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爱:相公无赖》 正文 001 前世篇 不是说不回来了么 昨夜刚下过雨,没合拢的窗柩开着一道细缝,轻风穿过细缝吹拂而入,将那盒胭脂拂了一桌,细细薄薄的一层粉色,有些还飘染在阿九因描眉而抬起的素色衣袖间。 落桐正端着刚沏好的茶水进门,正见阿九伸手推窗的动作,赶紧叫住:“夫人,天凉小心风寒,您现在有孕在身,身子可不同以往了。” 阿九显然没有听进这话,唇角微微上扬,秋水一般的眼眸里更是多了几分光彩。 “落桐你看,院中的桃花开了呢!” 落桐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昨日还是一树花苞,今早居然绽了一片桃红,灼灼其华,分外妖娆,她隐隐的,脸色有些为难,并不似阿九的喜悦。 “相公说过,桃花一开,他便回来。”阿九的两颊似乎也些许染上桃花的粉嫩,映衬着眼角那颗嫣红的泪痣。 “夫人,公子他昨夜来信说……”她语速极慢极轻,眼角还不住的悄悄瞥向阿九,“说他最近有事缠身,不回来了……” 五个月了,整整五个月,他都没回来过,仿佛自从那次他们意外同房后,他便有意躲着她,阿九心里一沉,李衍,怕是早已不记得她的模样。 当她满怀欣喜在纸上写上怀有身孕后,收到的回信却只是短短“安好”二字,没有喜悦,波澜不惊,一如李衍为人。 落桐担心她的情绪会受不住,她倒比公子更心疼这位夫人了,待人柔善,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自己丈夫。只是公子,实在凉薄了些。 “落桐,陪我去渡边走走。”她含着笑,眼角的泪痣分外惹眼,如同一滴随时都会滴下的血泪。 渡边,是他们初识之地,李衍清俊的如同水墨画里走出的人一般,素手撑伞,油纸伞上,泼墨氤氲,一如他深邃如墨的眉眼。 他淡笑着将伞举到她头上几尺的地方,目光却停在她眼角那颗泪痣上,“小姐,莫淋了雨。” 世间有那么一个人,一眼过后,在心里便是一生。 渡边的样子还是没有太大改变,阿九停在一棵刚抽芽的柳树下,细细回想着以前走过的路,一手撑在腰后,一手托着自己已经翘起的小腹。 只是,那渡边撑伞的人影,灼痛了她双眼。 一袭白底蓝边的衣缎锦袍,面容清俊,手里依旧撑着伞,却不是当初那把,而他护在怀里的人,显然也已非当初。 那姑娘身着紫色绣花丝裙,半低着头因此看不清模样,正在李衍的怀里一步步从渡边往回走,他们侧对着她,自然没看见柳树下的人。 “相公……”她的声音几乎就要破碎,发白的唇隐隐在颤抖。 李衍停住脚步,眼里闪过一丝瞬间即逝的光,然后侧身,目光定格在她身上,许久才从喉咙里说出一句“阿九”。 她是不是该庆幸,他还记得自己。 落桐在一旁更加看不下去,往前走了几步问道:“公子,您不是说不回来了么?” PS:新文送上,大家看文愉快! 正文 002 前世篇 纳妾 李衍怀里的紫衣人儿蓦然抬起头,看往阿九的目光是惊讶,迷惑的。 阿九自然也看见她哭红的双眼。 李衍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脸色微微有些泛白,目光闪烁。“阿九,你介不介意我纳妾?” 阿九有些慌乱的倒退了小半步,却被落桐扶住了身体,她低头看向自己突起的小腹,声音沉沉,“自然不介意,相公喜欢就好。”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她万万做不得这惹人厌怨的小气女子。 “那十日之后,我会接凝霜进门。”他的目光,从阿九肚子上移到那颗泪痣上。 “相公,其实你回来很久了,是吗?” 他似乎从没见过阿九发火发怒的模样,她对他而言,就是一汪永远平静的清水,就连他要纳妾,她都能安然接受。所以,他说了句足够让他后悔终生的实话。 “半月有余。” 心里的弦,蓦然崩断。原来竟是这样。 阿九有着片刻的失神,随即转身离去。 凝霜因是做妾,并未风光大娶,只是进门以后,李衍便夜夜宿于她房中,不曾歇在阿九屋里过。虽说阿九是有五月的身孕,不宜相侍,可在下人口舌纷杂的议论中,面子到底是过不去。 阿九近来身子不大好,大夫也来看过几次,当面说是心中抑郁成疾,可随后又被请进李衍书房里,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那日,李衍喝了酒,脸色潮红地推开阿九房门,瘫坐在她那贵妃榻上,一手固执地拽着阿九的手却又什么也不说,另一只手想要去摸她鼓起的肚子,没碰到却已停在半空,眼眶泛红。 阿九怕他醉酒头疼,有些吃力地半弯下腰去为他按拿,两人贴的很近,灼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周围空气温度迅速升高,令她心跳急促,刻意挪开眼不去看他。 “阿九,不要恨我……”他那深邃有神的眼睛微眯,透着些不清醒的迷离。 阿九挣脱他的手,定定的站在一旁看着他。 他再也抓不到阿九的手,便又连续唤了好几句阿九的名字,最终沉沉睡去。 怀有身孕总会比常人容易累,加上她体虚,伺候好了李衍,自己也跟着躺到床上。 翌日她醒的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早,迫不及待地睁眼朝美人榻上望去,早已人去榻空。 原以为,从昨夜他对她的呼声来看,至少也是有些情分的。 落桐慌慌张张来报,二夫人凝霜有孕了,公子听闻消息便急匆匆赶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是片刻不离身。 为何,同样是有身孕,她却只能一个人背负,五个月只能得到夫君的一句安好,却不得见上一面,而凝霜,究竟是哪里比她好? 即使有着李衍的日日相陪,初孕的凝霜显然情绪很不稳定,连大夫都直言保胎困难,三天两头的不知换了多少方子。阿九一直住在自己的院子里,甚少外出,自然不会前去凝霜屋里探望,也见不到曾经令她朝朝暮暮念想着的人。 正文 003 前世篇 早产 春雷阵阵,如咆哮般席卷大地,天空乌云翻滚,偶尔闪出几道极亮的霹雳,刺破夜空。 终于,李府二夫人小产了,李家上下几乎所有下人都被召去伺候,忙成一片。 落桐端着盆刚刚换出来的腥红血水,双手在阵阵发抖,公子就站在一道屏风相隔的床外,脸色铁青。 最终,落桐捧着那盆血水跪在李衍面前,就在跪下的那一刹那,屋外一个响雷炸起,几乎把所有人都惊了一大跳。 “公子,您让我回大夫人房里伺候去吧,夫人她一直都怕这春天的落雷,如今还怀有身孕,奴婢实在放不下心。” 阿九她怕落雷?脑海里依稀想起她曾像只小猫一样贴在自己胸口睡着的安静模样,纤长的睫毛微微翘起,在她眼角那颗泪痣上投下一片阴影。 李衍觉得胸口突然暖了几分,便点头答应。 落桐猛地站起,撒腿就往外面跑去。 她一直都在后悔,如果那一夜,她能早些将请求说出口,后来的事情会不会不一样。 阿九身下血流如注,湿黏黏的淌了一地,昏黄的烛光被大风吹的只剩星星点灯的孤残火苗,照应着她那张惨白的唇。汗水浸湿了她两侧的散发,滴在鸳鸯枕上。 门倏地一下开了,晃进一道急切的白色身影,阿九强迫自己打起最后的精神睁开眼睛,气息微弱地喊道:“相公……”手指紧紧揪住早已撕破成条的床单。 落桐差点没吓得直接跪了下来,连门都来不及关上,直直扑到床边,“夫人,夫人!” 阿九看不清她的模样,隐隐约约听着不太真切的声音,就知道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我去找少爷,我马上就去……”她抓着阿九沾满血污的手,惨叫道,雷神淹没了整间屋子的痛楚。 “别……”阿九闭眼,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来不及了,落桐,帮我把孩子生下来。” 其实,因为时间等的太久,婴儿差不多已经自己挤出半个脑袋,她实在没了力气,才险些想要放弃,可是落桐来了,她终究还是有了希望。 六月余的婴儿体型非常娇小,生出来也没有常人那般困难,可这对于体弱且难产的阿九来说,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体力,她听不见孩子的哭声,心里苦涩难当。 不知道,这个孩子,能否活得下去。 落桐一时走不开,夫人的身体还在流血,孩子出来后,反倒更加止不住。她一手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一手紧抓着阿九的胳膊哭。 阿九目光呆滞,看着门外,“终究是我强求了。” 落桐一听便知不好,赶紧将孩子往前抱,“夫人,您看看小公子,长得多俊呐。” 阿九走的很安静,连前半夜的狂风暴雨也跟着骤然停歇下来,一起离去。 李衍只觉得胸口莫名疼的紧,这是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慌乱和痛楚,如万千蚂蚁一样咬噬着他的胸腔。 凝霜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孩子仍是没保住。李衍不知自己是何心情。 他有些木然地站在凝霜床边,心思明显已经不在这里,连凝霜盯着他看了许久都没发觉。 正文 004 前世篇 夫人没了 落桐的白衣上殷红大片,双手抱着一个用深蓝色棉布包起来的东西,缓缓向他走来。 “公子。”她抬头叫他,双眼绯红。 李衍转过身去看她,身躯有些发抖。 “这是夫人为您生下的……小公子。”她将怀里皱巴巴的小人儿往前递去。 李衍不敢伸手去接,他在怕。“阿九她……现在怎么样了?”他万万没料到,这个时刻,阿九也会早产,以她的体质,必是要极大受损的。 “夫人,没了。” “砰”的一声,李衍整个后背撞在床架上,床上躺着的凝霜都觉得自己肺都要被震出来了。 “阿九,阿九……”他的目光瞬时湮灭了所有的光彩,黯淡的可怕,跌跌撞撞向屋外走去。 李衍抱住阿九的身体,紧紧拥进怀里,这是他以前从来不敢做,却万分想做的事情,已经来不及。 “阿九。”他轻轻唤她,低吻着她的额头,眉心,眼眸,直至眼角那颗嫣红的泪痣。“阿九,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他声音暗沉而嘶哑,压抑着极致的痛楚,撩起左袖,一道忽明忽灭的红光闪现在他手腕间,像是极细的一条线。 那红线似乎越来越脆弱,最终断裂在他腕间,消失不见。 绝情蛊,阿九走了,这蛊毒自然也就化解。 他想起师祖说过的话,“阿衍,这一世,你注定是那个带有泪痣姑娘的劫数,万万不能动情,一旦违背,她将成为你生生世世的劫难。” 他不该信的。 阿九为他留下的儿子,被取名卜璃。卜璃,不离。 若是没有那一夜,阿九偷偷藏进他的被窝,他便再也把持不住,所有的刻意冷淡与少年老成都碎成一地,否则也就没有现在的卜璃了。 时间一晃过去三年,大雪纷飞,红梅开满枝头,几乎掩住阿九的坟头。 李衍手撑一把青竹盖伞,骨节分明而削瘦,仰头往嘴里灌进一壶冰冷的洛桑酒,辣的喉咙干疼。 “阿九,我知道你还没转世,等着我。”他放下酒罐子,一手抚在刻着她名字的石碑上,一株嫩绿的枝芽在这寒冬季节,竟已发芽。 李府管家急急忙忙跑上山来,一脸惊慌,李衍瞧见他,一脸被打扰的不悦。这是他和阿九两个人的地方,向来不许其他人来。 因为,这红梅阵里,困着阿九的离魂。 “公子,小公子他……他……” 李衍拳头一紧,双目圆瞪的表情突然让管家吓得再也不敢说下去。 “卜璃怎么了?” 卜璃早产,身子向来孱弱,可这孩子的机智聪颖却是任何同龄人都比不上的。说来也怪,卜璃一直性子孤僻,只黏落桐,哪怕就是自己父亲,他都极少亲近。 “小公子早上不知怎的,到了渡边,落了水!救上来时就已经……已经没气了……” “扑通”一声,管家双膝重重跪落在地。 渡边,渡边,李衍只觉得一阵尖锐的刺痛直上心头,不可抑制的晕眩席卷全身,奋力将堵在胸口和喉间的异物吐出,竟是一滩殷红的血水,喷薄在阿九坟前。 他倒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那石碑上的“爱妻”二字,嘴角微张,噙着淡笑,“阿九,终于可以放你走了。”眼角流出几滴晶莹液体。 寒风吹来,卷起漫天红梅花瓣在空中狂舞,落了一地鲜红。 正文 005 前世篇 地府失心 李衍本是半修道者,因此懂得一些法术,随着他的离世,困住阿九魂魄的梅花阵也就自然破解,其实,他不过是想让阿九晚些投胎,转世轮回罢了,但这违背天命的事,终归是会遭报应的。 且说阿九混混沌沌地飘荡进地府,成为游魂,就连往世的记忆都已消失的差不多,走在黄泉路上,被迎面而来的阴差撞上,轻易就给给勾了魂去。 阴差一脸漆黑,头上顶着两只牛角一样的东西,手里握着一把长叉,盯着她看了许久,满脸疑惑。 “小鬼,你的心呢?” 阿九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说自己,伸手捂在自己胸口处,顿时觉得空荡荡的,好像缺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她木讷地摇了摇头。 “你这少了心,可如何去投胎?” 正在此时,对面又急急忙忙走来另一红面鬼差,长了张马脸,煞气逼人。 “牛头,你勾着的魂可是名叫‘阿九’?” “正是。” “冥王有吩咐,阿九的心是天收走的,可经轮回路。” 牛头阴差点头,继续用锁链拉着阿九往前走,昏黄的地府里,到处都是凄厉的哀嚎。 前头筑有一座拱桥,桥头竖着石碑,上面刻有朱红“奈何桥”三字,两边火红妖艳的彼岸花丛生,有的甚至延伸进流淌着的浑浊河水中。 奈何桥上,年老的阿婆瞧见阿九,笑眯眯的端出一碗清汤,“姑娘,过了这道奈何桥,可是前尘尽逝,再也回不来头了。” 阿九觉得心中了无牵挂,很是自然地接过那碗清汤。 “这叫孟婆汤,乃是取的这奈何桥下忘川之水,喝完便放心投胎去吧。”她再次打量阿九,“姑娘这下一世的命格不错。” “孟婆,不得多言。”牛头阴差及时喝住她。 “阿九!”隐约从身后传来几声呼喊,声音朦胧不真切,却熟悉的紧。 孟婆和牛头阴差都已清除听得此声,放眼望去,面色一变。 “是他?”两人脸上隐隐有有畏惧之色。 “这可如何是好?” 孟婆灵机一动,桥的另一端就是轮回道了,只要阿九一过这桥,就会被吸进轮回道中,何人都再也拉不回来,她劝着阿九道:“姑娘,快些喝了手上这碗汤吧!” 声音越来越近,阿九嘴里喝着孟婆汤,眼眶鼻子却止不住地发酸,不知是因为这碗汤水,还是那入耳的声声呼喊,喝进最后一滴时,连同眼泪一起掉落在碗里。 孟婆收起碗,伸手将她往桥上一推,阿九只觉得脚下步伐突然加快,似乎有一阵风在吹着她走,她忍不住回头。 李衍身着月牙色长袍,迅速朝着她的方向跑来,身后追了一路的鬼差,个个都苦着脸,不敢上前动他半分。 “阿九你等等!” 正在此时,整个地府忽然地动山摇起来,悬于半空的石头都掉下好几块,砸坏了大片彼岸花。 “这又是惹来了哪尊大神?” 正当其他人都一筹莫展之时,一道金光从空中闪落,弹丸一般大小的晶莹珠子被笼罩在朦胧光芒中,轻飘飘地往下坠落,阿九抬头盯着它看了许久,觉得甚是喜欢,又是朝着自己头顶的方向落来,因此伸手去接住那颗珠子。 蓦然间,手掌心都弥漫了一阵清新香甜的味道,连带着珠子本身晶莹剔透而无比润泽的模样,甚是诱人,阿九忍不住将它贴近自己的鼻尖,去闻珠子的味道。 这下可好,那珠子跟自己长了腿似的,一下子就从她微启的小嘴里溜了进去,进入到她体内,跟随着一道金光流窜到她胸口心脏的位置。 正文 006 前世篇 八尾玄狐 阿九觉得喉咙一阵滑腻,皱着眉头哽了片刻才恢复过来。 “何人如此胆大,敢盗走我的天珠?”一阵悠扬如脆笛的声音从空中降下,语气里带了几分魅惑,又稍有些愠怒。 所有人都忍不住抬头看向天空,银发披肩的男子徐徐落下,身姿轻似踏云,面容皎洁如月,卷起一地的曼珠沙华,吹他满身落花。 他就那样傲然挺立在阿九面前,身后竖起八条银白且隐隐泛光的极长绒尾,用着睥睨天下的眼神,看她。 “八尾玄狐!你……你不是在躲天劫么?”牛头阴差握着叉子的手有些颤抖,连声音都比往常弱了几分。 这六界之中,凡是有些道行的人都应知道,世上有这么条狐狸是惹不得的。他灵体超脱于六界之外,无人可奈何他,唯一能压他的,怕是只有天。惹神惹仙,惹妖惹魔也莫惹这狐狸。 男子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身边的一切,他都仿佛视若无睹,目光悠悠地打量着吞了他天珠的女人。 好不容易躲过第八道天劫,剩下的那最后一道必须有天珠伴身不可,否则,纵使是他傲然一世的狐狸,也极有可能落得灰飞烟灭的凄惨下场。 这不,刚才的天雷就险些劈焦了他傲人的狐狸尾巴,一股子弥漫的烧焦味让他很不爽,就因重新修剪尾巴费去了些功夫,这才没赶上天珠的速度。 他微眯起深邃而狭长的眼眸,目光如寒冰雕刻成的尖刀,似是无意且漫不经心,却又无处不带有要将对方撕碎的意味。这女人,居然敢吃了他的天珠! “呵,傻女人。”狐狸声音响起,一边抬起自己的漂亮的手,慢慢移到胸前,伸出一根修长而白净的手指,指着阿九透亮的心脏,“就在那里,是吗?” 前一瞬间还是那么迷人的手指,在他像是诉说着情话般,极其低柔话语刚落音的顷刻间,指尖处已齐齐长出尖长的利爪,毫不留情地向着阿九的胸口刺去。 李衍反应最快,几乎是失声大喊:“阿九快跑!”不知怎的,浑身突然充满一种莫名的力量,竟能与他心神相符合,一掌推向阿九的位置,风劲竟连挡在她前面的狐狸都移动几分,更是将她逼得飞快后退,恰好脱离狐狸的利爪。 狐狸从未有过失手,更何况是在对一个凡人下手的情况下,周围还围观了如此多数量的小鬼,让他以后颜面何存。所以,他恼怒地回头看向来人,眸光里也染上几分暗红。 也就在这一瞬,原本被逼退到奈何桥另一头的阿九,像是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吸引力给吸了过去,直奔轮回道的门前。 狐狸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语气漠然,“既然这么喜欢乱吃东西,就罚你一世都为吃所困。”抬手闪出一道蓝光,击在刚入轮回道的阿九身上。再次回头看清了方才出手阻止他拿回天珠的男子模样,不紧不慢地走向轮回道,跟了阿九而去。 所有人都惊愕的嘴巴一时合不拢嘴,狐狸居然追着一个凡人,入了轮回道?不过这女人,下辈子可是有的愁了。 鬼差们心里又有些偷着乐,至少现在狐狸这尊大神是去了凡间,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地府闹腾了。 唯有李衍,紧皱眉头,步伐急促地上了奈何桥。 孟婆赶紧出手挡住他的去路,面色有些难堪,“爷,这前头可是奈何桥。” “我知道。”李衍其实也好奇,为何地府的人都要对他恭恭敬敬,方才他们不去阻挠狐狸,自然是因为怕它,可是他李衍不过一个凡人,也有让他们害怕的地方? 孟婆自然是知晓李衍和阿九关系的,也知自己阻止不了他的去路,小心地拿出一碗清汤,“爷既然去意已决,那您看这喝汤的规矩……”她看李衍嫌她啰嗦误了时间,脸色已经有些不悦,赶紧说道:“您看着心情,随意喝两口吧!” 牛头阴差在一旁垂头,默默汗颜,心想孟婆你什么时候赐汤也能让人家看心情喝了? 李衍接过汤碗,随意抿了一小口,又匆匆往前去了,如果他没猜错,方才那狐狸击在阿九身上的那道蓝光,除了诅咒,还有…… 看着李衍的身影消失在轮回道门口,孟婆和牛头两两相望,心里叹息这三人的命运,默默摇头。 正文 007 昆仑 八岁的阮久久蜷缩着小小的身子,卧在冰天雪地的昆仑山上睡着了,身上的棉絮裹了厚厚几层,还是抗不住这刺骨的寒冷,再这样昏睡下去,怕是永远都醒不来了。 寂静的昆仑山,白雪皑皑,丝毫不见人迹。千丈青松层层叠叠,直入云端。 梦里,回忆起新叔那张蜡黄耷拉着下垂皮肤的脸,他目光暗淡无光,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灰,盯着她的方向,轻喊:“久久,久久……” 阮久久吓得眼前一黑,两腿发软直往自家老爹身后躲,却被老爹一手揪了出来,敲着脑门训道:“新叔叫你呢,怎么不答应?” 阮久久都快哭出来了,她闭着眼不肯睁开,声音又急又轻地问:“爹,难道你看不见吗?你看新叔他身后!”她不敢说出来。 老爹声音镇定无比,“看见什么?新叔他拿着馒头给你吃,你还不接着?” 新叔是村里的大夫,看诊时收取的诊金极少,医治了不少人,因此在村里算是德高望重的一位了。 阮久久偷偷睁开眼,视线恰好对上新叔的目光,他原本黯淡的眼睛突然像是有了一道极亮的光,嘴角半弯,看着她笑,那笑容,高深莫测。 阮久久偷偷望了眼周围其他人,她知道,即使说出来,根本不会有人相信她的。因为她看见,新叔的背上趴着一只双耳尖尖,双眼赤红,长得却又像极了黄鼠狼的东西!它紧紧贴着新叔的背,划拉着爪子往前伸,想要勾住阮久久,所以逼得她步步后退。 而新叔手里拿着的,哪里是白馒头,那分明是一坨鲜血淋漓的肝脏! “爹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她哭着拼命往老爹身上蹭,手脚吓的冰凉,胸口却越来越热,像是一团要烧了的火。 “久久她爹,你先带着孩子回去吧,怕是孩子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着了。”站在旁边的满叔突然说话,伸过他覆满老茧的粗厚手掌,抚着久久的小包子头,目光安定的望着对面的新叔,若有所思。 久久被老爹抱在怀里往家里走,满叔也跟在一旁,漆黑的夜路,蝉鸣四起,真是个聒噪的夏夜。 久久伸手去拉满叔的衣服,“满叔,你也看得到的,是不是?”虽然她年纪小,但她知道,满叔刚才的目光,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哪知道,他顿了顿,随机笑着摇头,“不,我看不到什么,肯定是你想多了。” 阮久久瞬间丧气,她想起以前爹爹开玩笑时说起的一件事。 就在她出生时,一个青衣老道长,长长的一把胡须垂到胸前,在屋外站了很久,最后送了她一道黄符,并且叮嘱家里人,这小姑娘养在家里定是长不大的,她天生带了颗通灵的心,能见万物,命格非比寻常,注定有劫,而替她化解劫数的人,就在昆仑。 当阮父问到那人身份时,老道长只笑成是他女儿未来的师祖。 没有人把这事当真,只有阮久久自己心里清楚,她总会被一阵阴风缠着,大热天里,她也手脚冰凉,那阵风,从头吹到她的脚心,有时候她摸着胸口挂着的那道黄符,又会感觉到阴风突然消散,但总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阵风又会突然缠过来。 昆仑,她要去昆仑。 可是,没有人告诉过她,昆仑山会是这样难爬,昆仑会有这么厚的积雪,会是这般冷清。 正文 008 被狐狸咬了 一只通体银白的小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她旁边,晶亮如黑玉般的眼珠子看着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这小丫头长得可真胖,穿着一身大红的花袄子,头上顶着两个束成小包子一样的头发,蜷缩成一坨,简直像只圆鼓鼓的球! 可她的皮肤真粉嫩,白皙如瓷,泛着粉粉的光泽,太阳照在雪地上,异常明亮,更是把她衬的晶莹剔透。 小狐狸眼珠子一转,看她卷翘的长睫毛覆盖下的眼睛仍旧没有丝毫转醒的模样,悄悄移了步子向前,一只爪子搭在她肩膀一侧,自己毫无节操地扑了上去,伸出湿湿凉凉的粉色小舌尖在她脸上来回舔了好几下,味道果真和想象中的一样嫩滑美味,不,应该是比想象还好,因为它的舌尖触到一股淡淡的清甜。 小狐狸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好,眯着它泛光的眼睛挥着小爪子打算再来一次时,不小心触碰到她胸口的地方,一道金光闪出,火辣辣的灼热感席卷了它的爪子,它毫无杂色的银白小尖爪居然烧了起来! 明晃晃的火焰缠绕在它高举的前肢上,而且有着越来越往下蔓延的趋势,顶端一部分已经明显烧黑,透出一股浓浓的焦炭味儿。 狐狸疼的龇牙咧嘴,瞪着还在熟睡中的阮久久骂道:“这臭丫头可真是厉害!” 在雪地里打了好几个滚,才勉强将那道火止住,可惜它那银白的毛,已经乌黑一片。 小狐狸气不过,忍着痛又走上前来,对着阮久久露在外面的藕断般嫩滑的手臂一口狠狠咬下去,手腕处瞬间多了一处咬痕,已经开始往外渗着血珠。 阮久久是被痛醒来的,不然还不知道她得在这冰冷的昆仑山上沉睡多久。她抿着小小的嘴巴看自己受伤的手腕,极其委屈的模样让狐狸不由得撇过脸去。 “小狐狸,你干嘛咬我?”她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伤口,盯着狐狸嘴边的一道血丝看。 狐狸将自己烧焦的爪子扒拉着向前,伸给她看,本来是想同她理论一番,你痛我也痛,大家就算扯平了,更何况,我损失的还是我最为得意的银色皮毛!天底下,哪里还能找得出第二只这么漂亮的狐狸来?它微微扬起小脑袋。 阮久久也问到一股焦味,没想到这是只被烤焦的狐狸。她禁不住问:“你是想让我帮你,所以才把我咬醒的是不是?” 狐狸一看她呆傻呆傻的模样,眼睛眯的更欢。 咕噜一声响,阮久久红了脸捂住自己肚子,原来她已经饿了这么久。 打开她带着的小包包,里面只剩五个馒头了,而她要爬上这座雪山,不知还要多久。 她看小狐狸还在蹭着自己的爪子,心头一软,也不计较它咬过自己,将第一个最大的馒头递到它面前,“喏,你吃!” 随即自己也拿起馒头开始吃起来。狐狸本是从不吃这些东西的,但它看她吃的这么香,想着味道一定很好,便也咬了一小口。 又干又硬,味道全无,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吃的东西?对于狐狸来说,简直就是令人发指的虐待!想它以前吃的都是什么?…… 等它从腹诽中回过神来,阮久久居然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吃掉了三个! 而她的手,正袭向那最后的一个馒头,狐狸脑袋一懵,这么小的身体,怎么吃的比大人还多? 其实,它也在昆仑山转悠几天了,这山上,并不是没有吃的,相反,还有极其滋补的圣女果。狐狸在她吃东西时,默不作声地跑开了。 最后等它用烧黑的爪子抱着一堆红艳艳的圣女果回来时,阮久久已经不见了。 正文 009 拜师 阮久久被下山拾柴的昆仑弟子带上了大殿,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乌黑圆润的大眼睛盯着大殿正中,端坐着的三位老者,仪表威严,神情肃穆。 “大胆女娃,见了昆仑三位长老仙者,还不跪下?”管事的弟子在一旁威吓。 阮久久从来不知见人要下跪,似乎只有自己做错事的时候,阿爹才会罚她跪祠堂。 坐于最中间的白须老者,一身玄色道袍,眼角细纹微微皱起,目光平和地打量着殿下的女娃,问道:“你为何要来昆仑?” 阮久久抬了抬脑袋,“我不知道你们相不相信,我能看到很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它们缠着我,可是没人会信。有人说过,能解救我的人,就在昆仑。” 老者蔚然一笑,用手捋着他那花白的胡须,“你又可知,能留在昆仑山的人,必须是昆仑弟子,而昆仑,不收女弟子?” “可是顾长老他……”带久久上山的那个年轻弟子,站在最外侧,看起来辈分不高,他刚想站出来说话,却被众人的目光吓了回去,躲在一旁不敢再抬头说半句。 “老爷爷,你们看起来都是好人,不会不肯救我的……”阮久久的小手不安地搓着自己红色的小棉袄。 其实,最中间与她对话的仙者便是大长老,也就是代掌门,代理昆仑山一切大小事务,他暗里稍稍掐指一算,方才还平和慈祥的眉目瞬间冷了下来。 “小姑娘,你回去吧,昆仑山留不得你。”殿上三位仙者皆侧身与其他两位目光对视,心里了然。 这丫头的命格,怕是会惹来大祸,昆仑虽然不会见死不救,但也绝对不会引入灭门祸根。 “我不要回去……”阮久久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到处都有妖怪,它们都要缠着我,可我上了这昆仑山,发现没有一处地方能抵得过这里的干净,你们不要赶我走,我真的很怕……” 八岁大的女娃娃,总能见着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她的世界与他人不一样,怎会不怕? 阮久久声音越哭越大,可是显然,大殿之上,没有人动容,气氛越发安静冷清。 “让她留下。”极其清冷的声音自大殿门口传来,阮久久似乎听见了希望,擦了擦哭红的眼睛回过头去看。 大殿门口,走进一个身姿修长的白衣男子,白发三千宛若初冬之雪,眉目清雅仿佛泼墨山水。 他停了下来,静默地站在那里,负手而立,灼灼桃花也不及他半点风华。 阮久久呆住了,她从来没看到过这样好看的人,清俊脱俗,淡如谪仙的面容,却白了整头华发。 顾疏影不露痕迹地扫过大殿里的人群,最后目光停留在那个小小的人影上,对着她淡笑,声音柔软温润,“你叫什么名字?” “久久,阮久久。”她的声音清脆如铜铃,传入他耳中。 “久久……”顾疏影的笑容忽然有些僵硬,眼里有过一丝破碎的情绪,但很快又被掩去。“你可愿意做我徒弟?” “愿意,当然愿意!”阮久久咧嘴笑了起来,肉嘟嘟的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能留在昆仑山,而且还能当这么好看的人的徒弟,多美的一件事情。 “顾长老,你怎能如此?”所有人对他的行为感到惊愕不已。 “你已经破例收了一个女弟子,难道还要再破例不成?” 顾疏影敛了敛眸子,乌黑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他声音淡淡,“我自有分寸。” 没有人敢再说话,亦无人反驳。看起来,顾疏影在昆仑的地位,并不低,而且应该是高到了某种程度。 正文 010 凤凰引 他对着那道人影说道:“久久,你过来。” 阮久久圆圆胖胖的身体摇摇晃晃地跑了过去,停在他身前。顾疏影伸出他指节分明的手指,轻抚在她头上,声音有所放大,语气郑重:“从此以后,你便是我顾疏影的徒弟了,你可愿意尊师重道,永不背叛昆仑?” 阮久久不住的点头,他的声音太过好听,好听到她不敢张口。 顾疏影很是满意,继续说道,“入了昆仑,就得割断你的前尘往事,以后,便叫你拂衣吧。” 拂衣,衣不沾尘的阮拂衣。 她伸出小小的手抓住他的衣袖,更加贴近他的身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对师徒身上,阮拂衣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大殿之上,除了师父,没有人喜欢她。 “我们走吧。”顾疏影迈开步伐,走出门去,后面牵着一道小小的红色身影。 冰雪覆盖下的昆仑,在一条条蜿蜒的道路转折下,突然前头出现一片花红柳绿,阮拂衣忍不住感叹。 顾疏影嘴角微微上扬,收回之前一路上纷飞的思绪,对她说,“你还有个师姐,名叫半夏,你们是我仅有的两个徒儿。” 之前那位老者说过,昆仑不收女弟子,拂衣不知道为何师父会收她,也更不知为何他会收了半夏师姐。 所以她对这个师姐,很是好奇。 顾疏影住在昆仑西隅一角,她初到那里时,便听见阵阵悦耳古琴声四散开来。 半夏头发从两鬓编成细细的两条辫子往后一挽,交织在脑后,随着其他细散的青丝一起垂落在肩上,小巧的脸庞显得下巴尖尖,年纪看起来与阮拂衣相仿,小小白嫩的手指在仔细划拨着琴弦。 顾疏影将二人唤到堂前坐下,师徒三人相隔着一张深色木桌,桌上摆有一张红褐色古琴,上面雕镌有几枝细梅花。 顾疏影的手指在琴弦上信手拨弄了两下,琴音低沉,婉转悠扬。 “你们可曾听说过‘凤凰引’”? 阮拂衣摇着圆滚滚的脑袋,一脸崇敬的望着师父。 半夏眼里则全是惊异,凤凰引她当然听说过,只是这事情倒是第一次从师父口中提起。 据说,在这世上,有一把琴,在被特定的人弹奏出世间最绝的曲调之后,能够将那九天之上的凤凰引来。 琴声起,凤凰泣。 那把琴,就叫“凤凰引”。 然而,没有人真正见过凤凰引,它只是广大古琴爱好者口间流传的一段传言,因为它的弦是用龙筋制成,只有龙才能引来凤,可这真龙谁又见过,龙筋制成的琴弦是何模样怎会有人知晓? 莫说那龙,光是凤凰,都只是上古传说。现实里根本不可能存在。 顾疏影继续颔首拨弄琴弦,琴音或低或高,似在低吟,又突然好像在高泣,听得人心尖都在疼。 他说:“凤凰引的曲谱,就在我这里,可是真正的琴,我却没有。” 顾疏影的目光掠过拂衣的脸颊,随后道:“半夏,我将凤凰引传授给你,能不能练成,就看你的资质了。这曲子一次只能传一人,阿拂,我不能再教你。” 拂衣依旧笑着点头。她没有想过自己会弹琴,甚至能够弹出凤凰引,她也不知道凤凰引的用处,她只想每日能看见师父便好。 可是,练就凤凰引,并非易事,有可能一辈子过去,还摸不着进门的边儿。 正文 011 拂衣,你把什么招来了 顾疏影并非一直呆在昆仑山上,每月都有一半的日子都是停留在外。 阮拂衣的课业就是每日抄写经书,她时常趴在桌上,握着毛笔望着镜子里的人儿不觉忧伤,昆仑山只吃素食,沾不得荤腥,而且就连饭量都是定好了的,她胃口大,往往吃完饭还不到一个多时辰,肚子有开始饿得慌,这镜里的人原本圆鼓鼓,红彤彤的脸蛋越发尖细,哪里还有刚上昆仑时的影子? 半夏则是日夜忙着练习她的凤凰引,自小奏琴的她,弹起凤凰引来,居然和师父用一样的手法,可弹出来的乐曲却是曲不成调,极为破碎。 话说,这天半夏还在隔壁房间弹琴,拂衣趴在桌上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脑门重重磕在桌角上才疼的醒来,她揉揉睡得迷糊的眼,望见门外好像有道人影在徘徊。 走去一看,才发现是个头发花白,背微微拱起的老妇人,她看着拂衣,笑得和气,眼睛却忍不住往房间里头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拂衣打开那半扇门,侧着身子将她迎了进来,“老婆婆您要找些什么?” “一本经书。”老妇人弯着瘦弱的背,步履蹒跚走进房间。 “您要什么书跟我说,我帮您找找看。”她一边说着,一边独自向那一排排的书架走去。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拂衣,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半夏深紫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两根交织的辫子俏皮活泼。 阮拂衣回答:“帮这位老婆婆找经书呀!”她边说边回头,将老妇人的方向指给半夏看。 可是,老婆婆刚才站着的地方,哪里还有人影?就连四周都是空空如也,分明没有人的痕迹。 拂衣顿时吓得愣在原地,指尖都在发颤不敢乱动,哆嗦着喊:“师姐……” 半夏看她脸色苍白不对劲,跨了大步走进门来,在屋里头转了几圈,最后也停在原来老妇人停留的地方。 “拂衣,你把什么给招来了?”她皱紧了眉头。 她的脚底下,赫然多出一滩淡黄色的液体,不仔细看还真难看出来。 能光明正大出现在昆仑山的东西,自然不可小觑。 半夏和拂衣不同,她入门早,顾疏影是教过她一些法术的,虽然还算不得有多厉害,但能自保,已经完全足矣。 夜晚,拂衣床头的油灯一直点着,她特意在睡前往灯芯上添了许多香油。 不知何时,等她醒来时周围是一片漆黑,那盏油灯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夜里静谧的可怕,四周还散发出一股被刻意遮掩住的腥臭味,直让人作呕,拂衣小脸皱巴巴的,在一片漆黑中胡乱走着。 前方忽然有道淡淡的光亮照射过来,昏黄的灯光说不上有多亮,可却能让人心安,阮拂衣不管不顾,直奔那道光束而去。 白天里那个老妇人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逼得拂衣不得不狠狠止住脚步,老婆婆蜡黄的脸,笑起来的模样仿佛是那层黄皮都快折成绉子脱落下来了,露出发黑的牙齿说:“小姑娘,我要的经书,你还没给我呢……”声音幽幽,冷的让人背脊发凉。 拂衣还算机灵,拔腿就跑,可跑出还没多远,又是那道光挡在了她身前,老婆婆再次出现在眼前,这一次,眼珠子都鼓了起来,她说,“姑娘,你跑什么……” 阮拂衣吓的尖叫,嘴里大喊:“师父救我!” 正文 012 梦里春宵 阮拂衣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下坠,惊得她心里猛地一跳,随后骤然睁眼,鲤鱼打挺般直接坐起。 床头的油灯还亮着,昏黄火焰微微跳动。 半夏披着一件粉色的绒毛披肩,双手叉腰瞪着她。“阮拂衣,你半夜诈尸呀!” 拂衣用手擦去额前冷汗,“师姐,我又看到那个老婆婆了。”她一脸惊恐又委屈。 “肯定是你白天受了惊吓,晚上做噩梦了。从你尖叫着喊师父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在你床边,一点妖气都没感应到,还被你吓一跳。” 是啊,这昆仑山,哪来的妖怪,拂衣只当是她自己想多了,拍着脑袋让自己清醒些。 她苦着一张小包子脸,想着师父什么时候能回来,平日里师父总是寡言冷清,可待他两个小徒弟还是不错的,跟在师父身边,总会莫名的心安。 俗话说得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阮拂衣从来没有过这样奇怪的梦境。 芙蓉帐暖,春宵一度。 她最最钦佩的师父大人,此刻怀里拥着一个柔媚女子,雪白的发丝与那女子青丝相绕,二人皆是赤身相对。 阮拂衣惊讶不已,忍不住走近了。 师父脸色异常红润,喘着粗气去吻身下紧拥的女子,身子紧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他抽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引得女子不得不紧攀住他光滑坚硬的后背,娇喘连连。 “啊!相公……”她忍不住叫了出来,声音似是忍不住的痛苦,又似极致欢愉。 阮拂衣终于看清,那女子眼角下的一颗嫣红泪痣,无限娇媚。 她胸腔里的心房一阵钝痛,痛的连呼吸都无法顺畅,随着床上二人的动作,大红纱帐此起彼伏,如海浪一般翻滚,朦胧了她盈满泪水的眼。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一定是她不习惯,不习惯一直高高在上的师父大人,居然也会有如此孟浪的行径。 可是,视线突然转换,她似乎突然置身于一片冰雪中,那里的冰雪比昆仑还冷,寒意刺入骨髓。 阮拂衣发现自己似乎长大了些,她看不见自己的脸,可手脚确实长了很多。 “阿拂。”一声低唤,顾疏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对面的人还是初见时的模样,一袭白袍,银色华发,雪玉般雕刻出的容颜挂着淡淡的笑意,他伸出手揽过她的肩头,声声唤着“阿拂”。 阮拂衣似乎着了魔一般,思维和行动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不但万分依从,心里还很是欢喜甜蜜的贴进师父怀里,被他抱着。 顾疏影俯身,双唇贴在她脸颊轻轻一碰,温润的气息扑在她脸上,带着一种独特的暗香。 拂衣脸庞绯红,心跳如奔跑中的小鹿一般,慌乱之余又满是欢喜。 眼前的雪忽然渐渐化开,那老婆婆佝偻着背,穿着一袭黑纱,头上簪着白花,伸出一双干枯如柴的手指向她,笑声如黄昏下鸣叫的老鸦一般嘶哑,“好啊,阮拂衣,你居然喜欢上自己的师父!” 原本明朗的天空很快转为一片灰暗,青灰中又透着一股诡异的暗红,压抑的可怕。 拂衣摇头,她下意识地往师父怀里躲,想把自己藏起来,可是之前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哪里还有影子? 没有师父,没有白雪,到处都是死寂的青灰色,老婆婆的手无限接近她,手上青筋暴起,血管鼓胀的像要破裂般。 正文 013 虚清出事 “阿拂,是不是又做梦了?”一双温暖的手掌触碰她的脸颊,阮拂衣觉得人中一痛,惊醒过来。 顾疏影白发披肩,眉目清冷如墨,他正低头看着自己。 “师父……”阮拂衣开口,觉得自己嗓子像被火烧过一般沙哑,眼皮子耷拉着,很重而睁不开。 “半夏说你最近总是做梦,我特意过来看看。”顾疏影将手贴上她手腕处,为她探脉,不料却被拂衣本能的反应躲了开去。 拂衣眼里隐有畏色,颇不自然的将脸埋底。 “阿拂,听话。”他脸色一沉,声音比方才要生硬些。 拂衣不敢违背,乖乖的又将手伸到他面前。顾疏影的手指碰到她皮肤的时候,阿拂有些发抖,他不解,“阿拂,你怕我?” 拂衣怎敢说出真相,怎么敢说自己在梦里亵渎了师父,少女的慌张让她无法安定面对师父,心跳如鼓。 顾疏影微微抿唇,表情严肃,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一圈,随即放开了手,“并无大碍,受惊且气虚,有些伤了身子。” 其实,拂衣脸色蜡黄的如同抹了一层黄油般,眼圈浮肿而乌黑。 半夏站在一边,目光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师父片刻。 “暗宫那边……”她刚要说话,顾疏影的眼神悠悠望过来,带了几分冷意。半夏迅速瞥了眼床上的拂衣,接着问道:“师父为何此次突然回来?” “虚清长老出事了。”顾疏影站起身,窗柩外的阳光透进来,笼罩了他的身体,一袭白衣晕染上淡淡光辉,却清冷无比。 “代掌门?”半夏惊愕,半天才回过神来,“代掌门不是好好的在昆仑么?” 昆仑山一共四位长老,虚清,虚善和虚竹,再加上常年不理门中杂事的顾疏影。说起来,顾疏影的地位应该只在掌门之下,而掌门又是一贯的闲云野鹤,常年不见人影,真正打理着门中大小事务的人,其实都是代掌门虚清。可现在,师父却说虚清长老出事了。 “虚清出事的消息暂不能宣扬,你且先随我去看看。”他从外面风尘仆仆赶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却是见了阿拂。 阮拂衣做梦和虚清长老出事,两件事的分量在他心里,可见轻重。 就在二人刚要出门时,顾疏影突然停了下来,向床上倚着的拂衣说:“你也随我们一起去吧。” 虚清的房间门口守了两个昆仑弟子,看起来与平常并无二样。可只是站在外面,拂衣就已经看见虚清长老的房间,笼罩了团团黑气。 门开了,顾疏影走在最前面,虚善和虚竹两位长老见他进来,赶紧迎了过去。 浓烈的血腥味遍布了房间,拂衣和半夏跟在师父身后,抬眼便看见地上暴毙躺着的人,地上四处横流的血水已经干涸到发黑的颜色,虚清身上的锦澜道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色彩,仰天倒在地上,眼珠圆瞪,七窍流血而亡。 看样子,这血是流尽了的。 阮拂衣吓的连着后退了好几步,这不是当初坐在大殿正中笑意盈盈的问她“小姑娘你为何要来昆仑”的人吗? “天注定的劫数,还是逃不过。”虚竹在大家看过尸体之后,将自己身上衣袍脱下,盖住了虚清的身躯。“安葬好师兄,为他超度,让他前尘尽了,早登极乐。我稍后便去叫弟子过来。” 一直静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顾疏影突然开口,他的目光淡淡扫过二位长老,“不急,事有蹊跷,我不会让长老枉死。” 虚竹面色一白,“顾长老,有些事情不可太执着,你我心里都知晓,昆仑的名声要紧。” 正文 014 安魂香 拂衣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眼睛一直盯着虚清长老的方向,突然只听得她大喊:“虫,好多虫!” 众人望去,虚清的尸体上,耳朵鼻子嘴巴等几处,纷纷爬出一条条小指般粗细蠕动着的白色虫子,它们像是受到刺激般疯狂的爬出,肉肉肥肥的身体一缩一挪的前行,爬的到处都是,沾上虚清身上的血迹,身体就成了妖冶的红色。 当看见那些虫子开始咬噬虚清身体上的肉时,半夏忍不住冲到门外吐了出来,脸色惨白。 阮拂衣则是直接晕了过去。 顾疏影淡然自若,手里扬起一把白色粉尘,手法精准的以力道将那抹粉尘推散到虚清的位置,洋洋洒洒落了下去,散发出一阵刺鼻的味道,尔后,那些虫子以更快的速度撤退了下去。 半夏不敢进门,只能眼巴巴等在外面,不久便看见师父抱着阮拂衣走出来,经过她身边时,师父道:“去准备一支安魂香,送到阿拂房间来。” 她知道安魂香能够让人闻了入梦,却不知师父是何用意。 安魂香是莹白色的,味道不及普通檀香浓烈,淡雅而芬芳,所以被下安魂香一般很难察觉出来,除非是熟悉此香的人。 阮拂衣睡得很踏实,顾疏影就坐在她身边,用匕首割开自己的食指,又挑开拂衣的指尖,接着他将溢血的手指贴上她的。 “师父,您这是要?” “半夏,你站到门外去,莫也闻了这枝香。” 阮拂衣醒来发现自己坐在一只小船上,底下翻滚着黑色河水,这船极小,只能容纳三个人的空间。 撑船的人披着蓑衣,长长的竹篙划过河水,将船推着前行。 “这是哪里?你要带我去哪儿?”拂衣站起身,一个浪花拍打过来,船身不稳,让她摇摇晃晃难以站直。 “你在我船上,自然是要带你渡河。”撑船人背对着她,声音嘶哑古怪。 这茫茫河水,哪里看得见对岸,倒是黑色河水像是被煮开了一样,冒着白色雾气,往上翻滚。 “河的对岸是哪里?”阮拂衣坐在船边,手指不小心碰到翻腾上来的河水,热辣的疼痛刺入手指,定睛一看,灼红了一大片。“这水可真烫。” 撑船人笑了起来,“河的对岸,自然是黄泉。” 她惊的往后一倾,河水里像是伸出只手般,将她的手臂拉住要往后拖,想将她拉进水里。 “小姑娘,你可要小心,别被它拖了下去,那可是永不超生的事情。”撑船人说的风轻云淡,不仅不急,还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身后那只手力气越来越大,拂衣双手紧扣在船舷上,尽量让自己不被拖走,可僵持越久,她便越无力,毕竟只是一个十岁小孩子。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只拉住她的手,分明就是一堆从黑水里冒出来的白骨,贴着她的手臂,冰凉而蛮力。 “救我……”拂衣身体瘫软,已经渐渐无力抵抗。 那撑船人缓缓转过身子,脸部被草帽盖住,阴测测地和她打商量,“小姑娘,把你的心给我,我就救你,如何?” 阮拂衣啐了他一口,“那样和我从这里跳下去,有什么区别!” “那你就跳下去吧。”他笑。 正文 015 贸然入梦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河面传来,“梦魇殿下,手下留情!” 阮拂衣喜出望外,她看见自黑水的另一端,河面上缓缓升起一道白色人影,修长的身姿立在水面,银色长发在空中摇曳,清逸如谪仙。 “船上的人是我新收徒儿,还望梦魇殿下网开一面。”他语气虽然和缓,可实际却没有要和对方商量的意味,接着向拂衣说道:“阿拂,过来师父这里。” “我不管你是什么人,在梦里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就算你是帝君也不可能!更何况,你自愿入了我织的梦,也只能任我摆布。”被称作梦魇殿下的撑船人,直起身子,将手中那一支长长的竹篙向着对面的顾疏影投掷而去。 只见他一个侧身,白衣翻卷于空中,将那竹篙挡了开去,动作行云流水般的飘逸。 “阿拂,你过来。”他继续说道。 阮拂衣很是听话的想要走过去,却被船下那乌黑的河水挡住了去路,方才只是手上溅了些河水,便已烧出几个水泡,一片赤红,这若是一直走过去,她不会沉尸河中? “小姑娘,你可要看清了,他是不是你师父,可别像上次一样认错了人,稀里糊涂就投进我的怀抱。”梦魇殿下嗤笑,笑的诡异。 阮拂衣大惊,“你怎么知道?”上次在梦里,她以为师父不过是自己心里的一个幻象。 梦魇殿下脱去外面那一层厚厚的蓑衣,身形一化,变成多次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个老妇人,佝偻着背,笑开的嘴巴露出发黑的牙齿。 梦魇挥手的瞬间,拂衣恰好望向师父的方向,似乎师父的身影,果真越来越淡,朦胧成一个不真实的白影。 真的又是一个幻象么?阮拂衣有些失望,低落的情绪让她感觉到一下子被无数双手给拖住在原地。 “阿拂,你可愿跟师父走?”他的声音,就如当初在大殿之上一样,温润清雅。 拂衣点头,“师父,我愿意。”说完,她用尽全身力气,闭了眼睛跳下小船,向着师父的方向而去。 本以为她会被这河水给烫熟,没想到只有指尖一痛,随后才清醒过来。 师父坐在床边,脸色有些异样的苍白,看到拂衣醒来,他皱着的眉头总算慢慢松开。 “师父,您这样贸然入梦,若是最后没带回师妹,连你自己都出不来了!”半夏站在一旁,心里不平。 顾疏影淡淡一笑,挑眉答道:“你有见过师父做没有把握的事么?” 拂衣自从上次撞到梦魇殿下以后,怪事就一直没停过。 PS:童鞋们是不是觉得,开头略沉重呀?故事发展会开始往轻松欢乐向发展,不要忧桑,不要害怕,虽然会有些灵异,但是只会持续一小段,到后面会有变化。 本文美男多多,风骚腹黑无节操无下限的狐狸君,闷骚清冷孤傲隐忍的师父大人,智商颇高长相清秀而腼腆的师弟,欢迎大家来围观哦,看你们喜欢哪一个。 正文 016 金针入脑 “阿拂,你收拾好东西,随我出行一趟罢。”顾疏影脸色凝重,沉默了半晌方才说话。 拂衣身子越发的虚弱,竟迟迟未能有半分的好转,估摸着是被梦魇殿下入梦的次数多了,邪气侵体。 “阿拂,师父这一生给不了你荣华富贵,跟着我总要日子清苦些,唯有尽我所能,护你一世周全。”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师父的眸子里隐藏了太多伤痛,有些时候甚至会躲避她的目光。 “师父,阿拂乖。”她胆怯的伸出小手抱住师父的脖子,小小的脑袋贴在他肩上,“等阿拂长大了,一定好好孝敬师父。” “等阿拂长大了,师父就……”他忽然停了下来,手掌摸着她柔软的头发问道:“你愿意一直跟着我吗?” 她飞快地点头。 夕阳西下,橙红的天空布满云霞,颜色深浅不一,层层叠叠像是扑了染料,笼罩住远处几道身影,马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随着马蹄掀起,发丝飞舞,墨色与银白缠绕在一起,马上的男子将身前的人儿护的紧紧。 “师父,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东极之海。” “我听师姐说,东极之海住着一条沉睡的金龙,身躯磅礴,师父是要带我去看吗?”小女孩微笑的脸上,天真洋溢。 “算是吧。”顾疏影苦笑,阿拂,那可是你救命的东西。 可她没想到,师父带她跨越千山万水,不仅仅是为了看龙而已。 当师父对着深蓝色的海底念出咒语时,起初海面小小的水柱,片刻就成了滔天巨浪,长长的嘶鸣声响彻于天地间,震的大地都颤抖不息,随着龙身翻腾出海,她已经站不稳脚,趴在地上奋力稳着身体,不让自己滚到海里去。 顾疏影身体悬在半空中,周身被淡蓝色光圈裹住,八道透明的剑气绕着光圈浮动,已经成形。 当利剑刺入龙眼的那一刻,金龙暴怒,盘旋着的身体瞬间展开,四爪大张,朝着顾疏影的方向而去。 金龙太过庞大,嘴里喷出的水柱落到地面,瞬间涨潮如洪,淹没掉大片土地,顾疏影身上的剑气已经用完五道,龙眼,龙身,龙头各处都被刺破,腥臭味漫天,血水染红了海水,他见势头不对,赶紧调转身体朝着另一个方向移去,将龙引的远离了拂衣。 拂衣脑袋晕晕沉沉,在地上吐了好几次,隐约看见师父的一袭白衣似乎染成鲜红,在空中与金龙搏斗的身体还不及一只龙的前爪大,艰辛地逃离躲避着金龙疯狂的攻击。 没料到,金龙尾巴骤然用力往下拍去,直入海里,掀起瀑布般的巨浪恰好落在拂衣所在之处,她被浪潮卷起到很高的空中,刚要落下又被另一波浪潮困住,带向更高的地方。 顾疏影显然分了心,停住了手心控制的即将刺入龙头的剑,反手一拨化作一道金光,护住了即将摔落在地的拂衣,可他自己却没能躲过龙爪的袭击,粗大的龙爪壮如铁树扫向他腿间,清脆的断骨声响起,紧接着他身体一轻,再也控制不住的被龙拍向高空。 拂衣来不及看到后面已经晕了过去,身体承受不住从高空落下的重击,若不是刚才那道紧急的金光接住她,现在已经粉身碎骨。 她陷入了昏迷,隐约听见有人唤她阿拂,她想答应可是睁不开眼,脑袋一阵闷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刺了进去。 顾疏影脸色苍白,举着手里的金针而发抖,眼眶微红,最终闭了眼,心里一狠将针刺进她的脑颅。 “我不会再让你跟着我一起承担痛苦了,阿拂。” 所有的一切,让他来承受。 金针入脑,记忆全无。 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几年,时间太久,当她醒来时,像是走出一个恍惚的梦,脑袋一片空白,面对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顾疏影双腿尽废,脸庞如同注铅一样的白,坐在轮椅上,面对着大殿上的众人,虚弱得连眼眸都抬不起来,“从今日起,我自愿与昆仑脱离一切关系。” 殿上两位长老皆是神情严肃,之前他们还在指责顾疏影,不仅在昆仑最需要扶持的时候背离而去,还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祸,逆天改命的事情,身为昆仑弟子,明知不可为却要强行如此。 顾疏影,他选择了这样的方式来保全昆仑。 阮拂衣站在底下看着师父,看他白衣底下滴出的暗红鲜血,脑袋一片混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虚善长老面色一紧,“顾长老,昆仑山的规矩你最清楚不过,若是主动背离昆仑,可是要受罚的。” “我知道。” “不要啊师父!”底下一声凄厉的女音传来,半夏如今已经长成十五六岁的俊俏模样,容颜艳丽而妩媚,此时她眼里满是泪水,恨不得扑上去抱住师父,因为她知道,师父随时可能会在下一刻倒下。 顾疏影抬起头,两鬓的白发有几丝因为汗水粘在了脸上,他望向两个并肩而立的徒弟,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拂衣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串骨链,她目光呆滞,越是想要回想过去的事情,脑袋越是空白。手腕上的骨链在无声无息的缩紧,直到她被其中一块骨头尖端刺的发疼,才察觉到。 她抬起手,身后的光照射在那串手链上,一排象牙白的骨头颜色有些发光,其中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缓缓流动,她还想看清楚些,却被身旁的半夏一把将她的手腕拉下,半夏的手不偏不倚,恰好覆在那串发光的骨头上。 “师父给你的东西,小心收好。”师姐声音很轻很细,眼里看她的神情,却是憎恶的。 外头烈日当空,顾疏影被人抬上了很高的木架,手脚皆被粗绳捆住。 半夏被人牢牢拖着,不能接近师父半分,她边哭边跪在虚善面前,“求你别让他们绑住我师父的腿,他会受不住的……” 虚善又怎会不知,顾疏影身负重伤,如今更是双腿全废,看那衣服上的血迹,显然还是未能愈合的新伤。 可是,“规矩不可废,这是他自己担下的惩罚。”说完,他的目光快速瞥过阮拂衣呆呆傻傻的脸。 半夏跪在地上,脑袋重重的磕在地面,接二连三敲击地面的响音回荡在每个人心间。大家知她向来傲慢清高,现在却为了师父,以一种最为谦卑低下的姿态,跪着向他人求饶。 最毒辣的太阳灼烧着顾疏影的身体,昆仑的杖刑弟子手执两瓣手指粗细的乌丝长鞭,在他身上落下九九八十一鞭刑罚,每一鞭下去,声响清脆,无一处不是皮开肉绽,到最后除了脸,从脖子到脚尖,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那昔日翩翩的白衣,哪里还有半分清俊的模样? “师父……”阮拂衣心里一阵痛,脑袋疼痛欲裂,几乎昏了过去。 正文 017 血蝙蝠 等黄昏时分,拂衣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棵大树下,身旁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看她醒来,憨憨的笑。 “师父呢?”阮拂衣的眼睛澄澈而水灵,如同小孩一般的纯真,不谙世事。其实,虽然她和半夏都已十四五岁,可心智却停在了九岁那年。 少年被她的眼睛看的不好意思,脸上很快染上一层淡淡的红晕,“回师姐的话,顾长老已经被人送下山了。” “师姐?”阮拂衣望了望他,又看了自己好几眼,愣道:“你看起来比我还大,为何反而叫我师姐?” 少年哧的一声笑了,“我是昆仑闭山之前收进的最后一名弟子,你自然是在我前面了,我叫容玥。” 昆仑闭山,师父受罚被逐出昆仑,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拂衣一脸懊恼。 容玥贴近她的身子,表情忽然严肃了许多,声音轻细道:“师姐,最近我发现昆仑出现很多血蝙蝠,好几个昆仑弟子已经身体反常。若是顾长老还在,肯定能保全你,可如今,我劝师姐还是早些离开昆仑为好。” 正说着,动物扑扇着翅膀的声音从丛林那头传来,拂衣的脑袋被容玥突然按倒在地,两人几乎是贴着地面的,她挣扎着想说话,却又被捂住了嘴巴。 紧接着,是一片漆黑如乌云的东西从他们头顶经过,密密麻麻,扇动着翅膀带动了周围空气里的气流,卷落不少树叶,一声声尖锐而短促的嘶鸣让人头皮发麻。 她总算看清,那些比寻常蝙蝠身体大上许多的血蝙蝠,赤红着发光的眼睛,成片涌向昆仑山的各个洞穴里。 “千万别被它们给咬到。”待蝙蝠群飞远,容玥在她耳旁松了一口气,“凡是被这种血蝙蝠咬伤的人,会身体发寒,急需饮用人或者动物的热血维持体温,而一旦开始吸血,就会成瘾,不用多久,整个昆仑都会变成一片荒骨之地。” “那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半夏师姐,师父走了,她还一个人留在山上。”阮拂衣起身就往回跑,容玥跟在后面喊,“你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啊!” 半夏双膝跪在师父庭院中的泥地上,身前摆着一张别样的琴弦,她一遍又一遍地弹着那曲凤凰引,弹到十指鲜血直流,仍不间断。 半夏的琴弹了这么多年,拂衣一直都是认识的,可今天不管怎么看,这琴都不像是以前那张,隐隐的像是有股真气覆在琴弦上,来回游动,琴弦的颜色也比以往浅了许多。 她拉起师姐的胳膊,“师姐,你跟我下山。” 半夏依旧跪在原地,纹丝不动。拂衣半蹲在她身前,“我记不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必须先下山,然后一起去找师父,好不好?” “啪”的一声,半夏扬起一只染血的手重重打在她脸上,妩媚的眼睛涌满愤怒,“你就是个祸害!” 拂衣的嘴角被打破皮,渗出血珠。她想起刚刚半夏打她时,手掌贴在她脸上的温度,“师姐,你是不是很冷?” 半夏嘴唇泛白,被她这么一说,倒觉得身体真的比往日冷了很多,她握紧了自己的手,注视着面前的阮拂衣,不,应该说是在盯着她嘴角渗出的血珠。 半夏看她的眼神,让拂衣觉得心里发毛,她站起身忍不住后退几步,赶紧用手擦去自己嘴角的鲜血。 