他一块牌子。 “黑水河既然是北境第一大河,难道霸主势力不允许别人擅自打捞黑水石吗?” “这倒不是。除了黑水湾附近被霸主垄断,其他江段,并不限制武者自行捞取黑水石,但河石稀少,又在江底之下,并非轻易能够获得,等看到了黑水河后,菩萨就明白了。” …… 又过了几天的时间,他们终于到达了黑水河所在的流域。 浩淼的大地上,原本都是白茫茫一片,然而此刻的眼中,却出现了一片黑色的‘大地’。 黑水河,已遥遥在望。 但在他们几人看来,那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河,而是海。 一片黑色的瀚海,横亘在大地上,一直蔓延到了视线的尽头……以延济和尚圆满境界的修为,竟也看不到对岸在何处! 正文 第二百九十章 黑水院前,有人戏妖僧 惊涛拍岸,怒浪迭迭。 凡是第一眼见到这条大河的人,都忍不住要为之骇然失色!江中无行船,只见乱流汹涌,河面上到处都是巨大无比的漩涡,似欲择人而噬!而在河岸边,城际绵延一片,流光莹莹,亦能见到许多武者破空穿行! 此地的繁华,的确远非西漠可比。 淑溪院长道:“黑水凶猛,不异于洪荒猛兽,若是不慎被卷入那些漩涡内,就连至人武皇都难以幸存,会被强大至极的扭曲力撕成粉碎。即便顺利抵达河底,也要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许多破灭武者自恃修为精深,一旦在下面停留的时间过长,便再也不见返回……” 然而,眼中这段江流,与水流湍急之处相比,却还算是比较平缓的河段。 “这里不允许外来势力擅自入河采石,因为黑水霸主中的强者,大都在河底修行。” 黑水一门,就潜居在黑水河中,位于河底最深处,有一座江心水府,是黑水霸主的根基所在,世人则很少能亲眼一见。 柳书竹落到岸边,掬起一捧浓黑入墨的河水,却也很难察觉出不同。不曾想,没过多久,手中的那一捧河水竟渐渐变得清澈,脱离了主干后,江水似乎也随之发生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转变,就像那些支流所遭遇的情况一样! 柳书竹不禁皱眉:“看来,是这条大河本身有问题,而非江水的原因。”黑水河的古怪之处,完全不亚于纷乱的上古谜团。 黑水学院,则坐落在对岸的黑水湾中。 一行人从大江之上御空飞过,以柳书竹现如今的速度,完全可以媲美至人武皇,但他足足飞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才遥遥望见大河对岸。 那里,只有一座孤城,但论起城池的规模,却足以跟西漠的巨城相提并论! 城内基本不见凡人踪影,实力最差的也都是先天武者,真武强者也随处可见。 “平日里,此城也没有这般热闹,必然是因为北方那尊顶天立地的虚影,才招来了这许多隐世强者!” 古地将开,无论在哪里,都会引发一股强者聚集的狂潮,若想进那诛蛮古地,也绝不会轻巧。 小和尚咋呼道:“那个智行禅院在哪里,俺要去跟他们讲讲道理。” 淑溪院长笑道:“如真大师莫急,禅院不在城中,还要北去三千里,才是山门所在。”三千里的距离,对于凡人来说极为遥远,但对于修武者而言,的确不算什么,说是与黑水学院毗邻,也不为失言。 柳书竹没有着急,那尊蛮影自从上次显化后,还没有再次出世。 他们一路上都极为顺当,并没有碰上什么麻烦,时间还算宽裕。为众人安排了一家旅店稍微歇脚后,便随同淑溪院长和两姐妹去办理入学手续。这座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学府,他也想要去看看究竟有何了不起。 两姐妹一路以兄长之礼待他,柳书竹也不好置之不理。 “那鸟学院有什么好看的,俺不去了。” 小和尚见到街边那些繁华无度的酒楼,哪里还管别的事情,当即钻入了一家酒楼内不肯出来。 离开大漠的前夕,这个死胖子鬼鬼祟祟的找到了赵子云,从他那里连威胁带吓唬,讹来了不少上品晶石,美其名曰口粮补贴,私藏了一路,还以为众人都不知情,柳书竹等人知他秉性,明明不要脸面,却还很顾及面子,因此也都佯作不知情。 柳书竹叮咛道:“去吃可以,但若惹了事情,自己要能摆平了,别给老子丢人!”走出几条街后,还能听到小和尚那兴奋至极的叫嚣,嚷嚷着讨要好酒好肉。“延济,你去陪着他,免得死胖子得意忘形,生出多余的事端。”他终是放心不下,便让延济和尚留下来陪他,谨防小和尚触怒了真武强者而吃亏。众人都在城中,彼此相距不远,延济一时也无需担心柳书竹的安危。 身边有一尘相伴,一路向城池最中心的学府走去。 整座黑水学院,建筑的风格并不显得出奇,十分古朴,但建筑本身又极尽奢华! 因为所有的建筑,甚至连围绕学院的那些宽敞街道,都是用无尽的河石堆砌而成。这些河石中,流光溢彩,争相辉映,蕴含了海量的天地精华,虽不是黑水石,但基本也都是其它支流中品质最上等的河石。别的势力用来修炼尚且不够,在这里却只能垫脚铺路、修屋砌墙! 虽然是白天,众人却恍若走在一片璀璨的星空之路上,整座学院,便是一座巨大的宝库! 黑水霸主,远不像弯刀霸主那样低调,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向世人宣告——就是有钱。 淑溪院长面露几分赧然,他带来的那些淑溪石,甚至连这些铺路的河石都不如,两姐妹能够入学,当真是上苍的眷顾,柳国色和柳天香第一次见到如此奢华的景象,表情震惊而又拘谨,甚至隐带几分自卑。她们与这座学院相比,难免显得寒酸。 柳书竹见状,对两姐妹道:“武道成就固然看重天分,却更加注重本心,心坚者道必达,心诚者足必远,学院修的再漂亮,不也只是一个摆设。你们看我今天风光,当初那可是穷的叮当响。连小型传送台都坐不起,如今不照样求武?” “谢谢大哥。” “谢谢大哥指点。” 二女唯唯诺诺答应,神态十分顺服,她们能够理解柳书竹的好心。 实际上,柳书竹心中也看得难免有气:你们有钱就有钱吧,至于这么招摇显摆吗? 到了学院门前,正是入学之季。 各个学部分隔开来,长桌横摆,高坐一排学院师长,正在为新入学的学生办理入学手续。不少气度不俗的年轻子弟都带着各自的随从,三五成群的交流,他们大都来自北境的各个学院,费尽心机才来到此地习武进修,学成之后,一旦返回各院,便是各院的顶梁柱,相当于西漠大城传人的地位,只要不夭折,必然要承继各院衣钵。 柳书竹用神念大概一扫,这些人徒有其表,即便有些人已经在先天五六重,但看上去养尊处优,不像经历过恶战的样子,如此修武,又哪能有所成就。 武道,实乃死生之道,百死一生,才能愈战愈强! “哎呦,哪里来的小尼姑,长的还真是俊俏!” 身边不远,却突然传来几声淫秽至极的笑声。 柳书竹一行人到来后,立即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这么漂亮的可心人,怎么还舍得出家,实在太可惜了,如若不然,倒是可以拉回去暖床。” 黑水院前,有人戏妖僧,只因妖僧太美,不似男儿。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妖僧杀人! 一尘身材颀长,僧袍洁白,体表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霞光。 因为上天赐给了他一副颠倒众生的长相,迄今为止,已不知为他招来多少次麻烦。 学院门前,原本就十分热闹,更有不少风华绝代的少女从各院赶来,即将入学,她们也都在忙着顾影自怜,扭捏作态。那些人放着她们不去调戏,却偏偏都瞎了狗眼,非要戏弄这位菩提妖僧。男人长得太漂亮了,着实也是一大苦恼。听了那些轻薄之言,淑溪院长本欲动怒,可当他看清楚那些人衣服上的门徽标识后,浑身的气势便随之一馁! 出言不逊的人,是一大群装束奇特的年轻人,少说也有二三十位。 他们个个生的身材壮硕,体态熊健,穿着厚厚的皮氅,显眼的位置大都纹有一只白纹黑底的熊首印记,还有些人的衣衫前襟上,刺了几条口齿狰狞的大鱼。而且,这些还不算完,其中一位年轻男子的身侧,跟着一头浑身雪白的巨熊,它人立起来足有四五米高下,呵气成霜,似乎拥有吐纳寒冰的能力,加上那一身厚厚的皮毛,看威势,最起码也能跟破灭武皇匹敌! 飞熊和大鱼所代表的势力,在北境中的地位仅次于黑水霸主,除了姓‘江’的人,没有任何一座学院势力能招惹的起! 两样门徽,分别为‘飞熊岛’和‘神鱼滩’的标识。 这两大势力,皆位于黑水河边,一在上游,一在下游,都在距离黑水湾十分遥远的北方。 飞熊岛,名义上是岛屿,实际上则是距离黑水河岸较近的一座孤山。 整个北境,只有这一个势力不依靠各条支流生存,他们扎根在冰天雪地中,自古以来可以驯化巨熊,并利用巨熊的本能在茫茫冻土中搜寻冰霜草、凝露花等等稀缺的天地精粹,藉此立足。 而至于神鱼滩,则是处在黑水河下游岸边的另一大势力。 说起来,他们生存的方式也十分不同,世代以捕鱼为生,然而捕的却不是一般的鱼,而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神’鱼。黑水河中,水产丰富,甚至有许多几十米长短,寿命不下数千年的巨鳖、灵龟、神鱼,武者食之,对修行大有好处。可是黑水滔滔,河中凶险,那样的灵物极难捕捉,不知是神鱼滩所在的河段比较特别,还是他们有秘不外传的法子,在他们那里出现的大鱼多不胜数,有时还会出现齐齐越江,兴风作浪的壮观场面,也算是独有的盛景。 两大势力并非门派传承,他们更像是弯刀霸主那样的生活方式,是由几个部族的后代繁衍生息,形成两个古老的势力。 他们自给自足,虽很少踏足北境之外的土地,但却都在中州十门内占有一席之地,只不过要排在最后两位。 一路上,对于这些势力的底细,柳书竹也做过初步调查。 他不想刻意去找麻烦,但对方若是招惹了他,小悍匪也浑然不怕!这两大势力名列十门,但却更像是一帮不入流的北境土著,既不具备西漠盗门的残忍,也没有中土大宋的铁军和战力,纵然都是十门之一,又能把他如何!? “尊者,您心胸宽广,休要跟这些纨绔子弟一般见识。” 实力不如人,淑溪院长也很无奈,只得劝慰柳书竹。 柳书竹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如今只带了一位圆满入北境,一旦惹上了麻烦,延济和尚虽能,却也很难护他周全。 但凡北境中人,都能认得飞熊印记! 飞熊岛和神鱼滩的年轻子弟本就十分亲近,都有不少人都在黑水学院内参研武道。他们两方势力,每年都会向黑水霸主进贡大量的宝物。这些年来,两大势力的后人们在北境横行霸道惯了,他们只要不去招惹黑水霸主,黑水一门亦没有人出面惩戒,也就无人敢管! 看到柳书竹几人被飞熊岛的后人出言亵渎,已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聚起了一大堆人。 长桌前,那些黑水学院的师长正无聊透顶,见柳书竹和一尘样貌不俗,又不似本地的年轻翘楚,只要不闹出人命,他们也懒得插手后辈争端,反而乐得看热闹。这些黑水学院的师长,无疑都姓江,他们名义上是黑水霸主派遣在学院中的武道师傅,但实际上都是势力内失宠的边缘子弟。也只有这种情况下,才会安排在黑水学院中传授武道,根本不得黑水功法的精髓,其实就是打着幌子为黑水一门敛财。 平日里,他们也都私自拿了飞熊岛和神鱼滩不少好处。 一尘本人则面色淡然,恍若未觉,安然侍立在柳书竹身侧,并不看向那些人。 那名身侧跟着巨熊的年轻男子满脸粗犷,却沾染了许多纨绔子弟的派头,与他的样貌一结合,便显得不伦不类。 他的修为在五重天,在飞熊岛中的地位好像不低,见一尘不语,更以为妖僧无背景,十分好欺负,当即又得寸进尺道:“能长成这等姿色,别说已经出家,就算是个男儿身,公子我也不嫌……咦,好像还真是个和尚!看这副装束,也不像是智行禅院的僧人,却又是从哪里来的野和尚?倒生的颇有几分姿色,看得让人欢喜……” 旁边的那些同族子弟,也都跟着纵声大笑,极尽侮辱之能。 柳书竹皱眉! 然而,他也没有理会对方,而是转头对一尘道:“被人这样奚落欺凌,你还能忍得住?”说是欺凌,都有些客气的成分,这他娘的根本就是性骚扰! 一尘稽首,神情淡然:“能忍。” 柳书竹面露不悦,一尘能忍,他却忍不住。 “世间狂僧谁第一,古来大教出菩提,你以前那股狂的没边儿的劲头哪去了!?” 他彻底收服了这位妖僧不假,但却不想把他身上那股傲气彻底打没了。 一尘坦然自若:“世人鲁钝愚昧,狂僧一旦不能忍,必要杀人,杀人容易,却会牵连尊者入险,到时你如何化之?”而一尘之所以没有出手,却是因为心中自有分寸,顾忌对方身后的势力,他若在此地把人杀了,便很可能会为柳书竹招来更大的麻烦! 柳书竹‘嗤’了一声,不乏恼怒道:“大爷要的,是原本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狂僧,不是一个受气包;你想要跟随的人,如果是个任人欺凌的软柿子,你也必然不会真心屈服。谁若是辱没了你,你杀了便是,何需顾忌我?天大的麻烦,我给你兜着。即便兜不住,那也得先让你杀个痛快!” 霎时间,一尘眼中,神采大亮。 周围的人,则都听得半懵半懂,碰到这样的事,权且自认倒霉,被人调戏几句又不会少块肉,院中的不少女子,都被飞熊岛的人占过小便宜,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实在不行,直接躲过就是,何必在此受辱。光天化日之下,黑水学院也不会纵容飞熊岛的后辈当街杀人! 此地嬉闹可以,但霸主的规矩还在,想必飞熊岛的年轻子弟心中也自有分寸。 可是……听这两人的对话,怎么像是要杀了对方似的!? 众人还没醒过神来,一尘身侧,便出现了一位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影,虽然还有些朦胧,但却出现了两个绝美的小和尚。 一尘与智法身同时迈步,向那位出言辱没他的年轻男子走去。 众人这才恍然,不是像,而是真的要杀! 飞熊岛那位年轻男子神情微愣,他虽不是黑水学院中的学生,但这些年每年都会到黑水湾来游玩,院中的圆满学部、破灭学部、至人学部中,都有门中长辈苦修,这里简直就像他自己家一样随便,前前后后也不知调戏了多少女学生,都没什么事,今天倒是第一次撞见有人仅仅因为他的几句话,便要上前杀他? 他当即生出恼怒,看样子,那位紫衣少年和这个绝美的年轻僧人,想要跟他比一比,谁更狂! 身边的巨熊当即人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想要把一尘惊退,可一尘却视若无睹:“你若后悔,现在赔礼,还来得及。” “好一个放肆的野和尚!” 年轻男子身边,有几人恼羞成怒,登时走出三位飞熊岛子弟,一齐向一尘出手! 砰、砰、砰! 三人的身子如同断线的纸鸢,一个转眼之间,竟都被智法身接连轰杀! 直到这时,那些坐在长桌前的黑水学院的师长才变了脸色。 “都住手!” 原本以为是后辈打斗,却没想到这位小和尚出手凌厉,一转眼竟连杀了三人,杀的还是飞熊岛子弟,而他却连眼皮都不眨。 吼!! 惊变迭起,那只巨熊似有灵智,见到飞熊岛子弟被杀,当即凶性大发,猛然向前扑了过来。敢杀飞熊岛的人,除非他姓江,否则必死无疑! 巨熊吐出一道冰气,眼见便要拍死一尘。可是,那几位在座的师长中,有多位破灭武者坐镇,既然闹出人命,他们哪里会允许巨熊再伤人。然而这时,却有一道迅捷的青影从柳书竹身下闪过,像是刮起了一道莫名的旋风! 旋风过后……巨熊竟凭空消失不见了。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大帝召见 青影好似一道闪电,就连在座的破灭武者都没能反应过来,等它停到柳书竹身边后,才看清那居然是一只超大号的青毛老鼠。 它嘴中嘎嘣作响,口齿间有许多血沫流淌而下! 巨鼠口若吞天,它的体型看上去与那只巨熊不相上下,但却只用了眨眼的功夫,便把巨熊给吃掉了! “这味道,凉飕飕的,倒还算清爽,吃了可解暑热。混小子,你也真该尝尝,要不本鼠吐个熊掌给你?” 神鼠一现,全场木然! 让那些原本想要上前阻止争端的破灭武皇当即止步,脚下连连后退。 黑水学院内,立即腾起千百道流光,霎时飞出,将院门前围了个水泄不通!院内那些圆满武者以及破灭武者,察觉到了巨鼠释放出的恐怖气息后,都被惊动!数十位圆满的气息震慑当场,他们绝大部分都是院中圆满学部和破灭学部中的学生。其中,有两位圆满武皇以及数十位破灭武皇的身上,都纹有飞熊岛以及神鱼滩的门徽标识! “各位老祖宗,快救我们!” 飞熊岛以及神鱼滩的那些年轻子弟,都被柳书竹和一尘的所作所为吓坏了,此刻见到门中长辈现身,无疑是遇到了救星。两位圆满,数十位破灭,乃至几百位至人,都是两大势力安排在学院中进修的武者,有这些人在此,杀掉这只巨鼠根本不成问题! “哪来的妖孽,竟敢杀我飞熊岛的后人和坐下神兽,你这是找死!”那位想要出手的圆满武者,立即被另一位飞熊岛的圆满强者阻止住了。 见到这只大老鼠后,一众强者再看向柳书竹的眼神,都多出几分疑虑! 他们……很快想到了近日以来的种种传言,紧接着又想到了一个人。 葬佛古地中,有神鼠助菩萨,取佛器青灯! 这件事情,许多从古地余生的人都曾亲眼所见,消息也早已随之传遍了各大势力。即便世间的寻常武者没有听说,位居十门的那些门派和势力,却都有过耳闻。 逢时。 城中有一颗舍利冉冉升起,延济和尚手执降魔杵,引着如真小和尚横空飞来,立在了柳书竹身侧。他什么都不问,只待柳书竹的一声吩咐,便会暴起伤人。菩萨遗宝的气息绝不会错,静兰舍利满天下也只有这一颗,眼前这位少年人的身份更加昭然若揭。 柳书竹见状,心知他们必然猜到了自己是谁,索性不再隐瞒,蓦然扬声道:“不错,我就是那位曾扰乱大漠之人,身伴菩萨遗志!” 他霍然转头,脸上现出灿烂的金色图腾,身前‘刷’的一声,抖落半截披风,瞪向高空中那两位飞熊岛的圆满强者。 “我乃大愿转世,身伴菩萨气运,我与弯刀结缘,我有大帝为友!世人敬我,我尚且要凌人三分;世人辱我,我只得杀之而后快!你们飞熊岛当真不知死活,瞎了你们的狗眼,连菩提狂僧都敢出言亵渎,西漠佛门纵然已不在,却依然有人为菩提狂僧撑腰,今天……你们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柳书竹气势咄咄逼人,浑然不惧圆满武者的威势!转眼间的功夫,一头破灭巨熊被吃,三位飞熊岛后辈被杀,飞熊岛一方还没来得及问他讨要交代,他却反过来一口占尽先机,抢先替他们把话说了,让对方无话可说! 血菩萨的转世驾临黑水湾,但他的语气未免也太狂傲了一些。一时间,很多人都被柳书竹的气场弄得分外发懵! 大愿转世既然来了,那青灯呢? 很多圆满强者的眼内,亦都暗中一亮! 这位年轻人太过张扬,不知天高地厚,明明知道身上有一件全天下都觊觎的宝物,还敢如此招摇的亮出自己的身份,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正僵持间。 黑水河中突然腾起一道千百丈的滔天巨浪,江面的那些漩涡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绞碎! 河心中,突然传出一个浩大无比的声音:“好一个大愿转世之躯,年纪轻轻口气倒不小,竟然闹到我黑水湾来了。可就算是弯刀巴布到了这里,也得守我黑水的规矩,你入河中来,本尊想要看看,你有没有那般大的本事,替人撑腰出气!”语气微带不悦,甚至暗含几分讥讽。 这样的神通,只能属于一个人——黑水大帝! 满城默然,江岸两侧,所有人都躬身不语,尽皆臣服于帝威之下。 柳书竹亦瞪大了眼睛,他不就是趁机吹吹牛吗,怎么还把黑水大帝给惊动了! 大河滔滔,那道翻涌的巨浪迟迟不落,竟在高空兀自驻留,仿佛一面巨大的黑墙,中间分化出一道高大的水门,水门后露出一条通道,斜斜向下,直通江底。 “怎么了,本尊还请不动你吗?” 柳书竹嘿然,大帝有请,他怎能不应! 可他也没有表现的过于慌乱,武帝虽强,但更强者亦有之,大帝的威严一旦见识的多了,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黑水大帝若想杀他,根本不需弄出如此动静! 以前在凡人渡的时候,江玉麟的那名蛮族随从要去追寻神秘大帝的足迹,柳书竹也曾亲口问过江玉麟,他们黑水门跟神秘大帝并无仇。这位黑水大帝,也就是江玉麟口中的‘老怪物’,跟神秘大帝还是熟识,有这样一层关系,柳书竹更没有什么好担心之处。众目睽睽之下,他从容走到巨鼠脑顶,演化灭佛手印将巨鼠收起,又让延济等人在此稍候,竟还不忘了瞪向飞熊岛众人,声称此事没完,才向那道水门飞去。 轰隆! 从外面看去,柳书竹就像是被黑色的巨兽一口吞了下去。 飞熊岛众人面色难看,不知情的人或许会认为,柳书竹的满嘴狂言招至黑水大帝不喜,但实际上,大帝用这番声势请他入江心,已经能称为一种格外的礼遇! 入口一封,上下四方都是漆黑的江水,柳书竹不得不催动精元照明,一路向江底沉去。 然而,越往下,他心中便越发惊异。 这条通道,好像根本就没有底,如果不是这条通道隔开了无尽的江水,单是要面临的巨大水压,便足以将先天武者搅成碎片,甚至连至人武者都难以幸免。黑水大河,不愧为中州第一江流。不知向下飞了多久,若在别处,甚至都要接触到地火的深度,才终于见到下面出现了隐隐的亮光! 落下后,脚下出现了一方黑石铺成的小径,那些璀璨的光辉,都是从那些黑色的卵石中发出。 柳书竹浑身猛然一震,这些铺路的石头,无疑都是被世间视为珍宝的黑水石! 黑水一门,也真是有够败家。 他踩着满地的黑水石向前走去,当他出现在一个水下空间后,却并没有见到世人口中的那座江心水府。这片小空间以黑水石为底,上方则是弧形的穹顶,漆黑的河水被莫名的力量撑起,而在小空间的正中位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石台,不方不正,像是天然而成,那竟是一块完整的黑水神石! 神石上,趴着一只巨大的……王八!?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三章 带甲之龙 黑水河底,只有这片空空荡荡的小空间。 柳书竹走进来后,他身后那条可供通行的水道立即合拢,让这里完全与外界隔绝。 他再定睛看向中央那块黑水神石,与其说上面趴了一只吓人的‘王八’,还不如说摆放着一整块巨大的龟甲!龟甲古朴至极,满是岁月侵蚀的痕迹,而今也只剩外甲,内里空空如也。不管它曾经属于一只神龟亦或一头巨鳌,原主人很可能已湮灭在了时间的长河中。而在龟甲的表面,还布满了许多天成的纹理,纵横交织,似有神华在纹路中隐现,乍一看去,竟与古人所参悟的阵纹一道极为相似! 可是,黑水大帝在哪!? 紧接着,一个男子的声音便从龟甲内部传了出来。 “世间所有的生灵,都秉承天地精华而生,有些种族活的久了,便会体现出某些天地特性,这块古甲正是如此,而人族的圣贤之能,却是能够通过不断的自我进化,摸索出天地大法的边角,化之为己用,并藉此领悟世间的起源和归宿,此道有违天意,所以说……不尊天地之人,可为圣贤。” 柳书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因为他看见从龟甲的一端,猛然钻出一颗人类的脑袋! “大愿转世,本尊说的对吗?” “晚辈柳书竹,参见黑水帝尊!”柳书竹赶紧装出一脸奉承之态,躬身行礼道,“帝尊所言极是,直让人醍醐灌顶,一席话可抵百部古经!”实际上,他根本不知对方所云何意。 “嗯,你这小子在外面那般张狂,没想到也算是个识趣的人。” 这位潜藏在龟甲中的男子,无疑便是名扬中州的黑水大帝了。但对方的行径在柳书竹看来,着实古怪! 黑水大帝当着他的面,从龟甲的一端缓缓爬了出来,居然真的是在爬。期间,他还一边吃力地向前昂起头,四肢则拼命地撑着身子,挣扎着向前挪动,像是在出演一场无声的哑剧,柳书竹则是现场唯一的观众。这一幕,让后者的眼皮一阵狂跳,遍体生出几分寒意。看黑水大帝这番姿态,竟像是在模仿龟鳖爬行,而且还模仿的惟妙惟肖。用小时候骂人的话来讲,他在学王八爬。看上去,黑水大帝像是费了很大功夫,才从龟甲中爬了出来。 更加离谱的是,他不仅精赤着上身,还精赤着下身……这个老不要脸的,竟一丝不挂,没穿任何遮羞的衣物! 中州六帝一罗汉,如今柳书竹已见到了七人中的第四位。 每一位大帝身上,气质都截然迥异,各有千秋! 他们身为一方至尊,性情多少都带着几分古怪。比如慧凡罗汉句句禅机,心中藏大法;神秘大帝疯疯癫癫,更是一条乱咬人的老疯狗,心中却也始终存有大义大情;而弯刀大帝则是一张岩石雕成的面孔,与其说他是一个人,倒不如说他是一把没有出鞘的弯刀,不出则已,刀出则天惊!让柳书竹想不透彻的是,他们是在成就了武帝后,才渐渐变得古怪;还是因为他们本身都不正常,才成就了武帝的位子。而这位黑水大帝也不比前几位逊色,他的出场方式,无疑让柳书竹印象最为深刻。 黑水大帝拥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就像黑水河中漆黑的河水一般。他神色坦然,随意一招手,便从穹顶上招来一洼江水,围绕着他形成一件华丽的水质长袍:“此刻,你心中必然再骂本尊不知羞耻,竟然会光溜溜的趴在这个王八壳中,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偏要学那江里的乌龟王八!” 黑水大帝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柳书竹此刻的想法! 柳书竹吓得急忙连连摆手:“晚辈不敢,帝尊莫要吓唬小子。” 黑水大帝对他的回答不以为意,从那块巨大的黑水神石上走了下来,围着他转了几圈,似在审视这位面色清秀的少年人,他忽然又道:“你认得这块龟甲的来历吗?” “晚辈见识浅薄,不知此物有何来历,请帝尊恕罪。” 对方身上流露出的怪异,让柳书竹随即生出几分拘谨,他猜不出黑水大帝唤他入江底,究竟有何意图。若在平常,他可以借神秘大帝和弯刀部落的名头糊弄世人,但却无法藉此吓唬住另一位武帝!柳书竹心忖:遇事之前,他总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亲眼见到这位行为滑稽、却又透着无限悚然的武帝后,心中便失去了几分底气。黑水大帝若跟神秘大帝一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他应该更小心的周旋才是。 黑水大帝走回到龟甲跟前,小心翼翼的吹了几口气,像是为了吹掉龟甲上的浮尘,即便在这里根本没有任何尘埃,他也一丝不苟,显然十分爱惜这块龟甲:“远古年,有神龙驻世,有凤凰长鸣,有天神起舞,亦有群魔作乱……何等壮丽多姿,然而现如今,那个浩瀚的大时代早已远去,中间更是相隔了一个漫长无际的上古,很多事情也就消失了,很多种族也就不见了,本尊说的对吗?” 柳书竹点头应和:“极是。” 听上去,黑水大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既像是在感慨往事峥嵘,又像是想要对柳书竹倾吐一些事情。 