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变异》 正文 1.表白,遭遇人间地狱! 我叫楚庭生,生在广州,在沿海Z市上大学,我永远忘不了,2月14日这个改变我一生的日子。 那一天,黑暗悄悄降临在了Z市。 那天是我女神的生日,我策划向她表白,也许有人会觉得很俗气,但这份俗气,也早已经酝酿了好几年了。 女神是我的师姐,叫林菀,已经毕业了,家里人帮她在Z市买了一套房子,聚会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她家几次,而这一天,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我把自己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一千块钱,拿去买了两样东西,一是有一次和女神一起逛商场的时候看见的一件衣服,六百多块,当时女神身上也没带那么多钱,我也没有,没来得及买下来,我后悔不已,还有一样,是十九朵巧克力玫瑰,这一天,既是女神的生日,又是情人节,而当时的我,更以为这会是我脱光的日子。 那天我在林菀家楼下踟蹰良久,海风混杂着腥咸粘稠的气息吹刮在脸上,带着南方特有的那种渗入体内的冰冷,让我一直发抖,越抖就越觉得自己要开始犯怂了。 直到下午五点多,我终于鼓起勇气上了楼,来到林菀家门前。 我一遍遍的对自己说:没关系,别害怕,不就是表白么,被拒绝了就被拒绝了呗,大不了重头再来。 这么想着,我慢慢靠近了那扇门。 人的神经越是紧绷,洞察力就越发的敏锐。 我这时候就跟做贼似的,一边靠近防盗门,一边张望着四周。 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那扇防盗门外的鞋架上,放着一双男式的皮鞋。 我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是谁的鞋子?!我记得林菀是独居啊!而且她自己说过,没有男朋友的啊……难道会是她的家人?她爸爸来看她了?那我今天到底还要不要表白?礼物还送不送? 我踟蹰了,即便这个时候我能说服自己表白,也很难说服自己当着林菀家人的面做这件事。 我只是个没车没房的大学屌丝,甚至没有经济来源,长得不丑,但也绝对不是让人眼睛一亮的美男。 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正犹豫着,就在这时,那防盗门的背后,忽然发出来一阵叫唤声。 一阵悠长颤抖的女孩的叫唤声。 我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但凡看过几本电影,都能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接着,又有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我愕然,不由得退了一步。 我记得,林菀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我说她最讨厌那些生活上不检点,喜欢乱来的女人;不支持婚前性行为。 “难道?我走错门了?”我还在为她辩解,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没有人接,然而,门的那边却传来了手机铃响。 手机从我手里滑落,一起滑落的还有手里的巧克力玫瑰、那件我认为林菀穿起来肯定会非常漂亮的衣服、滑落摔碎的,还有我对林菀的某种屌丝的“信仰”。 我仿佛听见破碎的声音。 我失魂落魄的蹲下身去,手忙脚乱的收拾着满地的残局,房间里传来的那一声声销魂蚀骨的喊叫依旧没有停止。每一声叫唤,就仿佛一把钢刀,狠狠的扎在我心上,我一面把摔碎的巧克力玫瑰收拢放回已经脏污的袋子里,一面不住的猛吸着鼻子,我害怕我会不争气的哭出来。 然而,就在这时,门那边,忽然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 “啊!你干什么!” 撕心裂肺的惨叫,绝对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能发出来的。 我吓得一屁股跌坐下去,这声音来得太突然。 紧接着,“嘭”的一声闷响,我面前的那扇防盗门被撞的“摇摇欲坠”。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黑黢黢的门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哐当……”“啊!啊!别过来!”那撕裂的叫声,那震慑心扉的撞响,让我的思绪复杂而混乱,我心跳很快,想要逃跑,却已经挪不动双脚,楼道里,我就那么坐在原地,呆愣愣的看着那扇门,听着里头惊悚至极的响动。 突然,“哐”的一声,我面前那扇门的门框居然被撞得变了形,门锁处变形尤其明显,这是一种多么大的力量,才能造成这样惊人的破坏?!这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 而与此同时,我赫然发现,那被撞开的防盗门门缝处,赫然落下了一样东西--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掌,伸出门缝的部分,手指似乎还在轻轻勾动,仿佛一种有气无力的绝望挣扎,手掌上的鲜血,一点点的落在门外,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艳红,一瞬间让我几乎要尖叫起来,我吓得不断往后挪,而这个时候,那虚掩着的门后头已经是一片死寂,再无半点声响。 我上下牙打着颤,几乎站不起来,但这个时候,我却忽然想到了林菀。 林菀不是应该就在屋子里么?! 林菀发生了什么? 难道…… 想到这里,我居然鬼使神差的扶着墙站了起来,我不知道爱情是否能给予人力量,但当时,对林菀的担忧,居然让我做出了一个作死的行为。 我一步步的靠近那被撞开的防盗门,颤抖的手,轻轻握住门把。 我呼唤了一句:“林菀!” 没有人答应,我又喊了一声,声调更高,但却喊破了音,当时我是真的害怕,怕得要死。 然而,回答我的依然只有一片寂静。 我壮着胆子,屏住了呼吸,轻轻拉开了那扇防盗门,一阵金属的摩擦声狠狠刺激着我的耳鼓,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血腥气息扑面而至。我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那门口落下的,的确就仅仅是一只手,一只满是鲜血的手臂,一截断肢,那断肢仿佛是被硬生生扯下来的,断肢后头撒着一连串的血迹,那鲜血直接延伸向不远处断肢的主人。 此刻,断肢的主人正横躺在客厅中央。 那是一个男人--如果那还能算个人的话。 他侧着身,脸朝向我,那张脸,已经只剩下半个,另外半个仿佛被捣烂了,支离破碎,血肉模糊,而他的腹部也被什么东西生生扯开,一堆血肉与内脏混杂在一起,在他身前肆意铺展,墙壁上、地面上,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溅满了鲜血,一瞬间,我仿佛从人间堕入了炼狱。 我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跌跌撞撞的退出门去,转身逃下楼去。 到了楼下花坛边,我终于忍不住了,整个人几乎扑倒在水沟旁狂吐起来。 那一刻,我吐出来的似乎不止是胃里尚未消化的事物,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把内脏都吐了出来,这一辈子,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那一切的一切,我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我承认,当时的我犯怂了,我甚至没有想到要去清理我在现场留下的碎巧克力、衣服等等物品,也没有想到要报警,我逃命似的飞奔到了公交车站,挤上人最多的一班公交车返回了学校。 那件事,我没敢告诉任何人。 那时候,我在学校对面的公寓租房独居。 回到住处之后,我疯狂冲进浴室,打开花洒,冲刷全身。 大冬天的,我一直冲到热水变成了凉水,却依然让花洒从头淋下来--我就那么蹲在浴室的中间,脑子里一片混乱,我不敢闭眼,因为我只要一闭眼,就觉得,那劈头浇下来的不是水,而是浓稠的鲜血。 从浴室出来后,我浑身发冷,很快我便意识到自己感冒了。 于是,我把自己闷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身体任何一个能裹住的部位。 而这一刻,我终于渐渐平静下来,但平静下来之后,更深层的恐惧,却开始在我心中扩散--我没有报案,又在现场留下了那么多的证据,若是警察来找我,恐怕,我百口莫辩。 正文 2.找上门来的女孩 那几天,我犹如惊弓之鸟,不敢去上课,每天吃饭叫外卖也是小心翼翼,每当有警笛声传来,我就吓得屏住呼吸,每当手机铃声响起,我都心惊肉跳。 即使是在如此狭小的房间里呆着,我也总是觉得身边有些看不见的东西正在虎视眈眈,我不敢关灯,只要一关上灯,我就看见那一地一墙的鲜血烂肉。 而让我感到困惑和煎熬的是,这段时间,老师找过我、年级指导员找过我、学生会干部找过我,就是警察从未找过我,我上网去搜关于那个小区的凶杀案,居然没有一点儿消息。 这是怎么了? 难道我神经病了? 难道我看到的都是幻觉? 难道一切从未发生过? 要知道,最让一个人恐惧的,并非恐惧的东西本生,而是对未知的揣测。 直到五天后的一个夜里,我在厕所里照镜子,发现当时的自己,简直就像一个从古墓里刨出来的干尸一样,黑眼圈深重,满脸胡渣,本来就瘦削的脸庞这时候看起来更加棱角分明,嘴唇干裂,皮肤粗糙,头发蓬乱,那时候我想,这么下去的话,就算没有人来抓我,我恐怕也要自己把自己给折磨死。 而正在我哀叹自己面容的时候,猛然间,放在床上的手机“尖叫”起来。 我“啊”了一声,吓得把一旁的漱口杯打在地上,牙膏牙刷落在洗脸池旁。 我顾不得去捡,猛然回首,死死盯住那手机。 不是幻觉,手机在被我弄得凌乱不堪的床上一面尖叫着,一面有节奏的振动起来。 谁?! 这个时候有谁找我?! 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颤颤巍巍的拿起手机。 林菀?! 我赫然发现,打电话来的居然是林菀?!我的女神林菀?! 这个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上,对我的冲击简直堪比鬼来电。 我迟疑良久,最后,却还是忍不住接通了电话,毕竟她是林菀,无论她遇到了什么,无论那天发生了什么,毕竟我喜欢她那么多年。 “你终于接电话了!”电话那边,林菀的声音有些急切,似乎紧张喘息着,不过,我确定这就是林菀。 我说:“怎么了?林菀,你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在哪里,我来找你,你是还住在学校对面吗?”她居然直截了当的说。 我愣了一下,结结巴巴的回答:“是啊……” “告诉我具体地址。”林菀说。 我当时大惑不解,而且前几天发生的事情,那炼狱般的场景还在我脑海里盘旋,在这个时候,一切理由都让我迟疑,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 而她却又开口了:“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从来没有求过谁,现在只有你能救我,求你……我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一切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无辜的……” 我有些结巴,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不行,那样不安全,他们会跟上我的,你告诉我地址,我来找你,好不好,我求你了,就现在告诉我,或者发短信给我……”林菀说。 我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开口:“我在学校对面村口第三间公寓,门牌号是42号,房号304,你……你过来吧。” “你等我。”她说完这三个字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听着电话那端的一片忙音,我很茫然,很不知所措,从语气上,我能百分之百判断,她的确遇到了大麻烦,但我不知道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愿意相信她是无辜的,可是,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里?!为什么会死得那样惨?!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那时候,我几乎是盯着手机等待她到来的。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让凝神沉沦在自己世界里的我惊得差点从床上掉下来,我赶紧翻身下床,来到门口,一手握住门把手,问:“谁啊!” “我……快……”外头仿佛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我听得出,那绝对是林菀无疑。 我小心的打开门,但门刚开了一条缝,她就立刻自己推门闪了进来,以极快的速度关上了防盗门,背靠在门上,瞪眼看着我,不住的喘着粗气。 我被她的样子吓呆了。 这是2月份,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她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背心,下身的牛仔裤显得破破烂烂。她的身材很好,曲线凹凸有致,若是平时,穿着这样一件黑色背心,肯定让我觉得心神荡漾,可今天的她,却只让我觉得惊惧。 此刻,她脸色惨白,头发蓬乱,整个身体脏污不堪,仿佛刚从垃圾堆里滚了一遍爬出来似的,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这酸臭味,在她关门的片刻,立刻弥漫了整个卧室,若面前的这张脸不是那般熟悉,我一定会以为进来的是个叫花子。 我颤声问她:“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弄成这样。” 她惊魂未定,胸口起伏,好像根本说不出话来。 我有些手足无措,赶紧又说:“别怕,有我在,告诉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她曾经是眼高于顶的女神,但这一刻,看见她如此落魄狼狈的样子,我忽然很心疼,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保护欲望,这种保护欲,甚至冲刷了我对她的一切怀疑,也暂时抑制了我内心的恐惧。 她的表情慢慢变了,嘴角微微抽了抽,似乎想强忍住什么,但最后,泪水还是从她眼眶里决堤而出。 女孩的泪水对男人有极大的杀伤力,而女神的泪水,在屌丝面前,根本上起着如同核弹一般的作用,她一哭起来,我整个人都慌了,手忙脚乱的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抽了几张纸巾,递上去,说:“别……别难过,先擦擦脸,慢慢说……慢慢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她没有接我手里的纸巾,依然看着我,等着大眼睛,那神情无辜而悲凉,我不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苦,但我着实心疼了,我小心的把手伸过去帮她擦泪,而这一刻,她嘴角翕动起来,过了良久,仿佛喘息般的吐出两个字:“救我……” 我愕然,同时,心里变得更加恐惧:“你怎么了?!你到底怎么了?”我急切的问。 “救我……我是无辜的,他们会找到我,会杀了我的。不要……”她语无伦次,语速加快,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谁要杀你?你别急!”我尽力让她平静下来,双手抓住她的肩膀,上前一步,说,“林菀,在我家呢,没事的,你先去洗个澡,冷静一下,好吗?” 她呆然看着我,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似乎终于妥协地点了点头。 我稍稍放下心来,至少她还是个正常人,刚才她那样子,让我很害怕她已经失心疯了。 林菀进浴室洗澡的时候,我打开窗户透了透气,窗外,街道依然喧闹。 这会儿,刚好是楼下夜市最为火爆的点,杯盏交错,菜下锅的声音、吆喝劝酒的声音和嬉笑打闹的声音交融应和。一时间,我觉得很讽刺,老天到底在跟我开什么玩笑,为什么偏偏是我遇上这恐怖诡异的事情,为什么他们离我近在咫尺,却还能在我眼皮子地下享受生活?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林菀才从浴室里出来,她披着我给的浴巾,身上干净了很多,神情也变得平静了一些,她的衣服都已经脏污破损了,我只好把自己的衬衫给她披上,还破天荒的把屋子里的暖气打开,要知道,一直是穷屌的我,平时就算是数九隆冬也不舍得开暖气,而宁愿用矿泉水瓶子装热水在被窝里取暖。 林菀回到浴室,也就是厕所换好我的衣服之后,便在我床边坐下--女神上了我的床,从前我想都不敢想这样的场景,可今天它偏偏发生了,只是发生的时机,似乎和预想的天差地别。 正文 3.食人魔 虽然林菀已经平静了下来,但依旧如同刚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小猫一般,我又偏偏是个在她面前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的人,因此,我们都沉默了。 过了良久,她缓缓开口,低声说:“我好累……我,我可以先睡一会儿吗?” 我满心疑问,这一刻更多的却是心疼,赶紧点了点头,说:“你睡吧,睡醒了先吃点东西再说……”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我为她铺好了被子,让她睡在我床上,很快,她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我呆愣愣的站在床边看着她。 这一刻的她,沉睡的她仿若婴孩,光滑白皙的脸似是吹弹可破,五官分明精致,却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梦,眉头紧锁。 我长长呼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好我还算爱干净,即便是这几天蜗居在小屋里,不怎么打理自己,但屋子也还算整齐。 在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坐了片刻之后,我也决定先去洗个澡,让自己清醒清醒,现在的我,就仿若是正坠落一场诡奇恐怖的梦境里一般。 来到浴室,我对着有些迷蒙的镜子看了一会儿,我的脸依然憔悴蜡黄,一看就是个病秧子,只不过我不是病的,是吓得。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又深呼吸一口,想让自己再平静一些。 可这一口气吸进去,我却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腥味。 这是什么味道? 难道是血?! 目睹了那场炼狱之后,我仿佛对这种腥味很敏感。 我不由得害怕起来,伸手抹了抹鼻子,那股腥气还在,却不是从我手上传来的。 我张望四周,浴室兼厕所面积很小,只要人进去,任何角落的情况都尽收眼底,可我根本没发现什么异样,这星期,难道是下水道里来的? 我更加害怕了,我一手扶着镜子下缘,死死盯着黑乎乎的便池下水口,我感觉自己心跳在加速,我十分担心那下水口会忽然冒出一股红水来,甚至……漂上一只带血的手掌来--任何恐怖片的场景都在我脑海中闪烁。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那下水口也没有任何反应。 我不由得咬了咬牙,自言自语说:“别吓自己……心理作用,都是心理……” 我一面说着一面转过脸,但这一转脸,却把我吓得整个人贴在了身后的瓷砖上。我分明看见,那镜子的下方,几缕鲜红的血迹,由镜子后头淌了下来,一点一点,如同向前慢慢蠕动的蛞蝓,拉出一条鲜红粘稠的轨迹,镜子在流血?!镜子又怎么可能会流血! “难道……是镜子后头……”虽然惊恐,但我还不至于被吓傻,我知道墙上这面镜子一直不太稳,背后有一点儿缝隙,这血从镜子后流下来,难道说,那镜子后头有什么东西?!想到这里,我四下看了看,最后选择了扔在角落里的清洁厕所用的刷子,我不敢用手直接去掏镜子后头,只好用清洁刷的把子伸进去捅,捅了半天,只听“啪”的一声,那镜子后头,居然落下一个沾满鲜血的塑料袋来。 我怔住了。 这…… 是什么时候藏到镜子后头去的? 我小心翼翼的伸手拿起那个塑料袋。 里头没有任何东西,应该仅仅就是撞着鲜血。 这是人类的鲜血、还是…… 一大串的疑问,在我脑海里盘旋,我不由得看了看躺在外头床上的林菀。 我是不会用这种东西的,这段时间,也绝对没有人进来过。 只能是林菀了,她把这种东西藏在我厕所里,是想干什么?! 我忐忑不安,返身回到屋子里,站在床边,看着林菀安详的睡相,我又开始犹豫--我居然不忍心叫醒她。从她进门到现在,无数的疑问接踵而来,她却没有向我解释任何事情,但我依然不忍打扰她休息。 心绪混乱,我点了支烟,来到窗户口,由于屋子里开着暖气,我只敢把窗户打开小小的缝隙,只够我把头和手伸到外头去。 吞云吐雾之间,我觉得自己心情稍稍平静了一点儿。 这个时候,楼下的夜市摊依然火爆,我的目光不由得扫视着这些快乐的人们,哎……一楼到三楼的距离,天与地的差别。 我正想着,突然,楼下夜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吼。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烟差点被吓得落下楼去。 这时候,我看见,一个男人忽然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整个人弹跳起来。 大概所有人都吓呆了,喧嚣的夜市,在这一刻居然寂静无比。 那掀翻桌子的家伙,一个箭步,以极快的速度窜到了邻桌桌子上。 “干什么!”那一桌子人被吓得不轻,纷纷起立。 但接下来,令谁都想不到的惨剧,陡然发生。 那一句大声质问话音犹在,桌上的人已经猛地扑倒了那桌人中的一个女人,紧接着,又是一声大吼,那男子竟俯身咬了下去--即便是在三楼,我也能确定,他在啃噬那个女人! “啊!”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天空,人群攒动,整个夜市更加混乱。 那个按在地上的女人,四肢痉挛般的抽搐抖动,周围的人群互相推搡奔逃。 这时,终于有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冲出人群,去拉那啃噬人肉的“怪物”,谁知道,那“怪物”猛地站起身来,一手一个,抓住那两个男人的头发,狠狠向旁边一张方桌子上磕过去。 “砰!” “砰!” “砰!” 连磕三下。 那三声闷响,这一刻,在我耳中,仿佛炸雷一般轰鸣。 接着,那“怪物”干脆利落的把两个男人抛在一边,那两个男人早已经全身瘫软,不能动弹,亦不知死活。 怪物再次跪下来,仿佛享受一场饕餮盛宴,继续啃食地上的女人,这一刻,已经没有人再敢上前来。 我胃里不断翻腾,开始想要呕吐。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不相信这恐怖的事实再次在我面前发生,毫无预兆。 这个城市到底怎么了?我生活的世界到底怎么了?我惊魂未定的慢慢缩回身子,转过头来,猛然间,我感觉身后站着一个人,我吓得整个人撞在身后的窗户上。 “你……林菀……你怎么起来了。”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我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林菀,她就那么幽幽的站在我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来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我……我被吵醒了,发生什么事了。”她揉了揉眼睛,说。 我微微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实话,这时候我很矛盾,要不要把这恐怖的事情告诉她。 “啪!” 然而,我还没开口,外头却响起了枪声。 “开枪?”林菀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很难瞒得住了,而且即便瞒住她也没什么意义。 我缓缓点了点头,说:“下面……下面有个男人,把邻桌的一个女孩咬死了。” 林菀倒抽一口凉气,猛地向后退去,我本能的抓住她的肩膀,说:“别怕,你别害怕,有我在!” 林菀失魂落魄的望向一边,眼泪簌簌地淌了下来,我跟手去擦,她嘴角抽动,好一会儿,颤抖着说:“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别害怕,你冷静点儿……”我扶着林菀回到床边,让她坐下来,她却猛地转过脸,盯着我,又说,“你一定要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我跟那件事没有关系……” 我愣了一下,但我很快意识到她在说什么,连忙点头,说:“我知道,我明白,你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不会的!”这个时候,我发现林菀的眼神有些飘忽不定,时而望向浴室,时而望向一边的墙壁。 “啪!啪啪!”窗外又是几声枪响,林菀整个人一震,忽然像一只受惊的猫咪,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断的向墙角移去,我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她却忽然扑倒在我怀里,颤声说:“我怕,我真的好怕……这个城市完蛋了,我们都完蛋了,他们会杀光我们的……” “谁?”我不由得开口问道,“谁会杀……” 然而,话还没有问完,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响。 若不是抱着林菀,我想这个时候我已经被吓得弹了起来。 我猛然抬起头,盯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门外,似乎有什么东西! 正文 4.鲜血、杀戮、逃亡 林菀在我怀里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 门外又是几声撞响,还有人摔倒的声音以及阵阵呼喝声。 林菀险些叫出声来,我赶紧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 那个东西,肯定已经跑到楼上来了。 那个力大无穷的家伙,若是然他知道这屋子里有人,若是让他闯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屏息聆听门外的响动。 “砰!” “啪!” 几声让人心惊肉跳的撞响。 我握紧了林菀的手,这不是电视剧,尽管我们离得那么近,此刻,我的心里却只有恐惧,而不会有任何特殊的想法。 然而,没过多久,外头的响动却渐渐止息,变得一片静谧,就连楼下的夜市,这一刻似乎也没有了任何声音,我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窗户口--危险总是从未被察觉的地方出现,我担心那些奇怪的东西会从窗户外爬进来,尽管,当时的我住在三楼。 事实证明,我是神经过敏了,窗口空空如也,只有外头街道上那盏忽明忽暗的路灯,如同忽闪眨巴的眼睛,悬在半空中,现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异感。 “砰砰砰!”忽然,居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再次屏住了呼吸,依然捂着林菀的嘴,林菀也是大气都不敢出,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我。 “砰砰砰!”敲门声再次响起,锲而不舍。 我装着胆子,问:“谁!”当时我想,如果是怪物的话,应该就直接窜进来了,不至于会这么文明的上来敲门。 “快开门!”外头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十分急切,“我同事受伤了,只有你房间亮着灯!” 我刚才真应该把灯给关了!他们肯定是看见了门缝里透出去的光线,判断出我这地方有人。 “快啊!”外面拍门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说话的语气也似乎特别紧张。 我小心翼翼的轻轻放开林菀,站起来,准备走向门口,林菀却死死拽住了我的手腕,低声哀求:“别去……别……” 我一下子陷入了矛盾之中。 而门外,哀求声亦传了进来:“求你了,快开门,我们是警察,我同事被打伤了,那个东西还在这附近,你们快让我们进去暂时避一避,求你们了……” 人在未知的恐惧之前,都是无助和软弱的。 门口的居然是警察,我心情更加复杂起来,外头的那个东西,居然连子弹都不怕么? 沉吟了几秒,我最终还是决定去开门,警察手里有枪,哪怕是受伤的警察呢?他们在房间里,我们或许会更安全一些。 我轻轻推开林菀的手,说:“别怕,是警察,别害怕……” “我……”她还有些迟疑,但这个时候,我已经帮她做了决定,迅速来到门口打开了门,门外,声控灯已经灭了,但借着房间里透出去的暗淡光芒,我看清楚了那两人的轮廓,一名高瘦的男人,穿着制服,应该是警察无疑,他此刻神情紧张,甚至是惊恐,一边脸颊已经被擦破了。而他身边扶住的那个男人,较为强壮一些,但浑身是血,胸前的一道窗口触目惊心,警服撕裂,甚至能看见翻开的皮肉--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才能把人撕裂至这个地步?! “快进来吧。”我说。 “谢谢,谢谢你……”那警察看样子很感激,扶着他的同伴,就要走进来,可是,就在他踏进门的一刹那,突然,他的表情变了,整个人,也在一瞬间僵直呆立。 他的脸庞在这一刻肌肉紧绷,嘴角微微抽动起来,仿佛正经受着巨大的痛苦,脸上的惊恐与紧张,化作了可怖的狰狞,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呃……”紧接着,他的喉咙里,仿佛被压榨一般,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吼,那吼声将我心中的恐怖感延绵而开,不断扩展,这时候,我猛然间发现,他的腹部,已经被人从后头刺穿。 而刺穿他腹部的,居然是一截已然老钝腐朽的粗木棍,到底是怎样强大的臂力,才能将这样一根木棍瞬间贯穿人的躯体。而那木棍,知道这时,还在他腹部不停的搅动,鲜红的血液泊泊而下,伴随着那悠长的嘶吼,氤氲而开。 我恐惧的抬头,黑暗中,那警察身后,正站着一个高个黑影…… “啊!”我不由得惨呼起来,与此同时,那烂木棍被拔出了警察的躯体,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警察和他的同伴一并扑倒进来,我已经被吓呆了,怔怔的看着那门外的黑影,那是一个头发蓬乱的男人,身上伤痕累累,龇着牙,脸庞上满是血迹,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碎肉,这--必然就是刚才那个吃人的家伙--丧尸么?!这就是所谓的丧尸么?可丧尸怎么会有思想,怎么会躲避迂回?! 身后,林菀尖叫起来,这声尖叫把我从惶惑中拉回到现实中,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和勇气,猛地抓住铁门把手,狠狠关门,这时,却只听见“咔”的一声,那丧尸手里的木棍却死死格在了门缝里,接着,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扒住了门框,企图把门重新拉开,血腥弥漫的门外,沙哑的嘶吼传了进来--“别想逃!” 丧尸也会说话么?! 丧尸不是都没有意识的么?! 这句“别想逃”几乎吓得我双腿发软,然而,或许是物极必反,求生的本能让我此刻并没有丝毫退却,顺手抓起门边床头柜上的烟灰缸,猛砸向那只掰在门框上的手掌。 烟灰缸四分五裂,也不知道是他的手太过坚硬,还是这烟灰缸质量太差。 由于用力过猛,我的手掌也被划出血来,不过,这一砸,倒是让那家伙把手缩了回去。 我顺势握住那烂木棍的前端,借着防盗门的力量,狠狠一掰,对手的力量虽然大,但木棍毕竟已然老化,我轻而易举的把夹在门缝里的木棍掰成了两端,狠狠关上了防盗门。 危机并未解除,我惊魂未定得转身的同时,门外不断传来剧烈的撞击声,这本就破旧的小门上方,不断有墙灰落下,我甚至觉得这道门随时要被那家伙撞飞。 而我的面前地上,两名警察扑倒在地上,那被木棍穿透的警察已经没了任何动静,鲜血在他身下蔓延铺展,在瓷砖地上形成一幅诡异的图案,而他身旁的那位警察,却似乎还有气息。 床边,林菀脸色煞白,身子似乎完全僵硬了,我觉得她随时都会倒下去。 我想过去抱住她,然而,刚刚跨过脚下的“两具尸体”,我的腿就被什么东西死死握住,我吓得浑身一震,低头之间,却看见那名气息奄奄的警察,正一手抓住我的脚踝,一手握着枪,枪口正对着我。 “干什么?!我不是丧尸!”我大声说。 “不是……不是丧尸。”那人艰难的抬起满是鲜血的脸,翕动着双唇,喃喃说,“那不是丧尸,你……你听我说……” 我愕然,他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我壮着胆子,慢慢蹲下来,那警察松开我的脚踝,拿枪的手艰难的翻转,将那把枪递给我,说:“拿上它……” “我……枪支管制啊……这违禁品,我怎么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抽,居然来了这么一句。 “拿着……”警察有气无力的说,“带上你老婆,跑,这些……这些东西,不是丧尸,他们是人,活生生的……人……” 什么?人?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量,人又怎么会吃人?! 我还在茫然之间,那警察的手已经重重落在地上。 正文 5.血路追捕 我颤抖着拿起警察手中握着的那把枪,以我道听途说的经验,现在警察的配枪多半是六四式,威力不大,容易跳弹,打出来的大多是贯穿伤,曾经有一名罪犯,在被六四式击穿腿部之后仍然能奔跑逃窜,我想,这样的一把枪,面对那力大无穷的“丧尸”,依然没有任何胜算。 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开过枪,我甚至不会开保险。 但我也知道,这个时候,我,无疑已经是我和林菀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如果也倒下,那么林菀…… 我再一次看了一眼她煞白的脸庞,呆滞的神情。 我不由得牵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非常,仿佛已经失去了体温。 我咬了咬牙,握住那把威力不大的六四式,说:“林菀,你别怕,有我在,就算我被咬死,也不会让你有事。” 说这话,连我自己都没把握,我甚至觉得每说一个字就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外头的撞击声没有停止,我平举着手枪,等待着门被冲破的那一刻。 实际上,我知道,那一刻,我们不是死……就是死……只有死路一条。 防盗门开始晃动起来,死亡似乎离我越来越近,外面的那个东西,实在太过执着…… 我的手在颤抖,林菀依旧一动不动。 忽然,外面的撞击声居然减弱了,接着,传来一阵怪异的嘶吼。 “你……”当时,我依稀听见,那“丧尸”似乎说了一个你字,一声“你字”之后,又是一声怪叫。 怎么了?!门外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又无端端的冒出了什么东西么?! 紧接着,外头传来一声惨叫,男人的惨叫。 我整个人吓得差点跌坐下去,但为了不至于让林菀崩溃,我还是强忍着恐惧,勉强站稳了发软的双腿。 没一会儿,外面居然寂静了下来。 几声沉重的脚步声,由近及远,似乎慢慢朝楼道下走去。 走了? 我越来越迷茫。 地上还有两具尸体,外头这一刻却一片静谧,那种空荡荡、仿佛选在半空中的感觉,简直比遭遇丧尸还有让人抓狂。 这个时候我又想到了逃跑。 警察死在我家里,死得如此诡异奇特,门外是吃人的“丧尸”,一切的一切让我手足无措。 而这个时候,窗外竟响起了警笛声,警察的大部队,到这一刻才姗姗来迟? 我忽然觉得,或许寻求警察的保护才是唯一的出路,虽然可能被愿望,可能惹来很多麻烦,但总比这么担惊受怕的好。我转过脸,对林菀说:“别怕,警察来了,我们出去,趁着那家伙走了,我们下去找警察!” “不!”林菀却像触电一般,忽然尖叫一声,整个身子猛烈颤抖,“不能找警察。” 错愕之间,我看着林菀的脸庞,那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无助和绝望,这种深层的绝望,甚至开始晕染演化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疯狂,她疯狂的站起来,对我大声说:“不能找警察,求你,带我跑吧,相信我,带我跑!”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去相信她。 但这一刻,我却想起了情人节那天的自己,那天,在看见林菀家惨状的时候,我被吓傻了,我退却了,我甚至没有进去房间里看看林菀是否在里头,也没有报警,那时候的我,只是一味的逃跑,我不知道我那么做,是否也是造成今天局面的原因之一,只是此刻,一种突如其来的愧疚居然涌上心来。 “我……”我只是迟疑了几秒,“好……我带你走,现在我们就走。” 想到这里,我来到门前,趴在已经被撞歪的防盗门上聆听,透过防盗门边的细缝望出去,我确定外头已经没有人站着了,于是小心翼翼的打开门。 外面一片寂静。 我又把门关好,回过身,说:“你……你这身衣服……” 林菀摇了摇头,意思似乎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把她的两件未洗的脏衣服又拿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动作好像敏捷了一些。 而我也不敢怠慢,大物件我也带不走了,只把手机、钱包证件、当然还有那把手枪塞进书包里,想了想之后,又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些常用的药品、药棉、纱布扔在包里,沉思片刻后,这才拉上书包拉链。我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急忙顺手关掉了房间里的灯。 我知道警察们上楼来了。 很多时候,人的勇气很胆识,似乎往往不是凭空生发而出的,却是别人给与的,我现在还能站住脚在这儿思考,完全是因为身边有个林菀,如果没有她,我想,我早已经崩溃了。 当时,我想着等那帮警察走了以后再出门,可要命的是,他们似乎站在门口不走了。 我很是急切,悄悄凑到门缝里往外看,当时,警察们已经弄亮了外头的声控灯,透过门缝,我看见那几个警察围在一具尸体的旁边,那具尸体就倒在楼道中间,分明就是那个吃人的“丧尸”,而这个时候,那丧尸居然硬生生的已经被截成了两段,鲜血与内脏组织铺洒一地。 这……这又是谁做的?! 毛骨悚然。 这个楼里头,似乎还藏着更可怕的东西,一个能硬生生把人,甚至是把一个力大无穷的“丧尸”截成两段的家伙。 门外的警察在说什么,我几乎已经听不清了,我只感觉阵阵耳鸣,甚至那腥臭的气味让我有些晕眩。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菀也摸到了我旁边,紧紧抱住我的手臂,和我一起盯着外头的情况。 不一会儿,外面就只剩下一名警察把守着尸体了。 “他还不走……”我咬着牙,低低的说,这时候,林菀却抱住我的手臂抱得更紧了,她好像忽然比刚才更害怕、更焦躁起来,黑暗中我却分辨不出她的表情来。 但与此同时,门外的一切,却让我呆然。 那个警察,居然蹲下来,伸手拿起地上的内脏组织,举过头顶,凝视着,那动作很是怪异。 内脏上脏污的鲜血滴落,滴在他脸上,他却丝毫没有反应,我从面看过去,我甚至觉得他的表情很享受…… 他……他难道! 我有些不敢往下想--这个时候,他会不会张开嘴,一口把那一堆烂肉吞下去,会不会肆无忌惮的啃噬这截断的尸体? 可一切并没有发生,他重新把内脏放了下来,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鲜血。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想来,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可身旁的林菀依旧抱住我的手臂,死死不肯松开。 她还不放心?难道是害怕警察么?疑惑之间,门外的警察,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小试管来,放到那尸体被截断的血肉模糊的创口处。 他!他在搜集血液! 我的心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儿,而且,这个时候我同时想到的,还有我在卫生间里发现的那个“血袋”。 “他……”我不由得失声说道,“他在干什么,难道他要喝血……” “就是他……”林菀的嘴里,忽然飘忽出三个字来,那三个字中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我愕然,急忙转过脸来,说:“什么?就是他?什么就是他?!” 林菀颤声说:“就是他要追杀我,就是他,他就是幕后黑手!” “什么?!幕后黑手,就是这个警察?”我不敢相信。 但眼前的一切却让我不得不信,那警察搜集完血液之后,站起来,居然对着那分作两段的尸体冷笑了一声,这才快步离开。 唯一的机会出现了,现在楼道里空无一人,这个时候不出去,或许就没有机会出去了。 我记得这个楼里有一个后门,也就是所谓的安全出口,那安全出口常年无人管理,已经变成一个死角,只是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警察把守。 我一咬牙,拽住林菀,说:“走,我们出去!立刻!” 正文 6.逃出生天 我带着林菀,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楼道,看都没看地上那具尸体,便来到了安全出口附近。 万幸,这里没有警察。 虽然我觉得有些不合理,但还是没有多想什么,带着她冲进了漆黑的楼道之中。 三层的楼梯,我感觉像走了三十层一样漫长,冲到楼外的时候,我发觉身后不远处一片混乱,我意识到,是那嘈杂和混乱给了我们逃走的机会,但是我不敢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反复告诉自己,一切都和我无关,没必要去看…… 我没头没脑的向前冲,林菀明显体力不支,我干脆把她抱了起来,说实话,林菀很清瘦,属于那种高挑身材的女孩,我平时并非全不锻炼的那种人,所以抱着她压力也并不是很大,但是,经历了刚才的种种恐怖事件之后,我只觉得腿肚子有些转筋儿,跑起来居然有些步履混乱。 我只能强打精神,往路口跑去,只要跑到路口公交车站,到了车来车往的地方,我们就安全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心中虽然似乎计划的十分完满,但上天却又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我刚跑到公寓外的小路上,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定睛一看,借着昏暗的路灯,我只看见那家伙穿着雨衣,包裹全身,显得无比神秘。 我心里咯噔一下。 哪有人会在这晴朗的夜晚穿一身雨衣出来的?! 来者不善! 可他就挡在路中间,阻断了我们的去路。 “谁!”我大声质问,赶紧伸手去掏包里的六四式。 而对面的“雨衣人”也开始行动一步步朝我走来,伸手挽起了一边的雨衣袖,露出一只手臂。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臂! 那手臂,没有手腕、手掌,甚至前臂也只剩下一半了,然而,那断裂的手臂中,血肉模糊的伤疤里,却岔出了一条白森森的臂骨,那臂骨仿佛经过处理,从中间被削断了,在四周暗淡光华的印衬下,那臂骨就如同一柄锋利的长剑,长剑之上,还带着点点血痕--难道,这就是把“丧尸”劈成两半的凶器么?! 我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出那把六四式来,那穿着雨衣的家伙已经劈面一“剑”斩了下来,我护着林菀向旁边一撤。 都说身处绝境的时候人的潜力容易被挖掘。 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一刻,我的动作似乎比平时迅捷了许多。 我来不及研究那把枪,只是凭借感觉,慢慢摸到一边的保险柄上,打下保险柄,接着上膛,平举手枪。 我的手在颤抖,我也不知道我扣动扳机能不能顺利射出子弹,不过我知道,就我这个状态怕成射不准。 面前那家伙往后退了几步,手枪多少有那么一点儿威慑力。 “你……你别过来!”我结结巴巴的说。 那家伙宽大的雨衣后头,忽然发出几声闷笑,紧接着,那家伙居然再次快步上前,似乎已经不把我手里的武器放在眼里了。 我一咬牙,狠狠扣动扳机。 手原本已经不稳,这一枪打出去的片刻,我只感觉整个手掌都震颤了一下,而更加觉得腿软了。 对面的雨衣人,也仅仅是怔了片刻,便缓过神来--这枪打偏了! 我感觉自己快要哭出来了,记忆里六四式手枪好像只能装六法还是七发子弹,那警察生前肯定已经打完了几发,现在这枪里的子弹可谓比金子还珍贵,我却偏偏没打中。 那家伙再次朝我扑过来,我拉着林菀转身往旁边杂草里逃了一段,顺便抓紧上膛,准备开第二枪。 可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却传来了几声呼喝:“干什么!谁开枪!别跑!” 我立刻判断出,是警察追过来了。 说实话,这个时候我心里有些庆幸,但一旁的林菀却在这一刻对我大声说:“快跑!不能让他们抓住!” 疑惑与踟蹰纠缠心间,但偏偏眼前的一切却不容我思考。 我一咬牙,头也不回,继续朝那草丛里跑去,一面跑一面回头张望,这个时候,我发现,那个以臂骨作为利剑的家伙,居然已经转身离开。 这绝对是人类,丧尸没有那么好的脑子。 这家伙是想直接让警察来帮他解决我们。 警察里,有着他们的同党,一个杀人,一个取血。 我和林菀不断向草丛深处跑去,由于这里是郊区,后头就是延绵的山坡,因此,越往里走,道路就越狭窄,四周树也越多,自然也就越发的黑暗起来。 而我们的后面,那两名警察穷追不舍,不断的大声吼叫:“别跑,再跑我们开枪了!” 声音清亮,在静谧的夜空下极具穿透力,我似乎已经能想象到子弹穿过身体的感觉。 “开枪!”惶惑之间,我身边的林菀,却忽然开口说出令我震惊的两个字。 “什么?!”我停住了脚步。 “开枪!”林菀又重复了一遍。 我急切的说:“那可是袭警!” “哼……袭警。”林菀居然身后抢过我手里的枪来,说,“到这个时候了,你不开我开!”接着,她一个箭步跑到旁边的树后头,由于进入了林子,周围幽暗非常,那两个警察脚步也慢了下来,林菀抬手用枪对准不远处挪动的人影,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 而这个时候,林菀的手臂明显也在颤抖。 就那么僵持了几秒,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拿下了林菀手里的枪,说:“犯罪的事情,我来做吧。你也不会开枪……”说完,我像刚才做的那样,上膛,平举手枪,对准了离我们越来越近的两名警察。 “跑。”开枪之前,我转过脸,对林菀说。 “什么?” “你单独跑,往那边那个方向。”我低声说着,用手指了指左侧面,“到公交车站等我,如果十分钟之内我没来,你就一个人走。” “你……” “赶紧走,演电视剧呢?”我说。 这时候,我已经想好了,对方是两个人,我枪法很差,甚至可以说不会用手枪,就算能侥幸打中一个,另一个也完全有能力抓住我,我只有用枪声来吸引那两名警察,才有可能给林菀留一线生机。 林菀没有跟我过多纠缠,转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我的枪口再次指向了那两名警察,那两名警察显然不太熟悉这片林子,走得很慢,而且这个时候已经走错了方向,不过,林子不大,他们要抓到我非常容易--要抓奔跑的林菀也非常容易。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是已经听见林菀逃走的声音了。 没有时间了! 我的手搭在扳机上。 开枪的刹那,我的枪口却向下移了移--我还是不想滥杀无辜--并不是我装逼,很多事情,只有临到了自己头上,才能够真正理解。没有谁能问心无愧的干掉一个无辜的人,我也一样,或者说,我也没那个胆子。 “啪!”我一枪打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那里!”那两个警察显然一惊,紧接着,朝我所在的方向飞奔而来。 我转身朝黑暗里跑去,原本我和警察就有一段距离,我返身奔跑,在这一片密林之中会给他们造成很大麻烦。 这时候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他们开枪。 然而,我害怕什么,往往就来什么。 “砰!”第一声枪响。 这应该仅仅是鸣枪示警而已。 我吓得腿软,一个趔趄扑倒在地上,但没敢停止,连滚带爬的继续向前,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来。 这时候,我只管跑,生死都交给了上天。 我知道他们随时可能开枪打死我,而且我现在的行为是袭警加拒捕,打死我算除掉了个悍匪。 不过,林菀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到路口了吧?很快就能到公交车站,等她混入等车的人群里,就安全了。 想到这里,我居然有点儿欣慰。 “呃……啊!”突然,凄厉的惨呼从我后头传来。 没有等来枪声,却等来这“撕裂行云”的尖叫,我不由得顿住脚步,闪身到一旁的树后,悄悄回头。 借着林间暗淡的光芒,我只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影,将一名警察按倒在地上,手臂一挥,居然硬生生的扯下了那警察的头颅。 另一个警察的身影我并没有看见。 我也不敢看了。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自己看见的是不是幻觉。 我转身狂奔,当时我已经浑身不听使唤,就差失禁了。 正文 7.被皮肤紧裹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跑到的公交车站。 到那里的时候,车站的人已经不多了。 但我看见了林菀,林菀就坐在候车的金属座椅上,见到我的一刻,她站起身来,我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欣喜。 这一丝欣喜,大概是这一刻,她、也是上天能赐给我的最大安慰。 我上前去,双手扶着膝盖,大口的喘着粗气,说:“林菀,你没事,你没事了就好。” 她没有说话,默然站在我面前。 我感觉她半天没动静,慢慢抬起头,这一刻,我发现她的表情有些复杂,甚至有些忧伤。 我顿时觉得气氛很尴尬,挠了挠头,说:“那什么……还有一班车吧,可能一会儿就来了,待会儿我们上了车之后,到市区先找个地方住下。” “嗯。”她回答。 “你饿不饿,要不我去那边给你买点东西吃。”我指了指路口的小卖部。 “不用了,危险。”她说。 她的神情让我越发的有些疑虑,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别怕,有我在呢……” 谁知,她却忽然扑倒在我的怀里。 我伸手抱住她,只感觉有些温暖,尽管这个时候的她依然穿着那身破烂脏污的衣衫。 当时我想: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保护她,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还是我的…… 呃…… ?! 忽然,我的思绪被一阵刺痛打断。 我愕然看着疼痛扩散的右臂,却发现,一根针管已经刺在手臂里,蓝色的药水迅速入侵我的躯体。 “林菀,你……”我只感觉浑身发冷。 林菀轻轻直起身子,离开了我的怀抱,接着,轻轻把注射器抽出了我的躯体,这一刻,她面无表情,冷冷看着我,说:“感觉怎么样?” 当时的我,只感觉浑身燥热起来,仿佛血液都要开始沸腾了。 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我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仿佛我呆在一个巨大密闭的容器里,压抑得令人窒息,而容器外头,正被火焰炙烤。 “为什么……你在做什么……”我咬着牙,用仅存的一点力气质问。 “别问这么多,坐下好好休息一会儿。”林菀扶着我,我想挣脱开,但没有半点力气,我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组织器官,此刻,仿佛都已经不听使唤了。 我被林菀扶着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我瘫软着,看着她,有气无力的说:“你给我……注射的什么?” “毒药。”她笑着说,笑容冷峻,甚至是冷酷。 “为什么?难道你一直骗我?你的目的就是……” “我确实在利用你,但这倒不是我的目的。”林菀双手抱在胸前,说,“我只是临时改变计划了。” “为什么……” “为什么?问你自己啊,你为什么要去相信一个半年都难见一次的人呢?你为什么那么单纯?”她嘲讽般的语气,让我的心再次被狠狠重击。这一击,甚至比那天在她家门口听见“那种声音”还要让我痛苦、绝望。 眼前,一辆10路公交车缓缓驶来,林菀侧脸一望,淡然道:“好了,楚同学,我要走了,祝你好运!” 绝望。 痛苦。 失落。 恐惧。 所有的负面情绪,在我心中扩大。 我面对的,是一场赤裸裸的背叛,呵呵,亏我还为她引开警察,亏我为了她开枪,为了她袭警,为了她奋不顾身。 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或许,有的事情就是没有原因,我傻了吧唧的愿意去相信,她也就光明正大的利用着我,仅此而已,怪只怪自己,作死……这也就是作死而已。 我的意识,这一刻也开始模糊了,我不由得惨笑起来。 我倒是一直在求生,想不到却要这么死,死在公交车站,说不定明天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被公寓那边跑出来的怪物给啃得不成人样了。 我对了,我包里还有一把六四式,而且我曾经朝警察开过枪,我的房间里还有两具警察的尸体。 到时候,说不定没人来领尸,而我的尸体会作为重刑犯处理,卖给医学院…… 心跳越来越快了,周围的声音却越来越模糊,脑子里全是“咚咚”的撞击声,仿佛心已经从胸腔直接蹦到了颅腔里。 而头部的胀痛,更让我无法忍受,我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爆炸。 我强忍着痛苦,伸手摸向背包里头,当时我的想法是,摸到电话就打120,摸到手枪就结果了自己。 太痛苦了,我无法承受,到不如听天由命。 很快,我就摸到了一样冰凉的东西,我狠狠往外一拉。 六四式…… 呵呵,还真是要我死在这里么?好吧,既然是天意,那就遂了天意好了…… 我将手枪拿起来,用尽力气上膛,顶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我为自己倒数了三声,狠狠扣动了扳机…… 咔。 没子弹了…… 手枪里居然没子弹了!难道死也不让我好死么?我连死都不能自己选择?!我想要大叫,却着实已经叫不出来了,仿佛声音都被阻塞在了喉咙口,根本无法突破那厚重的屏障,而我的眼前,不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形的家伙,赤身裸体。 但这个人形的家伙,却没有五官,也没有身体上该有的一切外部器官,他就像是被一整张人皮死死裹住了全身。 这是幻觉么? 由于太过痛苦,这一刻,我已经渐渐开始怀疑自己眼前所见的一切。 与此同时,我看见,那个被人皮紧缚的家伙,手里正抓着一个五官扭曲的人头,那人头依然在往下滴着鲜血,延绵一路,顺着他行走的轨迹,形成一道血线。 “你是谁……你要做什么……你……”我翕动着嘴唇,慢慢开口。 而从对方那里,我只得到了咕嘟咕嘟的回应,一声声闷响,似乎从包紧的人皮中透出来,含混不清。 “呵呵……就这么死了吗?”我又是一声惨笑。 这个时候,那个家伙已经把手里的人头扔在了一边,抬起手,向我靠近。 看来,几秒钟之后,我也会和那警察一样,被扯断头颅。 没想到最后我的死法居然是这样的,实在太难看了,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别动,双手举过头顶!”突然间,我居然听见几声呼喝。 “再往前一步,我们就开枪了!”警察,这回我看到的,好像是特警。 他们的服装与之前的那些人完全不同,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防弹衣和防暴头盔。 那几名特警呈战斗时的那种半蹲姿态,一步步走围上前来。 我面前没有五官的家伙缓缓转过身去。 “蹲下!”又有一名特警命令。 “嘶……”一声怪异沙哑的吼叫,自那紧裹的皮肤之中传了出来--这家伙似乎没有准备就此妥协。 那些特警们,大概也发觉了“谈判”和“威慑”无效,为首的那个率先开了枪。 砰! 一声枪响,撞击刺痛着我的耳鼓,让我的精神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游离,在惶惑与清醒之间徘徊。 这枪声带来的心惊肉跳与阵阵痛感,似乎就仅仅是在告诉我,一切并不是梦。 我看见,那浑身被皮肤包裹的家伙,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砰!”又有一名特警开枪,那人形的身子再次颤抖。 特警们包围上来,又是几声枪响,那人性的身子微微动弹,却一直不曾倒下。 我仿佛被他们晾在了一边。 那被皮肤包裹的人形,一步步的朝警察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挨了那么多枪子儿的他,居然依旧能直立前进。 特警们步步后退,他们比一般警察要专业得多,动作丝毫不乱。 但就在这时候,那个人形的家伙忽然一跃而起,那弹跳力,似乎比人要高出一倍,紧接着,我看见他凌空而下,一把按住了一名特警的头部,接着狠狠向前一翻,一提--“噗”的一声,那特警甚至还没来得及惨叫,已经连人头带头盔被一并扯了一下,鲜血狂喷。 正文 8.身陷囹圄 值得庆幸的是,特警的攻击阵队并未混乱,虽然有人倒下,旁边几人依旧缓步后退,断点射击,枪声有节奏的刺激着我的感官。 这一刻,我的身体的燥热居然暂时性的有所缓解。 我睁大眼睛,盯着前方马路上的战场,已经有好几辆车停在不远处不敢前行了,而那一次次的设计,似乎对那个皮肤包裹身体的家伙毫无作用。 电光石火之间,那个家伙再次凌空而起,或许是刚才的教训,让特警们早有准备,他飞腾而上的片刻,那名被选作目标的特警在地上一个侧翻,滚到旁边,那家伙立刻扑了个空。 紧接着,我看见那名警察翻身起立,单膝跪地,对准“怪物”的头部“砰”就是一枪。 那怪物脑袋一晃,我居然没有看见飞溅的鲜血。 难不成,那一层怪异的皮肤能抵御子弹?! 这莫非是一件特制的避弹衣吗?! 那怪物不过迟疑了片刻,翻身朝那名警察扑过去,那警察快步后退,旁边的另一名特警立刻上前支援,不过他好像抽出了匕首,路灯昏暗,我只看见一抹亮色悄然闪过。 但显然,热武器没有用的情况下,冷兵器对这个家伙更是毫无作用,那特警似乎也只是虚晃了几下,勉强把这个行动缓慢,只是弹跳力超强的怪物逼退几步,便也连连后撤。 毕竟,战友的尸体就在旁边,谁恋战,谁就是找死。 这个时候,我发觉,那几个特警在同伴倒下之后,实际上是在和这个怪物缠斗。 他们在拖延时间,或许是在等待增援,或许是在引诱那怪物做什么,想到这里,我深吸了一口气,在确定身体确实好了不少的情况下,我决定,趁这个机会逃走。 我慢慢站起身来,紧紧拽住背包带子,这个时候道路应该封锁了,要坐车离开是不可能了,我只能从道旁的人行道穿过去,先跑到离我住处最近的工业园区去再说。 我直立起身子的刹那,只觉得一阵晕眩,眼前发黑,仿佛视界越来越小,只能看见中间的一个小点儿。 我依然强忍着向前挪步。 而身后,却猛然传来一声枪响。 这声枪响比刚才的手枪响声更令人震撼。 我一个趔趄,整个人扑倒下去,回首之间,我看见,那个浑身被皮肤裹紧的家伙,居然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很远,与此同时,他的头部正不断的往外冒血…… 我不由得愕然,这家伙居然也有被制服的时候? 显然,这怪物也害怕了,转身朝我的方向跑来,我生怕他朝我扑过来,吓得赶紧起身后退,却又脚下一滑,跌倒下去,那怪物一步步朝我走过来,被打破的头颅里不断的冒出粘稠的鲜血,那裹缚的皮肤下,亦发出阵阵咕嘟声,仿佛是在痛苦哀嚎。 我不断向后挪,现在我手里任何武器都没有了。 眼看着那怪物离我已不足十米远,我甚至已经能闻到那浓烈的血腥气息。 却只听见,又是一声枪响。 “噗!” 一声裂响,那怪物的胸口一下子被开了一个窟窿,鲜血迸溅而出。 那家伙,就这么在我面前被开了个口子,本就没有任何遮拦的身体上,那伤口尤其触目惊心。 我甚至可以看见胸腔里的组织向外涌出来。 我意识到,这家伙可能是被狙击枪打中了,而且绝不是普通的狙击枪。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城市的特警里还有人用这种重武器的,当然,或许政府本来就有很多事情不会让我们知道。 怪物显然已经不行了,但却依旧往前走着,我看见,不远处的特警们已经冲了上来,可我总觉得他们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小心翼翼……可这个时候我等不了!那怪物离我近在咫尺,他胸口的鲜血已经滴到了我跟前,或许是惊吓过度,那种燥热感,那种难以忍受的阵痛又一次席卷我的全身。 这一疼,我只感觉双眼再次被浓墨晕染。 我知道,我的身体撑不住了。 