因为她看见,半夏的脖子上,赫然有一道动物咬痕,四个尖尖的牙印刺入皮肤很深,咬痕周围的血已经变成乌紫色,向身体渐渐蔓延开。 正文 018 不如不穿 半夏的眼珠已经渐渐转红,变成之前血蝙蝠一样的颜色,她终于放下手里的琴,起身步步逼近阮拂衣。 “师姐,你还认得我吗?”拂衣一边后退,一边伸出五个手指在身前乱晃,却发现其实半夏的眼神是空洞的,血红的眼珠紧紧盯着她,没有任何目光的转移。也就是说,现在的半夏,是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的。 拂衣想起容玥说过的,她这副模样多半是要吸血,不然也会自己身体寒到极点而死去,被她吸过血的人,会是同样的下场。 她一路后退,跑进树林里头,半夏一路紧追而至。 半夏比她瘦的多,跑起来自然身体轻盈,又加上学过法术,追上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不用多久,便已经挡在她身前,伸出手就要抓向她的脖子。 “吱吱,吱吱……”草丛里,一只银色狐狸长着多条尾巴,厚厚大大的一束白色尾巴翘起在身后,比它整个身体还大,此刻正欢脱地跑在阮拂衣周围。 拂衣灵机一动,师弟不是说过,除了吸人血,动物的血也是可以的吗?她蹲下身恰好躲过半夏的袭击,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地上的狐狸抱在自己胸前,看它正用乌黑圆溜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心里忽然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那份愧疚感在求生面前,是极其微弱的,所以,当看见半夏露出她已经长出的獠牙,向自己扑过来时,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狐狸对着半夏的方向抛了出去! 她不敢看那血腥一幕,把腿就往回跑,捂住耳朵不去听狐狸接下来会发出的惨叫声。 可是,就在一片草丛里,她居然一脚踩空,整个人陷了下去,汩汩水流涌进她的嘴巴,鼻腔,原来,这底下竟是一片水池。 可惜她不会游泳,深不见底的水池里,她再也没有力气挣扎,绝望的闭了眼。 半夏叫她祸害,也许是祸害遗千年。 虽是绝望之下跌进那汪水池,不识水性的她倒由此因祸得福,池底通向山腰另一侧,顺着水流的冲刷,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山崖间的巨石边上,往后则是一处漆黑黑的山洞。 因为水流的拍打,她的帽子早已不知流向何处,衣衫尽湿,紧贴着她的肌肤,平日里被掩盖住的曲线如今一览无余,长至腰间的黑发湿哒哒散落在她单薄的背上,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细小许多。 山洞里虽冷,好歹还有些干枯的藤木和碎石,她拾来藤木当做柴火,双手各握住一块尖石,敲击出火花放上一层茅草,“倏”的一声燃起火焰来。 阮拂衣脱了衣裳放在一旁准备烘烤,全身只剩一件藕荷色肚兜和素色亵裤,光裸的肩背在忽明忽暗的火光里映出影子,正抬手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姑娘,我很冷。”一道声音隐约传来,因着回音在四壁之间浅浅回响。 在这空无一人的山洞里,她还以为遇到了鬼,心里砰砰直跳。 她调转头,这才发现深色夜幕中,那松树上斜斜的躺着个人影。 因光线太暗,她看不清他的模样,月白色衫子映在极为黯淡的光影里,银色丝线在衣边处勾勒出细细暗纹,宽大的衣襟垂落,随着崖间的山风轻轻飘荡。 分明身体颀长,却如轻云般倚在那脆弱的枝丫上,巍然不动。 她竟一时看得痴了。 男子轻轻一笑,“姑娘,我看你穿的少,夜寒露重,不如我们一起吧。” ……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的模样,尖叫一声,双手交错抱着双肩蹲身去拿衣服。 男子手指一屈,不知何时捻起的松针叶瞬间划破空气,直往她手间飞来。 叶子尖细,倒是如长了眼睛般地避过她的皮肤,落在地上,所过之处皆带有真气,气劲弹开她的手腕,指尖一震,刚拾起的衣服再次落地。 “湿衣寒身,倒不如不穿。” 话语间,他已如鸾鸟一般,仪态优雅,衣袂飘飘向着她的方向移来,脚不沾尘,停在她身前。 他微微侧脸,修眉俊眼,带着点不经意的笑,如那沉在水里的璧玉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PS:发文第一天三更了,求大家给个收藏和推荐呀。 正文 019 断龙骨 他微微侧脸,修眉俊目,带着点不经意的笑,如那沉在水里的璧玉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阮拂衣第一次这么清楚听到自己的心扑腾扑腾直跳,她眼睛紧紧盯着男子,直到他将眼里的波光流转对准自己,才红着脸将头低了下去。 男子瞟她一眼,笑意更深。 “姑娘,你不冷么?” 他的声音,就像琴弦低沉波动一样动听。 她这才再次回过神,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衣不蔽体,手臂肩膀甚至胸口,无一处不是大方敞露着,就连肚兜都是松松垮垮的挂在身前,春光无限好。 她伸出双手将自己抱住,很快的缩到一个阴冷黑暗的角落。 男子在她面前从容不迫的解下自己衣服,随后递给她,“借给你一宿,明日你就能穿自己的了。” 阮拂衣接过衣服,却放在一旁,没有穿在身上。 他的衣服柔软细滑,带有淡淡药草香,清新宁神。 男子对她的行为有片刻的迟钝,随即自己毫不客气的在之前拂衣生起的火堆旁坐下,火光跳跃在他有些苍白的面颊上。 “姑娘若是打算在那里睡上一晚,可要小心身子。” 果真是夜寒露重,阮拂衣越来越冷,她以为男子看不见自己,悄悄又把那件衣服捡起披在身上,大概是觉得不抵寒气,又忍不住往火堆边挪了挪。 男子虽是背对着她,可借着火光,看到石洞上那鬼鬼祟祟移动的黑影,忍不住暗笑,却没说话,怕是惊了她。 拂衣就偷偷坐在他身后,接着靠近柴火的温度,缓缓睡去。 男子拂过她东倒西歪的脑袋,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身侧倚着,侧过头静静的看她睡去的容颜。 阮拂衣天生比较丰腴,皮肤白嫩,透着淡淡红光,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冰肌玉骨,秋水为姿。 他抬起拂衣垂下的手腕,将那条骨头串成的手链细细打量,眼里闪现出一抹异样的光采。 阮拂衣一觉睡得安稳,醒来后发现自己竟与他保持着如此暧昧的姿势,整个脑袋靠在他肩膀,手还大大咧咧放在人家大腿上取暖,那模样似乎是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都贴上去。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她红着脸问。 “子乔,白子乔。”他扬眉,“姑娘手上龙骨何处得来?” 龙骨?阮拂衣眨巴眨巴眼睛,原来手上这串灰白灰白的东西居然是龙骨!“从我醒来就在手上了,我想应该是师父送的。” 提起师父,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惆怅。 “斗胆问一句,姑娘可否将生辰八字告知与我?”白子乔身着银线暗描的堇色单衣,眼眸深邃如墨,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努力回想,似乎师父有嘱咐过不让她向任何人说明自己的生辰八字,如有人问起,便按师父的话来答。“似乎是辰时。” 白子乔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声音浅浅而随意,“我还以为你是子时出生的。” 阮拂衣心里咯噔一下,还真被他说中了,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惊愕,让自己表现得淡定些,白子乔与她初次相逢,又怎会知道自己的生辰? 她憨憨的笑着,“我师姐倒真是子时出生的。” 白子乔忽然不笑了,安静而仔细的看着她,捕捉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 “看来,传言非虚,这世上杀龙的人真出现了。”他的话成功的让拂衣表情碎裂,却还悠然自得,“如果没猜错,那龙筋必定是在你师姐身上,被续成了凤凰引。” “姑娘你可知,前不久有人违逆天命,杀了东海冰川上休憩的金龙,断龙骨,剥龙皮,抽了龙筋?” 正文 020 让你好好爽一爽 龙是世间最尊贵的动物,镇守一方祥和,杀龙的人必遭天谴,受永世不得轮回之苦,而且金龙被杀,天下妖物四起,必将大乱。所以,杀害金龙的人,只能用伤天害理一词来形容。 阮拂衣听了差点吓晕过去,可转念一想,师父大人仙风道骨,温润宽厚,又怎会做出这种残忍而逆天的事情来,也许是白子乔看错了,她手上的根本不是龙骨,又或者,这只是师父花钱买回来送给徒弟的,总之,那条金龙不可能是师父杀害的。 可白子乔似乎偏与她对着干,“这世上能有制服金龙这等道行的人,实在寥寥无几,千万个人中怕也难出一个。” 据说,顾疏影的道行,在昆仑山是无人能比的,虽然年纪轻轻,却天资聪颖,短短二十年,抵得过常人几辈子的修行。 拂衣知道他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出,师父必定就是杀害金龙的人,心里又急又气,从地上哗啦一下站起身来,将自己身上那件松软宽大的锦袍脱落扔回给他,捡起自己的衣服迅速穿上,一路小跑出了山洞。 她一个人回不了昆仑,又苦于无处寻找师父的下落,只得在外面游荡,希望能寻觅到一点关于师父的踪迹,半夏师姐被血蝙蝠咬伤,现在也不知生死如何。 俗话说,人有三急,夜黑风高的晚上,阮拂衣闹肚子了,咕噜咕噜的声响让她实在憋不住,巡视四周,除了几棵大树和草丛,并无人影,因此安心的拉下裤子飞快蹲了下去。 很快,她便察觉出周围气氛不对劲,因为肠胃不顺,所以排泄出的气体气味浓烈,方圆十尺之内都被一阵熏天的臭味笼罩,因此,身后不远处的大树突然窸窸窣窣响起一阵碎声。 “谁在树上?”阮拂衣大喝一声,将自己身体埋得更低,躲进草丛里。此时她行动艰难,裤子脱了挂在小腿一下,又是蹲着的姿势,草丛不深,她若是站起来穿裤子,必定腰下之景被人一览无余,可这样长久蹲着也不是办法,腿都麻了。 树上扑腾一下,跳下一个光着膀子的男子,只着黑色灯笼长裤,古铜色的上身毫无遮掩,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 “没想到今个儿运气这么好,随便出来溜溜,也能逮着这么鲜嫩的姑娘。”男子双手搓掌,快步朝她走来,眼里冒出精光,“小姑娘还没尝过野战的滋味儿吧?” 一想到眼前这个年纪尚小,可能还是个雏儿,他很快兴奋起来,身下的昂扬已经开始坚硬发热,不安分的挺立起来,只等好好在这姑娘身上发泄一番。 阮拂衣自知自己处于弱势,想跑也跑不掉,灵机一动,张口大喊:“相公,相公你可回来了?奴家让你带的手纸拿了没?” 男子顿住脚步,细细听着周围的声响,恰巧有风吹过,周围一片碎响,一时也难以分辨究竟是脚步声还是风声。 “相公你躲着好玩呢,还不出来收拾了这野汉子!”阮拂衣声音喊得更大,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让人更加相信,真有她的相公在这附近。其实,她不过是在赌,赌要么吓走这男子,要么声音足够让周围经过的其他人听见。 可是,等风停了,她也就绝望了,这男人立在原地纹丝不动,没有要逃的意味,而且此处地势荒凉,哪里会有活人经过。 “臭娘们,耍我呢!”他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强烈身体反应,只想一把将她按住,狠狠冲进她的身子好好享受,边走边迫不及待地解开自己裤腰带,释放那灼热的昂扬。 “老子让你好好爽一爽!” 正文 021 为夫吃醋 一阵低沉的声音如忽起的风一般响起,“娘子,这荒野之地,你叫为夫去哪里寻纸?”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居然是从天而降的锦衣男子,衣袂飘飘,气宇轩昂。 白子乔面带微笑,目光注视在阮拂衣身上,“娘子可还好?” 这一声声娘子,像是抹了蜜一般,当真是甜进人的心里去,他连假话都可以说的这么认真,拂衣有点汗颜。 话语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屈,弹出一道白色微光投向那呆住的男子,神情微冷。 男子立马被一道云雾缠住,完全看不清一尺以内的任何事物,身体也丝毫不能动弹。 “既然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那就将自己眼睛挖出来吧。”白子乔抬起下巴,一脸戏谑,月光皎洁,笼罩在他身上,容颜如玉,当真是绝代风华。 “会不会太狠了点?”阮拂衣苦不堪言,她如今还在蹲着,双腿快要废了。 “哦,娘子可是心疼了?”他似作诧异,“小心你太过泛滥的心疼会让为夫吃醋,一时忍不住做出些什么更狠的事情来。” “小白,”她忽然笑意甜甜,娇柔无比,声音也是腻的人发痒。 白子乔笑着的脸突然僵住,小白……居然有人敢这么叫他。 “我的腿现在疼极了,你还是先让他走开吧,我好起来。” “娘子说的是。”他一抬手,那道白光覆住光着身子的男人,一路快速以球状滚远了去,压扁了路上不少青草。 阮拂衣刚要起身,弯腰站起一半时,发现白子乔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 还好,上衣够长,遮住了屁屁,不至于太过露骨,但那双修长而莹白的大腿,是无论如何也没保住的。 “想不到,娘子腿间之景,竟和为夫想象中的一样曼妙。” …… 腿间之景,你究竟在往哪里想。 她并起双腿,以最快的速度拉起裤子,咬牙道:“白子乔,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随便耍流氓。” 他眼里泛着波光,目光仍旧未离开那双笔直的大腿,含着笑意,“娘子变脸怎的这么快,之前还那么亲昵的喊着小白。而且,我从不耍流氓,只是面对娘子,可能有点把持不住。” 他永远能够用最无害的面容说出最无耻的话。 阮拂衣想起之前他施的法术,心里突然一喜,“你能不能带我回昆仑?” 白子乔摇头,“现在还不能。” “那我师姐怎么办,她被血蝙蝠咬伤,至今还在昆仑山上。” “你师姐有凤凰引相护,自然不会有事,相必是你师父已经为你们做好打算,所以将龙骨龙筋相赠。” 原来,这是师父早就打算好的么,所以他能那么坦然的离开昆仑。 “娘子,妖物四起,为祸人间,尤其是像娘子这般鲜嫩可口的,可要更加小心才是。”他狭长的凤眸微眯,“倒不如跟了我。” “你要帮我找师父?” “找个男人多无趣,相公我要找的,是女人……” 正文 022 人皮灯笼 1 阮拂衣快在路上饿趴的时候,一个身上带有浓厚胭脂香的女子将她带了回去,看起来年纪不大,妆容妖艳,媚态横生。 她往桌上摆了一席酒菜,算不上丰盛,却道道精致,桌旁摆有镶金的盛放香料的坛子,女子纤细的手指不断在金边上描摹,语气慵懒:“阮姑娘,吃了这顿你就走吧,我给你备些路上用的盘缠。” 阮拂衣手捏着白花花的大馒头,感激涕零,原来人世间会有这么好心的人。 推门而入的声音响起,拂衣见那女子忽然皱紧了眉,神情紧张的看了自己一眼。 “我说锦瑟姑娘呀,你今天要再不肯接客,我这天香楼可就要被人给拆了!”门外,走入一道色泽鲜艳亮丽的身影,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头上斜斜插着一枝大红芙蓉,极其不耐烦的摇着手里的轻罗扇。 阮拂衣根本来不及躲,就被她一把抓住,“哟,这是哪里来的姑娘,模样标致的很!”老鸨眼里泛着光,像是从她面前掉落一地的金子。 “我只是来吃饭的……”拂衣受不了她的过分热情,那香味熏的她直想打喷嚏,忍不住往锦瑟身边躲。“我等下就走,我不会吃多的。” “走?”老鸨瞪大眼睛,“进了天香楼的姑娘,居然还有敢自己说要走的?你怕是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吧。”老鸨仔仔细细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一番,越发觉得这姑娘会是一棵未来的摇钱树。 “金妈妈,你别动她,她是我新买的丫鬟。”锦瑟一脸不悦,从座位上站起,手指还是停在那镶金的坛子上流连。 锦瑟是天香楼的头牌姑娘,她的话还是极有分量的,不过最近开始闹情绪,每天多少大财主恩客们点名要她,都被推了回去。 老鸨能够容忍她一天两天,时间久了自然也是极不高兴,不会赚钱,那还养着你干嘛,又不是养个千金大小姐。 “我不动她,那谁去给我赚那白花花的银子?”老鸨斜睨着眼,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 “自然是我去。”锦瑟睫毛低垂,覆盖住那双漂亮的会说话的眼睛。 老鸨喜出望外,得到满意的答复,扭着水蛇腰走了,“别忘了,今晚来的是秦大官人,点名要的是你!” “阮姑娘,这一时半会儿你也走不了,先去我隔壁房间住着,有时机我便送你离开,记得不要随便乱跑。” 锦瑟换上一身银色薄纱裙,里面的桃色胸衣若隐若现,身姿曼妙。 阮拂衣一个人留在屋子里,发现锦瑟的房间装饰极其奢华,所有挂饰非金即银,就连帘幕都是用上等璞玉和红玛瑙错杂叠串而成。住在这样的房间里,锦瑟却并不高兴。 门口两盏红灯笼高高挂起,淡黄的光一圈圈晕开,看得她脑袋有些发晕。 阮拂衣感觉手腕又开始缩紧,隐隐作疼,低头仔细一看,那串龙骨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变成淡淡的粉色,而且随着里面雾气的移动,那粉色似乎还有逐渐加深的趋势。 “听说锦瑟今天居然出去接客了?”门口走过两个女子的身影。 “锦绣失踪这么久,她都跟变了个人似的,还耍起清高,当自己是大户人家富养出来的小姐呢,现在还不是做回了老本行。” “也许,是受了锦绣的刺激吧。” 正文 023 人皮灯笼 2 锦瑟最后带了个身形庞大的男人回来,男人金缕阔衣,歪歪斜斜的伏在她身上,大手抓在她胸前那柔嫩的一团上,低着脑袋像是喝醉了酒。 锦瑟看见阮拂衣还坐在原处,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表情有些不悦,“你还在我房间里做什么,不快些回隔壁去睡觉?” 拂衣仓惶站起,捂着手里那串正发光的龙骨往外走,出门时忍不住回望一眼,锦瑟削瘦的身躯支撑起那男人的身体,背影微屈,有些凄凉。 阮拂衣睡的房间显然没有锦瑟的好,装饰很是普通,她躺在床上,被隔壁房间的嘈杂作响和女人的吟哦声吵得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她不懂男女之事,可这声音让她异常烦闷。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房间似乎没了声音,安静下来。阮拂衣隐约听到有女人的哭声。 起初她以为是锦瑟受了欺负,起身穿了衣服就要出门去,结果细细一听,这声音倒不是隔壁房间的,分明是自己睡觉的屋子。 她点亮烛火,发现门角边蹲着一个白色身影,头发松散垂到身后,身形娇小。 “你是谁?” 那女子不说话,只是埋头一个劲的哭。 “我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躲在我的房间里哭呢?” 女子身体哭的发颤,拂衣这才看清,她衣袖和胸襟下都染了暗红色血滴,映在洁白的衣服上,有些骇人。 阮拂衣朝她走过去,手腕处越来越热,她却没有察觉,直到走到那女子面前,接近她的时候,一道亮光闪过,那哭泣的女子似乎很是难受地尖叫一声,居然从她面前消失了! 拂衣举着那盏油灯,在周围照了好几圈,都没有再发现她的踪迹,而手腕上的龙骨,居然短时间内变成了血红色。 她带着龙骨的地方,则是异常苍白,心里难免疑惑,这龙骨一直在吸她的血不成? 敲开锦瑟的房门,锦瑟一身凉薄衣衫,青丝未束,略显凌乱,没有遮掩的胸前和肩膀上,绯红的痕迹深深烙在她白嫩的皮肤上,看起来非常别扭。 “大半夜的,怎么了?”锦瑟倚在门边,忍不住打哈欠,看起来很疲惫。 “锦瑟姑娘,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哭?” 锦瑟面色一凛,顿了许久才说话,声音低沉得有些暗哑。“是你睡糊涂听错了吧?又或者,其实你只是梦里听见而已。” 阮拂衣听这回答,认为锦瑟必定是没有听到。 从小到大怪事见得多,她也就没往心里去,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没有做梦。 锦瑟关门的时候,拂衣又忍不住多看了那两盏灯笼一眼,居然还是会头晕,可是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她瘪瘪嘴,那灯笼做工并不精细,锦瑟房间怎么会放那样古怪的东西。 回到房间里,她索性将那串龙骨从手上取了下来,这东西搁她手里,居然一直在吸她的血,难怪这些日子手腕一直又疼又酸,提不起劲。 可是师父送的东西她又不敢乱扔,只好找了个盒子,将龙骨收进里面。 正文 024 人皮灯笼 3 听说这几日锦瑟接了几个恩客,收到的打赏钱比整个天香楼的姑娘们合起来半个月的收入还要多,拂衣看着她人前欢笑人后寂寥忍不住问:“锦瑟姑娘,为什么你不走呢?” “走?我往哪里走。”她挥舞着霓裳舞衣上的红缎子,笑的迷离,“锦衣玉食,众星捧月,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拂衣想起以前和师父师姐在一起的生活,她想要的简单多了。 没有龙骨在身,她手上的疼当真缓解了不少,可是怪事却越来越多。 那晚,她原本睡得正酣,朦胧中又听到女人的哭声,睁开眼发现黑暗中,门边果然又蹲了一道白影,哭声从起初断断续续的呜咽,变成后来撕心裂肺的嚎啕。 拂衣全身发凉发软,背上被这凄厉的哭声惊出一声冷汗,晕晕沉沉的坐起来,摸到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姑娘你哭什么?每日都这样哭下去又不肯说,闹的我心慌呀。” 女子缓缓抬起头来,两行清泪下,赫然是一张素白的小脸,不施脂粉,这张脸怎么会和锦瑟如此相像! 可是她明白,面前的人绝不是锦瑟,锦瑟身上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 那白衣女子却忽然起身,瞬间挪到她面前,那张惨白如纸的脸放大在拂衣眼前,脸颊两侧还沾着淋漓鲜血。 拂衣吓得惊叫,眼前的这哪里是活生生的人! 白衣女子瞪大眼睛盯着她,颈间尽是鲜红的血珠,没有一丝完好的皮肤,血肉直往外翻。 她在喊:“锦绣,锦绣……” 拂衣似乎被定住了一般,挪不动身体,眼睁睁的看着她贴近自己,用那双沾满血污的手抚上自己颤抖的身体,直到这女人几乎要与她相融了,这才明白过来,她是想上自己的肉身! 阮拂衣胸口闪出一道金光,硬生生在最后一刻将那满身血污的女人弹开,女人跌倒在一边,用更凄厉的声音哭喊:“锦绣,锦绣……” 阮拂衣心口处灼热难忍,呼吸急促,全身像被火烧了一样,她趴在床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直流。 “我没害过你,为什么你要来害我?” 女子朝她伸出那双血肉模糊的手,想要抓住她的身体,一边不断重复着那两个字:“锦绣……” 过了不久,脸上那两行清泪竟然渐渐转浓,流出两行血泪来。 “阮姑娘,你怎么了?”门外响起锦瑟的声音,旁边似乎还有其他男人的低语。“我方才听到你的尖叫声,是不是做噩梦了?” “锦瑟姑娘救我!”拂衣大喊。 很快,门外的人破门而入,锦瑟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揽在怀里,神情慌张的走了进来。 也就在他们进门前的那一刻,屋子里的白衣女人忽然消失不见。 “阮姑娘,发生什么事了?”锦瑟走近床边,伸手去擦她脸上成串的汗珠。 阮拂衣又是一声惊叫,吓的直往后躲,锦瑟和刚才那白衣女人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和那女人用一样的动作朝她伸手,她想起刚才那个女人那双血肉模糊的手。 “锦绣是谁?”她喘着粗气问。 锦瑟身子一僵,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正文 025 人皮灯笼 4 锦瑟突然也哭了起来,虽是伤心,却显一脸柔弱,梨花带雨。 旁边的男子伸手抱住她,一手轻抚着她的背,动作温柔。 拂衣将目光转向这个男子,发现他并不似之前那些锦瑟的恩客,一脸清秀的书生模样,穿戴也不显富贵,只是干净而落落大方。 “锦绣是我失踪多时的亲妹妹,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说完,她看了那书生一眼,哭的更加伤心。 原来,书生叫柳槐生,那时锦瑟刚被卖入青楼,一心寻死却被书生所救,书生承诺,等他考取功名归来,一定为她赎身,娶她为妻。可是没想到妹妹锦绣居然与姐姐同时喜欢上书生,柳槐生赴京赶考之前,一时冲动与锦瑟在房里行了夫妻之事,刚好被锦绣撞见,锦绣大哭之后便消失无踪。 等拂衣将她所见之事全部说出来后,锦瑟哭的几乎昏厥过去,尔后转醒,“听你这么说,那妹妹必定是遇难了。” 她突然跪在拂衣面前,“阮姑娘,你既然能看得见我妹妹的魂魄,那你帮我跟她说说,说我对不起她,让她原谅我可好?” 阮拂衣头疼,看她一脸悲怆也不忍心直接拒绝,可是锦绣怨气那么大,谁想去和她说话呢? “锦瑟姑娘,你妹妹似乎怨气很重。”她皱眉。 “那你能否帮我问问,她是如何遇害的?她兴许是恨透了我,所以一直不肯来见我,甚至不肯入梦。” 奇怪的是,那日以后,她便再也没见着锦绣,难道她真的这么不愿再见自己姐姐? 这几天,天香楼的老鸨总是往锦瑟房里跑,时不时的多看阮拂衣两眼,啧啧叹道:“这姑娘可真水灵,漂亮的姑娘我见了不少,可这样憨厚的,倒还是头一个。” 现在的姑娘个个都追求以瘦为美,拂衣这样的反倒独特。 锦瑟端坐在桌旁,冷冷说道:“我说过,不许动她,也别想着打她主意。” “进了天香楼,迟早都得是我的人,我现在不动他,不过是想让她跟在你身边好好学着点。”老鸨摇着手里的轻罗扇,一脸不屑,“锦瑟,你以为自己还能红火多久,你以为还是从前的那个自己吗?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给谁看,客人们付钱就是为了看你如何冷艳吗?” 锦瑟门外聚集了不少其他房的姑娘,纷纷站在门口看戏,有的还笑道:“原来锦瑟也会怕自己有被冷落的一天,所以提前留了这一手,早就养好一个替代自己的丫头。” 阮拂衣坐在旁边偷偷瞄着锦瑟的脸,看她愤怒的脸通红,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你们都给我滚!” 事后,锦瑟拉着她的手说:“阮姑娘,槐生会带我走的,到时候我一定不会丢下你一人。” 拂衣点头,说起柳槐生的时候,锦瑟眼里总会多几分幸福,不似平常那般冷漠。 可是,还没等到离开的那一天,阮拂衣却差点出了事。 如果不是关键时刻碰到白子乔,她可能永远都没机会知道后来发生的事。 正文 026 人皮灯笼 5 这天拂衣照常用过晚饭后,坐在楼阁上听姑娘们唱小曲儿,觉得越发困顿,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因此早早回房歇息去了。 在她昏迷之后,三个黑衣大汉从窗户溜进来,手脚麻利地将她套进麻布袋里,扛着从后门出了天香楼。 到了城西河边,黑衣大汉解开麻布袋,发现阮拂衣居然已经醒了,一双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面前三人,嘴巴被堵住说不了话。 其中一人说道:“速战速决,绑紧袋子直接扔进河里,省的夜长梦多。” 站在最中间的人一脸浪笑,“这姑娘模样生的这么好,就这样死了太可惜,倒不如……” “去你的少做梦,坏了事谁负责?”说着,把拂衣的脑袋强行按下去,又收紧麻布袋子,准备用黑绳子系紧袋口。 就在他们合力抬起阮拂衣,将她朝河里扔去的时候,拂衣身子腾空而起,眼看就要落入河中,居然骤然转向,那袋子又沿着原来的轨迹飞了回来,而且轻轻落地。 “娘子这是要往哪里去?”河畔突然多出道白色的修长人影,其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低沉。 他手掌微微张开,拂起地上一片青草叶,极其优雅地弹向地上麻布袋的位置,那嫩叶在他手上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偏不倚,削开了布袋顶端的黑绳,却又不伤及拂衣分毫。 周围三个大汉见状,完全惊呆。 白子乔看见阮拂衣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忍俊不禁,“娘子还在记恨为夫上次抛下你独自离去,故而想不开要投河么?”他目光幽幽的瞥了眼那三个呆滞的男子,“居然还找了三个帮手。” 只见他缓步走向阮拂衣,伸手取下她口中塞满的布条,手指似是有意地拂过她的脸颊,指尖触碰到她的温度,拂衣身体有一丝轻颤。 两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暧昧调、情,完全无视周围几个男人的眼神。 “白子乔,你有见过哪个被绑着自己要去投河的么!”阮拂衣努努嘴巴,脸都僵硬的疼。 “娘子,为夫向来很小心眼,你若是要和那些男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也得找个身子硬朗的,否则后果很惨重。” 白子乔说完,目光从阮拂衣身上转到三个男人之间,眼眸里的温情瞬间消散,冰冷到极点,三个男子意识到不妙,把腿就跑。 可刚张开腿,就被一阵劲风掀起,卷入河里,三个男人庞大的身体同时掉落下去,拍起无数巨浪。 好在他们都识水性,拼了命的往上游,却总觉得河面像是被一层冰块冻住了似的,脑袋刚刚浮上来,又被顶下河里,腥臭浑浊的河水直往肚子里灌。 白子乔拉着拂衣,坐在河岸边的草地上,看河里三个不断翻腾挣扎的身影,活像扑腾着翅膀的旱鸭子。 “你是说,锦绣几次出来见你,却躲着她姐姐?” 拂衣点头,偷偷打量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乌黑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娘子,你手上的龙骨呢?” 正文 027 人皮灯笼 6 “娘子,你手上的龙骨呢?” “那龙骨吸我的血,被我收起来了。” “吸血?”白子乔若有所思,“是不是颜色变深了?” 阮拂衣撩起衣袖,将手腕露出来给他看,果然有一圈牙印般的勒痕,带有淡淡的淤青色。 “把龙骨戴回手上。”他语气凝重,“龙骨吸食你的精血,是在认主,等它完全归属于你,自然会全力护佑你生生世世,可现在贸然中断,不仅会有被反噬的危险,落到其他人手里,它会乱认主。” 顾疏影,原来你会对徒弟这么上心,白子乔心里冷笑。 可是,他万万没料到顾疏影留下龙骨的最大意图。 “白子乔,锦瑟她有恩于我,你能不能帮我找出锦绣所在?” 白子乔侧身贴近她的脸,温润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清香。两人相隔不到一指的距离,阮拂衣甚至能清楚看见,他眼睛里全是自己的身影,想到这里,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闭着眼不敢再看他。 “娘子,我若是做到了,你用什么报答我?”他再次向前,微微俯身更加贴近于她,只需要最后一毫的距离,便可以碰触到她柔软粉嫩的唇瓣。 阮拂衣闭着眼睛,脸颊绯红,睫毛颤抖的样子,让他更加想一口重重地咬上去。 “白子乔,你又耍流氓!”拂衣突然睁开眼,气息不均地伸手推开他,再这样下去,她真怕自己会窒息。 “以身相许怎么样?”白子乔笑的一脸邪气,难得的是居然与他风华万千的外表居然没有半分违和感。 拂衣抬起推他的手忽然被抓住,右手上,四颗尖尖的齿痕颜色已经变得很淡,却又鲜明的让人无法忽视,白子乔眼里神情变幻莫测,惊异,迷惑,或许,还有最后的柔和。 阮拂衣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很是淡定的回应:“以前被一只狐狸咬的。” 他突然放开她的手,从衣袖里放出一根带着白色斑纹的小蛇,小蛇吐着鲜艳的红信子,围绕在他脚边扭动自己的身体,白色斑纹在阳光照耀下,泛着圈圈银光。 “你带我去天香楼。” 白子乔因为气质出尘,只需一眼便能知晓他身份不凡,所以一只脚刚踏进天香楼,便被老鸨和几个姑娘团团围住,立马想着法子往他身上蹭,阮拂衣则被挤到一边,无人搭理。 “公子面善,是第一次来咱们天香楼吧?咱们这里姑娘多,准保有让您满意的!”老鸨推搡着身边几个长相出众的姑娘到他怀里,却被白子乔不动声色,灵巧地避过。 他保持着淡笑,随手拿出一枚通体晶莹的玉佩递给老鸨,“我来找锦瑟姑娘。” 有钱果然好打发,老鸨直接笑眯眯的领着他去了锦瑟门口。 等老鸨走了,阮拂衣突然探出脑袋,一溜烟跑到他身边,锦瑟房门是开着的,进门时拂衣突然停了下来。 “锦瑟姑娘,你什么时候换了房门口的灯笼呀?”她有些好奇,这次的两个灯笼变成方形,四周垂着黄色流苏,做工显然比以前精致多了。 以前那两个灯笼,椭圆而扁平,外面糊的那层纸似乎太厚而总是不透光,朦朦胧胧,既不好看也不实用。 锦瑟从房里盈盈而出,笑意恬恬,“这位公子可是阮姑娘的朋友?” 正文 028 人皮灯笼 7 锦瑟从房里盈盈而出,笑意恬恬,“这位公子可是阮姑娘的朋友?” 拂衣连忙点头,白子乔却迟迟不出声,等她回头一看,发现他还停在进门的地方,抬头望着那两盏新换上的灯笼。 “锦瑟姑娘,锦绣是否与你长得一模一样?” 锦瑟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问出这样的问题,错愕之下答道:“锦绣是我胞妹,寻常人倒是很难看出我俩的区别。” 白子乔双眼注视着她,目光锐利而沉静。 “我是来向姑娘打声招呼,阮拂衣我先带走了。” “白子乔,你不是答应过我要帮忙找……”拂衣急了,之前还说的好好的呐。 “我反悔了。娘子别忘了,你还没答应我的条件。” 他俨然一副丈夫的模样,拉着妻子的小手要出门,拂衣还在和他闹脾气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神情的冷峻让锦瑟猝不及防。 街口的汤圆又香又糯,白白胖胖的浮在碗中甜水里,只需咬破外面那层薄皮,浓稠的芝麻浆水四溢,芳香扑鼻。 拂衣埋头吃完一碗接一碗,就是不肯开口跟对面的人说话。 白子乔也很是耐心地坐着,对她惊人的食量饶有兴致,普通人最多吃上两碗就饱的东西,她吃了四碗还不肯歇,直到天黑。 “娘子还在生气?”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衣襟,最后掏出五枚铜板,悠悠说道:“为夫好像没带够银子的。” 最后一颗汤圆差点卡在她喉间,没带钱怎么不早跟她说! 白子乔冲她眨眼睛,冲她做出噤声的动作,示意二人开溜。 一条白色小蛇从他袖子里窜出,落到地面,摇着尾巴飞快向前溜去。 阮拂衣认得,这正式下午见过的那条小白蛇,她见白蛇溜去的方向,似乎向着天香楼,不明所以地望向白子乔。 “时辰到了。”白子乔起身,“娘子想不想知道锦绣在哪儿?” 那条白蛇因为小巧,并不惹人注目,而且它很聪明的从窗户爬上楼阁,最后绕进锦瑟的房间,不停的四处打转。 “锦瑟房间里居然没人。”阮拂衣有些奇怪,晚上这时候,每天都会有不同面容的男人到她房里来找她,可今天…… 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白子乔悠闲地坐了下来,倚在椅子上,随手摘下自己腰间佩挂的夜明珠交给拂衣,对她说道:“你去向老鸨要一件锦绣的衣裳来,记得,是锦绣的。” 阮拂衣点头答应。 锦瑟向来打扮美艳,而锦绣只是跟在她身边服侍的丫头,因此拿过来的锦绣的衣裳极为朴素,清雅的淡绿色,没有太多花纹坠饰,布料却是上等的。 白子乔将衣服放在地上,等那条白蛇游移过来,整个身体蜷缩在了衣服上,吐着鲜红的信子碰触衣襟,不知道是要干嘛。 没过多久,白蛇展开蜷缩成一团的身体,灵巧而快速地溜走了,沿着原来的路线爬窗而出。 “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找出锦绣了。”白子乔的目光从地上那件衣服上,移到门口的两盏灯笼,最后又落回拂衣身上,“娘子,记得以身相许。” 正文 029 人皮灯笼 8 小白蛇爬的很快,漆黑的夜里,转眼便没入花丛,不见踪迹。阮拂衣跟随白子乔一路小跑,最后气喘吁吁也没追上。 “娘子走的太慢,不如咱们换一种方式。”说完,两人停在一棵开满白蕊红尖花簇的树下,此树正名合欢。 他捏出一颗淡蓝色小拇指指甲大小的丸子,交到她手上,“娘子,手里一定要带好龙骨,吃下这颗固魂丹,我带你离魂。” “离魂?”拂衣眼里满是惊异,她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活人可以离魂,心里顿觉新鲜。 等她吃下那颗药丸,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惊呼出声,白子乔的手揽在自己腰间,脚下一踮,腾空而起,转眼间离地万丈。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拂衣觉得阵阵晕眩,若不是被他紧紧托着,早已跌落下去,只怕是粉身碎骨。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腰间薄薄的衣衫,传递到她肌肤上,二人相贴处渐渐灼热起来,拂衣不敢乱动,脑袋贴在他胸膛前,感受着来自头顶的均匀呼吸。 良久,他突然笑道:“娘子莫在为夫怀中陶醉得睡着了,娘子体型不轻,摔下去怕是拉不回来。” 拂衣忍不住翻白眼,“小白,我舍不得让你孤单的,若是真把我摔下去了,一定得死死拉着你一起。” “啧啧,”他似乎很是开心,“这是让为夫殉情吗?看不出来,娘子对我情深意重。若真是这样,倒可以好好考虑。” 说完,他居然真的……松手了! 阮拂衣直线下坠,飞快的速度让她陷入一片天旋地转中,脑袋都胀得要炸了,离地还有数十丈距离,她都不忍心再看,闭上眼等待下一刻摔成肉酱。 原本只是想吓吓她,白子乔很快伸手重新去抱她。 左手上的龙骨,突然猛烈抖动,金光刺破云层,照在龙骨上,喷薄而出一条金色巨龙,矫健而极具线条的身躯眨眼间划过天际,向着拂衣的方向俯冲而去。强劲有力的龙爪一把抓开想要接住拂衣的白子乔,用自己狭长的背部驼住拂衣的身体,稳稳落地。 白子乔胸口被金龙的爪子穿透,金光从他胸前四散而出,直破后背,那一瞬间他脸色大变,闷哼出声。 金龙居然这么快就认主了,倒在他的意料之外,而且只是一段龙骨,便已有足够伤害他的威力,那若是整条活龙,对任何人来说都必定是毁灭性的攻击。当初顾疏影究竟是怎么降服住它的? 拂衣居然没有经历到她想象中的疼痛,正觉得奇怪,听见白子乔似乎痛苦的声音,迅速睁眼。 也就在她睁眼之前,那条金龙消散不见,白子乔很快抹去嘴角的鲜血,只是脸色异常苍白。 “小白你怎么了?”看他的模样,像是受了一场惊吓般,可是被吓住的,不应该是她自己吗? 白子乔抖了抖眉毛,“娘子你太重,刚才压着我了。” 阮拂衣一下子涨得脸通红,难怪刚才似乎自己靠在什么东西上,原来是把他当肉垫了。 他们停留的位置,正是一座简单的木屋面前,四下寂静,因此木屋里传来的声音,让人听得分外真切。 小白蛇蜷缩在纸窗上,探进半个尖尖的小脑袋往里面看。 “啊……槐生你轻点儿,弄痛我了……”锦瑟的娇吟声传出,无限魅惑。 正文 030 人皮灯笼 9 柳槐生压在锦瑟身上,将她双腿分开,环在自己光裸的腰身上,一只手钳住她的身体,一只手用力地在她胸前揉按,那高耸着的白花花的柔软几乎要被他捏的变了形。 他用蛮力撞击着她柔软的身体,低头去吮吸锁骨上的每一寸肌肤,不断喊着:“瑟瑟,瑟瑟……” 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拂衣男女之事,她看不懂,床上交叠的两个人,动作分明那么痛苦,为什么还不愿意分开,而且男女的叫声喘息声让她很是难受。 “小白,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本来倚在窗边的阮拂衣,忽然侧身问旁边的人。 “这叫双修,男女一起合修阴阳之道,是得道的最快方式。”白子乔眯着眼笑,目光打量着她的身材。 “那我可以和师父一起双修吗?”她不知道师父的悟道境界究竟有多高,但是如果男女双修能帮上师父的一点小忙,她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自然不行。”白子乔斩钉截铁地否定她,“你与他只是师徒,却是我娘子,双修之事只能由夫妻两个进行,所以,你能双修的人,只有我而已。师徒若是越界,会遭天打雷劈的,娘子可要切记。” 拂衣有些小小失望地点头,脑袋转啊转的,总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她会变成小白的娘子? 白子乔算算时辰,说道:“我们该走了,你的肉身在离魂的情况下,只能维持两个时辰,回魂晚了,也就回不去了。” “哎,小白,你带我离魂过来,就是看柳槐生和锦瑟姑娘双修?” “娘子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呢?”他看她仍旧一脸茫然,也不多做解释,“先跟我回去,很快就能知道结果。” 锦瑟回来的很晚,进门时被房里一个声音吓了一跳。 “锦绣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她努力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波动,语气愤怒:“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我屋里?” “你不是相见你死去的妹妹吗?不,应该说是姐姐。”白子乔忽然伸手从桌子底下提出一盏旧灯笼,正是之前被换下来的那个,面带笑意,“我这就让她来见你。” “不!”她突然瘫坐在地,眼里充满了恐惧,“你怎么可能找到……我不是锦绣,我是锦瑟,我就是锦瑟!” “究竟谁是锦瑟,见面之后就知道了。” “不!我不要见她!”她哭着大喊,“她会恨我的,会杀了我,我不要见她……” 白子乔从桌上引燃烛火,往火里轻轻吹口气,白烟泛起,火光由普通的明黄色渐渐转成青色,被放在那盏灯笼外皮上,烧着那盏灯笼。 “锦绣,不管你用多残忍的手段杀害自己亲姐姐都与我无关,可你不该妄想加害我娘子。” 锦绣见他要烧开灯笼,立即不顾一切扑了过来要抢,可她哪里比得上白子乔的灵活,一个简单的法术便将她乖乖定在原地。 “人皮灯笼,你杀了锦瑟,怕她冤魂报复,所以将她脸上的皮割了下来,做成圆形灯笼,魂魄为灯芯,永远被困其中,不得超生。” 正文 031 人皮灯笼 10 “人皮灯笼,你杀了锦瑟,怕她冤魂报复,所以将她脸上的皮割了下来,做成圆形灯笼,魂魄为灯芯,永远被困其中,不得超生。” 白子乔话语如刀锋般,一句句剜着她的心,而他手里的灯笼,似乎因为受到刺激而剧烈晃动起来,想要冲破那层皮的束缚,灯笼里,闪着诡异的红光。 “原来你不是锦瑟……”拂衣呢喃,“为什么要冒充她,做你自己不好么?” 锦绣轻笑,笑得凄凉。 “同是一胞姐妹,锦瑟能够人前风光,享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却只能当个见不得人的丫头,端茶送水,看着姐姐脸色。锦绣哪里不如锦瑟?可笑的是,我与她同时遇到槐生,槐生却爱她,永远都看不见我的存在,锦瑟只是个醉卧万人膝的娼女,凭什么?” 她用手抚摸着房间里的珠帘,玉石与色泽鲜艳的玛瑙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你看,让我来代替锦瑟,一切不也很好么?” 终于,灯笼里的魂魄受不了刺激,在灯芯里燃烧了自己,将那火烛燃的更旺,突破灯罩的束缚,冒出一缕青烟。 真正的锦瑟白衣带血,眼圈淤青发黑,血泪直流,她身上带着火光,来到锦绣身前,一手紧紧掐住她细嫩的脖子,面露凶光,伸出嘴里两颗长长的獠牙,狠狠刺入她颈间,锦绣完全透不过起来,小脸涨成了紫色。 獠牙上沾满锦绣的血,鲜红刺目。 “想不到我会有重见天日的这一天吧?”锦瑟抬起血肉模糊的手,缓缓划过锦绣的脸,每用力一分,那指甲就陷进皮肉一层,“当初你是怎么忍心对我下手,硬生生将我脸上皮肉给剥下来的?” 阮拂衣看到锦绣眼角流出的眼泪,忍不住想要上前,被白子乔用力拉住。 “小白,你去救救她呀,她快死了!” “锦瑟既然已经出来,怨气不散,我也没办法阻止。”他看着锦瑟身上越烧越旺的火光,面色凝重,“锦绣现在未必有她痛苦。” 锦绣嘶哑着喉咙,一字一顿说道:“剥开你脸上的皮,每撕一寸,就像在撕我自己的脸。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也罢。” 她绝望地闭了眼,不再挣扎。 锦瑟拔出吸食着她血液的獠牙,突然哭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为了保全你,我卖了自己多少次?” “我被不同的男人压在床上受着无尽折磨,却还要一脸欢笑地讨好他们,这样才能有更多银子,我只让你当丫鬟,不过是想留下你的身子,以后带着我给你存下来的嫁妆,嫁户清白人家。可我死也想不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回报我。锦绣,你没有良心!” 烈火已经将她一半的身体烧到透明,锦瑟痛苦得满脸扭曲,眼里的怨恨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不,她还有最后的良心,不然你早已灰飞烟灭。”白子乔悠悠叹道。“当初只要烧毁着盏灯笼,你也就永远消失了,她却把灯笼挂在门口,供了你一个月的香火。” 他打开桌上那罐镶金的坛子,里面已经盛了半坛香灰。 “锦绣,你连和我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她身上的火越燃越快,最后烧到只有两只掐住锦绣脖子的空空手臂。 话刚说完,锦瑟便放了手,白子乔忽然安静下来,看着她消散,决定埋下最后的秘密。 正文 032 阴亲 1 锦绣躺在地上,脸颊是刚刚被姐姐的指甲划破的痕迹,脖子一侧,鲜血还在流淌,她看着锦瑟消失的方向,目光呆滞的如同蒙上一层灰。 “她去哪儿了?”阮拂衣问道,她看见锦瑟化成一道青烟,骤然不见。 “魂飞魄散。”白子乔如实回答。 “我没想过让她这样的……”锦绣呆呆的说,身体摆成婴儿的姿势,将自己蜷缩起来,阵阵发抖。 “锦绣姑娘,你是从哪里学会这些邪术的?” 锦绣闭着眼,不答话。 后来,锦绣疯了,老鸨将她赶出天香楼。 听说柳槐生要娶王员外家的千金小姐,在大婚的前一晚,突然暴毙家中,仵作验尸后,说是惊吓猝死。 阮拂衣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白子乔却很淡定。“连娘子都能分得清锦瑟和锦绣的性格,柳槐生怎会不知?他想要在仕途上平步青云,自然不会愿意再娶一个风尘女子为妻,可又不能当负心人,所以,很是巧妙地借锦绣的手除掉锦瑟,锦瑟死后也不会记恨他。”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娘子,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我这样忠贞不二的。”白子乔凤眸上挑,笑如春风。 白子乔才不会说,他曾偷偷探过柳槐生的行踪,却恰好撞见他在与王家千金幽会的事情。 二人就着在一家客栈落宿,阮拂衣很是奇怪,接连几天都不见他出门,一直睡在房间里不肯见人。 她坐在楼下,见客栈外边的那条街道上,传来一阵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紧接着,整整齐齐的一行人从街上走过,穿着却很奇怪,一排人身着红衣,一排接着又是白色丧服,连着好几排人走过,都是这样。 她问店小二,“这是有人在办喜事还是丧事?” 店小二脸色有些为难,犹豫了一下才回答:“能带上这么多聘礼的,自然是喜事。姑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阮拂衣点头,颇为好奇地问:“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办喜事还穿成这样的。这是你们这地方的习惯吗?” “姑娘莫要乱说,他们办的确实是喜事,只不过是门阴亲。咱们东都城里县太爷苏家的儿子和富商温家几年前就定下的亲事,只可惜……” 她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稀奇的事儿,正儿八经的男女成亲她都没见过,对阴亲也就好奇心更甚,想着法子打听,亲事是在哪里举行。 “你确定要去凑热闹?”楼梯上,白子乔修长清逸的身影缓步走下,脸色不佳,像是生过一场大病一样。 拂衣听他这语气不高兴了,“为什么不能去看?” “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白子乔就着她身旁的位置,懒懒坐下。 “七月十四,也就是七月半。”店小二在一旁帮着回答。 “七月半是鬼节,鬼门大开,你体质阴虚,别去惹些不干净的东西。” 阮拂衣听了,悻悻作罢,但是心里的好奇,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白子乔又特意叮嘱她:“这两天我会离开一下,你好好呆在这里,哪也别去。” 正文 033 阴亲 2 阮拂衣走到后院里去找茅厕,恰好经过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底下,大概是由于槐树荫凉的关系,她觉得身体一阵犯凉,槐树的另一端走出一个约莫七八十岁的老者,发须花白,皮肤苍老如干枯的松木皮。 “姑娘,烦劳你为我带个口信。” “带信给谁?我不是本地人,谁都不认识的。”拂衣好心向他解释,白子乔不许她出门,这口信自然带不到。 “县太爷苏家,告诉他们,这门亲事成不得,温家闺女不能娶。” 拂衣心里一凉,“可是我不认识他们,谁会听我的话?” 那老者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交到她手里,“这算是付给姑娘的报酬,姑娘一定要帮我把话带到。” 说完,他看似很急的样子,匆匆从后院侧门离开。 她刚想追上去,把银子还给他,只听店小二站在后院门口冲她喊:“阮姑娘,你一个人怔在那里发什么呆呢,是不是没找着茅房?” “找到了找到了,很快我就回来。” 拂衣坐在客栈楼下,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去送口信,没有白子乔在身边,她还真没这个胆。 就在这时,客栈走进一个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飞扬入鬓的浓眉下是一双寒星一般的眼,他停在门口,环顾四周。 拂衣托着下巴直直地望着他,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一时又难以想起。 紫袍男子向着她而来,满目笑意,竟然主动开口叫她,“师姐。” 阮拂衣怔了又怔,“你是容玥师弟?” 看到他点头,拂衣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虽然她与师弟只有过一面之缘,可印象里不是这般华贵的呀,那时候,他还只是穿着道袍的清秀少年,偶尔说话还会羞红脸。 “师姐怎么也会来到这个镇子里?” “我要替人带个口信,在想着要不要去苏家。” “明天就要办喜事的苏家?” 原来,苏家娶阴亲的事情,这么多人都知道,拂衣苦着小脸。 “师姐是替什么人带口信?”容玥神情严肃,最近和他一样,从外地赶来看苏家迎亲的人不少,其中自有玄机。 “一个七八十岁的老者,喏,他还给了我银子,我现在不知道怎么把银子还给他。”说着,从袖子里拿出刚刚老者递给她的银两放到桌上,结果却是一个冥纸做成的纸元宝。 那刚才她遇到的是…… 容玥眼里露出异色,他瞧见拂衣惊慌,赶紧说道:“师姐莫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带个口信不是什么为难事,我陪你走一趟。” “等我们送完信,一起回昆仑。”阮拂衣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带她回去的人,心里万分欣喜。 “昆仑灭了。”容玥声音低沉,“没有留下几个活口,现在的昆仑,是一片血山。” “那我师姐呢?” “半夏师姐?”他眉头皱的更深,“一直都没见到过,似乎是失踪了。”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望着拂衣问道:“师姐是不是可以看见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拿到桌上那个纸元宝。 拂衣不敢肯定的微微点头。 容玥站起身走到食客较少的一扇窗户边,“那你看看,现在外面街道上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拂衣依言走过去,站在同样的位置,可是除了偶尔走过的几个正常行人,什么都没有。 “鬼门大开,路上怎么会这么清静。”容玥疑惑。 正文 034 阴亲 3 起初以为是白天凡间阳气太重,鬼魂不敢上街游走,可到了晚上,容玥再次叫拂衣看窗外时,她还是什么都没看见,大半夜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连片落叶都见不着。 “七月半的鬼魂都会通过阴阳道来到凡间,取走亲人摆放的贡品。”容玥抬手向外面一个角落指去,家户门口果然烧了元宝蜡烛,昏黄的火焰还在跳动,四周寂静冷清。 “你的意思是……” “连鬼怪都不敢上街走动,只能说,这个镇子里出现了比鬼戾气更重的东西。” 拂衣心里一紧,难怪小白不许她出门。“师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温两家阴亲引来不少能人异士,我自然也要前来开开眼界,温家虽然富庶,可敢娶温小姐的人,天底下倒只有苏家一个。”他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很快止住话语,“明天清早我陪你去,不管苏家答不答应,你总归是把话带到了,然后马上离开镇子。” 拂衣不解,“你们都对这门阴亲如此感兴趣?” “那是你不知道温家陪嫁的东西……”容玥眼里闪出一抹兴奋的光亮。 翌日,天还没亮她就被容玥拉起来赶往苏家,苏家外头已经站着等了很多人。 容玥上前与门口管家说了许久,最后不知从腰间拿出些什么塞到那人手上,管家才笑眯眯地对他们二人说:“你们随我来吧。” 苏家宅子很大,光是院落就有四五个,走在雕花朱栏的走廊里,前面领路的管家好心嘱咐:“今日是苏府大喜的日子,不吉利的话千万不要乱说,即使你们说了,老爷肯定不会答应。” 拂衣知道他所指的是劝诫苏家不能与温家结亲的事情,因此一路闭口不说话,默默跟在容玥身后。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身后凉飕飕的,像是吹过一阵阴凉的风,而且那种感觉,像是有双眼睛在看她,可每每回头,空旷的走廊过道里半个影子都没有,哪里有人? 苏家正堂上,下人们有的手执红绸,有的却拿着白缎,挂在横梁之间,红白缠绕,看得人心慌。 坐在正中的人应该就是苏老爷了,正侧过头去与身旁的人说着什么,那人一袭青衣,腰间坠着一个葫芦和一串铜钱。 “老爷,有客人说是捎口信来的。”管家俯身来到苏老爷身前,毕恭毕敬地传话。 也许是因为儿子大喜,苏老爷心情很好,一脸笑意看向容玥和拂衣。 拂衣低着头走到前面,压低了声音说道:“苏老爷,我只是来传句话,说完很快就走。” “姑娘且说。” “要我带话的人说,这门亲事成不得,温家闺女不能娶。” 话刚说完,只听得苏老爷一手重重拍在梨木茶桌上,吓得拂衣整个身体都颤了。 “休得胡言。”苏老爷身边那个青衣男子开口,“苏公子与温小姐门当户对,八字相合,天作之合为何不能结亲?” “话已经带到,我先告辞。”拂衣转身要走,容玥拉住她的衣角,轻声在她耳边低语:“你先去外面等着,我稍后就来。” “等等,”苏老爷又突然开口叫住她,“让你带话的人是谁?” 拂衣愣住,总不能说是自己见了鬼,然后鬼给了她银子让她来传话吧? PS:想看狐狸和女主对手戏的,很快就会有~~~ 如果喜欢这篇文,亲们帮忙给个推荐和收藏啦,如果觉得文章不够好,留言告诉我给我机会改正啦╭(╯3╰)╮我第一次写这种灵异类的仙侠文,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心里好忐忑的。。。 正文 035 阴亲 4 “一位白发老人。” 阮拂衣一个人走过那条弯弯转转的走廊时,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她浑身绷的紧紧的,快步往前走。突然一声刺耳的叫声发出,她打了个冷战。 不知从哪里跑出一只全身乌黑的猫,琥珀色的眼睛即使在白天也透着青色光亮,甚是吓人,它飞快蹿过拂衣脚底,没入草堆。 原来是只猫。她安慰着自己,刚刚被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能放下,打算继续往前走。 “姑娘。”一个陌生而清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响起,把拂衣吓的都快哭了。 她缓缓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松松垮垮红色喜服的男子倚在走廊的圆形柱子上,身形削瘦,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抖,仿佛一阵风都能轻易将他刮走。 