果不其然,黑水大帝稍作停顿,便接着对他说道:“这块龟甲,属于一位古老且强大的生灵,它力大无穷,拥有的本领恐怕不会亚于上古的大多数圣贤和菩萨,在某些古经中,上古之人称它为‘霸下’。据说,它是远古神龙的直系后裔,更有人说它是神龙九子中的第六子,而本尊则更喜欢称它为……带甲之龙!” 霸下? 神龙九子? 带甲之龙? 柳书竹石化当场。 他没有想到,黑水大帝竟会对他毫不隐瞒,直接将所知的秘辛对他道出;更想不到的是,这块古老的‘龟’甲,竟会有这样惊天的来历!难怪黑水大帝以堂堂武帝之尊,还会光溜溜的栖身在龟甲内部,丝毫不顾及身份和仪容。黑水大帝见到柳书竹震惊的反应后,居然十分失望。 “你没听说过它?” 柳书竹立即醒神,一个劲的摇头。 神龙秘闻,凤凰假说,完全与世间的主流神话背道而驰,那些极尽古老强大的生物,是否真的存在于远古年间,恐怕连上古的圣贤都很难说清楚,即便真的存在,也很难猜测它们到底属于哪一个层次。 黑水大帝召他前来,难道就是为了问他这些事情? “帝尊,不知您问对晚辈说出这些事,想让晚辈为您做什么?” 轰隆! 柳书竹话音刚落,黑水大帝却猛然轰出一拳,径自击打在眼前的龟甲之上!巨大的龟甲弹射而起,撞在了周围的水壁上,水纹荡漾,整片小空间都跟着摇晃不已,让柳书竹大惊失色!这片空间万一坍塌开来,大帝无恙,可他却承受不住强大的水压! 在这一刻,黑水大帝仿佛换了一个人似得,表情中充满了自嘲和懊恼。 “黑水一门的先祖,正是因为得到了这块霸下神甲,才得以领悟出诸多黑水绝学,藉此雄霸北境,可是历代参研,却始终不得其中真意,本尊眼见时日无多,却还无法勘破不死境界的囚困,更休说化龙!” 化龙!? 柳书竹神情错愕,黑水大帝刚刚提到了‘化龙’二字? 神龙已绝迹,如何化之? “帝尊请息怒!” 过了半晌,黑水大帝的情绪才稍微平复:“小子,你既然敢号称大愿转世之躯,有没有办法破解霸下神甲上的奥妙,助本尊晋阶?”柳书竹登时哑然失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荒唐,不知黑水大帝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可看对方表情认真,又不像是儿戏。他虽然知道一些古老的秘辛,但却都以猜测居多,在此之前,柳书竹连神龙九子的传闻都不曾听说过,又哪里有能力帮助一位武帝晋升修为! 而且,他现如今还不知道武帝之上的境界到底有哪些。 “咳咳、帝尊说笑了,一万个柳书竹加起来,也比不了帝尊您一个,哪里敢不知死活的胡言乱语!”黑水大帝却像是中邪一般,死死地盯着他,让柳书竹心头发毛,暗中直骂,想来想去只好拿话搪塞他,“不过这件事情,晚辈倒想起了一个人,他必然能为您排忧解难,说不定便能助帝尊化龙!” “你是说那条老疯狗?”没等他说完,黑水大帝便抢先道。 柳书竹干笑几声:“正是神秘大帝,他老人家……” 神秘大帝手中,握有两件超凡的圣兵! 一杆金枪,蛇身为杆,龙头吐刃;一套黑色的鳞形战甲,由几十块巴掌大小的鳞片拼接而成,据说那是神龙鳞,而且他还能借助两件圣兵,显化出真正的神龙虚影!如果牵扯到关于远古神龙的秘辛,神秘大帝应该十分清楚,黑水大帝找他帮忙才对。 黑水大帝却摇头道:“老疯狗不行。” 正文 第二百九十四章 聚法 “神秘大帝为何不行?”听了黑水大帝的话后,柳书竹不禁疑惑道。 “我与他那老疯狗相交多年,你以为本尊没有让他想过办法吗?”黑水大帝嘲讽一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笑别人,“那条老狗,因早年间触犯了天国法则,被打落凡尘多年,能苟延残喘至今,已纯属侥幸。这些年来,他也一直都不得重返天阙之法,个人的修为亦因此而跌落到底,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还有心思帮本尊助长修为!” 关于神秘大帝的身世和过往经历,这位黑水大帝也必然比柳书竹知道的更清楚。 天国法则,重返天阙之法……这些问题,柳书竹几乎忍不住要探问出口! 可是,眼下黑水大帝正懊恼至极,总有些不合时宜,他也不敢冒然转移话题,闻言只是遗憾道:“神秘帝尊是天人下凡尘,如果连他老人家都帮不了您,晚辈恐怕就更没有资格了。而且……晚辈对于武道境界的认知十分粗浅,连大帝的不死境界都不曾堪悟,更何况帝境之上。” “聚法!” 黑水大帝蓦然打断他,只说了两个字,让柳书竹听得一愣。 “大帝之上的境界,名为聚法。” 聚法!? “可是……”柳书竹皱眉思索,想要得到更详细的信息,只好装出满脸的疑惑不解,“晚辈曾从神秘帝尊那里询问过,他老人家对晚辈明言,武者大帝已经是武道修行的极限了啊!”他的这番质疑,虽是刻意伪装出来的,但也不无道理。 武者大帝并非修行之路的尽头,柳书竹是从漠无为那里听说的,而且并不知详尽,但神秘大帝以前确实对他说过,武道的极限止于不死境界。漠无为与神秘大帝的说法正好相左,现在看来,很可能是神秘大帝随口敷衍他,一直没有吐露实情。 然而,黑水大帝却出言为对方辩驳道:“老疯狗那样说,自然也有他的道理。武道一途,不管是修神通、修奥义或是修法器,到了武者大帝的不死境界,都已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极限,三种修行方式都在人体中达到了最大程度的饱和。这是人类自身的种族特性所限,可以说……大帝便是武道修行的尽头!” 柳书竹心中,略带几分激动,认真聆听! 生平第一次,听闻武者大帝亲自讲解武道境界,对于他日后的修行会大有好处。 “……至于更高的修行层面,其实已超出了‘武道’二字的限制,称之为武道虽无不可,但与其说是修武,还不如说修‘天’更加贴切!” 大帝之前,修自身! 大帝之后,修天地! 柳书竹脑中明光一现,恍然大悟,从这一点看来,漠无为和神秘大帝的说法都没有错。 武者大帝,是修‘己’的极限,但却不是修行之路的尽头! 漠无为生性随和,语态中也总是充满了随性,他没有把武帝前后的境界对柳书竹说的那般详细,只是告诉他武者大帝并非尽头;而神秘大帝的话里也暗藏玄机,在黑水大帝作出这番解释之前,他根本也理解不了。 “聚法,可是以一己之力,聚敛天地之大法,化为己用?” 黑水大帝点头:“孺子可教。关于帝境之上的具体境界划分,整个世间恐怕只有那条老疯狗心里最为清楚,可他总是遮遮掩掩,一直也没有给出详细的划分。据说上面还有两个境界,只有亲自修到了那个层面,才能真正的去理解,实力不到,听了也反而会好高骛远。”紧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一件趣事,“混小子,你声称与老疯狗为友,听说你们还一同进了葬佛古地,既然知道金枪黑甲的存在,那条老疯狗有没有告诉过你,在谪落凡尘之前,他曾经大闹天关,亲手屠杀过天国中的亚圣?” 亚圣!! 柳书竹喉结耸动,傻傻的摇了摇头。 神秘大帝曾当众吹嘘,他是七帝中最牛逼的人。结合他的身世以及实际年龄,这一点也许还真不是吹牛! 亚圣,既然称号中有一个‘圣’字,又岂是等闲之辈! 由此看来,神秘大帝也是一位十足的闯祸精,跟他有关的事情,他此时还是少打听为妙,对于黑水大帝的话,他还有一点很是不解:自从上古时代没落以后,天地大法都被灭世君主抽离,世间再也不允许产生圣贤一般的存在! 天地既已失法,后人又如何聚之? “这也正是本尊的不解之处,天地已经遭到了君主的镇封,后人还如何效仿古人呢?” 黑水大帝眼神微亮,不乏赞赏之意,柳书竹的疑惑与他不谋而合。 “关于这个问题,本尊琢磨了千余年,才逐渐想明白一点,这一切恐怕都要归于天地本身。” 说话间,黑水大帝又径自走到小空间的边缘,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块霸下神甲,将其摆放在了黑石上面,对着它轻轻吹起掸尘。 “我们生存的世界,不管任何物种生灵,亦不论花草虫石,都起源于古老岁月前的同一种本源。天地便是大法所化,大法便是天地的另一种称呼,两者浑然一体,不能单独存在,上古的灭世君王虽然抽离了声称天地法则,但却不可能把所有的法则与天地分隔开来,因为若是那样做,天地也就早已随之崩碎,哪里还会有现如今的世间!” 黑水大帝的武道理念超绝,柳书竹受益匪浅,对方这番话所阐述的观点无非四字——万物同源! 也包含了‘法则’的本质,天地正是因为大法的约束,才能以‘天地’相称。 黑水大帝不相信灭世君主能够将所有的法则从天地本身剥离。 “灭世君主当年的做法,只不过抽离了天地法则中比较关键的几样,目的与其说是为了破坏世间,还不如说是为了阻断后人的修行之路,不想让后世中人再走圣贤的旧路!” 对于他的这些惊世骇俗的观点,柳书竹完全认同! 天地不允许圣贤再生,是因为圣贤的战力过于强大,会对君主、或者君主背后所代表的终极存在,构成威胁! “但是!”黑水大帝语锋一转,淡漠道:“有无上存在,欲行灭世之举,可是古人也自有遗策,不然的话,现在的世间就不会有圣贤遗脉存世,继续护卫人族的安宁,更不会有各方古地的。那尊血菩萨,亦应该安息才对,哪里还会进入到你的脑中。本尊如果猜的不错,大愿的棋局,摆了足有十万余年了,他……不甘心!” 柳书竹神色一肃,黑水大帝对他说了这么多,此时才与他谈起大愿菩萨,不知心思如何。 这位黑水大帝的性子,也真是难猜! “你承载了大愿菩萨的遗志,却完全不受这些桎梏的困扰,说来真是一身的好福气,本尊向你求那超脱之法,也不算问错了人。” 柳书竹可以修行上古年间的大法,传统的武道境界对他的限制微乎其微,也就不会有黑水大帝的这些烦恼。 黑水大帝的神态骤然变作淡漠,柳书竹心中却觉得有些不妙,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大帝囚困于不死境界,已是穷途末路!!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干笑道:“帝尊……可是要杀我?” 正文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为何不能杀? 帝尊……可是要杀我? 问过之后,换来的却是黑水大帝长久的沉默! 一时间,整片小空间内都变得死寂无声,只有滔滔的黑水在空间外围流过。柳书竹神经紧绷,心中更是忐忑至极,黑水大帝越是不说话,他的处境也就越危险。武帝口中无戏言,对方的默不作声,足以说明他是真的在考虑杀不杀的问题!果然,不作死就不会死,柳书竹苦笑不已,后悔的连肠子都青了。先前在外面亮出身份的举动,未免过于招摇,甚至在黑水湾停留下来的决定,也不算明智。 他不了解这位武帝的秉性,可他却知道,为了晋升到更高的境界,武帝能够做出什么事情! 良久,黑水大帝才道:“能不能杀得?”他似是在踌躇,又像是在询问柳书竹本人的意见。 柳书竹哪敢犹豫,脱口而出:“能杀得,却不能杀!” “哦?”黑水大帝面露疑惑,“为何?” 因为大爷我他娘的还没活够!? 因为我跟神秘大帝是忘年交,你杀了我,就是不给老疯狗面子? 还因为我是大愿菩萨选中的人,杀了我就等于跟菩萨为敌? …… 柳书竹心念电转,瞬间掠过无数个念头,但都没有说出口。 黑水大帝如果铁了心要杀他,然后夺取他脑中的舍利以及青灯佛器,以求晋升‘聚法’的境界,上面的那些说法,便都不足以成为放他一条生路的理由!最后,他索性坦然迎上黑水大帝的目光,再无惧意,眼中只是装满了遗憾。 “一场筹谋了万古的大局,算尽天地,我为局中一子,帝尊亦然,眼见这场好戏即将开演,您又怎能忍心破之?” 说完这句,黑水大帝看向他的眼神才渐渐转向柔和,让柳书竹暗中松了一口气。他又急忙趁热打铁道:“而且,一旦杀了我,帝尊便等于封死了自身修行的道路,就算能聚法成功,也将止步不前,再也不会有所成就。休说那圣贤大道,就连‘化龙’二字,也不配再提及。” 闻言,黑水大帝还未彻底舒展开的双眉再次皱起,显然对他的话极为不喜! “你这个小子,有几分气运和胆识在身,可却过于狂傲,这份狂傲若不加收敛,早晚会害死你。你不想让本尊杀你,直接求饶便是,为何还要辱没本尊的武道理念,我江某人若不配提及‘化龙’二字,敢问这个世间,还有什么人能配得上!” 然而,这种情绪却在柳书竹的预料之中。 他心中笃信,刚刚很可能已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此时却已基本脱离了险境。 上面那句话,则是他故意说出来用以激怒黑水大帝的! “帝尊请听小子把话说完。” 大帝扬眉:“说的不好,本尊照样不饶!” 柳书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硬起头皮踱步向前,走到了那块霸下神甲的跟前,细细观摩龟甲上的天然纹理。 黑水大帝老脸一黑,就像是媳妇给人偷窥了一般,十分厌恶这种举动,这块神甲对他而言,简直比媳妇还要亲近! 柳书竹提心吊胆,伪装出平和的神态,前后打量了一番,也看不出此物与寻常的乌龟王八壳有什么明显差别。他口中故作高深道:“帝尊,晚辈想问您,什么是圣贤?” 方才,黑水大帝已经对柳书竹说过,‘不尊天地之人,可为圣贤’。然而现在,柳书竹却用这个问题反问他。 黑水大帝瞪他一眼,懒得再回答。 “依晚辈看来,帝尊所理解的圣贤,只说对了一半。不尊天地之人,亦只不过是天地之间的蝼蚁罢了。就算不尊天地,也难以挣脱天地的束缚,本身又是天地所孕育,这一点已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既然如此,尊不尊天地又有什么差别?晚辈自幼便听说过一句话,聪明人都知道,无论跟谁斗,都不要跟天地斗!” 公然质疑大帝对上古圣贤的理解,大帝心中自然不服,但黑水大帝又隐隐觉得,柳书竹的话似乎也有些歪理。 可他又不想承认,自己堂堂武帝的见识,竟会比不过眼前这个毛小子! “那本尊可要好好听听,你说的另一半是什么,在你眼中,什么才是圣贤?” 柳书竹淡然回道:“不尊天地、却又心系苍生之人,可为圣贤。” 黑水大帝听得一愣,蹙眉思忖片刻,竟忍不住收起了脸上的轻视之意。 上古圣贤,受世人推崇之至,是因为他们护卫人族有功,圣贤不单是修为强大,他们心中更挂念苍生福祸,而这种可贵的品德,正是后世所缺少的。柳书竹这套说辞,其实人人都懂,但在这个盛武的时代,圣贤的事迹已随同时间渐渐远去,对于舍己度苍生的理念,谁都不再信以为真。 后世的武者,多半都信奉另一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现如今这个世道,还抱有柳书竹这种想法的人,要么是圣贤之材,要么就是个十足的傻子,黑水大帝宁愿相信柳书竹属于后者:“这些理念,跟本尊杀不杀你有什么关系?你虽伴有大愿舍利,却非圣贤菩萨之流,本尊杀你夺宝,再证圣贤之道,怎会与之无缘?” “哈哈哈!”柳书竹忽然纵声大笑:“当然有关系!圣贤能修得天地大法,是因为他们心中的理念与天地法则暗中契合,圣贤菩萨或许不分善恶,但从来都不会失去公正,就像天地法则本身一样,代表的实是一种‘公正’,生老病死,春夏秋冬,都是公正的理念在维系整个天地的平衡,帝尊以武帝之威欺我,只因你心中怕死,便是有失公正,你一旦这样做了,心念也就随之误入歧途,再也无法触摸到真正的天地法则,更别提像圣贤那样,把天地法则化为己用,难道晚辈说错了吗?” “天地大法,代表公正?” 黑水大帝喃喃自语,似乎有所体悟,但又不得分明。 如果说之前他很不服气,此刻则是抱着求知的心思继续发问:“这种说法,本尊倒是第一次听说,权且算你答对了。本尊还有一问,如果我杀了你,又为何不配提及‘化龙’二字?” 柳书竹故技重施:“那我再问帝尊,什么是龙?” 黑水大帝渐入佳境,被柳书竹的鬼话唬的有些发懵,当下回答道:“龙,名传于远古年间,据说是一种古老且强大至极的生灵,能够与神魔比肩,能够与佛陀抗衡,又有‘神龙’之称,但在很多典籍中,都没有详细的记载,是彻底灭绝了的物种……” 对于‘龙’这种神秘而古老的生物,黑水大帝也无法说的确切,神龙毕竟已经绝迹,很多传说都不靠谱,他的解释更像是在背书。 柳书竹急忙打断他:“帝尊说的这些都对,也都不对。在晚辈看来,神龙、佛陀等等存在,都是远古年间的天地之能者,然世人知之有限,多半都是臆测。” 黑水大帝点头,神龙若存,必然当得起这样的称号——远古大能! 紧接着,他也就明白了柳书竹想要表达的意思:圣贤之辈虽然强大,但实际上只不过是上古人族中的强者!论起法力,除了大愿菩萨等少数人,大部分圣贤的本事肯定都不如远古神龙。如果连圣贤之道都无望企临,更遑论化龙? 柳书竹叹气道:“帝尊不知龙,又谈何化之?” 黑水大帝不再言语,开始在小空间内来回踱步。 然后,他身上的那件水质长袍再次化作一滩黑水,流了一地。大帝本人则又变作一丝不挂,学着乌龟王八爬行的样子,四肢着地,从霸下神甲的一端爬回到了神甲的内部。 柳书竹看得心惊肉跳,见他这番举动,也不知那些话到底管不管用! “请问帝尊,小子是不是可以走了?” 这位大帝不好伺候,他心中盘算着还是早点离开此地为妙,以免大帝变卦。 黑水大帝没有回答,他在梳理着与柳书竹的谈话内容,忽然又问道:“你先前说,聪明人都知道不能与天斗,但本尊却也听说,你在葬佛古地中的所作所为,戮仙王,阻君魂,却不正是一条与天相争之路吗,岂不自食其言?” 柳书竹一哂:“大概是因为,小子是个蠢人吧,还远远不够聪明。” 黑水大帝显然被这个回答弄得一愣:“那大愿菩萨呢?” “他更蠢!” 黑水大帝无语,骂道:“好一张颠倒黑白的臭嘴,滚吧,本尊不杀。” 小空间的弧形水壁上,立马分出一条水道,柳书竹对那个乌龟壳匆匆施了一礼,逃也似的离开,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他腹诽道:“这个仇,大爷记下了,等日后实力强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只老王八!”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六章 龙门 一路出了水底,柳书竹心中却疑惑重重。 按理说,他身上最让人垂涎的宝物,无非是那件青灯佛器。 佛器中,因承载了青灯古佛的广大佛法,其诱惑力可想而知,世间恐怕没有人能够抗拒! 然而,黑水大帝此番召他前来,却没有问及任何关于葬佛古地内的情形,对于青灯佛器的下落,也始终只字未提,这一点让柳书竹感到十分意外。武帝的神通非比寻常,神秘大帝既然能感知到血舍利内暗藏了许多不分明的气息,难道黑水大帝也能够看穿舍利中的秘密,因此才表现的无动于衷? 可他总又觉得,事情还远远没完,最好还是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离开黑水湾! 河面上,波浪再起,现出一条水道,柳书竹的安然返回,也让延济等人跟着松了一口气。 飞熊岛与神鱼滩的众多强者见他毫发无损的归来,每人的脸色都阴沉无比。那位出言辱没一尘的飞熊岛后人,在众多长辈的眼神示意下,竟‘扑通’一声,猛然对妖僧跪了下来,语气生硬的向他认错:“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没能认出菩提传人的身份,还请大师责罚!”之前的争斗,飞熊岛一方可谓吃了大亏,可柳书竹身后若有黑水大帝作为靠山,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多做纠缠! 柳书竹不耐烦的挥手,根本懒得看他:“认你娘的错,早干什么去了,杀了杀了!” 他心境不佳,把黑水河底发生的不快,全都转移到了外面这些人身上。 一尘分析眼下的形势,见对方已然认错,却不欲再痛下杀手,以免逼得飞熊岛狗急跳墙,彼此结下不可化解的之仇。几人毕竟身处茫茫北境,除了黑水霸主外,两大势力算是北境内最大的两条地头蛇,一切都不好做的太过火:“尊者请息怒,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暂且饶他一死,如何?”与柳书竹亲近的人都能发现,他虽然极力伪装出平常的姿态,但脸色并不好看,像是受到了过度惊吓! 三僧纷纷猜测,水下的交谈或许不像表面看来这么简单。 不管黑水大帝是否真心要杀柳书竹,这种命运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都让柳书竹既后怕,又反感。 他见一尘眼神清亮,神智当即恢复几分,但深知此时不能示弱,怒视诸多飞熊岛强者,骂道:“妖僧既然求情,你们都滚吧,别在大爷眼前晃来晃去,否则见一个,杀一个!”黑水大帝单独召见他,外人俱不知水下情形,但见柳书竹语气如此强硬,还都以为他和大帝相谈甚欢,飞熊岛众人灰溜溜的各归本部,即便心中有气,也不敢多做停留。 剩余的人,则都不肯散去。 黑水学院的学生以及黑水湾中的强者,听说菩萨转世到此,都特意向这里涌来,想要一睹传说中那位血菩萨的尊容。院门前,反倒变得更加热闹非凡! 柳书竹制止小和尚等人发问:“什么都别问,赶快离开。”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动身,黑水大河又开始震动不休,大帝的声音再次从江内传来。 “你还不能走,古地不出,这几日你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就在学院中小歇吧,本尊可能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你!” 柳书竹满头黑线,心中的猜测立马得到了印证,大帝执意要挽留,他也无法轻易脱身。 “小尊者,帝尊既然有令,还请入院歇脚吧。” 黑水学院的师长则都对柳书竹给予了很高的礼遇。他们虽然身为江家子孙,但也有不少人都没见过自己家中那位大帝,更别说单独召见! 黑水大帝以大神通传话,要留柳书竹再此,这些人也不敢怠慢。 连同淑溪院长和国色天香两姐妹的地位,也随之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入学还需要交钱?” “开玩笑,那是对外人的!” “既然两位姑娘姓柳,那就是自家人了,哪里还需客气,黑水学院就是二位的家!” 柳书竹面露苦笑,表面上他一人出尽了风头,名扬黑水湾,很快成为那些年轻学子眼中的传奇人物,实际上他却始终不得脱身之法。 …… 次日。 黑水大帝便再次召他入水底。 “昨天你说的那些话,见解独到,对本尊很有启发,本尊应该谢你才是。” “可你小子也好不识趣,本尊都扬言要杀你了,你还不肯拿出青灯让本尊瞧瞧,你的脑袋难不成是浆糊做得!” 柳书竹闻言一愣,原来黑水大帝并非不想探问青灯下落,而是在等他自己交出青灯! “放心吧,本尊原本就不想杀你。” 柳书竹嘿然,亦真亦假道:“那是自然。” “嗯,你知道就好,本尊只不过想试试你的胆色,希望你不要因此怀恨在心,更不会把青灯据为己有,只不过想看看而已,以求化龙之道!” “帝尊放心,我当然不会怀恨在心!”怀恨在心哪够,大爷只要一天不死,就把你恨到骨子里,早晚找回今天的场子。 见黑水大帝终于提起了青灯,柳书竹便把青灯不能取出的事情如实相告,对方将信将疑,但最终也没有强行试探。 “小子,实话告诉你,本尊对你身上的那些秘密并不太感兴趣,本尊只想化龙,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柳书竹一个劲的摇头,黑水大帝想要从他这里了解化龙之道,根本就是强人所难! “你若不能助本尊化龙,干脆也别走了,什么时候想出办法,再离开黑水湾!” 到最后,黑水大帝把柳书竹逼急了,他忍不住气恼道:“帝尊,您欲行之事根本就没有可能!生而为人,又如何化为龙身,何苦这样为难于我。您就算再问一千一万遍,我也没有让您化龙的方法,即便圣贤在世,也不可能回答你的问题!” 黑水大帝从霸下神甲内钻出,对柳书竹的话不以为然:“你之所以不信,是因为你的见识浅薄,化龙一谈,并非空穴来风,本尊告诉你一件隐秘,你或许就会明白我为何会坚信此道可行!” 柳书竹皱眉,不知他想要说什么。 心道:这只老王八为何偏偏就认准了自己,连大帝都参不透的化龙之法,他一位先天武者,又如何能够让他化龙呢? 黑水大帝却径自道:“小子,你有没有听说过,或者说你还记不记得……龙门?” 正文 第二百九十七章 锦鲤化龙 龙门! 黑水大帝话中有话,让柳书竹听得连连皱眉。 对方似乎要向他提及一段关于‘化龙’的隐秘,可是为何要问他记不记得? ‘龙门’二字,他本也不曾听说,没有听说过的事情,又谈何忘记? 忽然间,柳书竹心中转过一个可能! “帝尊,您要说的这件事,是否也跟大愿菩萨有关?” 化龙,化龙,该如何以五脏六腑之躯,化龙而去! 大帝既然多次言语相逼,好像认定柳书竹能够帮他想出一个化龙的办法,事情本身便透着蹊跷,或许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而他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就是跟大愿菩萨有牵扯! 无论什么事,只要牵扯到那位血菩萨,便不会再让人觉得稀奇。 黑水大帝没有理会柳书竹的发问,而是径自道:“神龙绝迹于远古,但龙族的后代并没有彻底消亡,就像西漠荒沙中那些丑陋的蜥蜴,称它们为‘龙’,着实勉强,可在它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承继了神龙的血脉,这一点连本尊也不能否认!只不过,龙的血脉已稀薄至极,远离了神龙的真意,所以世人才会在‘龙’字的后面,加了一个‘兽’字。” 西漠龙兽,名扬中州! 但至于那些丑陋的蜥蜴生物,到底是不是远古神龙的后代,如今已很难验证。 世人称其为龙兽,多半都拿不出直接的证据,证明龙兽与神龙之间的关系,却不知黑水大帝为何笃信不疑。 黑水大帝似乎看穿了柳书竹此刻的心思,说了几句题外话:“上古年间的西漠,龙兽活动猖獗,曾遭到古人争相猎杀,它们与神龙的关联,古人早已亲自验证过了,并非本尊信口胡言。黑水一门的昌盛,是因为先祖意外得到了霸下神甲,而西漠弯刀的崛起,则是因为他们的祖上发现了古时猎人的一座宝库,你如果去过弯刀部落,就会发现每个部族中,许多帐篷都是用龙兽的皮甲搭成……” 柳书竹心思一动,他去过辛达部族,自然知道黑水大帝所言属实,只不过这其中的关系,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探听到的。 “而在整个上古时代,世间也曾出现过真正的神龙踪迹!”黑水大帝继续讲解,“中州世界,除了五方神秘的古地之外,其实也还有几处地方,一直都困扰着历代的先贤。那些地方落成的年代,未必就比五方古地晚,其中就包含了一处名为‘龙门’的巨型门柱!” 