我竭力张开嘴,但却叫不出声音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挣扎了那么久,到最后,难道还是一个死? 人是如此的渺小,在命运面前,形若蝼蚁。 那一刻,我真的放弃了,整个人躺了下去,躺倒在地面的时候,我浑身放松,虽然依然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但我竟然觉得很舒服……很安宁,很坦然。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眼前仿佛是无尽的黑暗,无论我怎么奔跑,始终看不到尽头;无论我怎么呼喊,始终没有回音;无论我怎么咒骂踢打,始终无济于事,那一刻我似乎堕入了无尽虚空之中。 然而,这虚空,却在陡然间开了一道口子,我感觉自己直直的坠落下去,当我醒来之时,我落在一张床上,白色的床上。 病床?! 我闻到了空气里药用酒精的味道。 我看见刺痛我双眼的白炽灯。 医院?! 我被救了么? 我想坐起身来,但钻出被子的一刹那,我却发现,我的右手正被一副锃亮的手铐铐在铁架床的床头。 我…… 我单手撑着病床,勉强直起身子,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舒服了很多,那种炼狱一般的燥热和疼痛已经消失了,甚至手脚也非常灵活,脑子异常清醒。 没错,我应该是被抓住了,我房间里的尸体,我对警察开的那几枪,我包里的六四式,这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让警察们认为我是一名罪犯。 我咬着牙,环视四周。 这里好像是特护病房,门外人头攒动,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人进来问我话,我不知道能不能讲清楚,还有,我不知道,这群警察当中,有没有那个拿走“丧尸”鲜血的家伙。 “该死……”我不禁咒骂了一句,虽然我被救下了,但不得不说,这一刻,我实际上已经进入了更加危险的境地,而且,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全无反抗的可能。 正这么想着,一声脆响,病房的门被打开了,几名穿着制服的家伙先后走了进来,我一眼就看见,为首的那位正是那天取“丧尸血”的家伙。 一下子,我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落到了寒冰谷底--看来,让我活下来,不过就是上帝开的一个玩笑,想要让我死得更难看一些罢了。 我死死抠住床单,看着走进来的几人。 那为首的打量了一下我,说:“你感觉怎么样?” 我观察着他们的表情,他们一个个都严肃的很,但是,从他们脸上捕捉不到任何信息,他们对我既不憎恨也不怜悯,更多的应该只是冷漠而已。 我右手扶着额头,说:“还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没感觉的话,我看。”那人顿了顿,说,“那就例行公事吧。” 说着,他对后头挥手示意,而他身后已经有人拿出了笔记本,显然是要对我做审讯笔录了,我咬了咬牙。那为首的警察直截了当的开始:“你包里的六四式手枪是哪里来的?”我皱了皱眉,说:“我的包呢?” 那警察冷笑一声,说:“现在是我在问你。” 我说:“包是我的私人财产,你们有权拿走么?” 警察说:“如果确定了你和事情没有关系,自然会还给你……” 我依然咬着牙,伸手摸了摸身上,手机也不在了,故意拿出来的一部分钱也不在了,看来我被搜的很干净啊……看着眼前那警察的脸,我越发的觉得危险。 不过,这时候我的脑子比平时清醒得多,我想了想,说:“你们要问什么可以,先让我看看我的东西还在不在了。” “你就这么不信任人民警察么?”为首的人说。 我说:“当然不是,我只是不信任你而已。” “你最好老实一点。”为首的警察说,“这里没有你讨价还价的份儿……”随即,一声冷笑。 这声让我不寒而栗的冷笑,让我更加不相信他,我知道他也一样,早已经把我定性为了敌人,而他身后的警察们也把我当成了罪犯。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要看看我的东西还在不在。” 那警察想了想,说:“把东西拿给他看看吧。” 正文 9.特殊的力量 很快我的东西就摆在了我面前,包括我的手机和钱包,都装在我自己的书包里,看来我昏迷的时间并不长,这些东西他们应该还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要不然大概也不会还放在医院里头。 看到那些东西之后,我稍稍放心了,但与此同时,我心里开始有了一些算计。 有的时候求生是一种本能,而或许我偏偏骨子里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这一刻,最重要的是生存下去。 我必须逃。 可是,我的右手依然铐在床头。 “看好了么?”那警察冰冷的一句质问把我思绪拉回到现实里。 我点了点头,说:“看好了。” 他又问:“那现在可以开口了吧?” 我没有说话,我依然盘算着该怎么办。 他却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问题:“你包里的六四式是怎么回事,回答。” 我刚要开口,就在这时,我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不只是我,这回,连那几个警察都愣了一下。 为首的那人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眼之后,又递给我,让我看着那手机屏幕,问:“这人是谁?” “林菀?!”我瞪大了眼睛。 林菀在这个时候跟我打电话来。 我表情的细微变化显然被对方捕捉到了,那警察有重复了一遍:“我在问你,这个人是谁,找你干什么,你是否知道?” 我皱了皱眉,灵机一动,说:“这是我同伙。” 对方的表情明显警觉起来,几名警察对视了一下,接着,为首那人把手机递给我,说:“接!” 我有些战战兢兢的拿过手机来,犹豫不决,对面的警察又说了一句:“接电话!” 我按了接听键,警察示意我按免提。 我没办法,只好打开听筒外放。 “喂……”沉默良久,我才缓缓开口。 对面却说:“我就在门外,走廊上,你们出来就能看见我。” 我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等等,她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这么说她早有准备?我面前的警察显然也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挥手示意行动,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立刻冲出病房,病房里只剩下他,以及一个在做笔录的女性刑警。 电话那头,这一刻,忽然又说出一句令我震惊的话:“两个人,能对付吧。” 我大为骇然,这一句话,似乎并不是在开玩笑,而且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立刻把我完全摆在了和警察们的对立面上,我对面的那警察,和他的助手立刻警觉非常,我看见那名警察的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手枪上,大概随时准备掏出来崩了我。 但我还是尽力故作镇定,深吸一口气,说:“我……” “别管什么手铐,用力挣脱,他们不是你的对手,我最后说一遍,自己看着办!”接着,对面挂了电话。 短短几秒钟,我脑子里经历了各种冲击和抉择--林菀又坑了我一回! 对面已经开始掏枪了,我现在不反抗也得反抗! 一咬牙,我狠狠的将右手向前一扯,一阵刺痛,“砰”的一声,手铐居然真的被我挣断而开! 连我自己也被吓住了,我抬起右手,手腕上渗着鲜血,但依然可以活动,看来只是皮外伤而已。 我真没想到自己忽然有了这样的力量。 对面的警察已经飞身后撤了好几步,那个年轻的女刑警几乎吓得跌倒在地。 我想都没想,把被子一掀,往前直冲过去,凭借感觉挥出一拳,一拳之下,那警察手里的枪还没来得及掏出来,便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整个人跌倒下去,和一堆特护病房里的医用器材摔在一起。我不敢逗留,顺势拿起自己的背包,飞快的冲出病房外。 我虽然力气大了不少,但警察手里毕竟有枪,我不可能跟他们硬来,于是,我开始往病人和一声最多的地方跑,身后,已经有警察追了出来,他们在这里安排的人显然不多,大概是根本没想到我那么一个病秧子也能在一瞬间爆发出这股力量来。 身后的警察虽然追赶上来,但投鼠忌器,一个个只能大喊,不敢开枪,虽然他们一直在企图发动群众抓捕我,但群众们除了手里拿着器材的医生就是站都站不稳的病人,根本没有人敢上来阻拦我,我飞速穿过人群,一会儿就冲进了楼道之中。 到了楼道之中,我就彻底成了孤身一人,这对我来说非常不利,于是我奔跑速度更快,我也不知道到底快到什么地步,原本在学校里的时候,我短跑的能力不过中上而已,但这个时候我却觉得我的耐力和爆发力都比平时强了很多,不一会儿,我就跑到了低层。 真真正正的低层。 当我意识到自己跑过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由于有楼梯就往下钻的缘故,我没有在一楼大门出去,而直接进入了“地下一层”。 这一刻,我的不远处墙上赫然挂着一张指路标牌--太平间。 这几天,我的生活似乎总是离不开异变和尸体,这下可好了,直接把我带进了这么一个尸体窝子里。 我没有听见有人追下来,大概那帮警察本能的以为我已经跑出去了,短时间不会发现这里。 但是,太平间只有入口没有出口,如果不走楼道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转乘电梯返回地面。 也只能这样了--我想。 我可不想呆在这里,和一堆尸体共处一室,于是我转过拐角,准备坐电梯上去,可正当我来到电梯前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阵金属摩擦地面的声响。 有人要过来?! 我吓了一跳,赶紧侧身闪回到拐角那边的楼道口。 这时候我,我看见四个医生从斜侧面走来,前头的两个医生推着一张铁架床,好像是刚处理完尸体似的。他们在电梯外停下,我深吸了一口气,看来电梯这条路不通了。但我还是不敢直接走楼道返上去,没准警察们已经把住了太平间入口,随时可能下来抓人,我只能暂时隐藏在黑暗里。 这个时候,我相当于被前后夹击,腹背受敌。 往前走是几个医生,往后退是一群警察。 地下一层十分空旷,躲避在这里,我能清楚的听见那几个医生的交谈之声。 “这一个星期,这已经送来第七个了。” “是啊,听说不止是咱们,市立医院、医学院第二附属那边,几天也接了七八个……上头总说是什么动物咬伤的,这动物得多厉害才能把人咬烂糊成那样?哎……” “该不是动物园门没关紧,老虎狮子狗熊都逃出来了吧?” “别乱说……” 我静静听着,毫无疑问,这家医院,不,应该是全市的医院,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内,都接到了数具被变异人杀死的尸体,而到这个时候了,上头依然在隐瞒掩盖。 为了维护稳定,上头一向这样做事,这些很容易理解,不过我也可以意识到,这件事已经瞒不了多久了,Z市的灾难,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生化危机,那么很快就可能波及到附近县市,到时候,唯有军队才可能解决这一问题。 “哎,这电梯怎么还不下来……”一名医生说。 我也很着急,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多一份危险。 更让我觉得恐怖的是,我身后的楼道上已经传来了脚步声,那帮警察,已经追下来了。 无奈之下,我猫着腰,隐藏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贴着墙潜伏到了过道的另一侧,接着一个翻身,从电梯间门口轻盈的滚过去,闪身到了另一面的墙角。 我再次以墙壁为掩护,侧脸回看之时,果然看见了几个穿制服的家伙出现在了不远处楼道口。 正文 10.生死太平间 一筹莫展,下来的人太多了,让他们这么搜索的话,我很快就会暴露行踪,但电梯前头,那几个医生却迟迟没有离开。 我正在懊恼之际,突然,电梯开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与此同时,却是一声嘶吼。 “呃……” “这是什么东西!”有人大喝一声。 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啊!” “救命!” 侧脸之下,我看见那下来追捕我的警察也调转枪口对准了电梯间,毫无疑问,电梯里藏有变异人--还好我刚才并没有选择乘电梯下来。 几声惨叫之后,整个空间似乎寂静了数秒,随后,便是一声声枪响,看来警察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已经不是某个地方,某个村落,某片区域的问题了,这是全市的灾难。这帮警察手里的六四式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果不其然,几声枪响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数声干净利落的削砍声,以及一声短促的呼喝。 随后,周围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我再一次悄悄探出头去,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幽光映照下,我只看见他浑身套着雨衣,这会儿雨衣帽子却摘了下来,那张脸上似乎根本就没有皮肤,鲜红的肌肉组织露在外头,而他的左手,那臂骨已然化成“利剑”的左手,此刻正高高挑起一名女刑警,利剑贯穿了那刑警的腹部,刑警已然没有死,有气无力的挣扎,鲜血肆流,想来痛苦非常…… 又是它?! 它是怎么跑到医院里来的,怎么混进来的!他要干什么?! 那怪物,已经将手伸向挑在半空中的女警头部,狠狠一扯,一声惨呼,女警从颈脖处被轻而易举的撕成两半,脏腑散落,血雾四溅,空气中弥漫着可怖的腥气。这短短的几天时间里,我已目睹了无数次这样的画面,但此刻,却依然觉得如此恐怖,如此让我无法承受。 女警的半边皮囊像扔垃圾一样被那怪物扔到一边,带着一缕粘稠液体,与耷拉撕裂的皮肤,而那雨衣男也慢慢把抬起的臂骨放下,伸出右手,擦干净了利剑上的鲜血。 我慢慢朝后退,虽然我知道,后面就是太平间的冷库,但这个时候我只能逃跑,纵然我这个时候有再怎么强大的臂力,纵然我能挣脱手铐打断铁链,我也绝对不是那柄臂骨利剑的对手,而且,这个怪物能直接把人生生撕成两半,我也不是钢铁侠,估计我到了他手里,也是跟撕饺子皮一样的。 越往后退,我就越觉得凉风嗖嗖,我知道,我离冷库越来越近了,这一刻,突然,我包里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还好是震动,而不是响铃--我算是运气好,我都忘了我是什么时候把手机调成震动的。 林菀。 我赶紧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我还没开口,对面先说道:“你在什么地方?” 我咬牙切齿,这个时候,对林菀的憎恨远远大于当初的疼惜,有的时候,人的感情变化,往往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我压低嗓音,但语气凶狠,说:“哼……我在什么地方,我在太平间,被那个该死的怪物追着,随时都可能完蛋……你真行啊,我那么相信你……” 我话没说完,那边,林菀平静的说:“哦……是么?呵呵,好吧,既然你没有出来,那我就不等你了。” “你说什么?!”我的心再次凉了半截。 “我的意思是说,你听天由命吧,对上剑士,你并不算吃亏。”林菀说,“不过你也要注意,浓缩液在你的体内并不稳定,可能还会间歇性产生极强的排异反应,到时候如果死于非命,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体质欠佳。” “你在说些什么?!”我不懂林菀说的都是些什么,那些奇怪的名词简直令人抓狂。 “剑士的臂骨是最强武器,但由于对手臂皮肤、骨骼和肌肉组织的改造,使他们一部分肌肉组织与神经坏死,整个身体也不慎协调。”林菀的语气依然平静非常。“所以,他们行动速度必然没有你快,而且背后的脊柱是非常大的弱点,自己考虑吧。” 嘟-- 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颤抖着将电话收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剑士……脊柱,浓缩液,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救自己,要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到走廊入口,我一咬牙,返身冲入了冷库之中。顿时,我堕入了铁架床与尸体的迷宫之中,那种阴寒与冰冷不言而喻。我想到躲进冷库中去,不过,对方可不是一般的人,那种怪物没准连尸体都吃,我在这里绝对呆不久,很快就会被他发现。 环视四周,这里头却没有任何可以利用上的“武器”。 门外的沉重脚步声依旧渐行渐近,我摸了摸自己的背包,里头也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原本还能充当武器的那把六四式也被搜走了。 六四式…… 我忽然想到,刚才似乎有几个警察下来过,他们手上必然有枪,如果按照林菀的说法,这个怪物的弱点是后脊梁骨的话,那或许用手枪打他背后的效果会好一些,可是我要怎么绕到他背后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在狭小的停尸房里,绝对要比在走廊上更被动,想到这里,我索性一个箭步重新冲到了走廊上。 这一回,我要和那个雨衣男正面交锋了。 冲出去的刹那,怪物离我不足十米,我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腥臭气息。 而看见我的片刻,那怪物也怔了一下,这家伙不是一般的丧尸,或者说,这种东西根本就不能归类为丧尸,他们也是人类,变异的人类,因此他也有思想,对目标的反应绝不是单纯的条件反射。 我看见,那张没有脸皮的脸庞之上,鲜红肌肉之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呼喝,声音嘶哑沉闷。 随机,那柄血肉交织的“利剑”再次被举起,他的整个身子也似乎被注入了某种能量,一个箭步朝我冲过来。 这个怪物的动作的确很迟钝,之前遭遇的时候,由于太过害怕,我还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我反倒不是特别畏惧了。 这个箭步,我感觉即便是比之平常人也要慢一下,只是他的面容和汹汹而来的气势令人畏惧,那几个警察,必然也是在气势上被压倒之后,才会摆在那柄白森森的“长剑”之下的。而此刻,那一间已经撕裂了地下室里的阴风,朝我劈面而来。 我身子一侧,从那个怪物的旁边迅速闪了过去,那怪物立刻转身,利剑横扫而至,我赶紧弯腰躲闪,说老实话,我的力量和敏捷程度虽然这个时候莫名其妙的增强不少,但毕竟没有实战经验,这弯腰一个躲闪,躲过了致命一击,却也让我整个人滑倒在地。 一瞬间,我只觉得一柄利刃自上而下,狠狠朝我劈来,我赶紧翻身打滚,也不顾这地下室的脏污阴冷,一下子滚出好几米。 虽然动作狼狈,但好歹让我和那个该死的怪物拉开了一段距离,随即,我返身狂奔,那家伙动作迟缓,一时半会儿并没有追上来。 我回到电梯口,这个地方已经一片血腥,几个医生尽数被杀死在了这里,其中一人被那柄利剑直接由口中由下而上刺入,在脑袋上开了一个大口子,脑浆与血水流了一地,惨不忍睹。 我强忍着阵阵恶心,开始在几具警察的尸体中间翻找枪支,一共四把枪,都是普通警用配枪,我随便拿起一把,这个时候我开保险上膛的动作熟练了许多,于是将背包背在身后,对准从走廊口跑出来的那个家伙就是一枪。 这一枪虽然伤害效果不大,但却立刻减缓了对方的行动。 正文 11.力量的代价 敌人步履紊乱,速度放缓,自然给了我与他周旋的机会。 我向旁边侧跑几步,上膛,再次开枪,这一枪却不偏不倚的打在那柄利剑上,“叮”的一声脆响,那子弹直接嵌入了他的臂骨之中,却并未打穿--可见他臂骨坚硬异常。 而我的敌人似乎并没有任何痛感,翻身又朝我跑来,我抬手又是一枪。 他身子扭了扭,似乎依旧没什么大碍。 我意识到,刚用枪和他周旋我丝毫没有胜算。 环视四周,我忽然发觉,一旁的墙边放着一堆类似于钢条一类的东西,可能是用来组装铁架床用的东西。 我举枪掩护自己,对面那个家伙毕竟不是没有意识的丧尸,当枪口对准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贸然前进,我再次上膛,一面对准他,一面缓步后退。 那怪物大概是看我迟迟不开枪,一下子胆子又大了起来,手臂一抖,那根臂骨抬起横在胸前,真如一名剑士一般,做好战斗姿态,朝我直冲过来,我想都没想,对准他那没有皮肤只有血肉的头颅就是一枪,“噗”的一声,枪弹穿入他的脸部,但他的身子只是略微停顿,便再次朝我扑来,一“剑”横扫而上。 这时我已然退到墙边,挥手向后一抓,顺手抄起一柄钢条,横扫过去。 “噔!” 一声撞向,我只觉得虎口被猛烈震颤,顿时觉得手掌发麻。 我赶紧退后,面前的怪物也退后了几步,我趁着双方拉开距离,把右手的枪扔了出去,双手握住钢条,用钢条一段狠狠朝那怪物的头部戳过去,那怪物行动缓慢,钢条不偏不倚的直接戳在他的脸上,我双臂猛一发力,钢条居然直接穿入了他的头颅之内。 当时,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我的力量可以达到这样的地步,整个身子一时没保持住平衡,猛地一晃。 而对面,那怪物被刺穿了头颅,居然依然直立,手中的利剑横扫而来。 我吓了一大跳,身子一偏,那柄利剑几乎和我擦身而过,虽然是冬天,但刚从病床上下来的我穿得很少,利刃擦身,我只觉得一阵刺痛,整个人趔趄后倒下去,跌坐在地上。 待我稳定身形,双手撑地之时,我发现,我的胸口早已经被擦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一缕鲜血淌了下来。 但我没时间去管自己的伤口,那怪物已经又转过身来,一“剑”一“剑”的朝地面上凿过来,我只能强忍着疼痛翻滚躲避,一不小心,竟把墙角那堆钢条撞倒了下来。 我赶紧顺手拉住一根钢条,用力将横七竖八倒塌而下的其他钢条顶开,没想到,这一举动居然帮了我很大的忙。 那个笨重的家伙不断用臂骨往地面上凿过来,而这钢条,居然横倒下来成了我无形的一面盾牌,叮叮当当之间,他狠狠凿下的臂骨之剑居然被挡回去数次,我趁势滚到一边,扶墙站起,一个转身,将手中的钢条朝他后颈抽去--我终于绕到了这家伙的背后。 一抽之下,那家伙向前一个趔趄,单臂顿地,显然身体已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我趁势又狠狠一钢条抽下去,这沉重的钢条,我挥动起来居然并不觉得特别累,连续三四下,钢条实实打在那怪物的脊背上,很快,那怪物便蹲伏下去。 这是我第一次把这个家伙打趴在地上,趁着他没法反抗之际,我一咬牙,举起手里的钢条,狠狠朝那家伙的脊柱附近扎过去。 “噗!” 钢条立刻没入那家伙的躯体之中,一股浓稠的鲜血从伤口中涌了出来。 这一下命中之后,我丝毫不敢再在这里逗留,也不管那家伙到底死没死,转身开始朝电梯口狂奔,而转念一想,我忽然觉得坐电梯也并不安全,于是改道朝楼梯上跑去,我死死拽住自己的背包,几个箭步冲上楼梯。 背后并没有东西追上来。 那东西或许真的已经死了。 我稍稍放了点儿心,脚步也渐渐放缓下来,慢慢的朝楼上走去,刚到楼梯拐角处,我无意间向上一望。 这一望,却让我再次停住了脚步。 当时的我稍稍警醒了一些,并没有贸然上楼,而是从斜下方悄悄窥探楼上的动向,果然,我看见,楼梯口这个时候正守着几名警察,他们就守在那里,却并不下来。 我愣了一下,这是什么阵仗?为什么守住了出口却不下来,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瞬间,我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前有追兵,后有堵截。 一咬牙,我又退回到地下室内。 那怪物依然跪倒在地上,并没有死,似乎正在竭力让拔出插在体内的钢条。 我贴着墙壁,尽量和那个家伙保持距离,想了想,又从地上的尸体里捡起一把手枪,慢慢挪到电梯旁,按下电梯开关。 接着,闪身站在电梯一侧,静静等待。 大约一分钟左右,只听“叮”的一声脆响,电梯就位,门缓缓开启,我只觉得一阵心跳加速,迅速转身举枪,对准电梯之内。 电梯里并没有人。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强忍着心里那尚存的一丝恐惧与极度的恶心,拽起地上的两具医生的残缺尸体,用力扔在电梯之中,接着,按了地上一层的按钮,返身回到电梯外。 没错,我的目的,就是制造混乱,这个时候,无论从电梯还是从楼梯都很难逃出去,但是如果地上情况变得混乱起来,一起就不一样了。 很快,电梯慢慢升了上去,我再次返身回到楼梯间,不过几分钟,果然,楼上的声音越发嘈杂起来,我又静等了一会儿,这才把枪扔进包里,背着包往楼梯上走去。 楼道上的警察已经不在了,整个医院一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要知道,电梯刚好在住院部的大楼一层人来人往的地方,那几具尸体在那里出现,几乎可以让过往的所有人看见,那触目惊心的血迹,与残缺不全的人体,足以让所有人心神混乱。 不过,就算是这样,我穿过人群的时候依旧心惊胆战。 我没敢在医院逗留,立刻出了住院部大楼,七拐八绕,好不容易来到来到大厅正门之前。 我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知道,这医院很快就要混乱了,那地下室的所谓“剑士”很快就会冲出来,虽然我暂时克制了他,但是却并没有杀死他。 不过,这一切,我管不了了,我不是救世主,我只能救自己。 回到大街上之后,我多少安心了一些,但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身上的钱虽然还在,但也不可能天天住宾馆。 想到这里,我拿出手机,由于一阵,还是拨通了林菀的电话。 但这一回,林菀的电话却根本打不通了,我在街边徘徊,连续拨了几次,却始终没人接听。 我咬牙挂断手机:“林菀啊林菀,你他妈把我还成这样,现在倒好,电话也不接了?呵呵……是准备等我祸害……” 唔! 我心里一阵恼怒,却猛然间,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气短,我急忙扶着街边的水泥墙,勉强站住了身子。 这是怎么回事? 疑惑之间,晕眩之后的剧痛开始传来,由头顶,扩散向全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血管里膨胀,仿佛身体内已然有滚烫热水正在煮沸。 这是…… 这难道就是林菀说的“排异反应”?! 我咬着牙,扶墙拐进了一边的小巷子里,那巷子狭窄异常,而且尽头似乎就是垃圾堆,绝对不可能有人进来。 我尽量把身子往里挤,接着,倚着脏污斑驳的墙壁,缓缓蹲靠下去。 我仰着头,呼吸急促,心跳越来越快,我伸手握住自己的腕子,脉搏的跳动如同擂鼓一般,无论是速度还是强度都令我震惊。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那支药的“威力”,难道我还是受不了那份力量?难道,我终究是要死了? 正文 12.跟踪 我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帮我。 所以,即便绝望,我也只能一个人承受,我把手机拿出来,放在一边,调出林菀的电话号码,用一只手指反复触碰拨号。 这个时候,除了做这件事,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我想,只要再这样持续下去五六分钟,我就会在这个小巷子里爆炸,变成一堆烂肉。 我始终张着嘴,不一会儿,我居然感受到一股温热与腥甜滑过唇边。 我愣了一下,艰难的抬起手一抹。 --我在流鼻血…… 流鼻血的原因,很可能是伤到了大脑,这一点我在很多电影和电视剧里看到听到过。 我越发的觉得害怕了,我真不知道这个时候我是应该打电话给林菀还是应该打电话给我爸妈--做最后的告别。 侧脸望去,巷子外的街道依然熙熙攘攘,没有人会注意到这角落里如同爬虫蝼蚁一般的我。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人往往被自己最信任的人害的最惨,而我,恰好是这句话的最好例证。 周身的痛感让我觉得躯体都有些麻木了,物极必反,疼痛过后,我只觉得疲惫,于是我再次慢慢闭上了眼。 闭眼之后,我头部的晕眩感越发严重,整个人仿佛已经要沉沦下去一般。 不过,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原先那么胀痛了,心情也平静了不少。 我想先睡一会儿,虽然我不知道在这个鬼地方睡觉会不会被老鼠吃掉。 这一觉,我居然睡到了深夜,晚上,我是被冻醒的。 直到我醒来,我才想起来,我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下午浑身燥热之时,我完全没有觉得冷,现在反而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从脚底窜上来的寒气,让我清醒了不少,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关节,发现身体的情况好像好了很多。我又抹了一把脸,脸上的血污已经干了,而且,不仅仅是鼻子下头,我的嘴角好像也有血,也不知道是鼻血流了下来,还是我在不知不觉中吐了血出来。 我伸了个懒腰,背起地上的包来,拍了拍周身,让自己稍稍整洁一些,返身回到街道上。 街道上霓虹辉映,人来人往,依然十分平静,看来医院里的情况对这个路段的冲击并不大。 我来到街对面的小卖部,要了一瓶水。 那店员是个老太太,一边找钱还一边一个劲儿的絮叨:“小伙子,跟人打架了吧?你看看这脸打的,哎……附近有家医院,要不你去那儿看看伤……” “哎哟……”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却忽然又一拍脑门,说,“哎哟你看我这记性,老糊涂了,你还是打车去别的地方看吧,可千万别去附近这家医院啊。” 我本来已经被她絮叨的有点烦躁了,但听到这句话,却猛然抬起头,说:“大妈,你说什么?为什么不能去那家医院?” 那老太太叹了口气,说:“哎,打架啊,好像说是两帮子不对付的混混,在医院里看病起了冲突,当时就打上了,还用上了枪,哎……那个惨啊,临时把一大批病人,能撤走的撤走,能转院的转院……医院都关门了,你说这医院有关门儿的么?活这么大随时了还是第一回听说,里头那些重病号怎么办?哎……” 老太太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骤然发生了变化。 我猜到对方的意思,赶紧说:“别误会,我这是摔跤磕的。” “哎!没误会没误会,呵呵……你瞧我这老婆子……就是多事儿,不过,你还是早点找个医院看看伤吧。”她又说。 我点了点头,不动声色。 看来,医院的问题大了,但是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封锁了消息,甚至可能已经封锁了道路。 我暗暗觉得有些好笑,都已经开始大批的转移病人了,他们居然还要隐瞒消息,说什么黑社会小混混打架?这种理由,大概也只有老人家会相信吧。 据我所知,本市的确有黑社会和混混组织,也曾听说过有些组织手里有枪,但且不说这些都是小道消息,就算是真的,他们怎么可能在公共场合直接开枪? 我走出小卖部,洗了把脸,把脸上的血迹弄干净之后,又拿出手机看了看,夜里九点半,这个时候,手机已经快没电了,晚上我必须先找个地方住下来,还要给手机充电。 我又绕了几条街,根本不敢去大宾馆,只好找了一间路边的类似招待所的钟点房。 我换不踏进那家旅馆,忽然间,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不知道是否心理作用,我只觉得似乎有人正跟着似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稍稍平静一些,来到前台。 前台的女人打着瞌睡,打扮像是个那啥工作者,当然,这与我无关。她慵懒的向我报了一遍各种房间的价格之后,我只要了最便宜的单间。她显然有些不高兴,没好气的说:“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我把手伸进包里,但很快就顿住了。 身份证--如果我在这里记录下身份的话,警察是否会比较容易抓到我? 想到这里,我皱了皱眉,故意说:“一定要身份证?” “哼,现在哪家宾馆不要身份证啊?”对方冷冷看着我。 我摆了摆手,说:“那抱歉……抱歉了……”说完我慢慢退了出去。 那女人还在嘀咕着,但我没心情多管这些。 来到街道上,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似乎有一双眼睛始终在黑暗里注视着我,虎视眈眈,如同捕猎的恶狼。 我咬了咬牙,拿出手机来,手机彻底没电了。 这时候,我想到了那种街边的奶茶店和茶餐厅,一般那种店里会有插座,而且可能营业到12点甚至凌晨1点以后,要充满手机电应该没问题,更何况,我还需要填饱肚子。 Z市的这种店很多,我并不担心会找不着,只是,这个时候我每走一步都浑身不自在,似乎一切都还在别人的掌控之中似的。 我只好再一次拐进小巷之中,穿过巷道,来到另一条街上,选了一处僻静的店子进去,坐下,点了一些小吃--这个时候也只有夜宵小吃了。 接着,我把手机拿出来充电,可捣鼓了半天,手机都没有反应,我皱了皱眉,拆开后盖,想看看电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但就在我揭开手机后开的一刹那,我居然看见,我手机的电池后头,竟贴着一个类似于橡皮胶贴膜一类的东西。 这是?! 我小心翼翼的把那东西撕下来,发现那不仅仅是贴膜那么简单,边上还有一些看似十分精细的装置。 “该死!” 这东西,不是窃听器,就是跟踪器。 难怪我会一直被人跟着。 可这东西是谁装在我手机里的?警察?应该不可能,如果是警察在找我,要跟踪或者窃听我的手机,根本没必要装这个东西,他们只要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就能完成…… 林菀?林菀根本没有机会接触我的手机,否则她也不用通过打电话来确定我的位置。 那么,只有可能是那个警察头子了……我想。 警察并没有意向要跟踪我的手机,所以那个为首的警察,必然要自己动手,对我的手机做手脚,来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了想,把那个窃听器--也可能是跟踪器反手贴在桌子下头,东西也没吃,直接打包走人,悄悄从侧门离开了那家茶餐厅。 我并没有走远,我猜想,如果那个警察要对我下手发难的话,看我在一个地方停留那么长时间,必然会出现。 想到这一层,我忽然又觉得不对劲,甚至觉得一阵不寒而栗。 我在小巷子里睡了大概三个小时,那段时间,难道他没有追踪我?还是已经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了?! 正文 13.略过天空的感染者 我站在路灯后的黑暗之中,活动了一下身体的各个部位,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但我依然不放心,又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胸口和肚子,好像除了有些疲惫,以及被打摔倒的地方有些隐隐作痛之外,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了,难道刚才我的猜测也是错的么? 想来想去,我忽然觉得在这里守着没有什么意义,而且就算我看见了来抓我的那几个家伙,似乎也做不了什么,倒不如保存体力,明天接着找林菀为好,于是我转身绕过人行道,来到街心公园,随便找了张长椅坐下,决定先填饱肚子,再好好睡一会儿。 然而,我才刚喝了几口饮料,忽然之间,我居然看见,地面上,一个人影直直的滑了过去。 “嗯?”我警觉的抬起头。 是有什么东西从头顶飞过去了?! 难道是一个人?! 我不由得惊愕万分,由于我喝饮料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所以看得清清楚楚,那影子,分明是由我的正上方投映而下,虽是一闪而过,但我还是能分辨清楚轮廓,分明像是一个趴伏的人。 思量到这里,我赶紧把手放进包里,摸住了那把六四式。 我检查过,枪里还有三发子弹,如果我头顶真的有怪物飞过去的话,我只有等他落地之后才能动手。 我不敢仰头张望。 这个城市里变异的东西实在太多,我不知道他们的攻击方式是什么,我担心我一仰头,就被抓掉了脸庞,或者抠掉了双眼,我只能慢慢把枪握在手里,咬牙等待。 然而,没等到有什么东西飞身下落,我却先等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有节奏、沉重、缓慢的脚步声。 听见这脚步声的刹那,我吓得整个人都站起身来,侧脸望去,却看见,就在一旁的矮灌木旁边,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又出现了。 昏黄的路灯下,我清楚的看见,那个家伙的雨衣已经破破烂烂,头部也被戳了一个大洞,如深渊一般的黑窟窿,让他的面目更加恐怖狰狞。 他依旧挥舞着那柄臂骨“化成”的剑,气势汹汹,同时又镇定缓慢的朝我走来。 我知道糟糕了,如果这个家伙的目标是我,那么我现在至少已经面对了两个敌人,一明一暗,一个是他,还有一个家伙,在天上,也可能在旁边某个茂密的树冠上。 和他们硬拼,我绝对没有任何胜算。 我意识到,这一刻我唯一活命的希望,就是到人多的地方去,或者是把人引导这里来,从上次这个“剑士”怪物在警察赶来时就转身离开这一举动可以看出,他其实也没有做好当众杀人的准备,否则,他大概也没必要每次都在最阴暗的角落、地下室里对我发动进攻。 既然是这样,那就只有放手一搏了! 我抬手,对准那个怪物“剑士”就是一枪,砰的一下,对方立刻顿住脚步,随机,我又开出第二枪。 今天这附近不远的医院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这街道上不可能没有巡逻的警察。 果不其然,两枪声音犹在,不远处就闪过几个人影来,一边跑一边喊:“干什么的!”“别动!” “对不起了,警察们……”我心里暗想,趁着那怪物惶惑之际,朝那几个警察冲过去。 我身后,那“剑士”也并不甘示弱,动作虽然缓慢笨拙,但却执着非常,立刻朝我的方向跟随上来。 我回头又开了一枪,接着返身没命的跑了起来。 那几个冲上来的刑警是拦不住我的,而且我确定,他们很快就会成为怪物的剑下之鬼。 但这个时候,我别无办法。 从他们身边跑过的时候,我大喊了一声:“快跑,大家一起跑!” 但没有警察搭理我,他们显然已经看见了跟在我后头的怪物,正在纷纷掏枪。 我冲刺了几步,心中的愧疚与负罪感不断扩大,这感觉让我不得不再次回过神,大声喊:“快走啊,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那几名警察似乎根本没听见我说话,开始对那怪物射击。 我不想再看了,转过身没命的跑起来,我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即使不看我也知道! 我冲出了街心公园,来到马路上,这个时候,我却发现,刚才我所在的那家茶餐厅门口围满了人。 还有警车和救护车停在马路边,几个警察抬着尸体袋由店里走了出来。 我呆然。 原来我都猜错了,给我手机做手脚的,居然是那个怪物…… 装窃听器的人居然是他?! 我低估了这些变异人的智商,虽然我知道他们也是人类,但我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东西能完成人类的一切思维活动。 也正是这种低估和疏忽,才害了那家茶餐厅里的人。 但是……这个家伙是怎么在我的手机上做手脚的?在医院么? 那么,就他那样的面容,是怎么瞒过那一群警察的? 我越发的疑惑,这其中,绝对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但无论如何,可以肯定,那个家伙的的目标是我,不杀了我,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我不敢再看茶餐厅的方向,一路小跑冲到了街对面,这个时候,我听见街心公园的方向传来阵阵枪声,而且显然不仅仅是六四式的声音。 我不由得回过头,远远看去,居然又发现,街心公园上方半空中,有一个诡异的东西正在盘旋…… 那团黑影,肯定就是从我头顶飞过去的那样东西,那到底是什么?!难道被感染的家伙还能飞不成?! 突然,我发现那团黑影从空中俯冲而下,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枪响,还有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来者不善。 那东西果然非同一般。 我狠狠晃了晃脑袋,没命的转身继续逃跑,虽然,我根本不知道我应该跑到哪里去。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我才疲惫不堪的停了下来,环视四周,我发现,我跑到了一条偏僻的大街上,这里似乎就是我上午所在的那家医院的侧门处。 这一刻,两边的商埠这个点都关门关的差不多了,只有不远处的烟酒行和小卖部里还透出亮白的灯光来。 而就在那小卖部不远,医院的侧门紧闭着,铁栏杆后一片阴森,那门口,我似乎看见有人影攒动,不知道到底是人类还是所谓的怪物。 我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盯着那一片黑暗看着,却始终没有看到什么。 我不知道那医院里头到底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是仅仅空无一人,还是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我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又往前走了五十米左右,在公交车站候车的长椅上躺下,睡了一夜。 这一夜,我几乎没有睡着,只是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第二天天刚刚亮我就坐了起来,只觉得浑身疼痛,手脚冰凉。 我拍了拍自己的头,想让大脑清醒一些,这个时候我必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办,林菀是不会接电话的,我之后抽空给她发的信息她也一条没回,看来,只要是她不想找我,我也根本找不到她,就像以前一样,就像我喜欢她的那个时候一样。 但现在不比从前,从前我可以等,现在我等不了,我必须找到她,这事关我的性命安危。 我翻了翻电话本,忽然,一个名字出现在我眼前,张佳婷,这个人,在我的印象里,似乎是林菀的闺蜜,也是林菀毕业之后唯一和她一起留在这个城市工作的人。 或许,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正文 14.林菀的闺蜜 思来想去,我决定等差不多到了上班时间就打电话联系张佳婷,我跟她也算认识,至少见过几次面,之前在很多聚会上,林菀冷落我的时候,往往都是张佳婷和我说话,我想问问她事情她总不至于让我吃闭门羹的。 我不敢在同一地方逗留太久,只在原地坐了一会儿,休息了一下,就登上了早晨第一班去市中心的公交车。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来到了Z市最繁华的地方。 即便是一大早,这个地方已经人来人往,中心广场上大妈们已经开始了他们万年不变的广场舞,洒水车也围绕着花坛慢悠悠的开着,洒出去的“喷泉”把照样映出了一弯浅淡的彩虹。 总之,一切都平静如常。 情人节之后,每每看到这样的景象,我都十分无奈。 我知道,这样的景象,持续不了多久了,2012我们都没死,但今年,或许我们都逃不掉了。 我叹了口气,来到路边的报刊亭,想先买一瓶水解渴,然而,在对方找零钱的时候,我却忽然看见,那报刊亭一侧的架子上,挂着一份《今日早报》,而早报的头条,居然是一封“市政府告全市人民安全书”。 我怔了片刻,顺手拿下了那份报纸。 我只是稍稍浏览了一下那报纸上的内容,心里就觉得一阵难以言喻的惊悚。 市政府撑不住了。 而且,我意识到,市政府撑不住了只是小事,更大的问题在于,现在警察和军队似乎根本没有找到感染者出现的原因,找不到事发源头。 那篇文章,只是让广大市民小心谨慎,说市区内出现一批“畸形人种”,可能是某些“邪教组织的犯罪分子”,以“肆意屠杀”来“报复社会”,“虽然已经被警方与武警压制住了势头”,但“仍有部分余党在逃”。 呵呵,大概只要稍稍有点头脑就看得出来,这篇文章的言辞暧昧至极,掩盖了很多细节事实,试想,如果真的如文中所说,何必大张旗鼓的发什么“告市民书”? 更何况,我是这件事的亲历者,也算是幸存者之一,因此,我更加觉得害怕。 我放下报纸,猛喝一口水,看了看四周,这才回转身离开。 这个时候我变得异常警觉,那些怪物可不是鬼,恶鬼只会晚上出没,而怪物随时都可能出现。 我想了想,又走进了旁边的一家超市,在超市里,挑了两把水果刀,一把菜刀。还好Z市买菜刀和水果刀不用实名制--这东西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防身用具了,之后,我才找了一家肯德基先坐着,拨通了张佳婷的电话。 我连拨了三次电话才打通,对面的语气显得有些讶异:“喂?楚庭生同学?找我有什么事?” 我定了定神,沉吟片刻,才开口说:“佳婷师姐,我……我想问问你,关于……关于林菀……” “你找林菀?”我还没说完话,对面就打断我,说,“找她有什么事么?” 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张佳婷关于林菀的事情,但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暂时不要这么冲动,只是避重就轻的说:“就是有些急事想找她,请问你能联系到她么?” “她有段时间没来公司上班了。”张佳婷说。 我重重叹了口气。 或许她的确早就不工作了,她有更重要的任务。 这一刻,我的头又有些疼了,如果说,林菀给我注射的算是慢性毒药的话,那么我也只有找到她才可能拿到解药,她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曾经我把对她的“感情”当成“信仰”,现在,我被欺骗,被玩弄,遭遇背叛,却还是只能把她当成“唯一的希望”,真是讽刺。 我想要挂断电话,可这个时候,电话那头的张佳婷忽然又说:“不过……我觉得,我可能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嗯?”我直起身子,瞪大眼,沉默了一会儿,说,“她……她会在哪里?” “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她可能会去哪里。”张佳婷说,“她在这个城市有房子但没亲戚,如果没有回老家,还在这个城市里的话,应该会去找她的男朋友。” 我心里咯噔一下。 男朋友?她的男朋友不是已经…… 但我依然不动声色,想了想,说:“她的男朋友在哪里?” “你别急,她男朋友可不止一个。”说这话的时候,对面的语气似乎故意说的很暧昧,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八卦的女孩子的特质,“我可以带你去找找看,不过,你可别吃醋闹事啊。” 我没心情和她开玩笑,这个时候我只想快点儿见到林菀,快点解决我身上的问题,说电话这么一会儿,我又开始感到浑身燥热起来,虽然没有先前那么严重,但那种心跳加快喘不上气来的感觉,着实让我受不了。我赶紧说:“那就谢谢师姐了,我们在哪里见面?” “你急什么?”对面说,“我还在上班呢,怎么着也得等我下班吧?” 我等不了,我心里说。 但这个时候,太过急切的言语似乎容易暴露我的心虚,我深吸了一口气,尽力镇定的说:“那,师姐可不可以告诉我具体位置,我自己去就好了。” 对面忽然发出一长串的笑声,那笑声我听起来真有点儿浪,不过我知道,张佳婷就是这种人,之前她跟我就喜欢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几个人坐一起聚会的时候,她跟男生们开玩笑也从来都没什么下限,和林菀完全形成及其鲜明的对比。 这种女生,往往很容易和男人们成为朋友,甚至更进一步的关系,但却很难找到男朋友。 我叹了口气,现在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 她小完之后,缓缓说:“看来你是挺急的呀,姐跟你关系好,要不这么着吧,姐今天请一回家假,陪你去找她,怎么样?” 她浪不浪先不说,不过这句话却让我稍稍有些兴奋。 这个时候我身体的痛楚已经越来越强烈,要见林菀的心思也就越发急切,我也没多想什么,说:“那就谢谢师姐了,我们在哪儿见面?” 张佳婷说:“就在我公司门口吧,西平路商业大厦对面,你到那里等我就好,上午十点到哪里,怎么样?” 我“嗯”了一声,在这个城市生活了几年,路我倒是不会认错。 不过,这个时候,我想,不仅仅是怪物,警察也正在抓我,我在这个城市里走着,必须非常小心,算了算时间,大概从这里到预定地点要只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果打的就更快了,但我却选择了相反的方向,坐车走了很远,才绕路坐公交回去,我实在害怕被人跟踪,因此把看电视学的那一套全用上了。 从八点开始出发,一直到十点,我准时到达预定地点,张佳婷却整整晚了半个小时才来,穿的可谓花枝招展,我看见她那一身打扮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她有多性感,而是特别纳闷她这样穿到底冷不冷。 这种天气,即便是刚才还浑身燥热的我也觉得有些寒冷,而她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打底衫,领口很低,似乎故意挤出一条深深的事业线来,外头披着一件白色风衣,下头一看就只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配上高跟鞋显得修长无比,但也显得单薄。 她理了理挑染的长发长发,笑着说:“怎么样,等很久了吧?” 我有些不满,这个时候我身体很是难受,如果不是之前已经经受过那种炼狱般的苦痛,我早已经按捺不住要大叫起来了。 我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说:“没事,迟到不是你们女人的特权么?” “想不到你还挺有绅士风度的啊?”她嬉笑着拍了我一下,一阵剧痛蔓延全身。 我皱眉咬牙,这细微的表情,她大概根本没有注意。 “哈,其实,迟到是美女的特权。”她又肆无忌惮的说。 我干笑了一声,说:“我们走吧……” 平心而论,她的确好看,物以类聚,她和林菀都是漂亮的女人,只是林菀显得更高傲典雅,甚至冷艳;而她一眼看上去,就似乎很开放--眉毛稍浓,眼睛大,鼻梁很高,嘴唇比林菀的更厚一些,显得很性感,而脸庞轮廓明晰,却不如林菀那样柔和。 正文 15.血漫的房间 听了我半带命令的话语之后,张佳婷双手抱在胸前,笑着说:“你这是在求姐姐还是在使唤我啊?” 我有些无奈,只好回答说:“当然是……求你了……” “乖……”她毫不顾忌的摸了摸我的脸,我十分不自在,但这个时候最主要的是找到林菀,我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之后她也没再为难我,很快就拉着我上了一趟公交车。 当时的我紧紧背着书包,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重,车上人很多,我只能死死的拉住扶手,咬着牙,不断告诫自己“挺一挺就过去了”。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我们才下车,下车的地方居然是这趟车的终点站。 这里是一个别墅区,都是独门独院的小别墅,房屋林立,然而,进出的人却不多,我极目而望,发现远处似乎还能看见大海。 看来,这里的确非常偏僻。 我不由得有些疑虑,一面捂着自己的胸口,一面说:“这是哪儿?林菀男朋友的家?” “那是,林菀男朋友当然是很有钱的,不住别墅住什么?”张佳婷仰着脸,说。 这么解释似乎也算有道理。 我没再多问,跟着张佳婷进入了别墅区。 穿过几条小路之后,张佳婷领我来到一个别墅门前,那别墅已经有些旧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常有人入住的样子,我皱了皱眉,看着那别墅旁的杂草、未修剪的花木以及别墅斑驳的外墙,心里不由得越发疑惑,而张佳婷不由分说,已经径自走上了别墅门前的台阶,转过身来,看着我,说:“来,过来,上来。” 我迟疑了一会儿。 张佳婷又怂恿说:“怎么?都到这儿了,你又害怕了?” 我说:“当然不是。”于是,我也跟了上去,伸手准备敲门,可这个时候,张佳婷却柔柔的拉住我的手,轻轻制止说:“哎,急什么?”说完,居然套出一把电子钥匙,网门锁上一晃,只听“啪”的一声,门居然开了。 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我话刚问出口,张佳婷已经把我拉进了房间里,接着反手把门关上,我当时被病痛折磨,恍恍惚惚,但依然能站住脚跟,我咬牙环视四周,这别墅的一楼,连一台电视机都没有,家用电器更是少的可怜,唯有头顶的一盏灯,正前方的一张沙发,还有斜侧面的一张木桌。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人住的地方,更不像是有钱人长期居住的屋子。 我再次质问:“你到底带我到什么地方来了!你不是说带我见林菀的男朋友么,找到林菀吗?” 谁知道,我话还没说完,张佳婷已经扑上来,用她的嘴唇堵住了我的话语,一阵疯狂的亲吻,吓得我连忙后退,脚下一滑,滑倒在沙发上,张佳婷却换不上前,伸手拉着我的衣领,眼神迷离的说:“抱歉,骗你了,这不是林菀的家,更不是林菀男朋友的家,这里是,我的密室!” 我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问,她却拽着我的衣领,狠狠一扯,我本就已经在打斗中被磨得松松垮垮的衬衫领口迅速被拉开,一粒白色的纽扣“吧嗒”一声弹了出去。 我的胸膛,立刻展露在张佳婷面前,我咬牙问:“你要干什么?!” 但回答我的,却不是张佳婷的声音,而是她的动作,她的手指,忽然轻轻游过我的胸口,我顿觉浑身如触电一般,要知道,二十多年,我可从来没感受过这种抚摸。她抬起头,笑着说:“林菀有什么好,姐姐喜欢你,姐姐知道,你不舒服,但很快你就舒服了……” 说完,她竟朝我胸口亲吻过来。 虽然那种感觉恍然如梦,但我突然觉得不对劲。 她怎么知道我不舒服?而且,还言之凿凿? 她是怎么看出来的,难道她已然知道了什么?! 我正想着,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刺痛,我低头一看,张佳婷的一只手死死抓在我的胸口上,指甲就要陷入肉中。 这几天经历数次危机,我的身体早已敏感非常,他的这一动作让我立刻意识到了情势不妙,我强忍着身体的痛楚,狠狠抬手肘击,想不到张佳婷动作极其迅捷,横臂挡下我的袭击,退了好几步。我赶紧站起身来,死死盯着她。 她一声惨笑,说:“姐姐说过,很快,你就没有痛苦了。”脸上露着可怖的贪婪。 我双拳紧握,颤声说道:“想不到,我想不到你也是……你也是!” 而回应我的,是一声嘶吼,随着这一身嘶吼,我看见,张佳婷的手臂、口鼻、眼角,几乎每一处,都开始渗出血来,那张原本娇艳貌美的脸庞,此刻变得别样狰狞,仿佛蒙上了一件艳红的面具一般…… 我被那狰狞的面容吓得再次坐倒在沙发上。 任何一个活人,都绝无可能流血流到这个地步,好像她的体内只有血液,所有的内脏器官、组织甚至皮肉都变成了鲜血似的。 张佳婷发出一声嘶吼,挥手向我抓过来,我翻身抓起背包一挡,背包被狠狠打飞出去,一把水果刀掉落在地上。 我不由得偏头一望,而张佳婷已经再次扑了上来。 我强忍着身体的痛楚,抓住她的手臂,一股鲜血由我的指缝之间涌了出来--她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出血。 我惊骇的狠狠将她推倒在一边,她一个翻身,落在桌子旁。 我翻身去够落在一边的水果刀,谁知,张佳婷一伸手,居然单手抄起一边的木桌狠狠向我投掷而来,那桌子不大不小,但看起来十分沉重,张佳婷这样一个女孩子,绝对不可能爆发出这么一股力量来,这实在难以想象。 我试着双手去接那桌子,桌子被我“碰”一下挡了回去,噼啪落在地上,我的手指、手掌连同手臂都一阵酸痛,如果不是我的体内已经有了那所谓的浓缩液,恐怕这时候我手已经肿成萝卜了。 增长家庭没有停止动作,桌子落地的同时,她再次扑上前来,张大了满是鲜血的嘴。 她那股腥气令我窒息,身体的痛楚让我晕眩,一个不小心,我被她扑倒下去,粘稠温热的血液,一点点的滴落在我脸庞上。 我想要用脚蹬开这家伙,但是我已经几乎没了力气,双手都被她按住,我想,不过数秒之间,她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咬断我的脖子。 我用力挣扎,但无济于事,然而,就在这时,突然只听见砰的一声,接着又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起,我瞥见,别墅一侧的窗子被人用力撞开,一个黑衣身影翻身跳进房间里,张佳婷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分神回头。 她这一分神,手上的用力骤然减弱,我随即狠狠把手一扬,把一旁的水果刀扎进了张佳婷的腰里。 张佳婷愣了一下,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所该有的痛苦,我双脚一蹬,张佳婷整个身子向后摔去,紧接着,我看见刚才从窗户上冲进房间的黑影忽然拿出一把枪来--那应该是一把霰弹枪。 砰! 砰! 两声枪响,一瞬间,张佳婷的胸口被击穿,头也被打得只剩下半边,而令我诧异甚至恐惧的是,她破开的身体中,仅仅是不短向外冒血,却没有流出一丝一毫的内脏组织。 张佳婷摇晃着身子,嘶声说:“你……占了我的血,照样会……会……”话没说完,开枪的那人再次上膛,对准张佳婷的头部又是一枪。 粉碎! 浓稠的鲜血四溅而开,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血,即便是之前遇到过种种血腥事件,这般场景我也着实是第一次看到。 屋子里平静下来,静得可怕。 我挣扎着爬起来,看着面前的那个“黑衣人”。 那是一个带着黑色棒球帽的家伙,个子挺高,大概至少有一米七的样子--虽然她的风衣宽大,几乎掩盖了身材曲线,而且手里端着枪,杀气腾腾,但我基本能判断出那是个女人,棒球帽下头白皙的脸庞虽然似被可以遮掩,但也能辨别出与男人不同的分明且柔和的轮廓。 又是女人,今天我专门跟女人过不去么? 正文 16.黑衣女战士 那女人把棒球帽脱下来,落下披肩的长发,随后,她拿出一张纸巾,擦干净了脸上的鲜血,冷冷问:“这个东西跟你是什么关系?” 我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头颅的张佳婷,这个时候,我发现,她的全身就像是在融化一般,一点点的变成血水,只是皮肤似乎并未消弭腐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最后她会化成一张皮? 我有些发颤地说:“没什么关系,我让她帮我找人,被她骗了。” “哼……幸好你遇到的是普通感染者。”女人说,语气平静,表情冷漠。 这女人似乎知道些什么,或者说,在“感染者”方面有点知识储备。 我不由得想起了刚才张佳婷的话,问:“感染者……她死前说,沾到了她的血也会……” “你我不会有事。”女人淡淡说。 我愣了一下,说:“为什么?” “抗体,看得出你也注射了浓缩液,那种东西附带抗体。”女人的语气依旧不带任何感情。 “抗体?”我愕然。 女人点了点头,说:“你要找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你身上会注射浓缩液?” 我皱了皱眉,这个女的仅仅就看了我一眼而已,就知道我被注射了那所谓的浓缩液? 我说:“你凭什么说我注射过?” “你如果没注射过浓缩液,以普通人类的体质,你沾上那么多血,身体已经开始其反应了。”她说。 我更加吃惊:“这种病毒,这么厉害?” “你说呢?你没领教过么?”女人转身打开了房门。 我撇了撇嘴,忍不住问:“如果没有抗体,那我会……我会怎么样?” “五分钟之内,皮肤上会出现大小不一的红斑,但很快红斑会消失,这是你被感染前期的唯一症状。”女人已经走到门口,侧过脸,说。 我皱了皱眉。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如果是单纯的感染,而没有经历过改造的话,大概五六天的时间,你就会变得跟你身边这个东西一样……” 我又看了一眼张佳婷,这个时候,她连皮肤也开始渐渐消融,变成血水。 “虽然你身上可能有抗体,不过,我不确定你长期呆在这个房间里会一直没事。”那女人径自走了出去,我赶紧快步跟上。 我看着那女人的背影,顺手带上了房门,不知道这屋子会由谁来处理,总之我是不想再进去了,虽然我有些疑虑,大概这屋子,无论谁进去了,都会感染上那种病毒吧?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说:“如果有人进去的话,那他是不是也会感染?” “你还挺好心?”女人转过身来,淡淡的说,“放心,病毒在没有找到合适宿主的情况下,常温之下活不过十分钟,否则,就你这一身血,走到哪儿不都是传染源么?” “噢……”我只能点头。 “话都问完了么?有什么问题你可以接着问。”女人又说。 我皱了皱眉,说:“没……没有了。” “轮到我问你了。”女人冷笑一声,忽然,一柄手枪顶住了我的脑门。 我愕然看着面前这个女人,几分钟前,她还救了我的命。 她却平静得笑了笑,像是已经掌握对我的生杀大权,如此泰然自若。 “如果你说的话我不相信,我可能会扣扳机。”她淡淡的说。 那把枪很小,不像六四式,也不像我映像里的任何一种手枪,我斗鸡眼搬地看了半天,她却又说:“不用看,这把枪是我用警用手枪改造的,体积小,威力不小,打破你的脑门没什么压力。” “噢……”我尽量让自己镇定一些,不要太丢人。 她大概是见我稍稍平静了一些,这才开口说:“第一个问题,是谁给你注射的浓缩液。” 我低着眼--以我和这女人的身高差,我一低眼看见的就是她的胸部,她的领口绷的很紧,依稀可见一些令人心猿意马的色彩,我不由得又把眼睛挪开,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这女人竟有所察觉,说:“行啊……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偷看我?” 