看见他着装,拂衣多少能猜出他的身份,“你是苏家苏久公子?” 那人点头,一脸愁容。“你也是来看我今天成亲的吧?” 若不是白子乔不许她出来,说不定她还真会跑来看看,阴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场面,现在她居然遇到要拜堂的新郎,可这新郎的表情…… “你不愿意成亲?” 苏久看了她很久,声音冷得让她发毛,“你说谁会愿意娶一个死人?” 拂衣怔住,是啊,天底下好模样的女子这么多,为何苏家偏要逼他娶个已经过世的人? “娶个死人也就罢了,今天鬼节七月半,若那女人回来了,我还得与她洞房。” 拂衣听了,觉得脊背发凉,和一个鬼魂洞房…… “姑娘,你带我走吧。”苏久乞求她,一时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了很久才喘过气,拂衣看他似乎身体很是孱弱,一副病容。 “今天你成亲,我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新郎给带走啊,你看看苏家外面等了多少人。”拂衣皱起眉头,苏久虽然很可怜,可她也无能为力办到这事。“你们苏家有钱有势,为什么还要和温家联姻呀?换成别家的姑娘不行吗?” “他们想要温家陪嫁的东西。”苏久突然警惕起来,站起身环顾四周,再次急切地对她说:“姑娘你带我走。” 拂衣无奈,既不答应也不忍心拒绝。 四通八达的走廊另一头似乎走出来其他人影,苏久很快从另一条路跑开,似乎他很怕他们。 现在日头正晒,拂衣看着苏久消失在走廊拐角时地上的影子,突然怔住…… 她一个人回到客栈,店小二眼尖,瞧见她回来很是热情地与她打招呼,白子乔离开时,留了不少银子给店小二,让他好生照应着。 “阮姑娘,你这身后怎么沾了这么大块泥巴?” 拂衣扯着裙角往后看,果然腰间一块巴掌大的泥巴粘在上面,显得衣服脏兮兮的。 奇怪的是,回到房间后,这泥巴怎么洗都洗不掉,用手抠也抠不下来,就像原本长在衣服上一样。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换下那件衣服,扔在桌上。 夜里,苏久应该已经成亲了吧,她想着。听人说,阴亲得是在晚上才能拜堂的。 女方若是刚过世,尸身未腐,那便由赶尸人控制着尸体拜堂,若是一些已经过世很久的,只能拿衣物穿在稻草扎成的木偶身上代替拜堂了。 今晚和苏久拜堂的应该是木偶,因为这桩阴亲已经定下好几年了。 谁知道,半夜突然有人敲她房门,敲门声缓缓而低沉,半夜还来找她,敲门声又不急促,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文 036 阴亲 5 拂衣谨慎地抓起门后一根木棍,如果来人不怀好意,她就可以直接一棍子敲晕对方。 岂料,门外站着的人,居然又是白天里见到的红衣新郎,苏久。 他头发散乱,气息急促,依旧是乞求的目光,“姑娘,你让我避一避吧。” 她瞳孔骤然放大:“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我逃婚了。”他有些急切,皱着眉道:“姑娘你快让我进去,今晚那温沐清就要来了!” 他一个大男人,进了门居然跳到拂衣床上,缩着身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看样子真是被吓着了。 “温沐清天生命硬,死了几年都没入轮回,化成厉鬼。今天拜堂时,她那具被从棺材里挖出来的尸身,居然保存的和活人一样。” 温沐清穿着鲜红如血的嫁衣,红胭脂擦在她惨白的脸上异常吓人,像极了房梁上悬挂着缠在一起的红白缎子,除了行动迟缓是被人操控之外,连眼睛都没闭上过! 试想,与一具三年女尸拜堂,被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苏久最后吓晕过去,趁下人没注意时,不要命地逃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找到我这里来?即使她来了,我也没办法呀!”拂衣无奈,从小到大她确实是能见着许多不干净的东西,可那些顶多是精怪游魂而已,连锦瑟都只是怨气未散的普通魂魄,如今,她真要见一见这厉鬼长什么样了么? “你有办法的,你的胸口在发光……”苏久眼眸漆黑一片,死死盯着她胸前。 拂衣低头一看,一身素白色衣服,什么也没有,衣服怎么可能会发光? 一整夜,苏久都在发抖,时不时的咳嗽真让拂衣担心他会一口气上不来,每重咳一次,他的脸色就要更加苍白几分。 直到天亮,两人都相安无事,没有他所说的温沐清出现,拂衣甚至认为,温沐清给他的恐慌都是他精神失常造成的幻觉。 鸡鸣时分,苏久从床上缓缓挪下来,声音有些无力,“我先走了,以免苏家的人找来给你带来麻烦。” 拂衣觉得自己鼻子都要冒烟了,“你连女鬼都能往我这里引,还怕引来苏家?” 苏久居然笑了,尴尬的笑容里透着几分单纯的青涩。 拂衣坐在客栈楼下吃早点,听其他桌的食客纷纷都在议论,昨夜里的怪事。 苏温两家亲事最终还是结成了,破了温家小姐不能娶的谣言。 结成了……拂衣心里像是蒙上一层厚厚的冰,寒凉透骨。 没有人注意到,她拿筷子的手都是抖的。 “昨夜七月半,据说鬼门关放出来的鬼魂,全都被一只妖物生吞了!” 那些回到镇子的鬼魂,大多都是当地人过世的先人,如今却被吞了去,有人叹道:“作孽啊……” “娘子,几日不见,可有想起相公?”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客栈门口。 她迫不及待的侧头看去,白子乔站在屋外阳光与屋里阴暗的交界处,冲她扬眉浅笑。 阮拂衣的心,忽然安定下来,一种温暖的情绪在心间蔓延而生。 正文 037 阴亲 6 白子乔的鼻子向来灵敏,走进拂衣房间时,他便皱起了眉头,停在门口不着痕迹地将四周打量一番。 “娘子是不是不听话,偷偷跑出去玩了?”他悠悠问道,语气不急不缓。 拂衣刚想狡辩,却见他顺手拿起桌上那件自己昨晚换下的衣服,鼻尖轻嗅,忽然红了脸,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哪有男子好端端拿姑娘家的衣服来嗅的…… 白子乔眼眸抬起,嘴边笑意似有若无,“原来娘子还带有体香,如此甚妙。” 拂衣刚想骂他登徒子,却见他话锋一转,“除了体香,这股厚重的泥巴味从何而来?若不是我回来的早,只怕你已经香消玉殒了。” 她满脸惊愕,不就是一块泥巴吗,还能害死她不成? “有没有听过鬼吃泥?”白子乔往地上一指,只见白光一闪,原本空荡荡的地上突然多出一个烧的正旺的火盆,“这件衣服,烧了吧。”话才说完,不等她答应,擅自将衣服丢入火盆中。 “泥土是阴阳交界的东西,泥土之上是凡间,下面就是地府,凡间阳气重,鬼魂一般不敢轻易上来,可他们和人一样也会饿,如果亲人没有烧香火给他,便只能啃食泥巴,一旦吃了泥,也就带了人间的阳气。” “那若是人吃了泥,就能看见鬼咯?”拂衣很是好奇,她一直能瞧见那些东西,可她发誓,从来没吃过泥巴。 白子乔点点头,“你定是遇着那东西了,它上不了你的身,便只能借着泥巴缠住你。” “小白,你究竟是什么人?”在拂衣眼里,他似乎对鬼神从没怕过,而且精通这方面的事情。 “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你相公。”他挑眉。 又拿这种不着边际的话来搪塞她,拂衣紧紧盯着他的眼,双目对视。“我问的是你的身份,你的家人呢?” 白子乔似乎听懂了,很是认真的思考,可之后说出的话差点让她喷、,血。 “娘子可是在担忧自己的名分,所以急着要见我家人?想来是我疏忽了。” 他看拂衣一脸泄气样,小包子脸气鼓鼓的,越发激起他的兴趣。好像是踩着她尾巴了呢,要不要再踩一脚? “如此也好,见过父母便可行拜堂之礼,也能顺道将那夫妻圆房之事给办了。” “什么是圆房?”拂衣一双清澈的眸子看着他,眼珠黑白分明,憨厚纯真。 “可还记得上次提过的双修?” 阮拂衣脸蛋瞬间涨红如血。 白子乔忽然安静下来,仔细听着外面的风声。 原本还是明媚的天气,不知何时开始狂风大作,大风吹得树丫吱吱作响,落叶漫天,乌云黑压压的一片笼罩住整个镇子。 “该来的还是要来。”他看了眼站在窗边,正好奇盯着天空看的拂衣,“娘子关上窗,到我这里来。” 拂衣依言,转身向他走去,刚走出三四步,天空一个落雷就炸在她刚刚站着的位置,巨雷轰响,吓的她险些连魂都丢了。 白子乔伸手揽过她的腰,将她圈在自己怀里,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娘子想不想见一见温家陪嫁的东西?” 正文 038 阴亲 7 白子乔用手拍拍她的脸,“娘子在屋里好生呆着,我去取些东西就来。” 屋外风起云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门却没关紧,只是虚掩着。 “姑娘……” 拂衣面前赫然多出一双穿着红色布鞋的脚,抬头一看,苏久唇色发白,眼里似有水光。 “救救我,她找到我了……” 拂衣摇头,“我救不了你,你也不需要我救,你走开好不好?” “她一直在我周围喊,夫君,你怎么不等我呀,那声音一直围着我,我该怎么办?” 苏久急了,用手去抓紧拂衣的胳膊,“你救救我呀!” 她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挥开他的手,声音有些尖锐,“你够了苏久,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苏久突然又是一阵猛咳,再也止不住,哆嗦着身体瘫坐在地,眼里尽是惊讶与不信。 “你看看自己,地上有没有你的影子!” 地上一片空白。 苏久愣住,然后怔怔地望向拂衣,表情已经破碎。 “如果你还活着,怎么会利用泥巴附在我身上,一路让我把你带出苏府,跟着我回到了客栈!”拂衣向前两步,伸手去触碰他的肩膀,指尖却穿透了苏久的身体,“你自己看看,我根本就摸不到你。” 苏久眼里一片死灰,突然变声音如幽谷里的回音一样清冷:“姑娘,你也没有影子。” 她突然觉得脑子一片混沌,为什么自己也没有了活人的影子?分明刚刚还在和白子乔说话的。 看着那扇大开的房门,她又不确定,白子乔究竟是不是来过,地上的火盆不见了,被烧毁的那件衣服却还安然躺在桌上,就连空气都没有了白子乔身上的淡淡清香。 什么时候,她也死了? 原本死寂的房间突然响起一个多出来的女音:“相公,我来了……” 紧接着,是一阵咯咯笑声,像猫叫一样,侵袭着每个人的心间。 “相公,我找到你了……咯咯……你该陪我了。” 拂衣清楚感觉到自己身上汗毛都立了起来,声音就在这屋子里,却见不到说话的鬼魂。 “相公,你看我一眼呀……” 女人故作娇俏,可她的声音实在不动听,那语气,就像把他们当成玩物一般戏耍和捉弄。 随着苏久目光的变化,拂衣跟着抬头朝上看去,一个衣着鲜红的女子,披头散发趴在房间横梁上,眼圈青紫,而且肿了一大圈,像是被水泡的腐烂似的,眼如铜铃,正伸长了脖子往下瞧,幽怨的目光恰好与拂衣的眸子对上! 头发盖住她几近半张脸,灰白一片,长长的舌头不断往外舔舐,口水丝粘稠而发黄,带着阵阵腥臭味正垂落在空中,继续往下就会掉落在苏久和拂衣的头上。 “居然还有个散魂。”女人又是咯咯一阵笑声,口水从她嘴角流出,越拉越长,“相公,等我吃了她,咱们就在此处洞房吧!” “温沐清,我要她的心脏。”一直沉默不语的苏久忽然开口,眼中哪里还有之前的慌乱? PS:最近看到亲们的留言多了些,好开心(*^__^*) 正文 039 阴亲 8 阮拂衣步步后退,可横梁上的温沐清也同时缩着身子往下爬,全身像是没有了骨头般的蠕动,口水湿哒哒的滴了一地。 到了地面,她的速度更快,迅速挪到拂衣身前,伸出长长的头发蜷住她的身体,并且不断收缩,将她越勒越紧,紫红色的舌头已经腐烂,上面爬满白色蛆虫,黏液遍布,无限贴近拂衣的脸颊。 “这魂魄有些特别啊……”温沐清微眯着眼打量她,似乎是自言自语。 随着她动作的起伏,拂衣觉得眼前一闪,殷红的光亮出现在温沐清胸前,半藏在衣襟里半露于外。 那似乎是块玉佩的模样。 温沐清已经按捺不住,伸长了脑袋往拂衣身上贴去,骤然张开血盆大口,想将她整个脑袋一齐吞下。 一道金光直刺而来,没入她喉间,想要合拢嘴巴却已来不及,喉咙像是扎了千万根细针一样作疼,令她哀嚎连连,声音更像嘶鸣的野猫。 “我的女人,你也敢乱动?”白子乔不知从何而降,徒手扯断困住拂衣的头发,将她圈进自己怀里。 温沐清不过是当了几年厉鬼,光有道行却没见识,自然不认得白子乔,她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盯住二人,目光幽怨的可怕。 “咯咯”,她又笑了,“原来不过是凡人之躯,我还当是何方神圣,有这等能耐。” 可惜她错了,白子乔虽是肉体凡胎,制服一个厉鬼倒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见他一手护着阮拂衣,单手与温沐清打斗,指缝间不知何时多出几根银光闪闪的细针,每一掌下去,都会有根银针随着埋入厉鬼脑颅内,转眼间,已经轻易刺入四针,只剩眉心一处。 “你以为,这几根针对我有用?”温沐清幽幽笑道:“你怀里的散魂越来越虚弱,只要我继续拖着你,她就回不去了,怎么样,心疼了吧?” 白子乔眉间一凛,“若不是顾着她在,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和我说话么?若是她今天回不去,我不仅会让你魂飞魄散,更要拿温姓一家人血祭!” “哈哈,血祭!你以为我会怕?若不是因为我姓温,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迟早有一天,我会用这整个镇子的人来血祭我自己!” 说罢,她突然幻作一道乌黑的飓风,像一把利剑般朝着对面两个重叠的人影直刺而去。 白子乔还顾不上躲避温沐清的致命一击,那边的苏久突然站起,从侧面瞬移到他们面前,伸出那只白骨森森的手要掏出拂衣的心脏,因为若是她被温沐清穿透,那心也会粉碎无存。 拂衣躲在他怀里,眼睁睁看着白子乔用自己的身体挡下温沐清的袭击,飓风刺入他胸口,将他击得连退好几步,另一只手则捂在拂衣胸前,被白骨瞬间刺穿。 其实,若是以前,他还能有把握带着拂衣一起逃开。 “原来你身上有伤?”温沐清举着自己那双血淋淋的双手,一脸玩味地打量着对面再无退路的二人。 她用腐烂的舌头尽情舔着手上的血液,颇为陶醉。 阮拂衣被他死死按在自己怀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用颤抖的双手在他身上乱摸一通,尽是一片温热的粘稠。 “小白,你怎么了?”她快哭了。 PS:今天不是故意偷懒只更一章的,上午去了医院所以没码字,还请大家原谅。 写完阴亲章节,我会将故事往言情靠拢,小白拂衣的感情发展升温,师父和半夏也会出来。 正文 040 为夫真的受伤了 “怎么样,噬心蛊的味道不错吧?”白子乔站定身子,缓缓将拂衣放开。 温沐清脸色一变,心头涌起一阵烈火,越烧越旺,火里似乎还有无数食人的蚂蚁在翻腾,全身软绵无力,阴气消散耗尽。 火属极阳之物,是鬼魂们最碰不得的东西。 “温家大小姐,你以为我千方百计将你引诱来,是为了什么?”白子乔冷笑。 “你!”温沐清张牙舞爪,脸都变了形,黑气渐渐上升,盖过她苍白的皮肤。“你一直都在演戏!” 他完美无瑕的演技,让温沐清自动跳入早已设好的陷阱。 “所以你不惜用自己女人的性命来赌?” 白子乔不答话。 温沐清被心尖的痛苦折磨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只能嘶吼:“苏久快带我走,给你想要的东西!” 苏久削瘦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说话算话。” 原来,就算手段再狠她也始终比不过这些男人们的心机。 两道黑气一齐消失在他们面前,苏久果真将温沐清带走了。 “小白,你就这样让他们走了?”拂衣不甘心。 黑暗里光亮全无,白子乔一阵猛咳,喉间涌出一股腥甜。 “娘子,为夫真的受伤了。”他的声音,似乎很委屈。 “小白……”阮拂衣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触摸到他的位置,小手贴近他胸口的位置,“你哪里疼?” “这里。”白子乔声音忽然轻了,抓住她乱碰的小手,渐渐移到自己心口。“娘子,你抬头看着我。” 阮拂衣很听话,当真抬起小脑袋,紧接着唇角一阵柔软的温热贴了上来,带着淡淡清香,只是瞬间的停留,又很快离去。 他居然,俯身在亲她…… 她心跳如鼓,沉浸在刚才的温热中,还缓不过神来,心房被胀满的感觉很陌生,却也是前所未有的美好。 “这是双修的第一步。”白子乔在夜光中看到她小脸呆愣的样子,不觉低笑。 “就……完了吗?”阮拂衣痴痴问道。 “娘子还在回味,舍不得我的味道?”他笑得更欢,“如果不是时间不够,我真怕自己克制不住。” 拂衣表情憨憨,明亮的眼眸在黑夜里显出熠熠光辉,仿佛一汪柔静的秋水。 “小白……”她喃喃自语,不知为何,靠近白子乔,她的心总会有种异样的熟悉感,温暖中带着丝丝的甜。 “娘子,今晚来我房间。”他故意将话语说得暧昧,仿佛一种极具魅惑的温柔邀请。 门外躲着的容玥,忽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了出去,仓惶逃离出客栈。 白子乔眼里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意。 怎样不动声色地将还未来得及出手的潜在情敌瞬间击垮,他深谙此道。 他将拂衣带进自己房间,屋内一道八卦阵镇着拂衣完好的肉体,妖邪无法入侵。 他收了阵法,将拂衣往前一推,嘴里念道:“回去吧。” “娘子,走,我们去拿温家陪嫁的东西。” 不是偷,抢,借,买,而是一个拿字。 “原来连你都想要,那究竟是什么?”拂衣惊叹。 “你不是已经见过了么?正是温沐清身上那块血玉。” 正文 041 血玉 “上好古玉本是镇邪之用,可血玉就不一样了,它是需要人血养的。可普通人血养成的玉最多玉身里渗入血丝,这便是极难得的了,温沐清身上的却是通体红润。娘子可有听说过殷商丞相,比干?” 拂衣点点头,往日在昆仑抄写经书时,阁楼里存放了不少史书,闲暇时她也会摸上几本来读。“七巧玲珑心的比干?” “比干遭纣王挖心而死,姜子牙曾用符咒想救他,不料破了咒,遂将古玉放入比干口中,想等日后再来补救,却多遭劫难而淡忘此事。古玉在比干尸身里存了千年,血丝渗入玉中,也就成了血玉。” “它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们都想尽办法要去抢?” “温沐清死了三年,尸身未腐,你觉得这其中是何缘故?”白子乔抿了抿薄唇,声音忽然低了许多,“拿到血玉,总有天它会用得上的。” 白子乔找着一处坟山,四周树木异常葱郁,他们要找的墓地却已经被人开过。 黄土被刨开得到处都是,露出一口深黑色棺材,棺材盖被掀翻在地,里头安静地躺着一个面容姣好,身穿大红嫁妆的妙龄少女,肌肤水润透着红光,一点都不像已经死去几年的人。 阮拂衣站在他身后,好久才辨认出,那女尸就是温沐清的模样,可她与温沐清厉鬼的样子实在是判若两人。 白子乔丝毫不避嫌,动作急促地伸手去翻温沐清衣领,脸色也沉重了不少。 “我们来晚了。” 温沐清的身体因为没有了血玉,突然如同一朵娇嫩的花朵般,迅速萎谢,成了一具乌黑的干尸,空洞的眼圈无限扩大,阴森到极点。 “拿血玉的人刚离开没多久。”白子乔说道。 “会不会是苏久?”拂衣记起,苏久答应救走温沐清,是因为她承诺了他条件的。 “不会。温沐清生来命硬,又因绑着血玉不能投胎入轮回,戾气难以遏制,所以她的坟墓必然是请高人做过法事,设下阵法镇压的,苏久也是鬼,他动不得这阵。” 话刚落音,黑暗的坟山四周忽然亮起无数火把,大群人朝着墓地靠拢,将二人围住。 拂衣瞧见,其中大多数人都是当日在苏家外头见过面的,也就是容玥所说,为了温家陪嫁的东西赶来的能人异士。 “娘子,恐怕我们有麻烦了。”白子乔朝她伸出手,示意让她站到自己身边来。 “识相的快把血玉交出来!”说话的人凶神恶煞。 “谁带你们来这里的?”白子乔目光冷峻,单单一个眼神便让来人们的气势削弱不少。“血玉不在我们身上。” “不肯交?那就只能动手了!”他们的目的只在血玉,至于赔上几条人命,那不在他们关心范围之内。 宁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拿走血玉的人。 没想到,这人群里还真有不少有能耐的人,一齐作法,顿时漆黑的夜里,青紫蓝光亮起一片,照亮了半边天空。 白子乔护住拂衣,刚要还手,却遭天空突如其来的一个霹雷。 他硬生生停了手,艰难抱着她避开落雷,眼里泛着阴鸷的光,在人群里逡巡一圈。 究竟是谁躲在暗处,将天雷给引了过来? 他不能施法抵抗,因为天雷会劈中的,是即将渡天劫的人,这样一来,他的天劫会提前到来。 正文 042 狐狸是我的 白子乔的身体同时被那些人的几道光束劈中,入骨三分,身上多了一条条手指般粗细的血痕,最让他头疼的,还是不断砸下且越来越密集的滚滚天雷。 这种打不能还手的情况下,只能拼尽全力用瞬移术带着拂衣一路逃窜,脚下如有风起。 每当有躲不过的天雷劈下,他都将拂衣推开与自己几尺的距离,承受了雷击后又伸手将她捞回自己怀里,继续顺着树林往前跑,差不多绕了大半个林子,直到没了力气,低低地笑道:“娘子,看来这次我的命要放在你手里了。” 说罢,身形一闪,竟然化作一只通体莹白,皮毛上却带有大片血渍的狐狸! 阮拂衣惊愕,这只漂亮的狐狸,难道不是那次半夏要吸她的血时,被她抛出去抵命的那只吗? 地上的狐狸微弱地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晕了过去。 “小白……”她赶紧抱起狐狸,将它护在怀里,就像当初他紧紧护着自己一样,继续前逃。 几乎跑了一整夜,她都没敢停下过,因为小白把自己的命交到她手上。 天刚亮不久,她带着狐狸跑到一座城门口。 一身脏兮兮的拂衣被官兵拦住了去路,那守城官兵指着她问:“你这狐狸哪来的,怎的浑身是血?” “狐狸在山上被野兽咬伤,我这急着带它回家救治呢!” 十几岁的小姑娘模样天真憨厚,自然不会引起对方的疑心,官兵正点头打算放行时,城楼上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站住,那只狐狸我要了!” 一个鹅黄色身影,笔直地站在城楼官兵中央,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裙子上的流苏一晃一晃,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 拂衣把狐狸抱得更紧,装作没听见想往前走,却又被拦住。 “大小姐叫你话,姑娘留步。” “你们帮我把狐狸抱上来,然后放她走!” “不行!”阮拂衣仰着头朝上看,坚定地回绝她的要求,“狐狸是我的,不能给你。”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和我抢东西。打你三十大板子,若是你还能有气在,我就不要你的狐狸。” 她连逃了一夜没停过,小小的身体怎么经得起三十大板,光是那块板子,就比她一条大腿还要粗上许多。 举着板子的官兵都闭了眼,不忍心看趴在地上的姑娘。 拂衣咬着唇呜咽,手里攥着狐狸不肯放手。每一板子下去,都会将她震得从地上弹起。 终于到了第十六板,拂衣口里吐出血沫,那是牙齿将嘴唇和舌头都咬破的血迹,双手无力地瘫软下去,狐狸就这样被人抱走了。 “小白……” 狐狸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一动不动,紧闭着的双眼忽然轻轻动了,紧接着被官兵抱上城楼,递到楼上少女手里。 “大小姐,底下那丫头快晕了,再这么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刚刚不是还挺有骨气,要和我抢东西吗?哼!”少女一脸傲然与不屑,只顾低头把玩着新到手的宠物。 正文 043 狐狸只吃肉,吃草的那是羊 狐狸身上虽然染了血,伤痕累累,却仍能从中看出它银色狐毛的特别,背上隐隐有几丛里还泛着金光。 少女对狐狸爱不释手,将手抚到它小巧可爱的嘴巴上,想不到狐狸突然睁眼,露出尖尖的牙齿狠狠咬住她的指尖,疼得她哇哇直叫,撒手就扔开了狐狸。 手指上的肉全被咬开,露出白色的指节,血流如水,染红了她嫩黄裙摆,可见这一下,狐狸咬的有多狠。 “抓住那只狐狸,拿回去炖肉!”少女又哭又气。 狐狸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城楼上跳了下去,砰的一声重重摔在拂衣面前,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又趔趄倒了下去,接连几次都没能站起身子,看样子是摔断了腿。 它努力伸着前爪去勾拂衣的手,扑腾起一地灰尘但始终够不着,差了那么一点儿。 官兵实在看不下去,一手提起地上的狐狸,一手拖起瘫在地上的阮拂衣,将他们丢出了城门,顾不得大小姐在楼上气的直跳。 狐狸重新回到她怀里,她用沾满灰尘乌黑的鼻头在狐狸身上蹭了蹭,笑道:“小白,你舍不得我对不对?” 狐狸瞪了她一眼,马上又闭了眼。 带着狐狸上路,两个都已经饿得肚子扁扁,可除了长在路旁的野草,什么吃的都找不到。狐狸一路闭着眼发出呜呜声,为它的肚子提出抗议。 拂衣蹲下身揪起地上一把开了花的青草塞到它嘴边,“你吃。” 狐狸探头嗅了嗅,赶紧将脸撇一边去,狐狸只吃肉,吃草的那是羊啊傻娘子! 她拍拍它的脑袋,“挑食是会饿肚子的,小白。”说完,居然将那把青草直接塞进自己口中嚼了起来…… 狐狸看的脸都绿了。 正在这时,天上突然掉下一只大雁,摆在他们面前,而且还是只很肥的大雁。 拂衣迅速将它拎起,在狐狸脑袋面前晃了晃,“小白,想不想吃?” 狐狸高兴地伸出前爪要去抓,扑了个空才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一口咬住她的衣袖不肯放。 “这位姑娘,这只雁是我们的。”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旁边芦苇丛中传来。 中年男子拨开芦苇,一脸和善地望着他们。 “可这分明是我捡到的,为何要说是你的?”她才不依。 “姑娘看这大雁身上的箭,是否刻有‘韩’字?”男子语气笃定。 拂衣低头一看,果然,小小的箭头上,是一个极其精巧的韩字。“可它是我捡到的……”她知道自己理亏,却仍舍不得退还,小白毕竟还饿着肚子…… “这雁是我家少爷用箭射下来的。”男子也不退让。 “先生,就将这鸿雁送给姑娘罢。”芦苇丛后头,又走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来人不过二十出头,面容英俊,头发织成几根辫子尽束于脑后,不像中原人的打扮。 “是,少爷。”男子微微俯身,向那人致意。 “在下韩舒,姑娘若是路途劳累,可随我回村子歇一歇再赶路。”他彬彬有礼,目光坦然。 阮拂衣确实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手里将那只雁掐的紧紧的,生怕被人抢了去。 正文 044 哪里没被你摸过 原来韩舒是村长的小儿子,整个村子的人都姓韩。 他们给拂衣安排了一间简单的小木屋,又请来村里大夫给她治伤,民风淳朴,热情善良。 阮拂衣将狐狸按在水里,用手胡乱在它身上揉搓,看到狐狸整齐顺滑的毛发被揉的乱蓬蓬,颇为得意,它身体浸在水里想要挣扎,扑腾一下子又被抓着脑袋按了下去,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自己的洗澡水。 “身上血渍不洗干净会发臭的,小白你听话呀。”她继续用手摸遍狐狸全身,移到肚子上还不忘挠两下痒痒,狐狸身子直抖,用一种无比幽怨的眼神瞪她。 傻女人,你这是要往哪里摸!就算它现在只是狐狸,可它也是公的! 拂衣见它屁股和尾巴上滚满灰尘,很是热心的朝屁股上揉了两把,险些碰到雄性动物特有的器官上。 即使是浸在水里,可它被摸的全身颤抖,心急火燎的像是身上燃了一把大火,只好闭着眼装死,这样才能让她看不见自己眼里的汹涌波涛。 有人在外头敲门,声音很是和缓。 拂衣开门见来者是韩舒,笑嘻嘻的朝他道谢,韩舒高大的身子捧着一盘红烧肥雁,突然脸色潮红。 等在韩舒身后的人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她,“阮姑娘,这菜可是咱们韩少爷亲自守着做出来的!” 屋里的狐狸听了这话,眯着眼在桌上滚了几圈,最后躺成仰卧的姿势,斜着眼睛透过门缝看门口伫立的男人。 拂衣将狐狸从桌上抱开让出一角,又把菜肴摆了上去,坐在一旁盯着狐狸,没动筷子。 “小白你先吃。”她咽了咽口水,故意不去看桌上那盘肉。 狐狸毫不客气,整个身体扑到盘子里,速度飞快地用爪子将肉撕开往嘴里塞,最后油光满面地举起最后剩下的一只雁翅,递到她面前,一副你为什么不一起吃的表情看着她。 “我怕我一动筷子,你就没得吃了。”拂衣小口小口地咬着上面碎肉,不敢张大口去吃。 白子乔毕竟是只与众不同的狐狸,带在身边实在太显眼,她刚到这个村子,一时也分不清好人坏人,只能在心里提防着,就连晚上睡觉也得抱着狐狸一起。 狐狸躺在她怀里哼哼鼻子,晚上看她整理床铺时,还以为她会把自己丢到外边去睡。 拂衣睡着了,每当狐狸故意把身上的毛贴近她的脸,她总会耸眉毛,小小的嘴巴一动一动,随时一副要打喷嚏的样子。 第二天一觉醒来,她眼睛还没睁开就感觉身后滑滑的不太对劲,一只温热的手臂很是随意地搭在她胸前。 “啊!”她瞳孔骤然放大无数倍,发出惊叫。 “小白,为什么你没穿衣服!” 白子乔睡得迷迷糊糊被她吵醒,搭在她身上的手想要捂住她吵闹的嘴巴,用力一伸,却压着一处高耸而圆润的柔软,手下这触感,未免太好了吧?他悠悠的睁开眼。 “白子乔你丫的就是一下流胚!”阮拂衣被气的手脚乱舞,想要揍他。 岂料,白子乔突然一个翻身,沉重的身体牢牢压在她身上,未着寸缕的小麦色肌肤紧紧贴着她柔软的曲线。 “娘子何须介怀?昨天我全身上下哪里没被你摸过,那时候也没穿衣服的。”他语气很淡定,眼睛却忍不住往她胸前瞟。 正文 045 **中的典型 “禽兽!”阮拂衣咬着牙,撇过脸去不敢与他对视。 白子乔的目光太过直接,魅惑而火热,让人忍不住脸红心跳。 “娘子盛赞,我就是狐狸呀。”狐狸就是禽兽中的典型。“而且还是一只发、情、期的禽兽。”他一字一顿,语气柔和而危险。 拂衣眼里映出他线条完美的侧脸,那张薄唇越来越贴近自己,她想起那天夜晚小白突然亲她时的感觉,隐隐的心里竟然多了几分期待。 她轻轻闭上眼睛等待即将来临的第二次亲吻,白子乔却一脸坏笑的将进行到一半的动作停住了。 “原来你比我还急。” 拂衣的窘迫尽入了他的眼底,笑意更深,仿佛是一场故意的捉弄。 她咬着唇瓣,用手去推身上的人,绯红的脸上带着几分明显的恼怒。 “娘子别乱动。”他语气重了几分,声音也比之前暗哑,眼眸深黑的可怕。 虽然活了两千岁,可它真真实实是一只从来没有接触过女人的狐狸,此刻白子乔身体火热,虽然他努力抑制,可身体的叫嚣程度远远超过他的自控能力,面对不懂情、事,青涩无比的阮拂衣,他居然第一次想要女人。 “阮姑娘,你房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有力的敲门声。 拂衣一惊,身体有些慌乱的动了下,脚下蜷缩着往上一顶,似乎撞在某处火热的坚硬上,白子乔皱眉,一脸苦涩。 “小白你快放开我呀。”她见身上的人迟迟不动,开始急了。 “阮姑娘?”门外声音更大,疑惑更重了。 “没……没有啊。”趁着白子乔翻身的空隙,她缩着身体蹦下床沿,平抚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 “姑娘你开开门吧,我家少爷在门外站好久了。”方才说话的人是韩舒,现在又换成另一个更为低沉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见白子乔拉上被子将自己盖住,放心下来把门栓打开。 韩舒走进房间,颇为警惕地将房间四处迅速打量一番,当真没看到其他人,倒是床上趴着一只伸着脑袋的银色小狐狸,乌黑圆融的眼珠子盯着他转。 拂衣有些不自在的走过去,抱起狐狸,手掌在它身上轻轻抚着。 “阮姑娘,我记得你带来的这狐狸似乎也受了伤,不如先交给我,我带它好好去医治,以后再还给你。” 韩舒的话让她找不到理由拒绝,可心里又犯难,这么轻易把小白交给别人,实在放不下心。 怀里的狐狸突然有些谄媚的伸出舌头轻轻舔着她的手心,一副乖巧讨好的模样,脑袋也无比温顺的贴在她怀里。 这让拂衣想起早上狐狸欺负自己的模样,分明那么得意,心里一气便开口答应了韩舒。 狐狸突然就不乐意了,就在拂衣将它递给韩舒时,张开四肢硬挂在她身上,怎么也不肯撒手。 拂衣捏着狐狸的脸,对韩舒笑着说:“它认生。” 韩舒主动从她怀里揽过狐狸,笑着拍狐狸脑袋。 “这狐狸跟着我吃惯了素食,你莫要拿大鱼大肉来喂它。”她看着狐狸垂下的沮丧眸子,笑得很奸诈。 正文 046 狐狸抢花 “阮姑娘,明天就是咱们这里的花朝节,你也一起来看看。”韩舒捧着狐狸微笑。 拂衣答应的时候,只见狐狸半抬头用那双圆眼睛斜视着瞪她,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晚上狐狸不在,她总觉得空荡荡的,就算躺在床上也会想起狐狸跟着韩舒走了,夜晚会不会又突然变回人形而吓到人家,更担心它会被人当成妖怪打,心里又挂念着狐狸会不会被丢到地上睡地板,夜里着凉了怎么办。 最后愣是整晚都睡不下,翻来覆去到第二天,顶着一双熊猫样的眼睛跑去了花朝节。 人群里她最先看到的是韩舒怀里的那只狐狸,韩舒此刻远远地站着,被众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围着,表情有些木然却不失礼节。而狐狸却是眯着眼,目光在一个个姑娘身上来回游移着,偶尔有人为了讨好韩舒,故意伸手摸他怀里的狐狸,而狐狸很没节操的将脸主动伸过去在她们手底下乱蹭。 拂衣在心里狠狠地啐了它一口,原来离了她,活得这般风流潇洒。 韩舒最先发现拂衣的到来,一时被围住走不开,只能远远的朝着她笑,哪知她目光虽是看向自己这边,却对他的示意一点回应都没有,而且眼神里带了几分幽怨和愤懑。 狐狸自然也知道她来了,悠悠的瞥了她一眼,继续将脑袋靠近一个白裙女子的胸前。 她气的直跺脚,转身背对狐狸,不再管它,暗地里使劲骂着下流胚子。 “阮姑娘,”常年跟随在韩舒身边的那位先生朝她走来,递给她一串编织好的鲜艳花束,粉里透白,清新淡雅的颜色。“今天花朝节的规矩是女子都会向未成家的男儿们赠花,姑娘你也为韩少爷赠上一束吧。” 他刻意将“未成家”三个字说重了些。 拂衣点头答应,在这村子里她只认识韩舒,韩舒收留自己而且又关怀备至,回赠一束花有什么大不了的。 先生很是满意,朝着韩舒的方向直点头。 村里不少刚到出嫁年纪的小姑娘,个个捧着花簇,踏进清澈澄绿的溪水里围成一个大圈,扭着身子秀起舞姿来,悦耳的歌声传遍山间。 拂衣不会跳舞,坐在一旁呆呆的看,眼睛时不时偷偷瞟着狐狸,生怕被它发现,可狐狸却只是懒懒散散的僵直四肢伸了个懒腰,目光随意地望着那群跳舞的姑娘。 男子们站成一排,韩舒站在最中间,都在等待着心仪的姑娘们来赠鲜花。 前面一排七八个姑娘,居然都不约而同将花递给了韩舒,他抱着狐狸,十指都再也接不下任何花束,表情很是为难的冲着还在继续往他面前走来的姑娘们摇头。 姑娘们被婉拒,虽然很失望,却还是选择将花束放在了他脚边的位置,一时间,连鞋子都被花簇给盖住了。 先生示意让拂衣上前去,她缓缓走到韩舒面前,见他总算是笑了,可自己手里的花却怎么也递不出去,这么多姑娘的心意,不差她一个吧? 几番纠结之下,她举起自己手里的花,摆到韩舒胸前一尺的位置,既不往前送出,也不拿回去,众人只见韩舒怀里突然伸出一只毛茸茸的银色爪子,速度极快的把花给抢了去,蹭蹭两下就把花用脑袋压着。 “姑娘你这是……”先生无语地摇头,“花朝节赠花,这是要给自己中意的男子啊!”可她怎的偏偏给了一只狐狸! 阮拂衣错愕,而狐狸扬起它骄傲的下巴,咧着嘴不知是在笑还是什么。 正文 047 小白弄丢了 阮拂衣和小白赌气,接连好几天都对养在韩舒家的狐狸不闻不问,自己躲在屋里头学着绣花,针线花布都是隔壁王婶儿送给她的,连起针收针都学了好久才会。 这天终于决定出门透气,外头阳光正好,她将手里绣了一半的花样举起,对着太阳照,隔着薄薄的一层花布,朦胧间似乎看见韩舒抱着狐狸匆匆忙忙走过去的身影。 难道是在躲着她?只是没有送花而已,他不会那么小气的。 于是,拂衣大声喊住了他,韩舒身体一僵,看她的表情有些生硬。 “韩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 “村里头出了点事,我过去看看。” 见他并无其他想要继续往下交谈的意思,拂衣愣在那里有些尴尬,目光注意到狐狸缩着鼻子在他怀里乱拱,眼珠子似乎也没以前那般乌黑有神。 “狐狸伤也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它向来爱折腾,还是不再劳烦韩公子费神,交给我罢。” 韩舒迟疑了片刻,又将狐狸送回她身边。 拂衣将它摆在窗台上,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她急了。 这似乎,不是她家小白呀! 首先想到的是小白也在和她赌气,气她随意将它丢给了别人,所以现在装作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存心让她着急。 可是,虽然都是银狐,仔细一分辨,眼下这狐狸毛发并不如之前那般光亮,即使是对着太阳晒,也没了之前的微微银光。 而且,从头至尾,狐狸都在很用心的舔着自己的爪子,哪里有兴趣看过她半眼? 那么骄傲的小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舔爪子! 她心里一急,手掌大力拍在桌上,砰的一声吓得狐狸到处乱跳,被她一手捉住了大尾巴动弹不得,扯着嗓子吱吱的叫。 “再跟我装,就把你尾巴给割下来!” “吱吱,吱吱吱!” 狐狸挥舞着爪子,表情很害怕很绝望。 “小白乖,咱们不斗气了,我以后一定不会把你送给别人,你理会我一下呀。”她语气忽然软了下来。 “吱吱,吱吱吱!” “你又不是老鼠,吱什么吱!”阮拂衣火了,对它越发失望。 她揪着尾巴将狐狸倒提了起来,却发现它四肢完好,身上的伤也不见了。 一气之下冲进韩舒屋里头,顾不得众人诧异的目光,气愤地吼道:“韩公子,你把我的狐狸藏哪了!” “下午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韩舒一脸无辜。 “这不是我的狐狸。”她又气又委屈,好端端的,她居然把小白弄丢了。 “你怎么知道它不是你的狐狸?阮姑娘,你前几日还见过它,今天怎的就突然认不出来了?”韩舒反问。 “这个我作证,姑娘,我家少爷待你如何,你心里是清楚的。这几日他无论去哪儿,身上的狐狸可是寸步不离的,生怕有了闪失,有负于姑娘的委托。”先生目光镇定,不像是说谎。 “可它真不是我的狐狸……”如果不是韩舒故意而为,那现在怎么会有一只这么相像的狐狸出现在她面前? 小白元气大伤,根本玩不出这样的把戏。 正文 048 相公来了 韩舒看她的目光总与以前不同,可她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拂衣默默退出他的房间,怀里抱着狐狸也不再闹,从大家的目光里看出,这里没有人会相信她。 夜里睡觉时,总觉得有人在床头看她,可是一睁眼却什么都没有,漆黑的夜幕,窗外月光微微照了进来,带着几分阴凉。 狐狸伏在桌上,用爪子挠的桌子嘶嘶作响,眼睛发出幽绿的光吓得她赶紧闭眼。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被人叫醒,隔壁王婶儿眉毛都笑成了一条直线,“我说姑娘,你成亲了都不和大家伙儿说一声,害羞呢还是咋滴?” 王婶儿有个小女儿,一直仰慕着韩舒,她是知道的,这会儿听说她已经成亲,王婶儿自然乐活。 “我何时成亲过?”拂衣一脸茫然。 “你家相公大清早的可找你来啦!就在屋外头等着呢,站好久了。” 相公?拂衣脑子一个激灵,赶紧的跳下床去飞奔着开门。 身后王婶啧啧叹道:“都这么心急了还不承认,夫妻小俩口吵吵闹闹很正常,可一吵就离家出走就不对了,看把你家男人给急的……” 她说的话拂衣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的只有门外站着朝她笑的人。 仍旧是风度翩翩,气质出尘的模样,白子乔手里摇着折扇,眉眼里尽是笑意。 她差点脑子一热,直接扑过去把他抱住,好在及时清醒过来,不为男色所迷,哼了一声甩给他脸色,然后转身“砰”的关了门。 哪知王婶儿笑盈盈地从她身旁钻过,哧啦一声又把门给开了,粗厚的手掌高高扬起朝他直挥,“小伙子快进来!” 不等她反应过来,忽然被人拦腰抱起,白子乔轻贴在她脸旁,亲昵无比,“娘子见到我不高兴?” “不要脸。” “做人虚伪才要脸皮,我们当狐狸的要脸做什么?”他离她更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桌上那只银狐看到白子乔后,噌的一下跳下桌子,缩到桌底下去了。 “它是怎么回事?”拂衣指着桌下的狐狸问。 “若不是找了它来,为夫怕是不能活着见你了。” 拂衣心里一惊。 白子乔声音委委屈屈,“娘子你怎么能随便将相公送人呢。” 这话说的她心里充满愧疚感,可后一句又让这份愧疚瞬间分崩离析。 “若是遇上心怀不轨之人,将为夫劫色了怎么办……你没瞧见花朝节,那些丫头个个对我动手动脚,投怀送抱的。” “没把你劫走,倒算她们的福气了,这里的姑娘还是有眼光的。”拂衣点头赞道。 白子乔幽幽地望了她一眼,目光随即被桌上那副刺绣吸引住,捡起来仔细一看,花样繁多,“娘子这是绣的什么花,牡丹还是芙蓉?” 她沉默不语,脸色有些阴沉。 “模样倒是绣出来了,这花瓣还需绣多些才好看。”他对着这副绣品不依不饶了。 “那不是什么花,是鸳鸯,鸳鸯!” 忙活了几天的心血不是这么糟蹋的。 白子乔很识趣,见她被惹毛了,聪明的转移了话题。 “娘子不觉得韩舒最近哪里怪么?” 正文 049 白衣人 “跟了韩舒几晚,差点连皮都让他给剥了。”白子乔说的慢条斯理,漫不经心的模样看不出来半点害怕。 “韩舒就是村子里大家看着从小长大的人,怎么会?”她真应该感谢韩舒的,如果不是他的收留,也许她和狐狸早就饿死在路边了。 “以前不会,但不代表现在。娘子若是不信,今晚大可以瞧瞧。” “可是,小白你的伤好了?”她瞧着白子乔,脸色总比以往苍白几分。 “娘子这是心疼了?”他莞尔,伸手勾住一缕拂衣被风吹起的长发,缠在指间绕了几圈,声音淡淡,“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那……能给他留条活路吗?” “你又心疼其他男人了是不是?”他故意冷了脸,见拂衣沉闷的低了头,方才弯起食指去勾她下巴,轻轻在上面刮了几下,“娘子先将手里龙骨取下,将他诱出来。” “怎么诱?” “洗澡。” ………… 夜幕还未完全降临,青灰的天空残存了几丝红霞的痕迹。 拂衣褪去外裳,如墨般的发丝尽散于身后,勾勒出她细小而娇嫩的身体。天气并不算冷,可双腿步入池水中,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是在害怕接下来发生的事,还是因为知道小白此时就藏身于某处看着自己? 有了上次锦绣的教训,那串龙骨她不敢放的太远,直接摆在了岸上的衣服堆里。 树枝上,草丛里尽是匍匐着的人,只是她没发觉,一切都太过死寂。 直到身体完全浸在水里,她故作镇定,双手捧起池里的清水往身上浇,动作轻柔而舒缓,看起来十分惬意。 “姑娘,你还记得我吗?”韩舒的声音悄然而至,却带了几分阴柔。 他身形飘忽在水面上,双目赤红,像是打量玩物一般的看着她。 “你是苏久?”她总算听出来了,这声音和柔弱的苏久极像,飘渺不定。 既然苏久出现在这里,并且上了韩舒的身体,那温沐清呢? 阮拂衣咬着唇,慌忙看向四周寻找温沐清和白子乔的影子,可是到处都是原来的死寂,连声蝉鸣都没有。 “在找那只该死的狐狸?”他挑唇轻笑:“早就追着沐清去了,他要的是沐清身上的东西,哪里还会管你死活?” “不可能!”她大步后退,捂着前胸跑出水池,伸手想要捡起衣服和龙骨,手腕处突然擦过一道黑气,瞬间割裂她的手腕,那堆衣服和龙骨也被吹起,一齐掉落进水中。 “之前是因为你带了龙骨,所以我们接近不了你,可现在……”他露出狰狞的笑,“不敢承认那只狐狸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对吧?如果不是他教你取下龙骨,现在又弃你而去,你怎会这么轻易落在我手里?姑娘,我只要你的心……” 他对着拂衣的方向,手掌一收,她就像被一道飓风给吸了过去,完全反抗不得,瞪着眼看到苏久利如刀尖的手指袭向她心口的地方。 错综掩藏的树梢中忽然射出几道带有蓝光的剑气,气势凌厉逼人,直朝着苏久的眉心而去。 剑气的速度之快,由不得他反应,尽管做出最大的躲避幅度,可眉心和两肩仍旧被剑气所伤,一时间滑落了手下掐着的拂衣,痛苦的闷哼出声。 也许是树梢上的那人行动不便,即使想要很快隐藏住自己,可他还是留下半道白衣的身影。 拂衣看的不太真切,可光是那直觉,就让她心脏漏跳了半拍。 是他吗? 她顾不得去找衣服和龙骨,直直奔着那袭白衣消失的地方而去,一边大喊着:“师父!” 可是,直到她狠狠摔倒在地,膝盖磨出大片血印,那人也没留下,拂衣死死盯着树梢,眼泪直流。 正文 050 小白的身份 “你师父又没死,哭什么?”白子乔来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痛哭的女人。 拂衣抬头,一双绯红迷离了水雾的眼充满怒意,嘴唇紧抿。 他被她盯得有些发毛,语气稍微软了下来,“哪里看见是你师父了?他根本就没来过。” “刚刚那人肯定是他,不然就不会救我。”她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白子乔冷笑,“我的女人还要等着别人来救,那我岂不是个笑话?树上藏着的那道白影,除了温沐清还有谁?” 他的眸间,不动声色地涌起一阵狠戾。 身形一跃飘飘然来到被苏久附身的韩舒跟前,手掌猝然伸出强势扣在他头顶,话语阴沉,“留着你始终是个祸害。”修长分明的指节握起一抓,一道青烟自韩舒头顶涌出,他浑身抽搐,半软着身子痛苦地低吟。 “你别伤他。”拂衣开口,见韩舒倒地后心跳仍在,放心下来。“小白,苏久他说的都是真的么?” 她不敢相信,白子乔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利用自己去达成他的目的,她忐忑不安,从来没有这样难受过。 白子乔注视了她良久,才开口说道:“我再不济,也不至于利用一个女人。” 很多东西都在悄然改变。就在前一刻,他将苏久的魂魄捏的粉碎,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会儿看着阮拂衣的目光却在悄然之间变软。 “想知道知道你师父的下落?”他微微颔首,见她听到这话,眼里终于少去了些阴霾,无奈道:“跟我走。” 见他语气笃定,她便认定他一定知道师父所在,便从地上爬起,一身脏兮兮的乖乖跟在身后,还忍不住时不时地回头,期望着能够突然看见那道清冷的白色身影。 可是她忘了,白子乔终归是只狐狸,天底下哪有这么好心的狐狸精,就算是只公的,狡诈腹黑仍是本性。 他一路骑着白马,单手揽着她柔软的腰肢,见她一路乖巧的模样,忍不住暗笑。 他认定的女人,心里岂能装下其他男人?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会留给她。 “小白,那是什么?”拂衣将脑袋从他衣袖里探出来,睁大眼睛看着此处的繁华,街道两侧尽是摊贩林立,吆喝不断,离他们最近的一处便是老者手持茶杯口大小的木勺,舀了半勺澄黄的粘稠浆液,倾斜着手腕将那浆液拉成细细一条金丝,均匀流畅地洒在木板上,来回游移,不多时便拼出一对鸳鸯的形状。 她在马上看的口水直流,香甜的气息已经漫入鼻尖。 “那叫麦芽勾花,想吃?” “嗯嗯,”她忍不住直点头,眼里满是欣喜。 白子乔撩起衣角,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牵着缰绳来到老者面前,声音悠扬:“你这所有的花样我都买下,包好送给这位姑娘。” 老者眯着眼笑,迅速伸手去拿纸袋。 “小白,我拿不了这么多呀……”她肉肉软软的脸颊微鼓,有些为难。 “自然有人替你拿。”白子乔不以为意,往腰间取出一颗晶莹透亮的翡翠递向老者,“这个够吗?” 老者眼里一惊,立刻堆起满脸的笑,放下刚摸出的纸袋双手捧住那颗翡翠,“够了够了。”都足够他卖一辈子麦芽勾花了。 一个黑衣男子起先混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他们,趁着白子乔身边人少了些,将四周情况摸清楚后,身形敏捷地穿过人群,瞬间贴到他身边。 白子乔察觉到他的到来,手里仍旧抓着缰绳,微微侧身,“何事?” 黑衣人双手抱拳,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拂衣还是听见了,“太子殿下,东宫有变,请速速回宫。” 正文 051 云裳郡主 “小白,你……”拂衣瞪大眼睛问,她依稀记得,太子是个很大的官职,皇帝亲儿子,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吧? “娘子,看来咱们得耽搁一阵,再去寻你师父了。”白子乔淡笑着报以歉意。 原来,此时中原分为两国,分别是北朝慕渊与南朝玉临,各自占据半壁中土,实力相当对峙已久,而白子乔正是鼎鼎有名的慕渊太子。 其实她更惊恐的是,堂堂一国太子,怎么会是只狐狸?难不成他一家子都是狐狸变的? 她早该想到的,白子乔气质出尘,一身华贵之风,出手阔绰,定是有不凡的身份,可这身份未免高贵的出人意料,令人咋舌。 “你先随我回宫,待我命手下去寻你师父,如何?” “嗯。”拂衣点头,她见黑衣人神情严肃,显然是小白摊上大事儿了。 白子乔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朝身侧的黑衣人吩咐道:“九昭,备车回宫。” 秦九昭是跟随他多年的心腹,办事小心谨慎而且干净利落,深受他重用。 秦九昭并未马上动身去备马车,而是犹疑着开口询问:“殿下,这位姑娘是?” 他刚才分明听见,太子唤她娘子。 “你说她是谁?”白子乔反问。 九昭心里一震,听这口气,那便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未来太子妃了,可宫里那云裳郡主……贵妃娘娘是万万不会答应太子殿下的,这下有的麻烦了。 朱栏雕花的马车里宽敞明亮,坠着的流苏珠帘明晃晃的随着马车移动而摇摆,像成串的星星在游动,拂衣坐在车里眼睛眨呀眨的,不多时就被那些珠帘给晃花了眼,连日赶路的劳累让她缓缓睡去,身子歪歪斜斜的,眼看就要倒下。 白子乔移了移身体,坐得离她近了些,扶过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肩上,手指收回去时不小心刮过她精致小巧的鼻尖,不由得多停留了下。白白嫩嫩的皮肤尽是软、肉,小脸鼓的跟包子一样,憨厚的样子傻的可爱。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间空旷无人的房子里,白子乔早已不见踪影。 “太子究竟哪里去了,是不是故意躲着不肯见我!”屋外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伴随着皮鞭抽打在地的响声,啪啪几下接连不断。 拂衣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走了出去,便见一个身穿桃红色曳地长裙的少女,高举手里缨红皮鞭,精致小巧的下巴高高抬起,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院落里尽是双膝跪地,脑袋低埋的仆人,树叶青草碎落一地,显然是被皮鞭抽下来的。 少女额前覆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珠链,俏皮可人,纤长卷翘的睫毛往上一抬,斜睨着眼朝这边瞧来,显然是注意到了拂衣的存在。 “东宫怎么会有外来女子?”她语气不佳,一眼便看出拂衣的打扮不是宫中所有。女人警惕的天性让她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来历不明的女子身上。 “她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不知哪个不怕死的突然接了话。 果然,少女立刻双目圆瞪,涨红了脸,“哪里来的狐媚子,勾引太子?” 拂衣都还没弄清究竟怎么回事,就被人指着鼻子骂了狐媚子,心里呸了她一句,你才狐媚子,你全家都是狐媚子。 少女见她眼里充满不屑,心里更怒,决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举起手里长鞭对着拂衣用力抽去,哧啦一声划破长空。 众人皆闭了眼不敢去看,这一鞭下去,必定皮开肉绽。 没想到,秦九昭突然出现,以最快的速度挡在拂衣面前,用胸膛结结实实挡住这一鞭,衣服瞬间破了一道深长的口子,隐隐泛着血珠。 “云裳郡主,太子不喜欢太过杂乱的环境。”他意指着这满院的碎屑,接着说道:“更是记恨有人动他的人。” 云裳面色一惊。 “怎么,我的人哪里惹郡主不高兴了?”白子乔的声音响起在云裳身后,冰冷至极。 正文 052 东宫之主 “太子哥哥!”云裳转过身去,瞬间立马换了一张脸,笑眯眯的眼睛弯起来像一对月牙,睫毛颤动,带着几分少女特有的娇羞。 “郡主这是何意?”白子乔俯视一圈地上跪满的人,还有惊愕中的拂衣,向云裳发难道。 “我这是在和他们玩游戏呢!”她依旧保持着那副天真的笑容,向来被宠溺着任性的云裳,天不怕地不怕,做错事从来没人敢怪罪她,爷爷与父亲已经连任三朝宰相,到了她这一辈是女儿身,念在家族功劳显赫,破例将她封为郡主。 “哦,玩游戏?”白子乔单手抓住她手里的长鞭,举到她面前,“郡主平日里在自己府上可是玩惯了这样的把戏?你家奴仆想必个个都很过瘾吧,哪天叫上我也去试一试身手。” 欺辱了他的人,岂有不还手之理?郡主他动不得,可他能保证让整个郡主府的人个个下不来床。 “九昭听令,以后没有我的应准,不许任何外人踏进这东宫一步。” “是。”秦九昭单膝跪地,低垂脑袋,应得干脆。 外人,他在这么多下人面前,将堂堂郡主称为外人,实在是令她难堪。 云裳吃瘪,涨红了脸跑出去。 “殿下,您这话似乎说重了……”九昭终于抬头,眼里充满担忧。 云裳郡主家里位高权重姑且不说,她更是贵妃娘娘早就看中的未来太子妃,太子这回为了带回来的女子公然与她翻脸,不仅自己会被施压,怕也是早早的为阮姑娘树敌太多。 “本王堂堂东宫之主,地位还比不上一个外姓郡主?”他挑眉道:“再不收拾她,当真是万人宠着,不知天高地厚了。” 至于拂衣,他自己的女人自然守护得住。 他缓步走到拂衣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牵起她的手,双双步入房中。 “娘子下午睡得可好?”白子乔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双手揽着她的腰身,轻轻在她耳边低语。 拂衣浑身战栗,故作镇定点头:“还好。” “是不是被刚才那丫头给吓着了?”他轻笑,“那女人是个疯子,别理她便是。” 她忍不住抽气,地位尊贵的郡主竟被他称作是疯子…… 皇宫尽是红砖玉瓦,金碧辉煌,这就是小白的从小长大的家?她突然觉得有几丝难过,她不喜欢这里,一个尽是规矩,充满尊卑之分而且没有自由的地方,突然有些同情白子乔。 “小白,”她低低地出声,带着几分微弱的鼻音,让人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 “唔,我在。” “什么时候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呢?” 刚进来就想着离开?白子乔有些诧异,看来她对这里不是一般的反感,这可如何是好? “先前我有接到消息,顾疏影在江南一带出现过,不过江南之大,一时要找准人,还得费些周折,娘子再等等。你可还记得昆仑出事?” 拂衣忙着点头,“似乎是从虚清长老出事开始的。”至今她都不明白真相。 “当时我也在昆仑,杀了虚清的,是魔。” 正文 053 迟早是儿媳 “世间分六界,神、魔、仙、人、妖、冥。魔的力量从来不低于神,只是他们甚少涉足人间,所以不被凡人所知,也是六界中唯一永生不灭,不入轮回的种族。” 拂衣惊叹,“那我师父是哪一类?” 白子乔沉思片刻,“顾疏影只是半仙之体,修为却已经接近神族。”这也是目前他在人间唯一看的上眼的对手。 听了这话,她嘴角上弯,心里洋洋得意,自家师父是了不起的人物。“小白你是妖,哈哈。” 他皱了皱眉,妖又怎样?况且若不是入了轮回占有肉身,灵力大打折扣,以往就连神他都没放在眼里过。所以,未免被人看轻,他还是决定为自己的种族辩解一下:“妖界无统,各自安身立命,真要有统一的那天,便是人间覆灭之日。” 拂衣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小白,你刚才不是还说,魔不会涉足人间吗?”为何偏偏要与昆仑作对? “想继续听下去?”白子乔揽过她的身体令她与自己对视,“总要给我点好处是不?” 她呆愣愣地望着他如墨的眼。 他将脸贴近些,凤眸上挑,“亲我一下便告诉你。” 看她涨红如熟透的脸,他笑意更甚,正所谓闺房之乐唯二人之时才能体会。 拂衣半点着脚尖,犹豫了半天也没决定好究竟要不要亲上去,她怕小白又像上回一样捉弄自己,笑她性急。 “太子殿下,贵妃娘娘有请。”门外立着一道长长的黑影,突然发出的声音一时惊了屋里二人。 见拂衣立即逃开,白子乔不悦地扫了扫衣襟,淡淡回应:“知道了。” “小白,贵妃娘娘是谁?”她看小白神情严肃,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娘亲。”他整理好衣衫,出门时还不忘嘱咐:“娘子就呆在本王宫中,不要随意走动。” 果然如他所料,淳仪宫里头的几重纱帐之外,云裳立在一侧,冲他俏皮地眨眼。 幽紫色纱帐薄如蝉翼,叠了几层,缥缈地勾勒出一道妩媚的倩影。 “母上。”白子乔没有理会身旁的云裳,半是弯腰对着纱帐里的人请安。 “皇儿来了。”纱帐里的人影动了下,发丝尽散,柔顺地垂落着,显得人越发娇小。“你有多久没来见母上了?”话语轻柔,如少女般清甜,却又比少女多了几分熟韵。 “儿子虽在外已久,可心里头无时不记挂着您与父皇。” 