听他的话,好像对‘五方古地’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可是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跟五方古地相提并论? 柳书竹眉头反而皱的更紧! 他想到了天碑的数量与古地的数量不符,也想到了神秘大帝曾经说起过的‘第八重天外’,黑水大帝口中的‘龙门’,是否也跟那些事情有关系呢? “龙门,顾名思义,是一座与神龙有关的巨大门柱,又可称为化龙门!实际上,龙门更像是一座巨大的拱桥,而且就位于北境之内,架在黑水河边,横跨河岸!” 柳书竹神情一愣,既震惊又神往:“那座建筑在北境?可是为何从来没有听世人提及?”北境之内,如果真有这样一座惊世骇俗的门柱,耸立大河两端,他怎么会没有听说过!黑水滔滔,两岸的间距极为遥远,最窄的河岸,怕是都不下几万里的间隔,要想建造一座横跨河岸的门柱,那将是何等壮观的场面!? 黑水大帝摇头道:“龙门巨柱,是在北境不假,但世人却无缘一见,而且龙门只有在想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不一定会在固定的地方,但每一次都会出现在黑水河两岸,除了世间那些顶级强者,也很少有人听说过这处地方。就连上古的圣贤,也很难找到龙门所在!” 柳书竹哑然:“这……怎么可能?” 这样说来,龙门一谈,便要归类于古老无解的秘闻一类了。 “整个上古,却只有两个人亲眼见证过龙门伟迹,第二个人,就是大愿菩萨!” 柳书竹将信将疑。 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跟大愿菩萨扯上一腿? 整个上古,只有两个人亲眼见到过龙门,如果说大愿菩萨是第二个人,那第一位见到龙门的人,又是什么身份? “你不信?”看到他满脸质疑,黑水大帝十分不悦,“本尊不是在给你讲故事,而是向你阐述上古年间已经发生过的事实,你知道神鱼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神鱼滩正位于黑水河岸下游,论起来还要在黑水湾的东北方向,柳书竹才跟神鱼滩的子弟结下了仇怨,又怎会不知,“那里之所以到了今天还会有许多大鱼聚集,甚至偶尔会出现跃江竞流的景象,就是因为上古末年的时候,龙门曾在神鱼滩附近显化过一次,而大愿菩萨则在那里度化了一条锦鲤,助它跃过了龙门,飞身化龙而去!” 大愿菩萨助锦鲤跃龙门,一举化龙!? 修行之道,要遵循天地规律,讲究循序渐进,哪里有越过一座门柱便能改变物种属性的道理!但世间本就许多无法理解的事情,这些事若都是真的,那不禁让人产生疑问了,今夕龙门何在,那条锦鲤所化的龙又去了哪里? 柳书竹咂嘴,终于明白黑水大帝为何会强人所难了! 大愿菩萨助锦鲤化龙,黑水大帝很可能在指望着他帮对方找出化龙之法! 这一切,还要怪在那个死秃子的头上。 “帝尊,您说的这些,晚辈都信以为真,但我脑中虽有舍利,却没有您想知道的那些信息,大愿的生平我本人也无法记起,更谈何帮您。请赎晚辈直言,您与其将剩余不多的时间浪费在寻找龙门上,还不如潜心苦修,或许能聚法成功,到时再想化龙之法不迟!” 如果有办法,柳书竹倒不介意把他变成一只四脚朝天的王八。 黑水大帝恍若未闻,痴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龙门横跨黑水河,连接两岸,可它并不是一座建筑。” 柳书竹心中思忖,如何才能让这只老王八不再纠缠自己,闻言只是随口应付道:“哦?那是什么?” “门柱本身……是远古年间的最后一条神龙所化!” 柳书竹瞬间瞪眼,表情精彩至极! “你是说……龙门是一条神龙,首尾各在黑河两岸!?” 黑水大帝点头:“只不过,神龙已死,龙背上则负有一块巨大的天碑!” 神龙已死,背负天碑! 最后一句话,震耳欲聋,让柳书竹浑身汗毛倒竖。扯来扯去,这座不为世人所知的龙门,竟真的跟天碑扯上了关系! 沉默良久,他才试探着问道:“那帝尊可知……碑上是否刻有古字?” 黑水大帝摇头:“我未见龙门,岂止具体情形,能知道这些已然不错了。”他语气一转,“你难道就不想听听,第一个找到龙门的人是谁吗?” 谈至此时,已经完全勾起了柳书竹的兴趣。 凡是天碑所在之处,都最终指向一个敌人——天! “第一人是谁?” 黑水大帝有些讥讽道:“亏你还自称与老疯狗为友,他的事情你还真是一无所知,上古年第一个找到龙门所在的人,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圣人,他最后去了天外,斩杀神族后裔无算,最终以大法封锁了天关,他的后人,至今也还在帮人族镇守天域,让人族不受神裔侵扰,你说他是谁?” 柳书竹悚然,他口中的大圣人,无疑便是神秘大帝的先祖,亦有可能是神秘大帝手中那两件圣兵的原主人! “龙渊大圣。无论当年还是现在,人们都尊称其为龙渊大圣,他最先找到了龙门所在。可是他却没有选择化龙之道,而是从神龙的尸身上悟出了龙渊圣法,成就了无上圣名!”黑水大帝面露神往,又带着几分疑惑,“小子,你说那位龙渊大圣和大愿菩萨,都是傻子吗,他们明明有机会化龙而去,为何都不肯呢?” 柳书竹暗中消化这些令人震惊的消息,听黑水大帝的语气酸溜溜的像打翻了醋坛子,想了一下,才回答道:“也许,这两位先贤并不需要化龙。龙渊大圣晚辈不知,但他既然能封锁天关,想必也拥有无边法力,大愿菩萨更是号称卫冕之佛,他二人本身的能力已不比神龙逊色,又哪里需要化龙,折了人族的脊梁?” 黑水大帝冷笑:“你这是在骂本尊忘本喽?” 柳书竹忙道:“晚辈不敢,古人不需要借助化龙的威势,但帝尊一心想要成龙,只需仍有一颗人心,又有什么打紧。只不过晚辈能力有限,依然帮不了您。” 黑水大帝叹然:“其实,本尊也没指望你能帮我找到龙门在何处,大愿已死,你毕竟不是他。但你既与他有缘,总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法门或者建议,本尊一旦化龙有成,便会自己去寻那龙门,更亏待不了你!” 柳书竹默然,见到黑水大帝这副失望至极的神色,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人,终究是人,妄想化龙,听起来就像是痴人说梦。 也许,上古年间的那位龙渊大圣和大愿菩萨,并非不想化龙,而是没有办法呢? 但猛然间,柳书竹脑中现出一道灵光,他竟破天荒的想到一个法子! 正文 第二百九十八章 区区薄礼 凡是跟天碑有关的地方,大愿菩萨都会在血舍利内留下一丝线索! 正如同青灯佛器上的那一颗火苗,又或是蛮祖的记忆,如果龙门也是这样一处地域,血舍利中,或许也会潜藏着与神龙有关的事物,只不过眼下时机不到,他无法感知而已。但由于受到那些气机的干扰,让整片血海也受到了影响,因此也具备了某些神奇的功效。 简而言之,柳书竹的血,或许能对黑水大帝化龙一途有所帮助! “小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快跟本尊说说!” 黑水大帝见柳书竹眼中乍现明光,他也重燃几分希望。 柳书竹赶紧摇头:“没有,晚辈能有什么办法?”他急忙换了一副表情,不想把真实的想法告诉对方。就在昨日,对方还盘算着杀不杀他,柳书竹当然没有那么蠢,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他身上的血液或许能帮大帝化龙,如果被这只老王八得知,保不准会把他身上的血脉吸干榨尽才肯罢休! 黑水大帝似是看出端倪,可他也没有当场戳破,神情转而失望:“既是这样,你先回去吧,本尊要练功了。”说完后,又径自钻回到了霸下神甲内,“对了,本尊感应到你的丹田中,似有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机,如果没有猜错,那应当是一块由本尊亲自祭炼的黑水神石,你从哪里得来的。” 柳书竹翻手取出从江玉麟那里得来的黑水腰牌,将在凡人渡邂逅江玉麟的情形如实说了一遍。 黑水大帝顿时喝骂道:“那个败家子孙,这块神石,是本尊用了几十年炼成的,骤然释放的威力足以抵挡武帝一击!他……他居然就如此送人了。没有本尊的许可,便与那蠢蛮子去西漠找老疯狗,也真是不知死活。等他回来后,本尊一定要打断他的狗腿!” 自从昨日,柳书竹一直没有机会说出他与江玉麟的‘交情’,当时黑水大帝若存心杀他,而他想不出好的理由阻止,单凭这一重关系,也很难保命。见黑水大帝心疼不已,柳书竹忙道:“这块黑水神石,晚辈留着也无大用,既是帝尊耗费心神所炼,晚辈将其还给您便是了。” 黑水大帝冷哼一声:“你把本尊看成什么人了!”从霸下神甲内飞出一道神光,直接打入了柳书竹脑海。 那是一道神识印记,不知他作何意图! “这是本尊的一道神识,不会影响你的修为,一旦遇到了危险,你只需用意念把这道神识粉碎,便能释放出本尊禁锢在黑水神石内的海量精元。不过,本尊还要提醒你,此物威力巨大,一经释放,方圆万里内的空间都要被打成浆糊,你若不能安然脱身,最好不要轻易使用!” 打碎方圆万里内的空间!? 柳书竹听得心惊,没想到这块小小的石头中,竟蕴藏了如此恐怖的力量! 黑水大帝明摆着是要拉拢他,柳书竹也不在推诿,将腰牌收下,关键时刻,这可是一道保命的法宝。紧接着,他又不禁想到了江玉麟身边那位蛮族随从,忍不住问道:“帝尊,那位蛮族的强者,是否具有武帝的战力,他可是从蛮荒中来?四荒既然被封印了,他如何过来的?对于伏蛮殿和凡人渡等等那些古老的势力,您又知道多少?” 黑水大帝刚要解答,但却语锋一转:“只要你能助本尊化龙,你想知道什么,本尊都告诉你!” 柳书竹嘿然:“那……晚辈告辞了!”想骗大爷上当,哪有那么容易! …… 回到黑水学院后,柳书竹一直都在思索与黑水大帝的谈话。 他演化灭佛手印,意识沉浸入血舍利内,与巨鼠的魂体进行沟通。 茫茫血海中,双芯青灯随波逐流,柳书竹的魂体以及鼠魂都围绕在青灯之侧,一边吸纳青灯的气息,一边谈起这两天的遭遇。 “什么!那只老王八好大的胆子,竟然想要杀你,早就知道你单独去见他没有好下场,你当时为何不唤本鼠出去吓唬他!?”巨鼠听了柳书竹的遭遇后,十分不满,但就算柳书竹召唤它出去,如今也不是一位武帝的对手。他正是考虑到巨鼠口无遮拦,怕死耗子一时嘴快,把黑水大帝激怒,是以才事先把巨鼠的意识赶回舍利内。 “死耗子,你在舍利中呆了这么长时间,可曾感应到与神龙有关的气息?” “这个倒是没有。” 血舍利内部,自成一方世界。 即便没有大愿菩萨的主观意识进行操控,却也没有臣服在柳书竹的意志之下。 除了青灯和蛮祖的记忆,柳书竹暂时还没有遭遇其它事物。 “咱们去血海内部找找看,谁知道大愿菩萨在舍利中藏了些什么宝贝,兴许就能找到几块龙肉也说不定!” 巨鼠兴奋的叫嚣,虽然它的魂体还没有复原,只是一团雾状,但它必然在咂嘴。柳书竹则尝试着去取青灯,每当他握住青灯的灯身,却无法顺利返回自己的意识海,青灯仍旧不能取出。听了巨鼠的话后,便演化灭佛手印,与鼠魂一路钻到了血海内部,开始搜寻其它气息,但过了许久,都没有任何收获。 这片血海,既无尽头,也没有海底! 前后搜索了多次,人鼠终于放弃。 巨鼠气馁道:“大愿尊者不愧号称血菩萨,他想要藏起来的东西,只要不想被人发现,咱们还真找不到。”随即,谈起天碑的数量与古地的数量不符,它的见识倒十分不凡:“混小子,听本鼠给你慢慢剖析,你曾说过,除了‘君瑶’所代表的‘无字天碑’以外,在大愿菩萨为你演化的天碑降世奇景中,总过降落下十块天碑?” 柳书竹点头:“不错,天碑的数量刨除君瑶后,应该还有十块!” 那番奇景,已见到过不止一次,柳书竹特意留心数了一下,这个数量应该没有错。 可是,表面上的古地却只有五处,也就是说,还有五块天碑的下落不知所踪。 而在现在看来,神秘大帝口中的‘第八重天外’,极有可能也是一处被天碑镇压的地域! “……老王八告诉你的那处龙门,既然他说也有天碑镇压,便可视为第七处天碑所在。” 五方古地,第八重天外,龙门……按照这个猜测,已经有七块天碑的下落得以分明。 巨鼠接着道:“依据你小子的猜测,远古时期是一个大统一的峥嵘时代,那本鼠下面的话也就十分靠谱。十块天碑,应该镇压了远古年间十位强大无极的存在!像佛陀、蛮祖、神龙……九重天域现如今既然还有神族的后裔栖息,那么在很早很早以前,必然是神族的领地,第八重天外所镇压的存在,也就有可能是一位远古年间的古天神!” 一时间,柳书竹不免对这只死耗子刮目相看! 这些问题,一直都在柳书竹心中纠结,他虽已想到了巨鼠说的那些可能,但仅凭臆想,还根本不能证实想法的可靠性,没想到巨鼠也做出了与他十分相似的推论! “你先别忙着夸我,本鼠还没有说完呢。照此推测下去,十块天碑中已有了七块,剩余的三块天碑在哪呢,你我虽然不知,但本鼠猜测,其中一块天碑的下落,已经十分分明。” 柳书竹道:“幽冥。” 如果前面的推论都是正确的,既然第八重天外有一块天碑,那么必然也少不了幽冥世界! “对,就是幽冥,看来你小子开窍了啊,不枉本鼠的一番悉心教诲。” 眼见死耗子又要开始扯皮,柳书竹懒得再搭理它,演化手印出了舍利,意识回归外界。 他虽为了诛蛮古地而来,但此时却无异于困在了黑水湾。 由于担心延济等人过于忧虑,所以也就没有将水底的谈话内容告诉三位僧人。 “姓柳的,你跟俺说实话,黑水老头儿是不是吓唬你了,说出来俺给你出气,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智行禅院?”小和尚语气愤愤不平,能看出柳书竹的隐忧。可他心思虽好,但想要跟一位大帝叫板,还远远不够。 柳书竹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 菩萨转世入住黑水学院,被安排在了院中最奢华的几座府宅中。 这才是第二天,宅院外就堵满了人,携礼求见的人一波接着一波,但都被延济和尚挡在了外面。甚至有些女学生,不顾仪容姿态,公然翻墙而过,做贼似得往府内闯,只为了看看菩萨转世长了几颗脑袋,让几人很是头疼。 当天夜里,黑水学院的现任院长亲自赶来求见! 他二话不说,进屋后,便在地上倒了一大堆黑水石,神光湛湛,也不跟柳书竹客套,留下黑水石后便欲告退。 “院长请留步!” 柳书竹看着堆满了屋子的黑水石,对黑水院长道:“院长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黑水学院的院长,由一位江家的圆满武皇担任,在外面名声远扬,可他在门中的地位,也不算太高,他闻言笑道:“小菩萨无需客气,称呼在下为‘江万流’即可,这些都是帝尊他老人家吩咐下来的事情,我等只是照办。区区薄礼,还请笑纳!” 柳书竹眼皮狂跳,这些黑水石,起码有几千斤,这也能叫做薄礼!? 那只老王八,肯定是看出什么了,这是要拿钱砸死他的架势啊! 正文 第二百九十九章 命值几何? 小和尚瓮声道:“俺说姓柳的,你是不是跟黑水大帝做了什么交易啊,他怎么舍得一下子送出如此多的黑水石?” 几千斤黑水石,便相当于几千斤晶母原石,这着实是一笔惊人的财富! 除了三位僧人外,淑溪院长和国色天香两姐妹也在府内入住,他们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柳书竹也不禁皱眉,黑水大帝这样做,无非是想从他这里探问化龙之法。面对满屋子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石头,他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至于身上的那块黑水腰牌,虽是一件更为珍贵的厚礼,但那是江玉麟所赠,跟这些东西的性质不同。 延济和尚道:“阿弥陀佛,无功不受禄,小菩萨需谨慎而为。” 自古就没有白拿的好处,柳书竹拿不定主意,只好再次潜入舍利内,与巨鼠商量该怎么办。 巨鼠兴奋的直嚷嚷:“要啊!你脑子进水了,反正他也没安好心思,就算你不要,老王八也不会就这样放你走,干嘛不要?他舍得死,咱们还舍不得埋吗?甭管送什么,你只管收下便是,只要有足够的天地精粹,对于本鼠的伤势大有好处,等本鼠的肉身恢复的差不多了,勉强能与大帝一战,到时候看那只老王八能拿你怎么样!”它的话不无道理,不帮黑水大帝想出一个可行的法子,大帝恐怕不会允许柳书竹离开黑水湾,既然这样,还不如抓紧恢复巨鼠的实力,这些精元都不是柳书竹自己的,也根本无需心疼,“怎么了,你小子难道变的虚伪了,人家白给的东西都不敢要?” 柳书竹心中暗骂一声直娘贼,豁出去了,一概全收! 他的意识当即返回外界,对三僧和淑溪院长等人吩咐:“既然是大帝美意,却之不恭,你们都收一些晶石以供炼化吧,等你们收完后,我自有安排。” 闻言,淑溪院长愣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从石堆上拿了几颗黑石,已激动到不行。 柳书竹翻白眼:“院长,你这是在逗我玩吧,让你拿你使劲拿便是了,几颗黑水石而已,何至于如此谨慎,使劲拿!”淑溪院长身为破灭武者,此时却拘谨不已,对于他而言,命运的转折当真发生的太过突然。前些天,他还在为了学费的事情绞尽脑汁,只因为这位年轻人的出现,天上便紧接着掉下一座金山! 延济亦大袖一卷,卷走了几百斤黑水石。 这些石头,对佛家子弟的修行没有太大帮助,但用于修复原本的伤势,也具有一定效果。 几人轮番收取了一些,但仍旧剩下了几千斤黑水石,根本不见减少! 一尘道:“这些天地精粹,足以用来壮大自身势力了,可惜此时不在西漠,无法将这些黑水石送给赵皇子。” 柳书竹摇头,阴笑道:“赵大哥离得太远,这些石头我还有别的用处!” 他召唤出了巨鼠。 巨鼠张开大嘴,嚼糖豆似的把剩余的黑水石扫荡一空! 那张大嘴,纯粹是一张无底洞,前前后后没用多长时间,一堆石头便被它吃没了。 单是口中逸散出的精元,就让整座府邸都处在了一股霞光的笼罩中,成为黑水学院中的一大盛景! 如真小和尚看得目瞪口呆,终于见识到比他还能吃的了。 “咳咳……俺说老鼠,你吃了这么多,也不见你拉屎,这么多精元都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他一张嘴便讨人嫌,柳书竹和巨鼠都鄙视的瞪他几眼。 修武者企临先天境界后,历经伐毛洗髓,便可通过肌肤毛孔涤尽体内的污秽之气,黑水石则是精纯的能量结晶,他说的那种情况也根本不存在。 “叫鼠爷!”巨鼠独眼一瞪,便把小和尚吓了个趔趄,“黑水一门也真是抠索,就凭这点黑水石,就想让混小子帮忙,真是做梦!” 整座黑水湾,都处在黑水大帝的气机笼罩下,巨鼠的抱怨显然是说给有心人听的,它的办法也真的管用。 夜不过半,黑水院长‘江万流’再次来访。 这一回,却是带来了一大堆惊异剔透的小草,这些小草盛装在玉石雕琢成的箱子内。 箱盖一开,整个府邸的温度瞬间下降,仿佛变成了一座冰宫! 国色天香两姐妹全力催动身上的真元,才能抵挡住这股寒意! 江万流说道:“这是冰霜神草,长在极北方的苦寒之地,只是一株,便足以让至人武者为之疯狂,小菩萨尽管……” 一颗小草就如此珍贵,他带来的冰霜神草足能铺成一方草坪! 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跟着愣住了,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因为……冰霜神草已悉数被巨鼠吃掉,甚至连那些盛装神草的箱子,都没能幸免! “不够不够,你们还有什么宝贝,都拿来给本鼠尝尝!” …… 接下来四五天的时间中,江万流每天都会带来海量的天地精粹。 巨鼠则大饱口福,即便魂力还没有修复,肉体得到了浩瀚精元的补充,也已变得极度凝实,伤势正在恢复。 “我的天吶,里面那位存在,是不是想把黑水一门的家底都糟蹋光啊!” “单是这几天逸散在外的精元,便足以让一位凡人晋升圆满了!” “一位?”有人质疑道,“依我看百十位圆满都差不离了,看这个架势,是要冲击大帝的不死境界啊!” 外界中,人们议论纷纷,也都知道柳书竹身边有一只神鼠的存在。 但是,像这般恐怖的威势,他们还真是前所未闻! “死耗子,你的肉身到底是什么做的,这些能量还不够修补你肉身的伤势吗?” 到最后,连柳书竹都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如何才能形容这只变态的老鼠。 巨鼠咂嘴:“本鼠的伤势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能量……还差的远呢!” 又过了几日,黑水河惊涛拍岸,卷起一道道千丈巨浪,似欲沸腾,江中传来了黑水大帝压抑至极的怒吼! “柳小子,你给本尊滚下来!” 柳书竹心道不妙! 应该是巨鼠的吃法终于让这位大帝红眼了,就算以霸主的底蕴,也难以喂饱这只死耗子。 来到水底后,黑水大帝脸色难看,第一句话便是:“你把那只青毛耗子召唤出来,本尊要打死它!” 柳书竹干笑:“送礼的人是您,晚辈又不敢不要,再说您送都动了,还在乎这点薄礼给死耗子当口粮吗?” 黑水大帝气极,语无伦次:“薄礼……我、我……你把它召唤出来,本尊不打死它,但要跟它谈谈。” 这些天来,黑水大帝一直都不曾离开水底,也不知是何原因,但巨鼠在外面的一举一动,却都逃不过大帝耳目,柳书竹也不担心他会食言出手,当即演化灭佛手印,召唤出了巨鼠。 巨鼠一出现,便表情古怪的看向柳书竹:“咦,不亲眼见到,本鼠还不愿相信,他真的在乌龟壳里睡觉啊……” 柳书竹赶忙去堵它的嘴,但总也慢了片刻,这就是他不愿让巨鼠与大帝碰面的原因。 好在黑水大帝也没有动怒,他用犀利的眼神审视着巨鼠,半晌道:“这几天,我终于确定了一件事,你这只老鼠……必然是远古吞天鼠的后裔!”在葬佛古地中的情形,大帝已向柳书竹简明的打探了几句,他知道巨鼠的实际年龄以及两只鼠祖偷食灯油的故事。 巨鼠则挑衅似得用一只眼回瞪过去:“你这只小王……”柳书竹早有了准备,猛然踹它一脚,才让巨鼠瞬间改口,没有用‘小王八’来称呼黑水大帝,“你这个黑水小子,本鼠的先祖已经逝去,连本鼠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你怎么会知道它们是什么样的存在?” 黑水大帝冷哼一声:“你是兽类,虽然活的久,但却不通人情,我为人族中的武道帝尊,见识自然比你要广,你这么能吃,必然错不了。据说,吞天鼠在远古年间也是极为稀少的物种,甚至能与神龙为友,在你的传承记忆中,是否有能够让其它生灵‘化龙’的法门?” 柳书竹闻言皱眉,巨鼠的传承记忆中若是有办法,早已先行告诉他,绝不会等到现在! 黑水大帝为了化龙,简直已经魔障了,什么希望都不想错过。 来到水底空间后,巨鼠也并没有闲着。 它看到了霸下神甲下的那块巨大的黑水神石,直接用神念与柳书竹沟通。 “小子,如果消化了那块巨大的黑石,本鼠的肉身必然会彻底修复,到时候就算魂力还需漫长的时间修养,也有了与大帝一拼的资格!” 柳书竹心机一动,抢在巨鼠前面道:“帝尊,化龙一说,也并非没有希望,但晚辈想问您一个问题。” 黑水大帝不悦道:“直说便是!” “帝尊,请问您命值几何?” 正文 第三百章 大河龙吟 自从金身罗汉坐化于葬佛古地后,现如今,世间仅余六帝! 武者大帝的性命当然金贵无比,世人哪敢问其命值几何,黑水大帝亦不知柳书竹大胆一问,究竟出于什么意图。 “晚辈这里,刚刚想到一个法子,或许能帮您增添几分化龙的感悟,但至于能不能成,晚辈却也不敢保证。然以帝尊之高位,恐怕也不会让小子白白出力……”黑水大帝恍然,一听说柳书竹有办法帮他化龙,神情当即变得十分激动,紧接着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直言道:“你想要什么!” 柳书竹猥琐一笑,缄口不言,只是把目光投向霸下神甲下面那块巨大的黑水神石。 “你想要这块黑水神石!?”黑水大帝面露惊诧,继而又有些恼怒,“臭小子,你还真是敢张嘴!你可知道,这块石头,在我门中传承了几万年,其品质怕是与西漠神矿中新近出世的裹尸神晶不相上下,是我黑水一门镇门瑰宝,你竟敢问本尊索要此物,真不知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 柳书竹泰然自若:“帝尊言重了,您的性命尊贵至极,一人统领北境,难道还不值一块破石头吗?”他言语故作放肆,“再说,西漠那块裹尸神晶中,有上古仙族女王沉眠,伺机而活,岂是这块黑水石能够比拟?” “不成!”黑水大帝却不肯轻易上当,断然拒绝道:“这块石头中,蕴含的能量足以让人晋升武帝,以你现在的修为,根本派不上大用场,你先说说你的那个法子,如果管用,本尊自然不会亏待你。除了这块神石,就算把黑水门的家底都赠给你,本尊也不会心疼,你再说些别的条件。把黑水学院送给你怎么样,让你来担当荣誉院长的重任?” 柳书竹暗骂对方老奸巨猾。 黑水学院建在黑水河畔,总也不会跑到别处去,大帝许诺给他一个虚假的名号,他根本得不到实质上的好处,他的影响力,在北境中根本无法跟黑水大帝相比! 他索性把心一横,缓缓闭上双目,不动不言。 等了半晌,黑水大帝变得不耐烦:“臭小子,你是哑巴了还是聋了,没听见本尊的话吗?” 巨鼠见状,急忙与柳书竹神念沟通:“混小子,小王八既然不肯给就算了,咱们再要些别的好处,至于恢复肉身实力,咱们再想别的办法,等本鼠力气复原后,一并帮你出气,此刻还不是较真的时候。”柳书竹仍然没有做出回应,黑水大帝自是气的不轻,从周围小空间的水壁上,分化出几道漆黑的水流,一下子便将柳书竹拂了个趔趄。 柳书竹也不反抗,始才睁眼:“晚辈别无所求,只想要这块黑水神石,还请大帝成全!” “本尊若是不给呢?” “杀我便是。”柳书竹眼神决然,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杀了我之后,您心中的武道理念也就悖离了公正的根本,便再也无望圣贤之道,更别说化龙,早晚也必将沦为江中一枯骨,是生是死,还请帝尊自行决定!” 黑水大帝沉默不语,以他的身份之尊,多少年来都不曾受人威胁了。偏偏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要对他摆出一副滚刀肉的架势。更让人可气的是,柳书竹的双手看似随意负在身后,但实际上却紧紧攥着江玉麟赠他的那枚黑水腰牌。 黑水大帝前几日才渡给柳书竹一丝神念,让他得以操纵腰牌,关键时刻能抵挡武帝一击! 他……居然想用那块腰牌来对付自己! 有没有用先不说,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做派,着实让人觉得可气! “罢了罢了,只要你的办法有效,这块石头就是你的了。” 气氛僵持了片刻,才再次缓和下来,巨鼠紧绷的身子也随之放松。 黑水大帝忍不住奚落道:“臭小子,那块黑水牌乃是本尊所炼,你拿它来威胁本尊,知道有多蠢吗?”柳书竹转眼又换做一脸嘻嘻哈哈,赶紧把黑水牌收了起来,心中好似巨石落地。 “帝尊真爱说笑,小子哪敢威胁您啊,仰慕还来不及呢!” 黑水大帝:…… 霸下神甲缓缓飞起,柳书竹对巨鼠直打眼色,巨鼠毫不犹豫的叼起了那块巨大的黑水石。 