说完。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我猛地抬起头,整个人已经呆然,只觉得阵阵耳鸣。 “呵呵,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刚才那颗子弹从我耳边不远处划过,我仿佛能感觉到它的热度,虽然没有被灼伤,但已经被吓傻了,这会儿我只有点头的份了。 对面的女人好像很满意,笑了笑,说:“那么,回答问题。” 我抿着嘴,好一会儿,才说:“林菀。” “林菀?”那女人居然有些愕然,接着说,“你认识她?” 我瞪大了眼,难道,反倒是在这个女人身上,能找到关于林菀的线索了?我赶紧说,“认识,她是我大学同学,我师姐,比我先毕业的,前段时间来找我,还偷偷给我注射了……浓缩液。” “呵……”女人淡笑一声,说,“那你还真是‘幸运’啊。” 我说:“我……我正在找她。”我很急切,“这浓缩液,已经快把我折磨死了,但我联系不上她,你知道她?她在哪里?” “好像现在是我在审问你。”女人冷冷说。 我赶紧退了一步,低下头。 这时候我是一点儿面子也没有了。 毕竟,对方有枪,随时可以要我的命,我要找林菀,无非就是想要保命--我的唯一目的就是活下去,不顾一切的活下去。 “第二个问题。”女人说,“这支浓缩液打在你身上后,你的身体有什么反应,什么变化?” 我思考良久,说:“那什么……就是力气大了,动作更敏捷了,耐力和体力更好了,好像脑子也更好使了……” “这是不可能的。”女人说,“人类是万物灵长,什么样的药物都不能让你脑子更好使,心理作用而已。” “噢……” “继续……排异反应呢?”女人又问。 “燥热,浑身痛,尤其是头痛。”我说,“还有……流鼻血,可能,可能会吐血。” “哼……”女人冷哼一声,说,“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我没回话。 女人又说:“你刚才说,你也在找林菀?” 我说:“是啊,难道你……”话到一半,我又咽了下去,我不敢多问,害怕她再给我来一枪。 女人点了点头,说:“那就好理解了,看来你也是被他们盯上的目标之一。” “什么?!”这回我不得不问一句了,“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那女人这下子坦然了一些,收起了那把手枪,说,“我跟这个叫张佳婷的‘普通感染者’跟了三天,原本想顺藤摸瓜通过她找到组织的上司,但没想到她却选择了现见你,本来,我可以任由她杀了你,继续放长线钓大鱼的。不过,你敏捷的伸手改变了我的主意,我忽然觉得,你身上的秘密,可能比这位普通感染者,要更加有趣。” 我还是没太懂。 但她已经不准备说了,转过身,说:“总而言之,我也认识林菀,而且,我也在找她,我想,我们也许可以结伴而行。” 如果要说时候的话,和这个女人走到一起,我会感到有点害怕,但同时我也明白,这种时候,多一个帮手就多一条生路,更何况这个女人绝对是十分强力的帮手。 我盘算了一下:这女人要找林菀,跟我的目的一样,就算她想利用我,对我没什么好感,大概也不会这么快对我下手。 总之,无论从什么方面想,她都不应该会害我的。 否则,她刚才也没必要救我了。 想到这一层,我就稍稍放心了一些,我看着那女人的脸,故作沉吟了一会儿,说:“既然都是找林菀,那就……” 我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突然,我看见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房顶上俯冲而下,直直的朝我们的方向杀了过来。 正文 17.鹰眼 “小心!”我心里喊出了这么一句,嘴上却已经来不及喊了。 这不是电视剧,非得喊出来才有动作,我当下本能的向前一扑,面前那女人显然也没反应过来,立刻被我扑倒下去。 我感觉一个黑影从我头顶“呼”地一声划过,我甚至闻到一股特别的腥臭气味。 待那黑影略过之后,我又赶紧翻身跃起,这个时候,我的身体已经灵活了不少,那种浑身的痛楚也有所减低,我害怕那黑影折返冲刺,赶紧伺机躲闪。 而我从那女人身上跃起的刹那,那女人已经略过我的身体连开三枪。 砰! 砰砰! 干净利落,连贯震撼,我甚至毫无准备,落地的片刻差点被吓得摔倒。 我十分佩服这女人的反应力,简直灵敏地可怕。 当我看清眼前一切的时候,半空之中,那团黑影已经落了下来,难道,在这一瞬间,她的三枪居然成功击中了目标? 那黑影落地的片刻,我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人,一个手臂上满是鲜血的人。 曾经我听说,人类的皮肤,是身体最大的器官,起初我并没有直观的感受,而这一刻,我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 那个在空中滑翔的家伙,靠的不是翅膀,正是他的皮肤,他的手臂鲜血淋漓,手臂上的皮肤已经完全展开,形成两个巨大的翼膜,一根根白森森的骨刺岔出手臂之外,我相信,那就是他的武器。他的脸庞与身体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这一对手臂,就已然触目惊心。 面前的家伙穿着宽松的裤子,显然是方便助跑飞行的,他头发凌乱,盖住了脸庞,发丝之后发出一阵阵嘶嘶声。 “哼……怪物……”我身旁不远的女人一生冷哼,“砰”地居然又是一枪。 一瞬间,那落在地上的家伙飞腾出去。 这一回女人用的手霰弹枪,威力极大,直接把人体冲飞而出。 但那被冲飞出去的家伙并没有落地,而是返身朝天空中飞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一所别墅的顶尖处。 女人从地上爬起来,冷冷望着那滑翔怪物消失的方向,凝眉说:“哼……翼人……” “翼人?”我第一反应是各种玄幻小说和网络游戏里那些长翅膀的家伙,还有电影《X战警》又一对大白翅膀的金发帅哥,可今天看见的这个东西,和那里头的塑造可差远了,至少那里头的东西不至于狰狞恶心吧。 “不用在意这些代号。”女人又说,“感染者各有不同,总要有一个官方的分类和叫法。” “这么说……”我有些惊奇,“其实官方……政府,对这些东西早就有研究了?” “你以为呢?”女人笑着说,接着,忽然收了枪,伸出右手来,说,“刚才做的不错,我叫墨歌,反抗组织的狙击手,鹰眼基因携带者,同步率约17%” 我愣了一下,呆然伸出手与她相握,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笑了笑,又说:“哦,忘了,这些术语你还不懂,我可以慢慢跟你解释,凡是被注射了浓缩液的人,多多少少都会得到一些能力。” “能力……”我不由得怔了一下,那我的这个算是什么能力? 这个叫墨歌的女人,能力是鹰眼,所以射击能力、反应力都特别强,而且她应该看得比谁都远。 那么我的呢? 还有那个同步率是什么意思?要驾驶机器人么这是?!还有什么排异反应,这都是什么? 我一下堕入了五里雾中。 “不要多想了,”对面的女人,显然好像已经看出了我在思考什么,对我说,“你还是先想想要怎么找到林菀吧,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林菀,我只能等待,等她来联系我,我摇了摇头,说:“我真不知道她在哪里。” “那你带我去她家里看看。”墨歌说。 家里…… 就是那个地狱么? 林菀的家就是我如今所遇见的一切的开端,说实话,我不想回去,我心里总有一些逃避抵触的思想存在着,不可消弭。但好像除了这样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只好说:“那我们先坐车回市中心吧。” 墨歌没有说话,一双透亮的眼睛扫过我的脸庞,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她有所谓的“鹰眼”能力之后,我更加的觉得,她看人的眼神非一般的犀利。 上公交车之后,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我开始壮着胆子向墨歌询问:“那什么,你现在总可以跟我说说你说的那些什么浓缩液、同步率、鹰眼什么之类的事情了吧?不是边走边说么?” 对方的回应却是沉默,沉默了很长时间,车都连续报站两次了,她才缓缓开口,说:“呵呵……我们跟它们的战斗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就开始了。” “什么?”我惊讶非常,这是什么节奏?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就是197X年的事情,这怎么可能,那时候就有这种变异人了? 我想继续问下去,但墨歌却忽然对我摆了摆手,说:“人多的时候,我不想说那些。” 我只好又缩了回去,而之后,则是一路沉默。 四十几分钟,我们转车好几次,终于来到了林菀家所在的小区--那个一切开始的地方--至少对于我来是这样的。 我站在那栋楼下,迟迟不敢上楼,而墨歌已经先走了上去,站在楼道里,回身看着我,有些不满的说:“你干什么?不上楼来我怎么会知道在哪一间?” 我叹了口气,只好跟上去帮她指路。 让我感到震惊的是,林菀家虽然房门紧闭,但看起来没有任何异状,按理,发生了那种恶性案件,而且案子又还没破,这个地方是不大可能既没有警戒线、也没有封条的,出现这种情况,除非是那件事情根本没有人发现,或者早已经被人为的给处理了。 我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起来,这门后面,会不会还有着一堆腐烂的人肉? “你有钥匙么?”墨歌问。 我赶紧摆手,回答:“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会有钥匙,我跟她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 “那就是进不去了?”墨歌说着,走到门前,轻轻拍门。 没有反应,墨歌又按了按旁边的电铃,电铃似乎已经失效了。 我也跟上去,帮着敲了几下门,但门那面一片死寂。 据我所知,这道门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否则那天,我也不会听见……那种事。 想到这里,我心里竟又不由得有些伤感。 我长长出了口气,觉得无论什么理由我都不该继续呆在这个地方了。 “墨歌……”我皱了皱眉,说,“还是走吧,我们还不清楚这附近有没有人盯着,这里曾经发生过那种血腥事件,却既没有封条也没有警戒线,本生这就很不正常。“ “如果是教会的手段,那就没什么不正常的。”墨歌淡淡的说。 “教会?”又出来个教会,这又是什么? “对,就是我们的敌人,那些感染者的缔造者。”墨歌转过脸来,盯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仇恨。 难道,这些感染者,是由某个宗教组织制造出来的?不,这样的组织不该叫做宗教组织,而是邪教组织…… 墨歌似乎是在那道门附近仔细探查了一会儿,这才转过身来,说:“这里也看不出什么来,不过,门是坏的,所烂了,是强行关上的,门缝和门下头还有干掉的血迹,以现在你我的身手,要进去容易的很,只是,进去恐怕有麻烦。” 我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虽然我这段时间一直受病痛折磨,但说句实话,我现在身上所带着的能力,要开一道门还是容易得很的。 但我也不想跟自己惹麻烦,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走吧。”墨歌终于做出了一个我也赞同的选择。 我们俩并肩下楼,她的样子略有些懊恼,看来,她也很急切的想要找到林菀,这个看起来和我年纪相仿的女狙击手,要找林菀干什么? 正文 18.血肉城市 一筹莫展。 从林菀家楼道出来,唯一的线索和希望也被掐断了,现在我们完全被动,除了静等,没有别的办法。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墨歌,她似乎并不着急,神情平静。 小区冷冷清清,街道冷冷清清,整个城市都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异常冷清了。 天空中飘起雨来,沿海的雨粘稠咸涩,飘在身上,令人很不舒服,而且,大概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这细雨中带着一股特殊的腥味。 我不由得吸了吸鼻子。 “你是不是闻到雨中有不寻常的味道?”墨歌忽然转过脸来,看着我,问。 我愕然看着她,说:“你怎么知道?你也闻到了?” “没有,不过你吸鼻子这个细节,很像一个人,”墨歌说,“我认识的人。” “谁啊?你战友?”我瞟了一眼她藏在腰间的手枪。 “对,不过他已经过世了,两个月前在郊区执行任务的时候被变异人撕成了碎片。”她说自己战友去世的时候,神情依然平静,不动声色。 “你真够晦气的……一说就说我像个死鬼。”我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他不是个死鬼,他是个英雄,如果我们这样的人不死,这个城市,你们,早已经全都沦为感染者了,哪有你在这儿上蹿下跳的份?”墨歌冷冷说。 我伸手接雨,一阵阵凉意由手掌和指尖直透肌肤,扩散全身。 我觉得自己的感官灵敏了很多,而且是在潜移默化中发生的。 我又说:“现在,我们好像差不多,不都是注射了那个什么浓缩液的,能和感染者干上一仗的人么?” “不,不一样,你不一样。”她连续说了三声“不”。 她这是看不起我么?我想。 墨歌没有看我的表情,继续说:“你是受害,而我们,我们所有人,都是自愿那么做的。” “那你们为了什么?要钱?”我说。 “有的人是为了钱,有的人是为了活下去,有的人,是为了别人能活下去。”她说着,环视四周,忽然惊觉地说,“有敌人正在接近……” 这语气的变化实在太快了,我不由得浑身一怔。 什么东西在接近?那个所谓的“剑士”么?我倒是希望那个东西过来,我一直打不死他,这个时候墨歌在身边,恰好可以合力把他击溃。 我环视四周,周围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不过,墨歌的那双眼睛能看多远,我也说不清楚。 墨歌眉目深锁,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早该觉得不对了吧,从我们下来的时候到现在,这面前的几条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试问,到底谁有这个本事,让这几条街一个人都没有?” “撤离了么?”我警觉地问。 墨歌摇了摇头,说:“没有撤离,附近的楼房里,偶尔还有人探头出来,当然,或许你注意不到。比如……我们三点钟方向,有一扇推拉窗,打开了一拳大小的缝隙,有一个青年男人已经透过缝隙往外看了很久了。” 我往墨歌说的地方瞄了一眼,只依稀看见高楼之上有一个窗户开了一条小缝。 我心里暗暗惊叹着墨歌的视力,问墨歌说:“那敌人离我们还有多远?” “不知道,只是感觉而已,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墨歌说,“这几条街上大概已经打起来了,早晚会波及到这里。”她两手抱在胸前,思索了一会儿,说,“我们走,你带路。” “我带路?” “难道不是你比较熟悉这里么?” “你们作为反抗军居然不熟悉城市环境,那还打什么打。”我皱眉说。 墨歌刷地掏出手枪,盯着我的太阳穴,说:“情况紧急,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 我叹了口气,虽然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至于有生命威胁,但被人胁迫实在不爽。 我和墨歌慢悠悠的往前走,街道寂静,没有“刀兵之声”,甚至连人声都没有,在这样的一条街上走着,伴随着那迎面飘来细雨,我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和惊悚感。 街道,仿佛比平时宽了一倍,阴沉的天空之下,偏偏有几盏路灯似开未开地亮着,无精打采,闪烁恍惚,似乎特意来营造这种诡异的气氛似的。 我被抢指着走了几十米,墨歌忽然停下了脚步,上前一步,来到我身边,说:“差不多到地点了。” 我极目而望,四周依然是灰蒙蒙的寂静。 这里的空气,似乎比别处的更加浑浊,这种浑浊和压抑让人窒息。 “军队可能介入了。”墨歌看了看四周,说,“普通的枪弹,不可能吧空气变成这个样子。” “这是什么味道?”我吸了吸鼻子,皱眉,这个时候,我感觉有一股浓重的硝烟味从不远处飘来--不止是硝烟味,还夹杂着很多奇怪的气味,总之那味道难闻至极。 “往前走,很快你就看得见了。”墨歌说。 我拧着眉,不敢说话,我预感在前头会看见一些让人难以接受的东西。 没走几步,一样东西猛然映入我的眼睑--一截断臂,人类的断臂。 那一截断臂横在马路中间,触目惊心,断臂的一头已经烧成了焦黑,手掌上,五只手指以十分奇特的方式扭曲着,仿佛痛苦异常。 “这是……” “这不算什么,一场恶战,总会有一些断肢……”墨歌看地面上那一截断臂的眼神,就像是看猪肉,淡定非常,说实话,我有些害怕,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不止一次血肉模糊的场面,但依然有点儿害怕,或许有的事情是没有办法完全免疫的,就像紧张的情绪--我曾听说过,紧张的情绪,是人类不可避免的击中情绪之一,没有任何规避的可能。 继续往前走,天空越发的阴沉,周围的雾气也越来越浓,焦灼的气味弥漫氤氲。 我不由得捂住口鼻。 赫然,道路旁边,两个交缠在一起的焦黑尸体出现在我的眼前,这两具尸体死前似乎扭打在一起,但烧灼之后,已经分不清你我,连皮肉都连黏相融--他们生前必然是敌人,这一刻,却只变成了同一堆烂肉。 我心里有种很怪的感觉,堵得慌,不知道是这街道上浓重压抑的空气让我这么难受,还是别的什么。 “你估计这是怎么回事?”我看了看墨歌,“火焰喷射器?” “燃烧弹。”墨歌冷冷说。 “在城市里投弹?”我皱眉,有些讶异。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燃烧弹,是感染者用的燃烧弹。”墨歌说,“是‘吞火者’的杰作,不分敌我,无差别烧杀。” “吞火者是什么东西?”我更加愕然。 “你听说过没有,在印度尼西亚,有一种青蛙,能从嘴里喷出一种挥发油性质的物质,遇到空气能产生自燃,以逼退敌人。”墨歌说。 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如果你知道,你就能理解吞火者是什么东西了。”墨歌简洁的说。 她不想说话的时候我怎么问她都不会回答。 而这个时候,她的枪已经离开了我的脑袋,她的双眼也开始四周扫视。这非但没让我更放心一些,反而让我更觉紧张。 天空越发的阴沉,这天空之下的一切,也越发的血腥残忍,没走多远,地面上,平铺着一堆残缺不全的血肉--我已经不敢说那些都是人尸了,即便是车祸现场大概也没有这般的尸体,殷红的鲜血、黄白的脂肪,白森森的骨骼,铺展的内脏,还有一颗颗狰狞的头颅,辨不清面目的脸庞,就那样堆砌在马路中间,仿佛,已经开始昭示末日的降临。 恶臭扑鼻,就在这一堆烂肉的不远处,还有火焰燃烧着,地面灰黑,浓烟冲天,即便是这阴沉低压的天空,也挡不住那上冲的烟硝。 正文 19.战争号角 我捂着口鼻和墨歌一起踏过那一堆血肉。 那一切避无可避,我们必须踩过去,脚踩在粘稠的尸山血海之间,发出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响声。 我有些受不了,可就在这时,忽然,一声破碎炸响,陡然间从我头顶传来。 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仰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从路旁的高楼上直跌而下。 “砰!” 一声闷响。 鲜血四溅。 落地的刹那,我才发现,那并不是一个身影,而是两个。 一个披头散发,浑身鲜血的变异者,还有一个已经被摔得血肉模糊,辨不清面貌的人类。 那人类穿着绿色的军服,大概是个武警,又或者…… 军队已经介入了…… “你确定还要往前走么?”我正呆立原地,看着那具落下的尸体,沉思着,墨歌的声音忽然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扭过脸来,问:“怎么了?前面?”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前面的战还没打完。”墨歌说。 我瞪着眼,心里很是矛盾。 我是为了活下去才走到这一步的,我现在要做的应该是规避所有风险才对,我应该选择逃走的。 “我提醒你一句,我还要继续往前走,如果你不肯走了,可以自己回去。”墨歌说,“你放心,身后应该没有敌人,你可以安全的走过这几个街区,或者找一间房子躲起来。” “你是说,这个地方应该就是打得最惨烈的一块了?”我说。 “我目测是的。”墨歌说。 我转身准备离开,飞速前进了几步,墨歌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说:“我在提醒你一句,有的事情,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我转过身来。 我知道她的意思。 而我却看见,她手里的那把手枪又对准了我。 我说:“你不是说让我走么?怎么?我要走了你又要动手?” 墨歌笑了笑,忽然一反手,却将枪把向着我,说:“我是在给你自救的机会。” “你要拉我下水啊。”我依然很是抵触,有的事情,或许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即便如此,人也有自己过不去的坎。我是莫名其妙的得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能力,但这些能力,让我的身体受到莫大的折磨。而且我根本没有为了市民去和感染者斗的心思,我只想活着,活下去,哪怕逃避一切。 “我是拉你下水,还是在给你指路,你自己考虑。”墨歌说,“我没时间和你磨蹭。” 我依然犹豫着,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往回走--最终我还是选择了留下来,我已经几乎忘了当时心里在想些什么,总之,我鬼使神差的走了回去,接过了墨歌手中的枪。 “你会用枪吧?”墨歌问。 我说:“用过六四式警用手枪。” “那就可以了。”墨歌说,“子弹有限,省着用。”最后又扔给我一个弹夹。 手枪和子弹拿在手里的刹那,我忽然心里又有些犹疑了,我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但这个时候,感染者却没有给我犹疑的机会,我刚刚装好弹夹,正前方的一片灰霾之中,猛然间冲出一个黑影来。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手里抓着一只人手,滴血的人手,扯下一段撕裂的皮肉。 他看着我们,发丝之后,双眼皆是贪婪的神色,看不到意思人性。 他肆无忌惮的将那只人手拿起来,狠狠的咬住手臂,用力一扯,撕下一块人肉来,在口中用劲咀嚼。 “这个东西……” “哼……这种东西,是感染者里的爬虫,最低贱的玩意儿。”墨歌冷冷说。 “呀!”对面的那个家伙,居然发出一声狂吼,鲜血与肉末随着他的狂吼从口中喷散出来,令人作呕。 他听懂了我们的话,但却无法言语。 “结果他就是对他的恩赐,其实他这幅样子痛苦的很。”墨歌眉目深锁。 我端起枪,默默看着对面的家伙。 那东西把手里的断肢向旁边一扔,又是一声狂吼,一个箭步冲上来。 说实话,在他冲过来的刹那我就发现,这个家伙的动作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种,甚至是比张佳婷,都要慢很多,只是比普通人稍显敏捷。 我身子稍稍侧了一些。 “嘭” 对准那家伙就是一枪。 这一枪正打在那家伙的胸口。 我没想到墨歌改造的手枪威力如此巨大,那家伙被这一枪震的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我立刻再次上膛,没有给那个家伙站起来的机会,追上去,准备开第二枪。 谁知道,墨歌却伸手拦住我,说:“不是说了子弹有限么?”说完,抢在我前头,箭步上去,抽出一柄匕首,朝那个家伙脖子上刺过去,一股鲜血喷溅而出。 我呆然望着墨歌,不过几秒,她已经再次站起来,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鲜血,表情依旧平静,说:“你没打过仗,从来都不知道,战争的残酷,子弹的重要。” 而这个时候,地上的家伙已经不动了,脖子上的血窟窿不停往外冒着鲜血,和普通人类无异,如果光是看见这具尸体,我绝不会认为他是一名感染者。 “他们,是什么种类?”我不由得问。 “自噬者,实验的失败品,无法抵抗细胞改造的结果。”墨歌撇了撇嘴。 我说:“救不了他们,只有杀?这种病毒感染了就没有回还的可能么?” “他们的感染都是自愿接受的,就算我们有办法拯救他们,恐怕他们也不想被拯救。”墨歌冷笑一声,说,“所以,还是杀了他们的好,否则,他们会更痛苦。”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不想问了,我没有经历过战争,也不懂战争,更不懂这些战士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跟着墨歌继续往前走,道路的两旁,尸体越来越多,恶臭血腥的气味终于把硝火味也掩盖殆尽。 整个道路,仿佛都变得粘稠不堪。 “看来,这只是一波先头部队。”看着四周的尸体,墨歌说。 “先头部队?”我倒抽一口凉气,“意味着还有大部队没过来?” “嗯,也许是在试探Z市的防御系统,同时试探政府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和应急能力,Z市是海港城,不可能大规模的轰炸,更不可能像电影里那样直接用什么飞机导弹毁灭掉整个城市,那样只会给国家的经济带来巨大的灾难,更何况,这个地方是中国的贸易枢纽之一,这里如果被毁了,哼……”墨歌的话让我害怕,“教会正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那么嚣张,而政府也只能源源不断的派兵进来和他们硬碰硬……最终苦的还是这里的居民。” 我不语。 墨歌抽出霰弹枪,干净利落的上膛,将枪提在手中,又说:“所以,咱们就只有自求多福了,教会的那股力量,已经积淀了几十年,不可能那么轻易被消灭……” 墨歌的动作让我明白,危险又一次临近了,这个时候,前方的灰蒙蒙的雾气之中,隐隐约约有不少人影攒动,我紧张的握住了手枪,瞪眼望着那浓雾重重,仿佛没有尽头的街道。 很快,那些人影变得明晰起来。 那是一队士兵,足有二十来人,他们正排成一字,有条不紊的向后撤退,时不时,我能听见几声枪响,是他们回身还击的声音。 “哼,不错……残兵败将撤退起来还能保持队形。”墨歌淡淡地说。 而我已经淡定不起来,我紧张异常,士兵是这个国家的安全命脉,无论是灾难还是战争,像我这样的民众唯一的精神支柱就是军人,可现在,我看见的却是几十个浑身鲜血,似乎已经吃了败仗的军人,这不能不让我心惊胆战。 正文 20.臂骨剑士,再次现身 城市已经混乱了,一切,真的只有靠自己了。 那一队军人中,似乎有人看清了我们,其中一名看似为首的军官伸手指着我们的方向,说:“你们干什么的,赶紧离开!” 我看了墨歌一眼,我们俩相互点了点头,刚想上去解释,就在这个时候,浓雾之中,突然冲出数名行动极其迅捷的感染者。 刚才对我们喊话的那个“军官”,一瞬间便在我们面前被扯掉了头颅,他的身子甚至还来不及倒下,喷洒着鲜血,向前走了几步,才扑在街心。 电光石火之间,整支士兵队伍中响起一顿混乱的枪声,同时还夹杂着感染者们的低吼。 不过数秒,他们重新集结了队伍,继续后撤。 “士兵死三,感染者死六个,一换二,不错。”墨歌声音依旧镇定,随机端起枪,向前一步。 “砰!” 一名皮肤紧裹的感染者被一枪震飞。 这回,不仅是从浓雾中冲出来的感染者,就连在场的士兵们都猛然一怔,我也管不得那么多了,抬枪对准一名准备袭击士兵队伍侧翼的感染者,“嘭”就是一枪,那感染者身子抖了一下,连退了几步,但却好像没有受到什么致命的伤害。 “你的枪法真够呛。”墨歌冷冷嘲讽。 我不甘心,再次抬枪,墨歌却一把压下我的手臂,说:“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了?还想浪费子弹?” 不远处,那感染者已经纠集了另外两名从浓雾中冲出来的怪物对士兵们发动冲锋,侧翼的两名士兵掣着两把看似轻便小巧的冲锋枪掩护战友撤退,但浓雾中冲出来的感染者,却越来越多。 “他们顶不住了,撤。”墨歌说。 我愣住了,这时候,不远处,我又看见两名士兵被感染者活生生用手臂刺透了身体,其中一人在被刺透之后,忽然抱住那感染者向旁边滚倒。 我尚未反应过来,却只听见“嘭”的一声震耳巨响-- 那士兵引爆了藏在身上的炸弹,与感染者同归于尽。 我被震慑了,我不曾知道理解什么是战争,也不曾知道士兵们到底如何作战,更不知道他们在战场上是如何浴血拼杀,九死一生。 但这一刻,我被震慑地说不出话来。 “愣着干什么,走!”墨歌又说。 我颤声回答:“可他们,这些人。” “这里是战场,你听我的。”墨歌说,“走,我们在这里根本帮不上忙!” “好……好吧……”我只好跟着她返身离开,我们走出不超过五十米,街道旁的巷子口里,忽然穿来沉重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熟悉! “这是,那个东西来了!”我大声说。 “什么?”墨歌看了我一眼。 “剑士!”我大声说。 “剑士……”这回,墨歌居然也停住了脚步。 那个以手臂作剑的家伙已经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哼。”墨歌退了一步,说,“这东西,是冲着你来的?” “我不清楚,但我应该是被它跟上了。”我回答。 墨歌咬牙,说,“你不杀了他,走到哪里他都会跟着,剑士追杀,至死方休,不是他死,就是你死。” 我打量着那个家伙,这个时候,它已经卸去了那包裹全身的雨衣,露出筋肉纵横的强壮躯体,下身裤子宽松膨大,脏污不堪。但他的这副形象,丝毫不让人觉得滑稽,只让人觉得恐怖。 他的脸上和腹部依旧带着两个黑漆的窟窿,如同深渊--那是我刺的,看着那两个窟窿,看着他依旧直立的躯体,说实话,我有些绝望。 “你试过杀他,根本杀不死。”我咬牙说。 “他身上的伤口是你弄的?”墨歌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我说:“是。” “哼……让我看看,如果头破了他还能不能打!”墨歌忽然一个肩部闪到我身前,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开枪,一声巨响,与不远处士兵和感染者战场上的那声声惨叫、爆炸声响应和。 我看见,那剑士已经退后了数步,臂骨挡在脸庞之前。 “怎么可能!”这回,墨歌也惊愕的退了一步。 不知怎么的,我也觉得,这个剑士似乎更强了,他居然用臂骨直接挡住了霰弹枪的攻击,虽然分散的子弹还是扎破了他的脑门和脸颊,鲜血肆意地流淌在他脸上,但他依旧直立,手臂依然强壮,臂骨依然坚硬锋利。 “可恨!”墨歌怒吼一声,再次上膛,刚要开枪,那剑士却迅速挥手,一阵削风裂响,墨歌整个人急忙后退,而那把枪已经被打飞出去。 我深知情况不妙,急忙挥手开枪--我想起林菀曾经对我说过,这个家伙的弱点在脊椎骨上,于是我一面开枪一面围着这家伙绕圈,然而,连开了数枪,却都被那柄“利剑”挡下,唯一击中的一枪打在他的胸口,他丝毫不受影响--虽然已经浑身浴血,却依旧步履平稳;虽然行动缓慢,手臂却异常灵活迅捷。 这时候,墨歌已经在我的掩护去捡一边的霰弹枪,而“剑士”却不断逼近我,越来越近。 我越发的觉得面前的这个躯体无懈可击,我打不中他的脊梁骨,任何子弹打出去都如同隔靴搔痒,毫无意义。 我也根本绕不到他后头,虽然行动缓慢,但不知不觉,我居然被他巧妙的利用路旁的矮树、电线杆以及护栏逼到了死角。 我简直要疯了,根本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智商,到底有多高? 我又举枪照着他脑门子上来了一枪。 鲜血飞溅,但“剑士”依旧没有倒下。 剑士离我近在咫尺,腥臭气息令我窒息,我觉得这一回我是真的跑不掉了,心里甚至已有几分绝望。 剑士抬手向我劈来,我翻身跳到道旁花坛的围栏后头,而剑士的那一劈,直接将护栏劈成了两截,紧接着,又是旋身反手一剑,这罗马角斗士一般的凶猛打法让我措手不及、 那臂骨--那剑锋,正从我仰倒的身子上方平平的划过,甚至,或许只要再低几分,我的鼻子就会被割掉。 “旋身斩”没有奏效,但我已经摔倒在地上,那家伙便抬手猛扎下来,那根剑骨由还未倒下的护栏中间穿过,直朝我胸口扎过来,我赶紧在花坛的泥地衰草之间打了个滚,满身泥泞总比死于非命好。 剑士的那一剑直戳进了泥地里,接着向前一划,只听几声清脆的金属断裂响动,我不得不继续翻滚躲闪,而那花坛边的栏杆,则被那一根剑骨一条条的削断。 不一会儿,我再次被逼进死角之中。 但就在这时,墨歌已经疾步上前。 没错,这正是攻击剑士后背的最佳时机,现在这家伙已经全神贯注的袭击我,完全不会注意到后头的危险。 “嘭!” 一声裂响。 我看见面前的“剑士”整个身子颤了一下,看是缓缓扭头。 “嘭!”墨歌居然又开了一枪! 剑士的身子再次颤抖。 我忽然觉得墨歌有些不对劲,和剑士的战斗,虽然只持续了几分钟,但我觉得她打的十分冒进,根本不像刚才那么谨慎小心。 不过,这个时候,一切不容我多想,两枪之下,剑士的身体虽然暂时停滞,但我看见,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黑乎乎的眼球却依然正灵活的转动,而它的喉咙里,也正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嘶鸣。 他已经发怒了。 “别过来,别离他太近!”我大声说。 但墨歌好像没有听见,停在离那家伙不到十米的地方,再次上膛开枪。 眼前的剑士,身子再次震颤,但这一枪似乎并没有造成多大伤害,他已经侧过身去。 而墨歌收起了手中的霰弹枪,换成手枪点射,动作干净利落。 我真不知道这个女人身上到底藏了多少把枪。 这个时候,剑士却已经将手臂挡在身前,开始向墨歌发起了冲锋。 “快走啊!”我挣扎着站起来。 墨歌显然那么有领教过剑士的厉害,依然站在原地。 “快走!他速度比你想的更快!”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墨歌,仿佛已经中了魔障,站在原地,似乎已经决定要把一梭子子弹打完,和剑士硬拼到底。 我环视周围,也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痛楚,更顾不得落在一边的背包,抓起一条被剑士切断的栏杆,掣在手里,大喊:“你TM冲我来!癞蛤蟆!” 那剑士根本不理会我,继续向墨歌走去。 墨歌一梭子子弹打完,居然又拿出一个弹夹来,我知道情况不妙,抓着手里的钢条朝剑士的背后冲过去。 正文 21.绝境 我想要再在那个混蛋的脊梁骨上开一个窟窿,可是,这一回,我显然已经慢了一步。 墨歌,却依旧对眼前的危险浑然不觉。 她从容地装好了了子弹,再次抬手,但这一瞬间,剑士的臂骨已经高高抬起,落下只在瞬间。 “闪开啊!”我一面向前冲刺一面大喊。 而我,却只看见一缕鲜血飞溅而起。 我手中的钢条扎进剑士脊背的同时,他的臂骨,竟已经贯穿了墨歌的肩膀。 我“啊”地大喊了一声。 墨歌依然站立,手枪依然平举,似乎忘了疼痛。 “嘭”又是一枪,直轰在剑士的头部。 我狠狠抽出插在剑士背后的钢条,那钢条带出疑虑浓稠的鲜血。 我把钢条举过头顶,照着那行动缓慢的剑士后脑狠狠一击,又是一股浓稠的鲜血飞溅而出。 这家伙,身体里到底有多少鲜血?要何时才会流尽?! 我嘶声大吼,再次落下第二棍,第三棍,第四棍。 我甚至看见一片片血雾从我大落的钢条下激起四散。 终于,剑士拔出了他那根致命的臂骨,一股鲜血,由墨歌左肩透了出来。 剑士还没来得及转身,我又一次挥动钢条猛击他的后颈。 这股力量,绝对足以打断他的颈骨。 一声“嘎啦”裂响,剑士的头颅向前一倾。 “走啊!我减慢了他的行动,咱们走啊!”我大喊。 墨歌一个趔趄,手枪跌落在地。 她就像刚从梦里醒来一般,这个时候才感到疼痛和危险,单手捂住左肩的伤口,咬牙朝我移动过来,我赶紧绕过那已经被我“打蒙”的怪物,扶住墨歌,一步步退后,我不敢和墨歌一起转身逃走,因为我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剑士会不会在我们转身的片刻出现异动。 扶着墨歌,连我的手掌也已经一片血红,但我另一只手依旧紧握钢条,钢条平举,指着那几乎要匍匐下去的怪物。 剑士背对着我们,浑身是血,始终没有转身,我甚至依稀可见那血窟窿里头的内脏组织和骨骼。 我实在无法理解,躯体被破坏成了这幅摸样,他到底是凭借什么继续维持生命的。 大约跑出了五六十米,我才稍稍放心一些,转脸看着墨歌,她大口的喘着粗气,鲜血依旧从伤口不断冒出来。 “你再这样失血下去,恐怕要……”我有些慌张,对于这种问题,我完全不会处理。 “送我去医院。”墨歌咬着牙,说,“现在……这条是什么路?什么街?” 我环视四周,迷雾与硝烟,已经把城市变得模糊不清,说实话,我无法确定这是否还是我熟悉的街道。 “可能是翠屏东路。”我说。 “这里……没有车了,可恶……”她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血依旧止不住,不停往下淌。 我心里有些绝望,我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很快,又有一个人要在我身边逝去,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只不过是短短半天而已。但我却觉得无比的失落,甚至惊惶而绝望。 她一旦倒下,我讲再次独自置身于这痛苦、扭曲与晦暗交织的城市荒原之中,在钢铁林立血肉横飞的恐怖森林里独自徜徉,独自迷失。 “算了……也许,走不了了。”墨歌忽然说,“你自己走吧。” “一起来的,当然一起走出去,你少废话!”我大声说。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这句话话音未落,上天又给我开了个着实难以承受的玩笑。 几声嘶吼之间,我们身后已经又赶上来七八个披头散发的感染者,他们浑身血污,似乎刚刚经历激战,回首之间,我甚至看见其中一名感染者的手中还拖着一截人腿。 难道……那支军队已经被击溃了么?! 那些感染者丝毫没有给我任何思考的机会,直直的朝我和墨歌扑过来,我大吼一声,反手把手里的钢条挥出去,为首的两个感染者被击中头部,踉跄跌倒在一边。但其他感染者并没有停下脚步,鲜血飞溅,反而令他们更加兴奋似的,动作也更加肆无忌惮,那声声嘶吼,预示着这帮家伙早已经失去了人性,与野兽无异。 我一手扶着墨歌,一手疯狂的挥动钢条,可是,包围圈已经越来越小,密不透风,墨歌忽然掐了我一把,我吃痛,赶紧转过脸,墨歌直起身子,咬牙说:“让你走,你却偏偏要找死,看来……看来这回我们俩都逃不了了。” 我大声说:“呸,说他妈什么丧气话,我才不会死在这一堆烂肉的手上!” 墨歌却似乎并没有听见我说话,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浓雾弥漫的晦暗天空之下,我依稀瞥见,那是一个圆柱体的金属制品,上端似乎有着什么特殊装置,显得精密而专业,虽然我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然而,墨歌接下来的动作,却让我心头一凛。 她平举起那个圆柱体,冷对包围上来的那些感染者。 这些感染者,似乎看出了那是什么东西,有几个家伙居然放满了脚步,似乎还有些迟疑。 我的大脑迅速运转,这一刻,我似乎突然想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也意识到了墨歌想要干什么。 我惊恐的扭头看着墨歌,墨歌脸色苍白,似乎正强忍着痛楚,每一个字,都如同从她嘴里一顿一顿的崩裂而出,花费了巨大的力气:“他们,他们迟疑了,你呈现在,杀出去,快!” “不行,我不能丢下你!”我说。 “别演电视剧了,非亲非故,活下去最重要,我是军人,你是市民,军人的天职就是保护你们这样的平民!”她大声说,“赶紧走!” 我愣了一下。 对啊,或许我真的应该走,可是,我知道,墨歌手上的必然是炸弹,她必然是要和这群感染者同归于尽。 在这样的紧要关头,我如何能背弃她一个人逃走?如果我这么做了,我还算什么男人?! 我紧紧握住了双全,大吼:“来啊,一堆烂肉,上来啊,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你……你还不快走,傻子!”墨歌急切地大喊,嗓子已经嘶哑。 我没理会她,继续说:“丑八怪长着这个鸟样子,也敢出来在街上走!来啊,打不了大家同归于尽,两个人赚你们一群,看看谁比较亏!” 我知道,只要我在这里,墨歌心里就会有所顾忌,应该就不会引爆手里的炸弹。 我不想死,我也不想看着墨歌死。 “你当真不走么你!”忽然,墨歌又大声质问。 与此同时,又有一个胆大的感染者箭步冲上啦,我纵着钢条狠狠贯穿了那家伙的腹部,但那家伙却猛地一撤步,为了不让自己被他拉倒,我只好赶紧松手,钢条也被他的身体带了回去。 那家伙趔趄几步,终于一头栽倒,这些普通感染者毕竟没有剑士那般强大,也并非打不倒打不死。 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我已经没有武器了。 那感染者一倒下,他的“战友”就伸手拔出了他腹部的钢条,而依旧未死的他,趴在地上不停挣扎,血肠横流。 我抬手握拳,连自己都觉得自己单薄无力。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不肯走!”墨歌再次开口,这一回,语气平静了许多。 我点了点头。 墨歌说:“好,那就算你也是军队的一员,跟我一起献身了吧,黄泉路上记得找我!” “什么?!”我大惊失色。 这家伙也太不客气了,看来我是完全看错这个人了。 一切不容我多想,墨歌已经把手伸手准备引爆炸弹,下一秒,我们将变成一地碎骨烂肉! 正文 22.迷雾中的狙击者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我心里泛起一丝绝望。 人生如戏,没想到最后我是和这个女人死在一起? “嘭!” 我几乎要闭上眼睛,耳畔传来一声巨响。 然而,我并没有任何震颤感、没有冲击波、没有灼热的风,没有大地的抖动--我依然活着。 我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墨歌依然站在我身边,平举着那颗手雷,毫发无损。 她似乎也有些愕然。 刚才那声响动到底是什么?! 我环视周围,才发现,那一群感染者居然都停住了脚步,似乎还有些慌乱,有好几位感染者都开始东张西望,而他们中间,一名感染者已经倒在地上,身体依然抽搐着,只是脑袋早已不见了,断裂的脖颈四周,碎肉与尚未化成血水的脑组织、白色的脑浆、毛发与骨骼碎裂铺展。 “这……这是……” “来复枪!”墨歌眼睛一抬,说,“张楚……是张楚……” “张楚是谁?!”我愣了一下。 “嘭!” 墨歌还没有回答,又是一声巨响。 “呃……” 我听见一名感染者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循声望去,只见他的胸口已经被开了一个垒球大小的洞口,鲜血不断冒出体外。 “嘭!”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那家伙的头,在我们的面前爆裂而开,鲜血与脑髓腾冲四溅。 那没有头颅的身体在我们面前晃了晃,扑倒下去,空洞的脖颈处,喉管黝黑,断骨森白,血肉殷红。 感染者不是普通僵尸,他们只是产生了变异的人类,因此他们也会害怕,连续两个同伴被准确狙杀之后,感染者们的阵脚终于开始乱了。 但这个时候,危机非但没有解除,更加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看见,剑士已经再次直立起来,虽然伤痕累累,但却依旧步履稳定,丝毫没有要倾倒的感觉。这个时候,他正挥舞着那一截惨白的臂骨,朝我们这边走来。 而就在这时,半空之中忽然又发出一声裂响,我只觉得一股热风又不远处吹刮而过,让我的皮肤上泛起一丝烧灼之感,回首之间,我发现,我们身后的一名感染者,也被准确的击碎了头颅,子弹似乎是从他太阳穴穿进去的,一瞬间,他已经只剩下半个脸,眼球与随着闹僵与半拉脑袋一起飞脱出去,撒了一地。 “走!”我看住那倒下的感染者尸身所撞出的空缺,一把拉住墨歌,冲出了感染者的包围圈。这几枪着实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我们一命。 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我感觉身旁的墨歌一个趔趄,就要摔倒。 我赶紧返身扶住她。 她依然在流血,扶住她的同时,鲜血已经沾湿了我的手臂和衣袖,一片温热。 与之相对的是,墨歌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冷,尤其是她的手掌,我扶着她的时候,只感觉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掌像是冰块一般。 “你……你怎么样?” “失血过多……”过了很久她在慢慢说出这几个字来。 废话,当然是失血过多,难道我看不出来? 我又说:“要不我们休息一会儿,就在这里。” “不行,他们,他们会追上来……我们走!”墨歌反对。 “可是你会……”我想要争辩,但已经无可辩驳,墨歌径自向前走去,似乎拒绝我的扶助,但没走几步,她就摇摇晃晃的几乎要摔倒下去,我再次走上去扶着她的肩膀,说:“休息一会儿吧,你这样,你……” “呃……”我话未落音,不远处却传来几声低喝。 “杀!”又是一声野兽般的吼叫,但这一次却能明显听出一个“杀”字,看来他们的语言功能并未退化?! 这条路,为什么这么长,这片迷雾,为什么这么浩荡,我们为什么总是走不出去? 还有! 这条路的巷子为什么这么多,巷子里,似乎总能钻出那些足以致命的感染者来。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七八名感染者再一次从四面八方涌来。 “呵呵……这回,这回恐怕真的……”墨歌再次拿出了那枚手雷。 我怔了怔。 这回我可谓是手无寸铁,我就再怎么厉害,也没法赤手空拳打败那么多感染者啊! 感染者越来越近,包围圈越来越小,我们离死亡也越来越近。 我一咬牙,说:“好,算了,算我倒霉!等他们过来,你引爆吧,等到了下头也好有个照应。” “你……真的肯跟我一起?死?你要知道,这件事,你本来不用介入……”墨歌翕动着双唇,有气无力得说。 我摇了摇头,说:“你不是说了么,这个城市已经这样了,谁也逃不过这场灾难,谁说我就不用介入呢?都到了这一步了,妈的,你还说这些客套话有个屁用……” 这个时候,我反而坦然了。 墨歌的嘴角微微勾了勾,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我静等着他引爆手雷。 这个时候,我只是有点不甘心,明明就要逃走了,却再次走到了绝境,老天还真是喜欢开玩笑啊。 我故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看向一边,但是入眼之处,全是血肉模糊的感染者,以及焦黑的死尸,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跟他们融为一体,我就更加的不甘。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却忽然燃起一缕火光。 伴随着那火光的是巨大的炸响,仿佛连空气也燃烧爆裂,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团灼人眼球的鲜亮,接着又四散飘飞,散发出摄人心魄的能量。 什么东西?或者说,什么人?! 浓雾之中,一个黑影急窜而出,接着又是几声炸响,我们身旁的感染者,随着炸响一个接一个的到底,倒下的感染者,有些一动不动,有些尚有气息,但无一例外,他们的头脸都被削去大半,有的甚至整个头部被炸得粉碎。 待我看清楚周围的情况,我才发现,出手的那个家伙,是一个人类,一个敦实强壮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枪管较长的转轮手枪。他个子不高,甚至可能没有墨歌高,四方的脸庞,板寸短发,穿着赶紧利落,外头是一件迷彩背心,而里头是一件黑色的体恤衫,下身只穿了一条牛仔裤,虽然是冬天,但他强健的肌肉却让人觉得,他肯定不会冷。 这人是谁? 难道是墨歌刚才说的“张楚”? 我心想。 这强壮的男人,转了转即使在浓雾中也还透着一丝银亮的手枪,冷笑一声,说:“在大爷面前,一群没皮的怪物也敢撒风?” 而他面前的几个感染者已经踌躇不前。 我正在佩服这家伙,却猛然间发现,就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名只剩下半拉脑袋的感染者居然站了起来,手里亮出一根钢条,大概是我刚才用来攻击那名剑士的钢条。 “小心!”我大喊,但已经来不及了,那名感染者已经飞身而起,眼看着这一钢条就要击碎那强壮男人的后脑。 “嘭!” 却又是一声枪响,那飞身而起的感染者剩下的半边头颅碎裂飞散。 浓雾之中,一个清亮而富有穿透力的声音说道:“哼……老宋,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么?不把脑组织全部清除,他们依然有站起来的可能。” “呵呵……你得瑟什么?我只是失误而已,你这种只会躲在暗处补枪的家伙也好意思说我?”那位强壮的男人淡笑一声,接着,又举起那转轮手枪晃了晃,面前幸存的感染者步步后退。 “除恶务尽。”浓雾里,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着,便又是一声震撼的枪响。 一名感染者倒地。 “还是你狠。”强壮男人耸了耸肩,手枪平举。 “嘭!” “嘭!” 火光飞射,一时间,我面前的那些感染者,一个个脑浆迸裂,如同骨牌一般一个接一个的倒了下去。 正文 23.血染的天空 我从未见过有人打感染者打的这么干净利落,不像我那般拖泥带水。 飞溅的血肉让我不停的抬手挡住脸庞。 没一会儿,所有敌人就被清除殆尽。 这时候。浓雾里头,又有一位高个男子慢慢走了出来,打扮和墨歌有些相似,风衣随着浓稠浑浊的硝烟缓缓“舞蹈”,这男人至少有一米八,头发大概是由于恶斗,已经有些凌乱,但丝毫不显邋遢。 他带着墨镜,但我猜墨镜背后的那双眼睛必然深邃非常。 他面容清癯,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唇如刀刻,虽然英俊,这脸庞却难免有些不近人情之感。 他扬着下巴,仿佛睥睨了一眼地面上的死尸,与扶着墨歌的我,淡淡说:“能走么?” 我说:“勉强……” 墨歌这个时候已经晕了过去,我叹了口气,又说:“我背她。” “先给她暂时性止血,我替她谢你了。”男人说。 我按照男人的指示为墨歌按压住锁骨上窝处--我当时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子,按理我如果早为墨歌止血的话,她的身体就不会冰凉至此,可是我什么都不懂。 板寸男子从斜跨的背包里取出绷带,蹲下身来为墨歌包扎。 “赶紧走吧!”一旁的板寸男子显得更加大大咧咧,胸无城府,几分钟后,他再次站起来,拍了拍手,大声说,“那个剑士打不死,一会儿他过来了咱们麻烦的很。” “杀了……杀了那个怪物,张楚,宋毅,杀了他……”板寸男子的话音犹在,有气无力的喃喃说道。 我愣了一下,看着我身边依然闭着眼的墨歌,一时不知所措。 “她在说梦话。“墨镜男人冷冷道,瞬间,已经给手中的来复枪上膛,转身对着浓雾之内又是一枪。我没有看见人影,却只见一阵血雾飘飞而上。 这墨镜男人居然能隔着那一股浓雾随手狙击目标?! “赶紧走,不想死的话。”枪声刚落,墨镜男冷峻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咬了咬牙,赶紧背起了墨歌,墨歌依旧在喃喃低语,我心情非常复杂,只能盯着前方,步履不停。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觉得眼前的世界清晰起来,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西斜,我身后的浓雾看起来更是一片红晕,如同燃烧的火焰,如同翻腾的血海。 我不敢回头多看,因为我感觉墨歌越来越冰凉,而我背后越来越粘湿--她到底已经流了多少血,我不知道,包扎似乎根本没什么用,她依然在流血。 这时候,我忽然看见街角听着一辆银白色的奔驰商务车,商务车旁边似有人影攒动,而身旁的板寸男子和墨镜风衣男径直向那商务车走去。 走近那辆车,我这才看见一男一女两人从车里起身出来。 两人都很年轻,看起来甚至比我年纪还要小,那男人斯斯文文,看见我们的时候还略显“迂腐”的扶了扶眼镜,细声细气的说:“你们终于回来了……” 一旁的女孩个子比较矮,大概不到一米六,眼睛很大,头发略有些微黄,穿着白色的连衣长裙,不知是不是夕阳的印染,样子竟有几分梦幻,活像从动漫里头走出来的人物,小巧玲珑,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典型的“萝莉”,在看见我的时候,表情显得非常急切,指着我--或者说指着我身后的墨歌,大声说:“怎么了?!墨歌姐姐怎么了?!” “阿萌妹子别急,打仗哪里有不受伤的……”眼镜男声音依然平静轻细,十分温和。 “胡说!墨歌姐姐那么厉害,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倒?!”女孩蹙眉,跑到我身旁,惊呼一声,“好多血,姐姐流了好多血!” “别闹了,你!把她放到车的后座,平躺。”墨镜男看了我一眼,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有些无奈,但现在不是讨价还价婆婆妈妈的时候,我赶紧把墨歌放好在车后座上,从车里钻出来。 “送她去基地医院。”墨镜男对戴眼镜的斯文男孩说。 “是。”那男孩居然对墨镜男敬了一个军礼,动作标准。 这些人,难道真的是军人? 可从墨歌的话语里,我怎么听着他们只是单纯的民间反抗组织而已?甚至,在中国这样的组织是否合法都说不清楚。 眼镜男孩拉着那个“小萝莉”上了车,板寸男子转过头来,对我说:“你是相关人员,你也跟去基地医院吧。” “嗯……”我点了点头,刚要上车,忽然,身后的墨镜男却发出一声断喝,“等等!” 我愣了一下,猛地回过头,板寸男也有些疑惑地看着那墨镜男,“张楚,干嘛?” “闲杂人等不得随意进出反抗军基地的任何机构、据点,你难道忘了?”墨镜男说。 “他不是闲杂人等,你也看到了,他……”板寸男看着我。 “他不是组织的人,就是市民,就是闲杂人等。”墨镜男不容置疑地说,“让他走。” “我?走?”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还想着,跟着这群人至少我生命安全有保障了,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欢迎我,我心里略微有些绝望,顿觉含义四起。 这回连板寸男子都不说话了,看来这群人里头,这个叫张楚的不近人情的家伙地位最高。 那男人看着我,依然扬着下巴,显得非常高傲,说:“从这里往前不过五百米就是路卡,过了路卡一切安全,这一段敌人较少,以你的身手可以应付。抱歉,组织基地不是慈善机构,不能随便接受外来人员。” “我知道了!”我咬牙说。 “你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墨歌好转之后,如果有事自然会找你。”张楚说。 “我……好吧……”虽然心里有些屈辱,但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想,和反抗组织联系总比孤军奋战的好,想了想,我还是报出了我的手机号码。 对面的人并没有用笔记录,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记住了,只要这城市还能打电话,我会提醒她。” “那谢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压着心中的怒火。 张楚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对板寸男子做了个手势,二人都没有说话,却几乎同时转身,又冲回了迷雾之中。 他们还要去?! 那么刚才,他们只是护送我们出来而已了? 我心里忽然对这个墨镜男的看法有些改观。 面前,商务车也开始发动,很快便绝尘而去,只剩下我一个人立在夕阳里。 我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孤独,偌大的城市仿佛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了--甚至比剩下我一个还要可怕,因为,我的周围,还有着无数足以在挥手间把我变成肉泥的感染者。 我咬了咬牙,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向街道另一侧走去,大约四五分钟后,我终于看见了路卡,路卡处没有发生激战,有一队士兵来回巡逻,不出我所料,看见我出现的时候,纷纷戒备的端起了枪,我赶紧举起手,一面向前狂奔一面说:“别开枪,我是人类,市民,别开枪!” 这时候,那一队端枪的士兵中有几个人收枪冲了过来,飞身把我按到在地,我知道我不能反抗,一旦反抗可能会立毙当场,被他们抓住才是最好最安全的选择。 我的世界倒了个个儿,我的脸贴在地上,水泥地与灰尘沙土干燥而冰冷,但我却感到一丝亲切,我终于暂时摆脱了那股血腥气味了。 又过了几分钟,那帮士兵只是对我做了简单盘问,便把我带上了一辆车,我不知道接下来我会去哪里。 正文 24.派出所与军营 我被押在车上,两名军人危坐两侧,目不斜视,他们手里有枪,我不敢轻举妄动,十多分钟之后,那辆车在市南区派出所大院内停下。 这个地方我来过,不过那个时候是来办身份证。 下车的片刻,我觉得整个派出所似乎都变了样子,正门大厅的两侧站着武警,像是有领导来视察似的。 一个好端端的派出所,这一刻成了军委大院了。 我十分无奈的环视四周,接着,又被押进了派出所大厅,那大厅的一楼似乎没什么变化、民警依旧正常工作接受鸡毛蒜皮的报案,户籍警依然在办理业务,不亦乐乎。 但很快,我就被领上了侧面的一个小楼梯,押着我的一名士兵打开了楼梯尽头的铁栏门。 二楼。 这里的庄严肃穆之感,顿时让我喘不过气来。 并不宽阔的走廊上,每隔几步就站着一名荷枪实弹的士兵,走廊的一侧墙面上,挂着一块大概是新做的牌子,简单的几个字,却透着沉甸甸的感觉。 --Z市战备应急指挥中心。 这是临时挂上去的牌子,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分量。 我被推搡着进了走廊一侧的一个房间,房间里,两名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正在喝茶攀谈,还有一名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站在一旁,时不时的说上几句什么。 当看见我被押进去的时候,他们三个都露出了一丝错愕的神情。 一位年纪稍长的军官伸手轻轻指了指我的方向,说:“怎么回事?” “从翠屏东路禁区跑出来的,浑身都是血,还受了伤。”身旁的士兵干脆利落的说。 那名军官只是沉吟了一会儿,就开口说:“确定没有感染体征的话就先治伤吧,保护好每一个市民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是!”士兵敬礼之后,又在我肩膀上推了一下,准备把我押出去。 没走几步,身后的军官却又叫住我们,说,“哎!对人家客气点儿,他不是犯人。” “嗯……是!”那士兵再次敬礼。 虽然不知道这军官是谁,但这一刻,我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好感来。 两个士兵放开对我的束缚,和我并肩往楼下走,可以看出他们依然对我十分戒备,但是却不敢像刚才那样粗暴了。 我稍稍放下心来。 这个时候我的想法很简单,借着军方医院的资源先看了病再说,看完之后再趁机逃走,毕竟现在是战时,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来找我,这个临时总部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端掉。 然而,就在我们再次回到一楼的片刻,一个身影让我改变了所有的盘算和计划。 我看见一名警察站在大厅左侧的办公桌旁边,淡定的喝着茶,双眼如猎鹰般扫视四周。 是他!就是这个人。 那天在我的家门口“取血”的家伙,也是在医院和我发生冲突的家伙,就是这个人! 我想到了窃听器,想到了在医院太平间的恶战,想到了警察的那把六四式,更想到了我家那两具警察的尸体--无论这个人是善是恶,我想,只要是我和他打了照面,我就是死路一条。 当他的眼光即将接触我的刹那,我立刻偏过脸去,这个细微的动作并没有引起我身旁两名士兵的在意,但我却成功躲过了这致命的一瞥。 军方的所谓“医院”设在派出所大院后头,那里原本就是一个卫生站,之前我也注意到过这里,只是现在这个地方已经变了样子,比以前干净整洁了许多。 这算是战时医院吧? 不过这战时医院并没有电影电视剧里那么血腥,这里没有重伤员,只有闲在一边聊天的医护人员和几名生病吊针的市民和士兵。 我一开始有点奇怪,但很快就想清楚了是怎么回事。 这场战斗不存在什么受伤,只有生死,一旦被打倒了,就立刻会变成一具尸体,根本没必要救治。 因为这回大家面对的不是人类,而是从未见过的怪物。 这么想来,墨歌其实还是算幸运的了。 我的身上其实都是小伤,我几乎没有和那些感染者有过肉体触碰,多半是在奔逃和躲闪的时候弄上的擦伤,只是我背后那大片的鲜血太过触目惊心,但这鲜血不是我的,而是墨歌的…… 墨歌,她现在怎么样了呢? 我叹了口气--呵呵,真够傻的啊楚庭生,你现在自己都朝不保夕,还想着个女人。 曾经你那么挂心你的女神林菀,她可是比你活得精彩多了啊!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那些医生已经跟我做好了简单的包扎处理,一名大大咧咧的男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伙子身体还不错,没什么事。” “那他背后的血是怎么回事?”旁边一直守着我的一名士兵狐疑地说。 “那不是他的血。”那医生说着干咳了一声,神情有些怪异,接着偏头向一边,说,“从染血的情况上看是他背过什么人吧?流那么多血不救治的话……” 这医生看似大大咧咧,说话却似乎总是饱含城府,每一句话都带着不确定,每一句话都带着各种可能性,但实际上,让他这么说下去,就相当于把我往深渊里带,他话还没说完,我赶紧开口,说:“我朋友,受伤了,已经被人救走了,我们误入了你们那个所谓的禁区,她被怪物打伤了。” “遇上了感染者吗?”士兵问我。 我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我就有些后悔了,遇上感染者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一瞬间,大概我的神秘和嫌疑在这个士兵的心里已经到了最大化的程度。 “遇上了感染者还能活下来,那可不是一般人,你们军队不如招他入伍算了。”那医生干笑一声。 又是一句致命的言语,这医生大概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我。 “这件事你最好交代清楚。”那士兵瞪了我一眼,眼神中饱含威慑。 我斜眼撇着那名医生,他却把手一摊,往旁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说错话咯说错话咯,我什么都没说却破了案咯!” 我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这家伙,但这个时候,却不敢公然动怒。 沉默片刻,我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平静的说:“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我的朋友身手还可以,我们在逃跑的时候,遇上了感染者,她肩膀被挑伤了,但我背着她跑了出来,禁区里的军人们,一直在掩护我们。” “哦……你们遇上了军队。”那士兵思考了一会儿,说,“那就好解释了。” 我赶紧点头,说:“嗯,他们,他们掩护我们出来。” “你的朋友呢?” “被救走了。”我说,“有一个……叫什么反抗组织的,救走了……”我试探着说,我不知道在他们眼里反抗组织是怎样的存在。 那士兵皱了皱眉,说:“又是他们……算了……你如果没什么不适的话,这些事情,还是去向首长交代吧,虽然你是普通市民,但毕竟是事件的相关人员,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 我点了点头。 “那你,还有什么要求?”那士兵倒是细心。 我说:“我想上个厕所。” 来之前,我瞥见卫生站的外头有一个很大的厕所,一般这种厕所都有侧窗,这种窗户应该够一个人爬出去了,我在想,这几名士兵是不是已经对我防备松懈了,如果是的话,这应该是我唯一逃命的机会,一旦再回了派出所大厅内,我就随时要和“那名警察”打照面,我绝对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士兵似乎还是迟疑了一下,但最后选择了妥协。 我如愿以偿的进了那个厕所,但要命的是,那两名士兵也跟了进来,就站在隔间外的走廊上,我走进最后一个隔间里头,没心思蹲下,站在那里盘算着该怎么办。 这里似乎根本就是一个死角,出去肯定被发现,士兵手里有枪,我稍有异动必定无论可逃,就算这个时候我身负什么神奇的力量,也绝对不是子弹的对手。 祸不单行。 不知不觉,我身体竟又被燥热和疼痛所侵袭。 我伸手扶住隔间的门板,不敢叫出声来,这一回的感觉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我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作。 我龇着牙,不敢出去,也不敢做声。 外头的人显然等烦了,有人过来“咚咚咚”敲了几下门,说:“干嘛呢?还没好?” 我咬着牙,做出略带尴尬的语气来,说:“我……肚子不舒服啊……哈……哈哈……”这几声干笑的时候,我想我整个脸都已经扭曲了。 “那你快一点。”外头的人简短有力的说。 我“嗯”了一声,不由得胸口一阵温热,居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本来胃里就没什么东西,吐出来的都是苦涩的黄疸水,我只觉得一股股腥臭,难以忍受,着实难以忍受,这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那血肉模糊的迷雾街道上。 “喂,你干什么?!什么情况!”外面紧张起来。 我赶紧说:“没事!没事啊……我,我胃不舒服……” “你确定你没事吗?”对方又说。 我干咳一声,说:“嗯,确定的,确定……” 其实我确定自己绝对有事。 晕眩和阵痛在头顶盘旋,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停的敲击我的天灵盖,浑身的燥热越发明显,一下子,这小小的隔间似是已经成了巨大的蒸笼。 可恶,为什么会这样! 我握拳,指甲已经陷到了肉里头。 心跳也开始加速,越来越不能负荷。 流血了,我的鼻子又一次开始流血,鲜血滴在便池里,被清水散开,变成桃红色。 “呃……”我低低的吼叫。 每一次“病发”,我都在生死的边缘行走。 怎么会这样。 正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响若炸雷般在我耳边响起。 “怎么回事!”我听见外面的士兵大声说。 “总部的警铃!”另一名士兵说。 “不行,我们得赶紧过去。” “可这个人?” 他们陷入了纠结之中,我虽然痛苦,但一切都听在耳中。 我觉得自己有机会了,我赶紧狠狠一擦脸上的鲜血,打开隔间的门,故作惊惶得说:“怎么了?” “没什么事,”士兵还在故作镇定,其中一人开口说,“你怎么样,身体。” 我说:“我就是胃不好,还有点上火……也可能受了惊吓……”我说着自己的“病情”,他们有些不耐烦,其中一人又说:“我们现在有公务要处理,你……” “让他去休息室待一会儿吧,不要离开医院,”另一人大概是万般无奈,想到了一个下下策,接着又转向我,说,“能配合吗?这也是为你的安全考量。” 正文 25.黑云压城城欲摧 我连忙回答:“能配合,当然能配合!”这种时候,就算他说能不能让我配合做他孙子,大概我都能勉强答应了,我只想赶紧逃走,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怕惹麻烦的人,可偏偏现在所有麻烦都在这一刻一并找上了门来。 这个警铃应该是十万火急的事情发生才会拉响,那俩士兵立刻舍弃了我,冲出了卫生间。 他们一走出去,我就一个踉跄跌倒下去,背靠在卫生间的瓷砖上,张大了嘴,我想这一刻我的表情定然扭曲非常。 我开始疯狂的咳嗽,渐渐的胸口生疼。 但我已经不敢继续在这里逗留,如果那俩士兵半道上反应过来,又或者警报忽然间解除了,恐怕我就要倒霉了! 于是,我嘿嘿推开卫生间的窗户,翻身越了出去。 没有人可以管我了。 我从卫生间后头的草丛里走出来,不敢直接到医院前头的空地上去,只能绕着树林,远远看着医院附近的情况。 这个时候,所有人似乎都在向派出所外集结。 那里发生了什么? 不,现在可不是好奇的时候--我提醒自己。 无论那边发生了什么,现在都跟我没有关系。 我的手拂过一颗颗粗糙的树干,只觉得没有这些树的支撑,我随时都可能倒下去。双腿发软,胸口疼痛,一阵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恶心感让我不停咳嗽干呕,这一回,我的身体已经不仅仅是感到燥热了,我的每一处关节都在疼痛,我甚至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站立,完全是凭借着求生的超凡毅力往前移动的。 我听见不远处传来了枪声,密集的枪声。 我是第一次在现实里听见冲锋枪的声音,看来那边又是一场恶战。 我好不容易沿着林子外的墙根移到了卫生站的侧门处--侧门紧闭,只能攀越铁栏杆出去,我管不了那么许多了,三步并作两步,先接着铁栏杆的横栏上跳几步,接着一手拉住围墙的上缘,一个侧翻,便从栏杆上跳了出去。然而,我动作虽然干净利落,落地却并不漂亮--我整个人几乎是重重的横摔下去,身上的划伤再次被震开了,但那点儿疼痛,反而能让我觉得稍稍好受一些,至少它分散了我的注意,让我周身的痛楚不那么明显了。 我狼狈的爬起身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便迅速远离侧门,往外头的街道上走去。 过了十多分钟,快要到街口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上还满是血迹--这太显眼了,我该怎么办?可惜我的背包已经在战斗中遗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否则里头的几件单衣至少能抵挡一阵子。 一筹莫展之际,我忽然看见街道对面一楼的防盗网里头晒着几件男式外衣。 我皱了皱眉。 我知道这行为无耻,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对,活下去更重要。 这么想着,我悄悄看了看四周,趁着四下无人,立刻跑到那防盗网外,轻轻一跃,迅速随手从衣架上拿下一件衣服,翻身套在自己身上--血迹被遮盖了,这样应该安全了许多。 但是,连番的剧烈运动,让我的身体越发的无法承受着负荷,我只觉得头痛欲裂,不由得又吐出一股黄疸水来。 再吐下去,没准该吐血了吧?我摸着疼痛的胸口,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低头往前走去。 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根本不知道该去找谁,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对了,口袋里还有个手机,手机还有些电,这种小破手机的充电器是很好配的,只是我根本没有钱去配。 夜幕沉沉,整个城市,我显得这般格格不入。 走在街上,我发现,有些事情其实我想多了--那就是根本没有人看我一眼,他们根本没把我这么一个狼狈的旅人当一回事,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忙碌,每个人也都有着自己的心事,在这霓虹交映,华灯闪烁的城市里,大家都习惯了冷漠,也习惯了行色匆匆,也正是因此,他们根本不知道蔓延而至的危险,即便整个翠屏东路和翠屏东郊都被封闭,城南的市民们,却都还是忙忙碌碌。 其实,这也难怪,城南到底有多少人口,说都说不清楚,想要一夜之间撤走,几乎是不可能的,为了不引起市民的恐慌,警察、军队和政府只能一面保护一面掩盖一些事情。 我来到天桥上,远眺城南派出所的方向,正门的街道已经封路,有不少市民在路障处眺望,但更多的依旧在街上行走,来来往往。 我索性在天桥的栏杆边坐下来,闭目养神,这样能稍稍缓解我身体的痛楚。 没几分钟,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在学校的宿舍里,似乎还留了一些钱。 对,没错,我没有记错,我有两张银行卡,一张是用来交学费和生活费的,一张是用来交书本费的,书本费的那一张我一直留在学校宿舍里,里头应该至少还有五百块左右没有花,这笔钱用于交专业课的资料费,我一直不敢碰。 另外,只要能拿到银行卡,我就可以向家乡的亲戚朋友借钱了,包括我的父母……虽然我现在并不准备把Z市的真实情况告诉他们。 总之,只要拿到那张银行卡,我或许便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说走就走。 现在我分秒必争。 我站起来,由于动作太快,突如其来的晕眩险些让我眼前一黑,扑倒下去。 但最终,我扶着栏杆走下了天桥,从这里回学校有很长一段路,步行可能会超过一个小时,但现在不过七点多不到八点,我回去的时候应该还没有到门禁的时间,只要学校那边还未收到波及,我小心一些,就一定能成功拿到那张银行卡。 我转了一个弯,准备抄最近的道儿回学校去,半路上远远经过派出所正门外几百米处的那个路障附近,我发现,这里有许多人正在哭喊着,尤其是老人、小孩和女人,我猜他们家属肯定是被困在派出所里了,这个时候,我已经听不到那边的枪响,战斗早该结束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寒,战斗已然结束,路障却没有撤掉,那些市民的家属也没有回来,这说明什么呢? 难道这个临时指挥所,也挡不住感染者的步伐么? 我怔在暗自伤神,突然,就在这一刻,惊变突现! 路障的另一侧,几个黑影忽然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未见他们的面貌,却已经听见他们凄厉的叫喊声:“快跑!大家快跑!挡不住了!快跑啊!” 我猛然一惊,细看之下,只看清了他们制服的轮廓。 是警察! “快跑,大家快跑!快!”为首的那个扯着嗓子,已经喊得破音了,但路障这边的人显然还没有弄清楚状况,都只是愕然的东张西望,一些坐在地上哭喊的老人和小孩,甚至这个时候才站起身来。旁边的行人呢?他们非但不跑,还驻足观望,有些人甚至直接挤进人群里去凑热闹。 这哪里是凑热闹的时候?! “刷”的一声裂风撕响,半空之中,一个黑影俯冲而下,自后方袭向那三个奔逃的警察。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然而惊呼声犹在,那黑影已经直冲到为首警察的上方。 一声怪叫,那半空中的黑影再次冲上云霄之间,而路灯下的警察,整个身体依旧向前踉跄了几步,接着一阵抽搐,便到了下去。 那身体,早已没有了头颅,喷出一股浓稠的鲜血,四散溅落。 正文 26.狗斗 这是那天袭击我和墨歌的怪物! 这个家伙,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我想错了,第二只、第三只会飞的怪物从空中俯冲下来,路障旁边的士兵开始对天空开枪,人群也终于开始骚动起来,所有人都吓傻了,惊慌失措,有些体弱的老人、女人和孩子甚至直接扑倒下去,这一刻,没有人维持秩序,谁都顾不了谁,大家互相冲撞、奔跑、踩踏,一声声凄厉的尖叫、撕裂的惨叫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我被涌动的人群撞得东倒西歪,这个时候,我也无能为力,我虽然身负那种强力的浓缩液,但我依旧不是超人,我没办法飞身而起把空中的那些混蛋拽下来。 那空中的家伙,与地面的一样皮糙肉厚,士兵们开枪,他们却依旧能在空中从容盘旋,时不时俯冲飞扑。 我门头向前冲,已经根本不知道这四周的情况,更不知道空中的情况,我的耳边只有一浪接着一浪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大部分是市民的,当然,似乎也有空中那些怪物的。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虽然我身体已经无法承受那一波接着一波的痛楚,但是我毕竟比常人有着更强的体力和耐力。 因此,当我停下来的时候,我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被我远远甩开在后面了。 不知不觉,街道又寂静下来,我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恐慌的城市里,这种黑暗与寂静尤其叫人胆寒。 我放缓了脚步,燥热和关节的疼痛已经在运动中慢慢缓解,但是,晕眩感和一阵阵的恶心却开始不断加强,我似乎还能远远的听见枪响声,战斗还未结束。 这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那个如影随形的剑士,我害怕他会忽然又出现在我面前,挥动他的那根臂骨,张牙舞爪,如果真是这样,我恐怕毫无还手之力了。 我看着一边的路牌,还好,我并没有因为逃跑而走错路,这边的确还是去往学校的路程,而且由于奔跑,我已经省去了很多时间,这会儿离学校应该不到十分钟左右的路了。 我继续往前走,心中依旧怀着希望。 十分钟而已,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我不断的深呼吸来使自己清醒一些,可就在这时,我身旁忽然传来几声狗叫。 “汪汪!汪汪!”那狗叫声异常尖锐,尤其是在这灯光昏暗的小路上,在两旁旧屋之间,这声音显得刺耳而震慑心魄,我不由得吓了一跳,险些摔倒,头晕目眩。我赶紧扶住旁边的数目,转过脸。那应该是一只狼狗,我依稀能看清他的身形轮廓。 “死狗。叫你大爷!”我大声吼叫,做了一个扔石头的姿势,这是狗最怕的姿势,遇到狗吠,只要做一个要用石头砸狗的姿势,他们往往会逃走,可是,让我感到惊奇的是,这条狗非但没有逃走,我作势要砸之际,它居然吠叫得更响了。 我顿感事情蹊跷,不敢久留。 最近遇到的事情让我对身边的危险很是敏感。 于是我赶紧旋步快走,双脚尽量平稳落地,生怕一跤摔下去摔出死于非命来。 然而,我尚未走出几步,猛然之间,一个黑影从我身边窜过去,依旧带着一连窜不客气的吠叫声。 正是那条狗! 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条狗的真面目。 这个时候,它正站在路灯下,做出一条狗惯有的攻击姿势--可那哪是一条狗,狗怎么可能变成这样?!我宁愿它躲在黑暗之中不要现身,也不愿看见他这样的真面目。这条狗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了皮毛,活像刚出生的老鼠,鲜红透明,灯光映照之下,我甚至能透过那薄薄的皮肤看见它身体里头的器官内脏,甚至还看见了那砰砰律动的心。 这条狗的狗头已经完全扭曲,狰狞可怖,根本分不清楚哪里是眼睛哪是是鼻子,狗嘴却异常的大,露着两排白森森的尖锐牙齿。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这不是一条狗,这是一只变异的怪物。 我手无寸铁,那条大狗口中却犬牙差互,透出极强的威慑力,似乎只要轻轻一动便能把我撕成碎片。 我握紧了双全,要命的是,却没有一丝力气,只感觉晕眩作呕。尤其是在看见那条狗的外形时,更加觉得恶心难当。 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那条狗开始发出“呜呜”低吼,我知道,这是攻击的先兆。 我用左手扣住自己的右手手腕,想让手边的稳定一些,可整只手却依然颤抖,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嗷呜!”突然,那条狗猛地朝我扑上来,速度极快,我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仰倒下去,减小被狗扑上时的伤害,到底的片刻,那条狗已经落在我前头,离我不过半米远,我已经能闻到它身上腐肉的味道了。我不敢有丝毫松懈,倒地的身体急忙翻滚,以免那条狗转过脸对我的脸部进行啃咬,翻滚的同时,我尽量蜷着身体,不让那条狗有撕扯啃咬我要害的机会。 不一会儿,我再次和那条狗拉开了距离。 并不宽阔的小道上,我退后了几步,往旁边一撇,顺手操起落在旁边一堆建材中间的水泥块。 虽然手上已经没什么力气,但用这东西作为辅助我总觉得安心一些。 那条狗再次低下身来,我看见它的内脏在缓缓蠕动,似乎浑身上下每一处恐怖狰狞的地方都散发着贪婪的气息。 “畜生……”我咬牙切齿。 “汪汪!”突然,黑暗中居然又传来几声吠叫。 怎么可能?! “汪汪!” 吠叫声不断…… 这…… 我顿时觉得自己堕入了一片寒冰之中,一刹那间,黑暗里已经出现了五六条同样的狗--恶魔一般的狗,每一个都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低着身子,随时准备着对我发动攻击,置我于死地。 我手中只有一块水泥块,一条狗都对付不了! 我咬牙,步步后退。 我大气都不敢出,那种晕眩感倒是由于恐惧而减弱了许多。 人一旦恐惧,紧张,就容易虚张声势,尤其是我这种人,我对着那群该死的恶魔大喊:“来呀,你们倒是来呀,一起来,老子今天打不了跟你们拼了,我就不信我身上带着的浓缩液还没办法抵抗你们这一群疯狗!” 对方依然“呜呜”低吼,不知道这算是犬类对我的威慑还是对我的嘲笑。 我龇着牙,强忍着恐惧,继续后退。 “汪!” 一声嘶吼,刚才险些将我扑杀的那条狗再次袭击过来,我把手里的水泥块一样,横手一划,正好从那条狗的腹部划过去,那条透明的狗毕竟有弱点,我算是看出来了,虽然它们最为恐怖的武器--牙齿,似乎已经被强化了,但却彼涨此消,体质变得脆弱了许多,防御能力着实不济,我好不容易恢复了臂力,狠狠的这一划,尖锐水泥块一侧瞬间划开了那条狗的腹部,一股血腥弥漫氤氲,那条狗一声哀嚎,跌落而下,在地面上打了个滚,“呜呜”哀吠起来。 “畜生!”我骂了一句。 对着面前那群家伙也骂了一句:“畜生,一群畜生,来呀,再来,老子杀了你们!” 实际上,我深知,我杀不了他们,他们把我撕碎差不多。 很快,被我划伤的那条狗拖着鲜血不断滴落的躯体翻身爬了起来,我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对付。 我再次被这群恶狗包围了…… 可是,就在这时,一件让我有些震惊的事发生了。 那条受伤的狗刚要跳起来咬我,其他的几条恶犬却同时有了动作,飞扑而上,扑杀的却不是我,而是飞扑向那条受伤的恶犬,很快,犬群中传来阵阵哀嚎,鲜血与碎肉飞溅而起--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我很快意识到,是鲜血!是嗜血的本性吸引了这些家伙,一开始他们会准备围攻我,或许也是因为我身上沾有血腥的缘故! 很好! 我转过身,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一步不停,我知道那条狗的小小躯体不够这帮饥饿的野兽啃食几下,我必须趁着这个机会赶紧逃离这里! 三步并作两步,十分钟的路程,我用四五分钟就跑完了。 呼……学校就在马路对面了。 我双手扶着膝盖,弯下腰来。 “排异反应”终于开始减轻,我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或许我真应该感谢那群恶狗,如果不是他们我还真不一定能这么快就好起来。 休息了片刻,我环视马路两侧。 没有车辆,整条马路寂静非常,学校的大门外,没有看见保安或校卫,只有空荡荡的校门,和两侧寂寞孤独的道旁树,在晚风中摇曳。 冰冷,异常的冰冷,我觉得空气已经降到了冰点,两旁的路灯,昏黄的光芒,这一刻也让我觉得异常诡谲起来。 这里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里已经发生了什么?难道这个地方已经……已经被波及了?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加快脚步向学校大门走去。 学校里头也是一片寂静,平时熟悉的校道,按理来说,在十点这个时候应该是有很多下晚自习的同学以及情侣出没的,可是这一刻,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张废纸随风飘飞,还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就像是一张引魂幡一般在空中招展飞扬。 凄凉的感觉充斥着每一个角落。 宿舍离学校大门并不远,我加快脚步向宿舍走去,不过几分钟时间,我终于来到了宿舍楼下。 整栋宿舍楼一片漆黑,让人惊讶的是,宿舍的大门却是开着的,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没有人看守,却诡异地洞开着,似乎在向我昭示着什么。 我忽然有些不敢进去了,这一片漆黑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会不会轻而易举的要了我的命?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正文 27.重伤的同学 宿舍楼虚掩的大门内,那一阵阵阴冷的风,让我不得不拉了拉偷来的那件外衣,尽量把自己的前胸掩着,这样暖和一些。 说实话,这个时候我浑身都不太舒服,我这身上,站着恶狗的新血,还有背后墨歌那已经凝固的血液,零零星星的还撒着自己的伤口里低落的血迹,整个身体黏黏糊糊,腥臭非常,如果不是冬天海风吹刮,我想,走在平静的马路上,早就引人侧目了。 我一手扶着玻璃门,抬眼望着幽深的楼梯走道。 平时我怎么没有发现者走道如此悠长、如此阴暗、如此阴森恐怖? 我跺了跺脚,没有声控灯,看来灯是已经坏了。 我叹了口气,虽然害怕,但决定了的事情还是要去做的,我必须赶紧回到宿舍里,拿我的银行卡。 不管这宿舍里有没有人--也不管这宿舍里呆着的是人还是鬼。 我摸着楼梯栏杆,一脚深一脚浅得往楼上走,这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大概是那阵子晕眩感又上来了。我的宿舍在三楼,按理来说,并不是一段很长的路途,但是我却觉得怎么走都走不完似的。 来到二楼楼道的拐角处,忽然“嘭”的一声巨响,吓得我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环视周围,才发现,原来二楼走廊一侧的宿舍门被一股劲风无端的吹开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望了一眼那黑暗的宿舍间里头。 没有人。 我赶紧收回目光,对自己说:“不,不行,不能节外生枝,赶紧去找到银行卡是正事!” 可就在我转脸的一刹那,我突然看见,楼道一边的墙上,溅着一大滩奇怪的液体。 黑暗中,那液体颜色深黑,和雪白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简直就像是这墙壁上无端端现出了一个鬼脸,而那鬼脸纤细的身体就那么一直连到地面上。 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那张“鬼脸”,“鬼脸”已经干了,虽然看不出颜色,但我依然能判断出,这大概就是血迹。 这么大的一滩血,如果是一个人留下的话,那么这个人肯定已经死了。 学校,一方净土,怎会有人经受这般劫难呢?! 我不敢往下想,继续往楼上走去,我忽然发觉,越往上走,我脚下低落的深黑液体就越多,有的地方是一摊,有的地方只是几滴,我想拿出手机来照明,仔细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但是又有些害怕,心情矛盾。 我索性一闭眼,一咬牙,对自己说:“什么都不要管,管它这里是鬼屋还是坟场,赶紧拿了东西走人了事!” 我三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蹦跳着上了三楼,三楼走廊同样静谧,我的房间在走廊差不多靠中间的位置,我深吸了一口气,目不斜视的朝目标走去,我几乎是数着脚步来到了宿舍门前,宿舍门却是紧闭着的,各扇宿舍的门,有的关闭,有的洞开,很不规则,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偏偏这道门是紧闭着的。 难道上天就不能给我安排一次幸运些的际遇么?!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退后一步,助跑,起跳,飞身一脚。 嘭!一声剧烈撞响,整扇木门被我踹脱出去,“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我有些惊讶,其他的不说,就从踹门这一点来看,我的力量真的提升了不止一星半点。我记得大一那年我也踹过这扇门,那时候,我们宿舍瞧瞧用电磁炉煮宵夜吃,由于是夏天,宿舍里特别闷热,兄弟几个跑到走廊上去乘凉,谁想到晚风一吹,门居然直接关上了,万般无奈之下我们决定踹门回宿舍,结果却是我们一人踹了一脚,只是把锁给踹坏了而已,最后还被全宿舍记过。 现在的力量,比之当日,简直差若天渊。 我迅速闪身进入宿舍。 宿舍内,血腥气味十分浓烈,环视之下,我只看见柜子上、地面上,甚至床铺上,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污渍。 我伸手摸了摸,居然发现这个地方的血迹还未干。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朋友,我的老师,我的同学们,我曾经钟爱过的校园,我熟悉的每一寸土地,这里到底都怎么了?!难道这一回上帝是打定了注意要剥夺我们的所有么? 我拉开抽屉,在里头翻找了好一阵子,抽屉却猛然间垮了下来--这抽屉已经被撞裂了,只是下方柜子的木门勉强支撑着它,我一拉,失去了支撑物的抽屉便碎裂四散,掉落一地,哗啦一声,满目狼藉,我不得不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在地面上翻找--抽屉落在一片血污之中,果然,不知道是房间潮湿闷热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这里的血虽然已经粘稠,但并未完全干透。我不由得顺着血迹慢慢看过去,猛然间,我发现,就在宿舍的角落里,居然蜷着一个人一个瑟瑟发抖的人。 他还活着! 我急忙用手电筒扫过去,看见的,却是一张沾满鲜血的脸。 惊恐在那蜷缩之人的脸上蔓延开来,但那人似乎已经浑身无力,根本连喊叫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刚才,他就这么默默的盯着我,盯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恐惧。 从楼梯上低落的血迹,一直到这里,他到底已经流了多少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或许已然命不久矣。 “你……你是……”我确定他是个人类。 他好像借着我手机的光亮看清了我,瞪大了眼睛:“庭生……庭生……” 我听见他叫我的名字,不禁一阵愕然,急忙手忙脚乱的爬到他身边。 “是你!怎么会是你!王斌怎么会是你!”我也终于在粘稠的鲜血之后辨认出了他的那张脸。 那张脸,本该是清秀文弱的样子。 王斌是个怎样的人? 我的脑子里,描摹出了一个白净、安静、沉默寡言而有些腼腆的男生形象。他上课和放学都一个人走,吃饭一个人吃,平时我们同学之间的活动,他很想积极参加,却总是格格不入。久而久之,大家就慢慢淡忘了他,甚至有时候他不去上课也没人记得。 除非老师点名,大家才恍然大悟:哦!王斌没来。 往往这个时候,他是生病了。 他成绩很不错,但学习效率可谓事倍功半,没有谁在大学还会像他这样学习。 他肯定是学习最刻苦的那一个,却不是成绩最拔尖的那一个。 他沉默而平凡,在人群中被遗忘,被淹没。 或许,很多人身边都有这么样的一个人,很多人的学生时代,也曾遗忘过这么样的一个人。 而现在,这个善良的人却浑身是血出现在我面前,他从未害过任何人,命运却如此不公。 “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会这样?!告诉我!”我大声说。 “我……”他翕动着双唇,说,“我……我也不知道,我一觉醒来,人都不见了,房间里停电了,一个人都没有,整栋楼都没人……学校里都没人。我跑下楼去,他们,居然,居然在打仗,开枪……我看见,看见有怪物,好可怕,我以为,我以为自己在做梦。我……” “你怎么样,伤了哪里?” “我被……我被子弹打中了……” “什么?!子弹?!” “他们……他们都打疯了,那些军人和怪物,拼命扫射,拼命……我腿上,肚子上,都中弹了……我,庭生,我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我带你出去!我背你出去,他们人都走光了,下头没有人了。”我说,“我立刻带你去医院。” “好……谢谢,庭生,救我,我不想死。”他乞求道。 “我不会让你死!王斌,你听着,给我挺住了,男人点儿,不就是几颗子弹么?!”我说。 “好,我……我尽量……”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我知道时间不多了,赶紧想办法把他背了起来。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没有钱,如果跑到平静城市的医院中,他们必然还是要收医药费的。 我确信银行卡还在地上那一堆杂物里,一时间,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压低身子,连地上的碎木屑带杂物一起抱起来用衣服兜住,单手托了一下王斌,踉踉跄跄的朝门外走去。 正文 28.我该怎么救他 空寂的楼道里,我只能听见王斌的呼吸声,那声音细微无比,如同游丝,似乎随时都可能断裂--沉默,消失殆尽。 到那个时候,我这受伤的同学,可能就要真的永远沉默下去,再也不会醒来了。 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再看见有人这么死在我面前。 我算是救下了墨歌,那么我想我一定可以救王斌。 我一边跑,一边在我兜住的衣服里翻银行卡,一边翻一边把杂物扔出去。 碎木刺痛了我的胸腹和手指,鲜血粘稠了我的躯体,让我感到一丝温热之后顿觉周遭都变得冰冷。 好不容易,我把银行卡翻了出来,拽在手中。 其他东西,我也索性都不要了,一边向楼下奔跑一边扔在地上。 楼下依然寂静无比,士兵们或许早就撤走了,战场也已然打扫干净。 可他们却偏偏忘却了王斌。 我不知道这世界上是不是有的人生而就注定被人淡忘,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不公平了。 我一路小跑,朝学校门口跑去,这个时候,我十分希望能见到一两个军人,他们或许有车,或许懂急救的技术,能暂时稳定住这位已经被打成“马蜂窝”的王斌的情况。 可这个时候校园偏偏寂静无比。 在离大门处不远的小道上,我听见几声枪响,从远处飘荡而来。 我所在的学校很大,这飘忽不定的枪响,像是从南门的方向过来的。 原来如此,战斗依旧没有结束,只是这半边战场已经被打扫干净了而已。 我有些绝望。 这个城市里,似乎谁都顾不上谁了,真的,不是到了这一刻,我根本不会明白,人力是多么的渺小。 我感觉身后的王斌气息越来越弱,继续已经没有了动静,我大声吼道:“王斌,你别睡着了,我到学校门口了,一会儿就跟你打车走!王斌!” “是么……”他声如蚊蚋,似乎只是说给自己听而已,“是么……这么快,你跑得很快,累了吧,歇会儿吧,真是谢谢你了……” “客气个毛!你是女人吗!”我急切地大喊,“我一定要救你……” “我知道……你加紧救我,让我睡一会儿。”他说。 “不行,不能睡,你听我的,绝对别睡!”我大声说,“睡了你他妈的就要死了知道么?!怂包!别睡!” 他已经真的没有任何动静了。 “喂!王斌!王斌!”我颤声大喊。 没有人回应我。 王斌真的完全沉没了,这一回,他终于彻彻底底的埋没沉沦了,他终将变成一堆泥土,而这个城市里死去的所有人一样,永世沉默下去。 这个时候,离学校门口不过几十米的距离,我不知道自己跑快几步的话,是不是还有机会救他,我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自责。同时,我也依旧不甘心,只是迟疑了片刻,就继续往前狂奔起来,我跑到学校买的马路边,整条马路寂静无比,根本没有一辆车。 这里离最近的医院至少要走四十分钟! 我声嘶力竭的大喊:“有人吗,有没有人,倒是他妈出来一个人啊!救命啊!救人啊!” 天地之间,这个刹那,仿佛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的声音也随风扩散在高远的天空里,连回音都没有留下,路灯闪烁着暧昧的光,昏黄冷漠,似乎嘲笑着我。而我呢,我只能仰头继续声嘶力竭的对天空吼叫。我心痛,心痛的不仅仅是背后已经如同冰块一般的王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心痛什么,是心痛我自己,心痛这座城市,还是心痛这末日里,无能为力的人类。 “出来一个人啊!救命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了,听见自己的呼唤变作了呐喊,呐喊化成了哭叫。最终,我跌坐下去,王斌瘫软在我身边,一动不动,没有意思生气。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睡衣和一条棉毛裤,睡醒的那个刹那,他一定十分害怕,甚至来不急换一件衣服就跑出了宿舍。他一定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这一梦,却让他永眠不醒。我呆愣愣的看着王斌的尸体,他的胸口至少中了三枪,伤口边的血凝结了一层,又覆盖上一层,凝结了一层,又流出来一层,他见到我的时候,大概早已经喘不过气来。 腹部中了一枪,血流如注。 腿部呢……居然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 可笑,真是可笑,他的死,居然是自己人打的!居然是人类用枪打的! 战争的确残酷,但我从未想过战争会给无辜者带来如此沉重的无妄之灾。 那稀烂的几乎可以看见骨头的伤口,仿佛正是对这场战争,这个世界的控诉。 往事一幕幕在心中涌动,不仅仅关于王斌,也关于我自己,关于那些已经失踪的同学,关于这个学校,关于我的曾经。 就在我的母校,我的大学正门口,我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没有人会理会我,我知道,这个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的哭声,与远处的枪声应和着,肆意挥洒在这天地之间。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我只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已经渐渐要僵硬了。 我不得不把他再次扶起来。 死人异常沉重,但我不能让他就死在这里,我用力扛起王斌的尸体,沿着学校外的马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 可我走着走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后头拉扯着,同时发出一声声呜呜低吠。 我猛然一惊,回头的片刻,我看见,一条狰狞的、没有皮肤的够,张口扯下了扛在我肩上的王斌尸体的一块脸皮。 我“啊”的惨叫一声,甚至觉得这比私车我自己的脸皮还要难受。 我转过身,不顾一切的一脚向那条狗踹过去,那条狗却轻盈的跳起来,从我肩上略过,狗抓一划--顿时,我闻到一股怪异的气味,似乎是腥膻,似乎是恶臭,从旁边传来,错愕之间,我猛地转脸,却发现,扛在肩膀上的尸体,腹部已经被狗抓切出一道口子,原本被手枪洞穿的伤口整个连着这道口子爆裂而开,鲜血伴随着腹腔里的内脏一并向外涌出来。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我不但救不了他,甚至连王斌的尸体都保护不好,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条狗问稳稳的站在我前方,一会儿,缓缓转过身来,眼神犀利而邪恶,透明的肉身轻轻弓下,对我虎视眈眈,与此同时,低吠声四起,又有几条狗仔围了上来。回到学校之前的那场狗斗,我侥幸逃脱,可这一回我浑身血污背着尸体,没有武器,再怎么样也难以斗败这几只恐怖怪异的猛兽! 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拼命,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在心里默数三声,大吼一声:“畜生,来呀!”说完,开始强行突破包围圈,我扛着王斌的尸体,左突右冲,不停的抬腿揣向这矮小的敌人,可是,缠斗片刻,我终于体力不支,脚下一软,肩膀上王斌的尸体居然摔在地上。 这一刻,我还未及反应,数只恶犬已经朝我的方向扑过来,我忍着极度的疲惫,飞身踢开一只恶犬,接着想要匍匐挡在王斌的尸体上方,然而,恶犬们动作比我更快,我还未及俯下,他们已经围住王斌的尸体,拼命啃咬起来,一块块碎肉被他们仰头抛飞而起,带着业已“冰冷”的血液。 我退了一步,又一步,第三步…… 我知道,这是我最佳的逃跑时机,可是,我又怎么能跑?! 正文 29.林菀的电话 逃跑,能换得我一条生路,但这意味着,我要放弃王斌的尸体。 放弃吧…… 我咬牙对自己说。 我看见,狗群中扔出一只带血的手臂来。 这个时候,即便我去抢,也不过是抢回来一堆残肢烂肉。 地狱般的城市里,活人尚且难以自保,我--还管什么死人?! 我返身开始狂奔,一面跑一面苦笑,苦笑继而变成了惨笑、大笑。 我觉得自己已经要疯了,大概即便我能活到感染消散的那一天,我也早已经变成了一个神经病患者。 可就在我奔跑的时候,突然,我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我仿佛被电击一般,差点摔倒。 我呆滞的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手机还仅剩下最后一点点电了。 林菀! 看见那个电话号码的时候,我感觉浑身一怔,顿时挪不动脚步了。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她居然给我打电话了--这一刻,就算她是要陷害我、利用我、甚至是要杀了我,我都不会拒绝和她说话。我心情太压抑,压抑地要爆炸。 我迅速接通了电话,生怕手机忽然断电。 “喂,林菀!”我大声说,“林菀!是不是你!” “听起来,你精神还不错。”对面淡淡的说。 她这句风凉话气得我浑身发抖,我咬牙切齿得说:“哈?!精神不错?!你哪一只耳朵听见我精神不错的?你把我害成现在这样,还不够么?!还要怎么样?!” “如果没有我,没有我给你的药,恐怕你早就已经死了吧?”林菀说。 “我不管你在胡说什么!也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嘶叫着,已经疯狂,“你这个时候找我干什么?!是想听听我到底有多惨么?!现在,你是不是很失望?!啊?!” “失望到不至于……”对面依旧镇定,说,“不过……庭生,这个时候,本不应该是你想找我,而不是我想找你么?我只是回你电话而已……” “你!”人在愤怒的时候本就容易语无伦次,更何况她一句一句的堵着我的嘴,让我气郁胸中,不吐不快,却又怎么样都发泄不出来。 我索性不再说话,我再说下去,只是在自取其辱。 对方“呵呵”轻笑一声,说:“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庭生,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是怎么样的,除了你自己,也就是我最了解,不是吗?而且,你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我,除了我,没有人可以救你,不是吗?” 她说的无疑是事实,虽然我并不愿意承认。 “你害惨了我,却又来胁迫我?!”我嘶声大吼。 “别大吼大叫。矫情什么?你就不能男人点儿?”对面冷冷说。 “呵呵……”我也回敬一声冷笑,这一刻,我早已不知该说什么,或许我承受能力的确太差了,毕竟这二十几年的时间里,我从未遇到过如今这般的困局和绝境,从来没有感受过如今这般的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痛楚,我是真的难受、害怕,也真的不想继续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了,可是偏偏一切没有尽头,也没得选择。所以,我只能大吼大叫,这是唯一的发泄途径。 但吼叫之后,却只不过是心跳加速,脑袋充血,世界却依然未变。 这声冷笑,不止是对林菀,也更是对我自己发出的。 林菀继续说:“好了,我不跟你扯淡了,云顶路17号联信大楼外红绿灯,我在这里等你,趁着这块地方还没有被感染者攻占,你最好早点过来。” 我愣了一下,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对面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总是这样,自行其是。 不过这个时候我也别无选择,她既然让我过去,我就只能照办,谁让她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呢? 忽然,我觉得林菀真的很厉害,缔造了我的痛苦,却又让我离不开她--无论是在大学里,还是现在,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 我回望一眼,身后的街道上依旧空空荡荡,苍穹阴沉,空气冰冷,路灯昏惑,天地万籁俱寂。 要从这里去云顶路车站,坐车的话只需要十几分钟,但走路就比较麻烦了,还必须经过一条略显悠长的隧道,这是我最怕的,黑暗之中,谁知道隐藏着什么东西? 我犹豫踟蹰着往前走,没想到,仅仅走了五六分钟,就遇到了路卡。 我有些庆幸,有路卡,至少就意味着那边是“正常人类的地盘”,但我也有些懊恼--我该怎么经过那片路卡,他们会不会再次把我抓了去?我可不想再耽误时间了! 这里是去云顶路最快的路径,或许也是唯一的道路,如果不走这边的话,那就只有原路返回,回南区派出所那边。 权衡之下,我叹了口气,还是打算往回走。 然而,没等我走几步,忽然,不远处的岔道上,忽然涌下一帮人来,我吓了一跳,那群人足有几十个,远远看去,并不像是感染者。 我有看了一眼路卡,这才发现,原来这一块地方的路卡还在布设当中,并没有完全封闭,刚才我的确是太过着急了,根本没有注意这一点,布设路卡的战士们见那一群市民突然冲过来,似乎却都怔了一下,接着赶紧排成一排上去阻拦。 “干什么的!你们干什么!” 那群人吵吵嚷嚷,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我不由得顿住脚步,站在不远处悄悄看着那里的状况。 “我们要出去!凭什么让我们呆在这里!”“你们明知道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你们……”此起彼伏的声浪,在原本寂静的夜空下更显震撼。 虽然他们你一句我一句,但我还是大概搞清楚了状况,这帮人大概是附近村落的村民,很显然政府并不打算第一时间把他们迁走,而选择暂时派人保护起来。 至于原因,也许是这边还并未受到感染者的大规模袭击,也许是因为人手和交通工具不够。 但他们显然不卖帐,组织冲击路卡,准备自己为自己寻找一条生路。 “呵呵……机会来了……”我对自己说,随机加快脚步,混入那一群人当中。 “你们别激动!政府有政府的安排,这里已经加派军警,绝对保护你们的安全!”为首的武警军官高声说,“必要的时候绝对不会吧你们留在危险之中!” “屁!”一名彪悍男子大喊,“知道你们他妈的人手不够了,我们自己走,还不行吗?!什么加派军警保护安全,这城里头有僵尸,你们到现在才告诉我们,都已经死了多少人了,你们真的会拿我们的命当一回事吗?!” “就是!”只要有一个人带头闹事,所有人都壮了胆,喊声一次比一次更响亮,前面的人已经开始推搡上前来阻拦的武警战士。 “啪!” 就在这一刻,突然,为首的那名军官对天鸣枪示警,一枪之下,所有人都收了声。 “谁敢向前一步!”那军官大声说。 大家认怂了。 我心里有些着急,一咬牙,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 随机,我大吼一声:“警察和军人是保护民众的,现在民众落于灾难之中,你们却对民众开枪!” “对!你们怎么讲!”有人附和。 我心里有些愧疚,毕竟煽动利用他们是一件不太道德的事情,但我没办法了,我必须赶紧走,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去找林菀! “大家服从安排,绝对保证你们的安全!”那军官再次重复。 “安全个屁,命都没了,还安全!”群情激奋,我的一句煽动显然在恐惧的村民心头火上浇油了。 就在这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一群村民之中,突然,一个女人发出一声仰天怪叫,飞身而起!动作迅猛如同猎豹一般。 正文 30.再会林菀 这群人之中有感染者! 这一切我始料未及。 或许连那个女人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然被感染了。 只见那狂叫的女人向前猛冲,直向那名军官冲去,那军官反应很快,立刻平举枪口,“嘭嘭”连发两枪,我清楚的看见,那两枪都打在女人的头上。 斜侧面,我甚至能看见鲜血飞溅而出。 这是致命的两枪。 可那女人并没有倒下,而是痛苦的抱着头,慢慢低下身子。 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军官倒也算镇静,一挥手,说:“愣着干什么!先干掉她!” “你们!”这个时候,村民之中,却又有一个男人窜了出来,那看起来老实巴交的敦实男人跌跪在地上,对着那一群军警大喊:“你们杀我老婆!你们杀人,你们这群畜生,连我一起杀了吧!” 这个时候,哪有人有空向着男人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群已经骚乱起来,武警那边,十数把冲锋枪同时对准了蹲伏在地上的女人。 “你们杀了她还不够,你们还要干什么?!”那老实男人显然已经疯狂了,双腿跪在地上朝蹲伏的女人挪过去,而武警们由于他的存在,一时不敢开枪。 “愣着干什么?!开枪!”那军官大声说。 “你们这群败类!”不明真相的村名门大声疾呼,再次准备向前冲锋,“你们这群畜生,你们敢杀咱兄弟,咱们跟你们拼了!” 这一刻,村民这边,大概只有我意识到问题的真相。 我甚至能预见到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我很想去救那个男人一把,可是我知道,我只要出手,必然被武警们盯上。 不行,我不能…… 可是,他们的愤怒情绪,多少有那么一点是我煽动起来的,难道这一切,我没有责任?! 我终于忍不住,大声说:“大家冷静,那个女人有问题……” 我没想到的是,只是短短这么数秒,我这句话便是已然说得太晚了。 那男人刚刚靠近自己的老婆,蹲伏在地上的女人就猛然跃起,张口啃在那男人的脖子上--颈动脉!一股鲜血喷射而出,男人甚至来不及惨叫一声,便闷头倒下,双腿痉挛抽搐了一阵,再也不动了。 咬人的女人嘎嘎地笑了起来,转过身,面向村民,此刻,她的脸上全是鲜血,脑门上的两个抢眼还在泊泊往外淌血,鲜血如同一条条颀长的鲜红蚯蚓一般划过她的脸庞、面颊、眉心、双眼。 “开枪!”军官又一次命令,同时自己朝那女人再次动手。 武警们开枪了,乱枪扫向咬人的女人,人群完全骚乱起来。 我唯一的机会来了,尽管这机会来的不那么光彩。 趁着这一阵骚乱,我迅速越过了路障,向远处奔逃而去,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有没有人看见我,总之,我没命的往前跑,完全不敢往后头看一眼。我倒不是怕武警追上来,我害怕的是再看见有人身亡,那一群人中任何一个人死去,我都会归罪给自己。 没多久,我就已经赶到了城区,城区同样寂静,但是我看得出来,这里的寂静只是普通夜晚的平静而已,我不知道城区的市民们有多少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过我确定,这里的人依旧没有逃离的意思。二十四小时的药店和便利店依然开着,夜市大排档依然存在,虽然这个点儿已经是门可罗雀。街上巡逻的警察似乎也有所增加,不过,他们并不在乎我这个行色匆匆的人,我身上的血迹,也因为衣服颜色深,加上夜晚的黑暗,而被无形的掩盖了过去。 离云顶路还有一段距离,我坐在林荫道里的长椅上休息了一会儿,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不测,我必须保存体力。 可刚坐下不过一会儿,忽然,我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这回来电话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踟蹰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壮着胆接通了电话。 “喂?你是……” “你是楚庭生。”对面,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女音传来。 “你是?” “我是墨歌。”对面说。 “啊?”我吓了一跳,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个时候找我。 真够及时的。 我说:“啊,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见到林菀?”对面说。 我愣了一下,心里忽然又有些迟疑,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她林菀的下落,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你是不是已经找到林菀了?你和她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我略有迟疑,对面又开口问。 “我……”我知道瞒不住,而且我怎么说也算是和墨歌出生入死过的,而且当初就已经约定要一起找到林菀了,于情于理也不该瞒着她什么,更重要的是,林菀是把我害得这么惨,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于是,我开口说:“嗯……我正准备去找她,已经约定了地点了。” “什么地方?”对面说。 我回答:“云顶路17号。” “等我几分钟。”墨歌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有些愕然,她似乎很急切的样子:“不方便的话不用过来了,我跟她认识那么久了,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而且我现在身上有浓缩液,她就是个普通人,我不至于打不过她吧?” “你糊涂。”墨歌冷冷说,“你身上的浓缩液是她研究的,能给予你力量,就有办法收回你的力量,哪怕只是暂时的呢?” 我再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等等我,我很快就赶到。”她斩钉截铁的说,一点都不给我反驳推脱的机会。 “好吧……”我报出了自己的位置。 三分钟……我掐着手机时间算的,一辆深黑色的摩托由远而近,停在林荫道口,摩托车上的人摘下安全帽,一甩如瀑的长发,显得英姿飒爽。我知道那是墨歌,她穿着黑色的女士皮夹克,牛仔裤,显得干净利落,扭头对我做了个手势,我赶紧走了过去。 她淡淡忘了我一眼,说:“这里离云顶路,坐我这个车顶多五分钟,到云顶路路口你就下车步行过去,我担心林菀见到我会心有顾忌,我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些迟疑。 墨歌又说:“放心,我只是奉上头的命令监视而已。” “不……”我说,“我的意思是,你的伤……” “不碍事。”她说。 我还是有些担忧:“可今天,你流血……那么多……还晕了过去……” “别婆婆妈妈的了,你没发现我武器都没带么?反抗组织有止血的特效药,现在我身体虽然虚弱,无法正常作战,但监视一个人还是可以的。”她说,“赶紧上车!”这句话,语气里已经带着命令的成分了。 我点了点头。 事实上,打心底说,知道墨歌依然伤势未愈,而且看见她皮夹克下的衣服的领口上还露出一点儿绷带的边缘来,我稍稍放心了一些,墨歌也是个具有攻击性的人,这次我见林菀,其实跟双方都不想有任何冲突,现在墨歌站在我这一边,就限制了林菀的行动;墨歌的伤势则又限制了她自己的行动,理性来说,这是对我有利的。 因此,虽说还是担心墨歌的身体--毕竟从傍晚到现在不过六七个小时而已--但我还是觉得庆幸。 只是庆幸之余,我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哎!不管了--我对自己说。 我在车上坐好,墨歌却又说:“你确定不用抱着我的腰么?” 我“啊?”了一声,我是着实没有想过一个女孩会突然说这么一句让我觉得略带挑逗的话。 然而,我还没反应过来,摩托车就已经发动了。 我整个人顿时像是坐上了游乐场的太空梭,身子几乎要失重了似的,我真没想到一个女孩子家家骑摩托能骑的这么猛。 我赶忙伸手抓住车后的铁架,但却依然又被抛出去的危险。 冷风在耳边呼啸,如刀割一般,摇晃之下,我只好伸手抱住了墨歌的腰…… 正文 31.我只是一个试验品 一路风驰电掣,步行十分钟的路,墨歌说五分钟就能到,可实际上仅仅花了两分钟左右,我们就停在了云顶路的路口上。 两旁的路灯有些太亮了,晃得我晕晕乎乎,我还是第一次坐个摩托车把自己给坐晕了。 我翻身下车,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镇定下来。 墨歌看着几乎空无一人的街道,说:“你过去,我一会儿跟过来。”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你小心点。” 她没回话,但那表情就好像在说“该小心点儿的是你吧”之类的话。 我懒得去深究她对我那种半鄙夷半嘲讽,却也略带几分关心的态度,一个人沿着云顶路,数着门楼牌号往前走。 寂静的街道上,呼呼的寒风是我唯一的伴侣。 十五号、十六号…… 我没想到十七号并非在十六号之后,而是在十六号旁边的箱子里头,而那个所谓的联信大楼,是一幢大概五六十年代建立的旧楼,那个时候的“大楼”和现在的概念可不同,这么一幢房子,旁边早已经钢铁林立,高楼参天,比较之下,这所谓的大楼已经是相形见拙,更何况这楼房早已墙面斑驳,一派门庭冷落的感觉,我想,即便是白天,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这所谓的大楼。 我不知道这楼房是用来干什么的,只是猜测它似乎是已经废弃了,却又由于某种原因始终没有被拆除。 联信大楼外的街口,指示行人的红绿灯孤立在马路一侧。 这里就是我们见面的地点了。 然而,林菀却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我倍感疑惑,同时也警觉了许多。 她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小心翼翼的走出巷口,来到街道一侧,红绿灯灯柱里头的嘎嘎声与电流通过的声响,显得有些嘈杂,让我焦躁的心更加波澜起伏,我拿出手机来,想打个电话,要命的是,手机居然没电了。 就那么一小会儿,手机最终还是没坚持住。 我一拳打在灯柱上,咬牙切齿,自言自语地说:“该死的……” 然而,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即便我完全不知道她会不会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度秒如年。 忽然,在我踟蹰逡巡之间,我看见刚才我走出来的那个巷子口,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探出头来。 “林菀!”我当即反应过来,大声说。 “小声点儿!”对面,果然是一个女孩的声音,熟悉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小心但快速地走上前去。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墨歌在什么地方,不知道她有没有跟上来,心里很是忐忑。 我慢慢来到林菀跟前,比起上一次,这个时候的林菀明显打扮整洁了许多,穿着一件深色的长款羽绒服,长发披肩。她动作有些瑟缩,完全放不开,似乎特别怕冷。看我走上前来,她转身又隐没回了巷子之中,到这一步了,我也没有了别的办法,只好跟上前去。 林菀在巷子中间停下,那个位置可以说是一般光明一半黑暗,而林菀正站在黑暗的一面,我则背对着马路站在路灯那一线光明之下。 “你真敢来。”她语气里好像带着一丝嘲讽。 我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心里依旧不安,我没好气地说:“你突然找我不会就是为了嘲笑我吧?” “我哪有这个时间。”林菀呵呵一笑,说,“我赐给你的那份力量,感觉怎么样?” “很不好……”我开口说,“感觉很不好。” 林菀又轻笑一声,说:“不好就对了,人类注入了十七种丛林动物的基因浓缩液,想来感觉也好不了。” “什么?!十七种?!”,我差点吓得摔倒下去。 “对,就是十七种,不过主要起效的是四种肉食动物和两种素食动物的基因,其他的都只是辅助和平衡的作用而已,所以,这种药剂能让你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个关节,甚至每一处器官组织都发生细微的变化,让你的耐力、抗打击能力、爆发力等等都得到显著提升。只不过,这种药剂还没有研发完成。”林菀两手一摊,说,“你只是个试验品。” “你……你……”我气得步步后退,说,“你拿我做人体试验,真有你的!你真厉害!” 林菀却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说:“对,我是拿你做实验,这药剂是一把双刃剑,它可能是我送你的礼物,也可能是我杀死你的凶器,你可以怪我,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对你的身体负责到底。” “什么?!”我愕然。 “我是认真的。”我知道这一刻林菀盯着我,即便她的脸庞藏在黑暗之中。 “你是什么意思?”我说。 林菀忽然伸手到自己怀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来。 盒子被递到了我面前,昏黄灯光的映照下,盒子被林菀单手打开,里头是两粒浅蓝色的药丸。 “吃了这种药,会让你身体舒服一点,只是治标不治本,我正在继续研发。”林菀说。 “你真厉害啊……但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转变太快了,末日来临之际,我身边的世界仿佛掉了个个儿,曾经熟悉的人也变得那样陌生。 “无论你相不相信我,我是你唯一的希望。你,也是我唯一的希望。”林菀说。 “你在说些什么?!” “我承认,如果那天我找的不是你,是别人,我也同样会把药剂注射到他的身上,如果那个人活下来了,我也会对他负责到底。”林菀说,“但这一切都已经没有如果了,事实就是我选择了你,而现在你也必须依赖于我。” “你在胁迫我!”我大声说。 “算是吧。”林菀说,“我也想活下去,而且我也不想杀人!” 说实话,我弄不清楚林菀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我无法全权相信她,但是我却也无法拒绝她。 我颤抖着将手伸向那盒子里的药剂。 但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一声枪响。 “呃!”林菀的身子一个趔趄,手中的盒子跌落在地,而她已经歪倒在一边。 我大惊失色,赶紧上前一步,黑暗中,林菀捂着手臂,却大声对我说:“药,药丸掉了,只有两粒,你快……” 我哪里听得进去,把林菀拉到更加黑暗之处。 “你伤在哪里?”我急切地问道。 “我没事,手臂而已,快去找到那两粒药丸……快,否则你以后还要受折磨……”她激动地说。 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这种时候,唯有冷静方能面对眼前的困局。 我尽量淡定地说:“别急,这么久我不也忍过来了么?不也没死么?你要真有这份心,怎么不早点给我药丸?”说完,我环视周围,黑暗之中,我的双眼落在了联系大楼的入口处,忽然,我发现,在适应了黑暗之中,我的双眼似乎也比之前清明了许多。 “我把你扶到大楼里暂时隐蔽,那个家伙躲在暗处,我们得找个掩体,不能让他发现了。”我说。 林菀没说话,大概是默认了。 