帐里的女子笑得轻快,“那皇儿有没有想起云裳?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她可是一天要来我这里闹上几回,问你何时回宫。小女儿家的心思就是简单真实。” 云裳在一旁听得脸色微红,时不时打量着太子脸上的反应,结果令她很失望。 太子悠悠地扫过她一眼,继而回答道:“听闻母上近来身体不适,云裳还不知体谅,天天来缠着您?女儿家还是多些温柔为好。” 云裳脸都气青了。 贵妃倚在帐子里干笑几声,“哪里的话,我把云裳当亲闺女看待,迟早也是我儿媳,多亲近亲近,也是为了将来做打算。” 正文 054 一生一世一双人 白子乔久久地不出声,眉头紧皱。 贵妃娘娘似乎能看穿他心思一般,因着云裳也在此处,有些话不好多说,只是稍稍提醒了一句:“皇儿身处宫中这么多年,也应知晓凡事要以大局为重,莫耍小性子。” “母上的话自当谨记在心。” “等下出了淳仪宫,便去看看你父皇吧。” “我这就去。” 等他走了,贵妃忽然又笑了起来。 云裳嘟着嘴埋怨,“娘娘您看,太子正眼都不瞧我一眼,定是让他带回的那狐媚子把魂都勾去了。”论姿色,她哪里比不上东宫里那个傻愣傻愣的胖妞? 贵妃一听这话便不高兴了,喝止道:“你说的什么胡话?太子殿下容得你造谣?让外人听了去,你这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不知为何,云裳胆子再大,对这位贵妃却还是心存惧意的,听了这话立马跪了下去,“云裳错了,云裳再也不乱说……” 纱帐里的人话语很快变柔,“只要我让你当太子妃你便是,皇儿从来不忤逆我的话,至于你所说的那野丫头,即使太子暂时对她上心又如何?男人心里装得下无数女子。你始终是正妻,而她连侧妃的地位都得不到,拿什么和你争?” “那若是太子哥哥固执呢?” “固执?”贵妃轻笑,“他是我儿子,哪有娘亲不了解自己孩儿的?你的身份与地位他不会不考虑,若是他执意要那女子,便得舍弃娘亲和太子之位,你说他会怎么选?” 这一席话总算让云裳安心,太子妃的位置迟早是她的,得了太子的人,还怕得不到他的心? 未央宫里,皇帝身着明黄色宽大龙袍,低头用朱砂笔在奏折上一本本画着圈记。 “皇儿回来了?”他抬头看了眼白子乔,似笑非笑,“听说你从宫外带进个女子,怎么,是你中意的姑娘?” “儿臣不敢乱言,只是个极特别的女子。” 他不说喜欢和中意,只说是极特别。恐怕“特别”这词用意比喜欢还深。 “在父皇面前不必忌讳,若是中意,父皇为你指婚便是,即使当不成太子妃,侧妃还是能成的。你若执意于她,那正妃也不是不可能。”皇帝的话似乎给了他希望,听起来轻巧,诱惑力颇大,可白子乔也明白,他要付出的也必然更多。 “多谢父皇美意,儿臣心里当以国事为重,并无娶妻之心。” 他简单地婉拒了皇帝的成全。 皇上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自己儿子也如此疏远,当不了父子,只能以君臣的身份相见? “能看着你成家,挑自己喜欢的姑娘,我心里总是高兴的。” 白子乔将目光隐藏的很好,如水的眸子波澜不惊。 听闻前不久,皇帝刚刚封了一位新昭仪,昭仪的长相像极了冷宫里病逝的尔虞皇后,那是他曾经最宠爱的女人。 新昭仪的到来打破了长期以来贵妃娘娘的专宠,据说接连分宠了半月。 回到东宫,他将拂衣揽在怀里,“娘子,若是为夫娶了别的女人,你会怎么办?” 拂衣心里抽痛了下,一种莫名的酸涩弥漫在心头,这样的感觉太过熟悉,似曾有过,却无法记起。 “你是狐狸,怎么会有女人肯要你。”她扯着嘴角勉强笑着。 “世人哪会不爱狐狸精?”他似乎颇为得意,“况且还是只有权有势,才貌双全的狐狸。不过,只要娘子肯随我,我便能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正文 055 来初潮了没 拂衣推开他,“谁要和你一生一世,谁说要嫁你了?” 两人位置离床边靠的极近,门窗又恰好关着,白子乔见她嘟起小嘴一副别扭样瞬时来了兴致,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俯视自己,狭长的凤眸微眯,“娘子这是在提醒我,先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谈嫁娶?” 她瞧见小白眼里幽幽的光不似寻常,像是一簇极小的火苗燃起,四目相对时,那火焰越燃越旺,她缩着脚步往后退,却忘了身后本来就是柔软的床榻。 白子乔将她腰身一勾,令她重心不稳直直倒了下去,一片惊呼声里他也随即覆了上去,用微凉而柔软的唇瓣堵住她微张的嘴,舌尖趁势而入,滑进她口中。 起初是轻微而温柔的挑逗般,缓缓刺激着她的舌头,缠的她一直缩着舌往后退,追逐的游戏玩久了,便越发强势,在里头肆意攻城略地,逗得她直呜咽。 只攻一处便也算了,可这上下其手就令她失了章法,大手滑进她衣襟里,轻易解开小衣的几颗扣子,只隔着一件薄薄的肚兜,忽轻忽重地拿捏,揉压或是轻抚着她的身体,从胸前滑向腰间,不知不觉中又回到胸前的柔软上。 他的呼吸变重了,气息浑浊而粗喘,眼底一片深色,着了火一般的蔓延。 拂衣本想推他,双手触到他胸膛时,手下的火热让她立即缩了回去,抬眼见他额前蒙了一层细细的汗珠,不禁睁大那双看起来极为无辜的眼睛问:“小白你发烧了?” 他不答话,腾出一只手来快速地扣住她双手手腕向上一拉,举过她头顶不让她乱动。语气不满道:“娘子你这是在引、诱我。” 话刚落音,他低下头重新埋入她胸前,继续探索那一切令他冲动而好奇的源泉,大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拉下了她的亵裤,一时间光滑白嫩的两条大腿微微张开,乍现在他眼前,刺激得他血脉喷张,只要轻轻一拨,那两条腿就完全的为他而张,能够让他置身其中。 藕荷色的小裤根本就遮不住多少春、光,半遮半掩透着那片秘密花园的所在,他的手顺着细腻的大腿一直向上抚过,最后停在腿、根处,白子乔突然抬头。 “娘子你来初潮了没?”身为一国太子,即使没有过经验,可宫里嬷嬷和太监这事上倒教得很勤快,以往兴趣寥寥地随手翻了几下,现在细细回想,倒真有种让人一探究竟,欲罢不能的感觉了。 拂衣几乎已经全身瘫软,气息微弱地问:“初潮是什么?” 他眉头忍不住跳了几下,“有葵水,见红了么?” 她一时脸颊爆红,抵着双腿尽力把自己缩到一边,用枕头压住自己的脸,恨不得闷死在里面。 看她这反应,多半是有了的,白子乔带着笑意用手挑起那条被他褪下的亵裤,“这就当是娘子赠给我的定情信物,收走了。” 低头瞧见自己下腹支起的巨大帐篷,一时哑笑,拉过被子盖住她的身体,不再给自己看向那双腿的机会,否则他堂堂八尾玄狐,真要化身为狼了。 正文 056 师父比太子重要许多 白子乔走后,拂衣蜷缩在床头,双手抱膝,脸色异常难堪。 刚刚小白对她做的那些,她分明是第一次,除了羞涩与心慌,脑海里居然会不断闪现出一些朦胧模糊的片段,与小白的动作重叠在一起,陌生而熟悉,苦涩萦满心头,以至于让她最后忘了反抗。 记忆里的究竟是什么?她紧咬着唇,却怎么都想不起。 “阮姑娘,贵妃娘娘差我来传话,请你去趟淳仪宫。”传话的人是淳仪宫里当差的管事,平日里没少来东宫,几乎所有人都认得他,因此进出东宫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拂衣穿好鞋袜,莫名其妙的跟着他走了去,小白说过,贵妃娘娘是他娘亲,见上一面也是应该的。 秦九昭恰好从外头办事回来,藏在拐角里看着阮拂衣离开东宫,很快朝着太子刚离开的方向追去。 淳仪宫富贵堂皇,一切陈设几乎有与翠玉孔雀有关,彰显着宫殿主人的不凡身份。 可惜,孔雀毕竟不是凤凰,始终居于凤凰之下。 幽紫纱帐被身着淡粉色裙襦的宫女往两侧掀起,贵妃娘娘斜着身子倚在榻上,粉雕玉琢的面容竟如双十年华的少女般,肤如凝脂,唇似淡樱,哪里看得出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拂衣丝毫掩饰不住眼里的惊愕,依她的年纪,不应该是这样的…… “阮姑娘。”她柔媚的声音传来,拂衣觉得纵使自己是个女子,心也酥了大片。 恍惚间脑子一震,小白是狐狸,那他母亲…… 她此刻所面对的,居然是一只修得花容月貌的女狐狸精!果然,这狐狸精的模样真是祖传来的,有了这样的娘亲,不难解释小白绝代风华的缘故了。 “阮姑娘与我皇儿结识多久了?”贵妃娘娘目光潋滟,似含波光。 “半年有余。” “那你可知他带你进宫的目的?” 拂衣抿了下唇,“小白说过要带我去找师父。” “对太子要用敬称,不可随意称呼。”贵妃眉头微皱,这女子果真是不谙世事,一点规矩都不懂啊。“太子他国事繁忙,怎会真的为你单单去寻个师父?若不是对你有意,他定然不会带你回来。” 拂衣脸色微红,小白叫她娘子,就是有意? “可是,他是太子,将来慕渊国的国君,即使有心于你,为了子嗣昌盛,必然会有无数妻妾妃嫔,你得和众多女人一起共享一个夫君,你愿意吗?” 拂衣瞪大了眼,不敢接话。她从没想过,将来会有那样的一天。 “你既无身份地位,又无万贯家财,没有让人一眼可见的蕙质兰心,也无过人技艺,就论姿色也算不得出挑,阮姑娘,在将来众多美艳绝伦的女人里,你希望用什么引起他的注意,换得一身荣宠?” 任何女人面对这样一席话时,没有谁会不难过,以前的小白让她安定,给她无数希望和依靠,也曾两人相依有过最简单的生活,她不否认,在小白一声声唤她娘子时真正心动过。可是现在她才知道,白子乔是个让她连动心的机会和资格都没有的人。 “我没有想过要荣宠,我只要找到自己的师父。”她低了头,眼里情绪复杂,可声音却显得异常平静。 “哦,那阮姑娘的意思是,你师父比太子重要许多?”贵妃娘娘挑起眉梢。 “入师门的那天起,我便决定要跟随陪伴师父一生。” “你师父是男子?”贵妃突然笑了,抬起手心向外一指,“皇儿,你在外头站了那么久,阮姑娘的话可听见了?” 阮拂衣立即回头,对上身后白子乔那双墨黑的眼,心间抽疼,脸色一白。 那双眼由最初的愤怒,渐渐变得漠然,清冷,和无尽的疏离。 正文 057 委屈 还不待她想起该如何解释,白子乔已经挥了衣袖转身离去。 “小白,你等等我!”拂衣顾不得贵妃娘娘的目光直接追了出去,撞到门槛踉踉跄跄,极其狼狈。 终于追上他的脚步,可小白就像听不见她声音似的,片刻都不肯停留。 拂衣急了一手拉住他的衣角,“小白你生气了?” “父皇急召,我走到半路赶回来,不是为了听你那句话的。” “小白你误会了。” 他突然转过身,目光灼灼盯着她的脸,“那就是说,你刚才对贵妃娘娘说的不是真话?在你心里,我比你师父还重要?” 她哑然,睫毛微颤着躲过他的目光。 白子乔冷笑一声,“放开,不要耽误我见皇上的时间。” 她果真放开了手,像只小猫一样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越走越远。 小白第一次凶她。 追出来的时候走的太急,不知不觉中已经跑出淳仪宫很远,如今被抛下,只身一人的她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茫然一片。偌大的皇宫房屋都长得太过相似。 “我还当是谁呢。”园外走出一道碧青色人影,长发披肩,细细的小辫子环成发髻盘在头顶,斜插着几枝镌花金簪。“原来太子哥哥对你也会生气,看来你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她嬉笑着。 拂衣紧抓着自己的手藏在衣服里,正是被白子乔甩开的那只手,像是见不得光一般,不敢拿出来。 “大胆野丫头,见到本郡主还不跪下?”云裳威吓道,弯弯的眉毛瞪起,一脸傲气。 “为何要跪你?”她同样瞪了云裳一眼,能让她下跪的,只有师父而已。 “我是主子,你连卑贱的奴婢都不是,难道不应该下跪?” “我从不知人有卑贱金贵之分,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嚣张任性,和我年纪一样大的普通人而已。” 云裳本来已经高高翘起嘴巴,正待发怒,突然又消了下去,笑得得意:“太子哥哥已经不要你了,没人撑腰,你还敢嚣张?” 阳光照射在她们身上,云裳的碧青色纱裙映着金光,刺痛了她的眼。 云裳上前一步捏住她肩膀,抬脚向她膝盖狠狠一踢,拂衣重心不稳,单腿跪地,另一只脚也很快跪了下来。她皱着眉隐忍住疼痛。 “没人要的狗奴才,还不是跪下了。” 拂衣突然强硬地站起半个身子,用力将云裳也一起拽了下来,哗啦一声将她新换的衣裙撕破大半。 云裳怒了,拉住拂衣头发往一边扯去,两人不断互相反击,不多时便衣着头发散乱,水嫩的两张小脸尽是抓印,伤痕累累。 那边有奴才听见声音赶了过来,见是郡主和太子带进宫的女子动手打了起来,一时不敢上前去拉,又叫来了一帮宫女太监,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 “哎,太子殿下又回来了!”有人喊道。 雪白绣云的靴子踩在地上,映入两人眼帘。 “我这才刚走,你又给我捅什么篓子了?”他垂眸看着地上滚成一团分不开的两个少女,声音淡淡,“阿拂,你过来。” 拂衣听了话,划拉开云裳抓着她的手赶紧躲开,擦了擦嘴角的血渍跑到小白身后。 “快跟郡主赔礼。” 云裳坐在地上,眼眸一亮,咧着嘴笑,原来太子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不是我的错,为什么要我道歉。”拂衣无比委屈。 “给郡主赔个不是。”他再次重申。 这么多人面前,白子乔的话语没有一丝温度,冷的让人不敢拒绝。 “小白,我讨厌你。”拂衣忍住眼里的泪水,匆匆跑开。 正文 058 太子无耻 白子乔并没有立即跟上去,而是极其优雅地向地上坐着的云裳笑道:“郡主还不起来?” 云裳绯红着脸,被他颇具迷惑性的笑醉诱大半,目不转睛看着他。 “小李子,”他随口点出围观者中一个太监的名,“稍后替我送九花玉露丸去郡主府,为郡主治伤。” 所谓九花玉露丸,正是用九种珍奇花蕊和上晨曦朝露研磨所得,光是其中一味石莲花,便是五年才得一朵,即使在皇宫也是稀贵之物,足以用来救人命的东西如今却被太子赠给郡主治脸上几道小小刮伤。 拂衣最后哭花了鼻子,才被宫里送茶的嬷嬷领着回了东宫。 寂月皎皎,高悬于空,蝉鸣四起。 她睡得迷糊,总感觉有只黏人的蚊子在她脸上飞来飞去,努着鼻子一挥手,却打不着那恼人的蚊子。 指甲的划痕还带着火、辣的疼,此刻似乎敷上一层冰霜,清凉入肤。 一道柔软贴在她额前,温热而清香。 她终于忍不住睁开半只眼,朦胧间见小白似乎与她贴的极近,深黑的眸子也夜空融为一色,甚至更为深沉。 怒气瞬间涌上头顶,她掀开白子乔的手,气哼哼地翻身,卷起整床被子背对他而睡。他也不开口说话,一直静静地看着她发怒的样子,唇边勾起一抹笑意。 原来这丫头也是会因为他伤心的。 她满脑子都在想着东宫里的人都在传着太子对待云裳郡主是如何的柔情蜜意,心里越发多了股酸意,遂将脑袋也埋进被窝,不愿与身后的人有一丝一毫的接触。因此,就连白子乔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奇怪的是,第二天起来梳洗时照着铜镜,脸上昨天还溢着血珠的伤口今天居然已经颜色极淡,再过半日怕是连伤痕都瞧不出来。 白子乔坐于书房,一手翻着青竹书卷,一手捏着茶盖在杯口轻轻划动,几根青绿色茶叶像小舟一般在水里沉浮。 闲淡安然,淡泊脱俗。 秦九昭神情严肃,快步走入书房,立于桌前。“殿下,阮姑娘仍旧不肯留下,闹着要走。” 昨天一回东宫她便闹过一次,众人以太子不知情,若是发现姑娘不见了必会怪罪于他人为由,总算劝住了她半日。 白子乔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下,面不改色,声音淡淡,“嗯。” 九昭正要着急,阮姑娘不是主子您心尖上的人么?这下走了如何追的回来。 喝茶的人再次出声:“告诉她,如果执意要走,本王就把她定情的东西挂在皇城门上。” 秦九昭果然去了。 没过半柱香的功夫,他又满头大汗跑回来,“殿下,阮姑娘她说不走了。”眼里尽是不明与惊奇,太子究竟是多大的本事,轻易简短的一句话就制住了自己的女人? 太子笑得很满意。 “不过,姑娘说要见您,现在已经等在门口了。” 白子乔抬眸一瞥,果然,一道素白色身影已经急切地在门槛外徘徊不定,多次抬着前脚想要迈进来。 “九昭你先退下。” 秦九昭才刚转身,拂衣便已忍不住大步冲了进去,口里大声嚷道:“白子乔你无耻!” 九昭脸色立刻白了几分,自小跟在太子身边,这是第一次有人敢直呼其名,并加以破口大骂,反观太子,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半点也没有放入心上。 “娘子莫急,气坏了身子,以后可不好生养。”他竟还有心思开玩笑。 “把我的东西还来。”阮拂衣张着手。 “我何时借走你的东西了?你且说说,我拿了你什么,也好让九昭在一旁公证。” 她气的脸色发青,白子乔料定她说不出口,自己的亵裤被拿走了。 “无耻……” “太子殿下,小李子有事求见。”一阵尖细的声音响起在门外。 正是之前给郡主送药的太监,低着头走了进来。“云裳郡主用过九花玉露丸后满脸红肿,痛痒难忍,宰相大人清早便面见皇上,皇上召您去问话。” “大胆奴才,我让你去给郡主送药,你不但不尽责,偷换了药膏,如今倒先陷害起本王来?” 白子乔将手里茶杯往桌上一摆,茶水溅出不少。 这小李子正是淳仪宫的人,贵妃与郡主向来走的极近,若不是要借他之手,昨天他怎会好端端挑出小李子去送药? 既给了云裳一个教训,又能将责任推给淳仪宫,云裳日后怕是不敢再去淳仪宫那么勤快。 正文 059 我不喜欢你,这样也好吗? 太子对云裳的真心昨日里众人皆知,所以传言里只有小李子居心不良偷偷换了药,而绝非太子本来就没送对药。 小李子被押去听审,秦九昭很识趣地离开了。 “娘子气可消了?”他揽过她的腰肢,将下巴轻轻搁在拂衣肩头,轻嗅她发间的清香。 “你昨天凶我。”拂衣瞪他。 “昨日在淳仪宫外闹出的事,我若是护短,娘子怎么轻易从悠悠众口中脱身?” “小白,”她忽然声音有些紧张,乌黑的眼珠泛着光,“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白子乔忍着笑意,也可以睁大眼睛认真而无辜地盯着她问:“我何时说过这话了?” 她眸光瞬间黯淡许多,抿了抿小嘴,原来真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从头到尾什么话都没说过。 “这样也好。”她愣愣地说着。 “我不喜欢你,这样也好吗?”他垂眸看向她那小巧玲珑的鼻尖,恨不得一口咬上去,看她嗷嗷直叫的模样。 拂衣点头,“我想过了,我不能嫁给你,小白。” 他当时真是想拿个钉锤把她脑袋敲开,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天底下哪有女人会傻到这地步? “你是太子,我却只是个普通姑娘,甚至从小就离开了父母。我过不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无法忍受将来看着自己的相公娶其他女子。而且……” 她低着头,忽然停了。 “继续说,说到我满意为止。” “而且我有师父……”她原本的意思是,嫁人的事情必须得经过师父应允的,可此时师父下落不明,她如何光想着自己嫁人呢? “恐怕前面那些话都是托辞,后面这句才是真的吧?”白子乔目光冷冽,“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提起你师父,否则我命人一把火将昆仑烧的寸草不留。” 他握着拂衣的手突然力道重了些,不料指尖一阵刺痛,酥麻入骨。 她抬起白子乔突然缩回去的手指,不觉惊讶:“小白怎么流血了?” “也许碰到你手上龙骨了。”白子乔盯着她手腕,那串不规则的小骨头颜色已经由原来转深了些,黄白中带着些若隐若现的金光,其中一处突起的尖锐沾着极细的一颗殷红血珠。 拂衣所带的龙骨,似乎对他很有敌意。 窗外乌拉一声,停了只模样乖巧的白鸽,细细尖尖的爪椽悠闲踩在杏色窗栏上,圆黑的眼珠子不停移动,盯住白子乔的脸。 白子乔伸出手掌,暗线描金的衣袖悠悠垂空。 那白鸽极有灵性,扑腾翅膀迅速而精准地落在他掌心,尖爪向里屈起,很怕抓伤他。 他熟练地从白鸽脚下取出一块极小的绢布,随后轻拍它的脑袋,那白鸽点头啄了两下,朝外飞去,消失在一片青绿竹林间。 “凤雪公主现于京都。” 寥寥几字,笔锋苍劲有力,勾勒如流水。 阮拂衣在宫里呆了有些日子,太子郡主都见过,唯独从未听人提起过凤雪的名号。“小白,凤雪公主是谁?” “父皇最初定下的女太子。”白子乔悠悠道:“前皇后得到皇上恩宠,可惜她的心不在皇宫,几番以死相逼,求皇上放她出宫。后来生得一女,赐名凤雪,皇上大喜欲破先朝之例立凤雪为女太子,不料出生三日不到便夭折,尔虞皇后郁郁寡欢,病逝于冷宫。” “那公主其实没死?”她望着小白手里的绢布,大惊。 “谁能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公主?不过坊间传闻罢了。” 不过,即使是凤雪,也活不长了。 PS:接下来剧情有重大突破和转折~大家猜猜凤雪公主会是谁?猜对有奖~~~ 拂衣的前世记忆已经开始渐渐苏醒了有木有!!! 下一章的题目是:疑似故人来~~~究竟谁会来呢? 正文 060 疑似故人来 这时恰逢上元节,东宫早已挂上一盏盏新灯笼,拂衣仰着头打量这些印着花色灯笼的模样,白子乔在她身后轻笑,“要不要随我一起去看看天门街的花灯?” 她早就听说,在这慕渊国最繁华的地方便是京都天门,许多外商不远千里慕名而来。 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乌云层叠压得极低,仿佛闷着一场大雪。 白子乔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件缨红色斗篷,帽沿处是洁白裘毛,柔软细腻,拂衣恰巧穿着白色纱衣,披上斗篷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这一夜天门街上,除了过往的人,便属花灯最多,星星点点连成一线,将夜空点缀得绚烂迷离。 拂衣肆意乱窜,流动于纷纷攘攘的人群中,伸手去提起一盏又一盏灯,摸过之后又嬉笑着放回原处,她戴着帽子,将额头遮去大半,烛光不断晃过她的脸,映着她晶亮的眸子和冻得发红的鼻尖。 白子乔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些花灯上,颀长高挺的身姿让他纵使立于人群中,也能清楚观望到周围一切,他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片人流,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很快,拂衣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他的预料,个子小巧的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原来停驻的那盏花灯前。 穿过半条天门街,一座不高的阁楼前缀满七彩花灯,围绕了整条街最多的人。 拂衣痴痴地停在最中间。 那是一盏五角花灯,乍一看花色并不突出和显眼,不过是烛光因灯上红梅而略显微红,不同于其他花灯的昏黄。可仔细一看,红梅落蕊飞满天,其中夹杂着雪花片片,花灯底部是一把掉落的青竹伞和一壶侧放着的洛桑酒。 这灯做工精致而匠心独运,不是纸,而是白绢制成,那灯上的花也非墨笔描摹上去,而是针线绣出来的。利用白绢的厚薄不同,银线反串,绣出的雪花更是栩栩如生。 不知为何,对着这盏花灯,她能想到的居然是这白绢里,站着一个青衣男子,红梅落雪模糊了他的脸,洛桑酒壶自他手中摔落那一刻的绝望,她都能感知。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触到那花灯上面,却被一道声音惊得缩了回去。 “这盏花灯,我要了。”悠扬的声音响起在身侧,身形削瘦的玄衣男子大步向前。 那清秀而水润的侧脸,不是半夏还会是谁? “师姐!”拂衣激动地喊了出来。 那男子侧过头看向她,“姑娘是在叫我?”接着又淡然一笑,“想必你是认错人了,我堂堂男儿,怎的叫我师姐?” 周围离得近的好几个人同时笑出声来。 她摇头,即使穿着变了,身形也略高些,可那眉眼间的细腻永远变不了,半夏有双柔媚如水的杏瞳,是怎么也遮掩不去的。 “师姐,师父呢?”她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姑娘真是认错人了。”男子付过银子提起那盏花灯,“我见姑娘你盯着它看很久了,想必也是喜欢得紧,可惜风某今晚要夺人所爱了。”即使是满面笑意,可眼里尽是陌生。 原来,他姓风…… 男子走的很急,并未回头再看一眼。 一场大雪匆匆而至,天际红彤一片,鹅毛般的雪花漫天飘洒,很快染白了路上行人的青丝。 她踩着地上薄雪,听北风在耳旁呼啸而过,这才想起小白不见了。 天门街环着一条河流修建,那渡河的水早就结冰,没有流水,亦无过往船只,清清冷冷的河面像一条玉带静静躺着。 她一抬头,只见河边立着一袭白衣,手里撑着油纸伞,发丝飞扬,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走来的方向。这副场景太过熟悉。 白子乔用手抚过她的脸颊,“娘子可是害怕走丢,所以哭了?” 正文 062 魔族 拂衣将整张脸埋入他衣襟处,涕泪齐齐印在上头,耸着红红的鼻子,顿觉尴尬。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她居然哭了。 于是,为了挽回面子,她决定转移话题。 “小白,你法力高强,为何还要遵循皇宫的规矩?”在皇宫里,白子乔的行为与凡人无异。 “六界中的五界皆有统领,人间的领主是谁?”白子乔反问。 “皇帝!”可是,这与他守规矩有何关系,更何况,皇帝还是他父亲。 “能够称帝的人必是天命所定,真龙护体,有他镇着的皇宫被正气所罩,妖魔入侵不得。我若动用法力,那是要遭反噬的。” 拂衣偷偷抬眼瞄着他的神色,心里暗自判断着此话的真假,“可是你娘……”白子乔能进出皇宫她能理解,毕竟他身上流着一半皇室的血,可贵妃娘娘不应该是狐狸精吗? 他眼眸微垂,“我娘她,早就为父皇舍弃了狐身。” 不然怎能跟随他进皇宫而厮守? 就在这时,拂衣手腕又开始迅速胀热,龙骨闪着光,像是受到什么刺激一般,不安地躁动。 天门街的西边一隅,已经缓缓被一笼深紫色雾气所罩,那雾气颜色越来越深,正向着其他方向蔓延开来。 “魔界?”白子乔眼里露出少许惊异,一把拉住拂衣的手快步向着西边的方向而去,“娘子,拉紧我。” 本来只需一个速身诀的功夫,两人便能乘风般瞬间到达的地方,此刻却不得不在路上狂奔。 身在人间,便只好按着人间的规矩办事。 白子乔身高腿长,即使身后拖着个圆球一样的物体跑动,依旧没能影响他半分风华潇洒,可拂衣却不同了,本就身形娇小,裹着一件厚厚的披风,跑了片刻便气喘吁吁地弯了一半的腰,一前一后与白子乔对比鲜明。 最近魔族的动向越发频繁,颠覆昆仑后,居然意图染指人间,这实在不是历代魔族的作风。 刚跑进紫色雾气边缘,身后他拽住的那只手忽然收紧了,力道之大完全不似拂衣所为。 “相公这是要带我跑哪里去?”阮拂衣声音变得阴柔,唇边含着笑,一脸戏谑地望着白子乔。 他转身注视着拂衣微红的双眼,声音冷然:“你何时附上她的身?” 是他疏忽了,对方居然能在他眼皮底下附上最亲近人的身体。 “我不管你是谁,立刻出来,别逼我动手。” “哈哈!”拂衣的脸笑得有些狰狞,“你敢吗?舍得动手吗?好久不见,不可一世的八尾玄狐大人。不过我是魔,你是妖,想用上神的法术封印我吗?你做不到!哈哈!” 魔族永生不灭,除非孕育和封印。孕育后代,魔体必然衰落而亡。 “我狐狸做事,向来用不着所谓的上神那些愚蠢的法子。” 白子乔忽的变出一支通体莹白的毛笔,四周散着淡淡银光,毛笔悬于空中而上下浮动。 “冰王碎魂笔?”附在拂衣身上的魔大惊,这等消失尘封已久的神器,居然会出现在他手上。 他自然不会束手就擒,双眼一闭启用魔念,地上瞬间长出许多青藤,周身带着紫气,迅速死死缠上白子乔的手脚。 正文 062 魔尊降世 白子乔向后一个腾空翻身,脚尖轻踮,鞋尖如锋利的匕首般割断藤蔓,稳稳落地。 他单手负于身后,只留一只手翻转挥舞着手里的笔,笔尖所绘之处,皆有冰洁莹白的水汁流动,最后描出一幅半个身子大小的八卦图,笔尖一点,所有水汁凝聚在一起,轻轻一震,随后像粉碎的雪花一般四散激荡开来,同时那张八卦图掀起一道劲风,激得拂衣后退,身体很快被穿透。 “啊!”惨烈的叫声响彻天地。 白子乔发丝如墨飞扬在冰雪中,五官似玉雕刻般的宁静,眼神微冷。 一道黑紫色瘴气从拂衣身上破体而出,声音像是分裂成了两个人般,带着无尽的痛苦。 “不愧是碎魂笔。”一男一女的声音同时响起,怪异地形成阵阵回声。 “想不到李家后人死光了,还有人懂得用伏羲八卦阵,居然还是只千年狐狸。” “魔尊右护法好眼力。”白子乔轻笑,“伏羲阵是不错,但不是八卦,而是六十四卦。否则我怎么用它诛魔?” 第六十四卦的名字,正是灭神诛魔。 传言魔尊隐迹已久的右护法,男女难辨,阴阳相合,魔力仅在魔尊之下。 “妖魔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几千年来一直相处无事,玄狐大人何必出手阻挠,为了人间与我们为敌?” “人间与我有何相干?错就错在你先来招惹我。” 八尾玄狐不是位好惹的主儿,右护法早就有所耳闻,可他初到人间,什么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偏偏狐狸它自己要撞上来,居然还能趾高气扬地说是别人先惹了它。 可惜这话也只能心里想想罢了,是万万说不得的,右护法此刻身负重伤,元气涣散,只怕街边随便过来一个不入流的小道士都能把他收走给封印了。 “如果我对玄狐大人有所冒犯,还望海涵。新魔尊降世,入主魔宫,我等必须速速赶回,因此借了人间的道。还望您放我一条生路,以后定当重谢。” “你动了我的人,先得问问她答不答应。”白子乔收了碎魂笔,将昏迷过去的拂衣揽在怀里,因为撞了魔煞,此刻她脸色苍白,血色全无。 右护法的手捂着胸口微微抖动,他预感到接下来的事情不妙。 “交出你的元神。”这是白子乔唯一勉强看的上眼的东西。“是让我来,还是你自己动手?” 右护法面如死灰,没了元神,他连魔都不是。 “狐狸,不要欺人太甚。”极其轻蔑的一道声音骤然回荡在空中,光一般快速的身影从天而降,罩住右护法,很快将他掳了去,若不是白子乔眼快,就连刚才出现的是什么都看不清。 一道魅紫色的光,强烈到让人窒息的煞气铺天盖地,强势而来,又瞬间消失的了无踪迹。 “狐狸,你伤了我的人,他日等我回来取你的元神。”极其狂妄,却又势在必得的口气。 白子乔抬头望着天际他消失的方向,陷入沉思。 若是猜得没错,刚才出现的就是新魔尊,狐狸活了几千年以来头一次遇到强到这么骇人的煞气。 正文 063 不能动情 白子乔握着她的手,将真气缓缓灌入她体内,手臂上隐约能看见一团雾气在移动,脸颊也比方才红润了些。 以他现在的身体,是完全无法渡过第九道天劫的,本就进了轮回道,平白无故多出一具肉身,始终是个牵绊,先前被拂衣龙骨所化的金龙重伤一直未愈,好不容易赶上七月半,吞噬了上百只小鬼的精元总算补回了些修为。可抢血玉时又遭人暗算,引来天雷,直至被打回原形,他现在的灵力,不及玄狐之身的十分之一。 就连这次被魔近了身,他都察觉不到,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他的目光转到拂衣脸上,不免回想起自己曾说过的玩笑话来。 若是没有找到遗落的天珠,双修确实是提升灵力和修为的最好途径,只是他不敢轻易尝试。 早就听闻无数神仙之辈毕身修为毁于情劫,最初他都一笑了之,作为一只无欲无求的灵狐,他始终无法理解那些愚蠢到为情付出性命的行为。 可是,上次碰触到阮拂衣身体时,他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体第一次如此地不受自己控制,那种迫切的欲、望,太容易令人上瘾。若是把持不住,他不敢想象将来会发生什么。 拂衣始终是凡人,有躲不过的生老病死,她的生命再长,对白子乔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朝夕的转换。 娶她,却不能动情。若是不愿负她,那只能换成其他女子,这似乎是他更不愿意的。 白子乔眸光黯淡,贴着她的身体更近了些。 街角,默默立着一道清冷的人影,望着远处相依的两人,静静垂首。手里提着的正是拂衣之前看了许久的那盏五角花灯,在他手中荡悠悠地旋转。 身下木制的深褐色轮椅在他双手滑动下,发出咕噜咕噜压过地面碎石的干瘪声响,沉闷而寂寥。 就在白子乔侧身看过来的瞬间,他的身影刚好消失在拐角处。 拂衣缓缓睁开眼,望着白子乔眨巴眨巴,小嘴微抿。 “怎么,睡了一觉醒来,不认得我了?”白子乔揽着她身体的手用力重了些。 “怎么认不得,好大一只狐狸。”她笑着,声音有些嘶哑。 “娘子你带着龙骨,怎么还会被附身?”这是他今天一直不解的地方。魔尊右护法似乎是在极轻易的情况下做到的。 “是啊,它怎么不起作用了。”拂衣说着,抬起手刻意将龙骨晃了几下,突然发觉整只手臂都酸软无比,胀得发疼。 龙骨的颜色已经消了下去,恢复成淡黄色,不仔细看,不会发觉上面吸入的血丝。 她倒不惊讶,这龙骨一直吸着她的血,骨头里多了些血丝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白子乔神情凝重地看了她几眼,突然将她放开来,“我们再慢慢走几圈,然后回宫。” 他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与拂衣的距离,却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小白似乎有心事,待她也不像之前那般热情。两人一路走来,话都甚少,她自个儿说着说着便停了,觉得无味。 走到一处茶楼下,她正眼巴巴地望着茶铺里头店小二手里托着一盘又一盘精致点心。 突然一道浅红色身影从天而降,红绸最先飘过二人眼前。 拂衣还来不及抬头看清,白子乔身手敏捷,迅速腾空而起,在空中接住那道下落的身影。 落地时,那个双手环在他脖颈上,朝他们调皮地吐着舌头的女子,正是云裳。 拂衣站在旁边见到二人如此亲密的姿势,脸色煞白。 白子乔居然没有摆出以往那副冷脸,眼里也没有半分不耐烦,而是在抱住她许久,看云裳折腾了一阵之后,才开口:“还不下来?” 正文 064 送你离开 云裳小小的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应该是在外头等了很久,脸上几丝红痕还未完全消除,像只被抓花了脸的小猫,从太子怀里蹦下来,眼里带着格外的欣喜。 “我就知道在这里能等到你们!” 这丫头从小臭美得很,向来极其注重容貌,就算哪天被蚊子叮出一道小红口子,都得难受得一天吃不下饭。可这会儿她却毫不介意自己的伤。 就算听别人说,太子送来的药膏有毒,她也不会往心里去。 这反倒让白子乔心里多了些愧疚,因此刚刚被她的坠空降落惊吓一阵后,即使云裳身上香粉熏得他头晕,也只好忍着不发作。 “郡主身份尊贵,竟从集市里的楼阁纵身跳下,你以为这命是有多硬呢?” “太子哥哥你武功高强,云裳不怕。”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接住你?那我若是不接呢?”若不是与拂衣有了隔阂,走在路上注意力散乱,他还真没心思随手搭救一个轻易跳楼的女人。 “可你还是伸手了。”云裳露出得意的笑,她这一跳就是在赌,赌太子对她的情分。当然,即使太刚才不动手,依然会有潜伏在周围的人护她安全。 白子乔冷冷瞥了她一眼,目光快速掠过拂衣,继续前行。 云裳知道,这时候的太子是不会再理自己了,他理不理人,完全都是凭心情。 她退了几步,没有跟上白子乔的步伐,倒是站到了拂衣身边。 上次和郡主打架的事情还令拂衣心有余悸,她赶紧躲到一边去,却被一只手给拉住。 “哎,你躲我干嘛,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敢和我打架的,现在倒还怕了我不成?” “太子他走远了。”拂衣瞟着白子乔离开的方向,心里越来越难受,胸口像是搁了一块重重的铅。 “你有没有瞧见刚刚太子看我的眼神?”云裳有些激动。 拂衣摇头,“太子他凶你了。” “可是他第一次没有讨厌我,”云裳咧着嘴笑,露出一排珍珠串似的小白牙,“谁都看得出来太子爷不高兴,这次绝对不是我惹的。” 拂衣这才想起,似乎从她醒来之后,白子乔心情不大好,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阮拂衣,我现在也不讨厌你了,贵妃说得对,太子将来不会只属于我一个人,你身上必定有让太子哥哥喜欢的东西,倒不如教教我,以后我让你当侧妃,怎么样?” 她大惊,“你能接受和其他女子分享自己喜欢的人?” “你不愿意?”云裳问道。 拂衣连连摇头,她一想起白子乔用抱过自己的手去环抱其他女子,也像对她一样嬉笑着叫别人娘子,甚至对不同的女人做着更亲密的事,就好比上次他拿走她亵裤一般,这让她如何愿意? 云裳一直盯着她眼里复杂的情绪,不由得脱口而出:“你该不会也喜欢上太子了吧?” 云裳的郡主府并不在宫内,白子乔带着拂衣亲自将她送回了郡主府,云裳站在门口朝着往回走的二人突然大喊:“阮拂衣,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白子乔看她有些慌张的脸,不禁问道:“云裳那丫头精灵古怪,你答应了她什么?” “没,没什么。” 她怎么可能说出,自己答应了郡主,教她如何俘虏太子的心……虽然这一切都是被逼的,她既不想承认自己喜欢太子,更不愿否认,所以只好借此转移了话题。 回去的时辰太晚,皇城门已经闭了,白子乔再次抱紧了她,飞身而起在空中滑翔。 拂衣紧紧搂着他,突然觉得自己舍不得放手了,甚至想着,如果能这样呆一辈子该多好。 耳边传来一声低语:“娘子不是一直都想出宫吗?过些天我便送你离开。” 正文 065 用你身上穿的和我换 拂衣愣住,抬头望着他的眼眸,“你不和我一起走?” “我是慕渊太子,再怎么走,也始终要回到慕渊国。” 四目对视,忽然谁都不说话了。 她抓着他衣服的手又紧了些,低头埋进他胸膛。 “这回我派人送你去找师父,反倒不高兴了?” 半晌,她才抬起半个脑袋,声音带着呜咽,“小白,你不要要我了,是不是?” 望着她眼眸里闪亮的水光,白子乔唯一想做的事情是俯身去亲她,可是他克制住了。 “如果不想走,留下便是。”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努力隐忍着什么。“不过,你得嫁给我。” “什么?”拂衣险些撞着他下巴。 “到了。”白子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话都已经说出口,不管她有没有听清,他已经给了她全身而退的机会,既然没反对,那就当是默认了。 他们分住在东宫两侧,中间隔了一个院落,说不上太远,但终归是不算近。两人就停在分叉口,他站在原地等她回房。 谁知,拂衣颤颤巍巍地说:“小白,你什么时候把裤子还给我?” 声音小小的,涨红了脸。 夜深人静,四下无人。 白子乔轻吸一口气,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带着几分魅惑。 “娘子现在跟我去房里取?” “现在吗?”她瞪大了眼睛,这深更半夜的,叫她如何好意思悄悄跟着溜进男人的房间? “呃……”他刻意顿了下,“白天你敢来拿?或者,打算让我亲自给你送来?” “不不……”她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丝毫没注意到白子乔已经无限贴近她的身体。 “那你现在跟我走。” 拂衣一侧头,瞬间对上白子乔的视线,他低着头,下巴挨着自己额头,就像是亲吻一般印在她被冻的冰凉的前额,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那片唇上的温热再次拨动了她的心。 就在她还真打算跟着太子回房时,白子乔突然悠悠地冒出句:“裤子也不是白给你的,用你现在身上穿的和我换。” 这一下,吓得她赶紧把腿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开。 这不是一般的无耻,而是相当无耻! 她关着门,因为方才跑急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子却是忍不住的浮想联翩,她果然是跟无赖呆久了,思想也被荼毒了么? 第二天她刚起不久,蹲在花园一角里看新开的几枝白梅,却听过往的几个仆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嚼舌根。 原来,其中一个丫头夜里起来取炭火,却见一红衣少女进了太子的屋,许久都不见出来。 夜里,孤男寡女在一起,能干的自然不是正经事儿。 众人因初见太子爷在男女之事上开荤,说的段子未免浑了些,心里也尽把那红衣女子当做是东宫里刚来不久的阮姑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始至终,太子殿下对这姑娘是特别对待的。 拂衣继续蹲在原地,不敢起身,心里万分不是滋味儿,这难受却不是因为自己成了众人嘴里口不择言议论的对象,而是她知晓,昨晚那丫头瞧见的女子,根本不是她! 她一天都穿得素白纱裙,哪里来的红衣?就算是那件披肩,也早被她取下放回房里了。 正文 066 醋意横生 东宫用早膳时,拂衣去的特别晚,按以往时间推算,这会儿太子已经用过膳食,上朝论事去了,这才裹着件粉白色冬衣,缓缓地出了门。 进皇宫以后,她所有的衣食起居之所用度,都是白子乔一一嘱咐过下人的,就连衣裳的样式,裁制,都是他定,主子如此认真,做事的下人自然不敢马虎。这不,阮姑娘当然不清楚,她身上随便一件袄子,都是上等金陵蚕丝所制,做工更是细致,居然与太子殿下的衣服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一进侧厅便觉得不对劲,如果太子已经走了,那这些下人为何还一个个站的整整齐齐? 转过那根柱子,白子乔一身浅紫,仪态慵懒坐于厅前,悠闲地品着茶。 “太子怎么还在?”她站住脚,纳闷地问身边侍从。 “娘子是希望把我赶哪儿去?” 他的笑,此刻在她眼里十分惹眼,早上才听下人们说,男人一旦做完那事儿,便是神清气爽,身心愉悦。 拂衣不回他的话,低着头坐在摆满菜肴的饭桌前,离他远远的。 “今日是贵妃娘娘寿辰,晚上父皇在宫里特摆酒宴,你与我一道前去吧。” 拂衣装作离得远,没听见,伸手往盘子里夹了一道翡翠绿瓜丝,没想到,白子乔顺着她的动作,也夹了同一道送进碗里。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又把那菜退了回去。然后夹住旁边盘里的狮子头,果然,白子乔伸长了筷子,又夹走另一个。 这是和她杠上了么? 旁边仆人都在捂嘴低笑。 “太子哥哥!” 火红的一身衣裳迅速跑来,带着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叮叮当当。 云裳头上的镶珠步摇摇摇晃晃,闪如金光。 白子乔只需一眼,便看出那是前不久贵妃刚赐给她的,今日贵妃寿辰她特意戴了来,可见用意。 拂衣突然指尖一抖,掉落了银筷。 她总算想起,昨夜里穿红衣的人是谁。 看起来,云裳似乎偏爱红色,各种色泽不重合的红衣便有不下三十件。 筷子落地的声音有些突兀,白子乔和云裳一道朝她看去。 “我吃饱了。”拂衣头埋得更低,睫毛几乎覆住了她的眼。“太子你陪郡主慢慢吃。” 莫名的,空气里多了几分醋的酸味儿。 就在她起身要走时,桌下突然多出一只脚,不轻不重,不偏不倚,恰好踩在她缀着珍珠的鞋面上,一时间令她动弹不得。 因为桌上盖了布,所以旁人难以知晓桌下之景,白子乔依旧一脸正经,“太子都没退桌,你怎倒先退了?” 拂衣用力挪着脚却挪不动,只能干瞪着他。 “太子哥哥,今日我和你一起去贵妃寿辰宴。”云裳嬉笑着跑到他身边,亲昵状地揽了他的胳膊。 拂衣心里又是一震,心里酸的快透不过气来,却又无处释放那股酸涩。 “九昭,去取前几日我定下的那支白玉海棠花胜来。” 秦九昭很快捧来一个檀木锦盒,递到白子乔手里。 锦盒打开,那是一支色泽透亮莹润的白玉雕镌而成的海棠花样饰物,下方缀着白玉磨成的细小珠粒,用银链连着,清新而不失华贵。 白子乔顺势脱开了云裳拉住他的手,亲手捏起那支花胜,起身贴在了拂衣额前,花胜两端坠在发髻上,成半三角圆弧状垂落。 这花胜配极了她今日这衣裳的颜色,让众人眼前一亮,原来,阮姑娘竟也是这般惊艳动人。 正文 067 李家恩人 最终贵妃的寿宴是太子携郡主与拂衣一起去的,左右两个姑娘,一行三人在大家眼里看来,颇具玩味。 皇上正襟危坐于中央,左为贵妃,右是宰相,贵妃身旁的空位显然留给太子,而且仅有两个位置。 贵妃笑意盈盈,“皇儿果然带着云裳来了。” 她的话语,刻意忽略了拂衣。 而皇上的目光,则是一脸探究地打量着太子新带进宫的姑娘,说不上美艳绝伦,倒也独特清新,憨厚而不失灵气,这样的女子在宫里怕是很难找到。 三人一同站在空位前,只有两个座位,该如何落座? 云裳倒是机灵,抢先一步坐下,只留了贵妃身旁一个空位,没有人会敢占据太子的位置,这下,拂衣就只能坐对面的角落里了。 白子乔因母亲寿辰,也不能拂了贵妃的面子,只是和拂衣一起,站着不动。 “皇儿怎的不坐下?”贵妃一身绛紫,雍容华贵,额前花钿在笑起来时格外妩媚。 “阮姑娘是贵客,来人,就在朕旁边摆两张椅子,赐给姑娘和太子。”皇上突然发话。 这下,皇上居然亲自解围,将太子与拂衣安在一起。 “皇上,”贵妃柔柔地开口,“乔儿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指个正妃了。” 她一手拉着云裳,一边说着这样的话。 拂衣的眼神暗了暗,白子乔倒是抓住了她桌下的手。 “爱妃有合适的人选?”皇上笑眯眯的表情,一派祥和。 “云裳这丫头我自小看她长大,与我亲如母女,妾身打心眼里喜欢。” 宰相大人坐在一旁静笑。 “云裳我看着也不错,若是太子也有此意,那今日这喜日,就准了这桩亲事吧。” “既然已经亲如母女,那再当媳妇,岂不生疏了?”白子乔悠悠开口。 众人哗然。 桌上放的是桂花酒,虽然入口不烧,后劲却大,这酒味香醇,和着浓郁桂花香,带着丝丝清甜,口感极佳,不知不觉中,拂衣已经喝完了面前一整壶。 当她伸手拿走白子乔的那壶酒时,他惊愕,“娘子你酒量够?” 他声音很轻,却还是被旁边宰相听见了,在他那句娘子出口后,宰相大人脸上一僵。 阮拂衣觉得这酒酿入喉十分享受,眯着眼傻乎乎的笑,一边点头。 “云爱卿,之前吩咐你替贵妃办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宰相很快站起身来,两手向前作揖,“贵妃娘娘要找的那位李家恩人,如今已有眉目。等我打听到那位叫李衍的高人时,据说已故。” 拂衣朦朦胧胧之间听见李衍的名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贵妃表情有些难过,复而问道:“那他可有留下后人?” 宰相沉了沉,继续答道:“李衍家中本有一妻一妾,二人都有身孕,小妾无故流产,而李夫人也在当日早产,难产而亡。所以最后留下的,只有李夫人的唯一一个儿子,取名卜璃。” 贵妃的声音都是抖的,“那个孩子呢?” “三岁落水夭折,李衍因此旧疾突发,病故。” “当日救下爱妃的李家恩人,居然落得如此凄惨下场。”皇上伸手搂着在一旁低泣的贵妃,不禁叹道。 “不过,这之后倒有些怪事儿。”云宰相继续说道,“李家丫鬟给主子料理后事时,来了一位百岁老者,将这一切说成是命中注定,李家有此一劫,劫数过了,他便要带走三岁卜璃尸身。仙风道骨一身轻,谁都拦不住。” 正文 068 只让娘子睡 白子乔眉目冷峻,这是他唯一瞒着他娘亲的地方,自然不会告知,顾疏影就是上一世的李衍。李衍和他那纠缠不清的夫人一齐拿走天珠,这笔账日后还有的算。 “李衍,李衍……”拂衣喝着桂花酒,嘴里念念这个名字,又傻傻地笑出声来。 “你认识?”贵妃忽然问道。 “不认识。”她摇着脑袋笑,这酒的味道真好,又香又甜。 不认识,却觉得熟悉。 散了宴席,白子乔跟随皇上走出淳仪宫。 “父皇有事找儿臣?” “你母妃对云裳的态度,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再问你一次,你想不想娶阮姑娘?” 白子乔脸色凝重,拂衣是他要定的女人,可云裳却是贵妃最重要的一步棋子,宰相的权力能否倾向于他们,关键就在这门亲事了。权钱之事与他本无关联,可生他的母亲如今却脱了狐狸身,法力全无,在这偌大的后宫,得不了真正的君王之爱,若是连权力都没有,那便凄冷一生。 “皇儿,我能让你娶到想要的人,不过,你得替我办一件事。” 白子乔的心冷了冷,果然,世间没有白得的好处,不是么,即使是在父子间。可笑的人类。 “父皇请说。” “打探出凤雪公主消息的真假。” 原来,皇上最牵挂的,还是凤雪,应该是她母亲,先皇后。 等他去接拂衣时,她已经趴在桌上快睡着了,肚子喝酒吃菜涨得鼓鼓的,嘴角边还留着蟹膏。 “娘子,我们回去了。” 她不动。 白子乔伸手抱她,觉得突然怀里的人沉了不少,“你究竟吃了多少?” 天太冷,拂衣缩在他怀里哼唧哼唧,脑袋蹭来蹭去。 “我们再过几日就成亲,可好?”白子乔抱着她贴着自己,低头去嗅她身上的淡香。 “不要。”她突然睁眼,很干脆的拒绝,“我不要嫁给小白。” 还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没想到是自己不愿意走路,故意让他抱着回去的。 白子乔走到湖边,将她举着,“你不答应,我就松手了。不过我不会游泳,冬天这么冷,掉进水里我可救不了的。” 她抓着他袖子,醉意越来越重,看着白子乔的脑袋几乎变成了两个,“就算把我淹死也不要嫁给你。” “为什么?” “你已经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拂衣很鄙夷地说道。 “谁说的?还是你哪只眼瞧见了?”白子乔挑眉,如玉的面庞在月光下映着几许清辉。 “东宫好多人都看见了,那一夜,进你屋里的女人是谁?” 他突然笑了,深邃的眼眸紧紧凝视着怀里的人,“你是说云裳?” “你承认了是不是?”拂衣扭过头,用手锤着他的肩膀,“你快放我下来,臭小白。” “确定让我放手?”他托着她身体的手故意摇晃,更加放低了接近水面。“你吃醋了。” “我才不会吃一只狐狸的醋。”她张嘴咬在他手臂上,用力很足。 “那晚我出去了,后来回来时才知道房间里多了个人,难道传谣言出去的人就没看见,我是怎么把那人扔出去的么?” 拂衣愣住。 “我的床,只让娘子睡。”他忽然欺身而近,一个温热的吻落在她唇瓣上。 正文 069 小白,我还要 拂衣已经完全醉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整个世界都陷入一片天旋地转中。她唯一记得的,是桂花酒酿滋味儿的美好,因此当白子乔吻下来时,倒反被她主动衔住了嘴唇。 白子乔的唇形很薄,却柔软而温暖,因为同样喝过酒酿,所以唇上沾染了桂花的香甜,拂衣眯着眼搂住他,大胆地伸出小舌头在他嘴角上舔舐。 似乎觉得还不够,她开始用力地吮吸着那股甜味,眼神迷离,额前白玉海棠花胜泛着皎洁的淡光,映衬着她娇嫩白皙的脸颊。 白子乔僵了片刻,声音暗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因为说话的间隙,他的唇微微离开了她的范围,这下动作引起她的强烈不满,嘟着嘴巴又亲了上去,口齿不清地嚷嚷着:“我还要……” 他目光幽幽,凝视她的眼,“你现在认得我是谁吗?” “小白,我还要……”她可怜巴巴的,像个讨不到糖的小孩子,又是委屈又是撒娇。 一颗心,就此沦陷。她知道他是小白,不是别人。 白子乔胸腔里涌起一股热流,莫名的亢奋难以抑制,咬着她耳根说道:“你要什么?” “要小白……呜,酒……”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已被他吞进肚子里,白子乔的唇紧紧覆盖住了她,前所未有过的热烈与强势,几乎让她窒息。 他的手已经揉到拂衣腰下,指尖触到的柔软仿佛在引,诱着他的进一步探索。 拂衣双手攀在他脖颈上,身体紧紧贴着他,寒冬里两个人互相传递着彼此的温热,而她胸前那柔软的隆起也因此靠紧了他。 白子乔眸色越来越深,眼里的欲,望令他几乎想把她吞噬掉。手掌一用力,压着她的臀部贴近自己,两人身体重叠得毫无缝隙,身下某处坚硬的火热已经突起,抵着她小腹。 可是,这是皇宫,他必须得把拂衣带回东宫,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云裳躲在远处的梧桐树下,看着白子乔紧抱着拂衣离开的身影,气的直跺脚。 “你生气有什么用?”贵妃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这还仅仅是个开始,往后当了太子妃,要忍受的比现在更多。” “可是我不甘心,太子哥哥宁愿娶个民间最普通的女人,都不要我。” “云儿,皇上今晚已经答应将阮拂衣指给太子为正妃,这才是你真正要担心的事。”贵妃绛紫色罗裙泛着幽冷的光,目光久久停驻在太子抱着拂衣离开的方向。“如果你想挽回,那便只能让那个女子从此消失。” 云裳惊住,“娘娘您的意思是……” “在这皇宫里,死人的原因有很多,就看你用什么方式了。”她轻笑。 -------------------------------------------------------------------------- 白子乔坚硬的背抵在门上,大手将怀里瘫软的人儿的衣服揉得散乱,衣襟被扯开大半,斜斜的露出一半嫩白香肩,锁骨分明。 他俯身将脸埋入,吮吸着她呈露在空气里的肩膀,嫩滑的口感让他忍不住轻咬,拂衣浑身战栗,发出一声娇、喘似的呼声。 没想到,“砰”的一声,拂衣一拳打在了门上。 正文 070 进退两难 “我好热,小白你走开。”她身上像被火烧着了一样,而且隐隐约约觉得,白子乔的身体热量比她还足。 “撩、拨了我,就想走?”白子乔撕开她的胸衣,重重咬了上去。 拂衣脑袋混混沌沌,觉得又痒又疼,只能不停地呜呜出声。 他的手从腰带处探入,一直摸索到她柔软的大腿、根、处,“娘子想不想睡觉?” “唔……嗯。” 说完就被拦腰抱起,大步朝床榻而去。 “那我们俩一起睡。”白子乔边说边走,手上动作也不慢,手指灵巧地绕过她衣襟解开那一串繁琐的扣子,裤腰带也随之脱落,散了一地。 此刻的阮拂衣像只被剥了蛋壳的鸡蛋,光溜溜地躺在床上,而且安安分分的,丝毫不知自己处于危险中。 白子乔压在她身上,手指循迹到她幽深的花蕊间,几番拨弄挑,逗之下,竟已经有些湿滑。 拂衣半睡半醒间,觉得身体越发酥痒,开始微微扭动自己的身体,却无意间摩擦到他身下支起高高帐篷的某处坚硬,觉得那硬邦邦的东西贴着自己腿、根,太过火热,所以伸出了手摸住那根粗壮的硬烫之物,想将它拨开到一边去。 小白身上何时多了这么个东西?她脑袋太懵,不愿多想,又因好奇,所以将它握在手里轻轻捏了捏。 白子乔整个人都抖了,努力克制着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即将爆发的心情。 第一次,不能吓着她。 他的动作已经尽力轻柔,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还是听到某人从醉梦里惊醒的惨叫。 “疼!”拂衣这一下,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脑子也一下清醒许多。 为什么小白会压,在她身上,两人居然什么都没穿! “小白,你在用什么戳我,好疼……”她哽咽着,身体僵作一团,身体紧绷。 白子乔快疯了。 “娘子你放松点,乖,放松就不疼了。” 夹得这么紧,这不是要了他的命么。 他才刚进去不到一厘,也许是拂衣初次,接受不了他的粗、大,被挤开的地方已经绞的紧紧的,丝毫不再给他向前继续的机会。 可是,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后退了,还算是男人么? 两人一直这么僵持着,一个不肯松,一个不肯退。 “小白,我好疼,你把那东西拿出去好不好?”她真的掉出眼泪了。 “那你嫁给我好不好?”他低头吻着她的面颊,身体尝试着轻轻往前动,依旧不行。 而她眉头越皱越紧,模样似乎很难过。 可是,在他欺负她的情况下,拂衣居然点了头。 “小白,你先放开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白子乔努力做着思想斗争,也许他再坚持会儿,那马上就可以得到这个女人。可是,她是他要娶的人,听闻凡间女子都注重名分,他连名分都还没给她,却急着要她的身体。 最终,他还是带着不甘退了出去。 等到成亲那天,他就不会再放过她了。 婚事定在三日后举行,不少人知道消息后惊讶不已,皇上居然亲自开口,将一个民间女子赐给了太子当太子妃,原本不少人都极度看好太子与郡主。 正文 071 感受到了吗 从那晚起,拂衣有些怕了白子乔,就连跟他站在一起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也时不时偷偷瞧着他的身体,究竟是哪里多出来的东西,竟会让她那么疼。可目光每每一碰上白子乔的眼,又会满脸通红地躲开。 直到第三天,白子乔在坐在院子里写请帖时,突然开口,吓住了拂衣:“娘子你究竟在看我哪里?” 目光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拂衣本来一直盯着他下、身在看,好不容易注意到他两腿、之间似乎有不同寻常的东西在缓缓鼓起时,却被他逮了个正着,一时羞愤地想从旁边池塘跳下去。 被自己迫切想要的女人这么盯着看,身体会没有本能的反应才怪。 “娘子你过来。”他停下手里的毛笔。 拂衣果然走到他面前,接着被他伸手一揽,整个人落入他怀中,坐到了白子乔腿上。 他的手越过她胸前,拥着她问:“怎么样,感受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腿、间硬物顶、到了她的臀部,似乎还有胀大变硬的趋势。 拂衣腾的一下弹跳而起,脑袋撞上他下巴,两个人都疼的咧嘴。 “我……我先回去了……”她急匆匆,红着脸跑开。 下午白子乔便让人送来了新衣,鲜红的嫁衫绣着金线花纹,大方而贵气。 拂衣试装的时候,身边丫头正为她用朱笔勾勒额间花钿,她的突然转头,使得笔上朱砂点在了眼角,朝铜镜里一看,像极了一颗嫣红的泪痣。 她看镜子时的神情突然变了。 丫鬟见自己失手犯了错,一时想给自己开脱,急忙间说了句:“姑娘你点了眼角那颗朱砂痣,突然倒像另一个人了。” 有痣和没痣,神韵完全判若两人。 拂衣脸色苍白,脑海里闪现出一些熟悉的零星片段。