柳书竹装模作样的喝骂:“死耗子,你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了,赶紧滚蛋,免得帝尊老人家看见你心烦!” 巨鼠嘿然领命,‘嗖’的一声窜出了水壁,赶紧觅地消化这块神石去了,免得柳书竹的法子不管用,黑水大帝再为难他们。只要他的肉身实力恢复,便不再惧怕黑水大帝的威胁! 人和鼠的小心思自然瞒不过黑水大帝,可他也不甚忧心,亦没有阻止巨鼠。 “小子,你的法子若不管用,别以为就可以白白骗走我黑水一门的神石,本尊已经足够纵容你们,你若有负于我,也就不能怪本尊无情了。”除了前些日子想要杀柳书竹的念头,这位黑水大帝倒着实是一位爽快人,还没有验证柳书竹的法子是否有效,便让巨鼠把黑水神石叼走,这样的魄力也实属非凡。为了化龙,黑水大帝什么事都愿意做。 他的心中,竟不自觉的极为相信柳书竹,因为五千年来,这位少年是第一个敢对他说有办法的人! 像柳书竹这样的人……他足足等待了一生。 柳书竹见此,也变得神情认真,不敢再有大意,熟悉了黑水大帝的秉性后,他分得出对方是否在开玩笑,戏弄武帝的后果,真的不好玩。当下咬破指尖,演化灭佛手印,开始用血迹涂染霸下神甲,将那些天然的纹理,都用血迹重新演化了一遍。如果龙门也是一处天碑所镇的地方,而大愿菩萨又曾踏足那里,必然会在舍利中留下与神龙有关的线索,因此而影响了整片血海。经历葬佛古地之行后,柳书竹的身体基本是由舍利中的血气所凝实。 环环相扣,他的血液能不能起作用,通过演化神甲上那些天然纹理,便能见到分晓! 霎时间,黑水大帝的脸色变得比黑水河还要黑,嘶声怒吼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法子!”好好一块神甲,被柳书竹鬼画符似的用血迹涂染,既艳丽又诡异,也让黑水大帝心疼不已。可吼声未落,那些血迹便深深浸入到神甲里面,消失不见,整片小空间都跟着剧烈摇晃! 霸下神甲内,精光氤氲,似乎有一只巨龟的影子,四肢俱全,以神甲为壳,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龟首的位置,生了双角,看上去与真正的神龙头颅极为相似! 这个虚淡的影子,想必就是当年那位‘霸下’的真容了,不知受到了何种理念的干扰,会让它显现出这方虚影。 吼! 霸下昂首。 茫茫大河之上,浪涌翻天,随即从河中传出一声清亮的龙吟,千里可闻! 柳书竹心中一喜,这一回,大愿菩萨总算没有坑他。 正文 第三百零一章 化龙而去 自古难闻神龙吟。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龙吼,震动了整个黑水湾! 柳书竹的血迹所起到的作用,连他本人都觉得出乎意料。 霸下神甲上,那些天地纹理本身就与天地之间的大法暗中契合,一经引导后,遂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为何不早说!?” 黑水大帝面色潮红,同时又觉得被柳书竹的小心机玩弄了。 早知如此,他只需强行取血,何必还绕那么多弯路,送出许多厚礼不说,更是搭上了一块黑水神石。 但若能够化龙成功,一切的代价都将是值得的,黑水大帝也必然不会纠结那些‘旁枝末节’,柳书竹却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可这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即便成功引导出了神甲内的霸下龙影,却跟化龙完全是两码事! “请帝尊入此甲,晚辈会把舍利中的血气渡给您,龙影既已出现,您只需倾力与它感应融合,时不我待,还等什么?” 经他言语点醒,黑水大帝才缓过神来,急忙钻入了神甲内,开始感应霸下龙威! 两人心知肚明,霸下是否为神龙子孙,先且不论,但它已然逝去,只不过还有些生前的气机,始终残存在神甲内部,黑水大帝如能把自己的身体与这股气机融合,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敢保证,但无疑会对他化龙有莫大帮助! 龙首的位置,黑水大帝露出一颗脑袋,柳书竹则将一只手抵在他的脑顶,另一只手则贴在霸下神甲上,脑中演化灭佛手印,想要通过同样的血气,让大帝与神甲之间,产生一种沟通或者说共鸣,藉此让他们合二为一!柳书竹全神贯注,黑水大帝也收敛所有的心神,模仿那一尊龙影的呼吸吐纳,表情神圣。 时间一久,竟让人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黑水大帝和那尊龙影……似乎正在慢慢变换融合! 而在方才那一瞬间,黑水大帝的脑中,却看到了一番妙不可言的画面。 ——黑水大河滔滔不绝,而在河岸的上空,却有一条宏伟至极的神龙躯体,横跨大河两岸! ——每一片鳞甲,都有数千米方圆;每一丝肌理,都从未有过的真实……这是龙门,他看见了龙门!龙门之上,却有一方巨大的方形石碑,死死向下压落。紧接着,黑水大帝又看到了霸下的真身,那是一只千百丈的巨‘龟’,四肢犹如神柱,龙首狰狞,正在仰天怒号! ——霸下,倾尽了全力,想要撼动那块天碑,把它从神龙的躯体上移开,但却屡屡受挫! 天碑压神龙,霸下欲驮碑。 古老,悲凉,与佛陀被葬时的景象何其相似。 这样的画面没能维系多久,画面过后,黑水大帝似乎被那种情绪所形象,大概持续了两个时辰后,霸下的虚影才渐渐消失不见。 “龙影呢,为何不见了,小子快想办法!!” 黑水大帝生平从未有过如此亢奋,在那血气的连通下,他与神龙这个传说中的物种,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般接近! 他生怕会发生意外,会让化龙之道成为泡影。 柳书竹没能目睹到那样震撼人心的画面,不知对方为何会这样激动,他细心一看,原来是神甲上的血迹已经消散殆尽,当下只好又咬破指尖,再演纹理,而后又故技重施。 …… 整整三天。 黑水湾沸腾了! 河中,惊涛迭迭,从未像这几天这般凶猛,河底似乎有一条神龙欲要脱困,龙吟之声每隔两三个时辰,便会冲天而起! 然河中无龙,他们也都在纷纷猜测,这件事跟黑水大帝和那位小菩萨有什么关联。 三天的时间,柳书竹一次又一次的演化手印,渡出血气,感到一阵心神疲惫。 同时,他也见证到了世人做梦都见不到的神异场景! 每一次融合,霸下神甲的尺寸都会缩小一些,霸下的虚影也会淡化几分,而黑水大帝的样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堪称恐怖!他的额前,渐渐出现了两个凸起的小包,似是要长出两根尖角,五官更已扭曲,嘴角上方的位置,甚至生出了两根短短的肉须,体表的皮肤也变得褶皱,纷纷脱落,颈下最先出现了一片若有若无的鳞甲! 龙有逆鳞,龙身未聚,逆鳞先生。 黑水大帝已开始了由人向龙的转变,但这个过程缓慢无比,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化形成功,所以看上去十分丑陋,与其说三分像人,倒不如说有七分像鬼。这个过程一旦开启,不管能不能成功,霸下神甲都会把他的身体融合在里面,无法再挣出! 柳书竹心渊若海,如何都难以平静。 化龙,弃了人身化龙形,前途未卜的情况下,这样的付出又是否值得? 水底小空间外,汹涌的黑水中,并肩站着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他们都是黑水门中的最强者,黑水大帝潜修的这些年,都是由他们在主事,无尽的黑水亦不能让他们的身形丝毫摇晃。 其中,有人欣喜,有人叹然。 “太上祖爷爷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这就是他想要的吗,抛弃人族血肉和黑水后人,变成那虚无缥缈的龙?” “江四,不许胡说!这是他老人家三生修来的福分!” “福分?”被称作‘江四’的那位老人,语气中满是哀伤,“神龙绝迹于远古,岂是偶然,是上天不容。以前容不下,以后便能容得下了吗?”他摇头叹气,转身离开,身形消失在了滔滔黑水中,只余无限惆怅,“从今往后,他是龙,我等为人,彼此也就谈不上血脉之亲了。” 他的话中,似乎预言了黑水大帝未来的命运,难逃天灭! 幸亏黑水大帝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神甲内,忙着化龙,不然听了他的话后,很难说会有什么反应。 又过了几天,霸下的虚影完全消失,柳书竹的眼前,再也没有了原来的黑水大帝,只有一只身负‘龟’甲的人形怪物。 “帝尊,晚辈能力至此,剩余的路,恐怕还要靠您自己了。此时您已跟霸下神甲融合到了一定程度,我身上的血气便无法再起作用,请帝尊不要再为难小子了。” 黑水大帝的声音变得极为浩大空灵,语声中夹杂着‘哧哧’的嘶吼,他审视着如今这副尊荣,竟激动地老泪纵横:“以后,再无黑水大帝,只有霸下神龙尊!”经此一来,他的实力似乎突飞猛进,但柳书竹也不知他到底长进了多少,有没有企临‘聚法’的层面,“你身上的气运,着实不错,世人一旦跟你有牵扯,不是大祸临头便是大福无双,你不想知道本尊刚才看到了什么吗?” 当下,黑水大帝便把目睹到的景象对柳书竹讲了一遍,后者听了也着实心惊不已! 果然有一块天碑镇了神龙,霸下欲驼碑而不能,这种迹象足以证明,柳书竹和巨鼠的很多猜测,无疑都是正确的。 由于害怕黑水大帝的心思不正,他也就没敢把舍利中很可能藏有神龙线索的事情说出来。 “本尊要去寻那龙门了,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去吗?” 柳书竹出言婉拒,纵然对方化龙有成,他也不想跟这位大帝搅合在一起,刚才见到的场景,除震惊之外,还总感觉的很不舒服。 “这一次,你的功劳没有人能抹杀,黑水门永远不会与你为敌。你想要什么,直接跟他们说便是。本尊要去找到那龙门所在,掀翻那块天碑,以震龙威!” 柳书竹行礼谢过:“不知帝尊打算从何处找起?” “顺黑水大河,一路往北,先去找那黑水河的源头,再顺流而下,总有一天能找到!” 柳书竹心下凛然,听他的话,像是要顺着黑水河一路北入蛮荒! 黑水河的源头,只有可能是在蛮荒中。 柳书竹欲言又止,想要向他打探一些关于‘蛮荒’以及‘伏蛮殿’的秘闻,但黑水大帝却像是知道他的心思,对他道:“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情,我的后人也都清楚,你想问什么,直接找他们问便是。”说着,便召唤出了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是黑水一门的实际掌权者。 “为何不见四小子啊?” 众人中,唯独少了那位断言大帝无善终的江四,江家的第四位掌权者。 剩余的人不敢隐瞒,把前几日的交谈都对黑水大帝言明。 “神龙绝迹于远古,是上天不容。以前容不下,以后便能容得下了吗?”黑水大帝喃喃自语,突然又纵声狂笑,“这话说的也算在理,看来江家还有人不糊涂,本尊离开此地后,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打理吧。”这样的决定,却让所有人都跟着诧然。他说完后,口中爆出一声惊天龙吟,已有模有样,卷起滔滔巨浪,在广阔的江面上形成了一股逆流,向大河的上游涌去……这份执念,也足以让人心生敬佩。 柳书竹由衷喊道:“祝帝尊马到成功。” 好一条霸下神龙。 正文 第三百零二章 小僧有礼 “小菩萨,请您在学院中歇息几日,待我等安排好门中诸多事宜后,再请您入水府。” 霸下神甲飞离后,水底的这片小空间登时失去了支撑,轰然坍塌开来。江家的主事者中,有一人护送柳书竹出了河底。那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无疑都具有准帝的战力,足见霸主势力的底蕴非凡,柳书竹的心里,虽有许多疑问仍在困扰着他,却也不好当下就向几人发问,只得径自返回黑水学院内。 大帝一走,浑身轻松! 他最担心的事情,无非是大帝觊觎他脑中的舍利和青灯,或是想要进入诛蛮古地,与他抢夺蛮祖传承! 照事态的发展看来,黑水大帝起码还没有那样的心思。 小和尚咋呼:“什么,黑水大帝变成一只王八遁走了!?” 柳书竹赶紧瞪他一眼:“别瞎说,是化龙而去!” 这些天来,他们一直都在为柳书竹的安全担心。如真小和尚更是三番五次找到黑水院长,对方百般安抚之下,才让他得以平静下来。大江翻腾不休,龙吟惊世,也让他们震动不已。柳书竹把水底发生的事情向他们言明后,众人也都是满脸不敢置信! “对了,死耗子回来了没有?” “咦,那只老鼠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巨鼠从江底潜走,没有直接返回黑水学院,想必是觅了一处安全之地静修去了。 那么大的一块黑水神石,也够它消化一段时日,以巨鼠拥有的实力,柳书竹也无需为它担心。 然而,巨鼠未归,学院外面却来了不速之客! 淑溪院长匆匆走进来,有些惊慌,对柳书竹行礼道:“小菩萨,院外有一位小沙弥要见您。”其实就算他不说,几人也都察觉到了外面的异常。 院门外,整条街道上佛光喧天,禅音袅袅,涤荡全城,这股气势着实让人心惊。 柳书竹嘴角轻扬,诸僧到访,并未让他觉得意外:“我心里还在纳闷儿,既然我来到黑水湾的消息已然传开,这帮和尚什么时候会来见我,他们来的好慢。”他对一尘等人道,“走,咱们去见见你们命中的宿敌。”说完,领三僧向院外走去。来人的身份根本无需去猜,他们肯定都是智行禅院里的僧人。 院外,正门前,孤身站了一位身材瘦弱的小沙弥。 一身淡灰色的僧衣朴素简洁,两只手中则握着一个木鱼,‘咚咚咚咚’的敲个不停,嘴唇翕动,正在全神贯注的闭目诵经。 这样的一个小沙弥,堵在黑水学院的正门前,其旁若无人的姿态已足够引起别人的注意,但还不至于让人避让不及。 可是……他的身后若是站了整整一百位圆满高僧,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沙弥的身后,的确有整整一百位圆满高僧随行! “他是智行禅院的当代传人吧?” “智行禅院里的圆满高僧,怕是都在这里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还看不出来,明摆着是冲菩萨转世来的,好像还来者不善啊!” “他手中的那方木鱼,是不是传说中属于大行菩萨当年的法器!?” “你们听说了没有,智行传人今日才出关,第一件事就是解散了智行禅院的庙门,命人砸了大智、大行两尊菩萨的龛位!” …… 围观者众,议论之声更显噪杂。 茫茫北境,除了黑水霸主和两大势力之外,还有一股力量是世人无法忽略的,那就是智行禅院! 佛门的地位历来不受地界限制,除去偏远的东域,其他四地都受到世人一定程度的尊崇,在西漠如此,在北境亦然。而且,智行禅院供奉的两大尊菩萨,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人族中的布道者,正是他们二人,让佛教在人族中得以昌盛,如果没有他们的创教和弘扬,人类也就不可能信奉那个灭族于远古的古老种族! 西漠三大庙,纵然一直对外宣称是佛门最古老的起源之地,但这一点,智行禅院首先便不会认同。 大智菩萨创佛教,大行菩萨散法于世间,那么信奉这两尊菩萨的禅院,便自视为佛家正宗! 智行禅院一向行事低调,不与世间其它势力纠缠,但就连黑水霸主,都对他们给予了十足的尊重,没有人敢去扰乱庙门清净。而院中的辈分也比较随性,据说……自从一位小和尚入了禅院后,便主导了院中的大小事务,抹去了主持与其它僧众之分,众僧平等,不以修为高低而论尊位! 有人见此景象,不禁叹然道:“这一次,恐怕又要见证一场佛门传人之争了,其激烈的程度,必然还要胜过小菩萨与明王传人大闹菩提寺!大愿转世之人虽有一只神鼠相伴,机缘深厚,但智行禅院的百位圆满僧,也是一股足叱咤中州的战力,我等大有眼福,这是佛门两种理念的争斗!” 自从柳书竹大闹西漠菩提寺后,佛家五种真谛的秘闻不胫而走。 世人也就都知道了,佛门中的五位传人,各自怀有佛陀身上的某种真谛,去四存一乃成佛,这是宿命之争! 百僧无声而立。 咚咚咚咚。 木鱼的敲击声则始终在人们耳边回荡,似是掌握了一种神奇的节奏。更有人认出了那件木鱼的来历,那是一件智行禅院所拥有的菩萨遗物,属于当年的大行菩萨,盛敛了那位菩萨的无边法力! 醒世木鱼。 敲醒梦里三生客,不打世间明白人。 木鱼,究其名称的由来,盖取自大行菩萨当年的一句话: “鱼日夜不合目,故刻木象鱼,击之,用以诫昼夜思道!” 大行菩萨之前,世间并无此物,可以说,小沙弥手中的那件木鱼,是世间第一个木鱼法器! 敲击声戛然而止,小沙弥睁开眼,向院内看去。 柳书竹领着三位僧人,从院中向他们走来。 小沙弥与柳书竹径自对视半晌,都被对方身上那股自然流露出的气势所折服! 桀骜对平淡,血性对真知。 “惊闻天下有大愿尊者转世归来,以拯救苍生为己任,小僧沉舟,此番有礼。” 小沙弥自报法号,向柳书竹躬身行礼道。 柳书竹也没有怠慢,紧忙向他回礼,态度十分平和。 二人始终都没有看向彼此身后,因为在这个场合中,似乎只有他们二人才是此间的主角。柳书竹心中暗自赞叹,佛门中的几位传人,无论哪一位,都让他印象极为深刻,最起码他们身上那种态度,也许是受到了佛陀的真谛影响,都变得十分不俗,让人一见之下毕生难忘! “既是禅院高僧到访,何不到内府一叙?” 成佛之事,他既然能化解一尘,便也能化解这位‘沉舟’心中的执念,经历西佛佛门灭教后,传人之争,在他看来已经十分幼稚,能整合的力量,最好便不要大打出手,说到底,毕竟都是出自佛门一脉。而院门前毕竟不是交谈之地,他见对方神态淡然,看着要比当年的一尘好说话,便想要请对方入府细劝。 谁曾想,沉舟小沙弥却淡笑摇头:“不必了,你我道不同,入府多余。” 正文 第三百零三章 道不同! 道不同,不相与谋。 柳书竹盛情邀他入院,却被小沙弥一口回绝,让人不免听得一愣! 沉舟满脸笑意依然,神态也很是平淡,可他的语气坚定不移,拒绝便是拒绝,绝不会含糊或是再说第二遍。 如此一来,他引领整整百位圆满高僧来此间的目的,就变得更加叵测难明! 这也是柳书竹最不想听到的回答,最不想面对的场景。 成佛之举,即便在今天的他看来,也无异于一个天大的笑话。为了一个笑话,佛门各系大动干戈,会让他心中多少觉得不忍。自从西漠三大庙被毁后,柳书竹的心境也发生了根本的转变。现如今这个世间,圆满高僧每陨落一位,都是佛门莫大的损失,奈何那些人坐禅一生,却总想不明白这个道理! 闻言,柳书竹却也不恼怒,仍旧笑脸相迎:“小师傅,你可知我心中存何道?” 沉舟摇头:“不知。” 柳书竹再问:“既不知我心中存何道,又怎么知道你我的道不同?” 沉舟淡然发笑,‘咚’的一声,敲响了手中木鱼。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尊者,那你可知小僧法号何来?” 柳书竹微微皱眉,不明白这算哪门子回答,同时心中也在思忖:沉舟、沉舟,恐有‘破釜沉舟’之意。 对方的这个法号,或许寓意大敌临头之际,应当具有一往无前的气势!早就听说智行禅院的当代传人身上,伴有‘证’的真谛,证世间,证因果,证自身,证大道,不管他要证什么,都需要一股永不退缩的狠劲儿,这样的法号,对方也完全能当得起:“沉舟破釜,藉此问鼎大道?” “好机锋。”沉舟赞了一句,却缓缓摇头,“然,小僧之所以得此法号,却并无此意,皆因世间是一个大苦海,人身是船儿,当以‘舟’论之。苦海行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小僧自甘堕落,无人凿舟、舟已自沉,所以既渡不了自己,更渡不了别人,沉舟,沉舟,这就是小僧欲证之道。敢问尊者,你我的‘道’是否相同呢?” 既不渡己,也不渡人。 两人的确不同道! 苍生若有危难,柳书竹身为苍生一份子,即便明知送死,也不会坐视不理,而沉舟说出的理念,却像是要置身事外。 “什么乌七八糟的,你就跟俺们直说吧,你到底干啥来了!”如真小和尚悍然不畏,也懒得跟对方客套,五位真谛传人之间,都有一些天生的敌意,“如果是来打架的,俺们奉陪;如果是来投降的,俺们也乐得答应。你这个小沙弥,满口好似道德真言,可实际上却不分人情冷暖,好没有道理。俺问你,你既然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渡,那你可是由爹娘生养,可是食米面油盐长大?” 沉舟皱眉:“那是自然。” “那俺再问你,你受了父辈精血传承,母辈十月怀胎孕育,乃成人身,可是欠了他们的恩情?” “欠了。” 小和尚大眼一瞪,怒声驳斥道:“你还知道欠了啊!那他们也身为世间一份子,他们若是有难,你渡还是不渡?” 沉舟登时哑口无言,他身后的那些圆满高僧,则都气机微扰,显然是动了嗔念。 小和尚面露不耻:“切,就你这本事,还想跟俺们兄弟装蒜,装得道高僧,请你入府你还说多余,那你回去再练几年吧。”沉舟当众拒绝柳书竹的好意,这位铁杆粉丝听了,当然极为不爽。延济与一尘也都很不厚道的出声附和:“大善。”和尚们的心里,都拴着一头犟驴,他们若是彼此不服气,嘴上的弯弯绕绕可就多了去了。 “兄弟?”沉舟神情又是微愣,没想到小和尚身为出家人,竟还会跟柳书竹用这样的字眼相称。 “如真,不得无礼。”柳书竹假意呵斥,心里却是愈发喜欢这个死胖子。 小和尚语意率真,他一张嘴,能噎死一大帮人,倒跟佛家理念没有太大关系,纯粹就是嘴毒。但他也把柳书竹想要说、却又不好直言的话都讲了出来,为他省去不少口舌。柳书竹当下也不在绕弯,直接问道:“沉舟,你率众僧来此,到底何意?”小沙弥的身后,虽有百位圆满默然无声,而柳书竹身畔,则只有延济一位高僧。可在后者的心里,那一百位圆满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身边这位红尘僧! 而在外人看来,先前的那几句话,却是这位面相憨傻的小和尚占了便宜。 沉舟转而莞尔,淡然瞥了两眼如真小和尚,也没有当众动怒。 他笑道:“小僧既不是来打架的,也不是来投降的,只是出关后,听闻菩萨转世已到黑水湾,特此赶来问候,仅此而已。诸僧随我同行,盖因庙门已拆,他们能散则散,不能散的人也无处可去。尊者勿慌、勿忧、勿怕,诸僧没有别的用意;即便是有,也不会在此地施为,日后自有机会。”众人听得扬眉,这位智行传人在禅院里的地位,怕是比一尘和如真都要高出很多。听他的意思,像是只需他一句话,便能擅自做主,拆了智行禅院的庙门! 事实上,也已经拆了。 尊者勿慌、勿忧、勿怕,他们没有别的用意;即便是有,也不会在此地施为,日后自有机会!! 至于最后这句话,就连傻子也能听出其中的话外之音! 柳书竹脸上的笑意似冰雪般消融,瞬间变得冷淡至极,这位沉舟小沙弥,若是不会对一尘、如真出手,抢夺他们二人身上的成佛真谛,此事也就罢了,对方不愿意跟他混,他当然也不会强求。可是,沉舟如果心存此念,或是表露出这样的想法,他便无法坐视不理。 休说是一百位圆满僧,就算是大帝亲临,就算是神魔在世,除非柳书竹已死,否则他绝不会答应! 这是他对如真和一尘做出过的许诺,此诺重逾性命。 “你们智行禅院不信奉诸佛,只供了两尊菩萨,你又何必抱有成佛的执念。”柳书竹仍想劝导对方,“我从葬佛古地归来,比你懂佛;我有大愿舍利在身,更比你懂菩萨。你现在的想法,恐怕与当年两位菩萨的本意相去甚远,为何不就此打消此念,也免得你我大斗一场,伤了彼此的和气?” 沉舟摇头! “尊者说错了,小僧心中并无成佛的执念,但……另外四种真谛,注定属于小僧所有,如何能弃之不取?” 取真谛,便意味着死妖僧,死如真! 柳书竹从沉舟的眼中,看出了至死不休的执念,他最不想去面对的事情,终于还是落实了。 断、证、功德、四身、五智。 证,也许不是最不凡的真谛,但它实是佛陀的戾气所化! 佛陀,其实也并不完满。 这种传承自佛陀身上的戾气,几乎无人能动摇。自上古末年至今,柳书竹是继大愿菩萨后,曾经距离青灯古佛遗体最近的人,他当然也能从中窥探一丝佛陀的隐秘。默然半晌后,柳书竹知道已无望再劝,叹气道:“我若是不肯答应呢?” 咚! 木鱼敲响,沉舟吐字:“杀。” 延济脑顶,静兰舍利大放神辉,他祭出降魔杵,作势欲要打出,胆敢威胁柳书竹的人,不管是谁,都是这位行走僧眼里的妖魔,需要棒杀! “智行永存!” 百僧高声唱诺,道出了两位菩萨的法号,他们脑后的佛光瞬时冲天而起,足以照亮城外的黑水! 延济即便再厉害,一人也敌不过百位同阶,可他脸色不变。 轰隆! 黑水大河中,有道道惊涛迭起,巨浪翻天,好几个声音同时从河中传来。 “佛门内部恩怨,世人不好插手,黑水门也不会坏了世间规矩。” “但此间既是黑水湾,便不容许有圆满武者相互争斗,以免伤及无辜。” “帝尊有吩咐,在这里……菩萨转世是黑水门的贵客,谁敢动手,便是无视我黑水门!” 这些话,都来自黑水门的那几位准帝。 准帝的威胁,谁都不敢不听。 他们也表明了黑水霸主的立场,若是在别处,佛门内部的争斗他们也不好插手,但在这里,谁也不能动柳书竹一根汗毛! 帮大帝化龙,功劳齐天。 柳书竹摆手,制止了延济和尚;木鱼又响,沉舟小沙弥则制止了那百位圆满僧。 周遭的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到不行,谁也没想到几句话过后,两方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柳书竹的心中,却充满了苦涩和悲凉,成佛因子同聚一个时代,还未曾救世,却先害了佛门! 他在等巨鼠回来。 他要杀人。 正文 第三百零四章 恳请诸僧不为敌 自始至终,沉舟脸上的笑意都不曾消减。 智行禅院多年来深藏不露,门中底蕴远比外界想象的还要深厚,整个西漠佛门加起来,圆满之数也不过如此。幸甚的是,西漠的那些圆满僧,大都已陨落于巨城之战;慧凡罗汉本人亦葬身青灯古地内,尸骨无存。世间……再也没有力量能够压制佛门各系,禅院里的历代高僧,为了来日这场真谛传人之争,已筹谋了足够久! 大和尚死了,终于死了。 而自从沉舟执掌智行禅院以来,众僧一向都视他为中流砥柱,所有人都对他唯命是从,把他的话当做无上法旨,甘愿为他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是他最大的倚仗。 “天下将乱,小僧不想让智行禅院重蹈西漠三大庙的覆辙,既然佛门当有大劫,何需等到劫至?” “今日,禅院闭门,你们都还俗去吧。” 所以,今早遣散禅院时,沉舟连那些破灭高僧都逐一驱逐,他不需要那些人拖后腿,只需身边这一股圆满战力,便能为所欲为,便能担起重振庙门的责任,即使要面对一尊血菩萨的转世之躯,在他看来,也已绰绰有余。用百位圆满僧,杀一只带伤的吃人鼠,并非一件难事! “菩提妖僧,请战。” 一尘迈步上前,战意飙升,智法身与他并肩而立,想要跟沉舟交手。 