我小心翼翼地扶起林菀,一步一步朝联信大楼的楼道口走去,那里的门是锁住的,不过外头有一道比较长的台阶,台阶后还有一段走廊,有点日式建筑的风格,这里很好作为掩体,只要能进去那地方,敌人除非从正前方开枪,否则绝对打不中我们。 然而,就在我们走到道路中间之时。 “嘭!” 又是一声枪响。 “唔”林菀的身子再次一阵。 “你怎么了!”我大声问道。 “打中小腿了……”她嘶声说。 正文 32.该相信谁?我谁也不信! 到底是谁,我们明明藏在黑暗里,却依旧能狙击林菀--到底是谁……难道…… 我加快脚步,迅速把林菀安置在走廊内。 她身上没有致命伤,想来暂时不会有什么事。 我站起身来,准备再次返回走廊外。 我似乎已经猜到对手是谁了,虽然我真不愿意是她。 林菀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说:“你干嘛?你出去干嘛?送死吗?” 我咬了咬牙,说:“没事,你呆着!” 说完,我快步闪出门廊外,没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沉声定气,尽量稳定住心神,过了好一会儿,环视周围,大声说:“墨歌!是不是你!” 回音飘荡。 我知道这么做有些冲动鲁莽,但我还是不得不问个清楚明白。 “墨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说……”话还未说完,突然,我感到,一个冰冷的铁家伙顶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墨歌……”我沉默片刻,低声试探道。 “对,是我。” “呵呵,我早该猜到,除了你,没有人能在黑暗里狙击林菀。”我愤恨道。 “不,你错了,除了我,还有很多人能办到,我已经不算强了,否则现在林菀已经死了。”她冷冷说。 “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跟我说,你只是……只是监视她么?”我不喜欢被欺骗,我憎恨欺骗我的人。 “我骗你的。”墨歌淡淡地说,“如果我告诉你实情,你还会带我来么?” “你骗我……”我嘶声说,“我那么相信你……好吧……”我尽力转过脸,上下打量着她,英姿飒爽,还是那种感觉,而且冷酷无情! “所以,实际上你受重伤也是假的,对吧?”我咬牙问道。 “不全是假的,只不过我们这种人,血比别人多一些而已,不止是我,你也是。”她冷冷说。 她的枪离开了我的太阳穴,却指向了前方,我看见林菀已经倚着门走了出来。 “林菀,你干什么?!你回去!”我大声说。 “呵呵,看来你还很相信她。”墨歌冷笑一声。 “我……”我忽然之间迟疑了。 是啊,这两个人,我该相信哪一个? 林菀,我认识她好几年了,却根本不了解她,而且时时处处被她利用,虽然每一次她表现的都如此真诚;墨歌,她似乎很坦诚,但我认识她不过一天而已,尽管这一天时间几乎可以说比一年发生的事还要多,更何况,在林菀事件上,墨歌也同样在利用我。 这两个人,我该相信哪一个? “哼……不用迟疑了,我来告诉你好了。”墨歌说,“林菀手上的任何一种药剂,都是半成品,她不过就是把你当成容器来做人体试验而已,把你留在身边也是如此,你如果幸运的话,可能成为她成功的试验品,但如果不幸,你会死得很惨,她也会丢弃你,去寻找下一个人,她就是这种人,这也是上面要我清除她的原因!” “你胡说!”林菀厉声反驳。 “哼,那你敢发誓,你的蓝色药丸能扼制楚庭生的痛楚吗?”墨歌不甘示弱。 林菀迟疑了,这片刻的迟疑,让我明白了些什么,我一直被利用着,但我也不傻,我饱受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炼狱煎熬,但我脑子还算清醒。 良久,林菀才慢慢说:“对,没错,那个药是半成品,我也不确定在你身上会不会发挥作用……但是我保证这是目前缓解你痛苦的唯一办法!” 我也沉默了。 我忽然觉得这事本生就很搞笑,她一针扎下来,我的人生因此而改变,灾难接踵而至,身体备受折磨,而她这个时候却又来扮我命里的福星,救世主? 这一切本就是她造成的,不是吗? 可墨歌呢?难道墨歌就是个好人?墨歌就处处为我着想? 这一刻,我脑子更加清明,我忽然注意到很多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墨歌为什么在这么准确的时间来找我?为什么她能那么准确的确定我的位置?为什么她能那么快速的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从一开始她就有追踪并且杀死林菀的任务,那么她又怎么可能不暗中监视我,既然连她受伤这种事都是计划的一部分,那叫我怎么相信她不是一直都在算计我。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了被剑士追踪时的那些事。 我不由得伸手摸着自己已经没了电的手机。 我猛地把手机掏出来,抬起手,将手机举到墨歌面前,说:“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什么?”她看着我。 我嘴角勾了勾,我又说:“你今晚找我是巧合吗?几分钟的时间,你就找到了我,这是巧合么?” “把手机给我。”忽然,一旁的林菀开口说。 “嗯?” “我说……”林菀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又重复了一遍,“我叫你把手机给我。” 我有些犹疑的走上前去,把手机递给林菀。 林菀用带血的手接过手机,只是用大拇指在手机背面试探着摸了一阵,便似乎找到了什么,拿指甲在手机上端听筒附近一顶,黑暗中,我看见,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手机上端的缝隙中被顶了出来。 林菀有气无力的把手机递还给我,接着又用大拇指的指甲盖,托着一个极其不起眼的金属物件,递到我眼前。 我看不清那是什么。 林菀说:“反抗组织的老伎俩,微型追踪器,和警方的追踪设备差不多,只是更小,更难以发觉,可以插在手机的任何缝隙里进行信号跟踪,呵呵……我在反抗组织那么久,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墨歌……”我看着林菀指甲盖上的那一点亮色,不由颤声说,“这是真的?” “少废话!”这时候,墨歌却已经恼羞成怒,一个肩部上前来,持枪盯着林菀的脑袋,说,“即便我追踪你,也是在帮你。” “我被利用的还不够多吗!”我大吼一声,接着,一步步后退,我感到满心颓然,只想赶紧离开,我不想见到林菀,也不想再见墨歌,他们所有人,都只是利用我,把我当成棋子而已,而我憎恨这种被利用的感觉。 “你们的内部斗争,为什么扯上我?”我咬牙道。 “这座城市已经完蛋了,谁都脱不了干系,根本不存在什么把你扯进来,更谈不上利用。”墨歌冷冷说,“我杀了她,你跟我回反抗组织基地,他们会想办法治好你。” “不可能!反抗组织没有那种技术,更没有对感染病原的第一手临床资料!我才是研究员,我才是医生,你只能相信我!”林菀厉声反驳。 “我谁都不信!”我已经疯了,大吼一声,说,“墨歌,你爱杀谁就杀谁,林菀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你们互相斗去吧,与我无关,都与我无关!” 我转过身,飞也似的奔跑起来,我不知道墨歌会不会朝我开枪,我不想管那么多了,什么都不想管了,我要逃,趁着城市还没有完全混乱,我要逃离这座城市,这片人间地狱,我再也受不了了。 就算是死,我也要回家,我要死在家里,死在温暖的床上,死在亲人身边,葬在家乡的公墓区。 我不想客死他乡,不想成为一堆分辨不出身份性别的烂肉,最后只能被铲车铲走统一处理。 我不想那样!不想! 印象中,云顶路是有一处车站的,不知道这处车站此刻还是否在运作,是否还有长途班车。 家乡,我马上就回来!家乡,你等我一会儿!--我对自己说。 正文 33.全城转移,可怕的车站! 事实证明,云顶路的长途班车站并没有遭到破坏,但却也不能算是在正常运行。 离车站还有几百米,我就能依稀听到阵阵吵闹之声。 而当我来到车站的时候,透过落地玻璃窗,我发现售票窗口紧闭,但候车厅里却坐满了人,候车厅的一侧,一条长长的队伍,延伸向停车场那一片嘈杂喧闹之中。 停车场外也早已人满为患,整个城市仿佛只有这里最是嘈杂。 这是在干什么? 我有些愕然,赶紧加快脚步往候车大厅内走去。 候车大厅的安监系统已经撤除了,但却有几名武警官兵站在门口。 我浑身是血,就连原本可以用以遮掩身份的外套上都沾满了血迹,这个时候要硬闯过去基本上不可能。 于是,我索性不往候车大厅去了,脱去外套,翻了一面,把里头的毛料子穿在外头,转身直接向停车场走去。 停车场人很多,虽然也有武警官兵把守,但显然他们已是应接不暇。 有很多急躁的乘客已经开始直接翻阅旁边的护栏,我仗着自己伸手比别人敏捷,迅速翻越护栏,随着人群向几辆停靠的长途班车挤过去。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了,挤过去的队伍根本动不了,即便是冬天,也仿佛阵阵热气正从地面上蒸腾而起,走在人群中的我如同蒸洗桑拿一般,燥热无比。我索性抓住一个人,问道:“现在坐车不要钱了?” 那人瞥了我一眼,有些不耐烦,说:“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故作困惑,说:“我不是本地人,本来是想来车站回家的,看见你们都不买票直接挤车,我干脆也过来了……” “咳,那你算是来对了。”那对我不太耐烦的家伙没有回答,他旁边的另一个戴眼镜的胖子却笑着说,“你要是再不来,恐怕就没机会来了!” 我愣了一下,说:“怎么讲?” 他双手抱在胸前,往前挪了一步,诡秘一笑,说:“这城市快要完蛋了,很多人都变成了僵尸,到处咬人。” “还能有这种事?!”我故意提高声调。 胖子说:“你是住在北城吧。” 我点了点头,故意说:“对,我在北城工业园机械加工厂,打工仔一个。” “那就对了,城北那一批还没开始撤呢,不过也就这两天了,估计城北是从山前车站撤走,咱们城南还算好的,虽然人多,但分批分了云顶、中心和香城三个车站,他们城北的就等着挤死吧,哈哈哈……真是扯淡。”胖子半带嘲讽半带愤恨的说。 我有些疑惑--看来政府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终于准备开始全城撤离了,不过,这么多人,他们准备如何安置?想到这里,我不禁又问:“这么多人,他们怎么安置,为什么不直接向中央求援,统一安置在某个地方,就08年地震的时候那样?” “Z市附近除了大海就是高速公路,哪里有什么临时安置点?”胖子说,“而且现在最重要的是,很多地方都知道咱们市区里出了僵尸,哪个城市都不敢大批收咱们市区的人,市政府没有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先向市民发布通告,让非本市人员返乡离开,留下来的人再做统一安置。” 我想起了那天被冲路障的那一伙村民。 我又问:“这些人,都是返乡人员?” “怎么可能,我就不是返乡的,我就是去广州住几天,妈的,谁还会留在这种鬼地方,等着被僵尸吃掉么?” 我皱了皱眉,心里更加疑惑,政府难道没有考虑到恐慌的市民会全部拥堵在车站附近么?没有考虑到有很多本地人会因为害怕冒充外乡人离开么?没有这个应急性,怎么我还真不知道他们这一届政府是怎么坚持到今天的。 但这个时候,胖子又开口了,说:“本来政府的如意算盘是打的不错的,不让僵尸的传闻扩大化,大家都以为只是恐怖分子闹事全城才进入战备状态的,这样安土重迁的本地人,肯定不至于集体想要离开。事情越闹越大,僵尸感染的程度也越来越严重,扩散全城,哈哈。于是政府索性把问题全部公开化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看来他们一开始本来就不够重视。”我说。 胖子笑了笑,说:“应该说,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有僵尸!” 僵尸,这种说法其实是不准确的,不过,如果是几个星期之前,有人跟我说什么有关感染者的东西,我也会觉得是天方夜谭。 人类的知识储备以及我所处的这个社会的普遍理念决定了这一点。 就在我们攀谈之际,突然,一声枪响,在不远处响起。 一下子,嘈杂的人群变得无比安静,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这时候,只听见远处有人用扩音器大声说:“都不要挤,不要吵!市政府的规定你们也已经看到了,所有免费乘车返乡的,必须出示身份证与能够证明户口所在地的资料,暂时迁入本地的学生与务工人员则需学校及单位出具的证明,你们已经不是第一批走的人了,不用着急,更不用担心,这个路段目前非常安全!” “这下倒霉了。”我心里暗叫,看了一眼身旁的胖子,他表情也有些踟蹰。 “战争时期。”那喊话的应该是军人,又开口扯着嗓子大声说,“一切从严,一切听指挥,听安排!任何违规者就是和法律抗衡!” “哼,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一套。”胖子咬牙。 一旁一位手里看似证件齐全的大姐却一脸得意的说:“话不能这么说,你们这些本地人,本来就不应该凑这个热闹,性命攸关的时候,大家不按秩序按规矩办事,那还不乱了套了,我倒觉得这个处理办法有条不紊的。” “所有人那好你们的证件,”前头又开始喊话,“一列一列分车次地点排队,省外长途车到左边登记!所有人先体检,再上车!” “光今晚来的就几千人,看你们怎么登记!”胖子低低骂了一句,转身开始往人群外挤。 我觉得我也上不了这个车了,极目而望,不要说体检的那一关,光是检查证件的位置,每个入口就有四名荷枪实弹的武警守护,大概只要出了一点事,就会立刻开枪解决掉我。 我叹了口气,只好跟着胖子一起往外走。 只是,我很不甘心,尤其是看见不远处那辆加大豪华大巴上的“Z市-广州”的字样,我更加觉得心里难受。 “可惜了Z市没有火车!高铁线也堵满了人。”胖子一边走一边说。 “现在全城所有车站都这样么?”我说。 那胖子说:“差不多,政府应急性倒不差,虽然后知后觉,但昨天据说已经送走几万人了,但今天上午城南最后一道防线出了事,大学城也被感染者屠杀了,所以大学城那一线的高铁线也全面瘫痪,全市高铁站只剩下两处,据说为了抢车,有的人甚至被挤死踩死了,连军队都挡不住大家求生的心啊……哈……”他苦笑。 听着胖子的话,我忽然觉得,这种恐慌多多少少有些阴谋的意味。 政府掩盖真相虽然让人反感,但至少能让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可现在恐慌的泛滥,却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或许,就是那个所谓的“教会”…… 我回头看了一眼车站的人群,如果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一名感染者,整个场面会变成什么样?只要有一人,他的血,就足以污染一大片,他在死之前,也足以屠杀一大片…… 正文 34.全面沦陷,逃亡 我和胖子好不容易挤出了车站外,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车站外也站了好几拨人,刚才还寂静一片的街道,这个时候也变得吵吵嚷嚷,原本昏惑迷离的灯光,仿佛也变得光亮躁动起来。 “嚯,车站以一开放就都来了?”胖子笑着说,他好像特别乐观似的。 “车站规定时间开放的么?”我问。 胖子说:“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这里的车站为了限制人流量,每天只分四个时间段开放,早上五点到八点,上午十点到下午一点,傍晚六点到九点,凌晨十二点到两点,而且规定在此期间市民不得在车站外逗留,进入售票大厅需要经过层层安检,上车必须出示证件,同时接受体检。这不,咱们都没有证件,所以不得不出来了,不过……” 这胖子眼睛忽然轱辘一转,偏头望向一边,继而忽地转身又看着我,说:“喂,你是不是有很急的事情要回广州?” 我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他又说:“我有一个办法混上车,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我问。 胖子说:“只不过有些不道德。” 我皱了皱眉,说:“你想干什么?” 胖子笑了笑,说:“你瞧,咱们俩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是吧,”他一脸生意人的模样,显得很油滑也很奸诈。 我忽然有那么一丝不安,但这个时候,渴望回乡的心情很快就冲刷了我的不安。 我故作镇定,说:“你有话就直说。” 胖子指了指一边的车站办公室,这个时候那里似乎已经是车站管理人员和士兵的休息间了,不少穿制服的人进进出出。 “你什么意思?”我问。 “休息室附近人员复杂,你如果够胆,咱们过去,偷袭两名武警,抢了他们的衣服,就说是跟车守卫的武警官兵,上车走人就是。”他说的干脆利落。 我一阵惊慌,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大胆,手段也这么狠戾。 我赶紧摇了摇头,说:“不行,太冒险,再说……”我打量了一下胖子,“就那衣服,你穿的上去么?” “呼……”他撇了撇嘴,说,“那就没办法了,咱们各回各家……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似乎有些泄气,但还是伸出手来,“交个朋友吧,我叫朱铭!” “呵呵,我叫楚庭生。”虽然对他这种冷齿辣手的家伙我目前没什么好感,但还是笑着回应。 “嗯,不错,楚庭就是广州的故称,你是想回广州对吧?”他居然直接解读了我的名字,要知道广州故名楚庭这事儿,我身边很少人知道,大家都以为我名字里的“庭生”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其实不然。 我笑了笑,说:“难得有人听名字就知道我是哪里人的。” “哈哈……” 我们正在互相客套,突然,我居然听见了枪支上膛的声音,现在的我耳朵很灵敏,尤其对于这种带有攻击性和危险性的声音感受最为敏锐。 我赶紧环视四周,这个时候,胖子大概是感觉到我神情不对,顿时也严肃起来,试探着说:“你怎么了?!” 我低声说:“枪上膛的声音……” 我话还未说完。 “嘭!”一声枪响。 顿时马路上的人开始混乱起来,尖叫声此起彼伏,尤其是几个年轻女人,那尖锐的声音简直要刺破天空中的阴云。 “嘭!” “嘭嘭!” 又是几声连贯的枪响,人影源源不断的从我们身边闪过去,迅速挡在了车站外的民众前头。 我实在没有想到,车站里不仅有武警守卫,还有不少作战军队的士兵,手中配备的武器,也明显比我之前看到的要先进得多--还好我刚才没听胖子的馊点子去打武警的主意,否则我估计我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过,这群士兵这一刻的行动让我极其佩服,他们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挡在了在场民众的前头,而街道的另一面,数十名感染者已经疯狂的冲杀了过来--看来云顶路也不再安全了,这群感染者的行动速度实在太快,整个城市机会是在几天之间、甚至一夜之间沦陷的。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显然是刚才组织大家上车的那个军官的声音。 “大家不要慌,站在军人身后,慢慢退回车站内!不要慌,不要挤,我们当兵的,会拼尽一切保护你们的安全!” 躁动的人群稍稍平静了一些。 他的喊话果然是奏效的。 在战争面前,军人是普通民众唯一的精神支柱。 我感觉得到,身边的人们依旧在颤抖,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乱冲乱跑,车站外的人渐渐向车站大门内缩回去,而车站四周涌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我和胖子在人群中,一齐退入车站大门内,身后是一声声嘶吼,接连不断的枪响。 我不知道这样的短兵相接会死多少人,又是否能彻底打垮这一群感染者,我只知道,我们在退回车站内的时候,没有一个感染者冲过了军人组成的防线。 大约五六分钟,车站入口,士兵们组成了一道人墙,外头依旧是声声枪响,惨呼连连,我知道这不仅仅是感染者的叫声,更多的是士兵们的声音。 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冲出去和他们同仇敌忾,可是,这一切似乎并不现实。 我看见,停车场那边,已经有几辆车率先发车,从车站的另一个方向离开。 那名组织民众乘车的军官再次开口,大声说:“大家注意,情况紧急,现在临时取消凭证上车和体检!所有人,想离开的,全都找到各自的车次地点排好队!班车装不下的,我们用军车载你们走!军车装不下,我们用运物资的货车载你们,只要你们不嫌憋屈,不嫌地方小!今天我赵成义,必然要保证你们的安全,把你们全部送出去!” “等等!”我依稀听见有人在大喊,“老赵,不行,用军车的话……” “没有什么不行的!情况紧急,咱们看样子是走不了了,让他们走,我们跟这群畜生死磕到底!” 那名叫赵成义的军官再次高喊:“大家排好队!别走错了队伍,把你们载去了别的城市,咱们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的嗓音越来越嘶哑,我心里有些发酸,但这个时候,胖子却伸手捅了捅我,说:“运气不错,咱们能走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问他:“你去哪里?” “广州啊,”他说,“咱们同行。” 我默然点了点头。 这时候,胖子朱铭忽然把头一扬,看着天空,说:“你瞧瞧,你瞧瞧,这么多人,这要是来个会飞的,可就惨了,就算打下来,那血一溅开,这群人,有多少要感染的?呵呵,我看着政府还真是不靠谱。” 我无话可说,的确,这么多人,安全系数其实很低,随便一个感染者都将成为人肉炸弹,一“炸”便可以消灭一大片。 现在那位赵姓军官临时取消了凭证上车和体检,虽然能保证大部分人在第一时间离开,但实际上,危险系数也无形中增大了。 万一人群中,真的混杂着感染者呢? 我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队伍开始向前行动,去广州和外省的两条队伍最长,我们前头已经有四辆班车离开,我实在没想到小小的云顶长途汽车站能容纳下那么多班车。 到我和朱铭的时候,已经没有班车可用了,傍晚出去的车也还没有回来,于是官兵们弄来了一辆军车,让我们坐了上去。 正文 35.公路上的血战,阴魂不散的剑士 我不懂军车的型号,只知道这是一辆封闭的厢式运输车。 军车车厢内漆黑一片,我不知道上来了多少人,只知道我身边坐着的肯定是朱铭胖子。 即便是冬天,这里也异常的闷热。 我们就像是一群偷渡客,不知道要被蛇头载到什么地方去。 不过,想到很快就可以回到广州,回到家乡,我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广州是粤省省会,固若金汤,这两年国家已经在这里加强了军备力量,甚至传闻在近郊修建了防御工事。 我从未真正目睹过现代防御工事是怎么样的,但我想,抵挡那群感染者,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我靠着摇晃的铁皮车厢壁上,叹了口气,心想:“我终于可以死在自己床上了……” 从Z市到广州,若是开得快一些,走高速,不过就是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很快我就能回去了。 我切着时间算,不过半个小时左右,忽然,车厢剧烈地一晃,我整个人差点摔倒下去。 我不由得警觉起来,整个人贴在车厢壁上,转过脸,死死盯住车厢厢门。 说实话,我心里有些害怕。 “嘎啦!嘎啦!”这时,我忽然听见车厢内传来几声子弹上膛的声音。 看来,这里头也有军人。 心稍稍放松了一些,但这并不代表危机解除。 按理来说,车不可能这么快到广州,这必然是半路停车。 我知道,若不是遇到十分紧急的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 我不由得握住了拳头。 “啪!啪!”外头突然传来了几声枪响。 我的神经更加紧绷起来。 出事了,果然出事了。 “这下有好戏唱了。”一旁的胖子这时候居然低低的来了这么一句。 我愕然望向一边,只能捕捉到他身影的轮廓,同时,也也依稀看见,不少乘客靠在车厢的旁边,一动不动,有的似乎身形还有些发抖,四名端着枪的军人,则在车厢中间蹲伏,枪口冲着车厢门处,相信只要感染者胆敢把门打开,几把枪就算不能要了他们的命,也能把他们压制住。 “嘭!咚!”突然之间,我身后的车厢臂猛然一阵,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让我感到一阵晕眩。 撞向之后,接下来,四周却又恢复了寂静,一片死寂,最令人恐惧的“未知”,这一刻在这漆黑的车厢里蔓延,那是比死亡更要人命的东西。 “哒……哒……哒……” 我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低低的嘶吼。 外头绝对有感染者,而且不止一只。 “哒……哒……”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某种尖锐的物体摩擦地面的声音亦越来越响。 忽然,我似乎知道了外头有什么东西,这脚步声、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这一切的一切,难道是…… 我的思绪尚未理顺,突然! “嘎啦!”金属破裂之声。 “嗤!”刺穿身体之声。 “啊!”惨叫声。 几乎是同时,将这漆黑车厢里的恐惧带到了最高点。 我依稀看见,就在我对面,一名靠着车厢正坐的男子,胸口已经无端端岔出了一根尖锐的物体。 “嗤!”危急我反映过来,那物体又迅速从他身体里撤离出去,而他歪倒向一边,背后的车厢壁已经被刺了一个大洞,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射进来,照在他歪倒的尸体上,胸前的那个大窟窿触目惊心,鲜血肆流,内脏组织也被完全顶出了体外。 “啊!”一名妇女尖叫起来。 “不要靠着车厢壁坐,到中间来!”我大喊一声,随即自己先翻身到了车厢中间。 这车厢并不宽敞,却坐了不少人,大家都开始狼狈地往中间聚拢,腥臭气息也在这一刻蔓延开来,令人窒息。 “嘎啦!”又是一声裂响,那尖锐的“长剑”再次刺入车厢之内,这一回它没有击中任何目标,而在它收回的同时,一名警察对着那刺裂的空洞“嘭”就是一枪。 我不知道这一枪有没有击中目标,我的目光,落在车厢里那具惨死的男尸上,它胸口被开了个血窟窿,而且几乎是一剑穿心。 我已经可以完全确定我们的对手是谁了。 “嘎啦!”“嘎啦!”那柄“长剑”不停地刺向车厢内。 “嘭!嘭!”四名战士分别开枪还击,但始终投鼠忌器,车内民众太多,他们根本无法施展开来,而外头的那个家伙即便动作缓慢,也终究活动地点宽敞,而且那足以抵挡子弹的手臂实在太过强横了。 这时候,车厢里已经有女人抱头哭了起来。 一个人的悲伤与恐惧,往往会带动一片人。 一个人哭泣之后,便有了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甚至有男人也跟着开始啜泣起来。 末日的绝望在车厢里蔓延,恐惧、愤恨、不甘,所有的负面情绪,开始控制整个车厢里的人,这一刻,连我的心也开始七上八下,我不由得看了一眼身旁的胖子,他的神情里略带几分忧虑,但却依旧平静如常,不动声色。 “大家别慌!”这时,为首的那名士兵忽然开口,说,“今天我们几个就是拼了命也会保护你们!” 可他的话似乎没有什么作用,他们仅仅只有四个人,而外头还不知道有个什么样的东西,大家又岂能不怕? “嘎啦!” 终于,那柄白森森的长剑插在了车厢的门上,几名士兵同时用枪对准车厢门。 那长剑“哗啦”一声向上一削,那车厢门立刻分成两半,接着,又是横劈一道,三下五除二,车厢门彻底溃散,铁皮一块块掉落下去。 清晨冰冷的阳光投射而下,映照那怪物的身形。 对,没错,就是这个家伙。 剑士。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被子弹和钢条击穿的伤口,但他依然就这么镇定自若的站在运输船车厢前。 “啊!”车厢内不止一人开始尖叫起来,他们绝对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 士兵们开始同时开枪,而剑士只是伸手抵挡。 那柄臂骨形成的长剑立刻挡下了一部分子弹,而另外一部分成功穿透了剑士的躯体,一瞬间,剑士再次变得血肉模糊起来。而它却只是后退了几步,根本没有倒下。 “乖乖……这该多厉害啊!”胖子发出一声赞叹,语气依旧镇定。 为首的那名士兵显然被对方的强横所震慑了,我从侧面能清晰看见他呆然的表情,但很快,作为军人的素养让他镇定下来,在剑士被火力压制地步步后退的时候,他已经带着那几名士兵冲下了军车,一面向前缓步压近,一面向剑士点射。 然而,没走几步,我却看见,他们脚步停下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了看身边的胖子,胖子朱铭也是个好奇心极强的家伙,四肢着地,慢慢爬到车厢口,我没办法,只好跟上去。 当我看见车外情况的时候,我绝望了。 我看见,十几名感染者,已经将我们的军车团团围住,那命剑士,鹤立鸡群一般,在中了数弹之后,却再次抬起头来,镇定地站在原地,挥臂作攻击之势。 “他!他的弱点在脊椎!”我不由得大喊一声。 而我话未落音,一名感染者已经从旁边朝车厢口扑了过来,我吓得赶紧后退,胖子也连滚带爬的退进了车厢里头,车厢内的人哭叫声已然沙哑,而那名感染者双手已经拉在了车厢壁上,眼看着就要跳入车厢之内。 这家伙一旦进来,无论是死是活,都足以将车厢内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变成“丧尸”! 正文 36.飞刀、炸弹、胖子 危急关头,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倒不是我又多么大义凛然,只是我知道,这个车厢内,大概只有我和这个该死的家伙能够拼上一拼。 反正都是死,不如背水一战。 我双脚向后一蹬,一个箭步矮身而上,抱住那感染者的腰,强行把他推出车厢外。 我和感染者一起跌落的片刻,我似乎听见了身后的阵阵惊呼声。 很快,我们俩就重重摔在水泥路面上,还好我在上他在下,我不至于摔得太惨。 但这个时候,他却伸手扼住了我的肩膀,那指力、腕力令我惊愕,我想只要让他再多用上几分力,我的肩膀足以被捏碎。 我赶紧抓住他的手臂,强行把他两只手压下去,抬脚猛蹬他腹部,待他力量稍稍减弱之后,我半立起身子,向前一步,开始踩他的头部、眼窝和鼻梁这些脆弱的部位。 这感染者明显被我打蒙了,如果他真的懂得思考,那么刚才他肯定以为整个车厢里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民众,绝对不会想到我在这种情况下能对他出手。 他一开始还想继续抓住我的腕子,但不一会儿,这个家伙的手臂就彻底软了下去,我赶紧摆脱了他的束缚,翻身后跳到一边。 这家伙已经满面鲜血,但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完蛋,不一会儿,就挣扎着爬了起来。 趁着他失去战斗力的片刻,我环视四周,那四名士兵,已经倒下一人,那人死得很惨,几乎是被硬生生的扯成了两端,双手扭曲着几乎像要抠进水泥地里,死前显然相当痛苦。 而他那上半截身子之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血带--是他的一截场子。 至于下半截,那两条腿,却早已经不知去向,不知是否早已成了那些感染者的果腹之物。 感染者那一面,人似乎根本没有少几个,被打倒的感染者依旧能爬起来。 我记得那名叫“张楚”的军官说过,若非完全破坏感染者的脑组织,他们几乎是死不了的。可是,几名士兵手里的武器根本做不到完全击碎那些家伙的头颅。 我面前的敌人再次直立,而身后,那名剑士已经冲伤痛中缓过劲来,士兵们对他脊椎的攻击显然没有持续太久的作用。 旁边的感染者有的开始向军车靠近,有的朝我的方向围过来。 我忽然有些后悔,刚才的确是太冲动了,我本不该这么快就从车里跳出来的。 但这个时候,我已然是骑虎难下。 我的目光落在一边死去士兵的身上,他身下还抱着一把步枪,这种东西我根本不会用,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一个翻身,滚到那士兵旁边,趁着面前的敌人还未上前,把那残缺的尸体伸手翻了过去,抢下步枪,对准面前的敌人,枪应该已经上膛了,我想都没想,对着他就扣动扳机。 我对枪械毫无常识,一气连射出数十发子弹,等我在看清楚对面那家伙的时候,他的胸口已经被洞穿了一个窟窿,军车附近的许多感染者也都低着身子,有的甚至躲到了据车一侧作为掩护,枪声方歇,胖子从军车车厢里探出头来,大声喊:“妈了个逼的!你要杀人么?!” 我愣在原地,这时候,我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嘶吼,胖子大喊:“卧倒!” 我想都没想,整个人扑倒下去,紧接着,我只听见“嗖”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上方裂风而过,接着,又是感染者的一声低吼,低吼伴随着“噗”的一声爆裂炸响,我顿时感觉点点粘稠液体宛如天女散花一般从我头顶上落下来。 我侧脸定睛一看,之间一名感染者已经没有了头颅,摇摇晃晃几步,便扑倒了下去。 我错愕的看着依然站在车厢里的胖子,却只见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反手又是一甩,一抹亮色自他手中飞出,直直的钉在我身旁的另一名感染者脖子上,顿时那感染者的脖子血流如注,他还未来得及用手去捂住伤口,只听“嘭”的一声,头颅也已然粉碎殆尽,只剩下不断往外冒出一股股猩红的空洞脖颈。 我吓得退后了好几步,这胖子到底在用什么新式武器?! 胖子却一轱辘从车上跳了下来,动作敏捷地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接着居然两手着地迅速窜到我面前,我被他的动作吓得再次后退。 但他却没有听见,手腕一转,灵活的如同绣花工人般的手指间,再次现出一抹冷亮色泽,我赶紧闪向一边,他则猛一挥手,“呼”的一声,他手中的那一抹亮光从我眼前闪过--我意识到,那应该是一把飞刀。 这一刀直直的向那个朝我扑来的剑士身上飞去,一刀刺在剑士的咽喉之上。 我瞪大了眼。 这准确程度,简直与我小时候看的武侠小说“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别无二致,我真没想到,这样神乎其技的能力,居然来自于朱铭这个看起来笨拙无比的胖子。 错愕之间,刺在剑士咽喉上的飞刀已经猛然爆裂而开,那剑士居然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这是我所见过剑士被打得最惨的一次。 当然,他并没有死,在他再次准备起身之前,胖子朱铭已经拉住了我的手腕,大声说:“愣着干什么?!快跑!” 我伸手指着军车车厢,说:“那些人!” “我们没空管他们!”朱铭说,“走!别愣着了!” 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选择跟着胖子一起离开,尽管我心里有当英雄的想法,但这个时候,我没有当英雄的能力,我只能先保护好自己。 胖子跑得很快,丝毫不逊色于我,我们一路没命的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东方初升的太阳这会儿已经到了我们的斜上方,阳光也温暖了许多。 这本该是一个舒服的冬日上午,然而,我却早已大汗淋漓,停下来的片刻,我感觉身体的那种燥热又回来了,从脚底到头顶,刺激着我的每一寸肌肤,撩拨着我的每一处神经末梢。 我把外衣脱掉,拿在手中。 胖子看着我,说:“哟,夜里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一身血的。” 我喘着粗气,说:“不是我的血。” 他嬉皮笑脸,继续说:“甭管谁的血,这种时候,能浑身是血,却身体并无大碍的人,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我皱了皱眉,说实话我非常不喜欢他油滑的态度,要知道,我们刚才见死不救,那一车人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和几名士兵一起成了一堆烂肉了,虽说这一切都是无奈,但我心理上总归过意不去,他可倒好,这态度简直好像一切理所应当似的。 想到这里,我回敬:“你怎么不说说你,我看你也不简单吧?” “你说的是这个?”朱铭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柄小刀,捏在手中。 那把刀很像我小时候所看的武侠电影里的柳叶刀,细薄轻便,却锋利无比,只是这把刀的刀柄很是讲究,似乎植入了什么特殊的精密装置,拿在手中时,那刀柄还泛着点点绿光。 “这里头是个微型炸弹,我一推旁边的这个装置……”他将“柳叶刀”举到我眼前,说,“两种液体混合物就会接触到一起,产生反应,同时与引爆装置进一步接触,三方发生剧烈反应……呵呵,这炸弹的威力,别说炸那些个畜生的头了,就是炸一头犀牛,也能在它腿上开个大口子。” 我皱眉看着那柄飞刀,如此精密的武器--这绝对不可能是一般的军队组织所能拥有的。 一抬眼,我狐疑地看着胖子油滑的面孔,冷冷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正文 37.腐烂之城 那胖子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我蹙眉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慢悠悠的抬起手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好了,既然都到这一步了,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是反抗组织的人。” “果然……”我咬牙瞪着他。 这个时候,我才正式开始打量这家伙,这家伙浑身就像是个肉球,一笑起来似乎每一块肥肉都在抖动,脸圆圆的,眼睛小,鼻子也小,只有嘴的大小还算正常,但却由于肉多,无关快要挤成一团了,光是看这幅样子,只会让我想起日本的那些“死宅一族”,而且是极其猥琐的类型。 可偏偏他并不是,非但不是,他还十分厉害,手腕一翻,便可要了人的姓名。 他虽然浑身都是肥肉,手指却又细又长,而且他的双臂似乎也比常人的长一些,这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 或许是见我盯着他的手看了很久,并不说话,他忽然又开口说:“我的能力是猿臂,协同率21%,据说浓缩液在我体内与身体各器官组织越是和谐,我的手臂就会越发长长,估计最后会跟猿猴似的,哈哈哈!” 原来如此。 看来这个所谓的浓缩液是反抗组织的专利了,而且每个人都可以用量化数据来反应浓缩液的作用大小。 不知道我的协同率,又或者说同步率是多少,我估计应该特别低吧,否则我又怎么会备受折磨,备受煎熬?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别管我是什么身份,这会儿咱们还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么?”那胖子继续嬉皮笑脸,说,“你瞧瞧你,你身上一定也注射了浓缩液吧,可是我却没见过你,让我猜猜……”他一边走一边说,“你就是那个被林菀注射了‘野兽溶液’那个倒霉小子吧?” “你……”我惊讶而愤怒。 “别着急。”他却依然笑着,说,“你那点儿英勇事迹整个反抗组织可有不少人知道,你可知道,现在无论是教会,还是反抗组织,可都在找你,你可真是炙手可热啊!” 我没有说话,这时候我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也难怪我现在的处境如此糟糕了。 胖子继续说:“不过,现在整个城市都混乱了,战争很快就会全面打响,到时候,他们估计会慢慢遗忘你的,所以你不用害怕……当务之急,还是咱们该怎么办,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咳……” 我叹了口气,说:“还能怎么办,回城里去,说不准还能赶上其他地方的车。” 胖子撅了撅嘴,说:“说的也有道理。” 我依然有些疑惑,警觉地看着胖子,问:“你不是反抗组织的成员么?你去广州干什么?” “我?哈哈……哈哈哈,这就不能告诉你了。”胖子朱铭又开始嬉皮笑脸的打哈哈,让我很想揍他一顿,不过估计我是打不过他的。 我们在阳光下、冷风中走了一个多小时,我很佩服自己能盯着那一浪接着一浪的燥热感走那么远。我的衣服被汗水浸湿,继而又被冷风吹干,接着再次被汗水浸湿,周而复始,连肩上、袖子上的血迹似乎都已经被冲淡了,虽然我不知道背后那一大片鲜血怎么样了。 这时候,我们终于离开了空旷寂静的高速公路,让我感到疑惑而不安的是,这一路下来,我始终没有看见高速公路上有一辆车经过。 也没有看见有任何与我们一样的行人。 进城的高速路收费站似乎已经瘫痪了,连路卡上头“Z市欢迎你”的字样都已经七零八落。 仅仅是几天的时间,仿佛一切都变了,变得极其陌生。 这一刻,我和朱铭都没有再说话,我下意识的额瞥了一眼朱铭的脸庞,我发现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这一刻也变得严肃起来。 前头不过十几分钟,就是大学城的地段了。 来到这个地方,我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阵波澜,难以平静。 我想起了曾经的校园,校园里的一切,同时也想起了昨晚上我在这里嚎啕大哭的场景,更加难以忘怀的是王斌那血肉模糊的身体。 一切,真的来得太快了。 我和胖子经过一道路卡,路卡旁边倒满了尸体,有头颅尽碎的感染者,也有残缺不全的士兵,鲜血已经染红了那路卡方圆数米的地方,冲天的腥臭令人窒息。 “看来末日提前来了啊。”胖子叹了口气,在那一堆尸体旁边站了一会儿,忽然掏出一把枪来,递给我,说,“你没武器,防身用。” 我皱眉看了看,说:“又是六四式。” 他说:“改装过的,不是小砸炮,放心,反抗组织的东西坑不了你。” 我没说话,半信半疑的收好了那把枪:“用法和普通六四式一样么?” “一样。”胖子点了点头。 我们继续往前走,胖子也不避讳我,拿出一部手机来,开始打电话,打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完了,跟总部失联了,天不管地不收了……” 那个时候,我刚好再次走过了学校大门处,我不愿意多看这里一眼,故意岔开话题,对胖子说:“这城市都已经变成这样了,通讯系统应该也基本上没救了吧?” “不一样的,反抗组织有自己专门的联络线,失联的话只有一种可能……”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忽然露出有些恐惧的表情来,说,“被人抄了老窝了……” “那现在你准备去哪儿?”我心里也有些不安,一边走一边问。 他却以摇头来回应我,过了一会儿,又说:“你就没什么人可以联系么?林菀?还有……” “我手机已经没电了,联系不上她。”我回答。 “咳,该死……”胖子想了想,又说,“得,死马当活马医,我再联系几个人吧,对了,咱们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可别自己跑了。” 我有些奇怪,他似乎已经重复了好几句这样的话了,他伸手那么好,我在他身边说不定对于他来说还是个累赘呢,他干嘛这么担心我逃走?越想我越觉得有点不对。 但是,无奈的是,这个时候我是根本离不开他的。 很快,第二个路卡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就是当初我煽动那群村民冲路障的地方。 如今,这里也已经成为一片人间地狱。这片路卡比刚才看见的那一处尸体更多,更加惨烈。 这里的尸体一层叠着一层,似乎有刚倒下不久的新尸,血迹未干,也有已经死了一段时间的陈尸,泛着腐臭的气息,脸色早已变灰。 唯一相同的是,这些尸体,全都残缺不全。 这时候,我看见草丛里有人在动,不由得走上前去,却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男人挣扎着向我们爬来,在看见我们的刹那,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尽浑身力气伸出手臂,我甚至有些担心他会突然痉挛抽搐起来。我暗暗动了恻隐之心,刚要上前去扶他一把,胖子却伸手阻拦,厉声喝止说:“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我愣住了,喃喃说:“他需要……” “你救不了他。”朱铭冷冷说,“而且,你知道他是感染者还是人类?” “救我,救救我……我是……广州军区过来的,我……救我……”那人挣扎着说。 “救你的最好办法就是结束你的痛苦。”胖子冷冷看着那人。 那人满是鲜血的脸上先是露出讶异错愕的表情,接着,忽然像是释然了似的,翕动着双唇,喃喃道:“那……给我一颗子弹。” “交给你了。”朱铭忽然拍了怕我的肩膀。 正文 38.沦陷的Z市 我怔了一下,接着转过脸愤恨的看着胖子,大声说:“你什么意思,你要我干什么?” “救他。”胖子面无表情。 刚才嬉皮笑脸的他,这一刻让人觉得异常可怕。 我颤声说:“我不能杀他,他还能活!” “他活不了,多活一刻,就多一份痛苦。”胖子淡淡地说着,伸手指着那士兵,“两条腿都断了,硬生生扯断的,现在他很疼,而且流了很多血,他最终结果只有两个,疼死,或者流血过多而死,如果你这个时候不杀他,接下来,他至少还有忍受半个小时左右的煎熬,然后再恍惚中死去。” “杀了……我……”那人的脸已经靠在地上,浑身瘫软,刚才向我们的求救,似乎已经用完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我颤抖着拿出那把六四式。 胖子又开口了:“顶着他的头射击,免得你手抖,射偏了,他会更痛苦。” 说实话,我已经快要哭了出来,但我依然强忍着心里那份几乎让我难以呼吸的感情,将手枪顶住了那满脸鲜血之人的太阳穴。 “别犹豫了。”胖子说,“是你选择救他的。” “我……”我抿着嘴唇。 “犹豫下去,他会更痛苦……”朱铭又重复了一遍。 “啊!”我开始大叫起来,这一刻,我把心中郁结的所有情感都发泄了出来--绝望、不安、不甘、痛苦、疑惑,所有的所有,都随着这一声吼发泄了出来。与此同时,我扣动了扳机。 “嘭!”一声枪响,鲜血四溅,那人的头向旁边一歪,被我一枪结束了姓名。 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手枪落在草丛里。 朱铭“哎”了一声,赶紧捡起那把枪来,上好保险,说:“你小心点儿,走火了打死你自己可不怪我。” 我颓然坐在原地,胖子朱铭说话的声音似乎离我十分遥远。我开始苦笑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到底是笑这个早已沉沦的世界,是笑我戏剧化的遭遇,还是笑别的什么,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得了!不就是杀个人么?不对,你不是杀人,你这是在救人,知道么?”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所,“有的时候救人不一定就是让一个人活下去。” 我没有回答,我觉得他说的是谬论,但此时此刻,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胖子拉了一把我的手臂,强行把我扯起来,说:“男人点儿,赶紧走!”说完,把手里的枪又递给我,补了一句,“拿好了,这是给你防身的,不是给你救人的,更不是给你自杀的,我说了咱们现在是一根儿绳子上的蚂蚱,你可不能那么容易就死了,懂么?” 说完之后,他干脆利落的径自向前方走去,我只好跟了上去,接下来的道路上,随处可见零星歪倒的尸身,或者说--尸块。 我沉默了,一句话都不说,一句话也都不想说。 可还没走多远,忽然,胖子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忽然转身跑到我面前,兴奋地说:“有救了,有救了!” “什么有救了?”我愕然,这时候,我还没有从刚才杀人的阴影中走出去。 而朱铭显然没有在意我的情绪,继续兴奋的说:“我联系到了一名反抗军的成员,现在我们有一批人就藏在离市中心不过两个街区的超市里,我们可以去找他们会合!有救了!” 我有些丧气的说:“好吧,不过……市中心离这里步行至少一个半小时,这期间会发生什么,还说不定呢,呵呵,我是高兴不起来的。” 胖子像是被我泼了一瓢冷水,兴奋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恼怒,说:“我难道不知道要多久么?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怎么,你又要打退堂鼓了?” 我摇了摇头,不带任何感情地说:“没有,我跟着你走就是了。” 事实上,这个时候,我的心理已经开始经受巨大的冲击和变化。这种心灵上的痛苦,比肉体上还要难受,因为这种痛苦自里而外,郁结满胸,却又根本找不到口子来发泄。这一刻,与其说憎恨别人,倒不如说我是在憎恨我自己,憎恨所有的一切。 一路上,我不知道朱铭跟我说了多少句话,我只知道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值当他是夏日的蝉鸣聒噪。直到到了市中心,胖子朱铭才停下脚步来,盯着我,说:“喂,你这种精神状态,还没等感染者吃了你,你就已经自己把自己闷死了知道么?” 我没有说话。 他又笑了笑,继续说:“不瞒你说,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比你还怂呢,就差尿裤子了,哈哈哈……” 我找不到笑点在哪里,依然面无表情。 他好像是死心了,摇了摇头,说:“得了得了,咱们走……”说着,就领着我朝他与他的“朋友”约定好的地点走去。 整个Z市,这一刻已成为一座死城,即便是原先平静繁华的市中心,这个时候也变得空空荡荡,四周的高楼一瞬间全都成了鬼楼,即便是在阳光下,也总让人觉得,那一扇扇窗户玻璃后面暗藏杀机;林立的店铺,这个时候有的关了门,有的门户大开,店内却没有一个人,只有零零散散的杂物;有的甚至直接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让我觉得那堆废玻璃碎木屑之间随时可能爬出感染者来。至于街道,除了寂寞与凄清,我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废报纸、道旁树的落叶、塑料袋随着风在半空中舞动,偶尔落地,摩擦出的“沙沙”响动仿佛是这天地间的唯一声音。 一边的红绿灯和保安亭旁边洒着点点血迹,不知道此地是否也曾发生过恶战。 我和胖子越是往他所说的那条街道走,我就越发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周围虎视眈眈似的。 不过几分钟之间,我的想法就得到了证实。 就在我们转过街角正准备朝超市走去的刹那,突然之间,两边的房顶高楼之上传来数声怪叫。 我意识到了那是什么东西,立刻掏出怀里的六四式,打开保险,准备上膛…… “哎!你干什么?!”胖子忽然扼住我的手腕。 我也愣了,说:“有敌人!” 他皱眉说:“我是问你上过膛了,开了保险了,你还再次上膛做什么。” “啊?不用的?” “上膛一次之后自动击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打算打一颗子弹退一颗子弹么?”朱铭大声说。 我不敢再多说什么了,要知道,之前我用警察的那把六四式可一直都这么用的--对于枪械,我果真只是个白痴而已。 而说话之前,情况却已经变得不容我多想,半空之上,三道黑影同时俯冲下来,如同捕食的猎鹰一般。 翼人! 我知道那绝对是翼人。 告诉飞行移动的翼人,我这种枪械白痴根本不可能打中,但我还是硬着头皮对着空中的黑影连放数枪。 “卧倒!”翼人还未落到地面,朱铭已经高声厉喝。 我赶紧飞扑在地,却只觉得一阵风吹过我的脊背。 还好这一回我反应较快,瞬间便意识到了这是翼人划过上空的身影,随即翻身抬手,对着斜上空开了一枪。 半空中传来一声怪叫。 没想到,这权当碰运气的一枪居然真的击中了一只翼人,那家伙在半空中翻滚了片刻,便飞身朝高空窜去。 这枪的威力果然非同一般,若是普通的六四式,这一枪肯定不起丝毫作用。 我死死盯着重新飞向半空中的翼人,正准备再开第二枪,突然,又有一声枪响,在寂静的街道上空猛然“炸裂”,刚才飞腾而上的翼人身子一震颤抖,一个倒栽葱,跌落下来。 正文 39.失联、被困 那一声枪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十分旷远,这令我心下一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名狙击手狙击翼人的地方至少是在街对面的高楼里或者巷口。要知道,我所在的位置,人行道之间的机动车道非常宽阔,中间还隔着花坛和非机动车道,就算翼人静止在空中,要狙击起来,都有一定的难度,更何况,刚才翼人是在告诉行动! 就在这个片刻,我已经猜到了狙击者的大概身份了。 如果--真有那么巧的话。 半空中,中枪的翼人重重摔落在地,与此同时,却只听“嗖”的一声,一柄飞刀从我身旁穿风而过,正中落地翼人的后颈。 “嘭!” 血肉横飞。 我赶紧后退,再次仰望之时,空中的翼人已经就了些许踟蹰,似想要俯冲而下,却又不敢。 胖子飞奔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似乎示意我快走,于是我跟着他向马路对面冲去。 胖子朱铭果然像个肉球一样,在越过花坛护栏的时候没有丝毫迟疑,整个人弹了起来,双手在护栏上一撑,几乎和跨步而起的我同时落地--朱铭真是我见过最灵活的胖子。 我们刚跑到马路对面,一边的深巷口传来几声怪叫,两只没有皮肤的恶狗冲了出来。 这是我最憎恨的东西,如果不是他们,王斌也不会在我面前被分尸。 我调转枪口,对准那两个家伙连开数枪,直到胖子拉我离开,我才再次飞奔。 大约跑了五六十米,我依稀看见一个人影站在街角。 我警觉地抬手端枪,胖子似乎也不敢怠慢,步履放缓,与我一起慢慢靠近街角的人影。 可是,越是靠近那个家伙,我就越发觉得熟悉,很快,我看清了那个轮廓、那黑色的女式夹克,披肩的长发,还有手中的一把军用狙击枪。 这人不是墨歌又是谁。 这时候我心里不知是该兴奋还是该愤怒。 “嘿!”一旁的朱铭倒是高兴起来,说,“老熟人,那人也是反抗组织的,咱们……” “我认得她。”我淡淡的说。 “呃?”朱铭皱了皱眉,我转过脸,看着他,他满是肥肉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接着连忙给自己打圆场,说:“哈哈哈,哈哈哈,认识更好啊,认识就好说话了。” 我没有回答胖子的言语,只是和他稍稍保持距离,站在他斜后方,朝墨歌的方向走去。 墨歌站在冷风之中,海风撩动着她的发丝,那张脸显得更加冷峻而富有神秘感,或许是这里的冬天的确太过湿冷,我明显看见她脸颊以被冻得通红,看来在风中不止站了一会儿了,看见我们走过来的同时,她也向前一步,接着淡淡一笑,说:“朱铭,原来你说的带了个朋友来,带的是咱们大家的老朋友。” “大家?你们都认识?”朱铭似乎有些讶异。 墨歌撇了撇嘴,说:“里头的反抗组织成员,反抗组织叛徒,都认识这个小子。” “是么,哈哈……”朱铭干笑两声,说,“没想到他这么火……” 我的眼光不由得越过墨歌,看着她身后的大门,那的确是一座超市,只是已经破烂不堪,上头的名称标牌,“景荣超市”四个字已经只剩其三,那个“市”字落在门前,上头还依稀能看见一缕已经干燥的血迹。 超市卷闸门紧闭,不知道里头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没寒暄几句,朱铭就开口说:“怎么着,既然都认识,咱们就进去说吧,啊?” “嗯。”墨歌点了点头,接着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喂,人到了,没有其他人,开门吧。” 干脆利落的几句话,不过半分钟,卷闸门打开一条缝,我们三个迅速钻了进去。 超市里头温暖非常,甚至有些闷热,空间虽然还算大,但却压抑沉闷,我们进去的时候,有三个人迎了上来,另外我还看见十来个打扮各异的人零零散散、三五成群的坐在超市货架边、收银台旁,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眼里似乎带着绝望。 环视之下,的确,每个人都是如此。 这个场景,让我想起了一部美国电影--《迷雾》。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我会遭遇与电影里相似的情形。 并且,这一刻,让我更加惊奇的是,迎上来的三个人里,林菀也在其列。她居然没有被墨歌打死--虽然这个时候,她手臂似乎不太灵活,走路也是一瘸一拐的,显然枪伤未愈。 我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林菀,她只是对我撇了撇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偏偏没说出口。 接着,我的目光落在另外两人身上,一男一女,这两人我见过,就是我和墨歌被宋毅、张楚从翠屏东路救出来时,送墨歌去医院的那个“卡通女”和“眼镜男”,他们的装束打扮没变,女孩穿着白色连衣长裙;男的带着黑框眼镜,女孩长得有些梦幻,如同动画里的人物,堪称萝莉;男的虽然斯文秀气,但有些迂腐,甚至有点娘。 这两个人,应该也算是墨歌的同党了吧? 他们肯定是知道墨歌的计划,也知道墨歌在骗我。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怒由心生,紧紧抿着嘴唇。 周围的气氛异常压抑紧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候,似乎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的朱铭率先开口,低声说:“咳咳,都是认识的啊……就不用介绍了,是吧……这小子叫楚庭生,不是杵后庭生出来的娃儿的意思,是楚庭,也就是广州生的人……” 我一口老血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胖子对我名字的解释再次让我想一枪崩了他。 不过,所有人对他的低级幽默都没有什么反应,尤其是墨歌,似乎有些鄙夷,说:“你说点儿正经的。” 他摊开手,说:“得了墨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猪从来都不说正经话,好吧,我问个问题吧……”他忽然压低了嗓音,说,“我就是想问问,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人,怎么一个个见了咱们都跟见了仇人似的?” “他们心里是在想……”眼镜男双手抱在胸前,细声细气地说,“哎,又有人,要来跟我们分这里的水和食物了……换了你,你能高兴得起来吗?” “噢……”朱铭若有所思。 我也很是担忧。 依旧是想着“迷雾”里的情节,现在看起来超市里的东西还算充足,不过,末日已至,这里那么多人,限制了活动范围,食物和水也总有吃完的时候,外头又是无尽的危险,不要说这些普通民众,就算是军人,也早晚要被恐惧、绝望、寂寞、孤独、焦虑和担忧等种种负面情绪所吞噬,待到那时,他们恐怕就不仅仅是仇视我们了,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虽然不想和面前这帮人说话,但是既然人都来了这里,我也不矫情了。 我开口说:“你们为什么不回反抗组织总部,在超市里跟民众们抢生存资源总不是长久之计。” 或许我这句话的确有些冲,我发觉,那个长得卡通梦幻的萌萝莉冷冷瞪了我一眼,戴眼镜的斯文男也叹了口气,最后只有墨歌开口,说:“我们是万不得已,我们和总部失联了。” “什么?!你们也失联了?”朱铭大声说。 “嗯。”墨歌点了点头,“完全联系不上,”接着,她沉默片刻,神色有些紧张担忧,说,“总部的人也许已经离开本市,抛弃了我们;也许已经遇到了麻烦,不得不切断与外界的联系。” 正文 40.求生之路 墨歌的话说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我也插不上话,静静的看着所有人。 “其实……其实我还有一种想法。”这时,眼镜斯文男忽然开口说。 “你说吧。”墨歌没有看他,微微低着头。 “你们记得前年‘神体苦修会’和我们第一次大规模交手么?在北山边境基地那一次。”斯文男说。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大概是在说着他们“反抗组织”的历史。 “记得。”墨歌回答。 斯文男扶了扶眼镜,继续细声细气的说:“那个时候张楚哥负责镇守基地北角第六号哨兵堡垒,一共带了五十七人过去,后来遇到教会信徒的围攻,命在旦夕,当时,你还记得,他是怎么选择的么?” 没有人说话。 那斯文男自问自答:“他选择,把所有和基地的联系全部切断,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嗯……对呀,当时因为他知道基地也没办法分兵救援,所以这样选择。”那位萌萝莉也开口说,“切断士兵们求生的念头,让他们斗志更高;同时也防止基地里自己的朋友感情用事跑来救援,影响整个战局。” “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墨歌说,“的确,这是张楚的一贯作风,他喜欢打这种不要命的战斗。”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说:“不过,这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如果现在守卫Z市反抗组织基地的人是张楚,那么他一定是遇到极大的麻烦,才会出此下策。” “所以,咱们才更应该尽快赶去基地才行。”忽然,朱铭开口说,“听你们这么说,基地里还有兄弟们有危险呢。” “一切情况都还不确定。”墨歌说。 朱铭又说:“确定不确定搁一边儿说,既然兄弟可能有困难,咱们就要去帮助啊?呆在这个鬼地方算是怎么回事?坐以待毙吗?” 墨歌说:“我只是想,保险起见,还是等联系上了总部再做定夺,毕竟我们这里……”她看了看林菀。 原来她的顾及其实是在林菀么? 我心想。 “毕竟外头的情况我们也不了解,我们只有几个人而已,很难保证能在外头那种环境下毫发无损的回到总部。”墨歌说。 “别傻了。”朱铭却反驳道,“你问问他,你问问外头什么样子。” 我把脸斜侧向一边。 朱铭却自顾自的说:“外头好的很,是死了很多人,但现在战局还没有全面爆发,等真的打起来,枪林弹雨的,那才是真的难走了,到时候咱们想走也都走不掉了,你们自己权衡权衡。” 我瞥见墨歌似乎愣了一下,转脸看着旁边的两人,那斯文男和萌萝莉也一脸没有主意的样子。 说实话,我不想留在这里。 出于对自己想法的考虑,我说:“不如带上一点东西走吧。” “走?走去哪里?”墨歌看着我说。 