站起身来张开双臂,看着铜镜里的那袭嫁衣,像是着了魔一般地喊出了“阿九”的名字。 仿佛多年前,阿九出嫁时,面对铜镜换上新衣,点上妆容时,也是这般的笑。 脑袋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的疼,尖锐的刺痛感袭击了她所有的神经。 “我是阿拂,不是阿九,我不是阿九……”她捂着脑袋,看到铜镜里朱砂点出的泪痣,忽然哭了起来。 “姑娘,过了今日,你就谁都不是了。”那丫鬟忽然丢下了手里的朱砂笔,从怀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尖锐的匕首上面淬了剧毒,放出寒光,直奔阿拂胸口而去。 ----------------------------------------------------------------------------------------------- 白子乔本来打算写完这些请帖,便去拂衣房里瞧瞧她的,可最后一个字刚落笔,秦九昭一袭黑衣踏水而来。 通常情况下,没有什么事情能急的让他在东宫如此明目张胆的使用轻功。 “殿下,皇上找到凤雪了!” 白子乔面色一滞,“九昭,凤雪的生辰,你可还记得?” “和阮姑娘同岁,却是子时。” 和拂衣同岁,又是子时出生的人,就是白子乔入了轮回道降世之后,第一时间算出拥有天珠的人。 接下来剧情透露: 1:此次大婚究竟能不能顺利进行?小白狐狸怎样才能吃到阿拂呢~~~ 2:阿拂遭刺杀,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凤雪公主的出现会给太子带来什么威胁,凤雪究竟是何人呢? 3:师父顾疏影即将闪亮登场,师父和狐狸有木有正面交锋,谁胜谁负?师父会对拂衣展开怎样的追求,而且以往究竟隐藏了那些事情?小妾凝霜,儿子卜璃,师父杀龙的目的,还有为何白了头发? 4:新降世的魔尊,究竟是谁?会给世间带来怎样的动荡? 5:不要小看拂衣,女主是会逆袭滴~~~绝对不是纯柔弱。 6:拂衣什么时候能够完全想起前世的事情,面对腹黑无敌的狐狸和清冷隐忍的师父,两个同样深情的男子,她会如何做出选择? 文文接下来的内容很精彩,不容错过~ PS:文文明天上架,首发三万字,喜欢此文的亲可以加群一起讨论剧情,也接受各位催更~群号189970038,欢迎你们的加入! 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我将会在八月初前后进行一部分阅读币赠送活动,金额不多,代表了感谢的心意。具体事项将在群里通知。 正文 072 阿九是师父的妻子 当那丫鬟持着匕首朝她扑来时,拂衣侧身躲过。 “你为什么要杀我?” “想不到还有两下子功夫。”那丫鬟提高了警惕,决定速战速决,在东宫刺杀未来太子妃,若是被抓到那是灭九族的大罪。“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嫁给太子的,你享错了富贵。” 她动了真格,很快一个擒拿手制住拂衣左肩,让她动弹不得。 锋利的匕首晃过她的眼,白光一闪,似乎连刀刃划过的空气都停滞了。 拂衣原本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可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倒是“哐当”一声,器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接着是那丫鬟的闷哼。 她刚想转身瞧瞧怎么回事,脑袋震了一下,瞬间晕倒在地。 白子乔赶去未央宫的路上,突然心里猛的一跳,一种强烈的不安感袭来。 “九昭,你先回去替我照看太子妃。” 现在,他身边只有秦九昭做事才能令他稍微放心。不管凤雪的出现会带来皇权如何倾斜变化,他与拂衣的婚事是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差池的。 未央宫里,一白裘女子低头跪在地面,气质妩媚且清华,她迟迟不肯抬起头来,可光是这身影,已经足以令皇上热泪盈眶。 果真是凤雪,这身形,气质,声音,无处不透露着尔虞的影子,昔日的尔虞也是这般光彩夺目,明艳照人,独独带了那份让他又爱又恨的幽冷。 “父皇。”白子乔走到凤雪身旁,眸光深沉。 凤雪听见他的声音,倒是主动抬了头,那般柔媚如水的眉眼,美得让人窒息。 皇上坐在龙椅上,惊愕的说不出话来。 而白子乔则轻笑,用着极轻的声音在她身边说道:“若是让拂衣见到此景,她该作何感想?” “就她那祸害,我何必在意她的想法?”凤雪这句话是用腹语说出来的,因此只有白子乔听得见。 “皇儿与凤雪以前认识?”皇上见他们二人间目光流转,颇为不解。子乔既然一直认识凤雪,为何迟迟不告诉他? “我自小在昆仑长大,当然无缘见得太子金贵之躯。若是太子认识我,倒真是我有幸了。”她的目光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恬静。 “凤雪……你转过头来让朕好好看看……”皇上的语气接近卑微的恳求,没有了往日的盛气与威严,这会儿才像极了一个普通父亲的模样。 凤雪隐匿了眸间的冷淡与不屑,淡笑着看向龙椅上的人,一颦一笑千金重,倾国又倾城。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亲眼看见凤雪你出生不久就……”皇上不愿再说下去,眉眼间藏着痛色,那一年,正是凤雪的早夭,造成他与尔虞永远的隔阂,最终临死前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凤雪出生就遭奸人所害,幸好遇到高人出手相救,才能存活至今。今日我来,不是要讨回什么公主身份,而是替我娘和自己寻个公道来的!” 皇帝是个明白人,目光在凤雪与白子乔身上各自逡巡一圈,然后声音沉闷道:“凤雪,你要怪的人是我,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女。你所说的那位高人是谁?我定以厚礼相赠。” “昆仑山前长老,顾疏影。”凤雪脸上总算多了些柔色,“凤雪师从昆仑,师父赐名半夏。” 就在此时,秦九昭站在殿外徘徊了好一阵,终于被皇上宣召进了未央宫。 “皇上,太子殿下,太子妃失踪了!”继而他又补充道:“太子妃的寝宫有多处打斗的痕迹,看来闯入的人不止一个。” 白子乔脸色突然变得阴寒,狠狠瞪着殿中央的半夏。 她的突然出现,绝对不是简单巧合。声东击西,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抢人。 半夏笑得妖娆,丝毫不理会他投掷而来的目光。 --------------------------------------------------------------------- 拂衣醒来时,后颈处还带着酸意,全身身子骨也像散架了般不灵泛,松软松软的。 环顾四周,居然是一间安静无人的竹屋,清新的竹香与炉火中檀木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别有一番自然芬芳。房间摆设很是简洁,一床两桌配上几把古木藤椅,还有那张极其显眼的古琴。 她努力爬起身来,坐在床榻边,发现地上竟然摆着一双白色绣花的新鞋。 门吱呀一声开了,端坐在轮椅上的清瘦男子,衣袂飘飘,白发绾于身后,比以往更长了些。 温润的眉眼在看见呆愣的拂衣时,不禁低唤:“阿拂。” 阮拂衣几乎是从床上滚落下去的,跌跌撞撞地扑到顾疏影身前,热泪盈眶。 “师父,我以为你不要阿拂了……” 顾疏影的手贴着她的长发,抱住她抽泣的半个身子,声音如古琴般动听,“阿拂,天冷快回床上去。” “我怕一眨眼,师父又不见了。”她用力拽着他的衣袖,不愿撒手,赤着的脚丫落在地上,微微颤抖。 “师父一直都在你身边。” “师父,你的腿……”拂衣眼里浮现着心疼与难过,往日无所不能的师父,如今却坐在了轮椅上。 没想到,顾疏影却执着她的手,突然问道:“阿拂,你已经长大了,嫁给师父好不好?” 这是她人生中最吃惊的事。久别重逢后的这天,师父居然说要娶她。 “师父,”她有些为难地开口,“我一直都把你当成最敬重和景仰的人,从来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的。你是师父我是徒,成亲这事是乱伦的,万万使不得。” 师徒成亲就是乱伦,这句话在哪里听过来着,一直被她清楚的记在了心里。 顾疏影的眼眸里闪过几丝寂寥,“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不管你现在心意向着谁,阿拂,你只能嫁我。” 当他看见白子乔抱着阿拂亲昵的时候,才知道天底下没有比这让他更痛苦的事情。 “师父,我是阿拂,只是阿拂。”她目光凝重,却万分认真。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顾疏影忽然发现她的不对劲。 “我知道,阿九是师父的妻子。” 其实,在想起阿九的时候,她便已经看清梦里经常出现那个男子的面庞。 正文 073 阿九会回来的 “阿九,你……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嫁给白子乔?” “因为我是阿拂,不是阿九。”拂衣凝视着他的双眼,“师父,你一直都知道我的动向?苏久附身韩舒要杀我的那次,救我的人是你,对不对?可是为什么你一直不肯出来跟阿拂相认?” 甚至,看着她嫁给别人。 “阿拂,”他收回了抚在她头发上的手,眼眸微垂,在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 他双腿残疾,不能抱着她走,不能与她平地而站,更加无法光明正大的将她从白子乔身边抢回来。这样永远矮他人半截的废人,怎么配得上阿九? “师父,你是为了我才会这样的,你这么说,阿拂好难过。”她将头靠在顾疏影腿上,“阿拂会一直陪着师父。” 可是,阿拂,我却陪不了你永远。我杀了龙,终归是会有报应的。 阿拂微微抬头看着他那永远都纤尘不染的白衣,师父似乎从来不爱笑,表情总是淡淡的,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原来这座竹屋被分成几个隔间,阿拂住的旁边就是师父的房间。这里的夜晚比东宫更冷,适应了东宫的火炉,在这里她却失眠了。 小白会不会想她,是不是也跟她一样睡不着。 窝在被子里想起白子乔经常一本正经耍流氓的无赖样,突然笑的像个傻子。 她已经找到了师父,可是心里某个地方却突然空了一块。 寂静的夜,突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随之是极为克制的微弱抽气声,顿感不妙,赶忙披了件衣服跑下床,连鞋袜都顾不上穿,迅速跑到里间,只见顾疏影已经摔落在地,额前的汗水顺着紧蹙的眉间,滑过惨白的面颊滴落,喘着粗气。 她的目光短暂扫过师父摸在腿上的手,心里一痛。 顾疏影很敏感,只是一瞬,他的表情并无太多波动,眼里却带了几分说不出的难堪,微微有着愤怒。他是绝对不愿意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的。 “师父。”她跑到面前去扶他,却被他一手挥开。 “你走。”顾疏影咬着牙,身上疼的发抖。 “我不走,阿拂永远都不走。”她又重新伸出双臂像护住孩子一样抱住师父的身体,一同跪坐在地上。“师父你教我该怎么做。” “我让你走。”顾疏影越发冷冽,声音比冬天的雪还要冰冷。 “你疼,阿拂就陪着你一起疼。可是不能让我走。”她拿起旁边一张木凳,朝自己腿上砸去。 他用手挡下了那张凳子,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你扶我到床上去。” 手刚触上他的背脊,手心便是一片湿凉,原来他全身已经被冷汗浸湿,那这个夜里,他究竟疼了多久? “师父,我给你换身衣裳。”她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支撑着将他重新扶到床上,便去衣柜里找了身浅蓝色里衣。 亲手脱下他的衣服时,阿拂指尖有些颤抖,简单的几粒扣子,突然怎么都解不下。 顾疏影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身上,“还是我自己来。” 可是他的唇,已经碰到了她的面颊,如极轻极细的羽毛般,轻细柔和。 阿拂如触电般往后退了些,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仓惶。 原来,师父和小白用一样的动作,她的感觉会是这般不同。她喜欢甚至期待小白的亲吻,可是却害怕师父也对她这样。 顾疏影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表情微怔,声音带了些涩意,“你去第三个柜子里替我取些止痛药来。”说着放开了拂衣的手。 她拿出一瓶淡绿色药丸,倒出几颗喂他服下,顾疏影的气息果真平缓了许多,两颊汗水也没有之前那般汹涌。只是手依旧按在腿上,不知用了多大的力。 “师父一直都是这样疼吗?”她坐在床边,伸手轻轻捏着他的小腿和膝盖,想帮他缓解下痛楚。 “这阵子天冷,才复发的严重些。阿拂,等过几日天气暖和了些,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拂衣点头答应。她见师父表情突然多出几分难得的柔情,便知他们要见的人对师父来说,肯定极其重要。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愣住,“我第一次来这里。”连门都没出过,怎么会知道这是哪里? 顾疏影摇头,“不是第一次。明天天亮了,你出去看看吧。” 因为怕他腿疾再犯,拂衣搬了几张椅子拼在一起,将就着在师父的床边睡下,这样就不怕半夜他又疼的滚下床。 顾疏影醒来时发现拂衣并不在房里,转眼看向窗外,原来已经又下了一场新雪,洋洋洒洒的雪花白如鹅毛,卷着西风肆意飘荡。 清晨的阳光照在阿拂身上,柔和万分。雪花吹落在她双肩,染白了头发,她张着双臂,闭眼轻嗅着山上那一片红梅花香。 顾疏影推着轮椅来到她身后,“这是阿九曾经住过的地方。原本我想保留原样,可惜上一世轮回时,李宅起火,烧的面目全非,只留下这片梅林了。” “这里真美。”红梅,白雪,绿竹,苍山。“师父还惦记着阿九?” 他望着她,脸上难得的带了笑意,“阿九会回来的。” 拂衣默然,不知是该心痛还是同情,她始终不是阿九,不是阿九的身体,也没有阿九的记忆,她有的是阿拂的思想。可师父一直都在等着她变回阿九。 ----------------------------------------------------------------------------------- 皇宫里寂静的夜晚,一白一紫两道身影在空中盘旋打斗,所及之处,落叶满地。 紫色身影算得灵巧,可在对方面前仍就显得力不从心,处处迫于下风,掌力不够,不仅没伤着对方,反倒被对方真气逼回,造成自伤。 几番过招之后,身穿紫衣的半夏脚尖踮空,落回墙檐上,双手往两边一拉,竟空手变出一张古琴来。 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原本普通的一张琴渐渐有了颜色,带着火焰一样的金黄色亮光闪动在七根弦上,随着她手指的方向,弹出几道弧度极长的丝弦划破长空,朝白子乔袭去。 肉体只要被这弦音所伤,必定裂成两半,空气中琴弦的声音如龙吟般响彻天地,寻常人却是听不见的。 正文 074 这笔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白子乔反手一拨,袖口冲出一条深蓝色水带,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化成寒冰,撞上弦音,将它弹了回去。 狐狸中凡是有机缘成精的,多半属火性,亦称火狐,而白子乔却是万年难得一见,天生就属寒冰的灵狐。 “凤凰引就这点威力?”他不屑道。 因为没了耐性,他单手向前一擒,活生生将半夏吸到他面前。 白子乔掐着半夏的脖子,眼神阴鸷。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立刻带我去找人。” “条件真够诱、惑,可惜,我也不知道那害人精身在何处。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看你和你那狐狸精娘怎么脱罪。” “我知道带走拂衣的人是谁。”他声音冷冷,“以为我当真拿你们没办法么?别忘了,这世上不止一条龙,若是我将另一条龙放出来,你猜猜你的好师父会是如何下场?有了主动寻仇的青龙,我还怕找不着他们么?” “真够卑鄙。”半夏咬牙。 “这笔交易你是做还是不做?” ----------------------------------------------------------------- 顾疏影端来一碗深褐色浓稠的汤药递给拂衣,“阿拂,喝了它。” 药汁味道刺鼻,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她皱着眉问:“师父,这是什么?” “在我带你去的地方之前,必须喝了它才能进去。” 她向来都听师父的话,捏着鼻子一口气将整碗汤药灌下,然后憋着气息不让它吐出来。 看似简单的梅林,左右拐过的小径不下八道,无数的分叉口难以让人记住,顾疏影坐在轮椅上,一步步极耐心地教着拂衣该如何前行。 最后竟然来到一处密洞面前,洞口漆黑狭窄,约莫只有一人高。 “洞里尘封已久,寒气过重,待会儿若是身体受不住,你得和我说,强撑着是会中寒毒的。” 刚站在洞口,里面冒出的寒气扑面而来,气流窜入鼻尖,冷的让她难以呼吸。 她开始打退堂鼓,“师父我们一定得进去吗?” 顾疏影点头,语气柔和,“我们要见的人就在里面等着我们。” 如果她能再仔细一点,就能发现,这其实是座古墓的入口。 “洞里设了阵法以阻止人的闯入,阿拂,如今我行动不便,只能靠你带着我破阵,你且听好了。” 拂衣乖乖地点头答应,张着耳朵仔细地听。 “第一关是蝙蝠,你需记住,不能用火不能有光,洞里看不清任何东西,进洞不久会有上千只蝙蝠飞出,唯一能保得安全的方法就是不能呼吸,我会给你一粒龟息丸,不管再怎么害怕,踩到任何东西或是被咬到,一定不能张口呼吸和说话。否则,”他顿了顿,“上千只饿了百年的蝙蝠,察觉到有呼吸的活物便会一拥而上,将会被啃食的尸骨无存。” 说完,他拿出一粒白色珠子递给拂衣,“龟息丸只来得及做出这一颗,你把它吞下去。” “那师父你呢?” “闭气对我们修行之人来说,是最基本的功夫。第二关是萤火阵,看似漫天飞舞的美丽萤火,虽然无害却能制造幻象。你需心无杂念寻找出口,不为它的表象所惑,遇到萤火之后,凡是你看到的都是幻觉,千万不可相信,若是信了,魂魄将会被吸走,消匿于天地间。” “这么难,”她撇撇嘴,“师父,我怕我做不到。是谁这么狠心,设出这样的阵法。” “我师父。” ………… “师父,既然你对里面了解的这么清楚,那以前肯定进去过,为何不直接将困在里面的人带出来?” “没有解封,他出不来。阿拂,准备好了吗?这把匕首你带在身上,关键的时候或许有用。” 顾疏影运功施展了一招坐无忘我,真气回流,护住了他与拂衣二人的身体。“你将我推在前面,可以替你挡住一些寒气。” 她开始屏气,推着师父进了洞口。洞里果真伸手不见五指,眼睛此时根本无用,睁着或是闭上,都是一样的效果。寒流侵袭着他们的身体,连骨头都被冰冻住一样的发疼酸胀。 她一手推着轮椅,一手摩擦着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冷的直抽气。 顾疏影的手掌重重按在她手背上,警醒她千万不能呼吸。 往前走了不到十米的距离,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鸣叫,伴随着翅膀扑扇着飞过来,带动周围气流的声音。 拂衣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师父说的蝙蝠? 她加快了步伐,想着尽快离开蝙蝠阵,没料到,越是往前,那鸣叫声越来越大,而且纷多杂乱,像是无数的蝙蝠涌出。 紧接着,带着绒毛的翅膀扇过她的面颊,翅膀上的骨骼上下移动,蹭在她皮肤上,极其恶心。 越来越多的蝙蝠飞到他们身边,从头顶,肩膀,脸颊上飞过,蝙蝠的利爪时不时抓伤了她的脸和身体,刺痛奇痒,腐烂的腥臭味盈满鼻尖,熏的她脑袋发晕,几乎倒下。 脚下忽然变得柔软,一脚下去,地面的东西似乎会微微塌陷,凹凸不平的地面忽然变得难行起来,师父的轮椅也是磕磕绊绊,上下起伏。 蝙蝠越来越密集,几乎已经完全贴满了她的脸,无数带着恶臭的绒毛铺满她的脸颊,甚至触进了鼻孔,鼻子发痒,已经忍不住要打喷嚏。她死死掐着自己的手,强忍着缓缓蹲下身体,想要暂时躲避这些蝙蝠。 哪知道,贴着地面飞行的蝙蝠更多,直直地冲撞而来,掀起的风劲将她刮倒在地,拂衣一手撑在地面稳住身体,掌心却碰到了无数已经死去的蝙蝠尸体。 难怪地面会有这般异样的感觉,原来他们一直都是踩着尸体而行。 终于,她敌不过心里的恐惧,尖叫着喊了出来。 顾疏影用力将她一捞,护在怀里,运功快速逆风而行。却始终摆脱不掉成群追上来的蝙蝠,它们开始发疯一样的飞回来,咬噬着两个人的身体。 “师父,快放开我,你先走啊!”她已经破了呼吸,两人呆在一起都会死去,此刻顾疏影若是放开她继续前行,依旧无事的。 正文 075 心生幻象 “阿拂,继续闭住呼吸,就算要死,师父也会一直陪着你。”顾疏影同样开了口,两个人的气息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中,引来更多的蝙蝠群。 拂衣突然起身,将顾疏影的轮椅向前推了一把,在黑暗里大喊:“阿拂已经拖累过师父一次,这次犯的错,让我自己来承担!” 她开始往相反的方向跑去,捡起地上的石子划破手心,鲜血直往外流。她大口大口的呼吸,活着人类特有的鲜血味道,将所有蝙蝠一齐引了过来。 全身都是蚀骨的疼痛,身上堆满了兴奋的蝙蝠,脚步越来越重,几乎寸步难行。可她不能停下,只有将它们带的远离了师父,她才能安心倒下。 手心流出的血因为奔跑的动作,顺着掌纹流到手腕上,龙骨吸了她的血,同样受到刺激,开始发出耀眼的光。 贴在她身上的蝙蝠因为受不了龙骨的光亮,都纷纷掉落在地,很快僵直了身体。龙骨越来越热,最终听得一声嘶吼,金龙腾空而出,盘旋着身体在她周身几尺外环绕了一圈,所有的蝙蝠发出异常尖锐的恐惧叫声,荒乱逃窜,却被金龙的身体击中,很快死去。 她惊恐地看着发怒的金龙,缩在地上直往后退,它瞪如铜铃的眼睛像是要毁灭一切般凶恶。 隐约中,她记得金龙是暴力而残忍的动物,激起了她所有害怕和痛恨的情绪。 自然记不起,对金龙的憎恶是因为多年前目睹师父被金龙所伤的缘故。 “你快回去!”她喊着,取下手里的龙骨便往一旁扔去。 说来也怪,那串龙骨扔在了石壁上,而金龙竟然也在龙骨落地的那一刻突然消散。 这龙还会听她的话不成?她不敢相信,心里涌起千百万个疑问。 金龙一消失,洞里的光亮也都瞬间不见了,她想起要跑回去找师父,这才发现,她所在的地方怎么四通八达,根本就不是一条路,往左往右或是前后,居然都能走。 这下,她该选哪条路? 幽黑的石洞里,浮现出星星点灯的光亮,淡绿的荧光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起,轻舞盘旋。 她想起师父说过的,保持心无杂念,接着萤火的光亮寻找着出路。 “娘子不辞而别,过得倒潇洒,居然赏起萤火来了。”白子乔从另一条路走来,立在她面前,“你总该给我个交代。” “小白……”阮拂衣努力地想要看清,这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境,当她碰到他的手,才发现是有真切温度的。 “太子大婚,新娘子提前跟人跑掉,弄的颜面扫地。”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如果不是我来找你,你是不是真的就打算陪你师父过一生了?” “你不是小白,小白不会出现在这里。”她努力保持着最后的冷静。 “我是不是白子乔,你自己心里明白。这阵法前面是条死路,你那师父都不管你么?” “啊!小白你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走!”她挥手拍打白子乔强行揽在她腰上的手。 “我不可能看着你去送死。跟我走,我带你出去。”他抱着她,顺着荧光的地方一路走去,“若是你还认不出我,只能说明你没良心。” 她与他贴的近,所以能很清楚地问到白子乔身上特有的淡香,一时间陷入迷惑,这眉眼如此真实,怎么会不是他呢? “用那么傻的眼光看着我干嘛?你的亵裤还在我房里,要不要我去取给你看?”他挑眉。 “你带我走了,那我师父怎么办!”这才是重点啊! “可我没有救你师父的义务。这石洞他都进进出出多少回了,况且你跟在他身边,什么都不懂,拖着只能是累赘,我先带你出去,顾疏影应该万分谢我才是。” 拂衣被他气着了,刚想动手揍他,哪知身后突然响起另一个声音:“放开她。” 白子乔停住脚步,颇具挑衅地转身看着轮椅上的顾疏影。 “我为何要听你的?” 顾疏影并不理会,而是朝着拂衣说道:“他是幻象,阿拂,用我入石洞前给你的匕首,刺进他心窝三尺处,幻象自然消除。” 拂衣当真摸到了腰间的匕首,咬着唇犹豫。 “娘子你不会真受了他的蛊惑吧?萤火可造幻象,别被他蒙蔽了心智。你好生看看,今日你师父穿的是这身衣裳吗?” 拂衣仔细瞧了瞧,才想起今日师父出门时分明是一身青衫,现在出现的“师父”,怎的成了深色外衣? 白子乔继续开口道:“刚刚定是你提起了顾疏影,心里想到他,所以出现了幻象。傻娘子,连我都一起被你带了进来。” 他放下拂衣,握着她的手,“如今我们都被困在幻想里,出不去了,你走过去用匕首杀了他,心神专一,不能再受蛊惑。” 拂衣走到两人中间又停了下来,握着匕首的手一直在抖。 “阿拂,你怎么能肯定,这只狐狸就是真的?”顾疏影反问。 无论哪个是真,她都无法动手杀死另一个。 “阿拂,再不动手,等萤火虫聚满石洞,魂魄就得离体了。” “娘子,杀了他跟我出去。”白子乔催促。 成片的萤火飞舞在三人之间,美的独特。 “如果你们能回答出我的问题,那我就能分辨出谁真谁假。”她首先望着顾疏影,“师父,你能告诉我你和阿九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顾疏影突然变得安静。 “小白,你这是狐狸精究竟活了多少岁?” 白子乔皱眉,愣神着看她,料想不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其实你们两个都是幻象,因为是我自己头脑里幻想出来的,所以你们清楚我知道的一切。可是刚刚那两个问题,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所以你们回答不出。” 她丢下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惊起无数萤火。 “我的心已经清明,不需要杀你们其中任何一个,如果走不出这一关,那我认命。” 白子乔和师父的身体同时消失,萤火虫的光也逐渐退去,四周顿时化成一座冰窖。 一袭青衫的顾疏影静静守在一具棺木旁边,向着她微笑,“阿拂,你走出来了。” 正文 076 娘亲一定会来接卜璃 棺木下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冰块,除了顾疏影,还守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老妇人显然情绪有些激动,站起身子弓着单薄的后背,朝她蹒跚走来。 “公子,她就是咱们夫人吗?”老妇人眼睛不好使,努力睁着想要看清她的模样,“夫人,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服侍你的落桐啊!”她的声音饱经沧桑,已经嘶哑。 “真好,真好……”她点着头,眼里忍不住流出泪来,“如今总算一家团聚了。” 她最终摸到拂衣的手,老得像皲裂松树皮一样的手心刮得拂衣疼,而且手掌冰凉的不像话,没有一丝正常人的温度。 “公子为了保住小少爷的生命,用尽几世修为,年纪轻轻却白了所有头发。他每个月都要来看上几回,给小少爷渡气,为的就是等到今天这一刻。夫人,上辈子再大的委屈与埋怨都应该消了,您原谅公子,一家人重新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或许是最后的心愿已了,落桐的身体忽然开始剧烈颤抖,握着她的手也渐渐没了力度,最后倒在拂衣怀里,她边流泪边笑,“我的任务完成了,总算是陪小少爷等到了你。” 她在拂衣怀里停止了最后的呼吸。 拂衣心里难过的像针扎一般,她分明不记得落桐,身体却本能的带有了阿九的感情。 顾疏影声音沉静,没有任何波澜,无悲无喜。“落桐在这里守护卜璃已经几十年,身体寒毒积蓄已久,能撑到今日已经是奇迹。” 他抬起眼眸望着拂衣,“阿拂,过来看一眼卜璃吧。” 冰棺里躺着一个三岁男孩,脸色发青,没有一丝红润。 他就是卜璃,阿九和师父的孩子…… “卜璃是死婴。”顾疏影眼里万分悲恸,“我留住了他的魂魄,用真气护住心脉,可他始终不能像正常孩子一样长大,还是当年的模样。慕渊国有一样东西,可以令凡人起死回生,那原本是皇帝为尔虞皇后求得的,可惜时间太晚,皇后的尸身已经腐烂,未能派的上用场。所以那东西至今仍在皇宫。” 慕渊国……小白是太子,他总能想到法子的。 “那是什么东西?” “朱颜血。天下只此一颗,据说那是皇上梦里得见仙人,用自身二十年寿命所换。他一生勤政爱民,宽厚有德,原本该是史上第一长寿的皇帝。阿拂,我一定会拿到的。” 他将手覆在棺盖上,手下生出一片淡蓝色气体,慢慢渗透进冰棺里,盈入孩子的身体。 “卜璃,该醒了,爹爹这次把娘亲带回来了。” 等那道蓝色气体从身体蔓延到他脚心时,棺盖突然开了,卜璃睁开眼睛,伸着小小的双手要顾疏影抱。 “爹爹,抱抱……”卜璃撒着娇。 顾疏影将他抱起时,卜璃终于看到了拂衣,眯着眼睛笑嘻嘻的,用奶声奶气的声音朝她喊着:“娘亲!” 卜璃咬着手指,缩在顾疏影怀里用期待的眼神等着拂衣的回应。 她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孩子等着她的一个拥抱。 小心地伸出手臂,将他小小的身体抱进自己怀里,卜璃高兴的挥着手,将脸贴着她蹭,表示亲昵。他的身体就跟冰块一样冷,仍旧笑着去亲她,丝毫没注意到阿拂的惊异。 “娘亲,桐姑姑老是要卜璃睡觉,卜璃不想睡……”他一醒来就开始向她告状。 “卜璃不喜欢睡觉,那喜欢什么?” “卜璃已经在这里睡了三十年了。”顾疏影忽然开口。 拂衣突然难过的说不出话来。正常的小孩子天真浪漫,可以出去晒太阳,撒着腿到处跑,卜璃却只能在不见天日的冰洞里沉睡。 “落桐姑姑不好……”卜璃撅着嘴巴,数落着姑姑的不是,然后念叨了很久才发现姑姑不见了。“爹爹,姑姑去哪里了?” “你骂姑姑,姑姑听了很伤心,当然躲起来了。”原来,师父竟然也会吓小孩子。 卜璃突然瘪了小嘴,很是委屈的模样,“我没有骂姑姑,卜璃爱爹爹,爱娘亲,也爱姑姑……”他喊了好久还是不见落桐出来,眼泪汪汪地看着拂衣,“娘亲,姑姑是不是不要我了?” “当然不是。”拂衣亲了亲他的额头和脸颊,“姑姑会回来的,我们一起陪着卜璃。” “璃儿想不想出去?”顾疏影问。 “璃儿可以出去吗?爹爹以前说过不可以,璃儿身上有封印出不去,外面太阳会晒到我的。” “阿拂,这是我带你来的另一个原因。卜璃身上被师祖下了封印,除非我们团聚重新解封,否则卜璃无法离开这座冰洞。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面对卜璃,她有一种无比的熟悉和亲密感,或许是和阿九有关的原因,卜璃是阿九的儿子,她却有阿九转世的魂魄。 顾疏影带着她来到冰洞口,一道透明闪烁的结界封在洞口,这就是困住卜璃的封印吧。 他用阿拂腰间的匕首划破自己和她的手指,指尖相贴,血液融合在一起,印在结界上。 渐渐地,那道微显白色的结界消失,敞出一条路来。 幸好走出山洞时,外面已经接近天黑,夕阳最后的一丝余辉照在卜璃身上,疼的他哇哇大叫。 拂衣很快转身用身体挡住光线,举起他被晒伤的手臂一看,灼伤的通红的皮肤上,冒出两三个指甲大小的血泡来。 她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出来前师父已经提醒过她,卜璃不能照太阳,她走出的匆忙,却弄伤了他。 “阿璃,你让娘亲伤心了。”顾疏影声音淡淡,望着洞口的母子。 卜璃特别乖,耸了耸鼻子,果然停止了哭声。他抱着阿拂的脑袋,将自己沾着眼泪的小脸贴了上去,“爹爹以前说过,娘亲一定会回来接阿璃,爹爹果然没有骗我。” 拂衣有些尴尬,“你怎么肯定我就是你娘亲?”她记得之前卜璃一看到她就朝她扑过来的高兴模样,十分不解。 “阿璃记得娘亲的味道。”他的表情很得意。 正文 077 吃了卜璃的肉 趁着天黑带卜璃回了竹屋,小孩子几十年没见到人间花红柳绿的模样,很是欢快。 小卜璃在两人没注意时爬到桌上,踩着桌面折了支梅花,晃晃悠悠地跳起舞来,左摆右摆始终没个成形的样子,小小圆圆的身体倒是惹人喜爱。 “这是阿璃在哪儿学的?”拂衣看的很有兴致,忍不住问。 “以前渡边坊间的姑娘们,就是这么跳的!”他还在回忆着溺水以前,渡边的事情。 “阿璃今晚该歇息了。”顾疏影伸手作势要将卜璃从桌上抱下。 “阿璃要在这里和娘亲睡!” 他微微一愣,然后看向旁边的拂衣,见她笑着点头,便也答应了。“只许睡这一晚,卜璃身上积蓄着寒毒,会渡给你的。” 因为顾着卜璃的感受,他没将话将明白,卜璃非活人,身上除了寒毒,更严重的是尸毒。将他封印在冰棺里,也是为了减轻他的痛苦。 顾疏影推着轮椅,落寞地打算离开,却被卜璃一手拉住衣裳,“爹爹,我们一家人不是应该睡在一起吗?” 拂衣脸色微红,局促不安,她知道,男女共睡一床,那是夫妻才能做的事,眼下卜璃当他们是夫妻,提出这样的要求。 “那便睡一起吧。”顾疏影先开口答应,“阿拂睡里边,我睡外边,阿璃睡在中间。” 话一说完,他心里倒真多了几分高兴,这是他期盼了多少年的事情,一家人用最温暖最近的距离在一起。 拂衣依言,没有拒绝。 三人并肩躺在床上,卜璃尽量将自己的身体缩的小小的,好让爹娘靠的更近。 可是为什么,他总觉得爹娘各自睡得越来越远?于是,卜璃左右各抓住一只手,将拂衣和顾疏影的手牵在了一起,搭在自己肚子上,笑嘻嘻的说:“这样才是一家人。” 顾疏影的手牵着拂衣的,嘴角多了抹笑意。“卜璃,明日天亮,爹就去为你拿回朱颜血,不管用什么代价,我都会得到。” “爹爹,是不是有了朱颜血,阿璃就能和你们一起出去晒太阳,手上不会有泡泡了?” “嗯。我们以后一起出去晒太阳。” “有了朱颜血,阿璃是不是可以不用一直沉睡,时时刻刻都可以和你们在一起?” “嗯。” “有了朱颜血,阿璃就能活过来,娘亲也不会再走了,是吗?” 拂衣听到这句,忽然转过身去,捂着嘴巴哭泣。如果她还是阿九,怎么会舍得留下卜璃而去? “其实没有朱颜血也不要紧。阿璃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他突然说,“就算爹爹没有拿到朱颜血,就算阿璃永远都晒不到太阳,娘亲找回来了,我们也能一直在一起,这样我就高兴了。” 卜璃拉了拉拂衣的手臂,“娘亲以后多陪陪爹爹好不好,这些年来,阿璃有落桐姑姑陪着,可爹爹一直都是一个人,他一定很难过。” 夜里,雾气很浓,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很多东西在悄然流窜。 翌日清晨的到来,竹屋里传来一声惊叫。 卜璃已经不见了,拂衣和顾疏影的中间空了一块,只剩卜璃昨天夜里新换上的小棉衣,空空的摆在床上。阿拂额间一块深紫色印记时隐时现,全身热烫的发红,像煮熟的虾子一般。 “卜璃呢?卜璃上哪儿去了?”她揪着自己身上酥麻发烫的地方,惊得到处张望。 顾疏影眉头深锁,卜璃不会这么不听话自己偷偷跑开的,若是昨夜有人来过,他怎么会一点知觉都没有? 可是卜璃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他捡起床上那件极小的棉衣,这是阿九生前早就为儿子缝好的,被他保存了这么多年,昨夜好不容易终于穿在了卜璃身上,看他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是绝对不会轻易脱下来的。 望着阿九身上的变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房间里突然多出一阵阴柔的笑声,“怎么样,欲、火焚、身的感觉如何?” 一团黑紫色瘴气从墙角慢慢浮现而出,最终化成一个男子的身影。 一身妖魅的深紫,脸上戴了半块银边面具,留下的半张脸从眼角处开始,绕着柔软的紫色莲花模样的图腾,眼眸狭长。 “看来我试验的效果还不错。”他看着床上阿九难受的样子,心情很好。 “啧啧,这女人,上次还在慕渊那只老狐狸怀里头温、存,现在却和闻名遐迩的顾长老共枕一榻了。” “魔尊?”顾疏影开始确定来者的身份。 想来也是,能悄无声息藏匿于这个地方的人,放眼六界之中,能有几个? 他的手已经暗暗紧握成拳,额角青筋尽显。“你把我儿子藏哪里去了?” 男子伸手,极为妩媚地拨弄着自己垂下来的长发,嘴里冷哼道:“哼,儿子。修道之人所传的清心寡欲,六根斩尽,又一次被证实了,都是屁话。我就爱看着你们这些外表伪装成的正人君子如何一个个破戒。” 顾疏影极度隐忍着,“上一世的恩怨不必拖到现在,信不信道在于个人心里,用不得勉强。你恨昆仑,恨道,也可以恨我,却与我的儿子徒儿无关,放了他们。” “徒儿?都睡在一起了,儿子也生下了,还能叫徒儿?”他带着深意的一笑,“若是我告诉你,你儿子已经被妻子吃了下去,该如何?” 拂衣惊得跌坐在床上,顾疏影则一拳锤在桌沿,木桌顿时四散开来,分裂成碎片。 “怎么,不信?”他看着顾疏影愤怒的目光,丝毫不放在心上,“你们儿子已经不小心被我烧成了灰烬,不过最后一块肉总算有了点价值。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只是用他的血肉,混进情蛊里,让这女人生吃下去了而已。哎哎,先别生气,好生看着你的女人,这五个时辰一到,若是不解蛊毒,到时候可是蛊毒尸毒寒毒一齐发作,大罗神仙都救不了。” 拂衣脸色变得无比难看,难怪从醒来开始,总觉得口里有股浓浓的血腥味。 她趴到床边,抑制不住地呕吐。 正文 078 自断一尾 最终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可是吐出的脏污里,除了一团极小的血块,什么都不剩。 泪水打湿了她的眼。 “畜生。”顾疏影从轮椅上弹坐而起,身形快速的化成一柄长剑,朝魔尊的胸口刺去。 一招人剑合一,用了十足的功力。 可惜,即使刺透了魔尊的身体,那道紫色瞬间消散,尔后又重新组在一起,丝毫没受到任何影响。 “我杀了你儿子,所以很愤怒?其实看你们这么辛苦的救他,我也不过帮他解脱而已,反正是死人,现在倒能安心入轮回。我要忙的事情很多,临走前还得奉劝一句,床上那女人的蛊毒无药可解,既然用了你们儿子的血肉做药引,那就只能你与她交、欢,为她解毒。时辰晚了,暴毙而亡。生气无用,你儿子也回不来,只能多死一个人罢了。” 他果真说完就消失了。 “师父,我……”她该怎么说,师父的神情从来没有这般颓废过,像是历经百年风雨的苍山突然被压垮了一样。 顾疏影的白发已经散乱,覆住了半边面颊。 “我去把卜璃的魂追回来。”他红了眼眶。 拂衣声音已经异样,手指用力掐紧身上的肉,想让自己保持清醒。 “阿拂,你等我回来。”顾疏影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 为什么她的身体像火烧一样,师父的身体却是冰凉,她极度渴望贴近他来灭火。 顾疏影找出一粒可解百毒的药丸,虽然不一定能解阿拂身上的毒,但至少能延迟发作的时间。 没想到,拂衣吃下药丸没多久,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吐出黑血,额间的深紫色印记越来越明显。 一面是卜璃走失的魂魄,一面是痛苦中的阿拂,顾疏影恨自己分身乏术。 “如果卜璃注定要离开我们,他肯定会希望你能好好的,阿拂。”他用手拭去拂衣嘴角的黑血,开始动手解开她的衣扣。 已经没有了卜璃,我无法再失去你。 拂衣的身体已经完全受不了自己的控制,她的手游移在师父身上每一寸冰凉的地方,清楚感觉到他的颤抖,却停止不住。 “师父,对不起……”她最终还是一次次的拖累他,“你先去找卜璃,阿拂和阿九,对不起他……” “阿拂,过了今晚,我就娶你。”他褪去两人最后的衣衫,双手圈住她柔软的身体,轻轻吻上她的眉心。 “顾疏影,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当真是禽、兽不如。”白子乔冷着眼立在门口,衣袂飞扬。 半夏站在他身后,看见床上相依的两人不敢置信。 “小白,”拂衣心里一紧,胸腔堵的难受,再次吐出黑血来。 “娘子,你已经是我的人,就算死,也只能留在我身边。”他白色身形一闪,来到床边,拉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 顾疏影一手劈开他,声音冷冷:“你就这么视她的命为儿戏?” 两人交手不下二十回合,各自不让。 “顾疏影,别以为只有你能救她。你敢说自己没有私心,不想着趁此机会得到她吗?一个白了头发的瘸子,凭什么跟我争?” “我不用争,只想让她好好活着。” “我一样能让她活得很好,天底下没有我狐狸做不到的事。顾疏影,你以前欠了我的,迟早要连本带利还回来。”他抬头淡淡地望了眼身边的半夏。 “你们还在争,祸害都快死了!”半夏皱着眉头。 蛊毒发作的很快,拂衣已经身体赤红的接近黑色,一团不明的隆起物体在她身体里肆意流窜。 时间不等人,白子乔最后发了话:“你若再阻止我,现在我就取回天珠。” 他不介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半夏的心掏出来。 顾疏影全身一僵,抓着拂衣的手忽然松了些力气,却被白子乔得逞,很快抢过拂衣抱在怀里。 “你救不了她!”顾疏影已经接近嘶吼,推着轮椅追出去。 此刻他是如此的痛恨自己这没用的双腿。 白子乔寻到山间一条小瀑布底下,那正是紫气所在。 他施法召出冰王碎魂笔,很快结出一道伏羲阵,六十四重阵法朝紫气压去,将它越压越低,逼近水面。 只听瀑布“砰”的一声炸开来,泛起一团紫影,化成魔尊的样子,浮在半空撩拨着长发。 “狐狸找人的方式真够特别,这若是一个不小心,尸体可都被你炸出来了。” 白子乔冷哼一声,“你下的毒,拿解药出来。” 魔尊故作惊讶,“咦,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我不是说过,没有解药,只能让那昆仑臭道士救她么?” “她要是死了,你也得不到好处。魔尊,我知道你不会闲得慌做没有利益的事情。” “哈哈,狐狸果真是狐狸,活了两千多年,老奸巨猾的功夫可是越来越深厚。” “废话少说,直接说你想要的东西。” “我给了你们救她最简单的路,偏偏不走,要来求我,跟我做交易,向来都要付出代价的。”他开始施法吟唱,空中渐渐遍布了紫莲,构成一幅庞大的图腾将他围绕。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狐狸,我要你的元神。”他揉着手指,漫不经心。 “你做梦。” “舍不得?”他轻笑,“那要不这样,听说你有八尾,聚齐第九尾就能升为上神,我向来最看不起的就是神仙,倒不如你自断一尾,让我高兴了就把解药给你,如何?” “小白……”拂衣抓着他的衣袖,“我们回去……拂衣不怕死。”她将头埋进白子乔怀里,热汤的温度灼烧着白子乔的身体。 她全身已经几乎变成了黑紫色,嘴唇干裂的渗出血丝,声音如砂砾般。 “白子乔,把阿拂交给我。”顾疏影坐在轮椅上,追到了溪边。 白子乔斜睨他一眼,“不可能。” “那你愿意自断一尾来换她的命么?” “顾疏影,你是傻了还是痴了,真相信只要你与拂衣在一起,就能救她?魔头会让你白捡这便宜么?” 魔尊无奈的摊手,“我只说了教他解情蛊的方法,可没说过寒毒、尸毒和蛊毒混在一起该怎么解。” 正文 079 师父和狐狸,谁的情义更深 “你到底想怎么样?”白子乔质问。 “我说了,看你自断一尾,或者我帮你动手。既然多来了个送死的,顾疏影,你也有选择,要么让狐狸救她,要么,你跪下来磕头求我,让我抽取你的仙骨来换解药。至于谁来救,就看你们二人谁的情义更深了。” 整座山,突然静的发奇,连鸟鸣都停止了。 “那女人可坚持不了多久,你们得快点选。”魔尊笑着催促,面容绝艳而妖魅。 白子乔突然放下了拂衣,将她抱到草丛里平躺,白光幽幽的包裹着他,皮肤像是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 接二连三的,八条极长的蓬松尾巴伸展而出,翘起在他尾后,洁白的绒毛扬起在空中,像无数聚在一起的蒲公英一样轻柔。 “狐狸,我不会让阿拂欠你什么。” 顾疏影手掌一拍,击在轮椅上,整个身体接着力道腾起在空中,然后落地。 他双腿已废,跪的极其艰难,无数次腿都弯不下,最后只能双手用力折着膝盖,跪落在地,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苍白。 “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要仙骨,你自己动手。” 抽仙骨是对神仙来说最大的刑罚,仙骨长在后背脊梁的里面,没有一般骨头那么硬朗,却连着背上所有的骨肉,抽一处而断全身。 “你这是做什么?”白子乔诧异。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昆仑,虚清是你杀的吧?”顾疏影直视着魔尊。 “虚清?他早就该死了。我娘为他曾将自己葬身于山河谷底,承担他犯下的过错。可他却因怕我娘怀孕的事情败露,生出魔胎,亲手将她封印之后杀害。你们这群虚伪的人,全都该死。顾疏影,既然你都下跪了,那我先成全你。” 魔尊的手上聚成一个深紫色火球,朝顾疏影头顶推去。 白子乔用尾巴将那颗紫球挡下,改变了它的方向,紫球没入林间,瞬时激起一片翻天火海。 “谁说让他先来了?”白子乔摊开手掌,“你是魔头,拿着他的仙骨有什么用,再说,他又不是你爹,你恨他做什么?”浅浅的笑意浮现在他脸上,很是随意散漫。 魔尊瞪着他,“那就是你先来?” “我来就我来,不就是一条狐狸尾巴,满足你扭曲的嗜好就成。不过我得自己动手,我怕脏,由不得别人在我身上乱摸乱碰。”他抬着下巴望向顾疏影的方向,“你膝下黄金都掉一地了,还不起来?” “小白!” 在看到白子乔发光的手朝自己尾巴劈去时,拂衣惊叫出声。 他突然吸了口气,“娘子,我被你吓着了。” 拂衣愣住。 “娘子,今日我为你断了一条尾巴,以后可是只残疾的狐狸了,你可得好生养着我。” 他朝她眨着眼睛,表情可怜又无辜。 “要是不敢看,闭上眼就好了。” “狐狸你话唠子怎么这么多,还不动手?”魔尊终于忍不住。 白子乔的手化成一把刀刃,当真斩断一根尾巴,洁白的绒毛上染了鲜红的血,断筋之后掉落在地,伸缩着弹了几下便没有动静了。 白子乔憋出一身的冷汗,“解药拿来。” 魔尊大笑,从指间弹出一颗墨黑色药丸进入拂衣口里,双手张开将那根掉落的狐狸尾巴纳入手中,“这里就是你八分之一的元神,不怕我用它控制你?” “已经拿走了还有什么说的,莫是要逼我跟你同归于尽?” “就凭你现在那点道行,还差的远了些,你们俩联起手来都不是我的对手。东西已经到手,我先走一步。” 紫气很快消失在天空里。 “小白,你怎么样了?”拂衣望着地上那滩鲜红的血,心惊肉跳。 “好疼……”白子乔皱着眉,一脸痛苦地走到她身边。 “狐狸,你的第八条尾巴露出来了。”顾疏影声音淡淡。 “哦呀,没藏好~”白子乔张着蓬蓬的尾巴用力甩了甩,转了几圈朝自己身后看,原来真有一小簇白毛露出些尖尖来。 “这样你都数的清。”他叹息,还好魔尊没这么心细。 “小白,你骗我……”她刚刚急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傻娘子,我是狐狸呀,狐狸怎么会做亏本的生意。” 魔尊虽然阴险,可他忘了,还有只论狡诈从未输过的狐狸。 看着拂衣吃过解药之后,肤色果然渐渐淡了下去,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魔尊不是傻子,他迟早会发现拿到的是假的。” “那也得等他发现了再说。娘子,现在你该跟我走了。” “可是师父在这儿。”拂衣站起身去扶地上的顾疏影,手指碰到他的手臂时,却被他不动声色的躲开。 “魔尊会追回来,你现在跟着狐狸反倒安全些。”他已经无力保护好她,狐狸毕竟比常人多了几个心眼。 师父的话语,有几分要赶她走的意思。 “阿拂,你明日再走,我有话要和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现在说?”白子乔扬着下巴,慢条斯理地用手指打理着自己的尾巴。 “师徒间的话,也需要你管吗?” “小白,你让我多留一天,就一天。”拂衣急着伸出一根手指作比方。 白子乔就爱看她又急又傻乎乎的模样,经常可以从中捞到不少好处。“那你从明天起,什么都得听我的。” 她急忙点头答应,却不知自己这是一点头成千古恨。 ------------------------------------------------------------------------------------ 顾疏影在竹屋前的树下挖了一处墓穴,将卜璃留下的那件小棉袄放了进去。 “卜璃会希望你来送他最后一程。”他坐在墓穴边,双手掬起一撮撮黄土,撒入墓地。 “最大的遗憾是没能完成他的心愿,不能带他晒太阳,不能拉着他的手到处走,不能让他跟娘亲在一起。所有的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卜璃最可怜的是当了我的儿子。” 顾疏影捧着泥土,眼泪掉下,掺进泥土里,加深了它的颜色。 “师父……”她双手抱着顾疏影的身体,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PS:晚上大概还有一万字更新 正文 080 小白你住手 “找不到卜璃的魂魄了吗?” “时间太晚,感应不到了。阿拂,答应师父,永远不要让白子乔知道你是阿九转世的事情。这几日我会下地府去寻卜璃,若是投胎了,阎王爷生死薄会有记录。” “师父多加小心。” “阿拂,如果师父把卜璃找回来了,你还会不会和我在一起?” “师父,你爱的是阿九还是阿拂?”她问。 “阿拂一直都是阿九,是陪伴我最长的人。” 拂衣摇头,“阿拂有自己喜欢的人。” “是……白子乔?”银色发丝贴在额角,几乎盖住如墨的眼。 “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承认自己对小白的感情,却从未料到,她第一个说起的会是师父。 顾疏影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最终抿了唇,没有说出口。 拂衣和白子乔不可能在一起,天珠是她的心脏,没了天珠她会死,而白子乔没有天珠躲不过天劫,一样会死。 龙骨掩盖住了拂衣身上的天珠,所以白子乔无法感应到它的存在,否则早已动手。 “如果师父不许你和他在一起,你答应吗?” “师父能告诉阿拂理由吗?”她不会违背师父的话,可是她也舍不得小白。 当她毒发,看见小白来找自己的时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小白是值得她喜欢的人。 “师父不想看着阿拂和别人在一起,是不是很自私?”顾疏影撒下了最后一柸黄土,双手带着血渍,建好了卜璃的坟。 半夏和白子乔坐在房里,四目相瞪。 “这里不欢迎狐狸精,滚出去。” “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狐狸精可是你带来的。”白子乔悠闲的喝着桌上的茶,环顾四周打量着房间的摆设。 “你不是来要人的吗,祸害已经找到了,带着她走的越远越好。”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酸,你是在吃你师父的醋吧?这样也好,我带走拂衣,你就能和他双宿双飞,长相厮守。说起来你该感谢我才是。” 他的目光停留在半夏胸前,心脏跳动的地方,还在思忖那里是否真有他要的东西。 拂衣一进来就瞧见小白胆大直接地盯着师姐高耸的胸、部看,心里一气,不禁骂道:“下流胚子!” 白子乔莫名其妙,“娘子,我一没看你,二没摸你,哪里下流了?” 她一听更加来气,直接回了自己房间将门关上。 顾疏影推着轮椅进来,身上都是泥土,满目倦意。 “臭道士,上一世地府见你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番模样了呢?”白子乔勾起唇角,神采飞扬,“别用那么不共戴天的眼神看着我,我只想知道,你这头发白了多少年,还能活多久呢?” 不管是人还是仙,都是有寿命的,小仙百年为一岁,同样会有衰老的过程,只是比凡人慢了许多。头发是最能反映出年寿的表象,顾疏影即使容貌年轻俊美,可头发白如老翁,况且,他现在还未到仙神体质,耗不起那么久。 顾疏影垂眸,没有人知道他曾逆天改命,将自己的生命分给了卜璃。 他没有答话,轮椅的轮子慢慢滚动,只留下一个清冷背影。 拂衣夜里睡的正香,忽然被人捂住嘴巴一把抱起,拳打脚踢想要挣脱。 “娘子别乱动,摔下去屁股可开花了。”他抱着拂衣从窗户跃出,身形快速没入林间,消失不见。 “说好了明天才走,你怎么半夜把我带出来了?”拂衣一脸不满。 “夜深好办事,”他把头贴近她的肩头,“娘子什么时候还我一个洞房花烛夜?” “哎,小白你住手,你怎么脱我衣服!” “几天没换的衣服穿在身上,你就不怕熏着为夫?” 拂衣大窘,脸色潮红。 四周忽然刮起一阵没来由的风,天边飘来几片异样的红云,形状像是某种某物的脑袋。 “冤家路窄。”白子乔低咒一声,一手拉紧拂衣,“看来我们又要亡命天涯了。” 他带着她很快朝另一边腾云而去。 拂衣是凡人,受不了腾云驾雾的方式,只能停停走走一直拖着。 “小白,追你的是什么人,你为何要怕。” “我偷走了我和贵妃的狐身,他们这是追债来了。” “你得到自己的狐身了?” “嗯,只要换上狐身,我就不必再受这句肉体皮囊的拘束。可惜狐身上了封印,只有我娘能解,因此,我将它留在了皇宫。” “你拿走属于自己的东西,关他人什么事?”她不解,这样算是偷? “青丘狐族有规矩,永世不能离开青丘,如果违背,那就要脱离狐身。我娘当初为了进宫,将我们的身体都留在那里了。” 山脚下有一处废宅,残垣断壁,挂满蜘蛛网,应该是许久没有人居住。 踩着满地破碎的青灰色砖瓦,白子乔拾起地上的粉灰突然尽数洒在拂衣身上,不顾她的骂声将她拉进一张竖着的衣柜,示意她噤声。 老宅太过破旧没有生气,宅里的粉灰恰好能够掩盖住拂衣身上的味道。 很快,外面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衣柜面前。 她的心扑通跳的飞快,抬眼望着白子乔,在想着万一外面的人打开柜子,他们该怎么办。 外面的男人伸着鼻子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刚才沿着气味一路追踪而来,到了老宅却消失了。他似乎想起什么,很快步出门外,在老宅外面搜索。果然,前面一条路旁的树梢上,挂着一件白色衣裳。 衣柜很小,两个人身体紧紧重叠在一起才能勉强挤得进去,此刻拂衣感觉身后越来越灼热。 白子乔伸长了手圈住她的腰身,将她往后按到自己身上,小腹下高高的隆起顶,在她臀部上面,呼吸声渐渐重了。 “小白,”她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更像轻微的呻、吟,“你别乱动啊。” 白子乔手指探进她的亵裤,用力揉、弄了两下便觉得受不住,强势将她的裤子拉下许多,只剩光溜溜的两条大腿,贴着他的身子。 “人已经走了。”他手指探索着那片秘密花园,或轻或重,或深或浅,很快弄出一片泥泞的水渍。 拂衣不干,声音也比刚才大了些,“那我们出去好不好?” 再这么挤在一起呆下去,她肯定会被小白欺负。 他的手指勾的她又疼又痒,身体却渐渐开始渴望得到他更多,这样的感觉令她不知所措。 正文 081 这次别指望我会停 “我们出去好不好?”见他没有反应,拂衣再次说道。 “不好,他还会再找回来的。”白子乔一口拒绝,拉开衣服吻在她后背。 他的呼吸喷在耳边,有些发痒。 他还想进一步动作,却被拂衣伸手制止。 手臂被人拉开,白子乔正面带笑容的看着她,握着她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的吻过去,让她浑身发软:“娘子……” 白子乔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嗓音会如此暗哑,有大火燎原之势,正在慢慢焚烧掉他的理智。他早就应该这么做了。他索性闭了口低头,温热的吻覆过她滑嫩的背脊,一手顺着拂衣脖颈起伏的曲线一路往下,轻点过她高耸的山峰,掠过平坦的小腹,来到了她的私密之间。拂衣浑身一抖,害怕的紧闭双腿,拼命摇头:“不要……” “娘子。”白子乔微微挺身身,另一只手压制住了她的挣扎:“给我。” 微敞的窗户里再一次传来院子里的人声。拂衣无力的握着白子乔的肩膀,感觉到他的身体紧贴着自己。他的吻变得有几分凶狠,因为赤、裸而毫无阻隔的肌肤相贴让身体的温度越发的高。 她因了皮肤上的疼痛而发出了轻微的呻、吟,让小白的动作一顿,随即大手便坚定的探进了她的身体。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身体被异物侵入,虽然很浅,却让她觉得十分的不习惯。然而又带有一种别样的感觉,让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卸掉了:“……小白……” “这次你别指望我会停。” 白子乔低低的说了一声。他的声音也变得浑浊不清,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些什么。 冰凉的手指在她的身体里探了探,复又滑了出来,撩拨的在她柔嫩的内侧轻揉、慢撚,拂衣拼命压抑,细碎的呻、吟依然破口而出,让她的脸颊绯红,完了,这具身体不像是她自己的了,所有的主动权竟然都到了这个男人的手中。 白子乔调整了自己身体的位置。大手捏住她的下巴,让她不得不抬起眼睛与他对视。只见他墨黑的眼睛深不见底,燃着她从未见过的危险火光,纠缠着她一起堕落。 自己的入口处被什么东西抵住了。拂衣不明白那是什么,心里猜测着又是上次那让她疼痛的东西,无法躲避他的目光,她便闭上了眼睛。 如果避无可避,不如承认,顺应自己的心意。 