圆满级别不能在城中交战,但身为先天武者,两位真谛传人开启宿命之争,黑水霸主也不会出面干涉。 柳书竹和沉舟竟同时摇头,都不肯答应。 论起修为,一尘或许与沉舟不相上下,但他的手中,执掌了大行菩萨的木鱼,如此一来,妖僧便不会是他的对手。 沉舟则笑道:“小僧先前已说过,今日仅是慕名拜访,不是来打架的。诛蛮古地开启的时日已愈发临近,即便小菩萨不来北境,小僧也打算领百僧入内一闯。您既然来了,便是好事成双,小僧就在半路恭候菩萨大驾,那时再取真谛不迟。” 柳书竹面色阴沉的吓人,闻言从院门内走出。 沉舟神情微警,向后退了小半步,以提防他突然向自己出手! 关于这位菩萨转世的传闻,他早已打探的足够清楚,也从来也都不会小瞧了对方的本事。事实上,在沉舟的心里,还始终对柳书竹怀有一丝敬畏,论起个人胆魄和各自的战力,他也承认自己比不上对方。但这些情绪,却都不足以影响他作出的那些决定! 然而,柳书竹径自越过了他,甚至都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走向沉舟身后的诸位圆满高僧。 “小菩萨这是要干什么?” “还是这位血菩萨的气势更凌人一些,你们看到没有,智行传人虽有百僧相伴,小菩萨都不屑看他……” 围观者中,不乏窃窃低语,人们都不知柳书竹意欲何为。 沉舟此番率众僧前来,与其说是来拜访,还不如说是来宣战的! 柳书竹一旦离开黑水湾,必然会陷入一场艰难的苦战,这一点从沉舟的话里不难听出。而柳书竹身边最大的战力,无非是那只青毛神鼠。前些天,神鼠曾当众吃掉了一头飞熊岛的破灭巨熊,它的恐怖实力,外界也有目共睹。可若是对上一大群圆满高僧,却也没有丝毫胜算可言。 世人毫不怀疑,眼前的这百位高僧合力,足以困杀一位准帝! 可世人和沉舟都不会料到,柳书竹已从黑水大帝那里,为巨鼠争取来了一块巨大的黑水神石! 柳书竹步调悠闲,并不怕这些圆满高僧会对他出手,他在一位高僧面前驻足,与对方四目相对。对视片刻,他随即拱手,猛然向高僧躬身一礼,语气谦和:“大师,晚辈可有办法,让您不与我为敌?”那位高僧面无表情,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过了半天,也不肯给出回答。 沉舟见状,表情一哂:“尊者不必劳心费神了,他们今生,只奉我一人;他们来世,也只入智行禅院一庙。” 柳书竹对他的话也置之不理,又问了那位高僧两遍,还是同样的问题,对方却依然不作任何答复。 自讨没趣。 话不过三,问完三遍后,柳书竹才轻轻点头,心中已然有数,不再理会这位高僧,而又径自向下一人走去。 行礼,发问,连问三声。 “大师,晚辈要怎么做,才能让您不与我为敌?” 两方的气势瞬间发生了大逆转,世人看他这番架势,像是要一一问过百人,足足问上三百遍才肯罢休,以此寻求化解之道。但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他更像是实力不如人,再向这些高僧一遍又一遍的求饶,求他们放他一条生路! 诸僧不为所动! 沉舟眼角轻扬,脸上的笑意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看柳书竹自取其辱,他也懒得出言阻挠。 围观的众人看到后来,对两边各自流露出的姿态十分不解,到最后却都变得有些不忍。 大愿转世,自名扬西漠以来,声名盛极一时,到哪里都是以桀骜无边的气势示人,何曾似今日这样谦卑? 看来……他已技穷,然诸僧不知怜悯。 满城俱静,都在听柳书竹自言自语,重复着同样的问题,甚至连黑水大河中,那些黑水霸主的准帝都飞临江面,关注着城中的动静。转眼间,他已问过半百之数,仍无一位高僧愿意理他,因为沉舟不许! 沉舟终于变得不耐,他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尊者,今日一见,小僧心满意足,小僧领众僧在北方的路上等你,我们先行告辞,希望你会来。”既然在黑水湾不能动手,那便在半路上等他自投罗网,小沙弥也已看出,柳书竹一定会来。言罢转身,当先向北方的街道上走去,围观的人潮水般退散两侧,也根本无需任何言语,诸僧也同时抬步,跟上了沉舟的步调。只剩下柳书竹一人站在街心,神情略微怔忪,可谓颜面扫地,换来的只是屈辱! 小和尚冲过来,想要去追,却被柳书竹摇头阻住:“俺说,你真让那些圆满僧给吓傻了啊,怎么能这样自讨苦吃!” 延济和尚诵佛:“菩萨心中有大善,小师祖,你不懂。” 柳书竹当街抄起袖口,像个闲散的市井农夫一般,蹲在了街道正中,毫不介怀围观之人看他的眼神。 他望着群僧远去的背影,喃喃道:“无人凿舟,舟已自沉,我救不了他,也救不了他们。” 他很难过。 大河上空,那位江家的四祖,却像是察觉到了柳书竹的哀伤,径自感叹了一句:“北境的雪花,要红了。” 三天后,巨鼠归城。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大智手札 “那只老王八可是化龙走了?” 十余天的时间,巨鼠顺着江流潜行出很远,而后便隐去了行迹,钻入河底的淤泥中,开始消化那块黑水神石! 巨鼠天生擅长此道,气息一匿,自诩连黑水大帝都找不到它。然武帝化龙,声势何等惊天动地,黑水大河似欲沸腾,对于外界的变化,它也并非一无所知。听闻龙吟之声连绵不绝,巨鼠的心中反倒平静下来,那说明柳书竹的法子有效,黑水大帝也就不会继续为难柳书竹,巨鼠审时度势,只是更加卖力的吸纳神石,而没有现身。 “可惜,本鼠原本还想跟那老王八好好较量一番,看看是他的王八龙厉害,还是吞天鼠的后裔更强!” 黑水大帝与霸下神甲融二为一,巨鼠其实也很清楚,它就算完全恢复了巅峰战力,恐怕也打不过那只老王八了,只是嘴上不肯服输,仍要逞逞威风。 神龙,就像佛陀和蛮祖一样,这些名字可以压倒一切! “俺说,老鼠你怎么才回来,你都不知道俺们这几天受了多少鸟气!” 小和尚嘴快,当下便把三天前的事情添油加醋对巨鼠言明,它的归来,让众人心神安定。 巨鼠听后,独眼凶光大盛:“百位圆满僧?” 柳书竹一言不发,端坐于堂内,满脸阴霾。 巨鼠心里‘咯噔’一下,除了慧凡罗汉陨落时,它再也没见到柳书竹流露出这般神情! 狰狞,残忍。 “那块神石,消化的怎么样了?” 巨鼠与他心意相通,怎会不明白柳书竹想要让它做什么,阴森一笑,‘扑’的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黑石。那块偌大的神石,如今只剩下了这么一点,别人炼化神石,或许需要千年万载的时间,而它则只需十天! 柳书竹又道:“百位圆满僧,如何?”意思是说,现如今的你,能否打得过他们? 巨鼠怪笑:“嘎嘎,大补!” “好!” 柳书竹径自起身,片刻都不肯停留,直接向学院外面走去。 巨鼠则亦步亦趋,就如同百僧跟随沉舟那样,它跟上了柳书竹。 “延济,你们在城中等我。” 延济和尚摇头,亦要起身随行,却被柳书竹断然拒绝。 “我不在佛门,不信奉极乐,就算罪满人间,死后也不会堕入佛家口中的地狱,而你们身在门内,此事终归有伤天和,这个罪……我一人来担便好。” 见他态度无比坚决,延济也不好再执意跟随。 巨鼠的肉身已然修补的差不多了,它敢公然跟武帝叫板,即便不能胜,也已是帝境的层次,仅凭百位圆满僧就想取柳书竹的性命,在延济看来也绝无可能!他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出言提醒道:“智行禅院,虽行事低调,但自古以来便独掌两件菩萨遗物,而且品质俱为上乘。一件是大行菩萨当年用以证道的醒世木鱼;另一件,则是大智菩萨亲手所书的一方手札,世人称其为‘大智手札’,此宝想必也在沉舟小沙弥的身上,菩萨此番前去伏魔,还要多加小心了。” 智行禅院的庙门就开在霸主势力旁边,历代以来的低调也情有可原。 然而,低调不代表无能。慧凡罗汉生前,也不会小瞧了这一庙门。至于他们所执掌的那两件菩萨遗物,智行禅院也一向都隐藏的很好,并非像西漠三大庙那样,将三件宝物摆在明面上,用来定住巨城的城基。 世人对那两件遗物的功效,可谓知之甚少! 大智手札,据说是由大智菩萨亲自记载了当年的生平经历和佛理感悟,用以警醒后世僧众。 手札中,甚至很有可能记载了大智菩萨创立佛教的缘由! 可以说,那是世间第一部由‘人’主笔的佛家经典,与不动明王佛所创的‘六字真言’不同,完全与佛无关。 延济接着道:“当年,六祖罗汉先后十几次入北境,在智行禅院中总不肯走,只为了让禅院里的高僧请出大智手札,亲自一睹上面的内容,多次跋涉,终如愿以偿。那时,他老人家还没有证位金身罗汉,贫僧猜测,很可能就是悟透了手札中的内容,他……才记起了自己的前生!” 最后一趟北境之行,慧凡罗汉回到西漠后不久,便证了不坏金身,而从那以后,他再也没到过北境!慧凡罗汉,前生是大智菩萨的座下首徒,后经大愿菩萨以不死神药点化,才转而投胎,再临世间。其中的那些曲折,虽还不能明了,但很难保证,当年的大和尚正是因为看过了大智菩萨亲笔写下的手札后,因而想起了前生过往! 巨鼠阴笑,故作神秘道:“不怕,两件死物而已,本鼠这里,也有一个惊喜给他们留着呢!” 柳书竹听完,则对延济道:“知道了,此宝既好,等我一并拿来送你。” 人鼠径自离开,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佛门内部,这场自相残杀之举,从沉舟率百僧拜院的那一刻起,似乎就已变得无法挽回。 没有人会怀疑沉舟的态度坚决,更没有人会怀疑柳书竹为了小和尚和一尘,能够做出的事! 而这件事,不论成败,都将震惊整个世间。 半晌,小和尚心烦意乱,兀自瞪眼道:“俺说,你哆嗦个什么劲?”他说的是淑溪院长。 除了三僧外,淑溪院长也在屋内,他自始至终都难以抑制浑身发抖,这位活了几千年的院长大人,嗫嚅半天,才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字:“怕。”让人很难去分辨,他怕的是柳书竹,亦或怕的是柳书竹欲行之事! “快看,小菩萨出城了,还有那只神鼠!” “那只神鼠能对抗百位圆满僧?不可能吧!” “他往北去了!” “哎,这又是何苦,智行禅院既然势大,他在黑水湾好好呆着不就行了,智行传人难道还敢忤逆霸主,在此地杀他不成?” 黑水学院炸了窝,整个黑水湾也跟着炸了窝! 凡是闲着无事的真武强者,都化作漫天流光,向北方奔袭,他们要紧随这位小菩萨身后,去亲眼见证一场惊世大战! 其中,亦有许多潜修之辈心思不正,或许在圆满僧和巨鼠拼的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们能有机可乘,无论是沉舟手中的木鱼,还是柳书竹身上的那件佛器,都值得他们去冒险。更多的人,则纯粹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柳书竹既然敢去,便应该拥有足够致胜的手段。 …… …… 黑水湾,北出七万余里,入眼皆白。 鹅毛飞雪,肆虐在天地间,似乎永远也落个没完,离开了黑水河畔和各条支脉水系后,北境实是一片冰雪的世界。 “已过三日,他会来吗?” 一座被白雪掩埋的山崖上,沉舟手执木鱼,身边站着一位圆满僧,那名僧人向南方眺望,忍不住发问道。 沉舟笑道:“当然会来。” 他们的脚下,是一条绵延不绝的山岭,长达百里,而这条山岭不多不少,却是正好由大大小小一百座山包连接而成。从高空俯视,整条山岭就像是一条盘丝吐信的百里长蛇! 长蛇岭。 北境虽常年被积雪掩埋,但也生长着许多耐寒的树种与花草,可此地却是个特例,既没有植株,也不见走兽的足迹。 百里长岭,寸草不毛。 此地寂寂无闻,世人不知其名,更不知这里与寻常的野岭荒山有何不同,恐怕就连武帝来了,也难以发现此地的奥秘。 然而,沉舟却知道此地为什么不同! 每一座山包上,都有一位圆满僧或坐或立,一百座山包,一百位僧人,气势凝而不发,都在默然准备一场大战的来临。 “那只神鼠,据说食了佛族血肉而生,在西漠的四绝城中,由晋升准帝的崇明皇帝统领,近千战将与两万大军合力,都未能困杀它,且那人掌有青灯佛器,你有把握吗?”这位圆满高僧的身上,气势最为强劲,他已无限接近半步罗汉,但却无力再进一步。但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他都将是距离沉舟最近的僧人! 十年前,这位圆满高僧还有另外一个称呼——司庙大长老,法号‘钟迟’。 ‘鸡鸣半声起坐禅,总嫌撞钟迟。’ 这曾是师门长辈给予这位修行勤勉的大长老的最佳赞誉。 钟迟大长老,原来是智行禅院的掌庙人,当沉舟身上的伴佛真谛觉醒后,他便把智行禅院主动让了出去。 自那之后,甘为沉舟身侧一伴僧! 沉舟不理他的问题,而是笑道:“当年,你把庙门托付与小僧,如今可是后悔了?” 钟迟长老执礼道:“智行永存,庙门早晚要灭,早灭晚灭,灭于谁手,何悔之有?” 沉舟笑的很腼腆,也很满足,他空手一翻,手中便多出一卷纸折子,纸质已泛黄,在纸折的表面,只写了两个大字——大智。 他之所以知道此地的奥妙,是因为在大智菩萨留下的这方手札中,便称呼此地为长蛇岭。 究其缘由,盖因上古初年,大智菩萨曾在此地,斩杀过一条百里妖蛇! 其后,大行菩萨更在这里诵经百年,敲响手中的木鱼整整一百下,才将妖蛇的怨念压制了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妖蛇的怨灵恐怕也散的差不多了,但山包犹在,残存的怨念也仍在这里沉眠。百里妖蛇,已能等阶圣贤。圣贤死后的气息既然能形成大片死域,妖蛇的怨恨之意,也绝非等闲,只需剩下一点点,便已足够。怨念难消易聚,沉舟只需倾尽全力,把手中的木鱼敲响一下,便足以唤出当年的怨灵,再以百位圆满僧借势成型,就可以拥有与武帝一战之力! 这……才是他真正的倚仗!! “大蛇包万象,大蛇吞恶鼠,天生相克,小僧虽无力屠佛,却可杀此佛鼠,诛那假菩萨。” 正文 第三百零六章 独对妖蛇 “他们距此应该不远了。” 巨鼠风驰电掣,一路向北奔袭了六万余里,才再次停了下来,警觉的对着空气抽动鼻子。 柳书竹问道:“怎么了,你可是嗅出了什么?” 巨鼠摇头,但神情却变得严肃了许多,浑身的青毛也跟着炸起:“倒没有嗅出异常,可本鼠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就像是前面隐藏了极为恐怖的事物,让本鼠心中不自觉得发毛。”然而,它也没有太过在意。消化了那块黑水神石后,巨鼠肉身中的恐怖气力足以威胁到武者大帝,只要不被武帝的神通伤及魂力,它也就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当即便要直闯过去! 柳书竹则不敢掉以轻心,出言制止了它。 “咱们来都来了,不要莽撞,转向往东北方,绕到他们后面去,先看看他们有什么倚仗在动手也不迟。” 交手之前,柳书竹也从来都不会轻视自己的敌人! 那位沉舟小沙弥,明知他从葬佛古地携佛威归来,明知他掌有青灯佛的法器,对巨鼠的恐怖战力也应该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仅凭一百位圆满僧,真的敢跟他叫板吗!? “怕什么,本鼠不是说了吗,给他们准备了一个天大的惊喜,你小子就瞧好吧。” “什么惊喜,难道你他娘还会下崽儿不成?” “本鼠是鼠中爷们,下你娘的崽儿……” 巨鼠依言形事,转向东北,嘴上洋洋得意,故作神秘,柳书竹问它是何惊喜,死耗子偏偏就是不肯明说。 那块黑水神石中,除了孕有磅礴的天地精气,必然还蕴藏了某种天成的理念,巨鼠一旦能有所体悟,说不定会悟出广大神通! …… 入夜,寒风仍旧在天地间嘶吼咆哮,冷冽如刀! 巨鼠很快就绕过了长蛇岭所在的那片地域,出现在了百位圆满僧的后方,以它的超强感知力,它能把对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众僧却无法察觉到巨鼠的存在。而柳书竹潜心演化灭佛手印,血气在体内涌动,他的气息也变得微不可察,人鼠占尽先机。 眼前,山包座座,连绵成岭。 一位位圆满高僧各踞一座山头,不动不言,有些人的身躯已被积雪掩埋了大半,他们彼此连成一线,似乎在等待着强敌的到来! 沉舟和一位圆满高僧,则站在最南端一座最高的山包上,并肩向南远望。 巨鼠改用神念与柳书竹沟通:“那个小秃驴果真没安好心,弄了些歪门邪道专门等着你我前来。这个地方,让本鼠觉得不舒服,就像是在葬佛古地内,面对那些宅府时的感觉一样。不知为何,这里似有一股很大的怨气郁结不散,而且怨念之强,怕是不亚于那些陨落的圣贤,却更加邪恶!” 柳书竹凝眉观察半晌,暗中赞道:“借天地之势,成就一方巨大的阵道,以百僧为阵眼,借势成型,也是极为不俗的手段了,看来那小沙弥去黑水学院,实是为了激怒我,心中恐怕早就算计好了,要在此地诛杀你我!” 同时,人鼠的心中也都很疑惑,此地难不成曾有圣贤陨落吗? “死耗子,你若是藏了什么绝招,现在出其不意,赶紧使出来,别等他们借势成功,再动手便迟了。” 巨鼠嘿然:“放心吧,本鼠心中有数,容我先偷吃他们两个,破了他们的大势!” 这是一场巨鼠对百僧的硬战,不死不休,即便对方借助了天地大势,人鼠也只能以蛮力闯过,没有任何捷径可言! 然而,柳书竹却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法子。 …… 茫茫飞雪中,一位少年步履从容,脚踏皑皑白雪,在黑与白相互混线的世界中,向沉舟所在的‘蛇头’方位走来。 他的脚下,留下了两行浅浅的足印。 沉舟脸上的笑意漾开,看向身边的钟迟大长老,不无得意道:“看见没有,他来了。” 他来了,孤身一人。 远远地,沉舟便扬声道:“尊者,小僧已在此地恭候三日有余,为何只见你一人前来,而不见两位佛家传人相伴,他们怕了,还是你怕了?” 柳书竹面色阴森,直走到山包附近才停住脚步,不理会对方的问题。 “沉舟,我自传承菩萨之志以来,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地有好生之德,我今天虽是前来杀你,但心中始终还有一丝善念,佛门而今已然凋零的不成样子,你自甘堕落,死不足惜,但真的要拉着智行禅院的所有圆满高僧,与你一起陪葬吗?” 沉舟闻言大笑:“尊者好厚的面皮,你传承大愿遗志是假,窃取菩萨的舍利为真,这一点你我都心知肚明。但到现在为止,你却不曾亲口承认,你并非大愿菩萨转世重生,只不过是一个偷了舍利的山野小贼。佛门重任,当在我的肩头,而非你的手里。是不是世人叫的久了,尊者便忘了自己原本该有的身份。死期临头,何苦还要骗人骗己。” 柳书竹仰头,笑的更加肆无忌惮,转而对沉舟身边的圆满僧喊道:“我若是说,此番前来,实是为了再次恳求你们,不要杀我,是不是嫌晚了?” 沉舟皱眉:“人生终有一死,你的死,成就了我的路,仅此而已。你又何苦屡次讨饶,自取其辱,你知道我们不会放过你!” “放肆!”柳书竹蓦然断喝,“我问你身边高僧,与你何干,你们智行禅院的僧人,难道都是不懂人言的哑巴吗?只会让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沙弥掌管庙门命运!”他语锋一转,“但你们既不肯饶我,我杀光你们,也就愈发心安理得了。对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不对,好像是两个问题……” 钟迟大长老神态冷淡,终于开口,却不是对柳书竹所言,他只道:“唤出蛇灵吧,此子素来名声不好,以诡计多端著世,他恐怕是在拖延时间,等彻底降服他后,再与他打机锋不迟,以免生变。”诸僧都知道,巨鼠能够通过某种费解的方式,隐藏在柳书竹的身上,见他侃侃而谈,却始终不肯召唤巨鼠出来应敌,联想到柳书竹的为人,心中都开始怀疑他再耍弄诡计! 沉舟点头,也察觉到了古怪,当即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到了手中的木鱼上! “上古初年有大蛇,大智斩之,而今看我演化百里长蛇,吞佛鼠!” 咚!! 木鱼染血,沉舟口中念念有词,一声响过后,空间本身似乎都为止产生了一圈巨大的涟漪,从他的脚下向外面急速扩散,声势极为惊人,身边那位钟迟大长老的身上,则有海量的佛家真气逸散而出,疯狂涌入了脚下的山包中。后面,一连串佛光乍起,那些圆满僧也都在如此施为。 轰隆! 霎时间,大地雪崩,剧烈摇晃,像是有一头沉睡在此地的猛兽突然被惊醒,山包竟在柳书竹的眼中高高腾起,幻化成了一个巨大无匹的蛇头! 以上古怨念为灵,山脊为骨,百僧为皮,一眨眼的间隙,就已生生变化出一条惊世大蛇出来! 蛇身如真似假,沉舟则傲然站在蛇头之上,圆满高僧一概消失不见,他们都已沉入了山脊内部,用佛家真气撑起蛇身。 “你纵然持有青灯佛器,纵然有神鼠相伴,小僧照样杀你。” 这才是沉舟笃信能够胜他的手段! 天地大势一成,这条大蛇在一定的时间内,便具备了几分当年那条妖蛇的风采! 无论是谁,在这样一条恐怖绝伦的大蛇面前,都会显得渺小至极,就算巨鼠的战力已然恢复,若想取胜,也必然是一场生死未卜的苦战!可是,妖蛇也没有百里的身长,实际上只有五十余里,剩下的半截身子,并没有借势成功化形,最后面的那些山包上,坐镇的圆满高僧也都跟着不见了。 却是都被巨鼠神不知鬼不觉的挨个吃掉了。 巨鼠看见这样一条大蛇显化世间,鼠毛倒竖,不断的骂娘,也总算明白它的本能在畏惧什么了。 沉舟勃然大怒,脸上的笑容第一次被怒气取代! 那只神鼠竟没有跟柳书竹呆在一起,而是趁着柳书竹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巨鼠则从后方的山岭开始,一会儿的功夫,便吃掉了几十位圆满高僧。若非柳书竹在前面牵制,即便巨鼠善于隐匿气息行迹,但百僧的气机互相干扰,他们也不可能无所察觉! 当真是阴险狡诈。 蛇头吐信,好似一条猩红的匹练,在钟迟长老的操纵下,向柳书竹席卷了过去! 没有神鼠在身边,还敢以先天的修为独自面对妖蛇,也真是足够愚蠢,妖蛇虽只化出一半,但也已经足够了! “杀了他,再战凶鼠!” 正文 第三百零七章 巨鼠的惊喜 单单是那条猩红的蛇信,便拥有极为恐怖的长度,怕是不下几百丈,只需一击,就能将柳书竹的身体碾为粉身碎骨! 咚、咚咚、咚。 醒世木鱼的敲击声节奏始终在变换,回荡在天地间。 此时的沉舟,满脸虔诚,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技艺精绝的弄蛇人,飞雪漫天,绕他而舞。 柳书竹心中则暗叫一声可惜,如果能再拖延一会儿,巨鼠就会从蛇尾一路吃到蛇头,把他们想要借助的‘势’彻底破去。那样的话,战局就会变得分明,他也根本无需涉险,可沉舟却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时间! 扑。 好在他早已察觉到了不妙,在妖蛇显化出来的前一刻,便事先打出了一记谪仙指。 身前的大片空间登时湮灭殆尽,乱流汹涌,在他的身体和妖蛇的蛇信之间,构筑了一道虚空屏障!然而,蛇信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难对付。蛇信的前端,是两个巨大的分叉,长舌一分为二,以蛇信的长度,完全可以绕过虚空的阻碍,从左右两侧继续向柳书竹卷了过来。如此凌厉的一击,他无法安然避过! 场中局势瞬息万变,不可能事事都如他所愿。 柳书竹索性把心一横,直接祭出了体内的黑水腰牌,准备粉碎黑水大帝留在他脑中的那一丝神念! 那块黑水腰牌,是他胆敢独自面对妖蛇的倚仗。 由黑水大帝亲自祭炼的宝物,关键时刻可帮他抵挡武帝一击。黑水大帝虽再三叮嘱他,此物威力太大,一定要慎用才行,可眼下形势万分危急,却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最坏的结果,也无非是同归于尽! “混小子,快跑!” 可他还没来得及施展出来,后方就传来了巨鼠的鬼叫声。 妖蛇的整个身子,都猛然向后缩了一大截,两条蛇信险之又险的错过了柳书竹所在的位置,触之未及。 “本鼠早他娘告诉过你了,这是个馊主意,馊主意!” 看样子,巨鼠竟从后面拽动了这条身躯庞大的妖蛇,才让柳书竹化险为夷,可死耗子嘴中骂骂咧咧,看似是在责怪他行为莽撞,实际上则是被这条大蛇吓得不轻。这条妖蛇,虽不是一条真正的上古大蛇,但它能幻化出这样恐怖的躯体,而且看起来也十分真实,足以让人和鼠心神震慑! 蛇吞鼠,自古便是宿敌,也就让死耗子更加害怕。 沉舟蓦然大喝:“吐雾、盘身!” 木鱼的敲击节奏再变,妖蛇张开巨口,尖牙毕露,竟生满了两排巨大的毒牙,与寻常的蛇类不同。霎时间,大雾弥天,将周围近百里地域都笼罩在了一片混沌之中! “咳咳,小心有毒!” 这种毒雾,居然连巨鼠都受到了影响。 庞大的蛇身则盘如陀螺,在雾中露出迷蒙的巨影,它有五十里长,盘起之后也有千百丈高! 按理说,当年那条妖蛇的躯体乃至魂念,早已泯灭于上古初年,过去了两个大时代,就连肉身恐怕都已腐朽干净了,即便通过秘法显化蛇灵,由众僧驾驭,也不应该拥有喷吐毒雾的本领才对!可是,面对如此浓郁的雾气,又很难去怀疑其真实性。而且,蛇身凝练至极,甚至比巨鼠的肉身还要强许多! 巨鼠倾力撕扯开大蛇的鳞甲后,看到的不是圆满高僧,而是妖蛇的血肉,这才是真正让人震惊的地方! 柳书竹猜测,这一点,很可能跟沉舟手中的‘醒世木鱼’有关了。 木鱼不仅仅是唤醒了当年的大蛇怨灵,好像还从某种层面上,真正地复原了大蛇的躯体! 就算不能跟当年的妖蛇相比,也已具备了与武帝一战之力! 沉舟喊道:“今日,你们的死期难逃,看你们如何应对我座下大蛇,藏头鼠辈,不要再挣扎了!”大蛇搅动起浓重的雾气,身大力足,拥有的力量让巨鼠根本无法比拟,巨鼠只能凭借稍微领先的速度,与之纠缠。 一道青色的闪电在雾气中穿行闪避,很快就找到了柳书竹的方位。 “娘的,居然敢骂本鼠是鼠辈,柳小子,你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了,看本鼠如何收拾这条小蛇!” 柳书竹的身前,披着辛达部落的披风,用以阻隔毒雾,其实就算他不祭出此物,雾气也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他的身体是舍利中的血气所化,世间已很难有毒气能伤到他。而巨鼠处在雾气中,也只是轻轻咳嗽了几声,除此之外浑然没事,很可能跟它自幼的‘口粮’有关,它毕竟是吃佛族遗体长大的! 与巨鼠再次汇合,柳书竹稍微心安,本想跟它交换意识,利用巨鼠的身体释放出谪仙古技,却被死耗子一口拒绝了。 “也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本鼠的绝招了!” 轰! 山川在眼前崩碎,大地皲裂出一道道恐怖的伤痕,巨鼠一只爪子中,护住了柳书竹,一边玩命躲闪! 柳书竹心惊肉跳:“那你还犹豫什么!” “绝招威力太大,本鼠害怕伤到你,所以我先拖住他,你赶紧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到了那时,本鼠才好亮出手段!” 