我回答:“去找你们的基地,我想,总比这里舒服。” “哈哈哈,小子真有魄力,跟我想的一样。”一旁的胖子朱铭附和说。 “你不用休息一会儿?”墨歌还没开口,一边一直不说话的林菀却忽然对我说,“你的身体吃得消么?” “劳您惦记着,托您的福,好的很。”我没好气的说。 人就是如此,因爱生恨,越是当初爱得深,被伤害后报复起来就越凶残狠厉,我想,我这么说话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林菀却又说,“你的身体还是处于亚健康状态,你和浓缩液的同步率异常低下,随时可能出现排异反应,现在能暂时稳定你身体的药丸没有了,恐怕你……” “你说的是你那个半成品,试验品么?”我淡淡的说,“放心,也许我不吃你的药感觉更痛苦呢?” “哎哎哎!怎么吵起来了。”一边的朱铭又开始做和事老打圆场,说,“不都是认识的么?来,大家来举手表决一下,看看是愿意走的多还是愿意留下来的多。” 朱铭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是为了表决心,嗓门略微大了一些,坐在收银台旁边的一名男子干咳了两声,我立刻听见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意思大概就是“这个胖子太吵了”之类的,总之说的很难听。朱铭再次感到有些尴尬,周围的气氛也越发的紧张起来。 不过,也正因为此,朱铭似乎找到了赶紧离开这里的理由,压低嗓音,说:“你们瞧瞧,要真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恐怕他们会联合起来把我们吃了。” “哼……”墨歌冷冷看着朱铭,说,“相处了那么多年,有的时候,我还是会想一枪杀了你。” 朱铭傻乎乎的挠了挠后脑勺,他现在这幅样子,和战斗时判若两人,又傻又憨,根本和“飞刀杀手”这四个字完全无法联系到一起。 “我看,不用讨论了,既然要走,就走吧。”墨歌似乎有些无奈,“既然你把‘朋友’都带来了。” 她意味深长的瞟了我一眼,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赶紧收拾东西吧。”墨歌没有给任何人思考的时间,她这一句赶紧收拾东西,无非是让大家赶紧在超市里找一些东西带走。 这里有十几个人,在他们眼皮子地下翻东西不知道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我这个时候肚子并不算太饿,而且没有背包,估计拿什么都不合适,于是,我索性径直朝厨具那边走过去。 之前我在超市买过菜刀,可是在和张佳婷缠斗的时候全部散落了,至今还留在那栋别墅屋子里。 现在,我手里就一把改装的六四式,而且似乎已经没子弹了,我必须再弄点进近战防身的东西。 我在菜刀货架上,发现了一种一套七把的菜刀组合,我记得小时候家里也买过这种刀。 包括水果刀、普通菜刀、剔骨刀等等,其中有几把较长的、用于削肉剔骨的刀子看起来非常拉风,用起来也应该会比较趁手,小时候家人可从来不让我碰这样的道具。 我索性从中选了三把刀。 一把菜刀,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对感染者有什么用;一把带着锯齿的长剔骨刀;一把宽而厚,但刀刃却比较锋利的较长刀子--也许是用了站骨或者切鱼的。 三把刀看似杀伤力大,却没有东西可以装,我索性在旁边又选了一些布制品,扯成条状把他们包了起来,接着拿了个超市里能找到的最大的学生书包,把刀子塞了进去。 思来想去,最后我还是决定带一点儿吃的东西离开,于是找了几个散装的面包和两盒牛奶,一支小瓶的矿泉水,放在书包里,提了提,觉得不算重,索性又拿了一支水。 就这样,我的东西算是全部拿齐了,其他东西,我想要的没有,有的都是我不要的。 几分钟后,我们几个再次会合,所有人都拿了布包,但大家出于安全起见各自检查物品的时候,我发觉,包括林菀在内,其实大家拿的吃的东西都差不多,都是最简单的东西。 我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其实我面前这群人,不管怎么样,还是在为身边那些人考虑的,大家带的东西都很少,尽量把物资都留给了超市里躲灾的民众。 或许人本生就是矛盾体吧? 我告诉自己。 检视完物品之后,墨歌对我们挥手示意离开。 这时,旁边的那个萌萝莉忽然开口,说:“哎,墨歌姐姐,话说……那个,我们走了,这里的人怎么办,感染者来了,他们可……可没人保护了呀!” 正文 41.城市绞肉机 我听见墨歌自言自语了一句:“这帮人……也没有热武器,对那群感染者恐怕……”接着,她居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来,那不是六四式,应该是军用手枪,具体是什么型号我并不太懂。 她似乎思考了一会儿,说:“你们是否同意留一把武器在这里。” “没必要吧。”朱铭说,“多一把武器少一把武器对他们来说,其实意义不大,况且他们还不一定会用。” 墨歌皱了皱眉,沉默良久,慢慢说:“行,走吧。” “可是!”那位萌萝莉又要说话,墨歌却说,“阿萌,算了,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我跟在他们后头,心情极其复杂。 超市有一道侧门,我们从侧门溜了出去,以免节外生枝。 没有办法,这一切都是无奈。 离开超市的片刻,我也内疚,我也想救人,但人力渺小,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外头的街道依然寂静。 其他几个人都是认得路的,只有我一个人,跟着他们,他们往哪儿走我就往哪儿走,顿时我觉得异常被动,甚至被他们卖了都不知道。 可是,这条路是我选的,我就不能不继续走下去。 穿过了几条街道之后,我们来到了市中心海悦酒店的停车场旁。 又是一片人间地狱。 我的词汇已经贫乏,已经无法形容眼前这一堆浓稠的血肉混杂之物,整个停车场仿佛成了一座巨大的绞肉机,又像是一个巨大的熔炉,把人类和感染者共冶一炉,不分你我。 “战争来了……”朱铭默然说道,“这个地方,肯定发生了极其惨烈的大战。” “这么多血肉,不可能都是普通人类的,感染者体内的血液比人类的多几倍……”墨歌说,“大家注意了,这附近很可能有敌人!” 所有人顿时警觉起来。 话音犹在,只听见几声低喝,那一大堆血肉之间,已经站起来七八个满脸血肉模糊的感染者“士兵”,刚才这些家伙必然是在俯身啃食血肉,我们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我还未及反应,离我最近的那个家伙已经冲了上来,我赶紧向旁边飞身跃起,躲过那家伙的飞扑。 朱铭返身甩手一刀。 “嘭!” 首先冲上来的感染者,头颅四分五裂。 趁着这个片刻,我顺手抽出包里的剔骨刀,抓住包好刀刃的布条一端,轻轻一抽。 我早已经想好了,用最好解开却又不容易掉落的方式来包这把刀,使它不至于成为我作战时的累赘。 抽掉布条之后,我学着电视里的情节用布条把剔骨刀和我的手缠在一起,防止它飞脱出手。 而这一刻,另一边的感染者也已经杀到我的斜侧面,朝我一拳打来,我挥手一刀,感染者一声凄厉的叫声,手背上一被我削下一块皮肉,我顺势追上一步,反手又是一刀,这一刀直直的切在那感染者的颈间,一股浓稠腥臭的鲜血溅射而出,洒落在我的脸庞、衣领和胸前。 我很是厌恶,狠狠一拉手里的剔骨刀,一下子,那感染者的脖子已经开了一个大口子,它踉踉跄跄几步,倒在地上。 我已经大概了解了,虽说感染者只有破坏了脑组织才会彻底死亡,但他们毕竟也是人类,人类就是由各个身体器官、组织、系统协调才能正常“运作”,正常行动生活的,我用杀人的办法去攻击感染者,他们虽然不见得会死,但必然会元气大伤。 果然,那个被割断脖子的家伙,倒地之后,血流如注,再次爬起来的时候,行动缓慢了不少。 我舍了那个家伙,返身去协助一边被三名感染者团团围住的林菀。 我不知道林菀是不是我们队伍里最弱的一个,这时候,她正一边退后一边点射--她实际上是会用枪的。 只是那枪的威力着实不够。 虽说对她有些许怨恨,但毕竟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而且,我毕竟也喜欢了她那么久,我终究心生恻隐,冲入了包围圈之中,一刀扎进了为首感染者的下颚。 剔骨刀极其锋利,那感染者张大了嘴,吐出一口血污,我赶紧闪身抽刀。 却只见那家伙下颚处已经被开了个大洞,口中、下巴、脖颈处鲜血直流,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 我又照着那家伙的后颈一刀下去,这一刀用力很猛,连我自己都觉得手臂一阵酸麻,那感染者一个趔趄,被我砍倒在地。 “你的办法也太婆妈了吧!”忽然,我听到斜上方传来一声嘲笑似的言语,不由得侧脸一望,却看见那位白裙子萌萝莉居然一只手贴在停车场外的围墙上,悬吊吊的粘着墙体,睥睨着下方的一切。 这是什么怪异的能力? 手上有粘液么?直接上墙?! 我不由得大吃一惊。 而那萝莉并没有给我发问的机会,她一抬手,手中掣出一柄微型弩箭,两箭射出,分别命中林菀身旁仍未倒下的两名感染者,顿时,那两名感染者仰头大吼起来,不一会儿,整个身体都发出荜拨之声,居然燃烧了起来。 “哈!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快很多?”那萝莉对我吐了吐舌头。 “小心!”可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黑影从半空中俯冲而下,直扑向“挂”在墙上的萝莉,我喊出“小心”二字的时候,为时已晚。 眼看着那白裙女孩就要命丧在天空中的感染者之手,突然! “嘭!嘭!”两声枪响。 半空中原本想要抓住女孩的翼人跌落而下,那翼人才刚刚站定住了身形,一个人影直窜过去,待我看清那人是谁的时候,那人已经直接将翼人扑倒在地,手中抓着一把匕首,一匕首扎进了翼人的眼窝内,接着,手腕一扭,像是触动了匕首的什么机关装置。 “噗!”一声裂响,翼人的整个头颅碎裂而开,身体尚在不断抽搐。 那拿着匕首的家伙站起身来,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一言不发,又返身投入了战斗之中--这正是那个说话细声细气,斯文得有些娘炮的男人,没想到在战场上他能那么狠--或许,这就是战争的可怕之处,战争能够将每一个变成野兽。 七八个感染者,与后续增员而上的怪物们,总共十来个,很快被我们杀的七零八落。 萝莉手中的弩箭、胖子的飞刀、斯文男的那把特制匕首,在这场几近肉搏的战斗中起到了极大的作用,相比之下,拿着普通剔骨刀的我,和擅长狙击的墨歌反倒一直在打酱油。 林菀则只能算是个需要保护的“废人”。 眼看着我们就要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了,突然,一声诡异的长啸,在空中回荡而起。 “什么声音!”墨歌率先抬头四望。 “不对劲啊……”看了看被打跑的那群感染者的背影,又看了看天空,朱铭警觉地说。 我们一行六个人,下意识的在这一刻聚到一起,站在一堆感染者的尸体之间,围成一圈,面朝四面八方,仰头上看。 突然,我发现,一个黑点出现在了海悦酒店的楼顶上。 那是一个人影。 确切的说,大概是一个感染者的身影。 那家伙似乎穿着风衣,长发凌乱,看起来并不像普通的感染者,然而,从他的动作上来看,我却判断得出,他应该和这些翼人属于同一个类型。 “小心……”朱铭不禁开口。 而墨歌已经端起了枪手里的狙击枪,瞄准了空中楼顶的那个家伙。 然而,子弹尚未发射而出,更加让我们震惊的事情,却在这一刻发生了。 只见那楼顶上的家伙双臂一展,顿时,他的身后,数十翼人同时跃下了海悦酒店的天台! 正文 42.疯狂的翼人们 我被震慑住了。 倒不是因为翼人的数量,而是那帮家伙攻击的方式! 楼顶的翼人们,为了达到最快速度的袭击我们,居然并没有选择滑翔俯冲,就在他们的“首领”挥手下令之后,这群翼人一个个不开翅膀,直直的坠下天台,在接近地面之时才忽然一个翻身,双翼猛张,几乎贴着地面朝我们冲过来。 这个瞬间,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武器,如同一张锋利的飞毯,誓要把我们切成两半。 甚至来不及喊叫惊呼,我们已经全部趴下身去。 身体上方,一阵阵撕裂空气般的声响,令人胆寒。 然而,我知道,这么躲避顶多是躲避一时,这里有几十只翼人,第一波攻击就算不成,凭借他们强健的体魄与锋利的爪牙,也随时都可以把我们撕碎。 这回,我是完全想不到有什么法子能逃过一劫了。 果然,就在我翻身准备上望的片刻,已经有一名翼人朝我扑过来,十指张开,如同十把锋利的匕首--我这才发现,这群一人的手指前端根本没有皮肉,手掌上破碎的筋肉皮肤与指骨岔出的指骨几乎长在了一起,不分你我,如此一来,这手掌便成了屠宰利器。 而这一刻,这利器正直直的朝我的脸上划过来。 我急忙把头往旁边一片,那把我旁边的水泥地划出一刀凹槽裂痕,力量之大可想而知。 但那翼人没有击中我,身体却稍稍有些失去重心。 我看准机会,拿着剔骨刀的手猛地向上戳刺,这一刀正中翼人腹部,那翼人一声尖啸--那声音绝对不是一般人类所能发出的。 接着,未及我把刀子抽回,他已经猛地向上飞去。 那柄剔骨刀被绑在我的手上,它这一扯,非但没能把我的刀带走,还使得刺入他身体的刀子在他腹部狠狠一划,顿时,一股浓稠的鲜血,从他腹部的破洞中倾泻而下,我赶紧用手挡住脸,与那鲜血一道下来的还有一条粘滑的东西,直接拍在我身上,我赶紧翻身,待我看清楚才发现那是一条肠子。 我心里一阵恶心。 翼人虽然疼痛,却并未落下,反而继续高飞,腹部伤口里流出的肠子和一部分内脏组织,将鲜血与一些不知是何物的恶心玩意儿洒向地面,一瞬间像是下了一阵疾风骤雨。 然而,那家伙并没有非多远,就被墨歌一枪射中头颅,坠落下来。 另一面,朱铭也已经用他的飞刀连续掷杀了数名翼人,但这远远不够。 眼看着一名翼人就要朝依旧贴在墙上释放“火焰弩箭”的那名萝莉扑过去,我身旁,那斯文眼镜男突然窜了出去,双手持枪,左右开弓对那翼人连开数枪,枪枪命中。 那翼人身子一扭,翻身跌落下去。 但危机尚未解除,一时间,更多的翼人朝墙上的“萝莉”冲杀而上。 毕竟敌人是我们人数的数倍,他们要围杀我们可谓易如反掌。 翼人们或许是想把我们各个击破,在围攻墙壁上的“萝莉”的同时,又分兵一波过来围攻我和眼镜男。 我咬牙拼杀起来--这一刻,我手里的剔骨刀上的血已经结了厚厚一层,早已成了暗红色,同时却又不断有新鲜的血液落在刀刃上。 我的身旁,亦是血肉横飞,腥气四溢。 那种感觉,已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或许这便是杀红了眼。 当时我的只有一个念头--杀,杀光所有的怪物。我甚至根本没有考虑死亡。 然而,很快,我就被这数量上占压倒性优势的翼人们给打倒在地,手臂上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如果不是已经经历过好几次炼狱般的考验,这么一道口子,足以让我疼的死去活来。 数名翼人同时向我扑过来,可惜我身上没有光荣弹,否则我早就和他们同归于尽了。 我抽刀猛划,但是早已经无济于事,我的手脚都被翼人们掐住,他们那剃刀一般的指骨很快就陷入了肉里,我龇牙咧嘴,大声惨呼,之前再怎么遇险遇难,也没有遭遇过如此境况。 我觉得自己的手脚很快就要被生生拉扯下来。 就在这时,我上方的那翼人身子却猛然一震,“嘭”的一声,我只觉得眼前光亮一闪,双目阵痛,待再次睁眼,却只见一个没有头颅的躯体,直直跌落下来,我来不及躲闪,被那群体压了个正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一瞬间挤扁了似的。 那翼人的同伴们见战友身亡,非但没有停下来或逃跑的意思,反而似乎更加兴奋了,朝我疯狂的扑上来,我手里扎紧了剔骨刀终于还是被打飞出去,我又来不及去那背后背包里的东西,没有了武器又浑身是伤的我顿时生出一丝莫名的恐惧来,这一刻我的“杀意”已经下降了很多,人求生畏死的本性也在这一刻展露。 我双手护着头脸,用一切办法不断后退,但似乎也毫无意义。 “刷” “嗤!” 突然,又是几声穿风裂响。 “啊!呃!”尖锐的叫声随之而至,那叫声来自于我左上方不远处的那名翼人,它几乎在尾追我的那群一人的队伍中心。 我顿时有些愕然。 如此惨烈的叫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面退后,一面警觉地盯着那上空的一切。 我看见,那翼人的脖子上似乎插着一把刀--这肯定是胖子的手笔。但这把飞刀并没有当时就爆炸,而是在不断的闪着光,其他的翼人这一刻也变得有些愕然而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那中刀的家伙忽然伸出一双骨爪,抱住了自己的头,再次发出嘶声大叫来,我清楚的看见,他的头颅开始往外冒血,越来越多的血涌将出来。 “嘭!”突然,一声闷响。 瞬间,半空中闪出了耀眼的白光,我赶紧再次以手护脸,不断后退。 几股热浪之后,烟岚散尽,站定睁眼的我发现,刚才的博您爆炸已经将围住我的那一大片翼人纷纷炸落,有的已经脑浆迸裂,再无生还可能,有的则已经缺胳膊少腿,不能飞行。 好厉害!这到底是…… 我还未来得及细想,胖子朱铭已经窜到我面前,以最快的语速说道:“愣着干什么!快走!唯一一把高能爆裂刀都为你用了,赶紧的!” “哦!哦哦!”我还有些不明就里,已经和他一起奔跑起来。 刚才的爆炸似乎不仅救了我,也未我们赢得了逃跑的机会,很快,墨歌、林菀和那位小萝莉也跟了上来。这时候,我才看清,胖子的背上居然背着一个人--正是那个斯文的眼镜男,这个时候,他的额角、手背、以及所有露在衣服外头的地方都在渗血。 “他怎么了?!”我一面跑一面问道。 “没时间说了,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胖子咬着牙,忽然两手往地上一放,更加快速的狂奔起来。 这大概就是猿臂的能力所在,这胖子手脚并用的时候远比双脚着地的时候跑得快。 我也不知道我们跑了多久,总之身后的阵阵尖啸声越来越远。 当我们冲到一个十字路口时,胖子忽然翻身进入一道巷子之中,我也只好跟进去。 巷子深处是最好的隐蔽之所。 终于,我们在一处空无一人的院落里停下来。 胖子把斯文男安置在院落中的自行车棚下,让他背靠在水泥墙上,这才蹲在他身旁,问道:“你怎么样?啊?”接着又转脸面向林菀,说,“你给他看看,他怎么样,你是医生!” 正文 43.上帝使团 “我不是医生,我只是研究员。”林菀上前一步,蹲下身子看着那个眼镜男,我从侧面看见她皱了皱眉,说,“但是,我觉得……他,恐怕很难……” “什么意思?”胖子有些惊愕。 “林菀姐姐!你不要骗我们!”一旁的那个小萝莉大声说,“林菀姐姐,虽然你是组织定性的叛徒,但是,我其实一直还是挺信任你的,你跟我们说实话,他……他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都是我不好,一直都是大家的累赘,我……” “阿萌!”墨歌抓住那小萝莉的肩膀,说,“别这样……” 林菀摇了摇头,说:“你们说我叛徒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他……他是真的不行了。” “不可能!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了,什么艰难险阻没有挺过来,不可能!”那小萝莉激动地说,“我!不行,林菀姐姐你一定要救她,我求你……” “阿萌……别闹……”忽然,奄奄一息的斯文男缓缓开口,说,“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咳咳……”他一边说话一边咳嗽,我清楚的看到他从嘴里喷出点点血沫来。 “你别说话,臭小子你没力气就别说话!”阿萌蹲下身来。 “不行,现在我不说清楚,就没机会了。”斯文男咬牙说。 “小夏,你有什么想说的。”墨歌似乎已经率先接受了斯文男即将离世的事实。 那斯文男沉默了一会儿,又扶了扶满是鲜血的眼镜,我估计他带着那眼镜根本就看不清任何东西,但却依旧执着的戴着,似乎要时刻保持着形象似的。 接着,那斯文男长长吐了口气,说:“墨歌姐……还有,朱铭哥,阿萌……你们还记得,我向组织提交过一份关于教会最新的暗查研究报告么?” 没有人回答,不过我从那几个人的表情上都能看出来,他们是记得的。 “组织一直不重视这事儿……呵呵……”斯文男说,“我在组织里,做教会的研究、材料搜集工作那么多年,我比那些领导更了解我们的敌人……更了解一千倍,一万倍……他们如此,如此不重视这件事,早晚要吃大亏,今天,咳咳,今天就是这样……” “你别激动。”墨歌扶着斯文男的背部。 斯文男似乎随时可能一口气接不上来,直接歪倒下去,但他却强忍着痛楚,继续说:“翼人,绝对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弱,和普通感染者不同,他们还有改造的空间,他们的基因……还没有被那种病毒完全破坏和扭曲,所以,教会早晚会把翼人作为他们的王牌空军使用……今天我们看见的,看见的这支队伍,很可能就是,我报告里说的,‘上帝使团’。” “上帝使团……”墨歌说,“我记得,你的那份报告,天国使团的部分被上面的人斥为无稽之谈,认为这种部队根本不值得重视。” “是……他们一直在考虑如何应对普通感染者和剑士,认为翼人除了会飞别无它用。”斯文男慢慢说,“须知……教会对肉体改造的能力登峰造极,感染病毒又会在感染的同时对人类的躯体产生一些随机性的变化,所以……有很多东西,是不确定的。这支号称‘上帝使团’的部队,既然被建立,就必然有存在的道理,必然有重要的意义……你们,今天也看到了……” 那斯文男说的话越多,就越是有气无力,“你们看到了,这些翼人,和我们以往见到的,已经有很大区别了。” 依旧没有人说话。 “呵呵,还有那个控制翼人的家伙,从前和教会作战,从来都是人类控制感染者,人类散播病毒。而这一次,作为‘使团’控制者的‘军官’,居然是一名‘感染者’。之前我们的研究结果表示,所有感染者虽然脑组织并未完全坏死,可以说还保存着人类的智商,但是由于病毒的影响,思维已经完全混乱,病发的时候,兽性往往大于理性,可这次,教会能放心的让一名感染者来带领军队,这就……着就表明,他们很可能,在研究上,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这,这是很可怕的,知道么?” “好,我懂了。”墨歌点了点头。 “嗯……”斯文男全身放松下来,似乎是心愿已了,不再多想什么,接着说,“这些话,对上头的……上头的领导重提恐怕毫无意义,请你,转告给宋毅和张楚……让他们去提,他们,说话说得响……我,我真的不希望,人类就这么灭亡,真的……呃……” 斯文男--这个叫小夏的男人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但与此同时,几声尖锐的长啸再次响彻天宇。 “他们追上来了。”墨歌警觉地抬起头来。 “很快……他们很快就会发现这里。”斯文男断断续续的微微喘息,“你们赶紧翻墙离开,我在这里呆着,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抓住……” 他摸索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制作精密的圆柱形物体来。 这……是炸弹! 我还记得,在翠屏东路的迷雾之中,我们被感染者围攻的时候,墨歌也曾经拿出这样的一颗炸弹来,莫非这就是反抗组织的光荣弹么?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样东西,我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不可以!小夏你干什么,不可以!”那小萝莉一把抓住斯文男的手臂。 斯文男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缓缓推开萝莉阿萌,他翕动着双唇,勉强在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说,“傻丫头啊……战场上,如果一个人死了,能救一群人,一个人死了,能杀一群敌人,那就是值得的啊……” “不行,我就是不让你死!你死了,我……我和谁斗嘴,谁在我旁边气我,谁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给我听?!我不许你死!”阿萌又抓住斯文男,不肯放手。 “阿萌!”这一次,墨歌却开口制止,“这是最好的选择。” “墨歌姐姐,你……”阿萌缓缓抬头来,从侧面,我看见她眼里闪着泪光,显得楚楚可怜。我心里不禁也一阵酸楚,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或许,我说什么也没有用。 “你们……走吧……”斯文男再次开口,“来不及了……” 那声声尖啸越来越近,的确,如果再不动身,怕是真的来不及了。 “走!”这时,墨歌发出了一声指令。 “我不走!”阿萌大声喊道。 “听我一回……”斯文男艰难地抬起手来,说,“听我一回,你从来不听我的,但这次,别任性,赶紧走,赶紧……” 朱铭也拍了拍阿萌的肩膀,说:“妹子,走吧!不要意气用事!” 这一刻,我再一次感受到战场上的残酷。 曾经在电视剧上看见的那些,战场上所谓的温情,实际上都只是为了艺术效果而已。 战场上没有温情,只有生与死,只有活下去和杀死敌人,在这里,人就好比棋子,一条命能换来几条命的生存或数个敌人的死亡,那这条命就值得去牺牲。 墨歌已经不容我们多想,径自来到了院落的围墙一侧,几步攀到了围墙上头,翻身落下。 阿萌依旧不肯动,朱铭索性直接把她抱起来,来到墙边,像一个弹簧球一般飞弹而起,单手抓住围墙上缘,轻轻一拉,便翻身越过墙去。 做着一系列动作的时候,阿萌的双眼始终未离开过气息奄奄的斯文男…… 我也不得不转过身来,看着林菀,低声说:“我带你过去。” “不用。”林菀摇了摇头,径自来到围墙边,说,“我没那么脆弱……”说完也轻盈的翻过了围墙。 我叹了口气,准备跟上去,可刚到墙边,身后,斯文男却忽然开口:“你……是叫楚庭生吧?” 正文 44.有关死亡 我猛然一惊,顿住脚步,转身看着车棚里的斯文男小夏。 小夏的嘴角依然挂着微笑,似乎是那种临死前特有的释然的笑意。 他咬了咬牙,似乎在积蓄力气,良久,才缓缓开口,说:“我和林菀聊过那种浓缩液,其实,我相信她,她只是有时候过于疯狂过于执着自己父辈的那份事业而已。” “什么?!” “我……快要死了,你快走吧,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句,你,应该相信林菀……”斯文男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是我朋友,墨歌也是我朋友,我们曾经都是出生入死的好战友,我没必要在你面前隐瞒什么……纵然……纵然那药物给你带来了诸多,痛苦……但,总归,我总归相信,林菀,她,会救你……” 我呆立在原地,直到对方又对我说了一声“快走”我才翻身上墙。 直到落地的片刻,我依然在疑惑着,仿佛一切都变得恍恍惚惚起来。 我的内心又一次开始动摇,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墨歌他们也并没有给我思考的机会,我落下的瞬间他们已经开始向巷子外跑去,我也只好跟了上去,阿萌一直被朱铭扛在肩上,双眼呆滞的望着后头。 在我们冲出巷子的刹那,一声巨响在我们身后轰然绽裂而开,如涟漪般在空气中扩散,一圈一圈,震彻耳鼓,响遍天宇,撼人心魄。 这一声炸响,意味着又一条年轻生命就此葬送。 小夏,这个斯文男,我们不过只有数面之缘,在一起的时间估计也不过几个小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死却再次给我的心灵造成了一种无形的冲击,这种感觉难以言喻,而且似乎悄悄的留下了一些什么,又改变了一些什么。 我前头不远,朱铭抖着浑身的肥肉向前快速奔跑,而我看见,阿萌被他扛在肩上,正瞪大眼睛,不住的流泪,我把头偏向一边,尽量不堪她的神情。 又不知跑了多久,我们似乎已经离开了市中心,远远的,我似乎能听见海浪翻滚的声音。 大海的旁边有一条环海公路,很长,几乎贯穿整个Z市,如果有车的话,那里是逃亡最好的选择,可偏偏这个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而且这里早已危机四伏。 墨歌找了一处看似安全的空地,让我们都坐下来检视一下身上的物品。 不过就是逃亡了几个小时而已,我们背包里的食物、水,不是在战斗中散落了,就是被压碎、压迫了,工具也有不少已经遗失,死去小夏的背包也遗留在了战场上,那一堆鲜血烂肉之间。 我们只好把几个人的食物和水都归置在了一起,放在一个背包里,背包由身体灵活、战斗经验丰富又善于远程攻击的胖子朱铭保管,至于我这种乱打乱死的家伙,是绝对没办法胜任这项任务的了。 朱铭接过背包的时候,还叹了口气,勉强一笑,说:“你们可是真相信我,不过我话可放这儿了,我身上的炸弹刀也不多了,唯一一把聚能爆裂刀已经用完了,回去我还要去跟总部那群老东西申请配给呢。” “所有人节约武器资源吧。”墨歌说,“如果街上开间军人和警察的尸体,尽量收检他们掉落的武器,Z市反抗军总部离这里远着呢,步行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到的。” 我知道这几句话是说给我听的,我只好点头。 墨歌又说:“所有人,尽量不要拖累别人……”她看了一眼阿萌,这个时候,阿萌依然呆若木鸡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墨歌似乎犹豫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说:“不管是谁……记住,不管是谁,一旦受了重伤,就留下掩护殿后。” 我知道,这句“掩护殿后”,就意味着死亡。 “除了……”她话锋一转,咬了咬牙,说,“除了楚庭生,还有……林菀……你们不许死。” “什么?!”我错愕地望着墨歌。 墨歌眼睛微微眯起,说:“你们俩,是组织要找的关键人物,你们不能死。” 不知为何,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我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我忽然觉得,墨歌话语里的潜藏含义似乎是:“我现在暂时让你们活下来,不过我让你们活下来的原因,是为了让你们死得更惨。” 我不敢往下细想。 “姐姐……墨歌姐姐……”阿萌忽然在这一刻开口,说,“他,他真的死了么?” “阿萌……”墨歌缓缓低下头,微垂着眉眼,似乎刻意不看阿萌,把脸藏在阴影里,说:“你别难过了,每个人都会死的,战场上,就是这样,你应该也了解。” “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他了呢?”阿萌又开口说。 “你……阿萌,你想干什么?”墨歌警觉起来,猛然抬起头。 一旁的朱铭也担忧地说:“阿萌,不要胡思乱想,咱们的命是小夏用自己换来的。” “阿萌……没有胡思乱想。”阿萌忽然伸手捂住脸,说,“阿萌只是想……如果考虑着死了之后能见到小夏的话,我心里会好受一点……或许等我死的时候,也不会那么害怕。毕竟,到了阴间,还有朋友和我作伴啊……呵呵……”她忽然笑起来,抬起头,一面抹着泪花一面又说,“嘻嘻,想到死了以后可能可以再见到小夏,我甚至有点兴奋,有点向往呢,或许,或许以后在战场上就不怕死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神情阴晴不定,但这几句话,却再次重击我的心胸。 战场上,死亡是永恒的话题,对死亡的看法和态度,甚至决定着一个军人行动的方向。 而这个长得甚至有些梦幻的小女孩的天真想法,让我有种说不清的悲哀感。 是啊,都要死,人从一生下来开始就在不断接近死亡,而我们,似乎早已经铁板钉钉的注定了要在近期死在战场上,不是今天便是明天。 是不是想到这些,对死亡的理解也就不一样了,对身边至亲的死也就没那么伤感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困惑,困惑于这种我从未见过的局面。 “阿萌,别说了,我们走吧……”墨歌上前去,摸着阿萌的头发,低声说,“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你放心……” “没事,姐姐,阿萌没事,我只是有点想他,讨厌啊,才离开这么一会儿,我又开始想他了。”阿萌哽咽道。 “别说了。”朱铭似乎也有些忍不住了,岔开话题,“咱们赶紧走,那些翼人可不会给咱们时间哭哭啼啼!” “哼……是啊,上帝使团,呵呵,我倒想知道,他们凭什么代表上帝。”墨歌忽然抬起头,满脸憎恨地望着天空,咬牙切齿地说。 之后,我们没有选择走沿海的路段,而是尽量走小路、小巷、大厦内部以及步行街。 这个城市已经乱套了,任何地方--甚至是居民楼内,都可以直接穿越过去。 很多地方的铁栏门、防盗门已经形同虚设,不是门锁被撞坏了,便是根本未来得及关上。 走街串巷,随时可能在转角的片刻就看见一地血肉,满眼横尸,虽然政府已经送走了大部分的人,但我想,由于对这件事的不重视,这市区必然还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具体死了多少无辜市民,我不会知道,也大概永远不会知道。 夜幕渐沉,今天的夜晚似乎来得特别快。 从光明步入黑暗,我才觉得身体渐渐变得沉重起来,眼皮也开始打架。 而这一刻,这不争气的身体,在疲惫来袭的同时,居然又开始燥热起来…… 正文 45.相互猜忌 我强忍着痛苦,尽量不让旁边的人看出来,跟着他们快步向前,但周身的那种要命的燥热感,却一点点的侵蚀我的心神,我开始变得头晕脑胀起来。 夜幕越发深沉,四周的一切在我眼里开始变得恍恍惚惚,城市里已经没有了灯光,到了晚上便寸步难行。 墨歌拿出一个微型手电筒,一束白光向前延伸铺展,这光亮,比之别的手电筒虽然强许多,但也不过是一隅光明,难以窥见前路全貌,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依旧难以捉摸,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在夜间视力依旧超乎常人的怪物便会从黑暗中跳出来。 比如那一群要人命的恶狗。 墨歌晃了晃手电筒,似乎是在确认能否正常使用,接着,转过身,说:“我不怕黑,你们眼睛没我好的拿着手电筒吧。” 她的目光在几个人中扫视了一遍,还没说什么,胖子率先摆手,说:“我也不怕黑的啊。” 墨歌没有理会他,这家伙就是这样,难得认真一回,说话一半以上是在开玩笑。 最终,墨歌的目光落到我身上,将手电递给我,说:“你来,你走前面。”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选择。 为了不让他们看出我身体不适,我勉强接过手电筒,假装镇定地说:“好,放心。” 说完,我走到了整个队伍的最前面,墨歌几乎和我并肩,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故意防着我。 我拿电筒的手一直在颤抖着,不知道墨歌是否已经发现。 我咬着牙,用我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往前移动。 这条路特别寂静,在这样的夜里,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路段,也不知道前面将通向哪里,更不知道前面有什么在等待着我。 渐渐的,我感觉脚下轻飘飘的,明明平坦的路面,这会儿好像倾泻到了一边,我路也走得一脚深一脚浅,越发的难以稳定平衡。 “你没什么事吧?”这时候,墨歌开口了,语气平静。 但我知道这家伙已经开始有些警觉了,她就是这样的个性,即便我们相处时间很短,我也大概能了解。 我咬着牙,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而且加快了脚步。 但是,身体终究是不听使唤。 大概不过一百米,我脚下一软,整个人摔倒下去。 我感觉有人拉了我一下,但是我已经感觉身子沉重不堪,根本没有半分力气。 电筒滚落在一边,我看着那一束光在我不远处晃了晃,接着再停下来,定住,延伸向远方。 我的四周,有好几个人围上了,声音有些嘈杂,似乎有人叫我的名字,问我怎么了--只是这一切都离我越来越远,仿佛来自另一个时间,另一个空间。 我就像是沉入了平静的湖底,燥热变成了冰凉,疼痛与悸动化作了深沉的睡意,我的身体居然感觉有些舒服--我只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 可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有几粒药丸拍进了我的嘴里。 我吓了一跳,那种睡意一下子被打消了不少。 “别睡!楚庭生,你听着,现在你睡了,你就完蛋了。”好像是林菀的声音,刚才还有些旷远的声音这一回变得很近。 “别睡。”她又重复道,“你已经吃过药了,很快就会好起来,坚持一会儿。”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扶到了一边,靠着水泥墙坐下。 而这一刻,那种燥热感,连同阵阵寒冷之感,已经开始逐渐减弱。 难道那几颗药丸真的起作用了?林菀救了我?她不是说她已经没有药丸了么?那这些又是什么?我越发的疑惑起来,但是无论怎么疑惑这个时候似乎都没有多大意义。 我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别的事情,平心静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身旁一变得寂静起来,等我再睁开眼时,我发现,我的双眼已经适应了周遭的黑暗,我看见胖子和墨歌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就像两个卫士一般注视着马路上的一切,似乎在守卫着我的安全。而阿萌蹲在一边,表情有些呆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至于林菀,这个时候则一手搭在我的腕部,似乎在探视我的脉搏,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你醒了……情况还好,心跳平稳了不少。” “托你的福……”我心里还是对她有些许不满。 她没有理会我的奚落,说:“你感觉怎么样?如果还有什么不舒服的话,多休息一会儿再走。” 墨歌也走上前来,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说:“你确定没什么事了?” 我摇了摇头,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自己没事之后,扶着墙站起身来,说:“已经没事了,咱们还是走吧。” “你确定能走了。”墨歌又确认道。 我点了点头。 我满以为她就是单纯的确认一下而已,没想到的是,我刚要走开,她忽然掣出一把手枪,冷对林菀,说:“他没事了,你该说清楚自己的事儿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林菀平静回应。 一瞬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虽然我也不喜欢林菀,我也憎恨她对我的欺骗,但这个时候,我们毕竟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必须同舟共济,忽然这样内讧,让我感到不安;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墨歌一直是把我和林菀等同起来的,如果林菀被她杀了,我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是我。 这时,朱铭也走上前来,有些惊愕的看着林菀和墨歌,说:“你们这是干嘛,基地还没到,自己先打起来了?” 墨歌冷哼一声,说:“她口口声声说已经没有药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拿出药丸来救了楚庭生--我就是想知道,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瞒着咱们的。” “有必要告诉你们的,我自然会说。”林菀眉目深锁,即便是在这一片黑暗中,我依然可以看见她严峻的神情。 一边的朱铭开始打圆场,充当他一贯以来的和事老角色,说:“哎哎!能救了庭生这不是挺好的么?难道你还希望楚庭生死在这里么?没道理的呀!” “在回到基地之前,我要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墨歌咬牙说道。 “所有人的安全,不包括我?”林菀冷笑。 这两个人已经是针尖对麦芒,不可开交。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我想帮林菀一把,毕竟刚才是她救了我,但确实,我这个时候对她也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我还清楚的记得,她反复强调过,已经没有药丸了。 “如果你安分守己,我自然也会保证你的安全,但现在,我不确定你是不是会给大家带来灾难。”墨歌已经给手枪上了膛。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这个时候连我的心也越跳越快,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 突然,就在林菀和墨歌相持不下之时,半空中居然传来一声瓮声瓮气的冷笑,这种声音在黑夜里尤其阴森恐怖:“呵呵,追兵没到,你们倒先打起来了,真有意思。” 这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沉闷、嘶哑,虽然咬字还算清晰,但嗓音却像是在锯木头,难听已极,令人汗毛倒立。 错愕惊惧之间,我扭头上望,之间一个身穿风衣,背负肉翼的家伙浮在半空之中,那长款风衣在黑夜里如同旌旗般猎猎招展。 我看不清他的脸庞,但这出没的方式,却显得无比的有震慑力,我吓得猛退几步。 墨歌却调转枪口,对着半空中那漂浮的怪物,厉声质问:“什么人!” 正文 46.变种翼人 半空中的家伙拍了拍背后那展开大概足有两米宽的肉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笑,说:“哈,你们难道不认识我,我们白天才刚刚见面。” “翼人!”我不由得惊呼。 这个家伙无疑就是站在天台上指挥那一群翼人进攻的家伙,那个穿着风衣的感染者。 这家伙居然能说话,而且说的话逻辑清晰,语句通顺。 我在这一刻意识到,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强敌。 “你……”墨歌大概也想清楚了对方的身份,说,“你想做什么?”这句话已经有些失了底气,我们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实力,有些事难以确认。 “长话短说,”那家伙忽然一伸手,指向我和林菀的方向:“交出这两个人。” “呵呵。”墨歌笑道,“不可能!” “那我就不客气了。”那感染者闷声道,“今天你们很不错,杀了我们不少主内的兄弟,现在,我便要以你们的鲜血洗清这份罪孽。” “你们的主要是看见你这幅样子,是会哭泣还是会嘲笑呢?”墨歌继续冷冷反驳。 “住口!”那家伙似乎愤怒了,身子一震,向上腾了数米,将右手一抬,这个时候,我发觉他的右手似乎并没有手掌,甚至没有完整的手臂,那对着我们的,却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我不知道我有没有看错--这家伙似乎把一把热武器植入了手中! “跑!”胖子大叫一声。 不由分说,我们几个已经窜进了路旁的小巷子里。 “嘭!”一声巨响,在夜空中格外震撼,接着是一阵水泥与碎石崩裂的声音。 那一枪似乎正打在巷子口。 果然没错,那个家伙的手臂已经化作了一柄威力奇大的单发步枪。 还好我们一直选择走巷子,若是这一会儿我们都在大街上的话,这种枪只需几分钟就能让我们粉身碎骨。 “分散跑!”胖子又说,“只有他一个。” “反对!”墨歌却大声说,我不知道他是担心大家的安危,还是怕林菀会逃走,其实这个时候林菀根本逃不走,她手上和腿上还受着伤,一个人在黑夜里根本走不远。 大家尚未达成一致意见,半空之中,黑影却再次飞腾而至,肉翼映月,落下的阴影叫人格外胆寒。 “嘭!”又是一枪。 “啊!”我听见林菀的叫声,回首之间,她已经扑倒在地。 她被打中了?! 我本能的返身朝林菀跑去,强行把她架起来,在一边的房檐遮掩之下继续艰难强行。 “你怎么样?!”我焦急地问她。 “我没事,腿可能被他那一枪震伤了。”林菀说,“没事,你自己走,我能动。” “我抱你走!”我大声说。 我背来想说背她的,但考虑到背她无疑是让她给我挡子弹,不禁心有不安。这四个字一说出来,我便有了动作,也不管她同不同意,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向前狂奔。 这时候,我发觉,几乎每一次我经受了妖物的折磨与考验之后,都有那么一段时间体力比平时充沛数倍甚至数十倍,这一刻,我恰好就在这个“爆发期”,抱着林菀,在狭小崎岖,满地砖块、碎石、垃圾的狭窄街道里,我如履平地,甚至像一个跨栏运动员,不多时就似乎已经将空中的那个家伙甩出老远。 空中的那个东西虽然厉害,但眼睛却并不是特别好,否则我们早已经被他打成碎片了。 适应了黑暗环境的我,很快在小巷与窄小街道的另一侧与墨歌他们会和了,这会儿阿萌又坐在了胖子朱铭的肩上。 “都没事吧?”朱铭见我抱着林菀跑过来,开口说。 我赶忙回答:“她受伤了。” “该死,得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躲……”朱铭显得很纠结。 但翼人却并没有给我们纠结的机会,突然间,几声裂风尖啸之下,我看见,正前方居然又有七八个黑影陆陆续续飞身而来,那分明也是一群翼人。 回首之间,刚才那名带着热武器的家伙也在附近。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我们又一次被包围了。 “可恨!”朱铭大声说,“到底是怎么样!” “要不……我跟他们走。”被我抱在怀里的林菀忽然低声说,“他们肯定是对新型的浓缩液有兴趣,我跟他们走,你们离开。” “开什么玩笑!”我大声说,“我怎么可能把你交给那群怪物?!而且他们说的是要把你我两人一起带走,我又怎么可能跑得掉?!” “呵呵,林菀,你别天真了。”墨歌也开口说,“你以为这些没脑子的东西会和咱们谈判么?” 话音犹在,林菀忽然从怀里掏出三个圆柱体的玩意儿来,似乎也是精密的机械,圆柱体一头闪着青绿色的光点,将那金属的质感映衬而出,显出一种别样的神秘感来。 “你要干什么?!”这难道不是手雷,不是他们的光荣弹? 难道墨歌又动了自杀的念头? 墨歌没有理我,自顾自的开口命令:“我数一二三,所有人四散跑开,跑的时候,捂住耳朵!” 我不明就里,而阿萌似乎早已明白了什么,让朱铭把自己放了下来,收好弩箭,双手已经捂住了耳朵。 “没时间了!一!”墨歌已经开始数数。 我没办法帮林菀捂住耳朵,却也不敢把她放下来,这个时候,她却竭力把头埋在我的怀里,伸出双手,帮我捂上了双耳。我心里一阵悸动,一时百感交集。 “二!三!跑!”但墨歌已经发出命令,我开始拔腿狂奔,没跑几步,我只听见后头响起一阵巨大的噪声,即便是捂住耳朵,我也感觉头昏目眩,甚至脑袋有一种要被震裂的痛感,我赶紧朝一边的巷子里返回去,想利用房子的遮挡来减少这种痛感。 而那怪异的噪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片刻,四周似乎都恢复了平静,而我已久呆在巷子口。 我默然立了一会儿,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林菀的双手已经垂了下去,并没有捂在我的耳朵上。 “林菀?”我定了定神,轻轻呼唤。 没有应答。 “林菀?!”我再次呼唤她的名字。 依然没有应答。 她怎么了?她这是怎么了?!我抱紧她的身子,刚要继续喊,身后,却传来了墨歌的声音:“别喊她,大概晕过去了,赶紧走,不想死的话!” 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这大概便是战场,没有任何婆婆妈妈儿女情长的时间。 我也不敢再想别的什么,立刻跟着墨歌朝街道的另一边跑去。 等我停下脚步,才发现胖子朱铭和阿萌都安然无事,而半空中的那一群翼人已经不见了。 林菀依旧没有动静,但我似乎还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她到底怎么了?刚才那个是什么?!”危机解除,我还是不由得开口问道。 “反抗组织改造的震撼手雷,我曾经听……听小夏说。”墨歌顿了顿,“翼人们的听力远比视力要强,这种震撼手雷的威力不大,比之普通军用和警用的震撼弹对于人类的伤害要更小,不过,我想,或许对于翼人有很大的用处。” “事实证明你是对的。”胖子朱铭居然还能嬉皮笑脸。 “那林菀?” “她只是身体虚弱,又受了伤,刚才来不及捂住耳朵,被震晕了,过一段时间应该会好起来。”墨歌说,“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林菀……” 听了墨歌的这句话,回想起刚才那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一切,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正文 47.林菀的秘密 趁着夜色,趁着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片寂静,我们继续往前走去,这回墨歌在最前面带路,她已经不让我们开手电筒了,因为翼人视力普遍不佳,甚至有些夜盲,但一旦有了光,却又会变得非常敏锐,因此,这会儿开电筒就好比是在找死。 夜间的摸索远比白天要艰难得多,这一路的行进,我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走过几个街区,赫然,一幢大楼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哟,他妈的,到家了啊……”胖子朱铭忽然开口说。 “什么?”墨歌有些讶异的望着他。 胖子朱铭双手一摊,说:“谁让咱运气好呢,这七拐八拐的都能找到这里,这是我执行任务时的临时居所,暂时应该是安全的,我们上去避一避。” “你说,这大楼,是你执行任务时的临时居所?”墨歌眯着眼,问,“你给组织上报的那些经费都用来住宿了吧?” “不是不是。”胖子朱铭赶紧摆手,说,“哪儿能是这个大楼啊,这大楼是天宏大厦,一楼是商场,上面是七七八八的外贸、证券公司,我怎么可能住在这里,我说的是旁边的公寓楼!”说着,胖子已经跨步朝马路对面走去。 没多久,我们便来到了胖子的居所。 房间里已经没有电了,还带着一股陈腐的气息--不过我很庆幸不是血腥味或者尸体的腐臭气味。 胖子朱铭一进门就开始到处翻找东西,不一会儿,就在桌子上、床头柜上和沙发茶几上连续点上了七八只蜡烛,接着又反手拉上了不透光的百叶窗,这才输了口气,说:“呼,还好,还好我早有准备,这地方监视起来方便,但有时候不敢开灯,我要做事只好点着蜡烛拉着百叶窗。” “你确定这样安全么?”墨歌说。 朱铭摊开手,说:“不安全也没办法吧?总要有点光亮,咱们也不能一晚上抓瞎呀。” 墨歌没有再说什么。 我把林菀安置在一边还算柔软暖和,但有些陈旧的沙发上。 我检视她小腿上的震伤之时,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我发觉,她的伤口并不是很大,但是却流了很多血,我们进来的这一路的地面上都已经滴上了鲜血,沙发的一端也迅速被她腿上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错愕地站起身来,说,“你们……胖子,你这里有没有绷带,给她止血包扎一下啊!”这个时候我居然有些不知所措,我本以为自己不会再那么关心林菀了,但这个时候,却偏偏心神不宁,甚至有些害怕,害怕她会就这样离开。 “别担心。”墨歌双手抱在胸前,朱铭没回答我,她反而先开口了,“出这点儿血,对一般人来说有问题,对咱们来说都没有问题。”说完,她又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我是真不知道她这件夹克里头到底装了多少东西,虽然每一样东西看起来都精密细小。 那小瓶子里的东西,在烛光的映照下呈淡黄色,略显透明,粘稠摇晃。 墨歌把拿东西倒在手中,轻轻抹在了林菀的伤口附近,接着冷笑一声,说:“哼……看在你救我的份上……”她抬眼望着我,“这算是我还你的人情。” 我怔了一下。 “这是什么。”半晌,我缓过神来,问。 “凝血剂。”墨歌说,“我们反抗组织战士自我救治的最好办法不是用绷带或纱布,而是用这种特制的凝血剂。” 我点了点头,但这个时候,我却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不由得望向依旧昏厥沉睡的林菀。 顿时,我心里再次疑窦丛生。 “林菀,她……她也是反抗组织的战士?” “不是……” “她是研究员,对吧?” “是的。” “那研究员会注射浓缩液么?”我又问。 墨歌把手一摊,说:“浓缩液的注射,除非在紧急关头,否则组织上都是的原则,都是自愿注射的,有一部分研究员注射了浓缩液,以求取更强大的力量来防身;有一部分战士则又觉得自己身体素质不错,因此不注射浓缩液,以免带来副作用--不过,我可以很确定的告诉你,作为研究员中最谨慎的一批人之一,林菀并没有注射浓缩液,也没有任何注射药剂的记录。” “换句话说……她,本不该出那么多血的,对吧?”我说。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墨歌冷哼一声,接着,嘴角一勾,脸上露出一丝略显嘲讽的微笑,低声说,“其实有些事我早就该猜到的,林菀做的每一件事,都绝对有自己的目的,她一向来谨慎,不做任何无用功,步步为营……” 墨歌又看着我,说:“怎么样,想必你一直很信任她,不过,如果你发觉她一直在骗你……” 我只觉得心似一团乱麻,不由得怒火中烧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一些,打断墨歌的话语,说:“不好意思,我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你。所以,即便是你们……或者林菀利用我,我也不会觉得难过,只是觉得愤怒而已。现在大家毕竟同在一条船上,不是么?” “哼哼……”墨歌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一贯以来喜欢做和事老的胖子朱铭又开口了,说:“哎,有什么话,等林菀醒了一问就知道了,就算她不说,带回组织去一问也就知道了,组织叫人开口的办法还少么?” 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就算百般疑惑,可我……居然仍旧有些害怕他们对林菀不利,害怕他们刑讯逼供,折磨林菀。 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为什么会这样矛盾? “来来,都别激动了,还有吃的就拿出来吃点儿吧,吃完了现好好休息一下,胖子给你们站岗,后半夜你们来换我,你们看怎么样,天亮以后咱们就继续赶路。”朱铭说。 “如果这里还算安全,最好等林菀醒来,把事情问清楚,再考虑是我们五个继续赶路,还是四个人。”墨歌的声音很是冰冷。 或许,这一切都是她作为一个军人的素养。 但这一切都让我越发的觉得她冷酷无情。 我不由得一咬牙,说:“林菀不会害我们,她没有这个能力。” “谁会知道?”墨歌淡淡地说,“你只能保证自己的行为,但你保证不了别人的行为。” “墨歌,别忘了,你自己也在利用我,但现在,我相信你,相信你们,跟你们一起去找那个什么基地。”我有些激动,说,“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本来就不该分什么你我,如果我是林菀,就算我想害人,也绝对不会傻到选择在这个时候!如果我们都被害死了她自己也活不成!” 我越说越激动,最后被朱铭拉着坐到一边,这才算停下来。 而墨歌依然镇定自若,根本不说话。 待我说完之后,恶狠狠的盯着她之时,她才慢慢开口,说:“你说完没有?” 我觉得她每一句话,每个动作都在对我表示不屑,不由得把头偏向一边。 但这时候,一样东西却朝我抛过来。 我本能的伸手接住那包东西,定睛一看,却是一盒牛奶和一大块面包。 “你什么意思?”我问。 这个时候事物很紧缺,她却给了我那么多东西。 “我的意思是,堵上你的嘴,你今天已经够累的了,作为一个普通市民,你今天想的、做的已经都多了。”她站起身来,用命令的口吻说,“早点吃完休息睡觉吧,别那么多废话。” 正文 48.一切的开端 墨歌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让我不要再护着林菀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明明最讨厌被人利用欺骗,我明明已经那么憎恨林菀所做的一切,可偏偏到了关键时刻,我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站在她这一边。 夜深人静,似乎连感染者们也不再活动。 我躺在朱铭铺好的一张破烂竹席上。 竹席上还带着一丝陈腐霉味,这让我有些不适应。 我宁愿睡在野外草丛之中受虫叮蛇咬,也受够了这种陈腐的气息。 我不知道军人是不是有自己的一套休眠方法--我侧脸而望,墨歌坐在一边的靠背椅上,双手抱在胸前,一动不动,直直的低头睡着了。 而阿萌则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她们睡得特别快,而且十分沉静,呼吸均匀,不像我,我从小就是个很认床,很不容易适应新的睡眠环境的人。 没办法,我只好站起身来,来到墙角的包裹旁。 我感到很口渴,但是刚从包裹里拿出矿泉水来,想了想,却又再次放了回去。 不行,水还是得留着,不知道以后的路还有多长,不知道基地在什么地方。 我又回头望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林菀--或许她醒来以后会比我更需要水。 我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这个时候我一点儿都不累,睡意全无,不知道是不是那种药剂的作用。 返身,我来到沙发边,慢慢蹲下,望着烛火微光下映照着的林菀的脸庞,即便是这时,我依然觉得她有些脸色苍白,尤其是嘴唇,几乎没有一丝血色。这让我很担心。 我不由得握住她的手,有些冰凉。 小腿上的伤口似乎已经止住了血,但未愈的创痕依然清晰可见,令我感到一阵疼惜。 我叹了口气,又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个女人,又或许,这一切不过都是我自找的而已,怨不得任何人。 我伸手抚摸着林菀的脸颊和发丝。 从前,我绝对不敢这么做,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偏偏大胆起来。 难道是因为末日了,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坦然了,肆无忌惮了么? 忽然,我感到林菀的睫毛微微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手。 这时候,林菀居然翻了个身,正对着沙发边的我,微微睁眼,低声说:“你得去休息,不能这么熬着。” “嗯?”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睁开眼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叫我去休息,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说,“你……你醒了?” “我没事的,你放心。”林菀说话依然有些气若游丝,似乎非常乏力,那样子根本不可能叫人安心,“你……你快去休息,不能透支了自己的体力,否则你会被活活累死的。” “累死?怎么可能?”我愕然。 “你听我说。”林菀继续说,“浓缩液中的有一部分分子强行吸附在你的细胞膜上,与之融合、变异;而另外一部分,则是激发你身体的潜能,让你的细胞结构在完全改变之前,身体能够承受这种外来的冲击。简单来说,就是一面防御,一面逐步改变人体的结构,当浓缩液与你的身体细胞同步率达到百分之百时,才算是完成了对你身体的改造。但是,这里有一个副作用,就是那部分激发人体潜能的分子,会无限制的透支你的体力,你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都会消耗掉比平时更多的体力。如果你不好好休息,身体一直处在超负荷运作的状态下,是会崩溃的,明白吗?” 我懂得不是很透彻,但已经了解到了大概意思。 可是我心中依然带着些许疑惑,不吐不快。 我点了点头,说:“我也想睡,可是你现在这样,我睡不着。” “你这么担心我吗?”林菀又翻了个身,仰头望着天花板,说,“是哪一种担心,是担心我的安慰,还是像墨歌那样,担心我对你们不利?” “说实话。”我微微低头,“二者都有。” “嗯,人之常情。”她笑了笑,我看不出那是不是苦笑。 “说清楚,不就能打消我们的疑虑了?”我又说。 她嘴角依然微微勾起,淡淡地说:“有的事情说出来你们也许疑虑会更多。” “那你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样闷在心里?”我又说,“这样下去,我们互相之间的猜疑只会越来越深……” “你先去休息吧,别想那么多,我自己有分寸。”她打断了我的问话。 我知道,这个时候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只好返身回到了我的那张破竹席上,我闭上了眼,强逼着自己睡着,眼前却总是一片血肉模糊,一张张裂开的血盆大口,喷撒着浓稠的鲜红液体与撕碎的肉渣,不断向我袭来,我应接不暇,只能坐以待毙。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持续了多久我才沉沉睡去,醒来的片刻,房间里依旧晦暗无比,七八根拉住只剩其三,微光入眼,略略有些不适应。 不过,我的精神状态还算可以,并没有头晕脑胀之感。 房间里,林菀已经坐了起来,她对面,墨歌亦是危坐不动,胖子朱铭站在一旁,一脸为难,阿萌靠在墙角,低头玩着手指。 我顿觉气氛有些凝重,有些紧张。 “那什么……你醒了?”朱铭见我爬了起来,忽然说,“你先去洗把脸清醒一下吧,啊……去吧……” 我点了点头,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逼仄狭小,没有洗漱用具,而且城市的瘫痪,直接导致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也显得脏污不堪,我甚至害怕这里头有致命污染物,不过,没有办法了,我总不能用矿泉水来洗漱,毕竟林菀、墨歌他们也用过这水…… 我想了想,索性回包裹里拿了一个昨天用剩的空瓶子,把水装在瓶子里,等那些灰黄的沉淀物落到了平底之后,才勉强把上面的水倒出来用。 我洗的很马虎,实在是对这脏污苦涩的水有些心理障碍。 洗完出去的时候,林菀和墨歌却依然还在对峙,而且气氛越发的压抑沉重起来。