白子乔见她闭了眼,低头用力咬住她的肩膀。拂衣猛地一弓身子,发出了一声近乎哭泣的声音。他的灼热那么坚定的滑开她的甬、道,向着她的身体侵入而来。 他低下了头,但见拂衣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兔子一样温顺的眼睛裏满是水雾,若是被人欺凌了一般。 这样温顺的眼神与身下坚挺传来的紧、窒与温热让他几乎发疯。只想这么奋不顾身的一挺身占有她的全部。 脑海里如此想,身子便不自觉地动了动又往里面滑了几分。 拂衣脸上委屈的神色更甚,脸颊憋得通红,半是幽怨半是无奈的轻轻呢喃了一句:“疼……” 白子乔的身子也僵住了。身下的女人毫无空隙的包裹着他已经侵入的部分,隐隐带着脉搏的跳动。 这样的接触让他呼吸粗重。他强撑着自己没有用力贯、穿她,不断的提醒自己她是第一次。 但是那样的温暖随着接触之处一路蔓延,让他血液沸腾,他不知道自己的理智还能维持多久,他真的快要疯了。 拂衣抬起手撑住白子乔的胸膛。身下传来生生的疼,偏偏他还有继续涨大的趋势。那样的坚硬让她觉得再进去一分自己就会坏掉了。 “娘子。”白子乔握住拂衣的手压在身边,俯下身子贴着她的耳垂轻轻低语。 温热的气息让皮肤觉着微痒。这样的痒像是一把火,轰的一声在她的身子裏面燎烧了起来。 什么东西从身体深处轻轻淌了出来,湿热滑腻。白子乔的眸子骤然加深,身子绷紧的看着她,顺势又滑入了一些。这次却没有先前那样的生涩,很容易便觉着他又侵、入了许多。 抬眼看着白子乔,他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拂衣咬咬唇,不明白心里突然泛起铺天盖地的尖锐疼痛从何而来。 他还在她的身体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她突然觉得无限羞涩。动了动想要摆脱白子乔却被他用力的抱住:“娘子,别动……” 他埋首在她颈侧。 他的浑身绷得很紧。揽着她的胳膊肌肉奋起血管分明:“不管了……”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便抽动起来。 奇异的浪、潮随着他的动作潮涌而开。 拂衣不得不咬住白子乔的肩膀制止自己的尖叫。他每动一下,身体便会往裏更加的深入一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想要把他推开,偏偏却只是用力将他抱紧。他是在想她适应他么?所以才没有粗鲁的完全攻占她的身体。 只是再这样下去,她要死了…… 白子乔在激烈的动作之后猛地顿住了身子。拂衣觉得唇边微咸,睁眼看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将他的肩头咬出了鲜血。 他仿佛在极力控制些什么,紧闭双眼。拂衣有些内疚的轻轻吻上了被她咬出血的地方,引得他剧烈的一震,离开了她的身体:“娘子……” 拂衣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抵着他的身体开始松散下来,喘着粗气。 哪知,白子乔重新托起她的臀,猛然间将她按、压向自己。 拂衣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再次被分开,身子一暖,便有东西坚定的推了进来。 连续疯狂的抽、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破裂。 巨大的火花迅速的从两人的结合处传到大脑里。拂衣觉得一阵晕眩,感觉到白子乔越发用力的握住了她,加快了撞击的力度和速度,在她觉得自己就要坏掉的一瞬间,什么东西滚烫的撒进了她的身体里。 拂衣全身瘫软,落进他坚实的怀里。 PS:来块金牌打赏咩~~~ 正文 082 旧镇鬼影 白子乔替她简单的擦拭完身、下,穿好裤子,用手抚着她的额头。 细细的汗珠贴满她光洁的额头,拂衣的眼有些迷离。 老宅院落外,忽然响起一阵妇人的呜咽哭喊。 半夜凄凉的废宅,这声音听起来让人无限恐慌。 呜咽声连续不断,拂衣不安地在白子乔耳边说:“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白子乔沉思片刻,狐族派来的追兵应该已经走远,便打开了柜子,走出院落。 妇人蹲在一棵并不算高大的槐树下,手里烧着明晃晃的纸钱,火焰的跳动在漆黑夜幕中有些突兀。 她嘴里不断哭喊着:“还我儿来,还我儿来……” 拂衣抬头看着白子乔,轻声说道:“她是丧子了么?” 没想到那妇人耳尖,听见这句立马抬起头,面露凶色朝她扑来,“你还我儿子!” 她本想双手掐住拂衣的脖子,拂衣被白子乔拦腰一抱转了个身,妇人扑空摔倒在地。 “我没杀你儿子,你找我要什么?” 妇人重新爬起,匍匐在地上四肢并用很快爬到拂衣脚下,双手抱住她的脚便狠狠咬上去,死活不肯松口。 这时右边匆匆跑来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头发稀疏,赶忙去拉那妇人,嘴里喊道:“你别发疯了,这姑娘不是杀咱们儿子的人,你倒是松开啊。” 妇人边哭边咬,仍是不肯松。 白子乔本来想动手将她打开,却被拂衣止住,咬着牙说:“她神志不清,你会伤着她。” 那男人手脚并用,一边劝道:“咱儿子回来了,回来了,在家等你回去呢。” 妇人眼里露出惊喜,一时当真松了手,却被男人从身后用白布捂住嘴巴,没多久就晕倒在地。 “你这是?”拂衣惊讶,以为他动手杀了自己妻子。 “用了些迷药,都是没办法才用的。”他哭丧着脸叹气,“现在稍微不注意她就一个人跑出去,到处惹麻烦,身上总得带些迷药才好。” “你们儿子遇害了?”白子乔弯腰查看拂衣腿上的伤,微微皱眉。 “就在前天晚上,我家出生不到三个月的儿子突然被人挖去了心脏……”男人突然痛苦,“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你有仇家吗?”拂衣不解,哪里会有人狠得下心对婴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男人摇头,“我一生不与人起冲突,脸都没跟谁红过,哪来的仇家。倒是我们镇子里这连续两天来,被挖去心脏的婴儿不止我家一个,好几户都这样了。一觉醒来,家里孩子就没气了……” “练邪术的人为了走捷径,通常会用些阴邪之法,不足为奇。”白子乔手里多出块白布,细心地缠绕在拂衣被咬伤的腿上。“莫说是人,妖魔也会如此。” “这镇子里最近还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或者有奇怪的人出现?” “这倒没有。但是我家儿子出事的那晚,我睡得死啥也不知道,孩子他娘半夜起来喂奶,说是瞧见一个全身发青的男孩儿站在我儿床前,挖着他的心脏吃了!”他面露异色,“从那以后,孩子他娘就疯了……” 拂衣突然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用力抓着白子乔的手。 “娘子怎么了?”白子乔察觉到她的异常,手心冰凉而且冒着冷汗。 “那男孩儿多大?” “孩子他娘说的是,三四岁模样。这让我怎么相信,三四岁的娃才学会走路多久,怎么能干出这事儿!” 拂衣突然不说话了,心脏跳的剧烈,像是提到了嗓子眼。 “你将你家夫人带回去吧,我们还要赶路,对于此事也是爱莫能助,还望你们节哀顺变。”白子乔说的很客气。 狐族的人很有可能就在镇子上,他不愿再管此事,给自己惹一身麻烦。 “小白,我想去看看……”拂衣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 “娘子这是故意和我作对么?”他抿起嘴注视她的模样,最后还是让了步,“罢了,随你去看看就是。” 镇子隔废宅没有多远,往前走几步就到了。因为是深夜,街道两旁灯光稀少,有灯的人家门前几乎都挂着白绫,像是在办丧事。 男人抱着他家媳妇走在前面,“这些有灯的人家,都是家里娃儿遇害的,怕娃儿的魂找不着回家的路,所以日日夜夜将油灯点着。” 一进这阵子,白子乔就觉得奇怪,这里一切都被阴霾笼罩着,妖魔鬼怪的气息应是不少,却个个隐藏的极好。 他突然停住脚步,“娘子,这里我们不宜久留。” 前面的男人也一齐停住,不解地回头看着他们俩。 “不走了么?”他问。 “你们镇子里还有哪户人家有婴孩儿?” “林家,林家有个八月大的女婴!”男人答道。 “快带我们过去。”白子乔神色有些凝重,解决完这件事,马上就得离开。 男人带着他们穿过几条街道,终于拐到一处平瓦房门前,里面没有亮灯,漆黑一片。 白子乔抬眼打量着林家四周,最后朝地上的石板路一路望去。 “这里就是了。”男人说着。 他的话刚落音,只听得“啊!”的一声尖叫,林家突然亮起了灯光,昏黄的烛火不安的跳动,隐隐的带着些凄厉。 众人心里一跳,皆知不妙。 “难道林家也出事了?” “早就出事了,他们现在才发现罢了。”白子乔语气冷淡,用手指着地上。 起先因为天太黑看不清什么东西,这下林家一亮灯,外头便能看清些路。他们脚下的石板路上,串着一滩血迹,小小的脚印踩得歪歪斜斜,朝着另一头的方向延伸而去。 拂衣用手捂着嘴巴不敢出声,露在外面的双眼尽是惊恐和慌张。 “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白子乔带着拂衣往前走,顺着那行血印而去。 这条街道很长,出口处又连着另一条小道。 幽深的巷子尽头,一个三四岁的小人影儿蹒跚而行,最后拐进另一条路,留下一个令她无比熟悉的背影。 正文 083 狐族幻术 “卜璃!”拂衣挣脱白子乔的手向前追去,因为腿被咬伤,跑起路来一瘸一拐,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她的速度。 前面的那道背影虽然身体很小,走起路来也不快,可不知为何,就是追不上,拂衣再怎么努力跑,也始终和他隔了一段距离。 白子乔施展轻功飞到她面前将她拦下,“卜璃是谁?” 拂衣正着急要去追却被拦住去路,想起师父说过不能让小白知道她是阿九的身份,模糊应道:“他是师父的儿子。小白你让开。” “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卜璃?” 巷子四周忽然泛起幽凉的雾气,不知不觉笼罩了整条街。 “娘子,我们狐族最擅长的法术便是魅惑,你看到的都是术中幻境。” “不,那是卜璃,不是幻觉!”卜璃刚刚回头看过她一眼,那么清澈的眼神,她认得。 白子乔身后忽然展开八尾,尾巴向后翘起比人还高,呈一副警惕的姿势。 其中一条尾巴倏地伸长,穿过街道将前面的卜璃卷起,缚住他的身体向后拉去。 “啪”的一声,将他甩在巷子里的石壁上,只见卜璃的身体化作一道青烟消失了。 “这下你信了么?”白子乔望着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是卜璃…… 她不敢相信,璃儿真的就这么死了。 “出来!”白子乔喝道,“这点幻术还弱了些。” “白子乔,没想到脱离了狐身,你还有这身好本事。”男子悠扬的声音从天而降,眼睛带着幽幽绿光,一条极大极粗的黄色狐狸尾巴拖在身后,迎风踏立在屋顶上。 “左青,这次居然是你。”白子乔放开拂衣,脚尖一踮,身姿轻盈地跃上屋顶另一端,与对面叫左青的狐狸相持而视。 “交出你和你娘的狐身,我便不与你动手。”左青手里化出一柄极长的法杖,闪着耀眼的金光。 “多年不见,你的智商倒是越来越倒退了。”白子乔轻蔑地笑了声,“若是狐身在我身上,我会让你找到?” 白子乔一旦与原来的狐身相融合,那将是从前那只不惧一切,站立于六界顶端藐视苍生的八尾玄狐。 “你连自己一身狐狸味都遮不住,怎么能不让人找到?”左青举起手里的法杖,聚集了全身气力向下一掷,屋顶顿时破开一个大洞,金光直刺入地,削地三尺。“青丘的规矩你知道,若是不肯交,要么跟我回去领罪,要么,受死。” 白子乔扬了扬身后的几条尾巴,“我空手跟你打,我若输了,心甘情愿跟你回去,我若赢了,你永远不能出现在我面前。” “好狂妄的狐狸!带着法器敢跟我打的都没几个,你倒敢提空手!”左青是狐族第一神卫,论武艺当是同辈中最出众的。 “当年我踏平六界的时候,你都还没出生,打不打得赢,试过就知道了。但是,我有条件,你我交战若是伤着旁边的姑娘一丝半毫,你即便是死在我手上,也不得有任何怨言。” “狐狸,我奉劝你一句,青丘族长伊犁托我告诉你,第九道天劫将近,他推算过,最迟不过四月,你还没有寻到天珠护体,若不回青丘寻求庇佑,难逃此劫。”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白子乔侧脸看了底下街道上凝视着自己的拂衣一眼,“至少等我安顿好娘亲和妻子。” 左青这才注意到那个身穿素衣的女子,正与白子乔对望,眼里满满都是关切。 “你有妻子了?那宁嫣怎么办?” “她与我无关。左青,这镇上的婴孩都是你杀的?” “我对这些邪门歪道没兴趣。”左青一脸不屑,“不过我追着你们过来的时候,镇上魔气很重,魔界的人不知有多少潜伏在此处。” 白子乔忽然伸手在屋顶上划出一道结界,将他与左青包裹住,站在外面的拂衣再也听不见二人的谈话。 “难道刚刚幻境里的那个小孩子不是你化的,故意引诱我们出现么?” “我若是说,那三岁小毛孩是自己闯进我幻境的,你信么?”左青用力握了握法杖,“这一架你打还是不打?” “这架看来今天是打不成了。” “你想抵赖不成?狐狸,你怕了?” 白子乔想起刚刚用尾巴将那孩子甩到墙壁上的事情,孩子显然不是人。“左青,什么样的人,能够强行闯入你编织的幻境?” “法力在我之上的人。那小孩不简单。” 顾疏影的儿子,怎么可能法力在左青之上? “话别扯太多,不分胜负,你今天走不掉。”左青话一说完,法杖对着白子乔横空一斩,卷起无数瓦片向他袭去。 白子乔身后的尾巴突然向前,像无数只手一般将碎瓦接住,法杖的气劲被挡了回去。 左青接二连三劈斩切钝,都无法伤及白子乔,两人在空中大战了四五十个回合,金光四起,像烟花一样炸裂在天空,法杖扫出的气流灼热的像火浆,在地面点起星星零零的火光。 白子乔凌空一脚踢到左青腹部,逼得他弓起了背部,趁此机会他在空中翻转到左青身后,一把取下手里的法杖,高高举起反手一劈,在离左青脑颅一厘的地方停下,若是这一劈下去,必定脑浆贲烈,头颅裂成两半。 “我输了。”左青的声音有些沉闷。 白子乔没了狐身,肉体凡胎,怎么会这么轻易就将他打败了。 “左青,我忽然改变主意了。”白子乔收了那道结界,拂衣安好地站在街道原地。 “愿赌服输。” “我要回慕渊皇宫一趟,带着妻子会不方便,在我回来之前,你替我照料好她,不能有任何闪失。” “为什么不方便,你自己将她带在身边,岂不更放心?” “左青,魔界是追着我来的,你觉得我能放心么?” 没想到,左青忽然一笑,“你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狐狸的兴趣果然是与全天下为敌。” “不过就是耍了那魔头一回,没想到心眼这么小。” 正文 084 小白别闹 “让娘子久等。”白子乔重新回到她身边。“顾疏影什么时候生了儿子?” “不是师父的儿子,是师父上一世的儿子。” 白子乔若有所思,“难怪如此。” “什么难怪?”拂衣不解。 “他那儿子,还活着么?” 拂衣眼里忽然多了几分哀色,“本来三十年前就已经死了,师父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白子乔无语,“那不是活过来,是死婴吧?强行让过世的人活着,是要遭罪的。你师父对待事情的执念可不是一般的深。” “卜璃本来还好好的,可是前几日魔尊出现,卜璃就不见了……师父说,找不着卜璃的魂。” 找得着才怪了,白子乔淡淡的看着她,“你们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拂衣看他的眼神多出些愤怒,抿着嘴不说话。 身旁的左青都看不下去了,“我说狐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呢。” “我倒奇怪,娘子,那是你师父的儿子,又不是你生的,这么伤心做什么。” “小白,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当他已经死了?刚才的那个孩子其实就是卜璃,对不对?” “你想多了。”白子乔碰了碰她的眉心,“我说了那是左青用的幻术,能够织出你心里所知道的一切。再说,如果是真的,那些婴儿的心都是被他吃了去,你想怎么面对他,还是请你师父来亲自收了他?” “真的不是卜璃么……”她的心空荡荡的,“那林家的孩子是谁杀的?” 左青看着白子乔,欲言又止,终是挥了挥手,“这事我还是不管了。” “是谁杀的,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三个重新回到林家门口,此时的林家和之前不一样,已经灯火通明,里头传来一屋子人的哭咽声。 林家前院里养着一只黑色狼狗,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进门的三人,朝他们狂吠不止。 “多大的仇恨,叫的喉咙都快扯破了。”左青冷哼,抬手施了一道法术,淡绿的光朝着狼狗身上而去,那狗立刻安静下来,埋着脑袋到处走。 “狐狸和狗是天敌,这都不知道么?”白子乔应他一句。 拂衣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们看向屋子里。 一个身形高大的布衣男子已经换上白色丧服,此刻抱着一具极小的女婴站在正屋门口,怔怔地望着院子里的三人。 女婴已经死了,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了睁着,胸口被挖去了一大块,脸上有几道沾着血的孩子手印。 拂衣吓得后退了几步。 男子的眼睛像被掏空了一样,呆滞无神。 白子乔上前几步,径直走到他面前,“你家女儿出事前后,家里有出现其他人吗?” 他一边问着,眼睛一边细细注视着女婴的尸体。全身上下都还完好,除了心脏被掏空了。 “我妻子梦里隐约听见有人在叫娘亲,却不是我家女儿的声音,她连话都还不会说。迷迷糊糊睁开眼,似乎有个男孩儿站在床前,盯着她一直瞧。等她惊醒时才发现出事了……” 白子乔又进屋里走了圈,最后缓缓地走出来,朝外面的所有人说道:“杀人的,是魔。” “因为事情发生不久,屋里的魔气还未消散。” 他转向那男子朝他施礼,“若有机会,我们一定为你女儿报仇。” 三人当晚离开了镇子,来到邻镇一家客栈落脚。 白子乔安顿好拂衣在房间休息,便去找了左青。 “什么时候走?”左青见他来了,停下手里正在收拾的被褥。 他将那支冰王碎魂笔递到左青面前,“明天起程,这些天劳烦你护她周全。” “看来她在你心里,分量当真不轻。不知哪天我们宁大小姐找上门来,你该如何收场。” 白子乔保持沉默,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狐狸,今晚你没说真话。” “可我也没说假话。杀人的确实是魔,你应该知道。” “你是不想让阮姑娘担心?” 白子乔点头,“我想不明白的是,顾疏影的儿子,怎么会变成魔?” 左青显然也是吃惊,“昆仑山的顾疏影?他可非同常人,再怎么样也和魔挂不上钩吧?” “父亲是上神,儿子却是魔,这也许会是六界之中最大的笑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听闻魔尊也是神魔共交所生,出了这么个逆天魔障。” “魔尊的父亲连仙都不是。”白子乔否决他,“顾疏影有仙根神骨,他儿子也必定有,这早该料到的事情,偏偏因为他的执念,成就了另一个新祸害。” 两人不知不觉中聊了许久,等到白子乔回房时,拂衣已经睡熟了。 他褪去外衣躺进热烫的被窝,伸手去摸拂衣的腰。 原本没有杂念,却因下手位置不精确,摸到了她高耸的柔软,一时忍不住多揉了几下,慢慢竟挑起兴致来。 拂衣睡得朦朦胧胧被一双不安分的手吵醒,翻身背对他,嘴里嘟囔了一句:“小白别闹……” 白子乔没听进去,自顾自的亲着她后背,身下某处越发坚硬灼热,停不下来了。 手指从她背后穿过,伸进衣服下摆往上探去,解了她的肚兜,抚弄着胸前那两粒突起,身下的昂扬之物太过激动,时不时顶、上拂衣的臀部,弄的她又热又痒,因此身体又往前面倾了些,有些逃离的趋势。 白子乔可不依,大手将她轻轻一抱,圈在自己的控制范围里,迅速的用手拉下她的亵裤,将那灼热对准了她的花心。 手上揉了没多久,她便湿了,甬道入口的润滑沾满了他昂扬的头部,令他恨不得一口气直冲进去。 可是,还需要再湿些,她才能完全容纳的了他的巨大,白子乔克制着自己,用手扶着自己的分身,在她底下入口处缓缓的来回研磨,直到自己整根粗硬都覆上她流淌出的水渍。 拂衣好梦被人骚扰,有些不高兴的想耍小性子,抬了抬腿本来打算换个姿势睡。 哪里知道,她这一抬腿又重新放下,正好将白子乔的昂扬头部纳入自己的紧致花蕊中。 正文 085 三生石之约 白子乔不再克制,用力将自己推了进去,因为她太过窄小,动起来并不是那般方便如意,但更加刺激着他的感官。 拂衣终于被身下的火辣涨醒,因为第一次才经历过不久,她忍不住低呼:“小白,疼……” 她从来不知道,两个人可以以这样亲密的姿势相连在一起,看得出,小白很热衷于这类活动,他的皮肤热的发烫,双手抚遍她全身。 白子乔心里也怜惜她,稍微尝到些甜头他便停了,没有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太晚。但心里终是有不甘,心里的欲、火怎么也消不去,因此咬着拂衣耳朵根呢喃:“娘子,下次一定要好好补偿我。” 拂衣点头答应,她天真的以为,“补偿”是用其他东西的。 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白子乔一手勾起她的手指,细细的来回抵磨,“娘子可愿生生世世都与我在一起?” 听到生生世世这词,拂衣的心忽然融化的像一滩水,暖意涌上心头,她微微俯身将自己的脸埋入白子乔怀里,“阿拂当然愿意。” “娘子要经历无数轮回,每一次入轮回前都要喝上一碗孟婆汤,那是忘川河水煮成的,喝过之后便会忘记前尘旧事。” 拂衣一惊,抬起头来望着他,眼里满是恐慌。“那怎么办?” 白子乔笑着将她又往怀里搂了搂,“在地府有三样东西最为出名,一是忘川河,洗清一切人世过往;二是奈何桥,走上奈何桥,永远回不了头。第三样就叫三生石。” 拂衣听他语气,心里燃起些希望,赶紧问道:“那是什么?” “奈何桥底,立着一块发亮的青色石碑,寻常人过去不得,只有在你愿意用身上某一样东西交换,才能走进桥底看见那块石头。所谓三生石,便是将两个人的名字一齐刻在上面最近的地方,他们就能定下三世姻缘,天上月老牵了红线,怎么也拆散不开。” “小白,你带我去好不好?” 白子乔深邃的眸子里满是笑意,“这么迫不及待?你是凡人怎么下的了地府?娘子,三生石肯定会有我们的名字,只要我还能活着。”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的声音低沉了许多,眼里眸光闪烁。 以往他都能提前算出自己的劫数,所以总能找着法子有惊无险地度过。然而这一次,他竟然预见不到自己第九次天劫之后的模样,这是前所未有过的事情。 只有将死之人他才会预见不到未来。 拂衣抱紧了他,“小白,你这么厉害,一定能活得好好的。” 这就是凡人与妖的不同,妖总羡慕着凡人,同时也憎恶凡人。凡人虽有生老病死,死后依旧可以轮回,转世再生为人,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格多番变化,总有不同。 意外死去的妖物也能投胎,可下一世仍旧摆脱不了妖怪的命。活得久些的妖物道行自然高深些,每到一定时候都会引来天劫,若是过不了天劫就只能灰飞烟灭,连轮回重生的机会都没有。所以熬到最后,妖能得道升天的总是少之又少。 很不幸,白子乔属于后者。 白子乔吻上她的唇瓣,轻轻碾转,“天亮我就要回慕渊皇宫,等我回来接你,带你一起去看三生石。” 多年后,拂衣一直在想,如果那天小白没走,后面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左青的房间就在隔壁,白子乔走后,他过来照看拂衣时,眼睛莫名的盯着她看,让拂衣心慌。 “你昨晚没听见什么吧?”拂衣低着脑袋问。 左青摇头,“没听见。” 她心里总算缓下一口气,没想到左青接着说:“昨晚一整夜我都只听到你们的床吱吱作响,别的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时间,她的脸红的像充了血一般。 左青挥了挥手,装作不在意,本想缓解下窘迫的氛围,结果却说成:“白子乔号称青丘第一狡诈,被他吃干抹净的女人多了去,习惯就好。” ………… 拂衣的脸忽然僵了。 左青这才想起她是凡间女子,跟他们青丘女子不一样,想必是很在意自家相公有其他女人的。只好又解释:“他没其他女人,男人倒是不少,你别往心里去。” ………… 拂衣的眼角抽了抽,脸更僵了。 左青拍了拍脑袋,他这人向来不怎么爱说话,一说就错,他想表达的意思是,白子乔身边没有其他女人,只有男人,所以没什么好担心在意的。 “我还是不说了。”左青一脸抑郁,“不管有多少男人还是女人,你只要知道他是只狡诈的狐狸就对了。” 拂衣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以后有什么问题千万不要问左青…… 左青张着脑袋往拂衣房里瞅了瞅,继续说道:“你一个人住?” 拂衣点头,一脸的莫名其妙,猜不透他心思。 “那你身上还有盘缠没?” 她搜遍全身也只找出一粒碎银子,这些天一直跟着白子乔混吃混喝,银子是用来干嘛的她都不知道了。 左青拍了拍自己身上两个口袋,空空如也,然后两手一举,“我也没有,死狐狸走了也没给我们留一点好东西。听说你们人间做什么都要钱的,是不是?” 拂衣再次点头,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咱们这些天还要吃喝呐,你们人间的东西味道委实不错,我知道昨夜死狐狸给了店掌柜不少房钱,倒不如我们退掉一间房,剩下的钱用来吃饭?” 拂衣的眼皮跳了跳,“退谁的房?” “当然是我的,哪能把你一个姑娘家赶出房间。”他很仗义的说。 “那你打算住哪儿?” 左青伸手一指拂衣的床,“当然是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啊!” 他心里想到的是,两个人住一间房,既能省着房钱,又方便他照看这女人的安全,这样不好么? “可是,人间女子只能和自家相公一起住的。”拂衣宛然拒绝,她实在不敢想象,要是小白知道她和另一只公狐狸住在一起,会是什么反应。 PS:感谢ade-lin童鞋的金牌,我兴奋的和打了鸡血一样码字~~~ 正文 086 再见容玥 “我是只狐狸,睡觉又不占你的地方,给我块地趴着就好。” 然后,事情发展成这样: 客栈楼上左厢房的体格魁梧男子将东西尽数搬出,摆在隔壁房门口,可惜那扇门始终不肯打开。 搬完了茶壶茶杯花瓶和桌椅,楼道外面已经满满的挤了一堆东西,店掌柜见他面色不善,知晓这人不好惹,捂着脑袋在楼下哀怨不敢上前去劝,旁边倒是围了一大群看戏的。 店掌柜还在庆幸,昨日同来的那位白衣公子留下不少银子,出手相当阔绰,足以买下他半个客栈了。 这时,左青再次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走出来时肩膀上正扛着一张大床! 他声音粗壮,对着拂衣房里吼:“姑娘你开门啊,我连床都搬来了,这下不怕我跟你挤了吧?” 拂衣开门后看见这一切,顿时头疼。 “师姐!”有人在楼下喊。 拂衣喜出望外,顺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望去,只见一身着紫色锦袍的男子面目清秀,手持折扇朝她弯眉浅笑。 似乎只要是有客栈的地方,都能见到容玥。 她想下楼去,却被左青拦住了。 左青注意力并不在她身上,目光注视着楼下的男子,“他是谁?” 狐狸天生的多疑让他保持着警惕性。 “我师弟容玥呀,和我一样也是昆仑弟子。” “昆仑不是灭了么?”为何这男子不仅相安无事,还衣着金缕,一身雍容华贵之气? “昆仑灭了,我不也活着么?”拂衣一句话让左青哑口无言。 她跑下楼时,容玥顺着她的背影往后看去,目光别有深意。 “你们这是什么架势?”容玥指着楼上那些东西问。 “我们没银子吃饭,住不起两个房间。”拂衣有些羞愧的低着头,声音细如蚊鸣。 容玥会心一笑,朝着店掌柜说:“姑娘和楼上那位公子的伙食吃住,都算我账上。” 掌柜笑得嘴巴都歪了,这前头刚走一位付钱的公子,马上接着又来一位,看起来行头更足啊。 这姑娘水水嫩嫩,身体胖胖的,倒真有福分。 “师弟上次苏家一别,你去哪里了?”回想起来,她发现容玥竟然没回客栈。 “遇见一位旧友,闲聊了两日,等我回去找你时,你已经走了。”他淡淡的扫了左青一眼,俯身在拂衣耳边说道:“师姐怎么跟妖精走一起了?” 拂衣顿时窘迫,容玥师弟怎的一眼就瞧出左青的真身了?她朝楼上看了眼,左青外表和常人并无两样,狐狸尾巴也是藏的极好的。 “你说的什么话!”狐狸耳朵灵敏,清清楚楚听见他说的话。左青是个直性子,直接扛着那张大床朝楼下走去,路上险些撞到其他人。 拂衣赶紧止住二人,“有什么话咱们进屋再说,莫吓着别人。左青,你把身上那东西放下来,我让你进屋。” 左青此刻嫌那张床碍事,手上一用力,立即将它在空中震得粉碎。 众人惊呆,天底下竟有人有这般身手。 左青拉住拂衣的手,“咱们不住这客栈了,你跟我走。” “为什么?”拂衣不明白。 “跟我走就是了。”左青不耐烦,抓着她的手就往门外拖。 “我师姐为什么要听你的?”容玥抓住拂衣另一只手臂,稍稍用了内力,左青居然一时难以拖动拂衣。 “阮姑娘,你相公把你交给我照料,左青自然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你的意思是这客栈就不安全了?比跟一个妖怪在一起更不安全?”容玥扇着手里的折扇,眼神犀利。 左青不知道他功夫究竟有多深,通过拉走拂衣的这一次两人暗暗交手,他居然摸不到对方的底细。这样的人比白子乔还可怕。 “可是小白要我在这里等他。”拂衣皱眉。 “有我在还怕找不着白子乔?”左青见她不愿意走,容玥又多加阻挠,只好退一步。“要么今晚你让我睡你房里,我们现在就不走。” “你与师姐非亲非故,孤男寡女共住一房,岂不是损坏姑娘家的名节?”容玥往楼上望了一圈,“这里房间多的是,除了师姐的房间,你随意挑。” “阮姑娘,我与白子乔相交多年,你信是不信我?” “当然信。”拂衣仔细斟酌一番,只好说道:“那你睡我房里来吧,但是不能睡床。” 容玥一脸不悦,“师姐对他未免太过放心了些。我就住你隔壁,有什么事你大声喊,我好照应。” “你师弟是做什么的?”左青暗暗开了天眼,只见对面叫容玥的男子头上迷蒙一片,居然看不清他的原来面貌,更加瞧不出究竟是何物所化。 他移了方向,站在旁边的人正是阮拂衣,奇怪的是,连她头上都隐约有些迷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左青除了武艺高强,擅长狐族幻术,还有一样特殊的本领,那是生来就有的天眼。 与拂衣的眼睛不同,拂衣虽然也能看见一些凡人不能见的东西,可也仅限于一些不会遮掩幻化的鬼怪,而左青,可以一眼看穿千万事物本来的模样,不管任何妖魔鬼怪在他面前幻化,都是无用的。 容玥自始至终望着左青,目光带了些异样。 没有把握的事情,左青也不好乱说什么,催着拂衣回房休息。 拂衣躺在床上睁着眼,双手环抱在胸前,思来想去忍不住问:“左青,你知道三生石吗?” 左青一愣,“你怎么知道地府里的东西?”随后想了想又道:“定是那死狐狸告诉你的。” 他笑声很大,“死狐狸不会是当真对你动了情,傻到决定要去三生石上刻字吧?” 拂衣隐约觉得不对劲,“为什么不能刻字?” “你以为定下三世姻缘是那么容易的事?真要这么简单,那块石头早在几百年前就被名字给挤破了,哪里轮得到你们?”左青叹息,“能否看到三生石,那需要机缘,就算看见了,也难以有刻字的机会,那是需要付出重大的代价才能换取的,阎王老头子通晓人心,他要的东西往往就是你心里最最珍重之物,哪里有人给得起。” 正文 087 狐狸的代价 拂衣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个问题:“那小白最重要的是什么?” “死狐狸?”左青幽绿的狐眼看了她一眼,冷哼道:“他重要的东西可多了,谁知道他能拿什么去换,或许是几千年修为灵力,或许是那令他引以为傲八条尾巴上的元神,或许是躲过第九次天劫的机会,或许是他遗失的天珠,或许……是你。”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原来求姻缘会这么难……” “凡是逆天改命的事情都要代价。” 拂衣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那如果是我去刻字呢?不管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 “我劝姑娘你倒不如好好珍惜这一世的缘分,就算下一世求到了,狐狸也不一定有命能活着跟你在一起。”左青像是想起了什么,便继续说道:“还记得你师父顾疏影吗?” “师父怎么了?” “顾疏影原本是上神,在凡间历劫只等修行积满然后归位,可他突破不了这世间重重孽障,心存执念做出一件件逆天改命的事来,养着死婴多年不让他入轮回道,斩杀金龙圣兽,踏上了一条永远的不归路,连佛祖都庇佑不了他。” 拂衣刚要说话,左青却忽然弹起身形迅捷地飘到她床前,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压低了声音说:“别出声。” 只见门外晃过一道细长的影子,像是极长极长的手臂无限延伸。 左青手里弹出一颗石子,将靠近床边的窗户打开,抱住拂衣轻轻一跃,跳出窗外。 “姑娘,不要回头,跟着我跑。”左青拉着她的手飞快往前奔。 “你还跑得掉吗?”一男一女的混合腔调同时响起,带着阴冷的笑意,“反正逃不掉,就别挣扎了,停下吧。”深紫色的光影穿过黑色夜幕,很快就轻易的追上了他们。 “魔界右护法?”左青定住身体,紧紧拉住拂衣。“我们何时惹上魔界了?” 右护法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向拂衣,“我要的不是你,是她。” “人间的小姑娘,你也有兴趣?” 被称作右护法的人但笑不语。 左青手指一抓,掌中立即出现那把金光闪闪的法杖,“白子乔的女人,你还是少惹的好。” “把她给我,放你一条生路……”右护法继续着他那不男不女的腔调,“我们要的,就是他的女人。” “我若是不肯呢?”左青将拂衣护在身后,对付右护法,他倒有五成的胜算。 右护法二话不说,手指一握,紫色的光从他黑色手套里浮出,向左青袭去。 左青抬起法杖一挡,身体却还是被击得连退了好几步,此时若是用十足的精力进攻,或许他能一战,可他还要分心照着拂衣,只能以守为主,根本抢不到主动进攻对方的先机。 他放开拂衣的手,白光一闪,他手握那支带着银光的冰王碎魂笔。 右护法先是吃了一惊,上次就因这支笔吃过白子乔的亏。 随后他又泛起笑意:“这支笔你也会用?你是会诛神呢还是伏魔?哈哈!” “打个架而已,用不着诛神和伏魔。”左青眼神一冷,卷起手里的笔攻向对方,带着周围无数片雪花,化成一道冰冷的气劲。 这一笔,足以将三尺以内的任何事物都冰封住。 可惜,左青修为还不够,运用的手法不如白子乔娴熟,而且他也是狐狸,却是火狐,火性与冰王碎魂笔的特性融合不了,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可他拼尽全力的用力一击,还是冻伤了右护法,同时右护法发出的一招荆天棘地,将左青抛到空中又重重落下,一时间两败俱伤。 “左青!”拂衣几步跑过来扶起地上的人,但见他嘴角已经溢出鲜血。 “姑娘,我答应过的事情,拼死也会做到。”他说着,嘴里又吐出一口血来。 “是我拖累你了。”拂衣用衣袖擦拭着他嘴角的血,用力支撑起他的身体,“你搭在我身上,我带你走。” 她看了眼远处的魔教右护法,正盘腿在地上打坐恢复元气。 “你带着我更加跑不掉了,我拖住他,你尽力往前跑,只要脱离危险,死狐狸一定找得到你。” “你我本来毫无关系,却因一个承诺而救我护我,我要是这么走了,就不配做人。”拂衣目光坚定,“只要我走得掉,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留下。” 左青望着她的侧脸,突然像是明白了白子乔那么看重她的原因。 “你们一个都走不掉。” 幽冷的声音响起在二人面前,近在咫尺。 魔尊依旧戴着半边银色面具,露出妖娆的半边脸。 他伸出手盖过左青的脸,左青闷哼一声,随即晕了过去,从拂衣的肩膀上生生摔落下去。 “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魔尊一身妖魅的黑紫,手指轻轻抚过拂衣的脸颊,细细摩挲。 拂衣嫌弃地将脸撇到一边,睁着眼睛瞪着他。 魔尊唇角微勾,用手捏紧她的下巴,“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嗯?” 她是极度憎恶他的,只要他一出现必定没有好事发生。 “呸。”她恨不得将口水吐到他脸上,“谁稀罕你等了?我从来都不认识你这妖怪。” “呵呵,”他轻笑,“妖怪可是你那狐狸相公,我是魔,不要用妖这个词侮辱我。” “你把卜璃究竟怎么样了?快把他还给我!” “啧啧,说话还能这么有力气,”他的手又握紧了些,拂衣的下巴几乎被捏的变形。“你是问你儿子?他不是被你吃进去了么?”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就凭你?”魔尊的眼睛闪着紫色的光,“那只该死的狐狸去哪里了?若是把他找来,我或许有点兴趣让他给你陪葬。” “你杀不了小白,不然你早就动手了。”拂衣决定闭上眼无视他。 “不是杀不了,而是时候未到。现在他若死了,谁去替我寻找天珠?”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魔尊另一只手拦上她的肩膀,一脚踢开了地上的左青。“不,现在我的目的,是你。” 正文 088 是她先不要我的 拂衣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一间幽暗的屋里。 房屋很奇怪,四周竟是深青色石壁,桌上微弱的烛光晃晃跳动,映出石壁上雕刻的画来。 她下了床用手贴上石壁,去摸外表凹凸不平的壁画,仔细一看才知道竟是面容姣好的女子,赤着双足,裙摆不及膝盖长,露出底下一段细长的小腿,脚腕上似乎系着颗小铃铛。 壁画上的女子穿着极少,大胆而性、感,双眼笑如弯月,眉目恬静。 “那人是我娘亲。”魔尊的身体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房间。 “丧母之痛,我要让你们昆仑的人也好好尝尝。”他幽紫色的眼一如既往的平静,却不知平静底下遮掩了多少惊天骇浪。 “你带我来这里,却又不杀我,究竟是想做什么?”拂衣皱眉,对他的诡异举动心里越来越没底。 “有人想见你。”魔尊伸手朝门口一拉,那扇石门立即被打开,卜璃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外,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房里。 “阿璃!”拂衣立刻朝他跑去,打算将他抱起。 卜璃倒比她反应还快,更先朝这边跑来,小小的嘴张的圆圆的,奶声奶气地喊着“娘亲”,并且伸开两只短短胖胖的小手主动要她抱。 就在她把卜璃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尖锐的匕首刺进她的胸腔,痛彻心扉。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卜璃,他手里握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匕首上还沾着她温热的鲜血,卜璃声音突然像是空洞了一般,毫无生气,“要不要杀了她?” 他在问魔尊。 “你想杀她吗?”魔尊仰天长笑,眼里满是得意。 “我只听你的话,你要她死我便杀。”卜璃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的像冰。 “她可是你娘亲,杀了她你就没有娘亲了。” “卜璃没有娘亲,三十年前,卜璃的娘就已经死了。”他小小的手执着那把锋利的匕首,再一次捅进拂衣的腹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满满的都是恨意。“是她先不要我的。” 拂衣连中数刀,满目清泪,捂着流血的伤口缓缓倒在地上,“我没有不要你,阿璃你怎么了?” 魔尊用手抚着他的脑袋,“总算没辜负我这么多日的教养。卜璃,你可看清了,她真的就是你上一世转世投胎的娘亲?” 卜璃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盯着她看,迟疑了许久,最终点头。 那天珠应该就是在她身上了,魔尊笑得阴柔,“看来,让白子乔亲手杀了你,更加痛快人心。” 他挽着卜璃的手,“跟了我,你可就和你爹也成对立了,要是顾疏影来找你,你该怎么办?” “杀了他。”他圆圆的脸颊没有半分情绪,“卜璃没有亲人。” “我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看这场好戏了。”他的手顺着卜璃的脸渐渐滑过他的脖颈,最后停留在他胸口。 拂衣这才注意到,挂在卜璃衣襟上的东西,竟是一块闪着红光的玉佩,那不正是以前温沐清身上的那块血玉吗? 她用质疑的目光瞪着魔尊,“当日在苏家镇,大家争抢血玉的时候,你也在场?” 魔尊半边银色面具闪着熠熠光辉,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陷害小白的也是你?” “血玉我不是已经送给你儿子了吗?又不是在我这里,怎么算得上陷害。”他笑。 血玉埋在尸体里千年,应该也算得阴邪之物,难不成他就是用这个来控制卜璃? 魔尊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要想着怎么骗他把血玉取下,血玉离了身,他的身体谁也保不住。” “魔宫里食人魔巨多,你要是到处乱跑,别怪他们不客气。” 魔尊走的时候,拂衣突然问:“卜璃,在镇子里吃婴儿的人,是不是你?” “是。” 为什么,为什么卜璃会变成这样……他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孩啊…… 她用手扯下纱帐上的布撕成条状,绑在自己的伤口上,因为伤口太深,鲜血一时还是难以止住。 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地等死么?不可以,魔尊会利用她当诱饵,引来小白和师父,师父若是见到卜璃这副模样,可该怎么面对…… 魔尊痛恨小白,一定会想着法子报复,她不能留给魔尊这个机会,就算死,她也要死出魔宫。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时间总觉得石壁上的女子像活过来一样在盯着她看,可是当她再次走过去,却发现仍旧只是冰冷的壁画。 这壁上的女子让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一样。 拂衣偷偷溜出房间,沿着走廊过道到处找出去的路,却发现魔宫比她想象的宽大许多,七拐八绕之下,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咱们魔宫什么时候也住进了凡间女子?”一个头上长着一对尖角的凶面人朝她背影走来,见她腰肢曼妙丰腴,一时间起了色心。 “老子多少年没去过人间找女人了,今天倒有机会尝尝女人的味儿。”他面露欣喜,双手扑了上去从身后将拂衣抱起,紧紧箍在怀里。 “你放开我!”拂衣大叫,她个子不高,被这么一抱便双脚腾空离地,一点力都使不上来。 “在我怀里你还想反抗?”那魔捂住她的嘴,将她一按便压在了路边的花丛里,茂密的花丛一时掩盖住两人的身躯,形成一道天然屏障,外人怎么也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 他急不可耐的将拂衣双腿分开,大手去剥她胸前衣襟,见她满目水光的样子,心里的兴奋更是抑制不住。 “想不想出去?”他突然问,“今天你要是乖乖的从了我一回,我马上带你出魔宫。” 拂衣张口咬在他手上,脚下一阵乱踢,可惜两人力气对比悬殊,很快就被制服。 “要是再不听话,就把你丢到兄弟们的床上,一个个轮着上了你!”他胁迫她,开始解开她的衣服。 冷不防的,身后突然刺进一把匕首,从那魔的后背直接穿破心脏,刺透胸腔,从胸前骨露了出来。 卜璃冷着脸站在身后,目光阴沉。 正文 089 阿璃的苦衷 本来她带着喜悦,以为卜璃恢复了神智,正要开口叫他时,哪知卜璃接下来的动作让她惊讶不已。 小小的身体蹲在地上,双手捧起那魔的头颅,用匕首的尖刃挑开脑后骨,然后开始吸食其中的脑髓,从头到尾,眼睛都不曾望一眼拂衣。 “卜璃你快停下!”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用尽全力去拉开卜璃的身体。 卜璃不知何时身怀强大的魔力,将她弹到一边,“如果不吸干他的精元,很快又会复活的。” 她想起小白说过,魔是不伤不死,不入轮回的,死后仍旧可以重聚而生。 “你是魔尊的诱饵,自己乖乖回房里去。”卜璃舔了舔嘴边的血渍,盯着她。 “卜璃你一定知道怎么出魔宫,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卜璃淡淡的望了她一眼,“再不回房去,我连你的脑髓也一起吃了。”他举着手里那把匕首。 拂衣错愕,只好跟着他回去。 花丛后面,魔尊一身深紫色衣袍,目光悠悠地盯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今晚把另一颗解药给卜璃服下。”他对身后的右护法说道。 卜璃一回到拂衣房里,立刻扑了上去,眼泪汪汪的抱住她,“娘亲痛不痛?” 拂衣身上包扎的满满都是布条,殷红的鲜血渗透了纱布,她的脸也看起来苍白如纸。 “卜璃,原来你……”拂衣抱紧他,“是我们不好,把阿璃一个人留在这里受苦了。” “娘亲,阿璃找机会送你出去好不好,你一定不能让爹爹找来,魔尊会逼着我杀了爹爹的……” “你不和我一起走?” “卜璃走不了,阿璃已经入魔了。”卜璃哭了,哭的很伤心,“阿璃不是爹娘的好儿子了,我控制不住自己会做坏事。” “阿璃永远都是好孩子,我知道阿璃是被逼的,我们一起去找爹爹,他一定有办法解救你。阿璃怎么会入魔?” 卜璃摇着小小圆圆的脑袋,“我也不知道,魔尊和右护法说我身体里本来就带了魔性,很容易引导我入魔。” 卜璃把脖子上的血玉摘下来放到拂衣身上,“娘亲,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肯定是好东西,你带着它一起出去。” “魔尊说血玉不能离开你身上,否则你……” “他是骗你的,阿璃已经入魔了,早就脱离了肉体。阿璃不会死的哦。娘亲,魔尊对你好像很熟悉,他是不是认识你?” 拂衣也感到不解,魔尊怎么会这么清楚她与师父以及小白的关系? 就在此时,门外进来另一个身影,一身淡蓝色衣服,脑后挽着婢女常见的发髻,眼睑处也有着深紫色莲花图腾。 “我是魔尊大人派来照顾你生活起居的。”那婢女微微抬头望了两人一眼,随机将手里拿着的药瓶递过去,“魔宫治伤专用的膏药。”她伸手指了指拂衣身上的伤。 “你是谁?”卜璃又恢复了那副阴冷的模样,看谁都是面无表情的。 “少主,我叫彩月,是新来服侍姑娘的魔宫婢女。”她抬眸的瞬间,竟无限温婉。 正文 090 新欢旧爱 “姑娘你先坐下,彩月用药给你敷伤口。” 卜璃在一旁静静地站着不动,目光认真的盯着这个婢女的一举一动。 “少主,魔尊大人可是找你很久了,再不过去,就要找上这里来了。” “不许弄疼她。”卜璃小小的虎牙咬着嘴唇,气鼓鼓的走了。 因为伤口深,必须先把衣服脱下来再敷药,然后用新白布包扎起来。 彩月熟练的解开并褪下她的外衫和小衣,最后只剩胸前一个粉白色的肚兜,上面渗着血迹,像是血染的点点红梅。 她又去解肚兜的带子,被拂衣伸手拦住,她红着脸:“这里能不脱么?” 就算彩月是女子,她也无法做到在她面前坦诚相对,毫无遮掩。 “当然不行。”彩月在笑。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她看彩月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亮,总觉得有些熟悉。 “那我自己来脱。” 可是还不等拂衣动手,彩月的手已经飞快的解开一半的衣带,当肚兜脱落时,她竟然呆的忘了伸手去接,白花花的肚兜就这么可怜的掉到了地上。 拂衣有些吃惊,这丫头怎么呆傻呆傻的模样,见了女人的身体有如此“震撼”么? 彩月的眼不自觉的盯着她胸前那两只柔软的白兔,顶端的两颗淡红色突起无限可爱娇羞。 “彩月,彩月。”拂衣一声又一声的唤她,“看的什么这么入神?还不给我敷药?” 药膏是透明的浆液,带着淡淡的清香,贴在伤口的地方冰凉清爽,压制住了原来的疼痛。可是她总觉得,彩月的手在颤抖。 “彩月,你是魔尊什么人?” 彩月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触过她胸前那团柔软,“奴家一直是魔尊的侍女,魔尊怕姑娘在这里住的不习惯,特意让我过来照顾着。” “他会这么好心?”拂衣早在心里诅咒了一千一万遍。 彩月只是笑着不回应,又将她的衣裳一件件穿了回去。 “听说今天清早,魔宫外来了个道长,是来寻姑娘你的。魔尊大人正在应付此事呢。” “彩月,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多废话了?”魔尊的身体从门外闪现而入,卷起宽阔的衣角朝彩月脸上一巴掌打去,彩月瘦弱的身体立即被打到空中飞出几尺远的距离。 “对待自己的属下也能这么残忍,你当真是冷血无情。” “有情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人抓住把柄利用?阮拂衣,你当真拜了个好师父,千里迢迢坐着轮椅送上门来,甘愿用凤凰引和我交换你。有了凤凰引和天珠,等我操控住另一条青龙,天下尽在我的掌控之下。等我拿到这两样东西,你也就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我是不是认识你?”拂衣死死地盯着他的脸,“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揭开脸上的面具?” 如果不是身边的人,他怎能这么清楚的洞悉这一切,甚至知道她的前世,知道师父深藏凤凰引? “想要死的明白?”魔尊问她。 拂衣当真这么做了,她伸手去取他脸上那块银色面具,既期待着答案又害怕知道答案。 半块银色面具遮掩下的,是一张极清俊的脸,尽管眼角多了那半朵妖冶的莲花图腾,可淡笑起来还是那副憨厚的模样。 “容玥师弟……”她睁大了眼睛。 “知道了结果,你满意了?”他用手掐住拂衣的脖子,“原本我不想与你为敌的,昆仑山已经送走了你,可惜你勾搭上顾疏影,却偏偏还要去招惹白子乔,很不巧,他们俩都是我要铲除的目标。” “所以,一开始你就别有居心,潜伏在了昆仑,对不对?” “五百年了,足足封印了五百年的时间,封印解除的时间一到,昆仑山的人早就料到会发生什么。别说我残忍,他们连刚出生的婴儿都忍心下毒手,我活了下来,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的目光瞥到拂衣身上那块带着暗红光泽的血玉,目光更为阴鸷,“卜璃果然还是背叛了我。” 倒在一旁地面上的彩月也看到血玉,目光有些不同寻常。 “既然你们一家人这么齐心,那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死在一起!”他果然手上用了力度,下一刻拂衣的脖子马上会被拧断。 一道白色身影从彩月的身体里一闪而出,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出掌击开了魔尊的身体,拂衣被他环住腰身,凌空抱起。 狐狸八条长长的白尾高高竖起在身后,一番盛气凌人的模样。 她贴着白子乔的胸膛,心里突然有了着落,可又觉得,小白似乎哪里和以前不同了。 白子乔的眼眸变成银灰色,托着她的手也显现出尖利的五爪,坚毅的脸部线条,完美如神祗,褪去了往日的温润与优雅,多了几分凌厉与气势。 “狐狸,你恢复狐身了?”魔尊皱眉,心里暗自思忖,这在他原本的计划之外,若是白子乔没有恢复狐身,顾疏影也不能回到神位,等他取了天珠和凤凰引,统领六界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可是现在,麻烦大了。 “你的死期到了。”白子乔冷冷地说。他的全身被银光包裹,形成一道攻不可破的护盾,同时又会对他人造成极大的伤害。 “就凭你一个?还不够。”魔尊也开始羽化出魔身,深紫色莲花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几乎转为黑色,莲花像缠上了藤蔓一般生长开来,遍布了魔尊的身体,纯黑的羽翼张开在空中。 “当然不止一个,还有我。” 轮椅磨过地面,发出咕噜声响,顾疏影出现在门口,远远地最先看到白子乔怀里的人,敛了敛眸子,收回目光来到魔尊面前。 “顾长老也来了?那好,新帐旧账一起算,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棺木,一个都不会少。”魔尊大笑。 “我从来没想过要杀谁,容玥,你是第一个。”顾疏影声音清冷,“就算万劫不复,我也要讨回卜璃的账。” “阮师姐,新欢旧爱都在,你是想看谁先死呢?”魔尊勾起了嘴角,笑得无所顾忌。 PS:对不起大家,今天更新晚了,还有两章将在晚上更新,最近两天都有事要出门,所以更新没那么及时,希望大家体谅。 正文 091 生死蛊 白子乔最先动手,五指一屈,泛着白光的锋利爪印向前而去,速度快的让人看不见,不偏不倚,恰好集中魔尊的左肩。 如今的白子乔,每一次出手都诡异而快速,带着无法抵挡的力道,穿透一切。 顾疏影取下轮椅上的乌丝长鞭,扬起手腕,以破竹之势将鞭身击向魔尊,聚齐了体内所有真气,让魔尊生生挨下了这一鞭子。 那一鞭将他脸上的面具直接抽落,绯红的印痕留在脸上,像一条狭长的疤。 没了面具,容玥擦拭着嘴边的血渍,身后发丝突然像无数扭动的长蛇一样树立起来,手里被团团黑气所笼罩。 “现在该轮到我了。”容玥的发梢突然化作蛇头,千万根黑色小蛇吐着信子朝白子乔和顾疏影身上飞去,就连地上都爬满了蛇,白子乔抱着拂衣在空中不断翻身躲闪,扬着尾巴将那些蛇挡到一边。 顾疏影行动不便,只能挥舞着手里的长鞭阻止那些蛇的侵袭,可地上爬行的小蛇太过快速,很快爬满他的身体,小蛇扭动着身躯从他后背而入,甚至到了他的脸上。 白子乔的一簇尾巴很快扫了过来,毛茸茸的蓬松白毛突然坚硬的像扎刺一样扫去顾疏影身上的黑色小蛇。 “小心点,这蛇有毒。”唯一不怕这蛇毒的只有狐狸,妖身不会中毒。 “你照看好阿拂就好,她受不住这蛇毒。” 魔尊趁此机会身形闪到顾疏影面前,想用魔力将他禁锢住,同时扬起手直击他的天灵盖。 顾疏影按动轮椅上的把手,身体突然退后数尺,同时白子乔的尾巴紧紧拖住了容玥。 容玥突然意识到,要想取胜结束这场混战,还得先从阮拂衣入手。 他召出魔笛吹起魔音,所有的蛇像疯了一样朝拂衣席卷而去,条条黑蛇在地上支起长长的身子,张口要咬她的腿。 魔音能让人迷失心神,顾疏影和白子乔都觉得头昏脑涨,运用定力抵抗魔音,拂衣被魔音所惑,一下子用力挣脱了白子乔的身体,踩着地面朝容玥而去,双腿被上百条黑蛇咬住都感觉不到疼痛。 白子乔心里一震,甩动着尾巴将她捞了回去,手里迅速取出冰王碎魂笔化出一道伏羲阵,诛神灭魔的八卦图一时间压在容玥身上,容玥支起魔笛,同那阵法相对抗,想将伏羲阵逼回。 “把碎魂笔给我。”顾疏影突然喊道。 白子乔看了他一眼,当真将笔抛向空中,被顾疏影接住。 只见簌簌几声,顾疏影转动着手里的笔,四周真气流转,画出一张更细更密,巨大无比的阵法图,直接推向容玥。 两道阵法一起压去,容玥瞬间倒地,身体被八卦图所束缚住,不能动弹。 白子乔面露异色,顾疏影竟能将伏羲阵法发挥的如此精妙,比起他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突然想起,他上一世是李家后人,想必是那时候练成了这门绝学。 容玥分明已经被克制住了,顾疏影从头至尾也不见受伤,可此时他的脸却惨白的不像话,满头冷汗如雨水一般滴落。 白子乔暂且顾不得他,心想着先收拾了容玥再说。 那道石壁忽然泛起亮紫色的光,石壁上的女子像活过来一样,舞动着腕间的水袖,像是要脱离石壁而出一般。 容玥看的呆了,不禁喊了一声:“娘……” 就在白子乔要将容玥元神吸取出来的那一刻,石壁中间裂出一道缝隙,刺眼的光芒直射而出,劈开白子乔的手,将容玥吸进石壁里,然后又重新合拢,在一串细碎铃铛声响中恢复了原样。 石壁还是那道石壁,青色且死寂。 随着容玥的消失,地上那些小蛇也不见了,拂衣的身体倒在地上,满腿鲜血,失去了知觉。 白子乔抱起她,见她唇色与眼眶黑紫,便知不妙,定是蛇毒入了心肺,流转到了全身。 她毕竟是普通凡人,无法经受住这般猛烈的毒素入侵,只怕下一刻就会魂归地府。 白子乔迅速将她放到床上,运用全身真气输进她体内,护住心脉想将毒素逼出来。 卜璃小小的身体跑的满头大汗,刚进门就见顾疏影从轮椅上无力地倒了下去,不禁大喊:“爹爹!” 白子乔朝这边看了一眼,心里不由得一紧,似乎地上的顾疏影,已经停止了呼吸。 卜璃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哭喊着心里最深处的绝望。 因为不能分心,白子乔强忍着自己不去看,用了十足的精力继续为拂衣逼毒。 可是无论怎样,这毒素一点都没排出过,身体颜色倒是慢慢淡了下去,就好像这毒根本不在她体内一样。 拂衣的左手有什么在动。 白子乔掀开她的衣袖,见她白嫩的臂膀里像是一条正在蠕动的小虫子,从手臂一路向下一直爬到指尖,随着它的一路爬行,拂衣唇上的深紫已经慢慢淡成正常的红润。 那条小虫终于露出一个肉肉的白色小脑袋,然后颇为费力的慢慢探出身子,从拂衣的手指头里全部冒了出来,落到床上似乎痛苦的挣扎了下身体,没多久就僵直的死去了。 白子乔猜到,拂衣身上的毒素被清除肯定与这条小虫有关,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猜想。 他见拂衣的呼吸已经恢复了平缓,才能脱身去看顾疏影。 卜璃抱着顾疏影的身体不让他碰,白子乔只能站着,发现顾疏影竟和刚中毒的拂衣一样,唇色发紫,已经没了心跳。 