它把牛皮吹得震天响,就算处在大蛇的凌厉攻势下,也把柳书竹唬得不轻。他本想祭出黑水神石,但耐不住巨鼠一再坚持,便只好在巨鼠的掩护下,飞离战团。巨鼠直接向大蛇脑顶冲去,然沉舟早有防备,大蛇的动作也不慢,根本不会让它得手。 …… 远方的高空中,人影婆娑。 赶来看热闹的那些真武强者,没有巨鼠的恐怖速度,也不知战端究竟始于何地,只能一路向北御空飞行。很多人赶来时,正巧撞见大蛇显化世间的景象,亦都被吓呆了,看到后来,更不知该作何感想! 巨鼠爆发出的战力,足以比肩大帝;妖蛇的威势,更是闻所未闻,甚至比巨鼠只强不弱! 这……分明是两位武帝级别的怪物再进行生死搏斗! “老夫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见识到,智行禅院里的高僧,竟还藏有这般惊天的手段!” “哎,神鼠对上这样一条妖蛇,恐怕也很难幸免吧?” “小菩萨的战力虽比那智行传人强出很多,但他们拼的已不是个人实力,胜败恐怕已成定局了!” “未必吧,这少年既然敢号称大愿转世,从葬佛古地破碎虚空归来,岂是等闲之辈。你们看不起他,也就是小瞧了大愿血菩萨,依我看来,看那只神鼠能赢!”也有人持不同意见。 “可惜,他虽帮大帝化龙成功,但大帝却已离开,黑水河中的那位存在,或许能够斩此妖蛇!” “你们说,那人为了身边的朋友,当真可以连性命都不顾了吗,他终究孤身一人,与佛门一大脉较劲,是否值得?” …… 不管观战的人怎样议论,这一回柳书竹索性依了巨鼠一回,直接脱离出战团。 像这样的交战场面,如果无法跟巨鼠交换意识,他在局中根本发挥不出太大的作用。但他的手中,也始终紧攥着黑水腰牌,只要战局有变,他仍旧会孤身返回帮助巨鼠。 死耗子若是战败,他也绝不会弃了它独自逃走! “小小沙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本鼠伴佛而居十万载,吃佛肉,啖佛骨,岂是你变化一条死蛇就能战胜!” 巨鼠的尖叫划破了浓雾,划破了漫天飞雪,直冲天穹! 它人立而起,学着柳书竹以前的姿势,向前伸出一只前爪。而在爪子的最前端,竟出现了一点熠熠生辉的光尘,随即向妖蛇的蛇身打了过去! 柳书竹见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巨鼠所谓的惊喜,实际上就是那门古老的大贤战技——谪仙指! 只不过,看那威势,其中所蕴含的恐怖威力何止放大了成千上万倍,比人鼠交换意识后施展出的谪仙指还要更强! 轰隆隆! 妖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震动天地,一部分蛇躯连同空间表象,都一同湮灭在了谪仙指之下。 “本鼠发起狂来,连我自己都怕,大雪纷飞夜,杀人正此时,看本鼠杀你个心服口服,杀你个自甘堕落!” 第二点光尘,第三点光尘,接连在巨鼠的指尖出现,战局瞬间发生了大逆转,它不再躲闪,而是开始了至强的反击!柳书竹心潮涌动如海,这只死耗子,居然能够独立使出这门古技了,真可谓是一个天大的惊喜。而且,看它那滑稽的步调,竟也把陨仙步法学了个不伦不类。 巨鼠一旦拥有了神通的辅助,那就变得十分了不得了! 它必胜。 正文 第三百零八章 凶名满天下 吼,吼! 巨鼠的恐怖速度配合谪仙指的绝强威力,让妖蛇变得毫无还手之力,它的口中竟然发出了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不多时,庞大的蛇身已被打的遍体鳞伤,鳞甲下的血肉渐渐变得模糊,开始失真。那一丝从上古残存至今的妖蛇怨念,也即将彻底化尽。蛇灵,山脊,老僧,彼此分离现形。 当巨鼠一脸祭出十余点‘光尘’后,那颗高昂的蛇头终于倒塌了下来,从半空跌落,庞大的蛇影亦如同烟云般消散! 山石零碎,真元肆虐。 很大的一片地域内,空间裂纹密布! 原本响彻在天地间的木鱼敲击声,第一次被‘轰隆隆’的巨响盖了过去。 “这不可能!!”这一切,还伴随着沉舟歇斯底里的嘶吼,“我掌大蛇,谁人能屠,不可能!!” 巨鼠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暴戾之气:“小秃驴,原来你也知道急眼啊!人不能屠,神鼠却可斩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与此同时,那些圆满老僧还剩下不足三十人,其余的高僧,却是都已随着蛇躯一同湮灭。 而剩下的人,也都精疲力尽,唤出上古妖蛇虽是倚仗了妖蛇当年的怨念,但蛇躯却是由这些人耗费精元相辅相成,那股怨念也并不好压制,需要尽心引导,他们能支撑这么久,已十分难得。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巨鼠也会拥有大帝战力;更想不到,它竟会使出如此骇人的大神通! “智行永存,护送他离开此地!” 败局已定,钟迟大长老没有任何迟疑,身上佛光喧天,挡在了沉舟身前,号令众僧,勉强打出一道道阵纹,想要开启传送大阵,帮沉舟逃离这片地域。 巨鼠哪里肯答应! 那条妖蛇的怨灵一散,就算是一百位圆满僧合力,对它而言也不过是土鸡瓦狗,无法再构成威胁。只要有人打出阵纹,传送大阵还没成型,便会被巨鼠破去,连同演化阵纹的高僧,也都一并吃掉。接连又咬死了十几人后,那些高僧眼见逃脱无望,才不敢妄动,他们围成一圈,把沉舟围在了正中央。 大战告一段落,柳书竹亦向众人所在走了过来。 他的身侧,仍旧只有这一只老鼠;沉舟的身边,而今却只剩下十几位狼狈不堪的圆满僧。 柳书竹再次与沉舟对视,对方的脸上已没有了那份从容的笑,他犹自沉浸在震惊之中没有彻底醒转! “智行永存,老僧自知难逃一死,但佛门同源,还请小菩萨念在大智、大行两尊菩萨创教艰辛的遗面上,饶过智行禅院一脉的传人,我等心甘情愿赴死……”眼下已陷入必死的困境,钟迟大长老眼中神色数变,终于叹气,突然开口对柳书竹恳求道。 “哈哈哈!” 柳书竹闻言仰天狂笑! 见他不答,钟迟大长老接着道:“此乃佛门宿命之争,而非个人私愿,小菩萨心中应当明悟才是,老僧恳请,恳请菩萨法外开恩。” 众僧稽首,轰然道:“恳请菩萨法外开恩!” 天地之间的震荡平息后,白雪依旧落无声,整个寂寥的长夜中,则只有柳书竹的笑声响个不停。他的笑声中,带着几分滑稽,像是听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转而对身边的巨鼠道:“耗子,你听见了没,他们居然都会说话?”巨鼠附和着干笑了两声,它能够看出,柳书竹表情悲伤,看似是在发笑,眼中却隐隐有泪花闪现。 恳请百僧不为敌。 三天前,柳书竹问过的第一个人,便是眼前这位钟迟大长老,连问三声,对方没有理他。可是现如今,他们却都还有脸替沉舟求情! 柳书竹就像三天前那样,看着他的眼睛,道:“当日,我问你三声,你今天又该如何?” 钟迟大长老再次与他见礼,胜败之事,心中俱无不平:“理应回问三声才是。”他紧接着便道,“老僧愿让沉舟交出两件菩萨遗宝,自此之后再不争夺佛门传人之位,只求能饶他一条性命,我教先贤,素以宅心仁厚著世,还请小菩萨三思。”如今,他也正好问过了三遍。 闻言,沉舟浑身蓦然一震,瞬间醒神,他对柳书竹狠声道:“你可敢与小僧独自一战,各凭本命修为!” 他输了,输的不甘心。 因为从来都是他赢,他还没有输过一回,没有输过,也就想不到自己也会输! 让沉舟交出两件菩萨遗宝,已与杀他无异,钟迟大长老肯答应,他却不肯! 其实,沉舟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现在想要对柳书竹发起挑战,连他自己都知道胜算不大,但若是能侥幸取胜,便可挽回此时的败局,他是五真谛之一,他是智行禅院的传人,整个禅院,还在等着他去振兴! “住口!” 钟迟大长老厉声呵斥,让沉舟神色一愣,他实际上只不过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钟迟大长老随即打出一道佛光,从沉舟手中夺过了醒世木鱼,而后又伸手一抓,从他的丹田位置,抓出了一卷纸质泛黄的手札,上面用上古人文写有‘大智’两个字。两件佛门遗物径自飞到了柳书竹面前:“老僧愚钝,至今方醒,您若真是佛门预言的救世之人,便会收下这两件宝物,答应老僧的请求。世间人,无论善恶对错,都是世间人,救善也需度恶,因为这就是世间!” 柳书竹挥手,毫不犹豫的将两件菩萨遗物收起,钟迟大长老看在眼中,闪过一抹希冀之色。 然而,收起了两件宝物后,柳书竹却径自转身,语调悲凉:“三天前,我已经救过你们了,却没能救下。”他对巨鼠吩咐道,“杀,杀光。”身后,传来巨鼠残暴至极的怪笑,掺杂着佛门众僧悚然的痛呼,骨肉被嚼碎,血液被吸干……但那些事,都已无法再让柳书竹心志动摇! “智行永存。” 身后,只有一位僧人仍旧口诵菩萨法号,却是那位钟迟大长老,柳书竹没有答应他,这位高僧死时却也出奇的平静。 雪花落红,很快又被漫天的白雪掩埋,不留痕迹。 巨鼠很快跟上了柳书竹的步伐,它的口齿间,殷红的血迹散落了一路,还叼着半死不活的沉舟小沙弥。 “小僧即使永堕幽冥,也不会忘记今日之仇!” 沉舟眼中,留下两行血泪,体内的经脉寸寸断裂,吼完一声,便失去了神智,昏死过去。 柳书竹没有让巨鼠杀他,只是让沉舟亲眼看着,看着百僧陨落殆尽。 “柳小子,本鼠活了那么久,看事情总有些独到的地方。佛门虽号称度化众生之教,但说白了,也只不过是天底下的一个教门流派罢了,与别的门派也没什么根本不同。有好人,自然也有坏人,你不必过于伤感。违我道者,皆是妖魔,这一点还是延济小和尚心里想的明白。”巨鼠看他情绪有些低落,忍不住出声劝慰道。 远天处,乌压压的一大群强者,都亲眼见证到了大战经过! 他们大多为真武强者,明明不惧风寒,但见柳书竹和巨鼠一路南行,向他们走来,却都体会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 “驱神鼠,杀百僧,此子凶名……即将震动天下!” 佛门中的几位传人之争,本是五位传人之间的生死宿命。但因为此事杀掉百位圆满高僧,这件事的性质就变得大为不同,更何况柳书竹扬名以来,还承载了大愿菩萨的名号。继西漠佛门覆灭后,北境佛门实际上也已名存实亡了,但却是灭在了自己人之手! 世人……又会如何看待他? 柳书竹不在乎。 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诸僧请愿 当夜。 柳书竹和巨鼠一路赶回黑水湾。 智行禅院,就坐落在黑水学院以北三千余里的雪原中,归途中再次途经此地,柳书竹停了下来。 禅院的庙门并不显高大,已然新拆,但这里作为北境佛门支脉,其庙宇自然也占地广阔,好似一座参禅礼佛的城池! 一重重大殿,主次分明;一座座禅房,罗列而修。 钟楼高耸,香案如林……让人很难想象,仅仅在几天以前,这里还有几万僧人坐禅诵经,钟鸣百里,佛音更是远扬。单是燃香所产生的热浪冲天而起,便足以让飞雪消融,化为牛毛雨。现如今,却只剩一座偌大的空寺,了无半点人气和暖意。因沉舟降下法旨,先天僧人一概还俗去了。而破灭高僧和至人僧,名义上也让他们还俗,但那些人实则负责带走了庙中的文献与经书,以及所有能拿走的底蕴,甚至连原本立在广场上的两尊百米菩萨像,也都一并被收走! 一人一鼠在空旷的寺内闲逛了半晌,一无所获。 这里已成为一处废弃之地,再无禅韵,漫天雪落罩古寺,也许只需几年的时间,所有建筑都会被厚厚的积雪掩埋。 柳书竹孤身坐在主殿前的石阶上愣神,直到东方的天际现出了曙光,才拍拍屁股起身,离开这座荒庙:“禅院里那些心怀执念的老僧,未必肯听从沉舟言语,他们一旦得知昨夜之战,必不会善罢甘休。”他看了一眼仍被叼在巨鼠嘴里的沉舟,“他们中,也必然会有不少人来替他们的这位掌庙人求情。” 巨鼠阴笑道:“来求便是了。” 它心中清楚,柳书竹万万不会饶过沉舟性命,谁来求情,便等同于送死,也只有这样的残忍,才符合当年那位血菩萨的秉性。 “此庙看着心烦,出家人诵经参禅便是,哪来那么多解不开的执念,养育了一帮愚僧,不配供奉当年的那两尊菩萨。” 心烦,那就毁了。 巨鼠当即刮起一阵旋风,施展浑身伟力,围绕整座寺庙开始挖洞,而后又钻入地底,大地隆隆作响,它竟生生把整座寺庙举上了高空,又狠狠倒扣在了下面的巨坑内。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座巨大无比的坟包! “耗子,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谪仙古技,是跟那块黑水神石有关吗?” 巨鼠神采飞扬,一个劲的点头,大嘴中混杂着血肉碎末,讲起了它能施展神通的原委。 “神石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你的功劳也不小!” 原来,那块黑水神石本身并无特别之处,但几万年来,都被用来放置霸下神甲,竟逐渐沾染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灵性,巨鼠将其消化了大半后,感悟力前所未有的大增。以前的时候,每当危难关头,柳书竹都会与它交换意识,演化谪仙古技和陨仙步法,似乎在它的肉身中留下了经脉运行的路数,这些路数,竟像是被巨鼠的身体‘记’住了,得到那股感悟力后,它尝试引导体内的精元,顺着以前的路径游走,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难怪从河底出来后,它竟恬不知耻的要跟大帝较量,却是暗藏了一手。 柳书竹听得分外惊奇。 巨鼠的肉身比它的魂力更有潜力,只不过天生缺少了某种理念,也许它所欠缺的东西,正好可由霸下神龙的外甲补足。 它……完全是在没有熟练掌握心法的情况下,使出了那两门古技! 依葫芦画瓢,却也难得。 “等回去后,我好好传授你心法,帮你增添感悟。你的肉身中藏有海量精元,祭出谪仙指的方式与我不同,只要肉身还有力气,便不受限制,这门古技,你比我使的好!”柳书竹难得认真的对它道,“一路艰辛,多亏有你!” 巨鼠满脸贱人相,矫情的挥爪:“哎呀,自己人不用谢,救你一条小命而已,而且是前前后后救了三十六次,我都懒得去数,嘎嘎嘎,小事一桩……”也不知它所谓的‘三十六次’是如何算出来的,但见它不要脸的样子,还是让柳书竹的心情恢复了几分愉悦。 “柳小子,你说那只老王八修炼的‘化形’一道,本鼠能修吗?” 柳书竹诧然:“你是老鼠,难道你想化龙不成,大爷劝你还是趁早死心吧,那条路更加艰难,龙有逆鳞,人有傲骨,你还是安心当你的老鼠吧,瞎琢磨什么?” “化龙有什么好的,本鼠要变人,化成人身才好继续修行,很多上古圣贤所创的盖世神通,必须以人族的躯体才能施展!”而后它又很不服气,“再说本鼠怎么就不能化龙了,我他娘还有尾巴呢,龙也有尾巴,岂不是比你们人类更接近龙形?”登时让柳书竹为之语塞,论起犟嘴的本事,他已然败给了小和尚,恐怕很快也要败给这只死耗子。 回到黑水学院后,驱神鼠诛百僧的消息已在黑水湾传开! 他和巨鼠所过之处,人群逃也似的散开,仿佛避瘟神一般! 起初,柳书竹还以为是巨鼠的体态太过招摇,但把巨鼠收起来后,用精元缚住半死不活的沉舟,在街道上拖行,同样让人们避散不及,尤其见到了沉舟小沙弥的惨状后,那些武者看向他的眼神,都饱含畏惧,很多真武强者亦然! 凶名与威名不同。 看来,这份凶名,也会为他减去不少麻烦,以后谁要是再想打青灯的主意,便要掂量掂量了。 “你可敢与小僧比试佛法精深,坐而论禅,以此争夺传人之位!” 沉舟终于醒转过来,但他此时的形象与三天前判若两人,路边人看了都有些心生不忍。 但却不包括柳书竹。 “沉舟,人生自古多磨难,却不是一场由你来制定规则的游戏,不管干什么,都要有输的觉悟,更要输的起,你输了。”狗屁的佛门传人之位,他什么时候又在乎过,只是心中有不平! 长刀祭出,砍掉了沉舟下颚,以免他多言。 回到了学院内的府邸后,柳书竹唤来了一尘。 “你因我而放弃了求佛路,我把此子交给你,他身上的‘证’之真谛,你拿去融合好了,我不想知道过程,但我不容许他还活着。”妖僧稽首,面色中带着几分漠然,将仍在不断挣动的沉舟拖走,从小沙弥的眼中,柳书竹看到了深深的恐惧。之所以把这份真谛给了一尘而不是如真小和尚,因为柳书竹知道,以小和尚的率真秉性,从活人身上融合成佛真谛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做不来。 而后,他将一物给了延济,正是从沉舟那里得来的大智手札。 “我看过了,但手札中并无字迹,不知是否需要注入大量的佛家精气,才能显化字形,你先拿去参悟,过后别忘了把上面记载的事情都告诉我。” 延济眼神难得一亮,而后又恢复了平静,双手接过手札,径自去参演这件菩萨遗宝。 半路上,柳书竹已经试过多次,大智手札破破烂烂,本身只是平凡的纸张,只不过因为大智菩萨在上面留字,才变成了一件传世久远的遗宝。诸多菩萨遗宝中,恐怕只有菩提寺的那截神根比其久远。但他却不得开启之法,只好先由延济参研,希望能从中获取与慧凡罗汉前生有关的信息! 柳书竹神念潜入舍利中,帮鼠魂讲解谪仙古技以及陨仙步的心法,以求让巨鼠更好的领悟两门古技。巨鼠和延济是当前最大的两股战力,提升他们的战力,为当前首要。 可当天夜里,黑水学院外面,响起了此起起伏的诵经声! 淑溪院长外出打探,回来禀告:“小菩萨,外面来了好多僧人,怕是有数百破灭,几千至人,他们都在低诵超度经文!”来到黑水湾后,淑溪院长完全沦为了替柳书竹跑堂的随从,但他心甘情愿,心里还在盘算着,淑溪学院是不是要交给别人打理,他好专门跟在这位小菩萨的身边闯荡世间! 黑水湾前,诸僧请愿。 这种情况并不出人意料,这些僧人显然是得知了百位圆满被灭的消息,不能置之不理,肯定都是为沉舟求情来了! “你去告诉他们,人我已经杀了,而且毫无悔意,我也不会再允许智行禅院重开庙门,让他们都散了吧。” 片刻,诵经声不歇,淑溪院长从外面回来后,神色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对柳书竹开口。 “他们是不是说什么了?” 淑溪院长点头道:“走了一些人,但大部分破灭老僧都不肯离去,有的要找您寻仇,有的则让您放了智行传人,不然的话……” 柳书竹扬眉:“不然怎样,前辈直说无妨。” “他们说,您的行径,必遭天谴,大智与大行两尊菩萨的灵念一旦有知,一定会将你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柳书竹‘哈哈’一笑,懒得生气,直接唤出巨鼠:“哄他们走,谁不肯走,你尽管吃了。” “要是都不肯走呢?” 柳书竹冷笑一声,“那就吃个饱。”巨鼠当即领命而去。 “淑溪前辈,您知道吗,当我还在东域当山贼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可到了后来才慢慢察觉,我根本不是。” 淑溪院长闻言一愣,半晌之后才想到该如何回答他:“尊者所为,都怪世间太无情,好人不长命,不是好人最好。” 纯粹的好人,都在上古年间死绝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章 小和尚求情 自长蛇岭归来后,关于凶鼠斗妖蛇的具体经过,谁都没有细问,柳书竹本人不想说,三僧也未必想听。 他还活着,便是对那场大战最好的解说。 如真小和尚站在屋内,脸上的表情始终让人难以分明,见柳书竹想要让巨鼠大开杀戒,忍了再忍,也不知如何开口,却把他自己憋得不轻。 “小胖子,你他娘什么时候还学会哑语了,有话就说。” 小和尚这才瓮声道:“姓柳的,你、你真的要杀那些老僧啊?” 柳书竹语气夸张:“杀,为何不杀!”见到小和尚这副神态,他已知道对方心中作何打算,“你难道要替他们求情?” “俺、俺也不知道该说啥。俺知道,如果是那个小沙弥赢了,智行禅院的僧人必然心中欢喜,也绝不会饶过你我!但俺想说、俺想说的是……” 柳书竹装作一脸不悦:“你也知道他们不会饶过你我,那你还说个屁!别说了,大爷不听!” 巨鼠对百僧,眼下这是赢了,如果巨鼠一败涂地,柳书竹、一尘、小和尚、甚至连延济在内,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智行禅院的僧人,又哪里会对他们心生怜悯。 万千僧众,都被成佛的执念绑架,远远背离了佛门各系的初衷,所以自从上古年之后,佛门才会愈发没落。虽然,北境佛门供奉的是两尊大菩萨,却不代表他们不想让沉舟证佛位。而一旦功成,世间就会有一尊由人族所诞生的‘佛’。那样的想法,几乎在诸僧心中根深蒂固,代代相承,至死都坚信不疑! 用沉舟的话来讲,道不同,这才是最可怕的。 谁知,被柳书竹一骂,小和尚反倒牛眼直瞪,气得嘴角哆嗦,胆气也随之大壮,回骂道:“俺他娘偏要说!俺要是不说,那还是俺吗!”出言相劝,符合他的心性,小和尚如果什么都不讲,才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冒牌的,“佛门败落,世人不醒,这是俺也无法跟你争辩的事实。可俺心中一直都笃信,你就是那个能拯救苍生渡劫的人。诸僧已然愚昧,需你拯救,而不是让你打杀,如果连你都不救他们,世间还有谁能救,还有谁能救得了!” 他看似憨头憨脑,心里其实一点都不糊涂,别的话还没说,就把柳书竹一通猛夸。 “俺还知道,大愿菩萨的舍利在你体内呆的时间长了,你的心性也难免会受到影响,当年的那尊血菩萨,心中同时装有大善与大恶,嗜血成性。菩萨本尊若是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会做的比你还出格!” 大愿菩萨一怒,其威可想而知,说不定一不高兴,连整个中州的佛门都给灭了。 “但你不是他,俺也不希望你是,就算你真的成了佛,做了菩萨,俺还是希望,你是俺以前认识的那个兄弟。”小和尚表情一肃,双手合十,“我佛……慈悲!” 柳书竹心中感慨万千,同样被小和尚的话所打动。 诸僧并不该死,可他杀之亦无过! 众多僧人中,都是百位圆满僧的徒子徒孙,柳书竹杀了这些人的长辈和师祖,颠覆了他们的庙门,以这些老僧的心志,又怎会善罢甘休! “如真,你可知我为何想要杀他们?” 小和尚点头:“知道,为了俺们两个不再受宿命羁绊,然此事不妥,延济不劝,一尘不劝,但俺还是要劝!” “不全是。”柳书竹语气满是惆怅,“我是因为怕,所以要杀。我来问你,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些人还活着,你又如何应敌?”说白了,他们都是潜在的敌人,柳书竹一旦发生任何意外,小和尚等人也不会落得好下场,他不想杀,但又不得不考虑为身边的人除去潜在威胁! 小和尚为之语结,整张脸憋得通红,索性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干脆耍起了无赖。 “那俺也要劝,俺就看看,俺的面子在你心里价值几何吧,你快把死耗子喊回来!” 淑溪院长站在旁边,神色尴尬至极,他从来没想过,这位小神僧还有这样的绝招,在人前如此耍赖。 柳书竹见状,终是执拗不过他,脸色转而柔和:“淑溪前辈,您看到没有,世间……还是有好人在的。”淑溪院长尴尬的笑了两声,柳书竹一言可断诸僧生死,可他嘴里还是坚持称自己为‘前辈’,并无半点不恭,因为他们无仇。 柳书竹淡然对小和尚道:“好,我答应你,不杀就不杀了。” 小和尚一咕噜爬起来,满脸兴奋:“真的,这就答应俺了?”说完,他就想冲出去阻拦巨鼠,生怕它已开始吃人。 那只死耗子,除了柳书竹,当真是谁都不能降它! 柳书竹却又将他拦下:“放心吧,你不劝我,也早晚会有人出来劝,就算不杀他们,也总得装装样子才行。”他像是早已料到了什么,巨鼠在外面的街道上大摇大摆的往外走,招摇过市,也根本没有急着去面对那些僧人。以它的速度,若是真心不肯留情,此时估计已把人吃光了。 这里,是黑水湾。 黑水湾的规矩,不准发生大规模的武者争斗,黑水大帝虽然化龙走了,但规矩还在。 巨鼠悠哉悠哉的向诸僧所在的位置走去,黑水湾却跟着沸腾了,是真的沸腾! 河心,出现了一座巨大无匹的漩涡,七道人影率先从中飞出,站定高天,远远地将巨鼠围了起来!而后,一道道人影从江面下跃出,掀起水浪重重,分别选定了各个方位,越聚越多,一百、两百、三百……不多时的功夫,便呈现出千人横空之象!每人的脸上都如临大敌,将巨鼠围在了正中央,但在同时,像是为了避免刺激到它,也都没有表露出凌人的姿态。 任谁都知道,巨鼠的脾气不怎么好,大帝不在,他们应对的十分小心。 七位准帝,千余圆满! 从河中冒出的这些强者,比世人一辈子见到的圆满强者还要多! 他们……是霸主势力的底蕴,近乎倾巢而出! 这股战力,足以对巨鼠构成威胁,因为巨鼠的魂力毕竟还未彻底恢复,但若真正打起来,以巨鼠现如今掌握的两门大神通,一旦开打,这些人中的绝大多数,也都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 绝世强者,以一己之力惊天下。 “神鼠,请留步!” 喧天的气息让整个黑水湾都笼罩在战栗之下,人人皆渺小。 小和尚神情一愣,柳书竹却毫不意外,起身向外面走去:“走吧,有人要来请咱们了。” 黑水湾前屠众僧,这种事情,黑水霸主就算是为了顾及名声,也不会轻易答应。 闹出这样的动静,杀不杀倒还在其次,柳书竹这样做,是要向世间传递一个信息! 他要让这个消息,一直往南飘,飘到中土的那座影灵山,飘到南疆的那座大悲寺,无论哪一个教门,想要借着成佛的名义,杀死如真和一尘,都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准备承受柳书竹不计代价的怒火和报复!他把声势弄得越大,把世人吓得越狠,以后如果面对中土佛门和南疆佛门的时候,小和尚和一尘也就会越安全! 外面,黑水院长‘江万流’匆匆迎了上来,满脸惶恐。 天上的所有人,都是他的祖宗辈,有些人已经千年不出江了,这些人都是被巨鼠给召出来的。 “小菩萨,万万使不得啊,四祖请您入水府一叙,您先让神鼠息怒,这可不是儿戏!”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一章 江心水府 “什么?死亡之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将那么多黑市高手吸引过来?”常戚戚惊声的道。↑小,..o 陈曦儿的脸色凝重,道:“武市钱庄的确传来消息,黑市有大批高手被调动的迹象。但是,黑市同时聚集一半以上的高手,会不会太夸张了?” 端木星灵也有些吃惊,她与陈曦儿一样,早就得知到了一些消息。 不过,她的消息是来自魔教。 同样,端木星灵和陈曦儿有相同的疑问。