林菀微微低着头,受伤的腿架在另一条腿上,轻轻晃悠着,仿佛一种示威。墨歌面无表情,但她面无表情便是最可怕的表情,因为我知道,她随时可能抽出放在夹克内的手枪。 “你组织好自己的语言了么?我可没楚庭生那么有耐心。”过了一会儿,墨歌开口说。 “呵……”林菀似乎释然了,双手抱在脑后,说,“总之,不管我说什么,想杀我的、想害我的人,总还有自己的理由,不是吗?” “这是我们的事,但说不说,是你的事。”墨歌淡淡道。 “哼……”一声冷笑。 林菀终于开口,说:“那药丸是我留给自己用的,你们也都看见了,没错,我被感染了,比你们严重得多。” “你是说……”墨歌微微眯着眼睛。 林菀说道:“怪只怪,我太相信张佳婷,她和我从高中开始就是形影不离的闺蜜,你是女孩,你应该懂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是女孩,但我首先是个军人。”墨歌回答。 林菀摊开手,淡笑一声,说:“那你的生活还真是无趣。” “无趣总比把自己搭进去强。”墨歌回敬。 林菀没有再继续着无意义的争吵,回到刚才的话题上,继续诉说:“一个月之前,张佳婷忽然跑来找到我,说自己被一条很奇怪的狗给咬伤了,去医院做检查,各项生理机能正常,也没有任何病理现象,但是,她却总觉得自己得了狂犬病……” 正文 49.真相 “我只是为张佳婷做了初步检验,就基本上确定了张佳婷已经被感染。”林菀说,“那个时候,组织上对教会的行动并没有全面重视起来,你们也知道,那些领导一直觉得教会的发展速度不可能那么快,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蔓延到城市里来。可是,张佳婷的被感染,给了我一个可怕的信息,那就是,至少还有一条狗,也被感染了这种可怕的病毒。这意味着什么呢?城市里有成百上千的流浪狗,有一条小狗感染了这种病毒,就可能传染给第二条,也可能直接传染给人类。” “所以……”林菀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把张佳婷留了下来,让她住在我家里,我在设法治疗她的同时,暗中观察、研究,要知道,我们还没有任何一个感染者的活体研究样本,见到的都是死的,因此对张佳婷病情的变化和记录,对我们以后的工作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你,把你的好闺蜜当成样本、试验品?”墨歌冷笑一声。 “我只是在救治她的时候,顺便记录下数据和病理变化而已。”林菀反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教会的计划其实很简单,先利用病毒的传播来使人类大面积变异,然后再从这些变异者以及他们的信徒当中选取优秀者来进行进一步实验改造,如果我们能首先了解清楚这种病毒的作用方法,从根源上治愈人类,那教会就会变得无从下手!” “你的想法和那些先人没有太大区别。”墨歌说,“反抗组织和政府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在暗中对这种病毒进行研究了,你应该也知道,中央早就已经秘密立项,但后来不了了之;反抗组织最优秀的两名教授,谢淳,陈瑶夫妇,倾尽一生也没能有结果,就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你能做什么?” “哼,谢淳如果不是被人害死,现在一切就会有结果!”林菀激动地站起来。 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林菀真的有那些影视和文学作品里头科学家的风范,在说到自己的研究项目时,她会突然变得很激动,尤其是在受到质疑时,她会一改平时的或冷淡平静或楚楚可怜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极具攻击性。 “哼哼……”林菀连站都站不稳,却冷笑一声,说,“如果我的研究项目早在反抗组织立项,给与经费,我就不需要冒险利用楚庭生来做这个实验,一切也不至于那么麻烦!反抗组织军队的力量,早就已经提升了一个档次了!” “我不想跟你这种科学狂人争吵。”墨歌说,“我只是军人,和你争吵,你会觉得我无知,而我会觉得你莽撞,仅此而已。” “咳咳,别吵了,你们一个军事狂人,一个科学狂人,你们一吵起架来叫我们几个闲人怎么办?时间紧迫,趁着外头还在下雨,林菀你还是赶紧说清楚来龙去脉吧,说完我们赶紧走……” 胖子朱铭又开始打圆场了,而窗外,这时候冷不丁响起几个闷声冬雷,听入耳中,更让人觉得压抑不堪。 林菀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这才稳定住了情绪,继续说:“没错,我算是在利用张佳婷吧,但我更多的是在救她,帮她稳定住病情。但我还是太低估这种病毒了,也低估了张佳婷的心智。这种病毒并不是电视里那些渐渐将人化成丧尸的普通病毒,被感染者依然有自己的思想、欲望,除非病入膏肓,或者是被刻意洗脑,否则他们还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与普通人无异。” “张佳婷那个时候,对血肉的渴望就如同吸毒者对毒品的渴望一样,我一面救她,一面限制她摄入过多的肉类和内脏类食物,她却对我阳奉阴违,一面总是给我一种病情有所好转的假象,一面开始在外头寻找猎物,不过,具体她是否杀过人,我不知道……” “看来,你是个不错的研究员,但是却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反抗组织成员。”墨歌说。 林菀回应:“我一向来不是,否则又怎么会被陷害?” 墨歌冷哼一声。 林菀继续说:“而且,张佳婷似乎对我突生出了一种特殊的恨意来,大概是觉得我救不了她,还使他越来越痛苦,觉得我禁止她吃肉饮血是在残害她,所以……她用了某种方法,我至今不知道是什么方法,或许是把自己的血混在饭菜里,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她让我感染上了和她一样的病毒。你们知道……我因为过于谨慎,并没有注射浓缩液,只做了最初级的防护处理,所以我身体里对感染病毒的抗体并不完整,只能勉强抵御来自外部的病毒感染,如果摄入体内,就……” “所以,实际上,你是一名感染者?”墨歌说。 “你可以这么认为。”林菀说,“我现在,就是一名感染者,只不过,我在用药物控制自己的行为和心智,给楚庭生吃的那几粒药丸,原本就是留给我自己的。” 感染者?! 我顿时觉得不寒而栗。 林菀居然是感染者? 我一直以为自己承受了极大的痛苦,可这样看起来,林菀岂不是比我更痛苦么?她为什么不给自己注射这种浓缩液,难道只是因为害怕,担心,想要利用我而已么? 我的问题,很快就从墨歌的口中问了出来:“哼……你手中不是有一支浓缩液么?为什么你不自己注射,反正都要死,不如拼死一搏。” “对,我承认我胆小。”林菀说,“由于组织上不肯对这一研究立项,不可拨给经费,所以,我只研制出了这一支浓缩液,恐怕全国,全球都仅此一支,而且这浓缩液并没有完成。不论你们信不信,当时我之所以没给自己注射有三个想法,其一,的确,我是害怕这种浓缩液让我的身体更加痛苦;其二,是因为,当时我的心神已经有些混乱,这支浓缩液,可以代表死亡,也可以代表更加强大的力量,我害怕注射之后,我变成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恐怖的杀人武器,最后被教会抓住利用……所以,这支浓缩液只能给心智依旧正常,至少没有嗜血嗜杀征兆的人注射,才最为稳妥;其三,浓缩液中配备的只是抗体,并不是治病的药剂,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种抗体有杀死病毒,治愈人体的作用。” “你还真是小心谨慎。”墨歌说。 林菀没有回应,却慢慢转过脸,看着我,说:“楚庭生,我知道那天你在我家门口听见了,看见了什么,无论你信不信,我只告诉你一点,门那边的是张佳婷,当时我根本就不在房间里,张佳婷一直以来就有很多男朋友,而那天,他把他其中一个男友带去了我家里,而且,把那个男人变成了自己的食物。”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就是一切的开端么? 原来一切居然是这么回事? “那天的事件,你和我是唯一的目击者。”林菀看着我,说,“如果你在小区多呆上几分钟,回去就能看见我从外边回来了,可是我们失之交臂。而我回家的时候,已经看见有人在处理现场了,处理现场的当时只有三个人,一名警察,两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当时他们应该也发现了我,我只好转身逃走。”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语气变得愤恨起来,说:“哼……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追杀我,我的坚强后盾,反抗组织,也把我当成叛徒……” “通缉追杀你,是因为你强行突破了生命堡垒的地下研究室,还杀死了两名研究员,拿走你自己的所有案底和研究资料。”墨歌冷冷地说。 正文 50.人间屠场 林菀露出一丝不屑的神色,说:“那两个研究员难道是无辜的么?难道你不记得广州供给给我的那一批半成品浓缩液了么?如果不是那两个研究员故意篡改我向生命堡垒研究基地发出的配比方案,在制作浓缩液的过程中,把高纯度血清换成普通血清,以降低成本。我们就不会有那么一大批士兵因为排异反应死在战场上!哼,就因为那两个人是上头领导的亲属,就从轻发落,不判死刑,只是调到地底研究室去看门,你觉得,这种事,对于那些死去的士兵来说,公平么?” “公不公平,要由反抗组织法律和条例来裁断,而不是你说了算。”墨歌说。 林菀再次冷笑,说:“你是军人,你要终于你的上级;我是研究员,我只终于我的研究项目,和我的研究对象。” 墨歌微微低下头,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个时候的墨歌,眼中带着一丝犹疑,似乎还有些忧伤。 虽然他们俩说的这桩桩件件的往事,我无法透析来龙去脉,但我能基本在心里搭出一个框架来,我想,如果我是研究员,或许我也会像林菀一样吧? 我会这么想,并不因为林菀曾经是我的女神。 只是本性里的那种冲动和嫉恶如仇所致。 “那部分研究资料呢?”墨歌说,“从头到尾,你不曾提起过。” 林菀说:“哼……那些研究资料留在生命堡垒,还不知道会被其他的研究员拿去做什么,在他们眼里,自己的钱、名誉和地位,比你们这些士兵的命更重要,难道你不懂?”林菀说,“你为那帮人卖命,你难道不觉得不值得么?” “我并不是在为他们卖命。”墨歌说,“我身后的是这个城市,是遭到感染者袭击、迫害的人类。” 林菀摇了摇头,话语中带着“不敢苟同”的意味,但同时好像又并没有找到反驳的理由。 接着,她平静地说:“总而言之,我不会给你那几份资料,那是我的心血,除非由我自己来主导研究项目,否则我宁可烧毁,也不会交给别人。” “那是你的心血?”墨歌说,“那是你的导师,你的父母留给你的遗产!你只是在他们的研究成果上进一步探寻而已。这些资料不属于你个人,属于整个反抗组织!” 林菀依旧不肯妥协,冷冷说:“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但我也绝不会让他们留给我的研究资料被那帮人拿去胡作非为。” “难道其他研究员当中就没有一个值得你信任的么?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是好人?”墨歌厉声喝道。 “研究员,除非是由我来挑选,否则……”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盯着墨歌,摇了摇头。 “如果……”墨歌站起身来,显然又要发作了,她的一只手已经放在怀里,随时都有掏枪的可能。 我刚想要上去阻止,一边的朱铭却走上前去,拍了拍墨歌的肩膀,说:“别冲动,反正都要带她回组织,到时候自然回有裁断的,我们说了也不算。” “墨歌姐姐……”一直不说话的阿萌,这个时候居然开口,说,“我不太懂你们之间为什么要吵成这样,可是……” “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她走上前来,拉着墨歌的衣角,仰着脸,一双大眼睛里似乎含着泪。 屋子里拉住只剩下桌旁的一支,那一点光明,映在她的脸上,竟让她的泪水更加晶莹了似的,那种样子看起来很是可怜。 墨歌终于垂下了手,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略微平静了一些,说:“我认可你的一些想法,但不代表我认可你的所作所为。” “我活着不是为了求别人认可的。”林菀说,“但我话既然说开了,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你们,那就是如果这份研究资料最后让我带进了坟墓里的话,那绝对是你们的巨大损失。” “这些话,回到基地以后,你和上头的人说吧。”墨歌没再多说什么,拉起一旁的背包,背在背上,推开门,径自往外走去。 她没给我们任何准备的机会,我听见胖子在后头嘟囔了一句:“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接着转过脸来看着依然有些呆然的我和一旁的阿萌说:“来来来,赶紧走吧,别给丢了……” 外头依然在下雨,冬天的雷声无比沉闷,似乎都被憋闷在高空那一团团即将结成冰块的云层之内。雨滴寒冷非常,夹杂着海水的咸涩,浸泡着整个大地。街道上到处都有积水,我们走过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干燥的,这让寒冷的气息从脚下蒸腾而上,氤氲萦绕四周,挥之不去。 低沉阴暗的天空已经看不到一丝亮色,也根本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几点了。 虽然胖子说现在还是上午。 我们依旧走着小路,即便是不得不走上主干道,也是走在骑楼的房檐下,快步行进,尽量避免任何没有意义的停留。 我们似乎越走越偏僻,而越往城郊走,街道上的尸体就越多,有那么几次,我们还看见了士兵和武警们行军,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只能躲在巷口、高楼之后静静注视,待他们离开之后再作打算。 之后的行程相对平静,只是凄风苦雨相伴,没有一天晴天。 接下来的几天,由于城市各处已经路卡林立、军队驻扎,我们不得不四处绕行。 有一处的街心公园,我们甚至连续走过了三次,就为了躲避路卡以及军队的巡逻检查。 至于夜里,我们只要能找到避雨的地方,就会和衣而卧,四个人睡在一起,一个人站岗,站岗的往往是胖子朱铭和墨歌,墨歌不放心我和林菀,又心疼阿萌。 整整三天的时间,我们在被雨水浸泡地几乎要腐坏的城市里艰难前行。 道路上尚未被清理的尸体,在雨水的浸泡下腐烂的特别迅速,甚至开始发胀,感染者的鲜血被冲刷干净,只剩下一具皮囊。而人类呢?鲜血被浸泡散去,一些绿的、白的液体,却依旧在那一汪腐水散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气息。 这一刻,人类是如此卑微,如此狼狈,生命也是如此一文不值。 当墨歌宣布,再穿越两个并不太大的街区就能到达Z市的基地时,我已经忘记这几天我们穿越了多少战场,看过了多少残缺不全的躯体了。 目标就在眼前,但我们的行动却慢了下来。 墨歌和朱铭他们试着和反抗组织联系,但依旧没有回音,这意味着基地可能还在战时状态,如果真如他们说,是由张楚主持战斗的话,这个时候,双方应该仍然打得不可开交。 不过,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无论再怎么放慢脚步,总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 天佑路街口。 雨水渐息。 当我们踏上这条路的时候,真正的战场终于展现在了眼前。 这条笔直没有任何弯曲的道路上,几乎每隔几步就倒着一个人,或者说一具残缺不全的躯体。 旁边的花坛里掉落着人的组织器官,道旁居民区的一楼窗台上甩着被掏出的肠子,路中间那一片焦黑之中,依稀可辨出已经被烧成一块“木炭”的人头。 支离破碎的躯体、人骨,点缀在被雨水冲刷却依旧带着屡屡粉红的街道上。 恶臭熏天,即便是咸涩的海风也无法带走这难以言喻的臭气。 不过百米的街道上,几乎堆满了死尸。 “做好战斗准备。”跨过那堆积的死尸之时,墨歌忽然开口。 正文 51.火焰狂徒 我知道,拥有鹰眼能力的墨歌,视界比我们更大,视距比我们更长,即便在浓雾重重的街道上,也能把百米外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她这一句“准备战斗”,让我神经立即紧绷起来。 在场的任何人也都不敢怠慢,一边的朱铭抛给我一个弹夹,我伸手接住的同时,朱铭说:“省着用!” 我想都没想,立刻给打空了子弹的手枪换弹夹上膛。 “跟上!”墨歌做好了战斗准备,解下背在背后的狙击枪,做好攻击姿势,缓步而前。 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她,脚底下尽是一片粘稠湿润,发出一阵阵“吧唧吧唧”的声音,令人作呕,仿佛整个路面这一刻就是一团巨大的烂肉,柔软而黏腻。 “三……” “二……” 我听见墨歌低声数数,沉沉的喘着气,似乎在等待什么,似乎有些紧张。 “一!” 就在她说出“一”这个数字的刹那,狙击枪猛然平举。 “嘭!” 枪响。 电光石火之间,数百米外轰然冒起一片火光。 “这……是……”我不禁呆然,狙击枪威力再打也不可能让目标爆炸,墨歌到底打中了什么? “有至少三个敌人从正前方冲过来。”墨歌说,“打他们背后的气囊。” “气囊?”我刚要开口发问。 “不要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做!”墨歌却立即打断我的话语。 我咬了咬牙,端起枪。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我看见一抹亮色从前方急速飞窜而来,我大吃一惊,本能的向旁边飞身躲闪,我只看见一道火光从眼前腾闪而过,接着在我不远处发出一声炸裂震响,待我看清楚的时候,那爆裂之处已经一团灰黑,烟雾弥漫。 我还未及起身,空中又传来几声“呼呼”风声,一团团火球接踵而至,在我们几人身边炸裂,我们只能赶紧俯身躲闪。 “别紧张!”这时候,墨歌大声说,“那些火球没有看起来那么强,注意躲闪,只要不被击中就不会有事!” “这是什么东西!”我不由得大声问。 “吞火者!”墨歌翻身闪到一旁的居民楼下,抱住狙击枪,尽量贴着居民楼的水泥墙,说,“是吞火者,正急速向这边冲过来,注意不要让他们靠近,他们手里的火焰喷射器可比燃烧弹厉害几百倍!” “明白!”我还没有回答,朱铭率先大声回答。 “姐姐,我来!”我的身旁,阿萌忽然开口,简洁说道。没等其他人回应,已经趁着火球飞腾的间隙,双脚一蹬,跳到了一旁居民楼的墙壁上,贴着墙壁,像是手脚上都长有吸盘似的,几步便爬到了三楼窗户口,一跃跳入破碎的窗户之内。 “林菀,楚庭生,注意隐蔽!”墨歌见阿萌已经动身,对我们快速下达命令。 我张望四周,这时候,头顶上又飞过数个火球,我的周围已经被一团团黑烟包绕,我咬着牙,趁着暂时的平静,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加速冲刺,翻身闪到一边的楼下,与此同时,林菀也和朱铭一起隐蔽到了路旁花坛的后头。 这时候,几个高大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在一片阴郁的天空之下,我终于看清了那几个家伙的轮廓。那是几个衣着破烂的感染者,应该是早已接受了无数战争的洗礼。 他们身材高大强壮,大概每一个都有两米以上,而且似乎浑身都是肌肉,唯有背部,带着一个看似柔软透明的巨大脓疱,那个脓疱已经覆盖住了大半个脊背,透过脓疱,我仿佛能看见缓缓流动的液体,还有液体下早已变色的肉体组织。 他们行动矫捷,来势汹汹,血肉模糊的脸庞四下张望,似乎在搜索者什么。 我感到一阵阵胆寒。 这时候,突然,其中一名感染者举起手臂,那手臂上已经没有了手掌,只有一条黑乎乎的烂肉,似乎焦黑烂肉之间还有一个宛若深渊般的洞口。 右手举起的同时,我看见他背后的那个脓疱开始膨胀起来。 “呼!”措手不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家伙的右手的洞口中已经喷出一股炽烈的火焰,那火焰横扫过他前方一米开外的地方,我虽然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觉得热风扑面,寒意全无。 这--就是吞火者?! 我心下暗叫不妙,他们这么烧着火焰横扫而来,要不了几步就会到我面前,到时候想逃也逃不掉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想起刚才墨歌说的话,一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趁着那家伙尚未靠近,我抬手瞄准那家伙背部的脓疱。 “等等!”就在这时,我的肩膀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 我不知道墨歌什么时候已经闪到我身后,但这个时候我也没空去关注这些了,她速度一向来如此迅捷。 墨歌开口低声道:“等他们准备攻击再打,气囊膨胀的时候再打!” “好……好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依照墨歌的指示,端枪等待。 不过片刻,旁边的另一名吞火者也抬起手,背后的脓疱开始膨胀。 “三!” 墨歌又开始倒数。 “二!” 对方的脓疱越胀越大。 “一!开枪!”墨歌大声命令。 我想都没想,对着那个家伙的背部就是一枪。 这个时候我完全没有担心这枪会打不中,我也不知道为何,这一刻我的手异常稳定,比以往任何一次用枪都要稳定。 “嘭!” 一声巨响,一股火光在离我不过五米开外的地方直冲而上,烈焰四散,浓烟滚滚,接着,那一片区域开始燃烧起来。 “退后!” 墨歌大声命令。 我和依然在马路对面的朱铭、林菀一起向后退却,我还险些摔倒在一片尸体之间。来到天佑路尽头的拐角处,墨歌对我挥手一指,我瞥见身旁有一处水管,我知道墨歌的意思是要我通过水管上到这道旁居民矮楼的楼顶去,虽然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但情况紧急,我还是收了枪,双手抱着水管,利用上头的突起固定物,一点点往上爬。 “你手脚真够笨的!”墨歌在下头掩护着我,在我爬到一半时还开口骂了一句。 我一言不发,不理会他的奚落,好不容易翻到了四层楼的楼顶。 天台平阔,中间还有两具翼人的尸体。 我没想那么多,一个箭步冲到天台旁边,俯瞰下头的马路。 在那一片尸山血海之间,我看见,又有几名吞火者疾步从不远处冲了过来。 而墨歌已经返身跑到了街道另一侧公交车站边的立柱后。 至于林菀和朱铭,依然原地不动,呆在几乎离那几名吞火者几乎最近的位置。 那几名吞火者行动虽然迅捷,但似乎和翼人一样,视力并不太好,我举起手中的枪,也不知道到底是否能打中他们。 “楚庭生,听见没有,楚庭生!”这个时候,我身边却忽然响起了墨歌的声音,我吓了一跳,环视四周,墨歌并不在我身边。 怎么回事?难道我见鬼了? “楚庭生,听到回话!”墨歌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不由得向楼下一望,墨歌依然呆在马路对面的公交车站立柱后。 我大惑不解,有些结巴地试探着道:“你……你在哪儿?” “我在你肩膀上黏上了微型对讲机。”墨歌说。 我怔了一下,竭力扭头,这才发现肩膀上已经多了一块极细小的原形物体,外头似乎由一层橡胶包裹,墨歌的声音正是从这里传来的。 看来,墨歌真是个偷装微型器械的间谍高手。 “你听我说。”墨歌的声音再次响起,“接下来,战场由你指挥。” “什么?!”我惊愕地几乎要叫起来。 正文 52.血战 墨歌没有理会我的惊愕,继续说:“你手里的改造六四式,射距最短,而且无法大范围伤害到他们,所以现在由你指挥,你在楼顶上,看清楚下头的动向,然后利用你肩上的微型对讲机,告诉我们所有人下面的情况和敌人的位置,听到了没有!” 我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墨歌跑来跑去,忽然窜到我身边,就是为了确保每个人安上微型对讲机。 这个家伙果然是在战场上经验最丰富的一个。 有的时候我真的搞不懂她下一步会有什么奇招。 “现在除了同样占领高地的阿萌,所有人都可以听到你说话!知道了么?”墨歌又快速说。 “明白!” 这时,后续冲上来的吞火者们已经展开无情的烈焰攻击,一束束火焰从他们断裂的手臂里喷射而出,我真的完全想不明白这群诡异的家伙是如何把火焰喷射器装进身体内的。 不远处的二楼。 突然,一根断箭直射而下,瞬间,路中间又是一声炸响。 这一回,有两名吞火者似乎已经有了提前预判,居然几步躲到了旁边的花坛与垃圾桶后头,动作之迅猛,完全与他们两米多高的庞大身躯不符。 公交车站一侧,墨歌手中狙击枪响,准确击中垃圾桶后那家伙的背囊。 不过片刻,那吞火者开始浑身燃烧起来,不多时,墨歌又是一枪。 轰! 火光闪烁,垃圾桶与花坛的护栏,以及那本来铺满在地上的血肉一并飞腾而起。 离那被击中的家伙不远的另一名吞火者,也被那股强大的冲击力震飞出去,摔倒在地上。 然而,那家伙很快又挣扎着站了起来。 由于墨歌刚才开了两枪,已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因此,这一回,吞火者立刻举手瞄准了公交车站的位置。 墨歌背起枪,转身准备向旁边的巷子里逃离躲避。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那巷子的另一头,有两名普通的感染者正摇摇晃晃的奔跑而来。 他们应该是战斗的幸存者,听到这边的响动,亦或是闻到了血肉的气息,竟又站了起来。 “墨歌!巷子里有敌人,不能去!”我不敢大声喊,只好反复重复,“听到没有,不能过去!墨歌!” 但这个时候,墨歌已经跑到了巷子口。 我就要喊出声来。 对讲机那边,墨歌却冷冷说:“一次就够了!很吵!” 话音犹在耳边,我看见她身子一闪,双脚借着窄小的墙面,几步蹬到了巷口一户人家防盗网的顶棚上,与此同时,刚才那吞火者发出的燃烧弹在车站立柱旁爆炸,火星四溅,黑烟叠起。 顶棚似乎并不稳,无法支撑住墨歌太久,何况她身上还背着狙击枪。 但她却似乎并不害怕,我远远看见,她匍匐在斜向下的顶棚上,以确保接触面较大,顶棚不至于那么快塌陷,左手拉着墙面的突起物以保持平衡,右手好像掏出她那把随身携带的手枪。 地面上,胖子朱铭也已经冲到了巷子口,侧身隐蔽,准备伏击那两名感染者。 刚才释放过燃烧弹的吞火者朝前行进。 这种感染者的脑袋果然不好使,只不过是四肢发达而已。 从反抗组织的这几个人的动作上,我基本确定他们对阵这种东西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但相比之下,一直隐蔽在花坛之下的林菀却似乎孤立无援,不知所措。 “林菀,注意右侧面的马路!”我不由得提醒。 “没关系。”林菀没有回答,胖子先开口了,“我的位置可以管住两边。” 我心稍稍放了下来,但就在这时,我猛然发现,正前方的房顶上似乎有人头攒动,那个位置正好是胖子朱铭的正上方。我心下大吃一惊,连忙说道:“朱铭,小心头顶!” “啊?!”胖子这一刻显然没反应过来。 话音犹在,那楼顶上,已经有两名翼人直直坠落而下。 我看见巷口的朱铭矮身翻滚,那翼人坠落的身子不过和他错开不过一米左右,不过还好他是夺过了这一劫。而且,站起身来的他并未停止行动,而是转腕飞出两刀。我看不清飞刀的轨迹,但却看见再次飞向高空的一名翼人身子一阵痉挛,竟与另一名翼人撞在一起,与此同时,只听“噗”的一声,半空中为光一闪,血肉飞溅,一具翼人的尸体已经跌落下来,而另外一个则被震飞出去,直直的摔进了一边居民区的窗户里,生死不明。 “谢了……”对讲机那边,胖子似乎长吁了一口气,对我说。 我没有回话,这个时候危机远没有结束,巷子里的两名感染者,没有了胖子助力的墨歌只能开枪应对,两枪之下,两名感染者相继摔倒,却再次起身,毕竟手枪对他们效用不大,而在顶棚上的墨歌根本无法使用狙击枪。 我大概能猜到墨歌的计划,原本她是想好了和胖子配合诛杀那两名不速之客的。 她从顶棚上开枪防止那两人加速袭击胖子,确保万无一失,而胖子用爆炸飞刀直接解决他们,这样既不会给两名不速之客可乘之机,又不至于让略显蠢笨的吞火者发觉后转移设计目标。 但是,胖子为了躲避翼人正好翻滚到了巷子口,倘若墨歌再不出手,那两名普通感染者就很有可能直接扑倒胖子朱铭,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一刻,墨歌虽然救了胖子,却又暴露了自己的目标。 果不其然,我看见马路中间的吞火者已经调转“枪口”对准了巷口斜上方的墨歌。 林菀的危机解除了,墨歌却危在旦夕。 我大声说:“墨歌,跳下来,你被发现了!” 我看见墨歌急忙一翻身,准备从顶棚上滚落而下,但这个时候,一颗“燃烧弹”已经从吞火者的手臂中激发而出。 一声炸响,火光耀眼,浓烟翻滚。 我看见墨歌从那防盗网顶棚上飞身而下,单手抓住另一边居民楼的窗棂。 幸好,那所谓的燃烧弹果然和墨歌说的一样,并不如看起来那么可怕。 然而,这个时候,地面上的两名感染者已经爬了起来,朝墨歌和朱铭走来,我听见对讲机那边的朱铭说了一句:“妈的,最后两把刀扔了!” 我心下一阵慌张,但还是迅速恢复了平静,开口说:“林菀,你的位置正好对准枪口,快用火力压制他们!” 虽然我担心林菀,但这个时候似乎只有她空的出手。 林菀从花坛的护栏后站起来,对着巷口连开数枪,不过似乎枪法不济,两名感染者只是勉强退回了巷子里而已。 墨歌翻身落地,对着巷子又是两枪。 机会来了,墨歌迅速解下背后的狙击枪,然而,正要开枪的刹那,我却看见那马路中间的吞火者右手再度举起。 “卧倒!”我声嘶力竭地大喊。 “呼”地一声,一股浓烟伴随着明黄的火苗指窜向巷口,横扫而过,啥时间,整个巷子口已经浓烟滚滚,我早已看不清那边的情况。 “你们怎么样?”我大声说,“你们怎么样?!” “咳咳,很吵!”墨歌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稍稍放心了一些。 “没事儿。”胖子朱铭也开口,“那家伙攻击有间隔,快想办法拿下他……咳咳……” “林菀呢!”我又问。 “我没事,你顾好你自己。”对讲机那边说道。 我咬了咬牙,这时候,浓烟渐散,那几人的身影依稀出现在我眼前,我稍稍放心了一些,不过,我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暂时躲过一劫而已,死亡依旧在一步步毕竟。朱铭的飞刀已经扔完,林菀枪法不准,墨歌是唯一的战斗力,偏偏手里唯一能解决对方的是笨重的狙击枪。偏偏这时候阿萌又不知去向了…… 正文 53.血池 这时候,我同时又看见那巷子里踉跄前行的身影。他们似乎也受到那股浓烟的影响--之前墨歌对我说过,吞火者的攻击不分敌我,不知道刚才这俩家伙有没有刚才是否已经被那火焰灼伤。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好像有了主意。 只不过,我想到的办法实在太冒险。 在这一瞬间,我内心极其矛盾,刚想打消自己的念头,却又瞥见,那吞火者与两名踉跄前行感染者,似已对墨歌他们形成了包夹之势。 “赶紧想办法,否则谁都逃不掉!”吞火者尚未进攻,两名感染者依旧没有缓过劲儿来,这是最重要的关头--对讲机那边,朱铭的语气显得无比焦急。 “我开枪引开吞火者,你们解决这两个怪胎!”墨歌说。 “不行,你只要一站起来,吞火者的火焰喷到你身上,你就完蛋了!”胖子说。 “它打不中我!”墨歌说,“林菀,把枪给朱铭!” 虽然我求生的欲望强烈,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 与其让与吞火者在同一水平线上的墨歌他们冒险,不如我来引开目标。 我迅速从怀里掏出那把改制六四式。 “啪!” “啪啪!” 连开三枪。 与此同时,果不其然,地面上的吞火者猛然转身,一束火光直直的向我冲来,我翻身躲闪,只觉得热浪在我的上方轰然而至,宛若潮水奔涌,又似潋滟扩散,只是比潮水更迅速,比潋滟更猛烈,我整个人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给推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妈的…… 这可燃烧弹可比刚才任何一颗威力都更大啊! 难道偏偏就要对我特殊照顾么?! 落地的片刻,我不止是感觉浑身骨骼甚至内脏都在震颤,刚才躲闪时下意识用以抵挡的两只手,此刻也烧灼般的疼痛,待我抬起手臂时,我发现,我的手背已经被烫伤多处,衣袖居然被烧出了焦黄的色泽,天台上的寒风一吹,冷热交替,犹如冰火交织,痛苦难当。 我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来,肩上的对讲机里传来呼唤声,但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应该是对讲机已经被高温烤坏了的缘故。 “你听到没有?楚庭生,回话!” 我已经分辨不清是林菀的声音还是墨歌的声音。 我忍痛坐起来,咬着牙,说:“没死……” “还能走吗?”对面的声音变得淡定非常,我猜应该是墨歌。 “勉强吧……”我活动了一下四肢,虽然摔得不轻,脚腕有些扭伤,但还不至于走不动。 “你在楼顶看看四周敌人是否已经清除。”确定我没死,墨歌就开始对我下命令了,我心里一阵郁闷,不过还是按照她的吩咐,捡起一边落在地上的手枪,缓步挪到天台边,四下张望。 烟岚散尽。 我看见,攻击我的那名吞火者已经被炸成碎片,我只能勉强猜测地上哪几块焦黑冒烟的尸体可能是它的残躯,而巷口的那两名感染者也已经被爆头倒地,双双死在了花坛一侧。 看来,我刚才吸引火力果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我不禁稍稍有点儿成就感。 “干净了……”我缓缓吐出三个字。 又过了一会儿,墨歌、朱铭和林菀先后从花坛后围栏下走了出来,回到满地尸骨的马路上。 “阿萌呢……”我不禁问。 “还在楼里,我们得赶紧去找她。”墨歌的语气也有些急切。 我“嗯”了一声,一瘸一拐的往楼下跑去,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追上他们。 来到阿萌刚才爬入的那座高楼之前,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紧张。 我有些害怕看见一些不愿意看见的东西,我害怕那个梦幻般的小女孩会以及其残酷的方式死在我的面前。这几天我见了太多残缺不全惨不忍睹的尸体,似乎无论生前什么样的人,死亡都会在一瞬间发生,而且会以最赶紧利落,却又最毫无人道的方式发生,让人支离破碎。 我不知道,如果我看见那个小女孩最终变成一堆碎骨烂肉,我心里会想到什么。 楼道昏暗,楼梯上堆积着不少尸体,让我们步履维艰。 好不容易,我们来到了二楼民房门前,天佑路本市就是郊区的富人聚居地,这幢楼单层的面积也相当之大,楼层结构很是特殊。 这道门之后,应该是一个大而空旷的房间--而阿萌,应该就在里头。 不由分说,墨歌已经走上前去,伸手开门,没和我们任何人商量。 我握紧了手里的枪,挪步站在林菀身前。 面前的门并未锁上。 “嘎啦!” 一声摩擦声响。 一个人影直直的朝我们扑过来,我吓得急忙举枪,但一股浓稠的鲜血却朝我脸上散将过来,我不得不护着林菀向后急退两步,而站在我们身前的胖子朱铭和墨歌也侧步躲闪。 “噗” 那人影扑倒在我们面前,一动不动。 我这才发现,这家伙已经没有了头颅,看起来应该是一名已经死去的感染者。 我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跟着墨歌向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阴郁昏暗,我却依旧能看见周遭的环境。 这诡异的一切,却让我大吃一惊。 我看见,这里的墙壁上、地面上、甚至天花板上,到处都是血手印,有深有浅。 六名普通感染者的尸体倒在客厅中间,尽皆被炸碎了头颅,鲜血肆流。 阿萌就坐在这一群感染者的中间,呆然握着一柄匕首。 阿萌不曾用过匕首战斗,这把匕首会是谁的? “阿萌!”墨歌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呆若木鸡的白衣女孩,这个时候,她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浸染,脸上也溅着点点艳红,加上她本生皮肤很白,这一刻更是面无血色,在这黑暗阴郁的环境里,她的样子竟显得有些神秘妖异。 “阿萌,怎么了?”墨歌反复询问。 “没事,墨歌姐姐……只是……”我们也围上去,阿萌抬起手,那柄匕首呈现在我们面前。 “小夏的匕首。”朱铭低声说。 “你……你从哪里拿到的?”墨歌问道。 “刚才……有一个感染者,手里拿着这把匕首,要偷袭我……”阿萌说。 “什么?!小夏的匕首,在感染者手里?”我不禁愕然。 身旁,朱铭却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忽然明白了。 武器失却,那人必然也是凶多吉少,这些感染者似乎往往不会用热武器,但冷兵器大概总归是会收作战利品的。 “阿萌……你……别难过……”墨歌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赶紧回基地去……” “嗯……”阿萌缓缓站起来,她看起来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离开那房间的片刻,我又一次环视四周,看着那满墙满天花板的血手印,我的脑海中,竟忽然能够模拟出刚才的场景…… 甚至能模拟出阿萌在看见小夏的那柄匕首时的悲愤心情。 她一个人,竟利用自己那种特殊的能力,抢夺匕首,连续诛杀了五名感染者。 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感到庆幸还是感到悲哀。 以后,如果某一天,有某个对我来说十分重要的人离我而去,我是否也会发狂,是否也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如果可能,我宁愿不要看到那一天。 走出民居的片刻,天地间一片血红。 这一刻,我们竟迎来了雨后的夕阳。 这夕阳似乎比平时更加艳丽,更加扎眼。 “操……要不要这么应景……”胖子朱铭暗暗骂了一句。 我叹了口气,拖着受伤的腿,一步步跟上去,这一刻,我眼里的天地连成了一线,成了一汪巨大的血池。 正文 54.沿海大厦的前哨基地 整条街变得一片死寂,除了我们几个的脚步声因外,再没有别的声音。 我走了几步之后,终于忍不住要扑倒下去,胖子朱铭伸手搀扶著我,我的手臂搭在他身上,被烫伤的地方依旧火辣辣的疼。 我咬着牙,一步步的往前挪。 “我说……”这个时候,朱铭贫嘴的毛病再次暴露无遗,“我说林菀,你这种新药也太不靠谱了,只考虑体能和攻击力,没考虑到抗打击力啊,你瞧瞧这给烧的。” “17种丛林野兽合成这种药,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而且,似乎没有什么动物对火焰有完美的抵抗力。”林菀一本正经地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种药剂,哪一种武器是能让一个人天下无敌的。” “呵呵……我就是说说。”朱铭说,“话说……老宋不是还有犀牛皮的能力么?你咋不给这药也加上一点,至少耐摔。” “对肌肉组织的强化肯定要触及对表皮功能的改变,犀牛和那些肉食动物的生理结构不同,我不感冒这个险,宋毅本生身体强壮,无需对肌肉进行进一步强化,所以才给他注射加强抗打击力的浓缩液,而我这种药,主要是针对身体素质最为一般的普通人设计的。” “得,反正我听不懂。”朱铭一面扶着我往前走,一面嬉皮笑脸地说。 “真是看不出来,原来你研究的时候这么谨慎。”一边的墨歌背着枪,没好气地说。 林菀没有答话。 我们向天佑路的尽头走去,夕阳就在我们面前落下,艳红化作一片深蓝,渐渐的转向深黑。 四周越是模糊不清,越是黑暗静谧,就越让人感到紧张。 地面上的尸体越来越少,不过,这并不代表这里没有发生过战斗,相反,我觉得越是往道路尽头走,那边的战斗越是激烈,穿过天佑路之后,那几处宽阔的大道,应该是战斗最为惨烈的地方。这里虽然没有实体,但满地都是鲜血和焦炭般的黑色,公交车站、路基、水泥墙面、报刊亭和路标小店的玻璃门窗,到处都是如此扎眼的色泽。 而当夜幕渐沉之时,这一切都融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能闻到淡淡的焦臭气味。 “战场被清理了。”墨歌说,“看来正是休战的时候……” 她环顾四周,又迅速命令:“跟我来。” 我们几个跟了上去,我觉得腿脚稍稍好了一些,于是对朱铭摆了摆手,自己直起身子来向前走去。这几个人中,视力最好的是墨歌,接下来应该就是我了,起码我的这双眼睛,在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之后,还能勉强辨别出一些物体的颜色,这是我在注射浓缩液前所没有的能力。 街道上见不到任何人,也没有一点儿光,但转过两个拐角之后,我们忽然来到滨海的一条狭长公路上。 这里居然有路灯! “这里……还有电?”我不禁惊道。 “Z市有三个地方不归金湾海港供电厂供电。”这回,胖子朱铭抢先答道,“一是北部山区里的军营--据说那里存着什么先进设备还是秘密武器,哈哈,那只是传言……不过那个军营前两年已经废弃了,军队也调走了;二是离岛海岸城,那边是这里的卫星城,而且……哈哈,也有别的原因……接下来就是这里了。” “这条路……不是市区的免税大楼么?”我有些困惑,“我记得这里是个商场啊,麦当劳、星巴克、必胜客……往楼上走就是免税服装、名牌专营店什么的……” “你说的没错。”墨歌回答,“这里是免税商场,但自从政府承认反抗组织为军队附属防御组织之后,这里就是反抗军的前哨基地。” 她顿了顿,一面向已经空无一人的商场里走去,一面说道:“你难道没有想过,一层足有数千平米的商场,为什么会总共只有数百家店铺存在?” “店铺经过……筛选?”我问。 “这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是,这个商场里,至少有三十处打不开的安全通道,那些其实根本不是楼道,而是反抗组织的前哨基地。我们,就呆在这栋楼的中间核心部位,一层中间这个看似装饰的巨大原型立柱,就是我们基地的……”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来到商场一层大厅之前的台阶上,透过巨大的玻璃门,我依稀能看见商场之内的那一根“参天”立柱。 我记得这里举办过好几次雕塑展览或是车展,我还曾经来这里做过兼职义工,那个时候,所有的展品都是围绕立柱摆放,当时,那些东西由这个立柱来衬托,还显得气势恢宏,别有一番风味。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立柱之后,竟会藏着暗暗保卫这座城市的英雄们,想到这里,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或许,这个世界上本就有许许多多无名英雄,在人们不会知道的情况下,曾拯救了城市、拯救了国家、拯救了……世界。 而我们这份安逸的生活,却往往只是表象而已。 唯有个中人,才明白繁华都市下的暗流涌动、云诡波谲。 “呼……市政府建立一个免税大楼,还特意为你们设计了基地……”我不禁开口道,“你们也真有面子……” “呵呵?面子?免税大楼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这个世纪初翻新……要知道,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是反抗组织的前辈们和政府最亲密的时候,那时候,反抗组织差点编入了正规军编制。”胖子朱铭两手抱在脑后,“不过,这都是陈年旧事了,总之啊,伴君如伴虎哟!” “朱铭!说得够多了!”这时,墨歌开口制止。 朱铭只是淡淡一笑。 我们几个一起走上台阶,来到玻璃门之前。 忽然,我听见玻璃门那边传来数声枪支上膛的声音。 黑暗中,似乎正有数名士兵守卫。 “反抗组织Z市守备区第七小队队长墨歌,报道!”墨歌立刻敬了一个军礼。 “反抗组织广州生命堡垒守备区第一小队,目前……兼任Z市联络员朱铭,报道!”胖子也挥手敬礼,原本因为肥胖而略显佝偻的身子,这会儿挺直屹立。 “反抗组织Z市守备区第七小队队员阿萌,报道。”阿萌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三人自报家门之后,玻璃门依旧没有开启。 “还有两位是谁。”那边,有人开口问道。 “生命堡垒地下研究室研究员,林菀。”林菀平静地说。 我听见,门那边开始窃窃私语。 我不禁挪到了林菀身前,下意识地想要保护她,可她却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说:“算了,没事的,我身上还有利用价值,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 “你呢!”又有人开口问道,我知道指的是我,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叫楚庭生。” “楚庭生……” “他是我的任务目标。”墨歌补充。 对面似乎弄清楚了状况,我看见那个端着枪的身影,直立起来,朝我们走来,不一会儿,玻璃门打开,为首的那人向我们敬礼,确切的说,是向墨歌敬礼,之后,我们跟随者那几名士兵,与墨歌一起,向商场的右侧走去。 我一开始以为我们会像那些美国大片里一样,直接来到立柱前,按一个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按钮,然后一阵检验之后,原本完好的立柱忽然开一道幽深的门,我们走进去之后,别有洞天。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事实是,我跟着他们来到一处安全出口,那安全出口的门已经很久了,看似一道封死的普通铁门,实际上却是电子设备控制,为首的士兵与里头的人联络之后,门后才传来“嘀”的一声,接着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将那道门拉开。 门后也并不恢宏,只是一条幽深的水泥走道,一直通往地下,似乎走了二十几级台阶之后,又开始环形而上--我知道,这回我们算是真正到了立柱里头了。 正文 55.基地内部 转过阶梯与楼道,又是一道紧闭的铁门,与安全出口的门别无二致,上头的标示却并非安全出口,而是“机房、闲人免入”的字样。 大概就算有逛商场的客人无意中进入了这道楼梯间,看见这样的字样,也会立刻打道回府,而且绝对不会起疑心。 那铁门之上,两个监控探头闪着幽微的光芒,即便是在白灯闪烁的楼道里,那颜色也略显扎眼。 这道门亦是内部人员联络之后方才开启,开门之后,我们总算是进入了稍微宽敞一些的地方。 这是一个大概二三十平米的房间,没有任何摆设,只有左侧有着一道电梯门。 电梯门前,两名荷枪实弹并且穿着避弹衣的士兵冷冷立着,进来的片刻,他们立刻用枪对准了我们。 我吓了一跳,胖子朱铭却拍了拍我的肩膀,诡笑着低声说:“兄弟别怕,一会儿阵势更大呢,反抗组织都神经过敏。” 我皱了皱眉,在那两名士兵的枪口下进了电梯。 和我们一起进电梯的只有为首的那士兵一人,进去之后,他才脱下头盔,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来,他看起来已经不年轻了,至少比我们这几个人要成熟稳重的多,微蓝的双眼中透着沧桑,眼角已经有些鱼尾纹。他表情平静但并不麻木,镇定但又带着几分和蔼,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应该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他环视所有人,目光落在我和林菀身上,首先,看着林菀,说:“你就是那位研究出高级浓缩液的研究员吧?” 林菀只是微微点头。 “不管组织上怎么说。”他说,“你很有才能。” 林菀并不回话。 接着他的眼光又转向我,饶有兴味的打量着我,良久,才缓缓开口:“你,算是她的试验品。” 虽然这句话令我有些反感,但是从他嘴里说出来,我竟有种不想反驳的感觉,只是尴尬一笑。 他也回敬了一个微笑。 电梯门打开,他不再多说什么,引我们继续向外走去。 外头是一条环形的走廊,墙面都是合金制成,我终于有一种到了“真正的军事秘密基地”的感觉了,外头那些摆设,都实在是太低档次了。头顶的灯光亮但并不刺眼,走廊上,每隔几步就有一扇紧闭的门,或许是办公室或指挥室,每一扇门前都站着士兵,一例是迷彩服避弹衣,与电视里看见的特种兵差不多。我们只要从他们旁边过,一米以内,他们绝对是举枪对准我们的,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他们的枪走火。 这种气氛让人很是紧张。 很快,我们被带到一扇门前,那道门明显与其他房间不太一样,门前有一个类似于微型电视的东西,当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为首那年纪稍长的士兵抬手按下微信电视下的一串数字,那电视有了反应,显示出一个小方框来,那士兵又将拇指在旁边的某装置上按了一下,那电视屏幕的右下角立刻出现一个类似于Iphone5s上的那种指纹识别系统图像来。 不过,这肯定比一部普通民用手机上的指纹识别系统高端的多吧,我想。 指纹识别之后,门依旧没有打开,而是出现了输入口令的界面。 “怎么样,说了反抗组织都神经过敏吧。”一边的胖子朱铭又低声对我说,“这里应该是住指挥使了……也就是这里的司令部,你猜这里有几重防护?” 我摇了摇头,说:“三重么?” “四重。”胖子朱铭笑着说,“首先是一串公用密码,就是刚才那个小队队长输入的第一串密码,这一串密码是所有被批准进入反抗者基地的人都可以知道的,当这串密码字符输入之后,其实机器就已经记录了一次输入者的指纹并且进行比对了,指纹的比对结果会确认输入者的身份,并从终端电脑程序里调出输入者的档案,反抗组织按照身份不同,档案也划分出不同的级别,如果是一级档案,也就是反抗组织的高官或是特勤人员--也就是最难被模仿、绑架或者杀害的那一类人--这扇门就会自动开启。如果不是一级档案,则会进入下一步验证。” “很复杂啊。”我也低声回应。 “那是。”胖子朱铭笑着说,“第二重就是指纹识别,这一重验证,实际上就是防止有些人把防抗组织人员的手掌切下来过验证。所以进行两次比对,那个指纹识别的按钮是一个很紧密的装置,能够很准确的识别案件的是一只活人的手,还是死人的,又或是用印模做出来的假指纹。所以,除非是那些人把反抗组织成员的活人绑到这里来,否则根本不可能完成验证。” “我操……”我暗暗翻了翻白眼。 “如果档案等级还要更低,就像这个士兵一样,就必须进入第三重口令,”胖子朱铭是个话唠,话匣子根本关不住,继续说,“这可不是要你输入密码,这一重口令是所谓的基因口令。反抗组织成员都注射了浓缩液,浓缩液在与人类的基因融合之时,会产生数以万计的不同组合形态,形成独有的基因结构,这些结构都会记录在案,输入电脑,并且用一串数字、字符组成的混合密码一一对应,这个时候,他就得输入自己的这一串密码,错一个数字,一个字母,都可能导致警报响起。” “我明白你为什么敢告诉我这些了。”我撇了撇嘴,说。 “你觉得为啥?” “因为我就是知道了我都进不去这道门。” “嘿嘿,嘿嘿。”胖子朱铭憨笑着说,“你早晚有机会进去的。” “不过,我还有个问题。”这个时候,我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由得看了一眼林菀。 “你说她?”胖子的声音压的更低了,接着,却只是摇了摇头,说,“她,有特权。” 这时候,我们面前的那扇复杂到有些恐怖的门终于打开了,我感觉自己已经彻彻底底进入了一个自己完全不懂的世界,或许这些复杂的设计、术语,对于林菀他们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但对于我来说,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可接受范围。 门的那边,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无数个屏幕的电脑和控制器,没有精密复杂、精奇古怪的仪器。 只是一张桌子,桌子上头放着两台电脑,当然,电脑的样式倒是市面上没有见过的,轻薄简洁,电脑前,我看见了两个人。 我记得这两个人。 宋毅和张楚,另外,还有一位长发女人,那女人穿着和墨歌差不多的黑色皮夹克,头发微黄,当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我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这女人虽然穿着夹克,却一点都不保守,夹克披在身上,里头是一件黑色的深Vt恤衫,偏偏她胸部又特别大,感觉几乎要从衣领里挤出来似的,我是真的佩服面前这俩定力超强的男人--张楚和宋毅。 这女人和墨歌身高差不多,甚至还要高一些,见到我们,她一撩发丝,淡淡地说:“新朋友来了?还是个小帅哥哟。” “说话注意些。”张楚这回没有戴墨镜,那双眼睛果然如鹰般锐利,他表情冷峻,凝视着我,让我浑身都有些发冷。 “你这样才会吓着新朋友吧?张大人。”那女人勾了勾嘴角,忽然,我觉得她跟墨歌有点像,倒不是长相相似,这女人的长相与墨歌天差地别,墨歌是那种看似清纯但神情冷峻的人,而她明显成熟得多,无论谁见了她都会觉得她饱经世事,但却又依旧不失灵动--她们唯一相似的地方在于,举手投足间,都暗含着一股所谓的--杀气。 正文 56.加入反抗组织 墨歌的杀气背后是一层层如冰山般的冷酷,至于那冷酷背后是否还深藏别的东西,我不知道。 而这个女人,她的杀气背后却有着几分媚态。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所谓“女王”啊。 不过,在反抗组织的地盘里,似乎也不该思考这种问题,我收敛了自己的想法,看了看面前的几人。 目测,他们就是这里的指挥官了。 看来张楚的地位比我想象的更高。 墨歌、阿萌和朱铭他们几个刚要上前去敬礼报道,张楚却一挥手,说:“战时就不要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了。” 他们几个只好尴尬的站在一边。 张楚径自来到我面前,却对我敬了个军礼,说:“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 他说话斩钉截铁,毫不拖泥带水,一派军人气度,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也给我无形的压力,说实话,和他交流我有点儿害怕,不过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也很享受这种毫不拖沓的交流方式。 我说话也变得简洁起来:“怕你们误会。” “人之常情。”他说,“不过,我刚才已经观察过你们的战斗了。” “观察,我们的战斗?”阿萌率先开了口,“张楚哥,你看见我们打怪物,干嘛不来帮我们,还站在一边看热闹!” “我是在帮你们阻击另一波感染者小队的时候抽空观察的。”张楚语气平静。 “是啊阿萌。”宋毅也开口补充,“如果不是张楚带着他的近卫们帮你们阻击那一拨感染者,你们回打得更艰难。” “噢!那好吧……”阿萌撅着嘴。 我忽然觉得,似乎回到基地之后,阿萌的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张楚继续说:“你的体能不错,也有点小聪明,最重要的是,你很勇敢,这一点非常好。” 我有些尴尬。 “但是。”他的声音突然严厉起来,“你战斗毫无章法,想到哪里打哪里,你这么做,很容易害死队友,也害死你自己。” “嘿嘿,专业卖队友二十年,兄弟,你以前玩dota还是LOL……”一边的胖子又开始说风凉话,如果不是在张楚面前,这会儿我肯定跟他撕扒起来。 张楚根本没理会旁边的人在说什么,表情回复平静,说道:“先让邵光义带你去治伤,明天,去反抗军离岛总部报道,以后,你就是反抗组织的一员了。” 我吓了一大跳。 就这么简单么? 胖子却伸手捅了捅我,说:“嘿嘿,我说了吧,你早晚要进这道门的,哦!对了,你以后打仗可别再卖队友了。” 我皱了皱眉,不由得低下头,低声说:“我……我只是普通市民,并没有参战的意思……” “如果你真的只是普通市民,你或许有选择的权利。”张楚说,“但你身体里有着反抗组织目前来说最强大的浓缩液,所以,我不可能让你只做一个普通市民,如果你不肯加入反抗组织,为人民安全考量,我,必须……”说着,他缓缓掏出一柄手枪,迅速上膛,对准了我的脑门。 在场的都是军人,大家都淡定地很,没人为我说话,更没人为我惊叫,就连阿萌也只是表情微微变了一下。 我心里暗叫不好,这是赶鸭子上架啊,真没想到张楚的脾气会和墨歌差不许多,都是个随时随地爱掏枪的家伙。 虽然来这里的路上,我的确已经慢慢改变了主意,有了加入反抗组织的心思,但我是非常讨厌被人逼迫的。 思前想后,沉默良久,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妥协。 我想起了我在某部三级片里头听过的一句本是用来搞笑的话--人生,有时候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 我点了点头,说:“我本来就有这个心思,你放心。” 张楚冷笑一声,收好手枪,微微扬起脸,说:“林菀,从今天起,你将作为楚庭生的私人医生,全权负责他身体的一切状况。” “啊?”这回,所有人都惊讶了,胖子首先按捺不住喊出声来。 一旁的宋毅表情也有些不对,皱了皱眉,走上前来,说:“老张啊……组织上,可是把林菀当做通缉犯对待的啊……” “如果组织上询问。”张楚说,“就说是Z市反抗组织战区司令官张楚一个人独断专行的主意!”张楚不容置疑地说,“组织上扯淡,咱们也跟着一起扯淡么?!现在保住每一个士兵的生命,保留有生力量,是第一要务,哼,在这个时候杀人?而且是杀曾经的首席研究员,同时又放弃一个拥有组织里头最强浓缩液的士兵,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好吧……” “呵呵,张大人果然非同凡响呀。”那大胸美女淡淡一笑,走上前来,说,“那……以后咱们可就是战友了,小帅哥。” 我不由得汗毛倒立,倒不是觉得她说话暧昧挑逗,反而觉得有点儿可怕。 我觉得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她似乎对任何人都有着一份泰然自若的淡定从容。 她和我擦肩而过,又来到墨歌身边,忽然停住脚步,说:“墨歌队长,今天你战斗的时候,似乎状态不好呀,为了间谍任务让自己的手臂手上,却强忍着作战,我觉得,这得不偿失。” 我吃了一惊,我怎么就忘了,墨歌的肩上还有着剑士留下的一道贯穿伤呢? 我不由得瞥了墨歌一眼,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的一边手掌已经被鲜血染红,而且袖子里还在不断的淌下血来。 “涂姝队长,”墨歌侧脸反击,“你躲在总部离隔岸观火,当然不知道在战场上受伤流血,也算是一张成功。” “哼,那你肩膀上的伤疤,就算你的军功章吧。”那位大胸美女冷冷一撇墨歌,径自向门外走去。 我顿觉这里的气氛也有些不对。 看来反抗组织内部之间的斗争,似乎也很是激烈。 “去治伤吧。”张楚再次命令。 这个时候,我才感到两条手臂又开始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林菀扶了扶我的肩膀。 我还有些不习惯,林菀却低声说:“现在我是你的负责人,跟我走!” 我“呃”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答,已经被她拉出了门外。 她把我带到旁边的一个隔间里,应该是医务室,她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 进入医务室之后,她反手关上门,简洁地对我说:“脱衣服。” 我吓了一跳,呆呆地说:“干嘛?你说啥?!” “你不脱衣服,我怎么帮你手臂上擦药!”她转过脸,冷冷说,“你在想什么?!” “没……没啥……”我赶紧慢慢脱下外衣,想把满是鲜血的衣袖拉起来了事,但是,衣袖,居然已经和皮肤、伤口粘合在一起,根本没把发挽袖子,每挽起一点,就像是火焰再次烧灼一般的疼。 林菀站在一边,看了我很久,忽然一个箭步上来,一把撕破了我的衣服,直接像扯人皮一样把我的衣服整个撕了下来,同时说道:“你是男人么你?我是医生,研究员,平时看你们这些人的身体都看的麻木了,我都不害羞你害羞个什么?!以后对你做基因追踪检查的时候,还要你全裸呢,到时候你怎么办?!” 我不由得觉得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被扯下衣服的双臂一下子更疼了。 林菀却依旧表情平静,开始给我手臂上上药包扎,没一会儿,又对我说:“裤子也脱了,我瞧瞧你腿上有没有伤口,不处理的话,小心化脓!” 正文 57.曾经的幸福时光 林菀一脸坦然的看着我,我却越发尴尬起来。 虽然我知道这是在治病,但是我作为一个二十几年向来保守,并且在某方面万事不求人也求不上人的处男,我已久十分羞涩。是真的羞涩。 我呆在原地不动。 “怎么?你还不好意思了?”林菀的脸上飘过一丝饶有兴致的笑,这笑容着实让我心里发毛,我想起上一次看见这种笑容的状况。 那时候,张佳婷也是这么笑着大量了我一阵子,接着就浑身是血地扑了上来。 我不知道那诡异的场景,是不是已经在我心里留下了后遗症或阴影。 这一刻,我浑身都不由得颤了一下。 但林菀并没有对我不利,只是慢悠悠的来到我身边坐下,理了理自己的发丝,说:“怎么?你真的不好意思?” 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好点了点头。 林菀又笑了笑,忽然伸手搭在我肩上,有些神秘地说:“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皱了皱眉。 她能有什么不好意思问我的问题? “有什么话你就问吧。”我不由自主的挠了挠头,我是想故作镇定的,可我着实是镇定不了。 “你一直对我有幻想,是不是?”她忽然说。 “什么……什么幻想……”我心里咯噔一下,越发的紧张起来。 “我曾经听说过一件事,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林菀说,“读大学的时候,你们宿舍有个男生负责学校风采展的摄影,有一次拍摄学校新开的游泳课的照片。那时候,刚好是我所在的那个班在上课。那小子趁我不注意连拍了我好几张特写,有没有这回事?” “我……我不知道啊……” 我想起那件事来了。 每个大学男生都做过一些猥琐但有显得青涩的事情,尤其是我们这么一群单身小屌丝。 如果不是这一场战争,一场灾难,我想,我们应该还在做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梦、过着那种悠闲自得却又不自知的生活、干着那些或奇葩或快乐或疯狂的事情。其实,我们这个年龄,大概本就该是过着这样的生活的,本就该这么阳光,这么懵懂,又这么傻缺。 只是,我们偏偏没这个福气。 “你不知道?”林菀直起身子,双手抱在胸前,说:“不可听人说,你把那个照片放在手机里带进浴室里去!” “谁!