果然没多久,顾疏影的手指尖一样的爬出一条黑色小虫,落到地上后,死的比刚才那条白虫还要快。 白子乔愣住,他想起曾经听人说起过,善于用蛊的苗疆人养出过一对名叫“生死蛊”的蛊虫,白色为母蛊,黑色是子蛊,分别种在两个人身上,若是母蛊的人在生命垂危之际,中了子蛊的人会代其而死,但是如果子蛊的人遇害,带了母蛊的人依旧能活得好好的。 生死蛊,以我之死,换你重生。 望着顾疏影散落的满头白发,白子乔心里忽然闷得发慌。 晚上还有一章~~~ 正文 092 缘定三生 “小徒孙,生死有命,你哭什么?”一句苍老却响如洪钟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身着青衫的老仙翁捋着一把花白的胡须站到卜璃面前,用手抚着他圆圆的脑袋。 “师尊,爹爹……爹爹他死了……”卜璃哭的眼睛红肿,上气不接下气,泣不成声。 老仙翁眯着眼打量了白子乔一眼,继而不急不缓的将目光转移到顾疏影身上,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早就劝过他会为情所困,舍弃人间一切情爱回归自己原本的道路上,才是正道。你爹他早在种下生死蛊的时候就能猜到今日苦果。” 房间里除了卜璃的抽泣声,再无其他。 青衣仙翁接着说道:“八尾玄狐,同样的道理,你也应该懂得。人世间的感情都是迷惑心境的杂念,若不看淡,我徒儿的今日将是你日后的结果。” 白子乔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那是你徒弟太偏执。” 老仙翁笑了笑,从衣衫的布袋里取出一根婴孩手腕一般粗大的白蜡烛,奇怪的是这蜡烛没有烛芯。扯断了顾疏影的一根发丝,将发丝一圈圈缠绕在蜡烛上,借了卜璃的匕首挑破顾疏影的手指,将鲜血滴在蜡烛中间。 火光很快燃起,那根没有烛芯的蜡烛竟然燃烧了起来,灼烧着上面缠着的发丝,冒出阵阵青烟。 “这烟雾是青色而非黑色,说明他命不该绝。狐狸,你可愿帮我一个忙?” 白子乔哼哼两声,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我们这里,现在能进出地府,来去自如的只有你了。若他当真如青烟指示一般命不该绝,那便过不了奈何桥,你且帮我带回他的魂魄,助我送他返回躯壳。” “这么做我有什么好处。” “可你也没有坏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为你这一世的妻子而死,你救他一命就当还了恩情,积了功德,往后渡劫之时自会多一分庇佑。” “我下一趟地府便是。” 他刚进地府,那些当差的小鬼个个惊叫着包头逃窜,这才几年,这该死的狐狸又光临他们地府了…… 孟婆远远的见他走来,脸色便不太好,端着汤水的碗也有些发抖。 “哎,你转身走什么呢,站住!就是你。” 白子乔抬手施了一道法术,就将孟婆定在原地不能动。 他抬眼瞟了瞟孟婆那张受惊的老脸,“这一次我不闹你们地府,就是来找个人。” “我们……我们这里都是鬼,哪来的人……” “别跟我磨嘴皮子。地府有没有来了个叫顾疏影的人?” 孟婆一听这名字,脸色又白了几分。 “这下地府的鬼魂都是去向阎王爷报道的,我小小一个送汤的老婆子哪里知道哇……” 白子乔听完,转身就去找阎王,剩下身后的孟婆在大喊:“哎,我这定身术还没解呢!” 太久没来地府了,他一时记不起阎王老头子住哪条路,在奈何桥边兜兜转转逛了好几圈都没想起是从哪里走。 火红的曼珠沙华开满遍地,妖娆而艳丽,像给地府铺了一层厚厚的无边地毯。 不知怎的,这片花海里突然多出一块和人一样高的碧青色巨石,远远地闪着淡绿色的光。 碧青巨石一分为二,中间是留有极小的一条空隙的,走近一看,赤红的三个大字镌刻在石身上:三生石。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三生石。 白子乔突然有了兴趣,提起脚步绕着这块大石头看了几圈。果然,能刻在上面的名字极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清。 刻在最中间的两行字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刻字的人很用力,名字深深的刻进了石头三寸之处。 那上头写着:顾疏影,阮拂衣。 白子乔恨不得拿一块铲子把这石头给打得粉碎,抬起手运用法术就想将那两个名字给消去,可惜,似乎任何法术都对它起不了作用,都被完好的吸收进了石头里。 他思忖片刻,变出一支笔来就要往上面写字,面前突然闪出一道人影堵住了他的手。 “八尾狐,这可使不得。”阎王双耳赤红,满脸的络腮胡子映在白子乔面前。 “我百般找你找不到,这会儿没找你,你倒自己出来了。”白子乔推了推他的身子,“你且走开,等我写几个字再跟谈事情。” “使不得啊……咱这里的规矩您是知道的,在这三生石上写字是要有交换的。” 白子乔眯了眯狭长的眼,“要换的?金子还是银子?哦,我忘了你不是人,用不着这些东西。” “我哪里不是人了?”阎王被他气得不轻。 “那你是要香火蜡烛,元宝还是冥纸?等我上去了,给你烧一座山过来。” “狐狸爷,您别拿我寻开心了,就算帝君来,也是要守规矩的。用您最珍贵的东西来换。” 白子乔冷了脸,指着石头上面问,“那你告诉我,他是用了什么交换?” 阎王面色一凛,忙摆了摆手说:“说不得,说不得。” “他既然刻了名字,那情缘会延续三世?” 阎王翘了翘手指,摆出一个极为风骚的手势来,“三生三世。” “那你要我拿什么东西换?” 阎王眼珠子转了转,贴近白子乔耳边说了一句话。 白子乔听完,眉头深皱。 “狐狸爷您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拿笔来,我刻的名字,要在顾疏影他上面。” 等白子乔刻完,阎王愣在一旁傻了眼。 这三生石上头刻着:白子乔,阮拂衣。 这下头是:顾疏影,阮拂衣。 “这姑娘一人占着两名,月老不好牵线呀。”他犯了难。 “这我管不着,你可以想办法把顾疏影旁边的名字给除去,另外添个女子上来。”白子乔气定神闲,悠悠的望着他。 ………… 阎王顿时无语。 “阎王大人,擅自换名,是要遭天谴的。” 顾疏影的魂魄不知不觉飘到二人身后。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阎王赶紧点头,一个头比两个大。 “顾疏影,想不到你死了,魂魄下到地府,倒有闲心在三生石上刻字?你那儿子可是哭的晕过去好几次。” 顾疏影淡笑,“你受人之托来地府找我的魂,不也在刻字么?” 正文 093 “顾疏影,这上头有仙君在催你了,还是回去吧。”阎王竖着耳朵听那来自人间的催促声。 “那我先走一步,阎王,记得你要秉公办事的原则,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说完,化为一缕轻烟顺着那道催促声而去。 最后只留下白子乔和阎王两人。 “我既然答应了你刻字的条件,那你也得帮我把这事办好,是不是?”白子乔眯着眼笑,那神情让阎王看着心里发毛。 “这三生石上的字当真改不得,不过倒有另外一个方法可行。” 迫于狐狸的淫威之下,他只好将那办法说出:“你与那姑娘是结了这一世的缘,只要想办法让你们俩都永远留在这一世,不再入轮回,那顾疏影刻字也自然没了效用。”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娘子她是肉体凡胎的寻常人,生老病死总要入轮回,难不成我现在要她修仙而长生?馊主意。” “是不是馊主意,你试过就知道了,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阎王笑着,影遁了身体逃离的远远的,不愿再管此时,只留下空荡荡的一句回声:“狐狸,你跟我交换的东西,他日亲自来取!” 白子乔回到人间时,顾疏影已经醒过来,倒是拂衣似乎还在昏迷着。 “师父。”顾疏影声音淡淡,脸色依旧苍白的不像话。 老仙翁并不急着吹灭手里的蜡烛,而是将它端到徒弟面前。“疏影,你看。” 那滴鲜血仍旧如灯芯一般在燃烧,橙红的烛光里,带了几丝极细极细的黑气,绕在火心里头似乎出不来。 “依此来看,你的劫数仍旧未解。”仙翁的手指向床上静躺着的阮拂衣,向他说道:“你眷她,念她,却得不到她。这一点你可明白了?” 顾疏影低着头,沉默不语。卜璃以为这老仙翁是要来拆散他爹娘,所以紧紧抓着爹爹的手,万分紧张。 “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是没想明白,还是改不了的执拗。”仙翁似乎很失望。 白子乔在一旁低低的笑。 仙翁若有所思的望了他一眼,好言相劝:“狐狸,你天劫将近,好自为之。” 他甩着高高扬起的狐狸尾巴,“我已经恢复了狐狸真身,再拿回天珠,有什么好怕的?” 天珠就在半夏身上,他此刻不过是让她多活一会儿。 这仙翁一走,接下来就是拂衣归属权的争议了。 卜璃认为,拂衣当然是要跟着他和爹爹一起走的,所以晃着胖胖圆圆的身体要去拉拂衣的手。 白子乔半路将他拦下,居高临下地蔑视他:“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为什么不跟着我走?” 最后在一番激烈的吵闹下,他使出杀手锏,“小魔头,你和你爹一起联手来,打得过我,人就让你们带走,如何?” 卜璃回头望了望死而复生,身体万分虚弱的父亲,又抬头看了看趾高气扬的狐狸,眼里有那么一丝失望。 “卜璃,跟我回去。”顾疏影终于开口。卜璃如今身上完全被魔性所盖,这其中原因和解决的办法他还需好好斟酌,他也知道,阿拂确实已经是狐狸的人,自从看见阿拂手上的守宫砂没了时,他就知道。 “容玥没死,接下来还会找准机会卷土重来。” 顾疏影盯着那道石壁看了很久,也没瞧出哪里能有机关,可是之前这石壁分明就开了,容玥是被吸进去的。 “难道真是魔女复活了?”他喃喃自语。 “魔女是谁?”白子乔也靠近了那面石壁,端详着石壁上的雕刻问道。 这石壁上的女人,眼睛长得可真像拂衣。他第一眼便这么觉得。 “狐狸,你活了两千年,不知道魔宫前任主人的事?” 白子乔摆了摆尾巴,“不是两千年,是从你们知道我的时候到现在有两千年,其实我活了三千年了。不过我向来不管六界的事,不知道也不算稀奇吧?” “魔女拥有天赐的无边魔力,可惜心智还混沌未开,终日游走于六界中,一心想着找人比试,却失手杀了不少无辜的人。后来遇到一位仙者而动凡心,才知道仙魔殊途无法相守在一起。她怕仙者知道自己是魔的身份,只好藏了起来,心里仍然挂念着放不下。有人告诉她,在神界有一座仙山,将自己葬身于山河谷底,重生之后会洗去身体的魔性。她照做了。” “然后发现其实一切都是骗局?”白子乔冷哼,这也就是他向来看不起神仙两界的原因。 “那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受尽千万苦难磨练到头时,他们却惊奇察觉,魔女的魔性更加突破了一层。所以仙者以解救之名将她重新诱哄出来,趁她感动而无防备之际,抽了魔女的元神,将她封印。而他也知晓,魔女只有在诞生后代将自身所有魔力传给他们时,才会真正死去。魔女最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可孩子出生后便遭毒手。” 白子乔大惊,“生的是双胞胎?”那为何至今只见容玥一个? “魔女死了,孩子无力保住,据说当年的双生子里死去一个,有人说是被神仙们迫害致死,也有人说是被双生子里的另一个吸干了精元而死。真相到底怎样,没有人知道了。” “难怪容玥那么恨你们,神仙果然道行深,就连设计害人的事情也能做的如此完美。”白子乔讥讽道。 顾疏影提到这里,心里总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是不是他遗忘了什么? 因为房间太黑,谁也没注意到,石壁上的女人,眼角流出的那滴泪。 “你打算带阿拂去哪里?” “回慕渊,父皇近来病危,南朝玉临国已经攻破慕渊北侧防线。”他银灰色的眸子里光辉熠熠流转,“凤雪公主回宫的事情,是你策划的吧?不管走到哪里,我们果然都是死对头。” “我不过是替半夏讨回一个公道。”顾疏影淡笑,目光凝视着拂衣的方向。 想起师父说的,你眷她,念她,却得不到她。 嗷嗷,马上又要被放逐出家去外面了,异常烦闷啊。。。如果我今晚赶得及回来就会码字,大家明天来看下一章更新。感谢忘尘的金牌~~~ 正文 094 教你生儿子 拂衣觉得脸上奇痒无比,像是一团巨大的毛绒之物在她脸颊上窜来窜去,还在梦里都忍不住一个喷嚏,然后惊醒。 白子乔修长挺拔的身躯立在床前,伸着雪白色的尾巴在拂衣脸上乱蹭,看她挤鼻子瞪眼的表情甚是可爱。 拂衣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尾巴,握在手里一松一紧的拉扯着,像要弄疼他。 岂料白子乔瞪大了眼,面带水光含笑而问:“男人的身体不可乱摸,娘子你知不知道现在手里握的是哪儿?” 她低头一看,为何手心里那条尾巴像是在慢慢胀大,而且变得坚硬无比?仿佛,还带着越来越热的温度…… “娘子还记不记得往日与我在床上,那弄的让你直喊疼的东西?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变化?” 回想起那时候狐狸在床上发、情的模样,拂衣大窘,小脸涨得通红,像是电击般瞬间扔掉了手里的尾巴。 看她慌张的模样,白子乔心里抑制不住的开心,“说出来逗你玩的,你也当真。不过一个寻常法术而已。” 他笑着消除了法术,掉在地上的狐狸尾巴又变回之前的柔软。 “小白,我师父呢?”拂衣左右张望了整间屋子,都没瞧见师父的影子。 “顾疏影?带着他家儿子回家过日子去了。”白子乔拉着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娘子什么时候也给我生个儿子,咱们回家过日子?” 拂衣不敢看他那灼热的眼神,红着脸问:“怎么样才能生儿子呀?” 她都不知道孩子要从哪里生出来,更不知要怎样才能平白无故造出一个儿子。 白子乔一听,眼里的光芒亮了亮,握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娘子想学?” 拂衣一脸认真的点点头。 他突然压低了身体,张口轻咬在她柔软的唇上,嘴里嘟囔道:“娘子,你撩拨我。” 拂衣见他吻的越发来了兴致,手指也在拨弄她的衣襟,不禁推搡道:“小白你要做什么?” “教你生儿子。”白子乔身手干净利落的解开了她身上的所有束缚,将她剥的干干净净如同去了鸡蛋壳一样光溜溜的鸡蛋,有些按捺不住的覆上她的身躯,大手肆意的到处游移,燃起一把又一把灼热的火。 拂衣抵着双腿,努力将它并拢,嘴里轻呼道:“那里……不要。” 白子乔的手抵在她腿间,如玉的侧颜展现在她面前,“娘子,听话。” “小白,不要碰那里……会疼的。”她对前两次的记忆都不算太好,不明白为何小白对此事如此热衷,而且越发的来兴致。可她除了剧烈的被涨得满满的疼痛,什么都感受不到啊。 “这次不会疼了。”白子乔努力克制着自己激烈的情绪,声音暗哑的不像话。 他见拂衣还是不肯放松,紧绷的身体就算他强行进去了,只怕两人都会不好受,只得另想他法。 “娘子,你不让我碰那里,可是永远都变不出儿子来的。” 这一下,她的身体果然松了一些。 白子乔低头含住她胸前托起的其中一颗粉色突起,舌尖轻轻在上面打着圈儿,渐渐的,原本柔软的粉色葡萄一样的籽粒开始变硬。 手下的动作也没停下,指尖的游移滑动,时轻时重,有时像是随时都要离开一般,有时又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湮灭。 就在他的手指探入一片水渍覆盖的密洞里时,拂衣忍不住低吟:“嗯……”像是闷哼的痛苦,又像沦陷的享受。 “小白……”她喊着他的名字,无力地攀上他的肩膀,无意中却将自己的身体更加贴近他的身躯。 “娘子,现在疼不疼?”他将手指探入小截,轻轻研磨。 拂衣摇着脑袋,虽然不疼,可是体内突然多出的异物感还是不习惯,她绞紧了身子想把它挤出去。 手指受到内壁的挤压,再往前伸进一厘都很困难,然而手下体会到的紧致和湿滑温润,让他几乎发狂,身下的昂扬越发坚硬和肿胀,抵在她腿上狠狠地往前顶了几下,借以稍稍缓解自己的波动。 可惜这样的缓解远远不够,他急切的想要更多。 拂衣白嫩的大腿被他的坚硬顶的一片绯红,不由得悄悄后退了身子,却被他重新提起往前一拉,重新紧紧的环住。 白子乔也不知为何,自从碰过她的身体以后,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每每看到她,都会在脑海里勾勒出那些香、艳的画面,身体已经比他的思维更显一步有反应了。 他抽出手指,将自己的裤带解开,释放出自己忍耐已久的昂扬,抵在她身下,对准了甬道入口,满满的一腔热血,蓄势待发。 “太子殿下,马车已经备好,该上路了。”秦九昭的声音突然响起在门外。 也不知,他在那里站了有多久。 拂衣想起刚刚自己发出的那些声音,羞愤欲死,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去躲起来。 白子乔遭人打扰,脸色铁青,“先等着。” 拂衣大惊,拍了拍他滚烫坚硬的后背。 “是,九昭等着。” 白子乔微微皱眉,向门外又吩咐了句:“站到一边去等,越远越好。” 拂衣咬牙,这不是全让人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做些什么了么。 “迟早有一天,我要里里外外的把你吃的干净。”白子乔想想都觉得不爽快,至今为止都还没尽兴过。 他突然按住拂衣的肩膀,身下猛地一动,立刻挤入了她的身体。 秦九昭在外面等了起码半个时辰,才见主子搂着阮姑娘从里面出来,他刻意不去看阮姑娘那连走路都有些发颤的腿,也不去注意她脸上异常的绯红。 可是,为何总感觉,太子殿下今日看他的眼神里,总比以前多了几分哀怨? 他真不是存心打搅殿下的好事,若早些知道,他倒宁愿在马棚里乖乖站上一天都不打紧。 “殿下,咱们这一次回慕渊,接连不休的赶路怕也得走上两三天。” “下一站是哪里?”白子乔看了看怀里的人,估摸着连续赶路是不行的,好歹给她找间客栈夜里休息。 “金水镇。” 下午还有更新~ 正文 095 三彩灵芝 “金水镇盛产灵芝,效用比任何其他地方产出来的都要好上几倍,一棵灵芝,百病全消。”白子乔搂着拂衣上了马车,低声对她说。 “那镇子里的人岂不是有福了?” “娘子有所不知,金水镇的老人们个个寿命可达百岁以上,在那里,八十岁去世的都算些命短的了。因此这阵子方圆十几个村落,都会在灵芝盛产之季赶去那里买上一棵灵芝。” “为何只买一棵?既然效果这么好,怎么不一次多买些来吃?” “这东西是地上长出来的,并非他们自己所栽种,因此他们也懂得不能用此来牟利的道理,金水镇的规矩,每次卖给他人的灵芝不能超过一棵。” 一路马车颠簸,拂衣倚在车里闭着眼睡了半日,等再醒来时发现车外一片嘈杂喧嚷之声,因此卷了车帘去看。 “来来,这是今天最后一棵灵芝,出价最高的人可以拿走啦,最后一棵!” 一个身着蓝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双手捧着一张硕大的方形盘子,上头遮盖了一层红色绸布,站在店铺门前卖力吆喝,这店的牌匾正写着“三彩灵芝堂”几个端庄大字。 店铺门前里里外外围了不下三圈人,争着出价,难怪声音这么热闹。 拂衣一时来了兴趣,忍不住问:“小白,他那盘子里放的就是灵芝吗?怎么还有彩色的灵芝?” 白子乔冲她微微一笑,“想下车去看看?” 见她点头,便让秦九昭将马车掉了头,又往回的方向走,他倒也想看看,这三彩的灵芝究竟是何模样。 等他们再次来到三彩灵芝堂门前时,人已经差不多散去,只留下稀疏两三个人还在店外张望。 “客观,真不凑巧,我们今天的灵芝已经卖完了。”蓝色衣袍的男子朝他们解释道。 白子乔抬头望了望天上照的正旺的太阳,“这都才午时,你们东西就卖完了,可是要关门打烊?我怎么一路瞧着,金水镇家家户户到处卖灵芝,他们店里都还有,唯独你这里没有了。” “客观若是真心要买灵芝,可以先付定金,明日清早我们挖好灵芝您便来取,一定有货。”他笑着赔礼,目光略带了些骄傲,“我们灵芝堂是卖的最快的,三辈祖传老店,人家店里卖的都是碎了的散灵芝,那效用价值也大打折扣。唯独我们店,卖的是整个灵芝。” 拂衣还想再听,可他却不愿再说了,只是伸着手问:“客观们要不要付了定金,明日来拿灵芝?” 这摆明了是要钱,拂衣不高兴,撅着嘴巴拉住白子乔的手,不让他付钱。 “明天的第一棵灵芝我包了,两倍价钱。”一声清朗的男音响起在身旁,容玥摇着手里的折扇,气定神闲的站在店门口,目光扫过拂衣与白子乔二人,却装作不认识一样。 “这位客官,您可真识货!”蓝衣男子一脸欣喜,伸着双手去接过容玥给的一袋银子,放在手里沉甸甸的,给的恐怕远远不止两倍的价格。 “我出四倍的价钱。”白子乔悠悠开口。 男子先是一愣,望了望容玥,又看了看白子乔,心里掂量着两人外表看起来都是有钱有势的公子哥模样,只怕都不好惹。 “这位紫衣公子先出的价钱,您看,您买第二棵灵芝成不成?” 白子乔听完,从袖里掏出金灿灿的一堆金子,摆到桌面上,“这些钱,够不够买下第一棵?” 男子满眼都是黄灿灿的星星了,这价钱,已经够买下十二棵灵芝,都还有多余。 “那就把第一棵让给他,我买第二棵就是。”奇怪的是,容玥居然先做出让步,笑着又将白子乔打量了一眼,转身往隔壁茶铺走去了。 “行行,客观明日索性跟我们一道去挖灵芝,那时候才最新鲜!”他冲着容玥背影大喊。 这有钱,出手大方又通情达理的公子哥,才最是受人欢迎呐。 “你还没和我们说清楚你这灵芝的特别之处。”白子乔提醒他。 “灵芝长在山上,从长出到成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哪怕早了一天,它的效用都无法发挥到最大化。其他人家里就是按捺不住,怕被其他人给挖了去,所以等不及它长熟就挖下来卖了。我们可不一样,挑的都是长势最好的灵芝,专门派人日日夜夜守着不被人挖去,风雨无阻,算好它成熟的时候再去挖。未成熟的灵芝容易碎,铲子一碰上去就裂开了,所以他们能挖到完整的灵芝少之又少,而我们的每棵都是分毫不少。” “那你们一天只卖这么一点点?” “实在不敢挖的太多,金水镇的灵芝有个特点,容易腐坏,当时挖出来洗了立马吃下才最好,挖多了放久了,反而浪费掉。” “这么说来,明日清早我们也要和你一道去山里挖灵芝了。” “客观既然要了第一棵,那自然是随我们去更好。” 拂衣偷偷望着坐在隔壁茶铺里悠闲喝着茶水的容玥,不禁问白子乔:“你怎么花那么多钱跟他抢个第一?” “那魔头不会平白无故来到金水镇,就为了买一棵灵芝,我不过是要瞧瞧,他这次打的什么主意。”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们就被叫去了后山挖灵芝。 山路盘旋蜿蜒如同十八弯,像是一条巨蛇的身体蜷住了这大山一般。 走进山里,地上倒真长着几十棵大小不一的灵芝,每一棵上面都闪着青蓝紫三色光芒,聚集在一起,形成一片绚烂迷离的光影。 男子将他们带到专人守着灵芝的地方,嫩绿的青草堆里,居然长着一棵大如脸盆的彩色灵芝! 拂衣惊住,这块头,是普通灵芝的三四倍啊。 白子乔只是略微瞟了眼灵芝,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座山上。一进山里便觉得水雾颇多,越是靠近这棵灵芝生长的地方,水雾便更加丰富,有足够的水雾灌养,难怪能长出这么肥嫩的东西来。 男子让人将这棵灵芝挖了出来,却没有立即交给拂衣,而是让那人带到对面的一处山泉旁将灵芝清洗干净了。 接着挖出第二棵的时候,容玥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他拿到灵芝并不要那人清洗,而是自己拿着去了泉水边。 正文 096 慕渊龙脉 拂衣接过清洗干净的灵芝递到白子乔面前,他一边望着容玥的动静,一边朝她说道:“你将它吃了吧。” 很显然,他的兴趣并不在灵芝上。 拂衣觉得手里这灵芝闪着光,看起来鲜嫩无比,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却是索然无味,不但不香,还有股淡淡的腥味,难以下咽,因此又吐了出来。 这时,他们都注意到,容玥将那灵芝很是随意的放在了一边,却双手捧起山泉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嘴角挂着淡笑。 这让他们更是不解。 容玥离开的时候,连灵芝都没带走,依然摆在原地。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来? 灵芝山上有一座凉亭,看起来修建有些年头了,颜色陈旧,连横梁都是断的。 拂衣找了个能落脚的地方坐下,白子乔给她盛了些水,“娘子先在此处休息,我去这山的其他地方看看。” 凉亭的柱子上缠绕了些青绿色的藤蔓,上面缀着淡紫色不知名的花,形状很是特别,以前几乎从没见过。 拂衣一时手痒,摘了最底下那朵花放在鼻子下一闻,香气怡人。 那些藤蔓不知不觉的又多出几枝,顺着她的脚爬了出来,慢慢蜷着身体挪上了她的小腿,力道太轻而难以发觉。 等白子乔回来时,拂衣已经全身缠满藤蔓,险些要被勒的窒息了,脸颊涨成了紫红色。 他手里多出把匕首将那些花藤砍断,其余的藤蔓瞬间全部缩了回去,隐没在草丛堆里。白子乔捡起地上一段碎藤,口里念了几句法术,只见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不安的扭动。 他分出身后的一条尾巴极其迅速的入了草丛,身形一晃,卷起一个婴儿大小的树精来。 “放开我啊!”那树精脖子被白子乔的尾巴紧紧掐着,颇为难受的呼喊。 “你害人的时候怎么不曾放过人家?” 那树精这才明白,狐狸精和那女子竟是一起的,“起先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以后都不会了,你放我回去……” “要我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这山究竟哪里藏着古怪?” “我只是一只修行刚过百年的精怪,哪里知道这么多。你要问,也得请山神来回答啊。” 白子乔用尾巴将它往空中用力一甩,狠狠摔在地上,“还不肯说实话,是不是?你才百年的藤蔓,却能修成精怪有了人形,这其他地方的妖精哪怕五百年都不一定能做到。且这山里灵芝遍地,怎么可能与这山无关?”他银灰色的目光泛起些阴狠,“再不说,我就取了你的元神,让你再练个百年。” “别,别……”那树精满脸懊悔,“青龙困于浅水,不得翻身,龙气笼罩了整座山,滋润山中万物,那些灵芝正是青龙的龙鳞啊!” 白子乔恍然大悟,有龙的地方必定有水,怪不得这山水汽如此丰富,但水势不深,龙被东西压着出不来,身上的鳞片化成灵芝被人们摘去。再仔细一想,这座山的形状,不恰好正是盘着一条巨龙么? “这山……是龙脉所在?” “正是慕渊龙脉之地。”那树精点头回答。 正文 097 龙脉入口 “带我们去找龙脉入口。”白子乔挟持着树精逼迫道。 “我不过小小精怪,哪里知道的这么多求您放过我吧……”树精哀求着。 “小白,你快放了它吧。”拂衣瞧见树精双脚已经渐渐开始枯萎,想来应该是离根太久,没了养分。 “娘子这是不知道龙脉的重要性,所以不急呐。”他一边紧掐着树精,一边却又说的慢条斯理,“此山是我慕渊国的龙脉所在,一旦困于山里的青龙被放出来飞走,或是被杀死于山里,都会泄掉龙气,江山难保。而且龙是圣兽,相互之间都有感应,顾疏影以前杀过金龙,青龙若是出山,首先做的事就是找他报仇。” “那该怎么办?”拂衣急了。 “我想这也是容玥来这里的目的,他要驯服青龙,肯定是要先放龙,就怕他已经比我们先找到入口了。” “你还是先放了它,它快没气了。”拂衣上前去扳开他的手指,“我们马上去找入口,好不好?” “这位姑娘说的是,我们……我们修行不易啊……”树精喘着气乞求他。 “龙离不开水,我看这山上有几条溪流,不如顺着去找找。”白子乔依言,将那树精放了回去,毕竟他也不是故意要它的命。 “你们现在去找,应该还来得及,青龙没有飞腾入天,那就说明还没有人找到它。”树精说完立马缩入了草丛。 沿着溪流一路往上走,只见尽头是两个脸盆大小的泉眼分列在两端,各自对称,汩汩泉水白花花的从泉眼中冒出,还升腾着雾气。 “这泉眼好怪。”拂衣往前走几步,捡起地上一颗石子往泉眼里扔去,瞬间就沉了下去。“泉眼不大,怎么会流出这么多的水来。” “竟然被你们先找到了。”容玥手持一把利剑从天而降,白子乔立刻将拂衣拉到一边,避开容玥的作势攻击。 想不到,容玥的意图却不在拂衣身上,而是直接拿着剑刺入一边的泉眼,整个剑身差不多都没了下去。 一时间,白花花的泉水变成鲜红的血液汩汩往外冒着,溪流变的通红,带着浓厚的血腥味。 冒了一阵之后,那汹涌的势头弱了些,泉眼之处竟然凹陷了下去,空荡荡的像是多了个地下的洞。 容玥纵身一跃,跳入洞中。 白子乔脸色一变,“原来这泉眼就是龙眼!” 容玥刺伤了龙的眼睛,冒着危险寻得一个入口,要真是被他找到了青龙,后果不堪设想。 “娘子,我们也一起跳下去。” 白子乔握着她的手奋身跳入水中,里面居然是深不见底的水,拂衣似乎对水性并不是很熟练,一下子就呛住了。 他将一颗避水珠放进她的嘴里,一边往下游着去找寻青龙的藏身之地,黑暗的水里突然出现一片刺眼的亮光。 这是……容玥解了青龙的封印?白子乔隐隐见到了半个硕大的龙头被压在水底,沿着鳞片一直伸去的方向…… 剧烈的嘶鸣声响破天际,震的他们几乎昏迷过去。 整个水底开始猛烈抖动,他们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在水里上下翻转不止。 正文 第98章 机关算尽 水底突然蔓延开一种浓郁的血腥,白子乔瞧见龙头的地方已经开始被殷红包围,容玥的身体在前面上下起伏旋转,右手一直贴在龙头上。 没猜错的 话,那是容玥的血。他用自己的血解除青龙的封印,而他的血带着魔性,青龙必定会受此影响。 眼看着血水朝白子乔与拂衣的方向涌来,他伸手将拂衣捞进怀里,不顾一切往上游去,脱离水面。 拂衣耳朵被之前那声龙吟震出些血沫来,微睁着眼看他,“青龙被放出来了吗?” 白子乔点头,目光注视着头顶乌黑凝重的天空,青龙的尾巴迅速消失在厚厚的云层里。 龙脉被毁,慕渊与玉临国的交战…… “后果会怎么样?” “娘子,青龙若是被容玥控制住,万物尽毁。” “就没有办法了吗?” “有,杀了容玥,然后控制青龙。不过,现在已经来不及了。”白子乔心里暗自推算,照这日子来看,容玥莫不是他最后一道劫? 拯救六界苍生,本来就非他所愿,狐狸从来不是大爱的种族,他向来只会关心和计较与自己有关的东西,在这节骨眼上,他如果选择和容玥斗法,两败俱伤之下,天劫来临则必死无疑,为何他要用自己的命去换六界? 白子乔要做的事,应该是迅速找到半夏并且杀了她,拿回天珠,然后带着拂衣远走。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娘子,如果你失去了身边很重要的人,会怎么办?” 拂衣没有立即明白到他的意思。“很重要的人,你是指?” “你师父顾疏影,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的话,你会希望是谁活着?” “可不可以两个都活着?”这应该是她最不愿面对的一个选择,如果只能有一个活着,她倒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另一个不能活的人。 白子乔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弃了心里的那个决定。 原本,他可以自私的。 顾疏影带着卜璃在人间行善,每做一件好事,都只会向对方讨要一份家中烛火,希望借以慢慢消去卜璃的魔性。 可是,当他们完成第九十九件时,卜璃控制不住突然被激发的魔性,险些杀人,最终却重伤了自己的父亲。 这些天以来,卜璃很少会有如此失控的时候,除非外界里的魔性在诱导他。 顾疏影卧在床上养伤,手掌摸到卜璃的脑袋上,声音极度平静:“若是爹到了快死的那天,那我也亲手杀了你,好不好?” 卜璃小小的身体在发抖,他以为是这次自己打伤了爹爹,他生气的想要杀自己了。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璃儿莫怕,我只是想带着你一起走,不忍心让你单独留在世上。” 卜璃活着,要么是死更多无辜的人,要么,迟早有人亲手杀掉卜璃。这两个结局他都不愿看到。 “那我们带着娘亲一起,好不好?”卜璃很小心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总觉得,自从上次魔宫一别,爹爹就再也没有想起过娘亲,甚至连提都不曾提及。 即使要死,至少也是一家人一起吧。在小孩子的眼里,这也算是不错的一件事。 顾疏影皱了皱眉,脸严肃了起来,“她已经不是你娘亲了,阿拂有她自己的生活。” “为什么她不当我的娘亲,她不要我们了吗?”大大的眼睛里,透着无比的伤心。 “她经历了轮回,已经不认得你我,怎么还会是你娘亲。”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说出这话时,语气有多冰冷,以至于床边的卜璃久久的不敢再开口说话。 “师父……”半夏端着汤药,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双柔媚的眼睛里有潋滟的水光在波动。 卜璃看到她立即转了身去,背对着半夏。即使他小,也能看出这女人的心思,即使她长得漂亮,卜璃依旧不待见她。凡是除了娘亲以外,一切觊觎他爹爹的雌性生物,都不招他喜欢。 “璃儿,你先出去。”顾疏影的眼角瞥到半夏的身影,眼神突然凝滞了几分。 卜璃轻轻的“噢”了声,不甘不愿地走了。 “师父,你还放不下她吗?” “半夏,你是天上神鸟转世,人间的感情似乎与你无关。”意思是,这些都不是你该管的事。 “已经三世了,你仍旧对我一样的置之不理,永远无情。” 顾疏影握紧了手掌,整个背都绷紧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被血蝙蝠咬过之后。我以为如果能继续陪着你修行,就能隐藏的很好。可看你一次又一次的为了她破例,我再也忍不住了。她是阮拂衣,不是阿九,她有阿九的灵魂,却没有阿九的心!” 作为一只青鸟,转世之后的命运本该富贵,投入帝王家,却因始终不是凤凰,承受不住那样的命格,遭人迫害。幸得遇见顾疏影。 顾疏影沉默不语。 “我为青鸟时,你是遥不可及的上神,我终日飞翔盘旋于你身边,你却懒的看我一眼。得知你下到凡间历劫,我苦求星君让我随你一起,化身成凝霜,却比阿九更晚遇到你。这一世,我总算早些遇见你,还是抵不过喜欢上别人的阮拂衣。” “我对不起你。”顾疏影眸色有些黯然,目光却移到了别处。“因为愧疚,所以这一世我尽力帮你,补偿你,你知道的。” “我不要你的补偿,也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分出一点点喜欢给我,很难么?” “凝霜。”他终于不再叫她半夏,“上一世,你做了些什么,让阿九离开了我。” 半夏猛地一滞,目光惊异,“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喜欢我的原因?” “即使你没那么做,我也只当阿九是唯一的妻。” 半夏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机关算尽,做尽了戏,没想到人家始终是知道的。 她自己服了堕胎药,将李衍困在自己身边,暗地里叫了丫头给阿九下了一半分量的药物,所以,凝霜流产会比阿九早。等李衍知道阿九生孩子时,早就已经来不及。 正文 099 让你在她心里死去 “师父,是你欠了我的。”半夏觉得顿时满嘴苦涩难当,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泪眼朦胧,以至于看不清师父的身影。 “凝霜为救你而遭人侮辱,那个孩子她不想要的,对于她来说,既是时时刻刻无尽的耻辱,同时却也是她绑住你的唯一借口和希望。你虽日日伴在凝霜左右,却从不碰她,她不是你的妻,可你是她唯一的依靠,不过是想让你多注意她几分,这样的要求,很难吗?” 半夏顿了顿,捂着胸口,一片寒凉。“我欠了阿九的,这一世你已经主动让我还给阮拂衣了。之所以这么帮我,是因为知道会牺牲我,所以心里才愧疚吧?” 半夏说了这么多,顾疏影居然一句都没否认过,甚至连解释都没有。 最后,她将那碗药汁递到他手里,跪在床前,叩了整整三个响头,“师父,在此拜谢您的养育之恩,从此我们两清吧。” 顾疏影手心一颤,药碗跌落在地,暗黄色汤药溅了一地。 半夏走出院子时,外面正下着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不多时掩埋了她离去的脚印。 没有人注意到,屋外下着雪的天空,已经由原来红彤彤的一片渐渐转为青黑,云层压的越来越低。 --------------------------------------------------------------------------------------- 白子乔仪态慵懒地躺在草地上,轻闭双眼很是随意。 阮拂衣侧过身盯着他如玉雕刻出来般的侧颜,手指差点情不自禁地触上了他的眼角。 “我教你怎么对付容玥。”白子乔忽然出声,吓的她赶紧缩回了手。 “为什么是我?”她不解,所有人里面,她最为普通,既无高深道行,也无天赋异禀。 “因为你是凡人。”白子乔悠悠的张开眼,嘴角微微往上勾着,露出一副极度魅惑的笑容,“而且,你有龙骨护身。” 因为平躺在地上,所以睁眼便能看见璀璨的星空,带着些冬天的寒意。 “容玥虽然是魔,却也有致命之处,他本身早在多年以前就被封印,所以是借凡间肉体而重生的,他不像我,可以随意摆脱肉体。他的肉体藏身之处,只有凡人进得去,可里面的魔性却让凡人出不来,思来想去,恐怕只有娘子做得到了。” “毁了他的肉身就可以了吗?” 白子乔笑着点头,“我会给你一罐三味真火,你且带在身上,找着他之后,用火烧掉。不过此法危机四伏,一定不会那么顺利。你的血玉还在身上吗?” 拂衣用手掏出胸前隐隐发光的红色血玉,正是魔宫里卜璃交给她的那块。 “若是你有什么意外,这血玉至少能保得肉身不腐不死,引不来勾魂使,我就能在足够的时间里救活你。” 拂衣答应的很爽快,一丝犹豫都没有。 白子乔凝视着她,“你不害怕么?我这是那你的命在赌博。过程中如果有什么差错,你就回不来了。” “小白如果能想出更好的方法,是肯定不会让我去的。小白,我相信你能救我。” 她以绝对的信任,将生命托付给自己的男人。 白子乔哑然一笑,看着她的眼睛又多了几分光彩。 “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就在她问完这句时,天边一道暗紫色的星辉快速划过天际,坠落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紫微星陨落,娘子,你师父气数尽了。” 拂衣的心猛地一紧,惊的一句话都分裂成了好几段,“你说……什么……,我师父和星星有什么关系……”她还暗想着,小白是在骗她。 白子乔依旧盯着紫微星划落的地方,“顾疏影就是天上紫微星转世。”一句话,湮灭了她所有既存的希望。“以往他多次遇难都能逢凶化吉,那是有紫微星护着,这次,连他的本命星都自身难保了。” “那该怎么办?”她急的要哭出来了,心里空荡的像是缺失了一块。 “你有没有喜欢过顾疏影?”白子乔问的很平静,像是心里早已知晓答案一样。 其实,在昆仑大殿上,初次见到顾疏影时,她便有种异样的情愫,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欢,就是想跟在他身边一辈子不离开。 如果后来没有遇到小白的话,她应该就把那当初喜欢了吧。 所以,拂衣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亮晶晶的眸子认真的注视着他。 “娘子,若是我这次救了他,那你心里永远都不能再想着他,能行么?” “遇到你以后,我就只把他当师父了,小白,你信不信?” 白子乔笑了,不知是在笑她还是笑自己。以前他笑顾疏影偏执,逆天而行,专门做些违背天命的事,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他连夜带着拂衣赶往顾疏影的住处,结果不出所料,顾疏影已经被青龙重伤而亡。轮椅碎成一片片木板,散落一地。卜璃抱着浑身是血的父亲,跪在地上哭的天昏地暗。 白子乔不让拂衣靠近师父,伸手将她拦在几尺以外,“青龙出没的地方,容玥一定也在。我用阵法送你进去寻找他的肉身,拿好我给你的三味真火,如果它熄灭了,赶紧从原路回来。” 拂衣哭着放不下师父,接过三味真火的手也一直在抖。 “我答应你一定救活他,容玥一天不死,我们谁都活不了,你快些去,别误了时间。” 看着拂衣的身体消失在闪着亮光的阵法里,白子乔微微抿了嘴唇。 他施法将顾疏影的身躯抬在半空中,一边将自身灵力尽输于其体内,一边抬手修复着地上散裂的紫薇灵石碎片,最后形成一颗拇指大小的紫色小球,进入顾疏影的口中。 顾疏影捡回半条命,一身修为却都废了,跟个双腿残疾的普通人并无两样。 “是什么让你肯用灵力为我续命?”顾疏影的声音很轻,轻到随时都可能停止呼吸一样。 他这样的身体,是不值得狐狸这样做的,狐狸要付出的代价,起码是它自身一半的修为。 他躲不过天劫,所以这是破罐子破摔么? 白子乔轻哼一声,“我只是不想让她永远挂念着你罢了,让你好好地活着,在她心里死去。” 正文 100 难怪我争不过你 顾疏影环顾四周,都没看见拂衣的影子,目光有些失落。“她去哪里了?” “我送她进了天音阵。” 顾疏影大惊,险些一口气没接上来昏死过去,歇了好久才能说话,满是愤怒:“你这不是送着她去死吗?狐狸,你怎么舍得拿她冒险……” “要不是你不中用,我怎么会带她回来,让她冒死去杀容玥?” 天音阵里有风火雷电四大阵法,又有九九八十一条路,其中只有一条是正确的,能进入其中的只能是凡人,一旦不识阵数的人走错了路,那就会触发其他阵法,永远都没有机会活着出来。 每一个交错点都有八条路要选,拂衣什么都不懂,可该怎么走到最后。 白子乔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血滴染红了他一袭白衣,趔趄着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顾疏影正惊讶于他的虚弱,却见白子乔不知何时已经露出一半的原形,几条蓬松雪白的绒毛大尾巴杂乱无章的乱晃着。 再怎么数,都只有七条尾巴。 白子乔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还有一尾,跟在拂衣身边,带进天音阵了。” 这个男人向来万事运筹帷幄,从不冲动,也不屑于向其他人解释些什么。他以自己觉得最可靠的方法,去守护最重要的人。 顾疏影叹了口气,他早该想到的,狐狸怎么会放心让拂衣一个人去。 “白子乔,难怪我争不过你。”他轻笑,带着几丝无奈。 “废话少说,她进阵了,快找人帮我护法。”白子乔用手抹去嘴边的血渍,席地而坐,开始用元神去感应拂衣的位置。 顾疏影皱了皱眉,现在他功力全无,暂时能替狐狸护法的人,应该只有儿子卜璃了吧,可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卜璃哪里去了? 拂衣在里面兜兜转转走了好几圈,感觉人都快冻僵了,居然又回到了原点,天音阵的入口,那一株绛红色合欢树面前。 “娘子,跟我过来。”白子乔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她身边,拂衣连忙低头去找,只见自己衣袖里突然飘出一颗浮动在空气里的水滴,晶莹泛着光彩的水滴里,正映着白子乔风华绝代的眉眼。 “小白?”她大喜,原先慌乱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是我,娘子,等下你跟着我闯阵,不要走丢了。另外,这天音阵会耗光人的体力和元气,你需保存着自己的体力,不要所说话也不要到处乱看,实在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拂衣连忙答应。 “快,跟我过来。” 分明是八条一模一样的路,那水滴却毫不犹豫的踏上了第三条的方向,拂衣不做多想,赶紧跟了上去,两人行了一段距离之后,发现原来七条路都消失不见了。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突破了一层什么东西,恍惚之中,看到周围变成了八面硕大的镜子,原来笔直的路,没有了。 她很乖巧的紧跟着水滴,从一面最近的镜子穿过去,走三步之后又从相隔的另一面镜子中穿回来,这样反复好几次,都不知道究竟是穿透了多少镜子。 当新的一条小路出现时,拂衣笑着说了句:“除了费体力些,也不见得很难嘛。” “那是因为有我带着你,不然现在你还卡在路中间。” 她吐了吐舌头,继续跟着水滴往前走去。 渐渐的,她就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岔路之后还是岔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一样。 水滴飘了起来,停在她鼻子前面,透过水滴,可以看见白子乔微微皱起的脸,“你怎么虚弱的这么快。” 拂衣原本红艳的唇瓣已经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皮肤上不断往外冒着细汗。 “我好像走不动了,小白,我们休息一下好不好……” “不能拖,在天音阵里越久,你的体力消耗更快。更重要的是,我的元神在这里呆不了多久,很快就会散开的。” 拂衣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咬咬牙继续跟着往前走。 脚下像是有什么东西绊住了一样,身体忽然一轻,双脚离了地。 风火雷电,她触发了大风。 白子乔声音都比以往紧了些,“快,用你的血滴在龙骨上,寻求它的庇佑。” 拂衣觉得眼前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隐隐约约听到白子乔的声音,就用牙齿咬开了指尖,所谓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感在此时更显强烈。她将那血珠涂抹到龙骨上,龙骨有些微微发热。 “还不够,多弄些血。” 拂衣捏了捏拳头,心里一狠,对着流血的地方再次用力咬去,咬开一个大口子,血比刚才流的多,甚至很快滴落到地上。 龙骨越来越紧,随后伴着一声龙吟,闪出一道刺眼的金光。 “娘子,金龙现身,我便不能再留在这里,你能用心控制住它,让它带你去找容玥,为夫就在外面等你。切记你进阵时入口的位置,那也是出口。” 金龙会杀死一切除了它认定的主人之外的所有生物。 那颗水滴突然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元神归位的白子乔面色苍白如纸,双眼注视着发出亮光的天音阵入口,沉默不语。 “还撑得住么?”顾疏影问。 他看得出,白子乔灵力消耗过多,已经虚弱到了临界点。 “如果她出不来了,怎么办。”白子乔的神情,更像在自言自语,双眼间尽是落寞。 拂衣骑在金龙身上,双手紧紧抱着金龙的身躯,快速游移在半空中。 跟着白子乔,他多少懂得些阵法,所以即使很费体力,倒也能安然破阵。 金龙毕竟只是动物,完全不把阵法当回事,带着拂衣乱窜,长驱直入破阵,它虽无事,可苦了拂衣,所有阵法的反噬都到了她头上。 最后见到冰棺里容玥的身体时,她几乎是从金龙身上摔下来的,大口大口的吐出鲜红的血液,面色已经由苍白变得发青,甚至身体比冰霜还要冷。 当三味真火蔓延烧在容玥身上时,她终是闭了眼,全身刺骨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坚持,心里默念着:“小白,我做到了呢,终于可以休息了。” 火光里,极淡的一点紫气缓缓升腾而出,注入拂衣天灵盖中。 正文 101 白狐狸的老相好 白子乔和顾疏影都以为,拂衣这次算是九死一生了,却仍旧抱着最后的希望等在外面。 拂衣握着那罐三味真火,居然走出了天音阵。 “阿拂吉人自有天相。”顾疏影总算松了口气。 白子乔赶紧大步上前,“娘子你……”他本来想问,娘子你没事吧?可是话刚说完一半,突然愣住了。 拂衣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脸,有些不安的去摸自己的脸颊,难道哪里不对吗?脸上有什么东西还是很脏? 顾疏影也意识到不对,“阿拂,你怎么是这幅模样?” “我哪里不对?”拂衣高兴的举着手里的火罐,“我已经烧掉容玥的肉身了,是不是任务就完成了?” “娘子,不管等下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别慌……” 拂衣莫名其妙的看着白子乔和顾疏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三个人里,为什么只有她没影子?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阿拂,不要慌,越是慌乱,你的魂魄散的越快。” 拂衣抬手,看着自己被咬破的指尖,此时却完好的没有任何伤口,所以,这出来的果然只是魂魄么? “娘子,你带了血玉,肉身不会毁坏,我这就进去把它带出来。” “狐狸,进去了,你还想出来么?以后谁来照顾阿拂?”顾疏影喝住他,“我是凡人,我能进去。” 拂衣拖住顾疏影的衣袖,乞求道:“师父,阿拂不要肉身了,阿拂就这样也很好,你进去了,不也是一命换一命么?” “一命换一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就他现在那模样,只怕是白白进去搭上两条命。”狐狸晃着身后的尾巴,咬着牙道:“早知道会有现在的事情,我那肉身就不用丢得这么快了。” “小白,我不怕死,就算到了下一世,你还会来找我的,是不是?” “可我怕你死。”白子乔目光灼灼,凝视着她的魂魄,突然又莞尔一笑,“谁说我下一世会来找你?天底下如花美眷如此之多,说不定你一死了,我就把你忘了,所以,娘子你不能死。” 白子乔张手拂开天音阵的入口,正准备进去时,只见入口处窸窸窣窣一阵声响,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卜璃从中探出圆圆的小脑袋,小手努力往外挣扎,很是辛苦的模样,“快,拉我一把……” 他怎么会在天音阵里面?白子乔愣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将卜璃拉出阵眼。 大家都没想到的是,他那么小的身体,背上居然背出了拂衣的肉身,一根素色腰带结结实实的将拂衣绑在自己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卜璃的脸涨得紫红紫红的。 “璃儿,你什么时候跟进去的?”顾疏影望着自己的儿子,又是惊又是喜。 卜璃顾不上说话,趴在地上直喘气。 白子乔将拂衣的肉身从他背上解了下来,替他答道:“应该是在我救你,元神出窍的时候,谁都没注意到这小家伙溜了进去。” 拂衣鼻子酸的快要掉眼泪了,手指抚着卜璃的脑袋,他就这么贸然的不顾一切闯进去,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该如何是好。 卜璃看着他娘亲呵呵直笑,却不敢开口叫她。爹爹以前就说过,有狐狸在的地方,就不可以认娘亲,所以只能一直憋着。 顾疏影恍然大悟,卜璃现在虽然带了魔性,却还是人的身躯,想必是进去之后,一直偷偷跟在阿拂背后的。 白子乔察看了拂衣的身体,除了衣服上有些地方被火烧掉以外,倒没什么严重受伤的地方,口里念了几道咒语,一束金光从她身体里闪出,很快将拂衣的魂魄吸了进去。 他一手搂着拂衣,一边质问顾疏影:“你另一个徒弟呢?” “走了。” 白子乔敛了敛眸子,顿显深沉,“你故意放她走的?她欠了我的东西,你应该知道。” “那讨厌的女人才不是我爹爹放走的,她自己生气走掉的,你不要污蔑我爹爹!”卜璃终于缓过气来,翘着嘴巴冲他喊。 白子乔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他,“她和拂衣都是你爹的徒弟,为什么你肯舍命去救拂衣,却这么讨厌半夏?” “我……”卜璃一时没回答得上来,声音立刻弱了许多,“我讨厌长得漂亮的女人。” 白子乔淡笑,“险些我还以为,拂衣才是你的娘。” “我娘早就死了……” “顾疏影,天珠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既然你的命几次都是我救的,那就没理由再阻止我了吧?” “你找不到她的。” “找不到?除非她死了。”白子乔见拂衣已经开始恢复意识,很自然的停止了这个话题。 “我要带她离开这里一阵子,天劫要来了,青丘的人也在找我。” 顾疏影不知道,他没有将拂衣留下来会不会是一个错误。如果有一天白子乔知道了真相,最后能活下来的会是谁。 白子乔没有再回慕渊皇宫,皇上的病危之躯转危为安,甚至还能亲自坐镇指挥与玉临的战争,他知道,除了他娘,没有人再能做到。 他带拂衣回了白家老宅,那里是龙脉兴起的地方,因为朝廷的保护,那里远离人世而不受打扰。 白子乔外出去买几副给拂衣调养身子的草药,白家却意外来了客人。 那时她正在堂前坐着给小白缝制新春的衣物,却因门外的一声呼喊不小心扎破了手。 “嘿,姑娘!”左青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在门口,见拂衣眉尖一蹙,低头吮吸自己的手指,不禁笑道:“还是这么笨手笨脚的啊。” 拂衣本来很是高兴,居然能够得见故人,没想到,起身的时候才看见左青身后还站着另一个人。 银白色曳地披肩,裹着一道曼妙的窈窕身姿,发间坠饰着几丝银色流苏,明眸皓齿,施施然静站着,气质绝佳,竟似戏中所唱的九天玄女,人间哪得。 “这是宁嫣,白狐狸的千年老相好。”左青挑着眉笑。 宁嫣淡淡的勾起唇角朝她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拂衣却僵了,魂魄一时间飞去了九霄云外的感觉,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正文 102 回青丘提亲 拂衣此刻愣愣的站在一张宽木椅前,椅子上铺了一层厚实的紫色貂皮,柔软而暖和。 宁嫣缓缓上前几步,对面前的拂衣视而不见,稍稍弯下身来,用纤细白嫩如葱段的指尖抚过貂皮,捻起旁边的那串小小的用红绳系成的铃铛,忽而笑道:“这么久了,他居然还留着。” “宁大小姐送的东西,白狐狸怎么舍得扔。”左青在一旁笑。 “你就知道说些讨好我的话。”宁嫣瞥了他一眼,神情很是高傲,可掩不住眉梢几分淡淡的笑意。 拂衣终于忍不住,咬着牙开口:“左青,这是怎么回事?” “白子乔在青丘狐族定下的未婚妻,族长的小女儿,宁嫣。” 宁嫣反应淡淡,见了拂衣,知晓她的身份,却也不恼不烦,第一次正式跟她说话:“听说你是子乔在人间娶的妻子?” 可是还不等拂衣回答,她立刻自顾自的说出了下一句:“你们还没拜堂吧?那便做不得数,你是人,他是妖,他只能和我在一起。” “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我只信小白,我要等他回来跟我说。” “回来?你以为他会回来么?现在这时候,他应该是要赶回青丘来提亲了。” “你胡说,小白不是这样的人!”拂衣又急又气,心里一难过,突然觉得胸口发胀,肚子隐隐作疼。 “不信?那我们一起等等看就知道了。”她用手抚着那层貂皮,“这是我的成人礼上,打到的第一头猎物,紫貂皮送给他做了礼物,连这铃铛都是我亲手编织的,这么多年了,他还保存的跟当年一样好。” 左青见拂衣用手捂着肚子,脸色渐渐有些不对劲,几步上前扶住了她,“要不要回房间去休息下?” “最近总容易累,可能是没睡好,左青,我先回房躺会儿,小白回来了记得叫醒我。”拂衣紧张的抓着他的手,仿佛是最无助时抓住的一根浮木。 可惜,接连几天都见不到白子乔的身影,自从那天出去后就没回来过,门外下了一场又一场的白雪。 拂衣坐在门口痴痴的等,日夜不分,眼睛都望干了,也没望见路上有人走过的影子。 那日白子乔只是打算去集市上买些草药,却恰好遇见从药堂里走出来的半夏,没想到不去找她,她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白子乔恢复狐身后,虽然为顾疏影续命耗去了大半灵力,可对付半夏却仍是绰绰有余。 他一挥手,将她抛在郊外的草地上,袖里伸出的长藤将她翻滚的身子严严实实的绑住。 “欠我的东西,该还了。”谁都想不到,离开拂衣身边的白子乔,目光会是如此的阴冷,以往的温情与儒雅,半点不再。 “是现在挖还是等我先杀了你之后再挖心?” 半夏嘴角泛起冷笑,没有丝毫的害怕。“你凭什么认定,你要的东西就在我的身上?” “出生时辰,还有你和顾疏影的关系。在不在你身上,我试过就知道了。” 正文 103 旧情复燃 半夏眼眸微微一转,笑中含泪,“顾疏影是这样,你也如此,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一个阮拂衣,眼里哪还容得下他人的生死。不过老狐狸再聪明,最终还是被人骗了半辈子,你以为你要的天珠,真就在我身上?” “我不必相信和思考你的话,在不在你身上,把心挖出来一看便知。”白子乔伸出指节分明的五指,指尖泛着幽冷的光,仿佛是世间最尖锐的匕首般带着无形的力量,下一刻就要刺穿她的心脏。 “我与阮拂衣同年同月同日生,你可知道?”半夏说出这句话时,嘴唇都是抖的,或许是此刻的白子乔太过残忍,或许是因为她背叛了向师父许下的誓言。 “我只是师父精心准备多年的一只替死鬼而已,为的就是避免你亲手杀死阮拂衣的那天到来。顾疏影是李衍转世,他前世那么爱自己的妻,你可想过,这一世他为何钟情于阮拂衣?” 白子乔的脸色一阵煞白。 “就这点小把戏,也骗了你二十年,上当了吧?你要的天珠一直就在阮拂衣身上,要取天珠,你就先去杀了她!哈哈!” 白子乔抿住嘴唇,眼底透过一道阴冷的光,原本要挖穿她心脏的手指转而向上移动,紧紧捏住她的下颚,仿佛使出全身的劲要将它捏碎一样。 “你说谎,天珠若在阿拂身上,这么久的时间里我怎么会感应不到?” “你以为当年顾疏影甘愿遭受天谴而杀龙,用半条命换来一串小小龙骨,是为了什么?龙骨能掩盖一切神物的气息,你该不是忘记了吧?” 是啊,阿拂身上一直是带着龙骨的,他怎么就这么大意忽略了呢,怎么就能单纯当成辟邪之物? “天珠的事情,阿拂自己知道吗?”白子乔的声音很冷很淡,如同结冰的海面,却又能隐隐感觉到卷天盖地般海啸的来袭。 “怎么,你怕她早就知道实情,一直都和顾疏影联合起来骗你?