黑市调动一半以上的高手,前来死亡之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陈曦儿道:“就算是黑市与武市钱庄斗得最厉害的时候,也没有调动一半以上的黑市高手。张若尘,你要知道,黑市是由无数个大小势力组成,每一个郡国的黑市都有一个会长,形成一个独立的黑市系统。在天魔岭,根本没有人可以同时调动三十六个郡国的黑市武者,那三十六位会长做不到,地府门的门主做不到,毒蛛商会的总会主也做不到。” 张若尘道:“你说的没错,可是他们做不到的事,黑市一品堂的少主却做得到。” “谁?”常戚戚问道。 “黑市一品堂的少主是谁?”司行空也跟着问道。 端木星灵听到“黑市一品堂”之后,眼神微微一变,眸中露出异色,道:“黑市一品堂的少主来了天魔岭?” 张若尘diǎn了diǎn头,道:“不仅仅只是黑市一品堂的少主驾临,就连七煞星使也已经全都赶过来。你们现在应该明白情况有多么糟糕?” 陈曦儿和黄烟尘的身份不一般,她们都听过黑市一品堂,所以,在张若尘说出刚才的话之后,她们的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 常戚戚向她们看了一眼,依旧有些不解,问道:“黑市一品堂到底是什么?你们怎么那么恐惧的样子?” 黄烟尘冷哼了一声,道:“黑市一品堂乃是黑市最庞大的组织,同时,也是黑市专门建立起来,对付武市学宫的组织。听清楚了,是用来对付武市学宫,不是对付武市钱庄。” 陈曦儿道:“当初,武市钱庄建立武市学宫,招纳天下英才,为钱庄培养源源不断的人才资源。现在,武市钱庄的那些高层,大多都是从武市学宫中走出。黑市见到武市学宫的巨大作用,害怕黑市终有一天会被武市钱庄打压下去,于是就成立了‘黑市一品堂’。” “黑市一品堂,是由黑市中的诸圣联手创办,既是黑市用来培养人才的机构,同时,也是用来对付武市学宫的利器。” “黑市中的各大势力的传人,全部都以能够进入黑市一品堂为荣耀。想要进入黑市一品堂,不仅仅需要超高的天赋,更需要一件东西。” 常戚戚问道:“什么东西?” “人头。”陈曦儿道。 “一位黑市中的天才,必须要带着一位武市学宫的学员的人头,才能踏入黑市一品堂的大门。”黄烟尘道。 常戚戚顿时缩了缩身体,感觉脖子有些发凉。 陈曦儿道:“黑市一品堂的少主,差不多就相当于武市学宫圣院的‘少尊’和魔教的‘圣女’,而且,在某些方面,黑市一品堂的少主的全力更大,几乎算是代表了黑市诸圣的意志。” “七煞星使,就是专门选出来,守护黑市一品堂少主的人。他们的天赋,只比黑市一品堂少主弱一筹,将来也会成为黑市一品堂的大人物。因为他们的年纪,比黑市一品堂的少主更大,所以,现在他们的实力比黑市一品的少主更强。” 黄烟尘补充道:“若是黑市一品堂的少主夭折,或者天赋后继无力,那么新的黑市一品堂少主就会从七煞星使之中挑选而出。” 端木星灵问道:“黑市一品堂少主和七煞星使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到天魔岭?” “因为一件宝物,龙舍利。”张若尘道。 “什么龙舍利?” 众人,皆不解。 于是,张若尘又向他们解释了龙舍利的来源。听完之后,众人再一次激动起来。 “佛帝的舍利子,那可是好东西,我若是能够吃下,估计能够直接变成传说中的七绝天才,笑傲天下,无人能敌。”常戚戚狂喜道。 黄烟尘白了他一眼,道:“佛帝留下的舍利子,蕴含的能量何等庞大,你若是一口吃下,肯定瞬间爆体而亡。” 常戚戚道:“就算得不到龙舍利,若是能够找到金龙的尸体,从龙尸中取出几滴龙血,利用龙血淬炼身体,我要达到三绝天才,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吧?说不定还能成长到四绝天才的级别。” 常戚戚的话,让在场众人都十分心动。 传说之中,龙族的幼龙一出生,至少相当于人族的三绝天才的体质,随着修炼,还会变得更强。而且,那还是指的是血脉混杂的龙族,比,四翼地龙。 那些血脉纯净的龙族,更是厉害,其中一些刚一出生,差不多就相当于人族的五绝天才、六绝天才的体质。 所以,人族武者之中,一直都将“龙血”当成十分宝贵的淬体药物。 修为越是强大的龙族的血液,淬体效果就越好。血脉越是纯净的龙族的血液,越能提升人族武者的体质。 金龙,不仅仅只是纯血龙族,更是修为恐怖绝伦的龙族,若是能够得到它的血液,哪怕只是一滴,对年轻武者来说,也有无穷的好处。 就连一贯冷静的司行空,此刻,他的眼中也露出狂热的神色。 这是一次机遇,而且是天大机遇,若是能够得到这一次机遇,他的人生将会走向另一个了不起的方向。 若是不抓住这一次机遇,将来绝对不可能出现第二次。 张若尘盯着众人的表情,道:“大致的情况,我已经告诉了你们。水底龙宫拥有很大的机缘,同时,也有极大的凶险。该怎么选择,相当你们已经心中有数。” “就算是九死一生,我也一定要去拼一把。可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水底龙宫已经为黑市的高手封锁,就算我们掌握着开启水底龙宫的钥匙,也闯不进去。”司行空道。 “黑市想要独吞龙舍利,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现在就传讯给父亲,让他亲自赶过来。” 陈曦儿取出一枚传讯光符,将光符直接捏碎。 “哗!” 符中,飞出一道刺目的流光,消失在天边。 陈曦儿的父亲,自然就是武市学宫的宫主。 张若尘并没有阻止陈曦儿,毕竟到了这一步,单靠他们几个年轻小辈的力量,根本争不过黑市的大批高手。只有通知武市钱庄和武市学宫的高手,才能与黑市一较高下。 端木星灵取出一枚传讯光符,微微一笑,道:“我也通知我姑姑过来一趟,毕竟黑市聚集了大量高手在死亡之城,武市学宫和武市钱庄未必能够在短时间聚集大量高手赶过来,多一个人,也多一个帮手。” 端木星灵做为拜月魔教的小圣女,自然有她自己的职责。 最近,她也在查黑市高手聚集到死亡之城的目的,甚至已经和帝一交手了一次。但是,她却并没有查到结果,也并不知道帝一的身份,直到张若尘出现,才让她弄清了整个事件的原委。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端木星灵自然要将消息传回拜月魔教。 张若尘向端木星灵看了一眼,露出沉思的神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常戚戚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们现在就只需要躲好,等到宫主驾临,主持大局。”司行空道。 “恐怕你们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庄园外,响起一声穿透力极强的音波,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在扎他们的耳膜。 “不好,这一座庄园,已经被黑市的人包围了!”陈曦儿道。 庄园外,地面猛烈震动,伴随着蛮象的嘶吼声。 一头头身躯庞大的蛮象,就像是一座座小山一般,将整个庄园围了起来。 司行空道:“大家不要惊慌,这一座庄园中有一座暗道,直通地底的暗河。那一条暗河与通溟河相连,我们要逃出去,并不是难事。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暗道的入口。” 武市钱庄在死亡之城经营了多年,肯定留有后手。 司行空已经在死亡之城历练过两次,自然知道庄园中的暗道。 “你们先走,我来拖延时间。” 张若尘的手臂一挥,三十二杆阵旗从空间戒指中飞出来,插在庄园中的三十二个方位。而他,就站在阵法的中央。 黑市的高手众多,就算有暗道,也很难逃走。 必须有人,帮助他们争取逃走的时间。 “张若尘,我留下来帮你。” 黄烟尘深深的盯了张若尘一眼,就要向回冲过去。 端木星灵连忙将她拉住,道:“以张若尘的修为,若是也拖延不了时间,你留下来,也不会有丝毫作用。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撤离,这样他也能尽快抽身而退。” “端木师姐说得没错,黄师姐,你留下,只会让我分心。”张若尘道。 陈曦儿也拉住黄烟尘的另一只手腕,与端木星灵一起,将黄烟尘给带走。 他们离开之后,张若尘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将一幅战图取出来,捏在手中,轻轻的把玩,随时准备将战图打开。 “轰!” 庄园外,两头蛮象冲撞过去,将庄园的墙壁撞得倒塌,化为一堆乱石,形成一个巨大的缺口。 蛮象的身躯,足有九米多高,四腿像柱子,全身长着漆黑的鳞片,还有两根锋利的象牙,宛是两根含在嘴里的白色利刃。 (凌晨还有两章。)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大愿非最强 蛮象的背上,各自站着一个身躯魁梧、穿着重甲的军士。 他们手持长枪,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犹一尊尊死神。 “张若尘,看你这次还能逃到哪里去?” 郭十三背着一柄重剑,跃上围墙,远远的瞪着张若尘。 另外两个方向,老太监“曹林”,剑术大师“阴山”,也跟着现身。 张若尘淡淡一笑:“又是你们几位,上一次,你们留不住我。这一次,你们也休想奈何得了我。” “桀桀!小子,你太高估自己了!老夫倒要瞧一瞧,你到底有多强?” 曹林猛然一脚踏在地上,将地面踩得四分五裂,借住反冲之力,他的速度暴增,化为一道流光人影,冲向张若尘。 武道修为达到曹林那种级别,速度已经超过音速,仅仅只是凭借声音,已经无法准确的判断他的行动方向。 只能凭借眼睛和精神力,去捕捉曹林的招式,从而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找到应对的办法。 对于别的天极境武者来说,眼力和精神力是他们的优势。 但是,天极境武者与张若尘交手,却根本不占优势,因为张若尘的眼力比他们更敏锐,精神力比他们更强。 就在曹林出手的一瞬间,张若尘也立即出手。 真气,在经脉中快速涌动,冲向左手拇指,一指diǎn了出去。张若尘的指尖,绽放出赤红色的光辉,打出一道雄劲的剑波。 以张若尘的指尖为中心,周围的空间,形成一个直径十丈的气浪圆圈。 “咻!” 感受到剑波的力量,曹林的速度一缓,立即撑开双手,形成一道护体天罡。 所谓的“护体天罡”,其实就是武者的修为达到天极境,真气发生了质变。 真气外放,犹先天罡气。 武道修为越高,天罡,也就越厚、越强。 “嘭!” 太阳脉剑波和曹林的护体天罡碰撞在一起,化为一股强劲的力量,将曹林打得倒飞了出去。 曹林的指间流淌出一滴滴鲜血,就像是火焰在手指之中燃烧,疼痛钻心,双手不停的颤抖。 这是剑气,进入他的身体,正在破坏他的经脉。 “好厉害的剑波,居然破掉了老夫的护体天罡。” 曹林立即调动体内的寒冰真气,将那一股侵入体内的剑气,逼出体外。 “可惜只是小成境界,若是达到大成境界,刚才那一击,就能杀你。”张若尘淡淡的道。 “不要与他废话,他是在拖延时间。” 郭十三拔出战剑,大吼一声:“蛮象军听令,立即冲进去,庄园中的一切人等,格杀勿论。” 庄园外的蛮象军的数量,达到三百。仅仅只是三百头蛮象散发出来的气势,就已经让人惊骇莫名,就像天空都跟着暗淡了下来。 三百位蛮象军士,同时发起攻击,几乎只是在一瞬间,就冲进庄园,将庄园踩踏成平地。 &》。 《云海图》是一幅防御性的战图,在张若尘将真气注入图中的之后,一片白雾,从图中涌出,将整个庄园,甚至将庄园周边的城域,完全笼罩进雾气之中。 就像是天空的一片白云落了下来,掉在死亡之城。 十步之外,难以见到人影。 “先是出现大批龙象军,又出现‘白雾罩城’的异象,死亡之城看来是要发生大事了!” “那些龙象军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太震撼了,若是冲击过去,就算是死亡之城驻扎的百万大军,也未必挡得住他们。” …… 打开《云海图》之后,张若尘将飞鱼甲穿在身上,冲了出去。 “唰!” 张若尘一剑斩了出去,拖出一道长长的剑气,将一头蛮象的双腿斩断。 蛮象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原本站在蛮象背上的军士,也跟着坠落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张若尘穿上飞鱼甲,速度可以达到音速,穿梭在白雾之中,几乎每一个刹那,就能斩断一头蛮象的双腿。没过多久,整个庄园,数十头蛮象被斩断双腿,发出此起彼伏的悲鸣啸声,给那些蛮象军造成极大的慌乱。 而且,那些蛮象军还偏偏看不到张若尘,根本没办法联合攻击。 张若尘调动武魂的力量,将空间领域释放出来,可以清晰的看到整个庄园的局势,将强大的蛮象军,杀得是措手不及。 突然,张若尘看到那一位箭术大师阴山的踪迹,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向阴山冲了过去。 阴山的箭术了得,对张若尘有不小的危险,必须先将他干掉。 因为,庄园中弥漫着雾气,阴山根本看不到张若尘的踪迹。虽然他可以通过耳力,听到张若尘的行动方位,可是张若尘的速度达到音速,当声音传来的时候,张若尘已经到了另一个方位。 突然,阴山看见一道人影,向他冲来。 “来得好!” 阴山立即松开手指,搭在弓弦上的凤羽箭,立即飞了出去。 凤羽箭像是拥有灵性,略微转弯,飞向张若尘的胸口。 “龙象归田。” 张若尘一掌打了出去,手臂上的真气就像形成一道龙影,击了出去。 自从张若尘修炼成第五掌,龙象般若掌就达到灵级中品武技的级别,爆发出来的威力比一些灵级上品武技的威力都要强大。 “龙象归田”是龙象般若掌的第三掌,虽然达不到第五掌的九倍力量,至少也能爆发出七倍的力量。这是灵级上品武技,才能爆发出来的威力! “嗷!” 一条淡淡的龙影,从张若尘的掌心飞出,将凤羽箭崩飞。 掌风将阴山击中,逼得阴山不停后退。 “好霸道的掌法。” 阴山的脸色微变,感觉到全身血气不顺,就像是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挤压他的胸口。 在阴山后退了第七步的时候,张若尘出现在他的左侧,一剑斩向他的脖颈。 不好。 阴山脸色一变,张若尘那一剑,来得极快,已经来不及躲闪。 逼不得已之下,阴山只得将真气注入手腕上的一串玉珠。 那是一件护身宝物,阴山花费了上千万枚银币,才购买到。 随着玉珠中的铭纹被激活,一面两米长的光盾,在虚空呈现出来,挡住阴山的身前。 “嘭!” 在沉渊古剑的面前,那一面光盾,瞬间就被斩破。 剑气,从阴山的颈部斩了过去。 阴山的双目瞪大,手中的赤红战弓掉落在地,整个人变得一动不动。 张若尘收回沉渊古剑,向阴山手腕上的那一串玉珠看了一眼,道:“你的护身宝物的品级太低,挡得住别人的剑,挡不住我的剑。” “哧!” 阴山的颈部,出现一根血线,鲜血就像瀑布一样涌出,将头颅冲飞出去。 阴山的武道修为其实相当高深,已经达到天极境后期的巅峰,甚至有与天极境小极位的武者一较高下的实力。所以,上一次交手的时候,他才能一箭将张若尘打成重伤。 只不过,做为一位箭术大师,却被张若尘靠近到十步之内,就算再高深的箭术,也无用武之地。 他会死在张若尘的剑下,并不是说他就一定比张若尘弱,只是战斗的环境不占优势。 “他们应该已经进入地下暗河,我也该撤离了!” 就在张若尘准备撤离的时候,白雾中,响起一声天雷般的声音:“张若尘,还我女儿性命来!” 金川穿着一身金袍,冲进庄园,飞过一层层白雾,一掌向张若尘拍击了过去。 “轰!” 整个空间,微微震荡了一下。 虽然金川还在十多丈之外,张若尘体内的五脏六腑就猛烈震动了一下,同是要被金川的掌力震碎一样。 “噗!” 张若尘一口鲜血吐出,身体向后爆退,落入先前就布置好的阵法的中央。 金川做为四方郡国排名第十的武道高手,修为达到天极境小极位。而且,他自身还是二绝高手,所以,真正实力能够与天极境大极位的武者一较高下。 阴山、金叶云等人,在金川的面前,就像小孩一般,根本不是一个力量级的武者。 此级别的强者,全力打出一掌,自然是造成风起云涌的气势。 别说是一个张若尘,就算是十个张若尘,也要被一掌拍死。 张若尘站在阵法中央,猛然一脚踩在地上,一股真气从脚底传出去,分为三十二道真气流,将三十二杆阵旗激活。 水火风雷阵! “轰隆隆!” 刹那之间,三十二杆阵旗几乎同时冲起一根光柱,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金川的掌印,击在阵法光壁上面,将阵法光壁打得微微凹陷下去,形成一道道涌动的波纹。 张若尘的手指一diǎn,调动阵法之力,向金川发起攻击。 张若尘身体左边的十六根阵旗之中,凝聚出一团蓝色的水气之力。身体的右边,飞来一片赤红色的火焰之力。 两种力量,汇聚在一起,就像是一个水火交融的八卦太极符文,不停旋转。 “攻!” 水火之力涌出去,击向阵法边缘的金川。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摘心证道 金川头上的长发,无风自动,双手结印,激发出护体天罡,将身体包裹。△小,..o “嘭”的一声巨响,金川被那一股水火之力击中,在护体天罡的守护之下,向后滑行了十多丈的距离。 “攻!” 张若尘的嘴里再次吐出一个字,以阵法为中心,飞出数十道紫色的电光,向四面八方飞去。 地面上,出现密密麻麻的细小电纹,像是将整个庄园都化为雷电的海洋。 那些亭台楼阁,在电光的冲击之下,瞬间就四分五裂,化为焦黑的木屑 三十多位蛮象军士被电光击中,发出惨叫声,倒在了地上。 有的蛮象军士,只是重伤晕厥过去;有的蛮象军士的铠甲之中,已经只剩一具焦炭。 远处,一座六层高的塔阁的ding楼,站着一个戴着金属面具的男子,正是黑市一品堂的少主,帝一。 他的双眼,呈现出紫色,就像是两团紫火在瞳孔中燃烧。即便是满城的白雾,也阻挡不了他的视线。 帝一眺望着远处战场,摇了摇头,道:“一群废物!紫风,你帮一帮他们吧!” “遵命!” 那一个站在帝一身后的紫袍男子,身体一闪,飞到死亡之城的上空。 紫风星使悬在虚空,双手戴着紫色的金属手套。一根根紫色金属一般的手指,不断结出印法,他的嘴里大喝一声:“天地风灵,听我号令!” “轰隆!” 紫风星使张嘴吐出一口气,化为一股席卷整个死亡之城的狂风。 狂风呼啸,发出“呜呜”的声音,只是片刻,弥漫在城中的白雾,竟然被他完全吹散。 白雾散去,围攻张若尘的那些蛮象军士,顿时恢复视力,全部都向水火风雷阵的方向攻击过去。 “杀!” “杀死张若尘,重重有赏。”郭十三道。 “区区一座阵法,也想挡住老夫?郭十三,为我护法。”金川沉声的道。 郭十三立即冲过去,站到金川的身旁。 金川闭上双眼,一道淡淡的魂影,从体内飞出,悬浮在金川肉身的上方。 “金川前辈居然修炼出了武魂,难怪能够成为四方郡国排名前十的高手。” 郭十三望着悬浮在上方的那一道魂影,心中羡慕不已。 虽然说达到天极境,武者就能利用自己的真气,蕴养灵魂,修炼武魂。但是,只有修为极其高深的天极境武者,才能将灵魂修炼到武魂的级别。 修炼出武魂的天极境武者,就能调动天地灵气发起攻击。 所以说,修炼出武魂的天极境武者和没有修炼出武魂的天极境武者,完全是两个概念。 郭十三的灵魂强度,就远远没有达到武魂的级别。 其实武魂,就是灵魂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的称呼。 金川的武魂,开始调动天地灵气,在虚空凝聚出一柄巨大的刀影,向下方的水火风雷阵劈斩了下去。 “不好,金川居然修炼出了武魂。”张若尘的脸色微微一变。 虽然,张若尘也有武魂,也能调动天地真气,甚至他的武魂比金川的武魂要强大得多。可是他的武魂,必须借助魂脉的力量,才能进行沟通,有很大的限制。 先不说调动武魂之力,能不能与金川抗衡,就凭刚才那一个一口气吹散全城白雾的强者就在附近,张若尘就不敢将武魂暴露出来。 一旦暴露出武魂,到时候要杀的人,就不止是金川和那些蛮象军,还会将更加恐怖的武者惹出来。 不到万不得已,张若尘绝对不能将武魂暴露出来。 张若尘控制阵法,将三十二杆阵旗的力量,全部汇聚在一起,凝聚成一团巨大的电球,先一步攻击过去。 “唰!” 金川也控制刀影,劈斩了下去。 一声爆响,那一团雷球被巨大的刀影斩破,化为一道道雷电,向四面八方冲击了出去。 “嘭!” 刀影趴,将阵法所在的地面,压得塌陷下去,溅起一大片泥尘。 泥尘散去,只见地面上出现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大坑,下沉了两米左右。 然而,除了被劈断的阵旗,却根本看不见张若尘的踪影。 金川的武魂回到身体,道:“快追,不能让他逃走。” 曹林和郭十三带着蛮象军,向庄园的腹地追去,将整个庄园掀得底朝天。 “修炼出武魂的天极境强者,果然厉害,连水火风雷阵都挡不住他的一击,这才是真正的武道神话。幸好穿着飞鱼甲,挡住了百分之七十的攻击。” 张若尘使用身法,将速度催动到极致,向暗道的入口赶去。 刚才控制阵法,张若尘已经消耗了大量真气,再加上金川最后的那一击,让张若尘受了不轻的伤势。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通过暗道逃出去。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在张若尘的身后响起:“张若尘,你哪里逃?” 老太监曹林紧追在张若尘的身后,与张若尘的距离越来越近。 张若尘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背后传来的寒气,每一缕寒气,都像是刺向他背部的钢针,既是冰冷,又是疼痛。 曹林的速度比张若尘快一大截,在张若尘刚刚冲到暗道的石门口的时候,曹林的五指捏成爪形,一爪向张若尘后背抓了过去。 张若尘明知自己必定会被爪印击中,却根本不敢停下来抵挡,只要他稍微停一下,郭十三和那些蛮象军就会追上来,再次将他包围。 若是再次被包围,他还有力量冲出包围吗? 只能硬抗了! “哗哧哧!” 曹林的爪印,击在张若尘的背上。 爪印与飞鱼甲碰撞在一起,发出金属爆裂声,在铠甲上面留下五道白色的印记。 “竟然是九阶真武宝器级别的铠甲,难怪能够抵挡金川先生的一击而不死。只可惜,铠甲就算再强,也只能抵挡穿透力,抵挡不住暗劲之力和震荡之力。” 曹林的爪印收起,五指放平,化为掌印。 “化骨阴绵掌。” “嘭!” 一道阴寒刺骨的掌力,击向张若尘的背心。 虽有铠甲抵挡,却依旧有一股连绵不绝的阴柔掌力,穿过铠甲,击在张若尘的身上。那一股掌力相当奇特,进入体内,直冲张若尘的全身骨骼。 遭受这一掌,张若尘直飞了出去,坠落进暗道的石门,滚下通往地底的石梯。 “竟然有一处密道,难怪张若尘拼了命的往这个方向逃。” 曹林的心中一喜,立即追进密道。 只要能够抓住张若尘,无论是生是死,那都是大功一件。 张若尘中了他的化骨阴绵掌,已经伤上加伤,正是杀他的好时候。 “好厉害的老太监,功力比阴山和金叶云都要高出一筹,而且还修炼了邪道功法《化骨功》。” 张若尘滚落下石梯,头昏眼花,只感觉全身疼痛乏力,骨头都像消失了一样。 耳边,传来水流声。 空气湿润,周围漆黑一片。 可是张若尘借助空间领域的力量,还是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不远处,果然有一条地底暗河。 此刻,他就躺在暗河旁边的石台上面,距离暗河,只有十多米的距离。 &通过体内的灵火真气,能够化解曹林的化骨阴绵掌的掌力。 曹林修炼的“化骨阴绵掌”,十分诡异,带着一股阴绵之力,能够隔空打入人的骨髓,就能飞鱼甲也防御不住。 《九天明帝经》果然不愧是ding尖功法,真气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就将阴绵掌力驱散了一些,让张若尘恢复了部分的力量。 根本不等张若尘将阴绵之力,完全驱散,不远处就传来一个脚步声。 曹林捏着一枚光属性的灵晶,将黑暗的地底空间照亮,露出他的那一张狰狞苍白的老脸。 曹林走到张若尘的身前,笑道:“小子,中了老夫的化骨阴绵掌,滋味不好受吧?是不是感觉全身骨头都消失了一样,一diǎn力量都提不上来?哈哈!” 张若尘原本是躺在地上,就在曹林出现的时候,突然,身体发力,坐起身,双腿一收,成盘坐的姿势。 曹林有些惊疑不定,眼皮跳了跳,道:“好小子,有diǎn本事。中了化骨阴绵掌,居然还能动。” 曹林以为是张若尘身上的铠甲,帮他挡住了掌力,所以,才能保持一定的行动能力,根本不会想到张若尘拥有化解化骨阴绵掌的能力。 张若尘一边化解掌力,一边笑道:“只是区区一招掌法而已,还奈何不了我。” “是吗?我看你,只是在装腔作势吧!” 曹林阴冷的一笑,缓缓向张若尘靠近。 张若尘的实力不弱,曹林也不敢大意,没看见阴山就是死在他的剑下? 三百蛮象军将他包围,他都能杀出重围,此子绝对不容小觑。 就在曹林走到张若尘的五步之内的时候,他突然向前一冲,速度猛然加快,一指击向张若尘的眉心。 随着曹林一指打出,整个地底空间,顿时寒光四射。 张若尘的眉头一凝,快速打出左手拇指,迎击了上去。 “太阳脉剑波!” “咻!” 两道指力,撞击在一起。 很显然张若尘的修为并没有恢复,打出的剑波的威力也相当有限,只是一刹那,就被曹林diǎn出的指力击溃。 “嘭”的一声,曹林的指尖击在张若尘的飞鱼甲的表面,发出一声巨响,将张若尘震飞了出去。 “哈哈!小子,你果然还是伤得很重,想要吓唬老夫,你太嫩了!” 曹林大笑一声,再次追了上去,调动真气,五指不停旋转,准备再次打出一招化骨阴绵掌。 只要杀死张若尘,不仅是大功一件,而且还能让他名动天下。 就在曹林兴奋不已的时候,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空间微微震动了一下,出现一道道奇异的空间纹路。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佛祖有罪,永不能赎! 大智菩萨和慧凡罗汉的前生,是师尊与首徒的关系,然而大智菩萨却最终殒命于那位孽徒之手! 智行禅院虽然供奉大智、大行两尊菩萨,却由于距离菩萨逝去的年代太过久远,那位罪徒又被上古佛门抹去了一切存在过的痕迹,至于大智菩萨当年是如何坐化的,后世的僧人也就不得而知。这些隐秘,只有柳书竹等极少数人才知情。慧凡罗汉前生欺师灭祖,他的前生与大智菩萨之间,又该有一段怎样的夙怨纠葛? 然,世间盛传,手札是大智菩萨亲笔所书,更是上古佛门的第一部传世经,可事实却总与传言相去甚远。 大智手札,实是由那位上古罪徒所写! “延济,你确定吗?” 