不管她知不知道,她是前世李衍的妻子阿九,在地府失了心脏,得到天珠为心才能进轮回。你拿走天珠,就是要她的命,你舍弃天珠,就是把自己逼上死路。”半夏说着,反倒有些幸灾乐祸了,既然要死,有这么多人陪着一起,倒也不算太坏。 “把你留着也迟早是祸害,你今天说的话,我不知有几分真,但我知道,你恨阿拂。” 白子乔没有再给她回答的机会,手指轻轻一挪,便听到咔擦一声,半夏被拧断了喉咙,当即身亡。 白子乔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径直用指尖刺穿了她的心脏,下一刻抬手的时候,已经沾满鲜红的热血。 天珠果然不在她身上,他的眉头第一次皱的这么深。 “一个姑娘而已,值得子乔如此对付?”一抹明亮的银白色在树下现身。宁嫣噙着笑,如三月春光般婉约,直视着他。 “你怎么也离开青丘,到这里来了?”白子乔在见到她笑容的那一霎那,目光有些变暗,很快便将目光转向别处,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还在生我的气吗?”宁嫣收敛了笑意,眼里透着些委屈,向前走了几步朝他而来。 白子乔并不理她,从怀里取出小块白色布料,将手指上的鲜血擦拭干净。 “子乔,那年我悔婚是有原因的,这次你跟我回去,咱们好好成亲,好不好?” 宁嫣拉住他的衣角,纤细的手腕从袖口露出,细小的仿佛轻轻一捏就会断裂,楚楚可怜的模样难以让人拒绝。 “回去成亲?”白子乔终于肯正眼看她,冰冷的手掌缓缓握住宁嫣的手,身体不断与她贴近,几乎就要将她抱进怀里。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眉心,两人连鼻翼都是相贴的,白子乔微微启唇,像是想要亲她。 温热的气息传播在二人之间,宁嫣的脸晕染上一层薄薄的粉色,她是期待着的,就在白子乔即将触碰到她唇瓣时,她轻轻闭上了眼,等待着那一刻美好的到来。 “你不知道我已经有妻子了么?怎么,族长的女儿想要给我做妾不成?”白子乔的轻笑声传来。 宁嫣忽的睁开眼,只见白子乔目光极冷,居高临下地紧盯着她,原先那份暧昧的气息荡然无存,他的目光,太过清醒。 “只要能重新和你在一起,做妾我也愿意。” 她咬了咬唇,踮起脚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以最快的速度吻上他的嘴角。 一瞬间,白子乔竟然无法动弹,只能木木的站在原地,任由她亲吻。 “多少年了,还玩这种定身术的把戏?”等胸口那一阵强烈的酥麻感过了之后,他终是拉开了宁嫣与自己的距离。 “当年我不是也用这招强吻你的么,你看,这次你还是会中我的计。” 拂衣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巷子里,远远看着小白和宁嫣交叠的身影,胸口一阵闷痛,几乎就要倒下。 左青立刻扶住她,见她脸色苍白,心里甚是过意不去,毕竟是他带着阮姑娘过来的。“姑娘,他们之间的事外人很难插足的。我先送你回去歇着。” 拂衣的眼睛死死盯住白子乔的背影,多期望他能将宁嫣亲手推开。可直到左青带她离开了那条街,白子乔依旧没有任何动作,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子乔,你妻子本就是凡人,你与她无法相守,更何况,天珠在她身上,若是执意要在一起,你们之间注定要死一个,你是明白的。” 宁嫣双手轻轻试探性地环住他的腰,见他并不反抗,接着说道:“和我成亲吧,我有第二个方法让你在没有天珠的情况下渡过天劫。” 拂衣做了一桌的饭菜,直到天黑才等到回家的小白。 白子乔进门的第一眼便看出她脸色极差,揽过她的肩膀,温热的手心抚过她的发丝,“娘子生病了?” 拂衣靠在他怀里,豆大的泪珠像断了线一样往下掉,“小白……我好冷……” 似乎是真的冷,她的手心冰凉的没有一丝热度,贴着他的脸颊也像寒冰一般。 正文 104 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白子乔握住她的小手,放在嘴边呵气,轻轻替她搓揉着,亲着她的额头问:“这样是不是会好些?” 拂衣点点头,手心的温度确实暖和了些,她的眼泪还是收不住,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小白,你会不会不要我?” “怎么会?为夫会让娘子一辈子都过得好好的,除非……到我死的那天。” “你要是死了,那我也活不下去。”拂衣急了,急忙去捂他的嘴。 他微笑着勾起嘴角,“娘子,我们是不是还没有正式拜过堂?”他又低头吻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宴。” 这天两人都早早就睡下了,漆黑的夜里,拂衣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自从上次进入天音阵烧毁容玥的肉身后,隔三差五就会梦到同样的事情。 她的身体沉浮在深不见底的海水中,海水的颜色竟是带着浅绿的幽光,拂衣觉得自己全身血管都膨胀得极其难受,已经快要不能呼吸,身子却还在继续往下沉。 墨黑色的妖莲从水下慢慢长出,由起初的一朵渐渐分裂成大片,更有漫卷而来之势,枝干弯曲,莲大如盆,妖冶而张狂。 拂衣眼睁睁地看着妖莲开始缠绕住自己,由脚底一直向上爬行,直至脖颈,头顶。那种感觉就像是无数只冰凉濡湿的触手开始缠住你的肢体,然后越收越紧,勒得你无力动弹。 妖莲的茎在她脖颈上绕了好几圈,触尖像条蛇一般向着她的腹部移去,茎上忽然长出赤红的倒刺,划破了肚皮,使劲往她肚子里钻,浓重的血腥味溢满了鼻腔,刺痛和恐惧几乎让她晕厥过去。 拂衣绝望地闭了眼,四周空无一人,她的小白不在,没有人能够拯救她。 “叮铃叮铃……”恍惚中她仿佛听见一阵清脆的铃铛声,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她睁眼,只见与她相隔数尺的地方,一个身着红裳的赤足女子正朝她款款走来,乌黑的长发已经长到她的脚尖,裙子很短不到膝盖的长度,露出白嫩纤细的一双小腿,脚腕上系着一根红绳,上面拴着颗小铃铛,刚才的声音正是因她走路而发出来的。 女子并没有靠近她,只是停在了那里,面朝拂衣,脸上挂着淡笑,双眼笑如弯月,眉目恬静。她笑起来的样子双眼与拂衣有七八分相似,拂衣差点以为看见了镜子里的另一个自己。 “你来了。”女子声音柔软,却又那般虚无缥缈,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可是,她分明就站在自己面前。 拂衣猛地一惊,忽然想起曾经在魔宫里见过的石壁上的女子,不正是与这人一模一样么? “我总算见到你了,既然来了那便不要再走了,留下来陪陪我。”红裳女子正说着,突然表情变得极其难受,她的动作像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往前趔趄一步,惨叫着跪倒在地上,可从拂衣的角度看过去,却根本没看见有什么东西。 “啊!”那是她凄厉的喊声,殷红的血液从她白皙的肌肤里奔涌而出,与她身上的红色衣裳融为一体,包裹住了她整个小巧的身躯。 妖莲像是受了刺激,疯狂地生长,将拂衣缠绕得更紧,吸食着她腹中的血液。 红裳女子身上的痛楚像是感应一般传到拂衣身上,剧痛使她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脆弱得像是会被轻易掰断成两截。 幽绿的海水起了无数泡泡,红裳女子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她眼前,留给她最后一眼的是一张痛苦的面容。 容玥幻化成魔尊之后的样子出现在红裳女子消失的地方,他目光阴狠,脸颊上的妖莲图腾与此刻缠绕住拂衣的妖莲一模一样。 “真想不到,最后杀我的人会是你。”容玥说着,血红色的眸子发着亮光,一步步朝她逼近。 “阮拂衣,我来向你索命了。”话刚落音,他的神形化作一把锋利的黑色匕首,以光一般的速度朝她袭来。 容玥刺穿她身体的那一刹那,所有幻境都消失了,拂衣从床上弹起。 汗水浸透了她的发尖和衣衫,拂衣的手都在颤抖。 窗外天刚蒙蒙亮,几颗散落的星辰在云层中半遮半显。她坐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小白不在床上,指尖触碰在小白往日睡着的位置,一片冰凉。看来他应该起来很久了。 这是第一次拂衣睡醒之后小白不在身边。 她有些慌了,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磕磕绊绊地下了床跑到屋外去找小白。 “小白肯定是去镇上抓药或者买东西了。”她这样安慰自己害怕的心。 左青坐在白家老宅外的河边一棵柳树下,玄青色外袍与这晨曦之色融为一体,低垂的柳梢被风吹起,时不时拂过他的头顶。 “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左青耳力极好,回过头来看她。 “左青你还在。”拂衣松了一口气,“小白去哪里了?” 拂衣还穿着里衫,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光着脚站在被露水浸润的草地上,左青定定地望着她好一阵,心中有些不忍。 有些事情最终还是需要一个交代,无法逃避。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站起身递到拂衣面前,信封上赫然写着“休书”两个大字。那样苍劲有力的笔迹,刺痛了她的眼。 拂衣没有接过信封,愣了好几秒,突然捂住脸蹲下身大哭起来,无助得像个被人遗弃的小孩子。 “狐狸他跟着宁嫣回青丘了,要娶宁嫣,那本就是数百年前他应该做的事。姑娘,你是人,他是妖,不可能走到最后,或许于你而言,他是你的一生,可你有没有想过,对他来说,他的生命没有终点,你陪不了他一辈子,难道要他在失去你之后,生生世世找寻你的轮回吗?” “他……不要我了。”拂衣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 “天劫将至,除了宁嫣没人能救他。拂衣姑娘,你要做的是成全,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小白……还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有,让你好好活着,他说……” “轰!”天上忽然炸起一声响雷,大地都在震颤。 左青的话被这雷声打断,他皱起了眉,“狐族在召我回去,姑娘请保重自己。” 左青的身体瞬间消失在她面前。 小白,左青,宁嫣一下子全都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只剩一座空旷的白家老宅和回响的哭泣。 正文 105 情债难偿 拂衣静静地立在河边,与小白相遇相知的一幕幕浮现在她脑海中。 当年半夏被吸血蝙蝠咬伤,一路追着拂衣令她掉入山洞,倚在松树上的小白扮鬼吓她,“姑娘,我很冷。” 后来的一路相伴,小白多次于危难中救她,不惜耗损自己的灵力。 直到他离开的前一晚,还抱着她用那样温柔的声音说:“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宴。” 她从不怀疑小白的感情,小白离开她娶了别人,必定是没有其他路可以选择了。她明白天劫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可是自己救不了他,宁嫣却可以,她的小白一定要好好的。 拂衣觉得,失去小白之后,继续活着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再也见不到他,要么即使见到了,他已经是宁嫣的丈夫,不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小白了。 因为昨夜下了雨的缘故,河水湍急,不再似往日那般清澈,她没有犹豫,纵身一跃,跳入河里,身体很快沉入水中。 这是拂衣第二次进入地府,地府昏黄没有边际,凄嚎遍地。 鬼差用勾魂链牵着她往前走,来到一片火海前。 通红的火海铺在地面,上头涌出海潮一般的红色泡沫,站在面前就能强烈感觉到它炙热的温度。 “你是投河死的,那边走这条路吧。”鬼差满脸漆黑得看不清五官,伸手指着前面的火海。“看见那些翻滚的泡泡没,一路踩过它们,那些就是你前世的所有记忆,走过它,告别人生悲喜。” 拂衣没有穿鞋,滚烫的岩浆形成的泡泡灼烧着她的脚板,每踩破一个,钻心的疼痛就要加深几分,才走到一半,她便已泪流满面,一条路的所有回忆,师父,小白,卜璃,她对他们有千万个舍不得。 鬼差用链子勾着她往前,强迫她一口气走完,完全不顾她被烧的焦黑的脚底。 石碑上的“奈何桥”三个字很是醒目,端汤的孟婆眯着眼冲她笑,“姑娘,你又来了。” 拂衣想起前世轮回投胎时也曾来过这里,遇见过这位老婆婆,于是点头示意。 “今日我孟婆还不能让你过桥。”她朝鬼差挥了挥手,“鬼差你先将她放开。”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十病,相思病最苦;五百五十债,情债最难偿。姑娘,前世他人欠你情债,用今生来偿还,而你这一世欠的债,又等什么时候还呢?” “今日你若重新入了这轮回,有些人便再也见不到。”孟婆放下手里那碗汤,缓缓转身,“你且随我来。” 曼珠沙华拼凑成的花海里,碧青巨石巍然伫立在其中,“三生石”三字闪着熠熠光辉。 “你走近去看看。”孟婆指引她往前走。 “白子乔、阮拂衣”两个名字刻在三生石上最显眼的地方,其下的“顾疏影、阮拂衣”也紧接着映入她的眼帘。 “要在这石头上刻字,除了需要机缘,还得付出最大的代价。最苦不过长念牵,姑娘阳寿未尽,你敢死,可地府都不敢收你的魂。” 只见孟婆说完这话,挥袖变出一阵飓风,将她的魂刮到不知何处去了。 满脸赤红的阎王爷从三生石背后出来,抹着额头的汗对孟婆说,“你可算帮我把她送走了,不然我这里又得被狐狸和咱上头那位给翻了天。” 孟婆抿嘴笑,指着那块三生石上的名字,“浩劫要来了,只怕你这回的生意要亏本。” “娘亲……”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唤她。 拂衣睁眼,瞧见卜璃正趴在自己身边,圆溜的大眼睛注视着自己。一阵子不见,卜璃长大了些,越发眉清目秀,与顾疏影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爹爹,娘亲醒了!”卜璃高兴地拍着手。 顾疏影用手推着轮椅上的把手来到床前,白发未束垂在身后,容颜依旧如玉般润朗。拂衣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仔细看过师父了,只这一瞬,便觉得两人身份已经经历沧海桑田。她还带着前世的记忆,那时她是他的妻,满心欢喜地爱着他,若是没有后来的凝霜,那或许就已经是她的地老天荒。 顾疏影冲着她笑,“阿拂,你有孩子了。”他想起上一世自己还是李衍时,她不是阿拂,还是他的阿九,收到阿九的来信说她有了身孕时,李衍高兴得连信纸都拿不稳,接连对身边小厮说了十多句“我要当爹了。”可最终,千言万语,他的回信里只写下了“安好”二字。 “小白的孩子吗?”拂衣咬着唇落泪,手掌抚上自己的肚皮,原来这里已经孕育了一个属于她和小白的生命。 卜璃听到娘亲又有孩子了时有些不大高兴,憋着小嘴将脑袋伸到前面问:“娘亲你有了它,会不会就不爱卜璃了?” “我会一直都爱璃儿。”拂衣伸手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 “你很快就要多出一个小弟弟或者漂亮的妹妹,这还不高兴吗?”顾疏影开始开导卜璃。 “那他们以后会和我一起玩吗?” “当然会,你可以每天都和他们一起。不过阿拂现在身子弱,爹刚才在厨房熬了汤药,你去帮娘亲端过来。” “好咧!”卜璃咧着嘴笑,高兴地不得了,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没想到卜璃会这么开心。”拂衣说道,“现在他身上的魔性怎么样了?” “我带着他求了百家灯火,魔性基本都已经清除了。璃儿从小没有和其他孩子接触过,所以心里总是会特别渴望和别人一起。” “师父,对不起,是我亏欠了卜璃……”从始至终,作为他们的儿子,卜璃才是命运最惨的人,从出生娘亲就离他而去,无人照料的孩童三岁溺水而亡却无法再入轮回投胎,魂魄被父亲留下,身躯冻入冰棺数十年。终于活过来见到父母双亲时,父母却已感情分离,给不了他一个完整的家,接着又因容玥的操控而堕入魔道,幸好得以解救。 “阿拂,以后的日子你跟着我们一起,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可好?”他见拂衣神色犹豫,又再补充了句:“就当是为了卜璃。” 正文 106 魔的命运 拂衣最后答应留下来,她从小就是师父带大的,如今又重新回到师父身旁,这原本就是最好的结果,这一世师父为她牺牲了这么多,她亏欠了师父和卜璃的只能慢慢偿还。 卜璃身上的灵性完全超出顾疏影的预料,或许是曾经入魔的经历激发了他体内潜藏的灵性,无论学什么法术都快得惊人。顾疏影被金龙杀过一次,神兽的报复让他修为尽毁,如今他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卜璃。 拂衣怀孕后胃口大变,以往吃东西从不挑剔的她如今变得看到任何美味佳肴都提不起食欲,顾疏影为了练好厨艺曾经连续数日蹲在厨房没出来,烧坏三口锅,本以为这样能让拂衣胃口好些,没想到在她身上不见效果,卜璃倒是蹭蹭又长了一大截,已经比同龄孩子高出差不多一个脑袋。连续一个月未能好好吃饭,拂衣整个人都饿瘦了一大圈,可是肚子却很快开始显孕,鼓了起来。 顾疏影百思不得其解,普通孕妇两个多月虽是会有反胃呕吐等妊娠症状,可是显孕不会有这么快呀,眼看拂衣这肚子怕是怀孕四个月的模样了。 这天顾疏影手里捧着食谱闷在书房里研究,卜璃忽然惊慌地跑进来,探到他耳边小声地说:“爹爹快去厨房看娘亲……” 顾疏影意识到事情严重,同卜璃很快来到厨房门口。 门半掩着,只见拂衣站在厨房里端着一只碗仰头喝着,门外的父子二人皆是瞪大了眼,那碗里装的是鲜红的鸡血啊! 早上顾疏影让儿子在厨房杀死一只山鸡,卜璃将鸡血盛放在碗里,一时贪玩儿去外面找蛐蛐儿了,便忘了清理山鸡的毛,这一回来却发现拂衣正端着那碗鸡血喝的起劲。 “阿拂!”顾疏影表情严肃,一下子把门推开,“你在喝什么?” 只听“砰”的一声,拂衣手一抖,那碗便从她手里滑落掉到地上,瞬间摔成了几瓣,她自己也慌了,傻愣着站在原地,嘴角还残留着鲜红的血液。 “师父……”拂衣委屈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血我就忍不住,远远地我就能闻到它的味道,看到其他的我全都吃不下……师父,我控制不住自己。” “阿拂,你过来。”顾疏影眼底埋藏着心痛,他最不忍见到拂衣受半分委屈。 等拂衣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后,他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良久后才说道:“表面上看起来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你腹中胎儿所起,之前是为师忽略了,没有每日按时替你把脉,所以没有注意到这几日胎儿的变化,它似乎正在汲取你的能量。” “我的孩子……怎么会?” “孩子是你和白子乔的,孩子父亲虽然是狐妖,可千年玄狐其实是半仙之体,带有灵气的,这并不会影响到孩子的正常生长,可如今,你身上有魔性。” 拂衣听完,浑身一震,魔。 “阿拂,你还记不记得卜璃堕入魔道时候的样子?嗜血,也就如同你今日的表现一样。” “爹爹,娘亲怀着的弟弟和妹妹怎么会是魔呢,你一定是弄错了!”就连卜璃也不相信。 顾疏影看着拂衣和卜璃,这个结果其实也出乎他的意料,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阿拂的身份。 “阿拂,为师要为你占卜命格。” 他取来七颗月牙色极小的蚌壳和一支白色蜡烛,蜡烛的使用方法和在魔宫里仙翁救他时一样,取拂衣的发丝缠绕在蜡烛上,滴血为烛芯,当烟雾出现时,顾疏影将手里蚌壳投放在桌面上,不偏不倚,恰好凑成了一个圆形。 他似乎不敢确定,又接连试了好几次,每次都是一模一样的圆,连每颗蚌壳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最终他只能认命作罢。 “阿拂,狐狸有没有向你提起师父在魔宫里曾说过关于魔女的事?” 拂衣点点头,一次茶余饭后,小白确实将这事当成故事讲给她听过。 “魔女虽然被抽取元神封印起来,本身却并未死去,当她诞下一对双胞胎,将魔力传给他们的身体后才真正消失在这个世界。其中有一个胎儿就是容玥。” “这个我知道。”拂衣隐隐猜到师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可是,小白不是说,因为魔女被抽走了元神,精元不够使两个孩子同时活下来,另一个孩子被容玥吸干了精元而死去了么?” “这些都只是传出去的消息罢了。当初引魔女动心进入圈套的仙人,正是昆仑山开山祖师,也就是我的师尊。你会不会觉得他的做法太过狠心?” “魔女为了能褪去魔性与他在一起,甘愿将自己葬于山河谷底,怀着孩子却受尽苦难,一切都只是因为爱那个人,可是最后却被心爱的人背叛的最惨。”这本是件很遥远的事,可拂衣心里觉得这事离她一点都不远,说起这些时,她甚至会莫名心疼,就像自己遭遇过一样。 “或许师尊也知道自己太狠心,所以在处理两个孩子时,他欺瞒了所有人。为了避免魔界再生事端,也为了保护两个孩子的将来,他将两个婴儿全都封印住了,容玥是几百年后自己怨气太重,挣脱了封印出来的。另一个孩子出生后魔性就要大过容玥,师尊将她的元神抽出,封印后附在人间一户刚出生的女婴身上,那女婴被算过命,是前世芙蕖转世,心性柔善,能洗涤魔性,所以,那孩子的元神便一直附着女婴的身体,投胎转世,一直相安无事。” “师父,你说的那个女婴,就是我?”拂衣刹那间脸色惨白。 “阿拂,为师两世与你相遇,都察觉不到你身上的魔性,这一世你与白子乔怀上的胎儿,和卜璃不一样,它是妖和魔的结合体,所以压制不住煞气,肆意生长,将你体内潜藏了几世的魔性都引了出来。” “我该怎么办,师父,我是不是会和魔女一样最后成魔?” “阿拂,现在唯一能救你的方法,就是在你还未入魔前打掉这个孩子。” 拂衣觉得腹中开始隐隐作痛,双手捂在腹部,“不,师父,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已经失去了小白,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 “即使你将胎儿生下来,魔性会自然传递给他,魔族虽是唯一不死不灭,避开轮回的种族,可生育过后,就会真正死去。阿拂,等你剩下这个孩子,你死了,那卜璃怎么办,你忘了他也是你的孩子。” 正文 107 宁嫣动手 青丘此时正是一片花红柳绿,落英缤纷之景,云山云海,胜似仙境。 宁嫣正在试穿新送过来的喜服,冰蚕为丝,仙草为染料,衣服上坠有南海最为珍贵的珍珠,火红的喜服将亭亭玉立的美人儿衬托得更加美丽动人,碧蓝色的霜狐尾巴高高竖起在身后,显示着她高贵的血统和身份。 霜狐是仅次于玄狐的狐狸种族,无论从其碧蓝鲜艳的色泽,还是从其得天独厚的灵力修为来看,在众多狐狸分支里,都是极为难得的。 “左青参见嫣公主。”他笔直地站着,并未抬头看过一眼眼前的美人。 “子乔还是没有答应么?”宁嫣神情傲慢,眉眼中带有几分不耐。 “是,他说,只有公主先说出助他渡过天劫的方法,容他考虑过后才能决定是否与公主成亲。” “在他眼里看来,和我成亲还真是一桩交易啊,还得容他考虑之后?”宁嫣冷笑。好不容易费尽心机将他带回狐族,离开凡间那个女子身边,没想到他的心始终不在她这里。 “他即将成为我的夫君,狐族未来领袖,我怎么可能不助他一臂之力渡过天劫呢?左青,该你效忠于我的时候到了。” “嫣公主请吩咐,左青一定全力去办。” 宁嫣眸子里一片冷然,她在心里暗笑,果然用爱情是最能操控一个男人服帖于自己的最好办法,她心里明了,只是嘴上从不说破,左青从小便喜欢自己,只是碍于身份,他也只能将这份感情压在心里。 “你去一趟凡间,杀了阮拂衣,将天珠取回,从头到尾不要让子乔发现你的行踪。” 左青大惊,“公主,这是为何,你不是说有第二个方法让他度过天劫?” “子乔已经修炼几千年得成八尾,天珠正是他第九条尾巴的元神,有了九尾,连天都压不住他,可没有天珠护体,他就注定只能死在最后一道天劫中。要知道,这世间万年都难得出现这么一个妖,老天怎么会轻易让他突破九尾,成为超越上神的存在?” 左青不做声,眼里隐隐有着几丝愤怒。 宁嫣不屑于考究他的心思,“我知道你在气我骗了你们,我也知晓你与那凡间女子交情不错,可你别忘了,你是狐族的人,就要为我狐族办事,杀了那女子取回天珠,让子乔顺利突破第九尾,那是我狐族乃至整个妖界的荣耀;可是你若下不了手,天劫不等人,那女子仍是会经历生老病死,带着天珠进入下一个轮回,与常人并无二样,可子乔他就万劫不复,从此灰飞烟灭消失于世间了。” “嫣公主,你想过当你拿天珠给他时,他会是什么反应吗?”左青声音很冷,或许宁嫣并不知道阮拂衣在白子乔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但是他清楚,如若有一天,白子乔发现是宁嫣派人杀了阮拂衣,以他的狠辣手段,必定会让宁嫣魂飞魄散。 “左青,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宁嫣怒了。 “不去。”在这件事上,左青有他的原则,绝对不会去动那姑娘。 “那好,我自己去。”宁嫣一把脱下火红的喜服甩在桌上,穿着她的百秀衣准备出门。 “公主,阮拂衣此时与她的师父顾疏影在一起,你动不了她。” “昆仑山的顾疏影?”宁嫣倒是听过他的名号,不过她并不将此人放在心上,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纵使他昔日修为再高,听说受了两次龙的反噬,如今已是废人一个,我怕他做什么?左青,我的灵力可比你高。” 宁嫣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屋子里。 左青也知晓顾疏影如今的困境,如果宁嫣要去闹事,他想保住自己徒弟还真是困难,就连左青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能够阻止她的怕是只有白子乔,可以他对阮拂衣的感情来看,眼下这件事是断然不能让他知晓的。他只能祈祷宁嫣不要闹出大事来。 话说拂衣这头,因为腹中胎儿的事情与师父意见存在严重分歧,两人之间像是突然隔了一道高墙,除了一日三餐,其他时间几乎见不到面。 拂衣将自己缩在屋子里,一来是担心师父随时找出什么方法要除掉她的孩子,二来是最近她对鲜血的渴望越来越强烈了,普通动物的血液都已经不能满足她,甚至在看见师父和卜璃的时候,都会引起她强烈的吸血渴望,而且那种渴望完全不受她自己大脑的控制,她怕自己有一天会伤到至亲之人。 顾疏影近日也是眉头不展,只能偶尔趁拂衣睡着的时候在窗边看她几眼。 宁嫣凭借霜狐的寻人能力很快找到她的住处,以隐遁之法直接来到拂衣的房间,看见拂衣正坐在桌边绣着虎头鞋,她一眼就看出拂衣浑圆鼓起的肚子,心里怒意更盛。 “爹,有人进了娘亲房间。”卜璃之前依照顾疏影的吩咐在拂衣房间周围设了结界,一般妖魔是难以入内的,只是这次闯入的人根本无视结界的存在。 “快些赶过去瞧瞧。”顾疏影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 宁嫣已经用狐爪抓伤拂衣的肩膀,伤口处泛着幽蓝的亮光,乌黑的血渍染在拂衣衣襟上,而宁嫣正用尖锐的爪子扣在她的脖颈,一脸阴柔的笑意,“你就是用这张脸勾、引子乔的是不是?”下一刻她正要动手划烂她的脸颊时,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放开我娘亲!”小家伙一手执着短剑,一脸的正义凛然。 “你也是她儿子?哈哈,原来子乔喜欢的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小屁孩,顾疏影动不了,派你撑门面来了?” “我爹爹等会儿就会过来,再不放开我娘亲,别怪我不客气!” 宁嫣用了十成的法术瞬间将一道蓝光击入拂衣胸口,只见拂衣口里喷出一大口血,身子被重重击出几丈之外。 “怎么样,我已经听你的话放开她了,小家伙你还满意吗?” “我要杀了你!”卜璃愤怒地红了双眼,腾空而起,小小的身体带着一道劲风朝宁嫣袭去。 正文 108 入魔 宁嫣原本以为小孩子学的不过是些三脚猫功夫吗,因此在看到卜璃朝她袭来时并未有所警觉,连身形都不躲闪分毫,只是伸手去夺他手里的兵器,唯一会对她造成些威胁的就只是这百年桃木制成的短剑了,毕竟修为再高,也还是狐妖的本原。 卜璃握拳的力道击在她腹部,宁嫣感觉自己腹部瞬间被无形的力穿透了一般,剧烈疼痛,手劲一送,那桃木短剑便划破她的手掌,划开皮肉,足以看见白骨森森的手指头,血液一下子涌了出来。 卜璃灵活将剑锋一挑换了个方向,无意中又在宁嫣脸上划了道伤口,宁嫣怒了,一下子变回原形,灵巧的狐身在空中跳跃翻滚躲避着卜璃的攻势,偶尔以自己灵活的优势趁机在卜璃身上抓上几道口子。卜璃毕竟是小孩子,体力很快有所不支,攻势也明显不如之前凌厉了。 宁嫣抓准了时机,蓬松的蓝紫色大尾巴忽然伸长,一下子卷起卜璃的身体,用尽十成的力气将他抛了出去,重重甩在墙上。只听卜璃难受地低吟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跟我斗?我让你们母子都死在这里!”心软绝对不是宁嫣的作风,她要的是立即斩草除根,尖锐的狐狸爪子瞬间袭向卜璃的太阳穴,只要这一爪下去,保证连脑浆都爆出来。 一根拇指般粗细的银绳从门口飞来,捆住了宁嫣的身体,一下子紧紧缠绕了好几圈。那绳子闪着亮光,自发地越收越紧。 “锁妖绳?”宁嫣回头朝门口看去,顾疏影停在门口,神色凛然。 “师父,我好难受……”就在这时,倒在一旁的拂衣开始捂着肚子呻、吟,过于苍白的脸颊和鬓角豆大的汗珠令顾疏影眉头紧皱,阿拂怕是动了胎气。 “想救她吗?难道你不知道我霜狐族最擅长的就是分身术?”宁嫣变回人形,用手指轻轻抹过脸上的血渍,话刚落音,只见她身形一闪,只见屋子里瞬间出现三个一模一样的宁嫣,只有一个分身仍被捆于锁妖绳中,其他两个分别朝顾疏影和拂衣的方向而去。 顾疏影已经修为尽毁,与凡人无异,加上双腿无法行动,只能坐在轮椅上,是完全躲不过宁嫣攻势的,倒地许久的卜璃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小手撑在地上爬起,运用灵力使用位移术将自己移到顾疏影面前,替父亲结结实实挨下一掌。 “璃儿!”顾疏影抱着因伤重而陷入昏迷的儿子,痛苦不已。 眼看父子二人都将死于宁嫣掌下,情势万分危急。 青丘的一处小河边,白子乔原本挑了个清静地来修炼,之前因为顾疏影被金龙袭击而亡,不得不使他耗费自己上千年的修为为他续命,眼下天劫在即,他必须尽快使自己摆脱虚弱状态。 可不知怎的,心脏突然猛地一跳,随即开始不安和慌乱起来,像是有无数蚂蚁在他的心头爬行和咬噬,脑中闪过拂衣的身影,直觉提醒他有事发生。 他是知晓拂衣在顾疏影身边的,那样至少他能放心,等他找到方法渡过天劫,一定会再去人间找她,然后履行自己的诺言。要知道每天他是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克制住自己不立刻去看她,可他又害怕看见拂衣那张表情受伤的脸,他不忍心。 这会儿因为心绪不宁,白子乔再也忍不住,停下修炼正要离开,却听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狐狸,狐狸!”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 阎王面色焦黑如炭,几乎看不清五官,从小河里徐徐升起,随后身子漂浮在水面上。 “哟,许久未见,你改走水路了?”白子乔戏谑道。 “你们这青丘里头都是修为不低的狐妖,我要走正路来,能不被发现?”阎王挥了挥手,“罢了,不与你说这些,地府还多着事儿等我回去处理,我这次来,是来向你讨东西的。” 白子乔明知故问,像是要耍赖似的,“我拿了你什么东西?” 阎王眼里闪过亮光,指着狐狸身后的几条毛绒绒大尾巴,“你不记得自己在三生石上刻字时答应过我什么了?拿来吧。” “我说你非得要的这么急么?我现在赶着去找人,你偏要这时候耽误我?”狐狸没好气地说,斜睨着眼看他。 “狐狸,你要抵赖也行,我这就回去把三生石上多出的名字儿给抹掉。” “你敢!”白子乔不爽了,本来还想再跟他讨价还价一番,可他更担心拂衣此刻的安危,只能作罢。 “可是你取走了我尾巴的精元,我还怎么渡天劫?” “狐狸莫慌,你需要的是天珠和第九尾,身上八尾已经修炼完成,八尾的元神早已与你本体融为一体,我取走的只是一尾精元,并不会影响到你渡劫。再说了,……”阎王还想继续说下去,突然意识到这是泄露天机的事情,马上闭嘴开始装傻充愣起来。 狐狸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分离出一尾的精元给他,马上赶往了人间。 阎王摸着那颗暖暖的精元,不禁自言自语道:“可惜啊,可惜。” 此时狐狸早已经走远。 话说宁嫣的分身正要杀死顾疏影父子二人时,却听到屋子里先回响起宁嫣自己的叫声。 “啊!”凄厉而尖锐。 只见她很快幻回狐形,被拂衣揪着狐狸脑袋一手提着,拂衣头发四散,全身涌动着黑气,双眼已经变得赤红,整间屋子被魔的气息所笼罩。 宁嫣小小的狐狸身体在她手里丝毫不能动弹,法术也被魔性禁锢住无法施展,只能绝望地任由阮拂衣将自己扭断四肢,扔出窗外。 “阿拂,你入魔了!”顾疏影大惊,下意识地抱着卜璃的身体,推动轮椅往后退。 因为他清楚地看见,阿拂的肚子正在扭动,显然是腹中胎儿已经苏醒有了意识,并且有强烈反应,更严重的是,阿拂身上不止她一个人的影子,那具身体里,分明还藏着另一个人! 正文 109 九天凤凰 拂衣正朝着顾疏影和卜璃走来,双目赤红,浑身像被黑色火焰包裹住一般,她的思维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腹中胎儿感应到母体的危险,已经发起反击,并且召出了潜藏在拂衣身上的魔女元神,没错,正是她和容玥的母亲最后留下的元神。 “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道士,将我害的如此痛苦,现在我借着女儿的身体又回来了,这一次,我要踏平你们昆仑,毁灭三界!” 顾疏影再次抛出锁妖绳将拂衣束缚住,推着轮椅怀抱着还在昏迷中的卜璃步步后退,他清楚,以她此时的魔力,不出半刻便能毁掉锁妖绳,现在他必须先护住卜璃的安全。 拂衣只是用手指轻轻一拉,那根绳子便如普通草绳一般,滑落到地上。这惊住了顾疏影,原本他就没想过锁妖绳能困住她多长时间,只是想为自己和卜璃多争取一点离开的机会,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只是眨眼的功夫! 拂衣身上戾气很重,像是面对着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羊,只需要她一步步走过去,轻轻一捏,便能掐断他们的呼吸,可是,她怎么会让这道士死的这么轻松?想当初,他们是如何对待她的! 就在这时,空气中降下一束白光,白子乔的身影出现在拂衣和顾疏影中间,他声音温柔,轻轻唤了声,“娘子。” “狐狸闪开,她现在不认得你!”顾疏影大喊。 果然,见有人挡她的路,拂衣很不高兴,伸出缠绕着黑气的手一掌击在白子乔胸口,纵使是千年玄狐,也抵不住她这随意的一掌,被击退了数步,胸口隐隐泛着黑紫色气体。 “不要挡路。”拂衣斜眼瞥了白子乔一眼,语气冷如寒冰,没有一丝情感。 她最终靠近了顾疏影,再次抬起手聚起一团黑紫色气体,朝着他的天灵盖袭去,只需要她的手落下去,顾疏影会立刻脑浆四溅,这还不够,她会吸走他的元神,并且抽走他的魂,扔进万魔窟里,让所有的魔蹂躏。 白子乔不知何时已经露出八条洁白的尾巴,缠绕住她的身体猛地往后一拖,恰恰打断了她出手的动作,因为看见拂衣的肚子已经比较大了,他不敢太用力,拖的同时又怕伤着她,怕她摔在地上。 “你找死!”拂衣双目怒意更盛,顾疏影反正是瘸子,再怎么样也逃不过自己的掌心,现在她要先杀掉这个一次又一次打断自己的死狐妖。 拂衣的身体渐渐漂浮起来,墨色妖莲出现在她身后不断长大,分裂并且蔓延,如同一张密集的网铺天盖地。 “狐狸你撑住,我先去取东西。”顾疏影咬咬牙,抱着卜璃朝自己的房间赶去。拂衣魔性虽强,可白子乔并不弱,一时半会儿应该是不会有危险的。 可惜他算错了,总是白子乔又天大的本领,在阮拂衣面前,他又敢使出几分真功夫?虽然拂衣入了魔,能力得到极大提升,甚至成为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女人,更何况怀有身孕,他怎么舍得伤她一分半毫? 因此,白子乔在拂衣毫不留情的连环袭击下,只能被动躲避而避免正面应战,有些避无可避的招式,他都只敢使出四成的力气回击,很快便落于下风,处于劣势。 拂衣刚才看见顾疏影跑了,心里又气又急,就是眼前这只死狐狸坏事,她要快速除掉狐妖,于是下手越来越重,招招直取性命,让对方毫无反击的余地。 藏在拂衣身体里的魔女元神在几番过招之下,看出狐妖不敢伤她,因此便使出最快解决战斗的方法:毁天灭地。 此招用尽身上所有魔性去攻击对手,必定能让对方瞬间毙命,但是如果遭到法力更强的对手的反击,那她自身便会受到此招式的反噬,对两个人造成同等的伤害。 白子乔自然认得魔族的招式,惊愕过后,居然选择了停手,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她面前,闭上了眼。 天珠在她身上,很显然白子乔是不可能再拿回了。如果注定我躲不过天劫,那我宁愿死在你手里。 拂衣出手的过程中,看见他闭眼的那一刻,心脏忽然感觉到刺痛,可是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在指引着她,“杀了他,就趁现在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这只狐狸。拂衣的眼睛燃起了血红色火焰。 手掌即将劈上白子乔面门的那一刻,屋子里响起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不,应该说是她身上发出的另一个声音。 那是婴孩儿清脆的咿呀声,她却能清楚地听懂婴孩儿说的话,“娘亲,住手,那是爹爹。” 那声音,竟是从她明显滑动的肚子里传出来的! “杀了他,赶紧杀了他!”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显然已经动怒,很是急躁。 “娘亲,他是爹爹。” 拂衣感觉自己身体里两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一阵接一阵,她不晓得该听谁的,一时间头昏脑涨,意识模糊起来。 “狐狸,快,打晕阿拂。”顾疏影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门外。 白子乔先是一愣,随后反应很快,一道白色光束朝拂衣身上飞去,很快,拂衣便倒在他怀里。 只见顾疏影已经安置好卜璃,手里正抱着一张泛着金色亮光的七弦琴,一时间,竟让人觉得无法靠近。 “你先捆住阿拂的手脚,我来洗去她身上的魔性。”顾疏影推着轮椅进了屋,将那张琴很是小心地放在桌上。 “凤凰引?”白子乔眼睛注视着那琴弦上的金色光芒,天底下恐怕只有凤凰引才能如此有灵性了。 顾疏影点头,“凤凰引的七根琴弦,正是金龙的龙筋。” 在这世上,有一把琴,在被特定的人弹奏出世间最绝的曲调之后,能够将那九天之上的凤凰引来。 琴声起,凤凰泣。 那把琴,就叫“凤凰引”。 世人听说过凤凰引,却不知它的真正用途。能够弹奏凤凰引的人,若是能够引来九天之上的凤凰,用自己的血血祭在琴弦上,会让凤凰洗涤万物。 正文 110 大结局上 琴声随着顾疏影手指的跳动而响起,声韵如那山中古泉,叮咚作响,清脆而和缓。 琴弦上的金光越来越强烈,突然所有金光像是聚集在了一起,得到解放般从琴弦中奔涌而出,如无数闪动的金星流窜在屋子里,随后破窗而去。 没多久,只听“嘶”的一声长长鸣叫,透过屋顶传进屋内,外面的天空都开始变得淡红。 白子乔一个瞬移法走出屋子,便看见空中盘旋着一只硕大的鸟,五彩斑斓,浑身被光芒所笼罩,金黄的头顶,流光羽翼随着它展翅飞翔的动作拖出几道长长的彩色光束,此鸟正是凤凰。 那凤凰在天空里盘绕了好几个圈,似乎还不肯下来,嘶鸣声响彻大地。 屋里琴声越来越大,曲调也越发激昂,凤凰的反应也更加强烈起来。 白子乔正打算将凤凰引诱下来的时候,没想到那凤凰倒自己先一步朝下飞去,身体直接穿过屋顶,毫发无损进到房间里去了。 他赶紧跟着进了屋,看见凤凰停在那张七弦琴旁,来回优雅的踱着碎步。 琴弦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沾上了鲜血,起初并不明显,所以连白子乔都没注意到,直到他灵敏的鼻子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这才将注意力转到弹琴的人身上。 七根金光闪闪的琴弦已经被血染成鲜红色,暗红的血液包裹在每根琴弦上,而顾疏影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只是脸色略显苍白。那琴弦,像是在吸血。 “这是怎么回事?”白子乔愣住,他想起之前顾疏影所说,凤凰引,引来凤凰是需要弹琴的人血祭的,难怪之前那凤凰一直不肯飞下来,此刻却乖乖停在了琴弦旁。 随着琴弦的颜色越来越浓烈,血腥味已经溢满整间屋子,再看那凤凰,金色的身躯也开始转成淡粉,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昏迷在床上被狐狸用真气锁住筋脉的拂衣开始有了动作,没有睁眼,可她的身子已经开始扭动,眉头皱起,抿着的嘴唇像是身体极端痛苦的样子。 “狐狸,阿拂很快会苏醒并且冲破你的真气,你快退开,凤凰要吸食她体内的魔性了。”顾疏影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比平日虚弱了不少。 白子乔赶紧后退几步,远离了床榻,面色带着几分担忧地望着拂衣。 “你们害死了我儿子,现在我要让我女儿来报仇,啊!”凄厉的女声从拂衣身体里传出,如同恶鬼哀嚎般让人听了心里发毛。可拂衣仍旧闭着眼,还是半昏迷的状态。 白子乔起先因为一直身处青丘而不知为何突然间拂衣变成了这幅模样,魔女的这番话倒是令他明白了不少,没想到,此前他让拂衣进入天音阵,亲手杀死的容玥居然是她亲哥哥。 随着顾疏影的琴声加快,凤凰已经来到拂衣面前,伸长了高昂的脖颈,慢慢从她身上吸取着一丝丝的黑气,拂衣的身体本能地在挣扎,就连肚子都滑动地特别厉害。 “啊,爹爹,受不了了,好痛,受不了了……”拂衣的肚子里再次响起婴儿清脆的哭喊。 白子乔是妖,拂衣是魔,那他们的孩子天生就是妖魔的结合体,凤凰这一吸食母子俩的魔性,只怕…… “顾疏影,孩子会不会有事?”一向波澜不惊的白子乔都慌了。 顾疏影没有回答,他的体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若是因为孩子的事情被白子乔打断,那阿拂就再也不可能从魔道中超脱,这世间将永无宁日,所以,即使会有牺牲,他也必须狠下心来。 “呜呜,呜呜,好痛……”孩子哭声越来越大,显示着他此刻承受的痛苦也越来越剧烈。 一颗紫黑色圆球从拂衣身上飘出,想要趁机逃出窗外。 “那是魔女的元神,狐狸,打碎它!”顾疏影大喊,魔女的元神想必也和拂衣腹中魔婴一样,受不了凤凰引的力量,被迫逃出,决不能让它就这么逃走了。 白子乔眼疾手快,身形一跃便将那颗元神握在手心里,不作多想,使出三位真火将元神烧的精光。 “杀了我,你注定往后的日子要与整个魔界为敌!”魔女消失在这个世界前的最后一刻,依旧痛恨着这个世间的一切。 魔女离开她身体的时候,拂衣已经缓缓睁开眼睛,亲眼见证了那位“母亲”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床边的白衣依旧熟悉无比,坚毅的棱角上,清俊的眉眼似那三月里的桃花,风华依旧。“小白,我们的孩子快死了……你救救他。”她全身被痛苦所包围,真切感受着体内一个新生命的渐渐衰弱,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 果然,孩子的哭声已经越来越小,接近听不到的程度。 “顾疏影,你停下!”白子乔瞧见拂衣的模样,心如刀割。 顾疏影继续弹奏凤凰引,双耳似乎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那彩色的凤凰仍旧吸食着拂衣体内的魔性。 魔女已经灭亡,眼下顾疏影正伤害着的是他白子乔的女人和孩子,他从来不信天,不信地,也不管三界其他人的生死,唯独拂衣和她的孩子,是他需要用命去保护的。 所以,在他的威胁没有起效后,白子乔直接使力推开了顾疏影,迫使他后退数步,无法继续弹奏。 没想到,就在顾疏影的手指离开琴弦的那一刻,凤凰引应声而断,七根琴弦唰唰的瞬间全部断裂,弹出无数小血珠在空中翻腾。 凤凰长鸣,这一声竟似哭叫般凄婉。 顾疏影没有坐稳在轮椅上,直接翻身倒在了地上。 白子乔并没有使出太大的力气,不至于让他如此的毫无抵抗力,看见凤凰没有继续吸食魔性时,他上前想先将顾疏影扶起。 没想到,将他翻过身来的一刹那,白子乔双手都是抖的,顾疏影苍白如纸的面颊上像是摸了一层厚厚的面粉般,白如死灰,因为失血过多,面部已经浮肿,两行血泪流淌出眼眶,血迹斑驳了那张原本谪仙般的面容。 他没想到,自己的突然打断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心里像压了块巨石,什么都说不出。 “不要让阿拂看见我现在的样子,”顾疏影声音虚弱的声音极小,仿佛是用尽了生命里所有的力气才能勉强发出声音,“这次是真正的大限已至,还烦请你早点把我埋了吧……” 他最后的一眼目光留给了床榻上的人,虽然已经只能模糊看见那道影子,但是嘴角依旧挂着笑意。 如果还能再多说一句话,也许他都不会有遗憾了,可生命的流逝快得让他无法将那句“好好照顾她”说出口,一句简单的话,两世他都没有做到。 正文 111 大结局下 顾疏影停止了呼吸,那凤凰啼哭般的挥着双翅飞出屋去。 拂衣几乎痛的晕过去,仅存的一点意识让她不停呢喃着“小白”的名字,小腹还在滑动,不过比起之前已经算是平稳了许多。 白子乔变出一块白布盖在顾疏影身上,随即来到床边照顾拂衣,却发现一只碧蓝色霜狐跑进门来,恶狠狠地瞪着二人。 霜狐嘴巴一张一合,嘴里咒骂道:“这贱女人废了我的根骨,我要找她报仇!” 白子乔自然认得这是宁嫣的声音,他目光转冷,“你现在离开这里,我还能不和你计较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你若不走,休怪我不给族长面子。” “到现在你还护着她,你看看她把我伤成什么样!”宁嫣向来是公主脾气,从小到大哪里会有人敢让她吃半点亏? 一口恶气咽不下,她也以为白子乔身为狐族的一员,自然奈何不了她,所以冲上来就像用利爪划破拂衣的脖子,她要让这个女人死在自己手里! 就在她冲上来的那一刻,白子乔挥手将她甩到墙壁上,宁嫣这一下摔得不轻,加上之前已经受过重伤,满嘴都是血迹。 “我说过,让你离她远远的!”白子乔怒了,这么明目张胆在他面前动他的女人,是在挑战他的耐性,活得不耐烦么? “不怕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有其他什么方法帮你渡过天劫,你和这贱女人,必须死一个!”宁嫣对他已经绝望,不怕再撕破脸皮,“要不是因为我看上你,你在青丘能有现在的身份?” “呵,”白子乔冷笑,她这是在说自己不识抬举?真把自己想太多,一个青丘在他眼里算的了什么?不过就是只手翻云覆雨的事,只要他白子乔愿意,十个青丘都可以在一天之内全部消失!“既然你已经告诉我真相,那留着你也没什么用了。” “你要干什么?”宁嫣忽然意识到他目光里的可怕,缩着身子想要后退,却被白子乔轻易地一抓,提在手里。 “狐狸你住手,她毕竟是公主!”左青急忙现身,他要是再晚点出现,恐怕公主就没命了。 他以为,念在自己与白子乔的交情上,白子乔至少会给自己几分薄面,可没想到…… 咔擦一声响,白子乔眼睛都不眨一下,瞬间扭断了宁嫣的脖子。 宁嫣死的时候眼睛都没来得及闭上,那放大的瞳孔透露着她的惊慌与恐惧。 左青用那样怨恨的眼神看着他,“为了一个女人,与整个青丘为敌,值得吗?”他亲眼看见自己心爱的女人死在面前,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就算是与整个三界为敌,我都不在乎。”白子乔甩开宁嫣的身体,高扬着下巴,凌厉的气势似乎又回到了目空一切,不可一世的时候。 “你可以不在乎,因为你不怕,没人打得过你,可是她呢?”左青指着床榻上的拂衣,“双拳难敌四手,你打得过十个,百个,可是青丘任何一个普通的人都可以瞬间取走她的性命,你能护得了她多久?除非你能马上杀光青丘所有的人,一个都不留!” 白子乔陷入沉默,是啊,他还能护得了她多久?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下一刻死去。 “我来的时候,族长就已经发现嫣公主不见了,应该已经带着人马赶了过来,你带着她离开这里。”左青已经不愿意再多看白子乔一眼,兄弟的情分也该到此结束了。 白子乔抱着拂衣才走出屋子几步,就见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天边的乌云迅速朝着他们的方向飘来,黑压压的一大片。 “看来你们是走不掉了。”左青站在门边,叹了口气。 宁嫣刚死,魂魄四散,恍恍惚惚间往自己的故乡飘去,半途中却遇着自己的父亲,可惜纵使身为狐族族长,面对女儿的亡灵,他也无能为力。他不像白子乔,可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每一界总得有自己的规矩,无法逾越。 “白子乔,你杀我女儿,与青丘反目成仇,还不快来受死?”族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子乔抬头,只见天上站着上千的青丘族人,个个手持兵器,神色凛然。 族长因为年老,身体已经发福,花白的胡须在风中摇曳,目光是充满憎恨的。 “那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来取我性命了。”白子乔冷哼一声,抱起拂衣便腾云而起,反向飞去。 “你已不是昔日的玄狐,自身都难保,如今抱着个凡间女子,还想逃到哪里去?” 狐族身形灵巧,种族最擅长的就是追击,上千人个个施展了加速的法术,紧追着白子乔不放,因为白子乔抱着拂衣,确实速度比不过他们,很快就要被追上。 既然跑不掉,那就停下来,打。 白子乔单手抱着拂衣,另一只手召出冰王碎魂笔,瞬间画出一道铺天水幕,用力一推,那道白花花的水幕便朝着青丘族人袭去,有些反应快的,连忙后撤数步或是往两边推开,反应稍微慢一些的,被水幕击中,立马凝结成了冰雕,冻在空中无法动弹。 这道水幕一下子击散了他们的阵容,族长高举法杖,将水幕挡在身前,阻止它的继续蔓延。 “摆阵,天绝地灭!” 话刚落音,其他族人立刻环成一个圈,黑压压的一片将白子乔和拂衣包围住,密不透风。 “迷神钉给白子乔,其他所有人先杀他身边的那个女子,往她身上使用化血镖。”族长严密安排着接下来的动作,他知道,想要直接击杀白子乔那是极难的,他们必须先从那女子身上下手,纵使白子乔再厉害,他也挡不了四面八方的袭击。 一旦中了迷神钉,那修为再高的人,一个时辰内都无法动弹,白子乔得时刻注意着自己的位置,若是被任何一颗迷神钉打中,他和拂衣就真的死在这里了。 化血镖对于他显然用处不大,可这成千上万枚化血镖飞来,只要有一枚击中拂衣,她便会流血不止,很快死亡。 而所谓的天绝地灭阵,其实是一片严密的机关,肉眼根本无法瞧见,白子乔知道,此时自己脚下已经全部是暗藏的机关,稍稍的一个转身不小心踩中,阵法就会开启,引爆阵内所有东西。 要逃出去,真的很难。 “小白,别管我,你先走。”拂衣不知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苍白的小脸皱巴巴的,压抑着体内断筋错骨般的疼痛,“小白你要好好活着,我死了,下一世你一定得找到我。” “谁允许你死了?你要是死了,我们的孩子也就没了,下一世,下下世,我都再也不会来见你。” “这样拖着,我们俩都会死。”拂衣摇头。 “能和相公死在一起不好么?”好在他身形灵巧,躲过了几颗致命的迷神钉。“你就这么小看我?”他反问道。 如果连这都闯不过去,他还能是那个呼风唤雨,连天帝都怕的白子乔么? 只见他摇身一变,变成狐狸的形状,四肢将拂衣护在身下,八根长长的蓬松大尾巴朝不同方向竖起,挡住了所有飞来的物体,以极快的速度冲破一角重围,想要逃出去。 “族长,他要硬闯!”有人惊呼。 居然会有这么不要命的,用尾巴拦截下所有的迷神钉和化血镖,凌厉的攻势居然真的冲撞开了一个角落,被撞开的人纷纷落脚不稳,从云层上跌下去。 “轰!”雷声忽起,因为都身处空中,所有闪电格外刺目,雷声大的令所有族人四下逃窜,这不是普通的雷。 “天雷!”族长自己也赶忙乘着云下落,在天空中被天雷轰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他眯着眼笑,这下都不用自己动手来收拾这家伙了,老天的惩罚总算来了。“白子乔的第九道天劫到了,没有天珠护体,他死定了。” 白子乔也意识到不妙,他瞧见左青在底下的另一个角落朝他挥手,迅速飞身而去。 “左青,我从来没求过你,这次……”白子乔面色凝重,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将拂衣托付给别人。 “替你照顾她是吧?” 无数响雷朝着这边劈过来,白子乔必须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天雷是躲不过的,他在哪儿,天雷就会跟到哪里,停留在这里多一分钟,拂衣和左青就要跟着危险多几分。 拂衣小手扯着他的衣角不放,“小白你要去哪儿……” 白子乔低头吻在她的眉心,“好好等我回来,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左青和拂衣就这样亲眼看着他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他们面前,雷声被他引得越来越远,但是大地的震颤越来越明显,连地都像要裂开了一样。 没有天珠护体的狐狸自然不可能逃过天劫,左青望着天空,每一道天雷劈下去,天空就会多出一道血红色的闪电,妖冶血腥的红,触目惊心。他在心里默默数着,当第九道天雷劈完,雷声戛然而止,原本阴黑一片的天空也渐渐放晴,乌云逐渐散去。 整整三年过去,小白的名字再也没有被人提起,人们似乎忘记了那只曾逆天的狐狸。 拂衣真的生了个大胖小子,其他孩子刚生下来就只会哭,她家儿子一出生就会咿呀咿呀咧嘴笑,星辰似的眸子亮的让人无法挪开眼,胖乎乎肉嘟嘟,见过他的人都想狠狠咬上一口。 卜璃坐在床前守着弟弟,手里还捧着修仙的书籍,没过多久,正埋头在厨房做饭的拂衣就听见卜璃的哀嚎:“娘,弟弟他又咬的我一脸口水!” 然后听见胖小子咯咯的笑声。 这家伙还真是仗着自己年纪小,不敢打他?卜璃捏起拳头塞到他面前,故意吓他,没想到被弟弟双手捧住拳头,又塞进了嘴里,口水浸湿了他的掌心。卜璃简直要哭了。 “嫂子,有人来找你了!”左青在门外喊。 这三年来,左青沉迷于修炼,偶尔会回来看看她们几个的生活。 拂衣好奇,除了左青回来看她们,还有谁会来找自己? 只见天空飘来一片彩云,来者身着云纹锦缎,外面罩着石青刻丝灰鼠披风,贵气凛然。 左青先行单腿下跪,双手恭敬作揖,“左青拜见新帝君。” 拂衣简直看傻了眼,新帝君,这……这不是她师父吗? 顾疏影淡笑,让左青起身,径自下了彩云,如步莲华般来到二人面前。 “我原是紫微星君,在凡间修炼两世已经得成正果,刚刚接任新帝君。” 拂衣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师父,激动的捂着嘴巴,眼泪哗哗掉下来。 “阿拂莫哭,师父此番前来,是为了圆你一个心愿。”帝君轻抚她的头,眼里满是疼惜,“你且看看待会儿要来的人是谁?” “娘子。”悠长的声音响起。 拂衣不敢置信,眨着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桃树下的人,一袭白色锦衣外罩着雪羽披风,负手而立,满是风华。 白子乔原以为,拂衣见了他,会满心欢喜地跑过来扑向自己的怀抱,没想到她却转过身去,“砰”的一声重重把门关上。 顾疏影、左青,包括白子乔本人都愕然无言,这是吃了闭门羹么? 好不容易半夜偷偷溜进屋子,爬上了她的床,差点被她一脚给踹下去,白子乔双手双脚抱着她紧紧不放,死缠着喊:“再踹我,我们可就一起滚下去了,莫非娘子喜欢激烈的不成?”他语气痞痞的,意有所指。 拂衣背对着他,语气闷闷:“既然你还活得好好的都可以三年不来见我,现在又何必回来?” “娘子我冤枉!”白子乔满是委屈,“谁说我活得好好的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真的魂飞魄散,再也回不来了……娘子你是没看到,当年我的躯体被天雷炸得面目全非,焦黑如炭,连魂魄都散了……” 拂衣心里一痛,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幸好当年与阎王爷的一桩交易,他保留了我的一丝精元,凑巧新帝君上任,跟阎王讨了那丝精元,将我养在三十三重天的雪池里修炼了三年,才能重生的。”白子乔耸了耸肩鼻子,“你看我这不是马上就来见你了么……” 拂衣再也忍不住,转过身环抱着他,小嘴主动覆上他的唇瓣,轻轻呢喃:“小白,我想你……” 正文到此结束了,谢谢亲们能够一直看下去,青柠玉竹又开了新文哦,《重生之不做太子妃》,有兴趣的亲可以点进去看看,故事同样精彩,不要错过青柠的文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