延济点头:“手札上原本的字迹,贫僧无法完全模仿出来,抄写的字形已然走样,但贫僧亲眼看那手札中显现的字迹,可以断言,与罗义心经应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笔。”世间强者,一旦修法有成,每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以及所留下的笔墨气息,都是独一无二的。大智菩萨如此,慧凡罗汉承继了罪徒转世之念,他的笔迹也无变化,出错的可能性几可忽略不计! 柳书竹翻来覆去的把玩着纸质泛黄的手札,尝试性注入一丝血气,手札却也毫无反应。 “你的六字真言,修的如何了?” “第二字已能明了,却还无法做到真言从口出。” 想要破解这些恼人的谜题,必须要先破解手札里的内容才行,里面流露出的信息十分有限,那是因为延济和尚的修持仍旧不够。可他天分超绝,连慧凡罗汉都承认对他看走了眼,若能体悟到更多的真言,便会从手札中发掘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延济和尚踌躇了一下,又道:“小菩萨,贫僧若问您讨要这卷大智手札,你是否舍得与我?” 看得出来,延济心中比柳书竹本人还要急切,他从未主动向人讨要过任何东西。 柳书竹‘哈哈’一笑,将手札合起,当即递给他:“拿去。” 这位法和尚,连性命都舍得交给他,从来都不怀疑救世之人的身份,以及柳书竹做出的任何决定,手札虽好,但只不过是一件菩萨遗宝而已,他又怎会舍不得。今生不修佛家,佛陀的法门对柳书竹的力并不大,他有大愿舍利便足够了,只是想从中窥探一些古老的隐秘。(百度搜索网更新最快最稳定)延济如果参悟出了有用的信息,必然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延济和尚面露欣喜,急忙稽首谢过。 随后,他又将脑顶的那一枚静兰舍利交还给了柳书竹。 这枚舍利,曾是大明王寺的镇庙之宝,也是柳书竹主动送他的,如今得以参演大智手札,他便想把这件宝物归还。 “你留着,在我手里发挥不出用处。你越强,我也就越安全,何分你我。” 延济摇头:“有用。静兰舍利中,蕴藏了静兰菩萨的,世人无法物尽其用。但你可演化灭佛手印,将其纳入大愿舍利内,当可弥补大愿舍利的血气流失,或可让巨鼠炼化,助它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去那诛蛮古地后,便多了许多倚仗。”从葬佛古地归来后,大愿舍利中的‘暖流’早已被耗尽,如果把这颗血舍利看做一个器皿,那里面的血气一直都入不敷出,流失严重。 大愿舍利既然可以吸纳菩提神根中的精华,也一样能吸纳静兰舍利中的浩瀚能量为己用! 柳书竹面露迟疑。 这件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但静兰舍利毕竟也代表了一位上古菩萨,菩萨虽死,但是他的犹存,将其当做血舍利或巨鼠的‘粮食’,这样做真的好吗? 延济则劝道:“以收纳,不算辱没静兰菩萨的功德。如果不尽快提升实力,一旦落败,非但静兰舍利要落入歹人之手,大愿遗志也会随之落空,小菩萨不必多虑。人死之后,尸身可作那草木之肥,草枯木朽,又可滋润厚土,待明年花又开。生于阴阳,归于天地,这是自古以来的生生不息之理,善哉。” 柳书竹眼神一亮,红尘僧平日不多话,但每逢开口,都让人如饮清泉,浑身舒惬。 他决定,将这枚静兰舍利赠与巨鼠,给血舍利吸收了也不会见到明显的效果,还是提升身边的最强战力比较实用。 不多时,小和山与巨鼠从城外回来。 前者满脸丧气,似乎没能劝离诸僧,还受了一肚子冤枉气;巨鼠则满脸不爽,要不是柳书竹不许,早就大开杀戒了! 柳书竹道:“不走便不走,咱们走就是了。”诸僧在城外坐禅,他们即便是清心寡欲的出家人,想必也把柳书竹恨透了,可他们却无人敢进城求见柳书竹。这样的秉性与西漠的那些高僧比起来,当真不知差了多少倍。既然江四祖已经下了逐客令,他也不想再停留,只等大礼送到,便悄悄离开黑水湾。 小和尚垂头丧气:“俺的嘴上功夫不够,明明是俺救了他们的性命,他们还要掉过头来骂俺,说什么俺是为虎作伥!”此为死结,说什么话都没用,小和尚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却偏要去碰钉子,也纯粹是自讨苦吃。 半晌,妖僧屋内的菩提真气全都消散,屋门打开。 一尘神色淡然,步入厅堂,对柳书竹躬身行礼。他那条断去的手臂,已经重新凝结而出,柳书竹看得眼神一亮,明显察觉出了一尘的气质变化,更加出众,更加令人瞩目,但具体又不知该怎么去形容,还是巨鼠嘴毒,说出了他心中的感觉:“哎呀,小秃子是越长越俊了,以后还有脸见人吗?” 屋内发生的事情,柳书竹、延济、甚至连小和尚都不会刻意去问,像是完全忘记了沉舟的存在。 有些事,不问最好。 小和尚虽然一直都在为请愿的诸僧求情,但他也不会过问沉舟生死。 上古之后无圣僧,能做到如此慈悲,已是他的极限! 可谁也没想到,一尘融合真谛的速度竟然这么快。 一尘气度从容,直视柳书竹的眼睛,战意飙升,蓦然开口道:“如果有机会,我还想跟你堂堂正正一战,虽败犹荣。”他这句话,让所有人都莫名其妙。现在的柳书竹,出了漠无为那些人族底蕴,年青一代应该无人能胜他,一尘不知是否练功练糊涂了,还要跟他切磋,他的语气听着也十分陌生。 “不得无礼。” 然而,从一尘的那间屋中,又传出了一个声音,又有一位妖僧从屋内走出。 柳书竹定眼一看,那位妖僧才是他所熟悉的一尘和尚,那么眼前这位妖僧的身份……他随即明白过来,这位神态自若、要跟他再打一架的‘一尘’,多半是四身相中的一个,他是智法身! 智法身,修出了自主的灵智。 佛有四身,常以此示人,其中有本有之我,意我,真我……这里面的区别一听便让人无比头疼,柳书竹也懒得详细打听,总之一尘的修为大增,着实是一件喜事。两位妖僧彼此审视,看了半晌,同时口宣佛号‘菩提长青’,而后又对着彼此连着鞠了三躬,相敬如宾,看上去也十分滑稽。 小和尚瞪眼:“俺说你们俩,还想拜堂是咋地啊?” 一尘无所表示,受惯了小和尚的毒蛇,但智法身却瞥了小胖子几眼,吐了一字:“猪。”小和尚气的当场掳起袖子,恨不得跟他拼命,忙被柳书竹喝止。他倍感头痛:“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菩萨转世吗?” “俺知道你是冒牌的!”小和尚不肯买账,生平第一次被人用一个字给打败了。 智法身拥有了完整的灵智后,与一尘的性格也不相同,从某种意义上讲,又与一尘本我不可分割。 一尘表情很是无奈,见不得他们胡闹,当下挥手,两位妖僧才再次合二为一。 “你让他出来,俺保证不打死他!” 好一个乱字了得。 一尘的武道境界虽未入真武,但他的脑后却现出了淡淡的五色佛光! 其中,有三股佛光最为炽盛,应该代表了‘断’、‘证’、‘四身’三种佛陀真谛,虽然仍旧残缺不全,但那些佛族遗骨再加上沉舟小沙弥,让妖僧从此刻起,才真正迈上了一条求佛之路。 柳书竹忍不住叹然:“好和尚!” 一尘却毫不犹豫的冲他伸手:“请赐我醒世木鱼,今后我能发挥其用,用以迅速助长修为。” 柳书竹白眼一翻,心道:两件宝物还没捧热乎,醒世木鱼更是还没来得及取出来细瞧,却都要送人了。 他这个老大,当的也真是不容易。 想归想,手中的动作也不含糊,当即将木鱼取出,抛给一尘,这位大行菩萨的证道木鱼,想来也不会是凡。 咚! 木鱼敲响,在他手中,倒也敲得有模有样。 柳书竹肉疼道:“等你参悟了醒世木鱼中的玄机,别忘了先告诉我。” 门堂外,淑溪院长这位专门负责跑腿的院长又进来禀报:“小菩萨,江院长要见您。” 苍天不负,却是终于有送礼的来了。 正文 第三百一十五章 自主灵智 天地间,茫茫雪飘。网 “柳小子,你说黑水门只给你十万斤黑水石当做酬谢,是不是把你当做叫花子打发了?” 巨鼠在一片蒙白之中,急速驰骋,一边对身上的柳书竹发着牢骚。 “你帮那只小王八化龙成功,他们就算把所有的家底都送给你,也抵不过那天大的功劳,这简直就是对你我的侮辱,人能忍,鼠不能忍,这口恶气你怎能咽得下!” 柳书竹傲然立在巨鼠脑顶,身后则有三僧陪伴,谁都懒得搭理它。 当天,黑水院长受家中四祖之托,亲自送来了厚礼,那是整整十万斤黑水石! 论起质,或许比不上巨鼠消化掉的那块巨大的神石,但如此多的黑水石堆积在一起,也足足有好几座小山大小。除了巨鼠一直嚷嚷着嫌少,柳书竹等人都则都被惊呆了。十万斤黑水石,便相当于十万斤晶母,这些底蕴,也就是黑水霸主,别的势力还真没有如此魄力。武者的丹田可以收纳外物,但毕竟也有极限,若非柳书竹的伴体异象是一片无边血海,这些蕴藏了浩瀚能量的黑石,都难以被他盛装下! 最终,耐不住死耗子的喋喋不休,柳书竹才回道:“你见过像大爷这样风光的叫花子吗?死耗子,你要想化形为人,仅有执念和法门还远远不够,第一条,便要先学会用人的脑子思考,得学会知足和舍得。”巨鼠‘哼’了一声,懒得听他大摆道理:“本鼠活了十万多年了,你他娘的跟老子说这些?” 收下了黑水门的礼物后,柳书竹一行人便悄悄离开了黑水湾,一路北行。 柳国色和柳天香两姐妹,则都留在了黑水学院里,潜心修武。 她们二人,在面对柳书竹时,始终带有几分拘谨和恭敬,虽然与他兄妹相称,但眼中几乎把柳书竹奉若神明,让彼此的关系没有进一步亲昵。这种生疏,是由于柳书竹的声威和所作所为,已到了她们无法企及的层次,很难消除。她们也不像欧阳雪,撞见柳书竹时,他还只是一个濒死的后天小山贼。 “大哥就要走了,你们两个,再这样板着脸,就不怕被大哥抓起来打屁股吗?” 柳书竹本意是想调侃一番,稍微拉近感情,却没想到弄巧成拙,两姐妹被他一句话弄得小脸娇红,似欲滴水,不知想到了何处:“大哥……尽管责罚。网” 见状,柳书竹才知欠妥,又急忙解释:“你们两个误会了,不是真打。”简直越描越黑。 巨鼠和小和尚异口同声骂道:“!” “嘎嘎,本鼠再告诉你们一个惊天大秘,这个小子,曾经睡过一位……” 柳书竹操刀,追着巨鼠一阵猛砍猛劈,大展菩萨之威。 还是那个杀人的人,还是那只吃人的鼠,他们滑稽的行为却将两姐妹逗笑。 淑溪院长则接连对两姐妹使眼色,巴不得三人之间发生一点有趣的事,真能那样,便是两姐妹天大的福分。柳书竹闹了个大红脸,也只能听之任之,有他的面子在,国色天香又碰巧姓柳,江万流亲自向他许诺,会把两人收为弟子,在黑水一门的庇佑下,没有人敢亏待她们。临行前,也特意给她们留下了一大堆黑水石作为礼物。 淑溪院长几次欲言又止,却是再考虑想跟柳书竹同行,但又怕被他拒绝。 柳书竹看穿了他的心思,当即笑道:“院长,北方古地有大凶,小子此番若能活着回来,再与您好好畅谈不迟。您若得闲,还不如回那淑溪学院交代一下,小子这里有一趟差事,还要劳烦您亲力而为。”淑溪院长大喜,也不知是何差事,便应允了下来。 入北境之前,赵子云曾对柳书竹说过,一旦西漠的势力步入正轨,他会派遣强者出大漠入北境,尝试与柳书竹进行接触,但毕竟地域遥远,路途艰辛,最低也得是破灭武者才能完整连通讯息的任务。而淑女学院所在的那条淑女溪,位于北境西南,地理位置正好与漠北较近,正缺一位信得过之人去那里坐镇,留心等待西漠强者的到来。 与西漠众人分别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也不知道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一切安排妥当后,他们没有理会城外的诸僧,径自往北奔行了几日,那些僧人就算想追,也无法比拟巨鼠的速度。如果不是因为沉舟,这些力量,或许都能为他所用,在北境组见势力,这件事算是彻底泡汤。 “你们说,北境中不仅有诛蛮古地,还有龙门在,那个神龙尸所在的地方,既有天碑所镇,会不会也紧接着出世呢?” 柳书竹心中笃信,随着各方古地的重开,像龙门,第八重天外,甚至幽冥深处……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古老密地,必然也会重见天日,他日后的征程,也绝不会仅仅限于中州世界! 末世降临,各种妖魔鬼怪都要跳出来乱舞了。 连日来,北方天际,蛮祖的宏影显化的次数愈发频繁。然而,参照蛮祖那顶天立地的身形,现实的空间虽能装的下他,但世人不可能不知古地在哪,诛蛮古地,很可能也位于虚空之内。柳书竹脑中,只有一段蛮祖冷却的脑浆和记忆片段,谁也不知道,在诛蛮古地里面会有什么等着他们。 巨鼠奔行千百万里,延济演化传送大阵数十次,他们终于到达了不化冻土的边缘。 前方,再无黑水支流,所有的势力都无法在冻土中立足! 天寒地冻,呵气成冰,草木与鸟兽早已绝迹,柳书竹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天地间还能有这样寒冷的地域。 空间韵律都随之产生了变化,似要被一并冻结! 冷风削骨而过,小和尚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急忙催动起真气御寒。以他的大金刚蛮力,倾力轰向地面,地面上才出现了一个不足百米的大坑,比寻常地域坚实了许多倍,而这才只是开始,越往北上,冻土越坚,据说极北方,连圆满武者都无法穿透坚实的地层潜入地火深处! 不化冻土,是一条生死界限,到了这里,先天武者便会止步不前,路上也能零星遇到一些寻宝的人,他们之中修为最差的人,也都是至人武者,有时还会看见两人为了一株冰霜神草,生死相争。凡是能在冻土中生长的草木植株,都是世间罕见的异宝,盛武时代多年来,边缘的草木却几乎都被采尽了。 而且,柳书竹等人还在冻土中遭遇了一片片零星的死域! 与西漠相比,北境中的死域更为明显,天地全白,只有死域是触目惊心的黑色。 死域里,没有任何积雪的痕迹,也不见一点生机,只有光秃秃的荒山怪石,像是大地上的巨大疤痕,久不能愈。 “不化冻土中,死去的上古圣贤也真是不少啊!” 圣贤死,法未消,干扰大天地规则,经久不歇! 诛蛮古地的入口不出,世人便难以找到古地在哪,一味的盲目北上,也不是办法。而死域出现后,不熟悉北境地形的情况下,随机传送大阵便不好接连施展,因为死域中的空间极不稳定,各不相同,出口处若是碰巧开在死域附近,一旦空间表象崩碎,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又潜行了几日后,柳书竹干脆让巨鼠挖了一条巨大的地道,几人钻入大地深处,开始静修,以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拔升修为。 “死耗子,把静兰舍利给你,你有办法炼化吗?” 这段时间,主要是考虑帮助巨鼠提升战力,柳书竹决定把静兰舍利给它。 巨鼠第一次面露犹疑:“这个……还真是不好说。”它自幼以佛族遗体为食,但‘菩萨’这一果位,并非佛族本身所有,而是大智菩萨立教后,人族自创的一个称谓,每一位菩萨,都在完成一个由人向佛的转变,他们的舍利,都非同小可,“柳小子,这可是静兰菩萨的遗物,你让我吃它,不怕本鼠遭报应吗?” “呸!”柳书竹啐道,“你用自家祖宗的遗骨当鼠巢,吃遍了佛族遗体,甚至连与你相好的母老鼠都吃没了,也没见你怕遭报应!” 巨鼠大恼:“不许拿我的青梅竹鼠说事,真爱你永远不会懂!” 可是,静兰舍利却不能被巨鼠炼化,里面的光辉始终不减,它虽只有米粒大小,却禅音袅袅,回荡在耳际。 延济和尚见状,也疑惑的皱起眉头,不知是何缘由。巨鼠能食佛族,血肉俱是佛族转生,却无法奈何一颗小小的菩萨舍利。柳书竹见状,也由不得不慎重,口中忙称罪过,明知这位菩萨已死的不能再死,心中一时又变得很是没底,延济让他炼化舍利,不能算是过错,但这个法子着实行不通,只好把静兰舍利收了回来。 小和尚伸手:“你们都有宝贝了,这颗舍利得归俺,哪有这样虐待菩萨的。” 延济有大智手札,一尘有了醒世木鱼,小和尚拿了静兰舍利虽没什么大用处,但他总觉得有了舍利后,心里比较舒坦。柳书竹将静兰舍利交给他,没有打算让大愿菩萨的舍利将其吞纳,心中琢磨着,日后一定要为小和尚抢一件更加出色的宝物,总不能亏待了死胖子。 “等古地出世后,我跟耗子进去便好,延济你们几个,最好不要进去!” 小和尚闻言一怔:“啥?你他娘又不让俺们去,那俺们干啥来了?” “你是接应和后援。” “放屁,你的意思就是说,俺们是替补呗!” 正文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不化冻土 时空晶石的内空间,漂浮着一缕缕浩渺的灵气。◇↓◇↓diǎn◇↓小◇↓说,..o 时空晶石,本身就是一座灵气源,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灵气。 张若尘盘膝而坐,将灵葩花瓣捧在双手,体内的灵火真气涌出来,冲向灵葩花瓣,开始炼化。 在灵火真气的炼化之下,大概一个呼吸的时间,灵葩花瓣微微融化了一些,滴下一滴晶莹剔透的灵液,散发出浓郁的异香,流进张若尘的手心。 “哧”的一声,张若尘将那一滴灵液吸入经脉,与体内真气相融。 灵液进入经脉,立即转化为一股强劲的烈焰般的药力,随着真气运转,流向全身各处,肌肉、经络、血液、脏腑、天冲,最后汇聚到眉心气海。 每吸收一滴灵液,张若尘的武道修为就会提升一分。 随着不断融化,涅火灵葩的那一片花瓣的体积,变得越来越小。 “哗——”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张若尘的体内,涌出大量灵火,形成一个直径五米的火球,将他包裹在中心。 张若尘身上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就像是一个气球被撑到了极致。体内的经脉,已经容纳不下那一股强劲的力量,所以,才会涌出体外。 同时,也证明,张若尘就要冲破桎梏,达到新的境界。 “轰!” 张若尘眉心的位置,浮现出一个火焰印记,脑颅之中的气海,发出一声爆响。 整个时空晶石的内空间中的灵气,微微震动了一下<="con_l">。 气海快速膨胀,全身经脉急速扩张,片刻之后,张若尘终于突破境界,一举达到地极境大圆满的境界。 突破了! 气海的容量增大,变得干渴无比,开始疯狂吸收周围的能量。 原本包裹在张若尘身体周围的灵火,就像潮水一般,涌上眉心,通过神武印记,进入扩增之后的气海之中。 在张若尘突破境界之前,就将一片灵葩花瓣吸收了三分之一。 境界突破之后,张若尘炼化和吸收的速度,变得更快。 又过去了大概半个时辰,张若尘将一片灵葩花瓣完全吸收,体内的真气变得无比浑厚,气海中的真气,差不多占据气海容量的四成。 张若尘的皮肤表面,散发出奇异的光彩。 “终于突破到地极境大圆满境界,也不知现在实力提升了多少?” 张若尘抬起手臂,轻轻的一掌推出去,强劲的真气,在手掌前方凝聚在一个长达两米的巨大真气手印。 仅凭这一招手印,应该就能将郭十三、曹林那种级别的高手打成重伤。 张若尘并没有将手印打出,运转功法,将掌印中的真气,重新收回体内。 “若是再炼化一片灵葩花瓣,应该就能将气海中的真气修炼圆满,达到地极境大圆满的巅峰。到时候,我的实力,还能再提升一截。” 张若尘暂时并没有去炼化第二片灵葩花瓣,因为,他察觉到外面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果然,银光鲨的实力,更胜一筹,将那一只巨型的章鱼蛮兽打成重伤,夺下了灵葩子。 章鱼蛮兽虽然受创,可是实力强劲,并不比银光鲨弱多少,在逃走的时候,卷走了五片灵葩花瓣。 银光鲨夺下了剩下的四片灵葩花瓣和灵葩子,嘴里再次发出一声长啸,像是在宣称自己在这一片水域的霸主地位,展示自己强大的实力。 水域中的蛮兽,听到银光鲨的啸声,全部都吓得慑慑发抖,不敢再去打涅火灵葩的主意,立即反向逃走。 整个水域,完全安静下来。 银光鲨游到水底,将灵葩子和四片灵葩花瓣吞入腹中,准备借住涅火灵葩的药力,净化到五阶蛮兽的级别。 银光鲨,现在就是四阶上等的蛮兽,堪比天极境大圆满武者的实力。 以涅火灵葩的药力,完全能够提升它的体质,甚至有很大的机会发生脱变。 一旦成为五阶蛮兽,对它来说,意义就完全不一样。 今后,它在死亡河段,也是ding尖级别的霸主,统治的水域,将会更加广阔。 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银光鲨自然是激动不已<="con_r">。 但是…… 刚刚吞下灵葩子和五片灵葩花瓣,准备炼化,却发现灵葩子和五片灵葩花瓣不见了! 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哪里了? 银光鲨顿时急了,眼看就要成为五阶蛮兽,怎么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吞进嘴里的宝物,也能消失不见。 张若尘将灵葩子和四片灵葩花瓣收进空间晶石之后,就立即穿上飞鱼甲,冲出空间晶石,来到银光鲨的腹中。 银光鲨的体内,拥有极其强大的腐蚀液,若是张若尘不穿飞鱼甲,身体肯定会被腐蚀。 “银光鲨,该结束了!” 张若尘全身都被铠甲覆盖,拔出沉渊古剑,一剑挥斩出去,将银光鲨体内的一条大动脉给斩断。 随后,张若尘又继续出手,斩向银光鲨体内的另外几处要害。 银光鲨感觉到腹中传来的剧痛,也感受到张若尘的气息。 什么时候将一个人类吞入了腹中? 银光鲨没有时间去思考,心中恼怒无比,立即释放出兽魂。 它的脑颅之中,绽放出刺目的光芒,一道狰狞霸道的魂影飞出来,散发出一股荒兽气息。 “唰!” 兽魂,冲进腹中,向张若尘攻击了过去。 蛮兽的兽魂,与武者的武魂,都是一样的性质。 只有四阶上等的蛮兽,才可能将武魂修炼出来,达到“武魂出窍”的境界。 银光鲨的兽魂,爆发出一股强横无比的力量,露出凶狠的牙齿,向张若尘冲了过去,想要一口将张若尘咬碎。 “你有兽魂,我也有武魂。” &宄鲆桓咨庵?b/> 一道与张若尘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影,从体内飞出来,向银光鲨的兽魂,迎战上去。 “轰隆!” 兽魂和武魂相互碰撞,形成一道强大的能量波。 在前世的时候,张若尘虽然只是天极境大圆满的修为,可是,当时他却是《天榜》第一,自身实力比一些弱一diǎn的鱼龙境武者都要强大。 他的武魂,绝对比天极境大圆满的武者强大得多,就算与鱼龙境的武者相比,也弱不了多少。 现在,他的武魂强度,自然又有提升,已经完全可以和鱼龙境武者的武魂相提并论。 只不过,他的修为还没有达到天极境,只能用魂脉沟通武魂,所以武魂发挥出来的力量还不够强大<="con_l">。 突破到地极境大圆满境界之后,张若尘可以调动更多的武魂之力,完全可以与银光鲨的兽魂一较高下。 “银光鲨虽然是四阶上等蛮兽,可是毕竟和那一只巨型的八爪章鱼战斗的时候就伤了元气。刚才,又被我斩断了多处要害,伤得更重。就算它的兽魂堪比天极境大圆满的武者,能够发挥出来的力量也十分有限。” 兽魂和武魂都可以调动天地灵气,转化为属于自己的力量。 越是强大的魂魄,调动的天地灵气越多,爆发出来的力量,也就越强。 张若尘最大的优势,并不是武魂比银光鲨的兽魂强大,而是他现在就在银光鲨的肚子里面,无论兽魂和武魂打得何天翻地覆,最终倒霉的都是银光鲨。 银光鲨本来以为释放出兽魂,就能轻松干掉腹中的那一个人类,却没有想到,那一个人类竟然修炼出了武魂。 它的兽魂,根本奈何不了对方。 此刻,兽魂和武魂疯狂战斗,将银光鲨的五脏六腑伤得更加严重,腹中传来的疼痛感更加强烈。 它的嘴里大口吐血,不停哀嚎。 “雷电之戈。” 水域中的灵气,向张若尘的武魂汇聚过去,转化为一道道电光。 电光扭缠在一起,形成一柄战戈,刺向那一只兽魂的魂影。 眼看银光鲨的兽魂,就要被雷电战戈刺穿…… 突然,那一只银光鲨主动求饶,通过兽魂,与张若尘沟通,道:“人族强者,我愿意臣服于你,做你的战兽坐骑,求你饶我一条性命。” 雷电战戈,悬浮在银光鲨的兽魂的头ding,散发出明亮的光华,锋芒毕露,寒光锐利,将银光鲨吓得求饶。 张若尘的武魂,虽然发挥出来的实力不强,但是,却具有强大的威慑力。 正是感受到张若尘的武魂的强大气息,所以,银光鲨才愿意主动臣服。 在银光鲨看来,拥有此强大的武魂,张若尘应该是鱼龙境的人族武者,臣服于他,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无论是人类,还是蛮兽,都是以强者为尊。 若是让银光鲨知道,张若尘只是地极境大圆满的修为,那么它就算明知会死在张若尘的手中,也绝不会选择臣服。因为,它是水域中的霸主,怎么可以臣服于一个比它还弱小的人类? 张若尘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万一你突然反悔,反咬我一口怎么办?” 银光鲨生怕惹怒了这一位人族强者,连忙道:“我愿献出兽魂,只要兽魂掌握在你的手中,我就算想要反叛,你也可以直接碾杀我的兽魂。” 银光鲨的智慧很高,它很清楚,想要活命,就必须要做出最大的让步。<="_r"> txt下载地址: 手机阅读: 发表书评: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在顶部"加入书签"记录本次()的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龙大胆谢谢您的支持!!</="_r"></="con_l"></="con_r"></="con_l"> 正文 通告 很遗憾的通知大家,本书由于成绩不太理想,未达到网站标准,已被要求提前结尾。 这几天之所以没有更新,第一是因为真的有些急事,在外面跑了几天;主要还是接到这个消息后,一时不知道如何才能完满的收尾。 追书的书友们看到现在也应该清楚,这个故事的构架很大,现在结束真的很难,也并不是没有主线写不下去了,后面许多构思好的情节像杀四荒,战九天,入幽冥的故事都还没有来得及写,但网站毕竟也要以盈利为目的,只能说本书不适合大众读者的口味,展开太慢,没有那么白,还有很多不足之处,老读者喜欢,但并不代表一定能赚钱,在这里只能留下一个遗憾了。 一直追书的朋友可能要失望了,真心感到抱歉! 这几天,我尽量把后面的疑团简单交代一下,给书友们一个答复。 写书不易,扑街更不容易,迫于生计不能随心所欲的写书,作者往往也很无奈,但这不会是我写作的结束,我会再接再厉,争取写出一本让更多人喜欢的作品。 总之一句话,我胡汉三还会回来的。 谢谢,谢谢你们的一路支持。 建了一个书友群,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加一下,新书构思,书中角色的设定,有好的想法和故事,都可以一起讨论,包括心怀不忿的书友,也可以入群声讨,一概悉心接受。 再次感谢天道之痕、无聊带郁闷、残梦心殇、601、ied、890等几位书友的评论和关注。 群号:390716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