谁说的!”我猛地站起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不知道当初我宿舍是否有嘴特别大的家伙,喜欢向女生们爆料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博取关注;我只知道,这种事情就算是要传播,也绝对是从我身边最亲近的这几个舍友这会儿传出去的。 年少轻狂,血气方刚,难免一失足成千古恨,难免有一些极其……难以启齿的行为。 我当时起身起的有点猛,不由得大腿表皮一阵剧痛,整个人再次跌坐下去,我低头一看,才发现我这条穿了好几天的牛仔裤也已经被熏黑了,我估摸着,腿也已经被烧伤了,而且皮肉说不定也和裤子贴在一起了,只是我一直没发现而已。 可想而知,我刚才进入反抗组织基地的时候,是多么的狼狈。 我故意把脸偏向一边,不敢看林菀,以此来保证我表情能够尽量平静。 然而,腿上的一阵阵疼痛,却让我咬紧牙关,当时的面容一定十分扭曲。 “哼。”林菀冷哼一声,说,“你胆子可真小,自己做过的事情不敢承认,却又不会撒谎。” “那……那是……” 人一旦被戳到了痛处,揭破了伪装,往往就会产生一种本能自我保护的攻击性,我反驳道:“我当然胆子小,一直很诚实,哪像你啊,撒谎都不带打草稿,利用起我来跟玩儿似的,我可是被你耍的团团转啊……” 林菀撇了撇嘴,蹲下来,说:“我这不是在设法补救么?” 她从未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过话,一直以来,她都眼高于顶,在大学里,她和我的关系不亲不疏,我也确实一直对她抱有幻想,只是可望而不可即--然而,说句实话,自她把那一针管的浓缩液推进我的颈部静脉之后,那些幻想也早已经粉碎了。 现在我满脑子都是尸体和战争,是一只只带血的手,一张张没有皮肉的恐怖的脸,还有烟雾弥漫的城市。 如果不是这一刻她开始帮我回忆大学生活中的那些奇葩事情的话,我早已经忘了我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一日之隔,地狱天堂。 曾经的一切,早已不复存在。 “好啦,我不逗你了,你快点让我检查你腿上的伤口。”她又说。 我有些无奈,终于还是褪下了裤子,这一脱,果然是连皮带肉,疼得我龇牙咧嘴,但她却镇定地望着我,似乎早已经看惯了这些血腥的场景。 我大小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烧伤,她一边帮我上药,一边说:“你放心,你愈合能力比这里的所有人都强,野生食肉动物要适应丛林的生存环境,愈合能力自然比一般哺乳动物更强,由于浓缩液的作用,你相当于已经拥有了一部分他们的基因,所以,这种程度的烧伤,一个星期之内就能好一大半,若是换了常人,恐怕要植皮了。” 我点了点头。 包扎妥当之后,我才意识到,我只穿了一条内裤,坐在林菀面前,我不由得又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林菀好像看出了我的不安,叹了口气,说:“你真该适应以这种方式和我相处,以后我是你的医生,你是我的病人,对于我来说,你的身体只不过就是一个‘临床病体’而已,而我对于你来说,只是一台‘医用机器’,你总是这么紧张的话,咱们以后做起事来可不方便。” “我……我就是想知道……”我不由得开口问道,“以后的检查,真的要裸体么……” “我骗你干什么?我要追踪你身体的每一个器官机能的变化,你穿着羽绒服来我能看到什么?”她淡淡地说。 我又挠了挠头。 “你自己去后头擦干净身子吧,我只做了伤口的局部清理而已,其他地方,我来帮忙,我看你也不好意思。”她说。 我赶紧点了点头。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说:“我去给你找几套衣服来,我不知道你具体的尺码,只能选几件大概能穿的,你看着办。不行就自己去储藏室拿。” “好……好的……” “明天一大早到离岸基地报道,届时我会为你向上头申请休假一个星期,一个星期之后,要开始反抗组织的初期训练,我估计,战时的训练课程很少,训练时间也很短,你们可能很快就要上战场,所以……你做好准备吧。” 这一席话,倒是说的我心里有种特殊的感觉--有些热血沸腾,有些紧张不能自已,有些恐惧害怕,却还压抑着一层尚未迸发的炽烈仇恨。 我终究还是走到这里了,看来这就是我的命运所在。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林菀离开了医务室,我仔细清理干净了自己的身体,虽然我总觉得周身还是阵阵腥臭,但总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了许多。 不一会儿,林菀就把衣物给我拿了过来,我一开始以为会是反抗组织军人们的那些迷彩服、防弹背心,结果却是一些休闲服装,而且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些服装应该是免税商城服装店里留下来的压仓货。我不由得撇了撇嘴,一边挑衣服,一边说:“我说……反抗组织也这么鸡贼……” “有衣服穿就不错了。”林菀说,“我自己还没换衣服呢。” 我这才想到,其实林菀浑身上下比我好不了多少,只是她一直没顾得上自己。 我心里不由得有些内疚,抬起头,本想说声“谢谢”,但看着她的脸,却好像有些话哽在喉头,怎么都说不出来。 正文 58.死亡公路,烈火空袭 “干嘛?我脸是不大好看,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林菀翻了翻白眼。 我赶紧说:“不是……我……我的意思是,你去……你还是赶紧去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吧。” “那你整理好之后,到旁边的休息室休息吧。”她也没有推脱什么,转身离开医务室,然而,在走到医务室门口的时候,却忽然转过脸来,又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呼唤道:“哎!” 我当时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被她这一声呼唤拉回到现实中来。 “啊?干嘛?” “没什么,”她好像迟疑了一会儿,说,“有什么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不要让我担心。” 我“嗯”了一声,忽然感觉心里有某种沉寂已久的感觉被唤了起来,让我难以平静。 林菀出去之后,我在医务室里呆了好一阵子,才穿好衣服离开。 林菀选的衣裤都挺合身,离开医务室的时候,我的身体已经舒服了很多。 只是在走廊上总有人用枪指着我,令我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我立刻按照林菀的指示来到一边的休息室里。 虽然休息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一张床,一套金属桌椅,但好歹是有地方睡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碰到真真正正的床铺了。 然而,躺下去的我,却怎么也没办法彻底入眠。 我感觉自己始终在半梦半醒之间,眼前光影交叠,脑中思绪翻飞,根本无法沉静下来。 只是这一次,我没有选择起身。 林菀说,让我不要令她担心,就冲这一句话,我这次也一定要逼自己好好休息。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才迷迷糊糊睡去的,第二天早上一大早,我就被林菀敲门叫了出去,说是要出发了,时间非常紧迫。 我现在已经不仅是从前的那个楚庭生了,我又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那就是反抗组织的一名军人,而军人的第一要务就是服从命令。 我几乎是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就被拉上了银色商务车。 那辆车似乎就是我第一次见到阿萌和那位已经死去的小夏时,用来送墨歌去救治的车辆。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防着我们,我和林菀分别由两组人护送,护送林菀的是墨歌和阿萌带领的一个小队,而我则由昨天引我们进入反抗组织总部的那名士兵带人护送。 天空依旧阴沉,看来这阵冬雨是准备一直连绵到下一个春天了,我坐在副驾驶上,旁边就是那名士兵,由他架势车辆,我竟觉得很安心。 或许有些人,本生就有一种让人觉得可靠的人格魅力。 当那辆车开上沿海公路的时候,这名士兵伸出手,友好地对我说:“邵光义,你叫楚庭生,对吧。” 我也伸出手,和他紧握在一起:“邵光义前辈。” “都是战友,我年龄大一点而已,没必要叫前辈,你如果觉得合适,可以叫我义哥,我叫你一声庭生兄弟。” 我顿觉亲切非常,笑着点了点头。 说实话,这段时间我一直被当成犯人对待,这会儿有人对我如此友好,实在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这位邵光义看起来至少有三十五六岁,稳重的气度,大概是来源于丰厚的阅历积淀,他一面开着车,一面问我:“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回答:“我是大学生……” “大学生,呵呵,我以前也是大学生,不过大二就当兵去了,阴差阳错,最后却来了这里。”他笑着说。 我也报以微笑,转过脸,看着车窗外,阴郁的天空下,大海上也是一片愁云惨雾,翻滚的波浪显得无比浑浊,层层叠进,看起来恢宏之中却又带着一丝威慑人性的恐怖感,这恐怖感之中,同时又透着无尽的压抑。连海湾对岸的城市高楼,此刻也已经被大雾遮蔽,若隐若现,仿若山崖顶尖的恶魔城堡一般。 就在我张望之时,我忽然看见,那半空之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点,穿云裂雾而至。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几天的摸爬滚打,让我有了一些特别的经验,我本能的意识到,那些东西很可能是冲我们来的。 我赶紧转过脸,对邵光义说:“义哥!那边有东西!” 邵光义依旧在开车,只是抽口朝旁边瞄了一眼,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但他不敢怠慢,立刻拿起旁边的车载对讲机,说:“墨歌,墨歌队长,听到请回复。” 对讲机那边是沙哑的机器因:“你说。” “三点钟方向上空似乎有异物。”邵光义说。 “看见了。”对讲机那边说,“一群带着燃烧瓶的翼人,注意车辆平稳,开出这条海岸公路就没事了。” “明白了。”邵光义回应,接着,他伸手按下车窗控制按钮,将车厢完全封闭起来。 “可能会有点儿热了。”这一刻,他只是淡淡一笑,接着,一脚油门。 我整个身子不由得向前猛倾,不由得随手抓住椅背。 与此同时,我看见,车窗外,已经有几团火球从天而下,我车旁炸裂,光芒耀眼,火星四溅,显得异常恐怖。 商务车越是往前疾驰,天空中落下的火球就越多,仿佛一阵火焰雨一般,只是,这辆车左右绕行,不断躲闪,居然没有一个火球击中车顶。 虽然车厢里的我被晃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系好了安全带,但我对这位邵光义士兵依然满心敬佩。 这简直就是美国大片里才能看见的车技! 可是,就在这时,突然,我看见正前方半空中光芒一闪,一束巨大的火团直直朝我们的方向飞来。 “坐好!”邵光义一声大喊,大概是猛踩一脚刹车。 我觉得我的身子都要被安全带勒成两段了,咬着牙稳定身形。 那一束火焰,就在我们前头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嘭”的一声闷响,轰然炸裂--这可不是普通的燃烧瓶,这绝对是“发射出来的东西”,而非单纯从空中被投掷下来。 “邵光义,你们没事吧。”对讲机里传来墨歌的声音。 “勉强安全。”邵光义回答。 “你们注意隐蔽,前方上空有一只翼人抱着吞火者飞行过来。”墨歌在对讲机那边说。 “明白。” 邵光义回答之后,暗中冷笑一声,低声说:“翼人带吞火者,这就以为自己成战斗机了?!” 车厢内话音犹在,又是一束火球奔涌而至,直直轰在了我们旁边不远处的花坛里,啥时间烈焰激射,浓烟四起。 商务车再次发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再次失重了。 这一回,速度比刚才更快,而且直向那火光闪烁的方向冲去。 我不由得本能的有些害怕起来。 但旁边的这位司机可丝毫没有畏惧,而且车速越来越快。 “刷!” “刷!”又是两团火球迎面而至,我只感觉这车猛地晃荡了一下,似乎四个轮子都已经离地了。 那两团火球却被奇迹般的闪了过去,在我们车辆的后头发出两声闷响。 几乎同一时刻,我透过商务车的车窗看见,我们旁边不远,林菀所在的那辆车,以更快的速度超过了我们,而且就在这疾驰的车上,墨歌半个身子已经探到车外,手中端着狙击枪,身形稳定,纹丝不动。 我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 “轰!” 一声巨响,一团火球在她身旁不足十米的公路中心爆炸,而她已久保持着射击姿势,毫不畏惧。 我感觉,这时候她一定在数数吧? 三! 二! 一! 果不其然,枪声干脆利落的在这一刻响起。 远处高空中,竟散出一缕艳红。 正文 59.神体苦修会的历史 我不由得把脸贴在车窗上,努力向前方望去,我只看见那空中的翼人和吞火者几乎同时坠落下来。 这还并不算晚。 “嘭!” 墨歌又开出一枪。 “轰!” 坠落中的吞火者在半空中轰然炸裂,这一次爆炸,估计足以将它自己炸得尸骨无存,而那翼人也必然烧成一截木炭。 我正要为墨歌的枪法赞叹,突然,正前方,几乎与地面齐平的位置,陡然间闪现出三个翼人的身影,贴着路面朝墨歌和林菀所在的那辆商务车冲去。 墨歌的半个身子都探在车窗外,还端着狙击枪,这个时候几乎不可能躲闪。 我几乎要惊叫起来。 这时,两道亮色却从车中急速直射出来,准确地击中两只疾驰而上的翼人。 又是两声轰然炸裂,两只翼人血肉横飞,并未被击中的那个家伙,也被冲击力震飞出去,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 不知什么时候,我所在商务车的车窗竟又被打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邵光义将手伸出窗外,我从侧面瞥见,他手里已经多了一把微型冲锋枪。 一段连贯而有节奏的枪响,外头在公路边翻滚跌落的翼人顿时已经血肉模糊。 接着,他从容地收回手,笑着说:“这样该死透了吧?” 车窗再次被关闭,天空中的火焰雨渐渐变得稀疏,不知不觉我们已经行离了沿海公路,而我,早已经被刚才墨歌、朱铭和邵光义的配合所折服。 这到底是要怎样的敏感度和默契,才能打出这样行云流水的战斗。 车速渐渐减慢,我也终于能坐稳身形了,我转脸看着邵光义,他只是微微一笑,说:“呵呵,这些家伙,还好武器不先进,如果他们掌握了大量现先进的武器装备,这战可就难打了……” 我皱了皱眉,不禁有些疑惑,问道:“他们……没有武器么?好像他们大多是将武器嵌在身上,又或者是依靠自己肉体的优势来作战的。” “是啊……毕竟神体苦修会的性质决定他们不可能有先进的军事装备嘛……不过,他们本生就已经是非常可怕的军事装备了……” 我有些不明白。 邵光义微微转过脸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见我一脸疑惑,说:“你大概还不了解神体苦修会的历史吧?” 我点了点头。 邵光义说:“呵呵……进入反抗组织,总要知己知彼才好,神体苦修会的历史,怎么说也算是咱们的必修课之一啊。” 我忽然有了一点儿兴趣。 邵光义一面继续开车,一面开始诉说起来:“神体苦修会号称基督教的一个分支,当年马丁路德创立基督教新教之后,新基督教与天主教算是彻底划分成了两派。新教徒主张一切仪式从简,天主教的七大圣礼,最终似乎只保留了‘受洗’和‘圣餐’两项,这也让基督徒们不再奢华浪费,进行华而不实的所谓仪式。按理说,这也算是西方宗教文明中的一件好事了。但一向来倾向于天主教派的神体苦修却反抗强烈,认为马丁路德的改革,实质上是犯了‘渎神’之罪的。不过,由于当时神体苦修会只是一个很小的分支,因此没有人在意他们,甚至有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也没把他们当成基督徒。” “也正因为此,神体苦修会,得意在夹缝中不断成长壮大。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也就是西方的宗教思想不断流入中国的那个阶段,神体苦修会也开始崭露头角,他们在当时的美国掀起了一场影响不大不小的运动--‘耶和华’圣灵正名运动。” “运动中他们宣布,无论新教还是天主教,或者东正教、犹太教徒,都不是正统的‘耶和华神’之子,更不是‘耶稣基督’挽救的人们,唯有神体苦修教才是基督徒的正宗。” 邵光义咳嗽一声,说:“哈哈,这部不是扯淡么?要我说,宗教这东西,哪有什么正宗不正宗,信则有不信则无嘛,不过是求取心理安慰而已。”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听着。 邵光义继续说:“这次运动被镇压了下去,也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之后,这个‘神体苦修会’,如同跳梁小丑一般,还企图掀起过好几次所谓的宗教运动,但都没有成功。也许是当时的领导人终于认识到了这么浑浑噩噩下去,他们永远无法登上历史舞台,所以……就开始从另一个方面入手,壮大自己的力量。” “接下来我说的都是传言。”邵光义又看了我一眼,顿了顿,继续说,“据说他们想方设法混入各国政府机关,蚕食政府高层,甚至援助过一些恐怖组织。也有传言说他们和当年世贸大厦的那次事件也有些许关系……” “怎么,他们跟拉登也有关系?”我低声问道。 “说不准。”邵光义笑了笑,“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也并不是国内的事情,我弄不清楚。” 我只能点头。 邵光义继续说:“不过,这些其实都只是传闻,有确切证明的,他们玩的最大的一次,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也是我们反抗组织第一次和他们大规模动武的时候……”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道。 “那时候我还在军队服役,不知道反抗组织的情况,但我听说,反抗组织和他们斗了很多年,但一直没有正式大规模交锋,而那一次,反抗组织的高层去美国会见某位特使--这也是得到过中国政府批准的--主要商量的也是针对神体苦修教、东方真理教等一系列邪教组织的反恐活动。要知道,那个时候,美国还并没有定性神体苦修教为邪教,虽不合法,但加入该教派也并非犯罪。当时,也算是中方和美国人对这件事进行的一次磋商吧。” 我看着邵光义。 “可是,也就是那一次,一批大家都从未见过的生化士兵闯进了中美会谈的场所,与谈判人员、警卫发生激烈战斗……最终,虽然那一批生化士兵全部被歼灭,但是在场的不少人,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感染,就连被派去谈判的高层领导,回国后也只能隔离治疗,至于后来如何,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 “他们真疯狂。”我说。 “呵呵……”邵光义淡淡的说,“他们或许坚信自己做的没错吧?” “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世界各国就开始全面定性神体苦修会--也就是神体苦修教--为邪教组织,人和物资、尤其是武器及重要粮食、经济资源,都不得资助给与这一教派亦或相关的组织团体。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一直很穷……哈,我说的很穷,只是物资匮乏。他们依然可以从恐怖势力手里买到武器,但是数量非常有限。” “更何况……”说到这里的时候,邵光义的表情忽然变了,变得有些凝重,“更何况,比起武器,他们更加热衷于对人类本生肉体的改变,这种改变,使他们的身体比武器更强大……呵呵,也使他们比武器更可怕……你也看到了……对吧……” 听到这里,我心中百感交集。 这就是所谓的历史吧。 虽然这一段历史之中,还有种种我难以发掘的疑点。 我不由得摇了摇头,说:“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为了那个虚无缥缈的所谓信仰,去做这些事的,甚至不惜牺牲自己,不惜屠杀他人?” 邵光义沉默良久,忽然问我:“你有信仰么?” “我……”我有些愕然,沉默良久。 邵光义“哈哈”一笑,不再多言。 正文 60.离岸基地 对于信仰,我的观念相当模糊,我与大多数国人一样,从小受无神论的熏陶洗礼,甚至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完全无法理解宗教存在的必要性。及至到了高考前,由于成绩一直不理想,我家那位望孙成龙的奶奶,还是一名老党员,居然开始烧香拜佛祈求保佑,我便开始感到无比的困惑。 后来我勉强来到这沿海的大学读书,不到一年,奶奶也随着早逝的爷爷离开人间。 我还记得奶奶在生病期间,我大姑几乎成了一名虔诚的佛教徒…… 渐渐的,我大概开始明白了,其实,人类实在太过渺小,力不能及的事情也太多,中国人其实向来讲究“敬天法祖”,然而,到了最关键最绝望的时候,终归要仰仗各路神明,至于什么主义、阶级、思想,这一刻,都已经本能的被抛在了一边。 想必这一刻,也有无数的人正在祈求上天的保佑,令他们度过灾难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感到害怕。 我转过脸,望着邵光义,说:“如果大家都没有真正的信仰,却又陷入绝望之中找不到方向,那他们……是不是容易盲从?那邪教岂不是……” “哈哈……”邵光义瞥了我一眼,回过头继续开车,“盲从了多少年了,一时半会儿怎么改的过来?你以为,这些感染者有多少是由于无奈或不慎而被感染的,又有多少是自愿接受改造的?” “你的意思是……” 邵光义打断我的话,说:“无论信仰什么,当它真的成为你的精神支柱的时候,你的一切行为准则都会以此为标尺。现在,大家并不是没有信仰,而是信仰着‘继续活下去’和‘欲望’啊!” 我并不太懂。 但邵光义也没有继续解释。 车已经开上了离岸大桥,平阔恢宏的长桥,横卧在一片汹涌波涛之间,阴沉的天空下,浊浪翻涌,轰鸣撞击,我早已分不清窗外的飘落的水花是雨滴还是溅起的海浪。总之,它们大概是一例的腥咸。 这一刻,城市的空气大概都已经被这种让人窒息的味道所占据了。 在我的印象里,离岸小岛只是一个旅游区和商业区而已,也是Z市为数不多的比较好玩的旅游区之一,因为这里岛中心的小山坡建了一座游乐场,有过山车,UFO,旋转木马等等娱乐设施,同时还有沙滩,可以游泳。绝对是一个学生聚会的好去处。而那山坡的前后,都是商业街,甚至有别墅居民区。 我是怎么也不会把这个地方和什么军事基地联系在一起的。 而当我们的车驶入离岸岛的时候,我才发觉,这里的一切,也早已变得不可收拾。 我第一次见到红色的沙滩。 似乎即便是海水涤荡,大浪淘沙,也没办法洗净这满眼腥红。 沙滩上,几乎已经没有尸体,但血液却如潮水般早已浸透了一切。 “看起来,感染者在这里发动过登陆战啊。”邵光义放慢了车速,向外张望,淡淡的说。 “他们已经发现这里了?”我有些惊愕。 邵光义笑了笑:“基地的位置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他们就算知道位置,也不一定能攻得进来而已。” 车继续向前,邵光义拿起对讲机:“墨歌队长,麻烦你联系离岸基地指挥部吧。” “知道了。”那边平静地回答。 我们的车开上了背山面海的那条大道上,那里两边本是繁华的商业区,此刻却一偏萧条,即便不打开车窗,我也似乎能感受到冰冷海风吹刮过大地的那种冷瑟之感。废报纸、废包装袋,无人打理,在空中飞舞;破碎的玻璃门散落一地;雕塑倒塌,粉身碎骨;招商横幅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任由他人践踏。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也并没有战争洗礼的痕迹。 “看来,感染者并没有成功登岛。”邵光义说,“这是一个不错的信号。” 我没有回答。 银色商务车转过几个弯道,开始向岛中心的山地开去。 在这里,我一仰头就能看见过山车高高扬起向空中的跑道,我曾经也在那里疯狂玩耍过,只是此刻,一切都已经蒙上一层萧索的色彩,显得伶仃凋落,似乎很快便会变得斑驳不堪。 两辆商务车一前一后,沿着上山的唯一一条直道,缓缓前行。 很快,我就看见了那个坐落在树林之间的基地入口。 那就像是一个地下停车场一般,却被层层叠翠所隐匿,那树木上方的山坡上还有铁栅栏封闭守护。或许是由于战时状态的缘故,此刻,铁栅栏前站着十数名荷枪实弹的士兵,汽车通过之时,他们一例举枪瞄准,毫不客气。 看来,这也算是反抗组织的习惯之一了。 幽深向下的坡道尽头,竟是一片光亮,猛然之间,一片平阔出现在我面前,令我仿佛坠入了另一个世界。的确,这里是一个停车场,但却又不仅仅是停车场,整个空间墙面都是由金属制成,光滑透亮。 商务车在这“金属制成的车库”中缓缓开入车位,平稳非常。 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地面的坚实,不由得有一种亲切感,刚才一直在车上,我整个人就像是腾云驾雾一般。 所有人都下了车,墨歌走在最前头,带我们向那“车库”一侧的大门走去。 这“车库”中的“车位”分在两侧,中间恰好留开一条通道,锃亮的金属大门就在我们面前,有一种特别的后现代质感。 门前,两名手握霰弹枪的士兵,与墨歌互敬军礼之后,其中一人伸手按下金属门旁边一个类似电铃的按钮。 按钮的上方立刻开启一扇“小门”,门内是一个小屏幕,一看便知是身份识别系统。 我不禁有些惶惑,我可还没被记录在案呢,那种“三重识别”的装置真的能给我放行? 可谁知,墨歌只是输入了一组数字与字符混合的代码之后,便轻易通过了那道门。 接下来,我们只是跟随墨歌一起进入门内,完全不需要再做任何验证。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的胖子。 朱铭淡淡一笑,上前一步,说:“你又有困惑了吧?” 我没说话,但意图明显。 他说:“这里的设备可比那边先进,前哨所用的是八十年代装置的改良版,有很多东西无法达到完全智能化,所以难免要做一些无用功,绕来绕去的,麻烦。” 我点了点头。 他又说:“这里不一样,很多东西都是智能完成的,慢慢你就会知道,这里早都建立成一套体系了,不用咱们操心,嘿嘿,广州的生命堡垒也是这样,这都是反抗组织最得意的科技精华所在啊……” “那我们,已经通过验证了?”我说。 “墨歌输入的是任务代码,这种特殊代码只有执行特殊任务的人才知道,这是一种具有‘豁免效能’的代码,换言之,只要她输入这组代码,想带什么人进基地都可以……呵呵,可见,组织的领导很信任她啊……” “噢……真方便。”我点了点头。 “不过,你不要以为咱们就可以乱来了,从你踏入那道门开始,整个建筑物之内各个看得到、看不到的地方都在对你进行监控,稍有不慎……嘿嘿……”他诡秘一笑,笑声让我不寒而栗,“所以你还是不要做什么让人误会的动作为好。” 我点了点头,虽然胖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过足以震慑住我了,毕竟我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正文 61.新世界 我当然不敢做任何让人误解的动作,在这里我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过,在走过一道并不太长的通道,呈上电梯之后,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 而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我简直有一种步入了新世界的感觉。 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作为游乐场的山体之内,居然这般别有洞天。 我们所在的位置,和前哨所类似,是一个环形走廊,但走廊道路宽阔得多,而且前头并非封闭的墙面,而是环绕的落地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这里的每一层楼皆是环形设计,就像是一口深大数百米的深井,而我们住在井壁之内。 这口井的顶部,透亮如同阳光直射。 那辉光,足以浸染这口井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我贴在落地玻璃上往下望。 那“井底”似乎是一个十分宽阔的原形训练场,我甚至还看见低层有着娱乐场所--我看见了篮球架、跑道、还有正在运动放松的人群。 放眼前方,井壁的另一侧,大约百米之外的下层落地玻璃内,我看见宽敞的宴会厅,礼堂--而上层则似乎是士兵们的宿舍居所,人来人往,并不肃穆,倒也悠然。 只是每一层走廊的一侧,都有一扇数米宽的金属大门,不知作何用处。 收回目光,我这才发现,这里的走廊宽阔而干净,虽然作为军事基地,并没有什么奢华之处,但却透着一种特别的厚重质感。 走廊上每隔几步就有着一排休息的座椅,每隔数米旁边就有一扇门,应该是住宿的隔间。 大开眼界。 我不由得暗自赞叹。 这时候,我背后忽然被胖子猛拍了一下。 我吓了一大跳。 “嘿嘿,乡下人进城吧?没见过吧?好看吧?”他嬉皮笑脸地说。 我尴尬地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低声憋了一句:“这么豪华,这是来当兵的还是来享受的,你们反抗组织……嗯?” “哈……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都是这个国家的死士,从进了这道门开始,就没准备活着出去,我们这种人,如果待遇还不好的话,那就太不人道了。”胖子朱铭两手抱在脑后,淡淡地说道,接着,他顿了顿,说,“你就好好参观吧,我要去长官那儿报道了,拜拜……” 说完,他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接着,和我们一同前来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前往各处报道,最后,只剩下我、墨歌和林菀三人。 墨歌看着林菀,说:“你也该去报道了吧?” “你确认他们不会直接杀了我?”林菀说。 墨歌笑了笑,笑容冰冷干涩,说道:“难道你怕了?既然敢做就要敢承担吧?再说,张楚不是已经帮你打过电话了么?” “哼……”林菀撇了撇嘴,转过脸来,看着我,说,“你小心别走丢了。” 我赶紧摆手,说:“你说什么呢,我这么大个人了……” “那可说不准。”她又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墨歌,这才转身离去。 林菀走了之后,我和墨歌单独呆在一起,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有那么一点压抑、畏惧,但却也参杂了一些别的思绪,理不清的思绪。 墨歌打量了我一下,说:“你的身体还吃得消么?是我带你参观一下,还是直接带你去住所?” “住所?”我愕然,“这里有我的住所了?” “你放心,从你被同意加入反抗组织的那一刻起,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解决你的所有后顾之忧,你要做的,就是服从命令,然后,拼命的去消灭那些可恶的感染者。” 我点了点头,想了想,说:“要不,你带我走走吧。” 她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径自往前走去,我跟在她背后,在这个对于我来说仿若梦境的建筑物里漫步。 “每一层有四架电梯,其中三架可以随意使用。”墨歌一面走一面说道,“还有一架……”他伸手指着落地玻璃窗对面环形走廊一侧那一扇足有数米宽的金属大门,说:“这架电梯是运兵电梯,直通基地冲锋出口,除非战时命令下达,否则不会开启。” 我点了点头。 “这里上下有百米以上,不过我们活动的地方只有十二层,每一层大概五到六米高,至于其他的位置,则是、发电、供水等等装置设施,这一切都嵌在山体内,安置在这基地居住区与外围防护板之间。这些是我们赖以生存的东西,我们守卫基地,最重要的,也是要保护这些设施不被破坏,所以,这里看似安逸豪华,但每一个住在这里的人,无时无刻不需要警醒敏锐,注意每一个细节,防患于未然,尤其是现在,战时。” “我明白……” 墨歌继续说:“我们所处的是第九层,从六层至十层都是士兵和军官的居住场所,大家的居所没有什么不同,平时不需要分三六九等,但在战时,却需绝对服从上级的命令。” 这回我没有说话。 她继续说:“十一层、十二层是指挥部与办公室,五层是餐厅,第二至第四层是健身房、室内运动场等一些娱乐设施,另外你应该看得到,礼堂也在那个位置,不过,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启用那个地方,除非是那些废话很多的领导。” “最底下是新兵课堂与训练场,这些,你必须牢牢记住,不要走错了地方。” 她就像是一个老师一般,语气中呆着威吓。 我只能点头。 “你的房间在六层,六、七两层住的新兵非常多,都是感染爆发之后,被筛选或自愿加入反抗组织的年轻人。”墨歌说,“大多已经注射过抗体和浓缩液,以后,他们就会是你的战友。” “噢……好吧……”在这里,我只有当应声虫的份儿。 “怎么了?”墨歌忽然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说,“你不是伶牙俐齿的么?怎么现在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我还能说什么?”我眼睛一翻,摊开手,“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你们给我什么,我就只能接受什么了。” “听起来……”她靠近我一步,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听起来,你还在怪我利用你,是吗?”墨歌说。 我摇了摇头,说:“无所谓。” 墨歌淡淡一笑:“不过,我还欠你一声‘谢谢’。”她语气平静而温和,让我无法抗拒,也没办法给她脸色看。 我叹了口气,尴尬之中,只好岔开话题:“你带我去住处吧。” 墨歌点了点头,毫不拖泥带水。 我们乘电梯来到六层,我的房间就在电梯旁的第三间,非常好找,房间的那扇门无需钥匙,只需要指纹验证即可开启。 “这里的门……”进入房间之后,墨歌对我说,“验证系统不仅仅是验证你的指纹,还有你的基因代码,昨天,林菀已经连夜把你的基因结构编译配对,通过前哨所的系统发布到了总部的数据库中,所以,现在你已经是这里的一员了,反抗组织的所有认证系统之中,都已经多了你的那一条代码,你明白么?” “意味着我不需要刻意向谁去报道了?”我问。 墨歌点了点头,说:“你身上还有伤,呆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我会把所有你需要的资料和证明拿来给你,你自己好好阅读,铭记,从明天开始,你要进入见习状态--虽然你这段时间还在休息,但既然进了军营,就必须到队伍中去,明白么?” 墨歌的语气恢复了严厉。 我也不由自主的直立身子,说:“明白。” 接着。 “啪。” 墨歌给我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正文 62.我们是一群活死人 在这个混乱的城市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归属感。 逃亡的时候,我曾无数次的想要回家,也曾经付诸行动,可是我终究还是来了这里,阴差阳错也好,鬼使神差也好,这就是命运。 不知道为什么,墨歌的这一个军礼,却忽然让我有了一种特殊的归属感和责任感。 只是这种归属感和责任感,在几分钟之后,却因为一份证明而消灭殆尽。 墨歌在向我敬礼之后,暂时离开了我的房间。 我打量着四周的摆设,这里的所有设施,也一例带着金属感,而且所有东西都基本是嵌在墙体之中的,包括一旁的铁架折叠床、桌子上方的电视,桌椅,床头的柜子,所有的一切都与墙体相连配套,拉出来便可以用,若不想他们碍事,也可以推回或折叠回墙面之内。 甚至,旁边桌上的一台电脑,显示屏和键盘也与桌子相连,主机封在金属墙内,大概,这样的电脑若是损坏,也只能让专人来维修了。 我又溜达到卫生间和浴室看了看,果然,一切如墨歌所说,全都安排的妥妥当当,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待,等待命令,等待训练,等待战争,等待死亡。 我在电脑桌旁坐下,拿下挂在墙上的纸杯,顺手在一边墙壁里的电茶炉上接了一杯热水,等着墨歌返回。 过了几分钟之后,墨歌径自推开了我的房门。 我愣了一下,说:“不是要DNA验证么?” 墨歌说:“在这里,有五个人可以随意进入你的房间,你的顶头上司张楚;你的小队队长,我;你的医生林菀;还有明天会为你配两位护理。现在是特事特办,对你特殊照顾。” “我……”我有些懊恼,听起来可以随便进我房间的好像大多是女人。 “放心,以后我进来之前,会先敲门。”墨歌又说,说着,将一叠资料放在我面前。 我大略翻看了一下,除了一组基因代码应该是必须记住的资料之外,其他的似乎都是一些条例和协议,我暂时没有心情去看。 但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一份文件的复印件。 一张“死亡证明”! 一张我的“死亡证明”! 我迅速把那份文件抽了出来。 我没有看错,那的确是我的死亡、销户等的证明文件,这份文件,意味着什么呢?!它将意味着,我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被完全抹杀殆尽,我,楚庭生,从此便不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了,我已经死了,我已经,是一个活死人了。 “这是干什么?!这是什么?!”我抬起手,举着那张纸,有些难以遏制自己的情绪,大声对墨歌说,“你告诉我。” 墨歌面无表情,说道:“你在逃亡期间,已经被Z市公安局列为通缉对象,我们调查过你的资料,你涉嫌数起袭警、谋杀、盗窃、抢劫等案件,可以这么说,在感染者暴乱发生之前,大学城附近发生的所有案子,他们都归罪到了你的头上。” “那又怎么样!”其实这种事我可以猜到,如果那个所谓的警察目标是我的话,他肯定会这么做的,这样,他就可以动用大批警力来对我实施抓捕了,或者是找个机会把我干掉,也没人会怀疑什么,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啊,现在整个城市都乱了,市政府都完蛋了,这一切又能算得了什么?! 我大喊:“就算我是个罪犯,现在全城都已经瘫痪了,Z市都已经完蛋了,我那点儿事算什么?!为什么还要让我死!为什么!” “这是反抗组织的制度之一,从你加入反抗军的那一天起,你就是反抗组织这个巨大躯体中的一个细胞。你,必须和从前的你划清界限,以免留下任何把柄。无论你曾经的罪,是被诬陷还是确有其事,都不行。”墨歌冷冷地说,“不止是你,这里所有加入反抗组织的人,都已经死了。” “不可能!”我大吼,“那林菀呢?!林菀她还可以上学呢,她岂不是早就在反抗组织里……” “你以为她真名叫林菀吗?”墨歌回答,“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她叫什么没有关系……你要知道,组织想要把一批研究员投放到社会上,并且捏造一些身份来掩人耳目,那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我咬着牙,说:“好,我明白了,我算明白了……你们这么做,完全就是为了把我们锁死在反抗组织里头,让我们永永远远的变成一个工具,一柄武器,是吗?我们从今以后,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所以我们逃不掉,即便我们偷偷离开,在世上也没有立足之地!”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时候的林菀会如此走投无路了。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若你知道反抗组织的处境,你便会明白,我们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锁死你们,更重要的,是为了这里所有人的安全考量。” 我咬着牙,倚着墙背,慢慢坐下去,低着头,颓然道:“这么说,从我加入反抗军那一刻起,我的家人、亲戚、朋友都已经接到我死亡的消息了,是么?” “是。”墨歌冷冷说。 “你们……” “如果你能活到战争结束,或许还有希望为自己正名。”墨歌又补充道,“若你运气好,或许有一天你会忽然复活。” “算了吧。”我嘶哑着嗓音,说,“我们只要离开这里,便跟活死人一般,没有人会承认我们活在这世上。” “活死人,很可怕吗?”墨歌依然昂着脸。 “你……是什么意思?”我忽然觉得她话里有话。 墨歌沉默片刻,说:“你,好歹还活了二十多年,不是么?” “我……” “如果有人一生下就注定是个活死人,你她岂不是比你更惨?”墨歌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微微有些变化。 “你,你的意思是……”我愕然。 墨歌却并没有理会我,只是嘴角微微勾了勾,似嘲讽,似苦笑,接着转过身,向外走去,一面走一面说:“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我们能活到战斗结束,便已经是万幸了,当一段时间活死人,又怎么样?你就这么确信你真真正正的活过,你就这么确信,有身份的人就能一直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抛下这几句让我惶惑不安的话之后,墨歌关门离开。 我又瞥了一眼那份“死亡证明”的复印件。 这一刻,我的心情很低落,找不到排解的出口,但同时,我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决眼前的情况。 我把那大半杯没喝完的热水倒在自己身上,滚烫、疼痛,却让我清醒了许多。 楚庭生啊楚庭生,你管他是活人还是活死人,活下去再说吧,只要你能睁开眼,能看见眼前的一切,能动能说,一切,岂不是就还有希望了,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我对自己说,算是我能给自己的唯一一点自我安慰。 房间依然寂静,四周空无一人,而这一刻,我的寂寞,来自最深沉的内心。我在想,是不是每一个反抗组织的士兵们,都如此寂寞呢?作为一个个推动反抗组织这个巨大躯体运作的细胞,我们生存,便是为了战斗;死亡,亦是理所当然,无人知晓。 我不知道这么做值不值得。 但我知道,大概这一刻,我别无选择。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慢悠悠的来到浴室,江水开到最大,也不管浑身上下的伤口,从头到脚淋了下去…… 正文 63.完美愈合 只缠了一天的绷带,我顺手把它们全部拆了下来,让自己浸在花洒中流淌而下的热水之中。 身上的伤口竟并不感到疼痛,我只感觉,实在太久没有接受这种洗礼了。 从与林菀一起逃出出租屋那天起,到现在,仿佛已经过了十几年的时间。 我在浴室里呆了很久,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是多长时间,直到我被那一股股从四周涌上来的蒸气蒸得浑身燥热,头晕脑胀,我才慢慢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衣服都懒得穿,有气无力地扯下旁边一条毛巾,草草擦干净身子,便滚进了被窝里。 房间里似乎有控温装置,温度适宜,盖上被子十分暖和。 我迷迷糊糊,五官似乎都已经失去了效能,整个人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的时间永远是虚幻的。 即便在梦中沉溺了一辈子,醒来也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这一回,我是被人惊醒的。 迷糊之间,我感觉有一只手轻轻在我的胸口划弄,将我弄得浑身汗毛倒立。 暧昧的柔抚,如梦似幻,我有些难以自持。 猛然睁眼,我看见林菀坐在床边,我吓得赶紧起身,头差点撞在后头的金属墙上。 林菀一脸镇定,收回手,说:“我猜到你就是这个反应,真没用。” 我还有些惊魂未定,看着她,说:“你……你到底干嘛?” “你以为我要干嘛?”林菀淡淡的说,“还有,你想想你现在在干嘛。” 我愣了一下,不由得低头看了看,我这才发现,由于“惊吓过度”,我整个人已经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死死贴在墙上,而这个时候的我--根本没穿衣服,所有的一切都一览无遗。 我“啊”了一声,想去扯被子,但林菀却一把按住了我的手。 我更加疑惑且紧张了,她这是要干什么?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她这个时候的表情很是迷离暧昧。 “你紧张什么,我已经说过了,对于我来说,你的裸体,不过就是一个试验品而已,和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器官、人体组织没有什么区别。”她说,“别弄得好像我要对你做什么似的。” 话虽如此,但无论怎样我终归会不好意思吧? 我说:“有什么话,你等我穿上衣服再……” “不,不能穿衣服。”她说,“你躺下。” 这回我哪儿能乖乖听话了,我又大声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蠢材。”她靠近一步,伸手按在我胸前,说,“你看!” 我愣了一下,低头望着自己的胸脯。 “还有你的大腿、手臂……”她的手划过的身体,这一回,我的紧张,倒是变成了疑惑了。我没记错的话,我的手臂、大腿和胸口,应该到处都是烧伤,可现在事实是,那里除了一些小的皱着和细微的疤痕之外,居然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伤痕--这里的伤口,居然全部愈合了?!仅仅一天的时间,那种程度的烫伤和烧伤,居然完全修复愈合了。 “这,是你做的?”我已经顾不得自己那副狼狈的样子,抬头问道。 “当然不是。”林菀说,“我没有这个本事。” “那,这是……” “这是我奇怪的地方,虽然浓缩液有增强抵抗力和自我修复、愈合的能力,别人一个月左右才能痊愈的伤口,你可能只需要一个星期。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种浓缩液能让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愈身体。”林菀皱眉道,“我当时预计的最短痊愈时间,至少也是三天左右,可为什么……你,只是短短一天半,伤口就能基本结痂脱落,再生新皮呢……” “难道,这样不好?”我其实有些兴奋,说,“以后参加战斗,头一天受伤,第二天就能再次上战场,这样不好么?” “这是科学,是有关人类生命健康的科学!”林菀厉声说,“任何一种特殊事件的产生,都可能对整体研究带来不可设想的后果。只要不合常理,便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有些不明白。 林菀摇了摇头,说:“你根本不懂,科学研究工作中,一切都瞬息万变,作为研究员,我们只能步步为营,让一切都在预测范围之内,容不得半点差池。在这里,无论快一步、慢一步,都可能是深渊。” 我慢慢钻回到被子里,看着林菀,良久,才缓缓开口:“你……你也不必太担心吧,我身体没有感觉有什么不适的……真的……” “我也希望你没事。”林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从一旁的桌上端起一纸杯水,又捧着两颗蓝色的药丸来到我面前,说,“来,吃药吧。” “这就是上次的……” “对,不过我已经做过第二次加工了,根据你之后反应出的症状,针对你的身体改进了一下。现在基地给我配备了单独的实验室,专门为研究这种药剂做工作,做起事来,也方便了不少。”林菀回到床边。 我微微闭了闭眼,点头,将药拍进嘴里,把那一杯水一饮而尽。 我把纸杯还回林菀手中的时候,不由得凝视她的脸庞。 她很憔悴,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眼袋也很大,现在这幅样子,让人觉得她老了许多,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林菀,那个所谓的“女神”。 我不由得有些心疼,说:“你……好好休息吧,别那么拼命,你还受着伤,一回来就工作上了……” “嗯……等基地给你配备了其他护理,我也就轻松一些了。”林菀抿了抿嘴唇,说,“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什么事。” “我……我也希望你没事……”我用她的话来回应她自己。 林菀淡淡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对了,”我又问,“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很久,现在是晚上八点,如果饿了的话,你可以自己去楼下的餐厅。”她说。 我沉默片刻,鼓起勇气,发出邀请--在大学里,我曾无数次试图发出邀请,话到嘴边,却总是咽了回去--我开口问:“你,你……不陪我一起去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她淡淡笑了笑,“如果你想请我吃饭,还是等战争结束再说吧。”说完,她离开了房间。 电子铁门缓缓关闭。 终究是被拒绝了。 只是这个时候被拒绝,我不觉得难过,只觉得莫名的苍凉。 战争结束之后啊?那是什么时候呢? 我忽然想要喝杯酒,大学的时候我不太爱喝酒,也不爱抽烟,每次触及烟酒,总是和应酬有关,现在我反而特别想喝一杯,甚至醉一场。 我走出房间,电子门在身后关上,紧闭,我转身几步进入电梯之内,不一会儿,就来到楼下的餐厅内。 餐厅内明亮、宽敞而干净,看起来与其说是一个军营的食堂,倒不如说是一个设计考究的宴会厅。这里的一切,一例也是金属质地,现出军营的刚毅之感,但是,设计的样式却比别处更柔和,也更灵活,旋转的座椅、放满酒和饮料的嵌入墙里的柜子、长长的吧台,还有吧台后的调酒师、美女服务员,让人眼花缭乱。 我来到吧台前,随便点了一杯啤酒。 我对酒并不太懂,夜店也没去过,这种规格的餐厅绝对是第一次享受,不由得有一种“乡下人”进城的感觉,有些战战兢兢。 服务员把啤酒放在我面前,我猛灌两口,很快就有些晕晕乎乎了。 我开始饶有兴味的环顾四周,看着餐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们,忽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不由得站了起来。 那人,此时正坐在不远处墙边的沙发上抽烟,神情凝重。 正文 64.老同学与新对手 “张子扬!” 我不由得呼唤了一声,快步靠近那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那人如梦初醒,恍然望向我,目光所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呆然道:“你……楚庭生,你在这里……” “张子扬……”我不由得百感交集。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在情人节的三天前,我还记得,那时候他站在宿舍外的走廊上抽烟,还在纠结着情人节该给他女朋友买什么礼物。 现在想来,一切早已是恍如隔世。 “庭生……你,你活下来了,真的是你!”张子扬也十分激动,似乎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 我赶紧说:“坐下吧,坐下说!” 他点了点头。 “你,也加入反抗组织了?”我问道。 他重重叹了口气,良久,才缓缓点头,说:“大家都走散了啊……” “走散了?”我愕然。 他苦笑,说:“我们被军队护送撤离,全校将近一万人啊……呵呵,怎么护送得过来,那天,来来回回的班车大巴、军车、一车车的往学校外拉人。光我们宿舍楼就装了两大车人……不巧,半路上,车队遭到数次袭击,很多车掉队走散。而我们那辆车,在高速公路上,遇到感染者围攻,太可怕了……太……太可怕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在颤抖,重复了好几遍“太可怕了”,每说一次,声音就低沉几分,像是又回忆起了被袭击时的可怕场景。 他的感受,我可以理解,我又何尝不是在一场场的袭击和战斗中侥幸逃出生天的? “你知道么……齐浩、陈敏,他们都死了,就死在我面前,被感染者活活咬死了。”张子扬报出一个个我熟悉的姓名,我的同学,甚至是我的室友--而这些名字汇聚而成的,却是一份“死亡名单”。 “国政,你的舍友……”张子扬猛吸了一口烟,“他明明逃出来了,为了去救另一辆车里的,他的女朋友……被两个感染者,活生生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人都还没死,呵呵……他就在我附近,伸着手,向我求救,我向去救他,我旁边的士兵却按住我,说……说他已经没救了。那种感觉,你懂么……你懂么……” “别说了……”我一面摇头,一面低声制止,“别说这些了,你能告诉我,有谁活下来了么?” “我们那一车,六十多人,只活下来不到十个人。”张子扬狠狠掐灭了烟头,颤声说,“他们都被接走了,可能被送回了家乡,也可能送去了广州的收容所统一照看……我不知道,只有我留了下来,因为,我永远忘不了国政的眼神,我永远忘不了,那些同学,被残杀,被肢解……就在我面前,我永远忘不了。所以,我要杀了他们,那些混帐,那些怪胎,我,要一个不剩的杀了他们……”张子扬咬牙切齿,一拳打在大腿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像是有一块大石头,沉沉压在胸中,无处挪放。 即便是杯中的酒,也根本无法浇释这坚硬的块垒。 “对了……”张子扬吸了吸鼻子,似乎好不容易收敛了情绪,岔开话题,问我,“你是怎么过来的,你也注射了抗体和浓缩液么?” 我点了点头,心里很乱,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呵呵……” “哈……其实,谁又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要进来呢?”张子扬说,“谁,又知道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呢?” “是啊,我还真不太清楚。”我说道。 的确,直到这一刻,我依旧恍恍惚惚,如同在做着一场难醒的噩梦,不过,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并非不知过去,不懂现在,而是难解将来…… 张子扬又问:“你是什么属性的浓缩液?” 我摇了摇头,说:“我?我算混合型的吧,我也不懂。” “混合……”他沉吟片刻,忽然说,“你……我听说,我们这一批新兵当中,有个人自愿做作为试验品,注射了一种由17种野兽的基因融合配比而成的浓缩液,那个人,该不会……该不会就是你吧?” 听了他的话,我不由得冷笑一声,说:“这么说,官方是说,我自愿注射的么……说得我倒挺伟大的,哈……” “嗯?不是么?难道……” “不……”我赶紧圆场,说,“没错,那个人就是我,我只是想让自己变强一点而已。” “你真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如果是我,我可没那种勇气,万一身体吃不消怎么办?” 我再次叹了口气,静静望着前方,这时候,有几名女兵在吧台旁边喝酒,他们应该也是新人,并没有穿制服,而且举手投足间略显轻佻,不像墨歌、涂姝和林菀那样有一种特别的气质,怎么看怎么像是学校的学生。我盯着那些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其中有一人站起身来,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 冲我们来的? 我不由得整了整衣领。 “我……注射的浓缩液是‘猎豹’。”显然,张子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继续说,“算是最弱的一种吧,只能加快冲刺速度,增强爆发力而已,你说,我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当逃兵的,要跑那么快做什么。” 我一直盯着那走过来的女生,心不在焉的说:“那不一定,爆发力……在战场上,也,也很重要吧?”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什么情况?”张子扬终于注意到了我神情的异样,问道。 我微微皱眉,暗指前方。 当他转过脸的时候,那女孩已经来到我们面前,双手叉腰,睥睨而视,不知道她是不是喝了几杯,脸色微红,显得很是嚣张。 这女孩跟我们年纪相仿,穿着宽松的黑色上衣,衣服中间还有一个类似于恶魔的脸庞图案,下半身是紧身牛仔裤,勾勒出修长性感的曲线,不过,我所注意的是,她腰上吊着一个挂饰,似乎是一个十字架。 “盯着人家下半身看是什么意思?”那女孩果然有些醉了,一开口就是醉话。 “黄倩,你干什么?!”没想到张子扬认识这个人,看见对方的时候立刻站了起来。 我也跟着张子扬一起站起身来,打量着那女孩的脸庞。 女孩眼睛很大,但是似乎画了淡妆,鼻梁高挺,嘴唇协调分明,下巴削尖,无论怎么看都是个五官姣好,脸庞白净的姑娘,只是,这一刻,她的表情无论如何让我喜欢不起来。 “今天我不找你。”那叫黄倩的女孩毫不客气的推了张子扬一把,转脸盯着我,说,“你就是楚庭生,对吧?” “是,怎么了?”我问。 黄倩冷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我,说:“哼哼,长得跟小白脸似的,凭什么注射综合浓缩液的人是你?” “抱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叹了口气,“如果我能把这力量传给你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给你……”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这种事也有人嫉妒。 她一定不知道这浓缩液给我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少来这一套。”她毫不客气的说,“找你就一件事,想看看,你到底有什么能耐,今天才加入反抗组织,就被分来特战训练班,又注册最强大的药剂。” “什么特战训练班?我不知道。”我皱了皱眉。 “别装蒜,接招!”我话没说完,那女孩忽然后撤一步,抬手一记右勾拳朝我脸上打来。 正文 65.强化者的聚会 对方虽然是女孩,看起来自然没我强壮,但出手却狠辣无比,这一拳我始料未及,直接把我打得歪倒向一边,我单手撑住桌子,险些把桌上的饮料酒水全部撞翻撞落。 紧接着,那女孩黄倩又抢上一步,高高抬腿,一脚下劈直取我尚未站定的身体。 我知道没道理可讲了,赶紧抬手一架。 毕竟注射了浓缩液,我的臂力也比以前强了很多。 黄倩被我这一架,连退数步,回身站定,冷冷看着我。 我摸了摸被打痛的脸庞,大声说:“你是什么意思?” “看看你几斤几两!”她横眉冷对。 “我几斤几两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握住了拳头,被无端打了一拳,换了谁大概都会觉得愤怒吧,“我不想和你打架。”我依然在忍耐着。 我来这里是来打感染者的,不是来打女流氓的。 “不敢么?你阳痿么?就来这么一两下就不敢了么?!”那女人口无遮拦。 旁边发出一阵哄笑声,我吓了一跳,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和那个叫黄倩的女孩已经被一群年轻人围住了,这群人应该都是反抗组织的新兵,看起来年纪一个比一个小,脸上都带着一种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我叹了口气,我估摸着,这一架是不打不行了,如果我不应战,没准我以后都没办法在反抗组织里立足了。 “庭生,我们走,别理这个女兵痞。”这时,张子扬走上前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张子扬,这里没你事!”那女孩不依不饶。 “你少在这嚣张,不就是临时第二小队队长吗?不就是以前在军队里呆过么?军人的气质没学到,光学了些兵油子的气质,真不知道你在军营里是跟什么人混在一起,我……”张子扬开口骂道,话未说完,那女孩却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脚飞踢。 眼看着张子扬要被打中,谁知道他身子一窜,一个跨步直接跃到了桌子另一侧,接着又是几步后撤,人居然已经落在了数米之后的人群外围,那速度,绝非常人所有。 我心下暗道:哼,不是看不起猎豹浓缩液么,现在倒是救了你的命了。 黄倩见没踢中张子扬,我以为她会转身过来对付我,谁知道她直接抓起一边的酒瓶来,狠狠朝张子扬的方向扔过去,这动作完全不是在格斗,而是这个女孩确实被激怒了。 我愕然之间,居然忘了去阻止,眼看着那酒瓶就要打中张子扬,就在这时,突然,一位强壮的年轻男人挡在了张子扬面前,伸手接下酒瓶,“啪”的一声放在桌上,指着黄倩大声说:“你妈没教你爱护公物吗?!” 我愣了一下,侧目之间,我看见一位短发的强壮男人。现在是冬天,纵然基地里有控温装置,也依旧让人觉得略显寒冷,而他却只穿了一件背心。 这人棱角分明,眉宇间英气多余帅气,虽然并不是那种“现代意义上的美男子”--虽然那种“美男子”往往有些娘--但看起来绝对是一名真汉子。此刻,他的浓眉紧蹙在一起,双眼冰冷,暗含杀气,说起来,他倒是和宋毅有几分相似,但个子比宋毅高得多,应该在一米八左右。 “你……哼……你不是第一小队的临时队长奕天么?”黄倩说,“怎么,你也要插一脚?” 那位叫奕天的男人推开人群,站在我身旁,说:“第一,刚才接到上面的命令,楚庭生被分在了特训队一队,也就是说,他现在是我的队员,我不允许我的队员闹事,也不允许别人欺负我的人;第二,我和张子扬,都是注射的‘猎豹之血’浓缩液,我视他为兄弟,你敢动我的队员,我的兄弟,就是跟我作对!” “好啊,不错。”黄倩冷冷说,“看来这还不是我们个人之间的事情了,而是咱们一队和二队之间的仇怨!” “你如果真有本事!”奕天抬手指着黄倩,说,“你就在三天后的登陆战上,多杀几个感染者,在这里找人寻衅打架,你也不怕被上头处罚?!亏你还是正规军里出来的人!” “你!”奕天说到有关处罚的问题,黄倩显然有些蔫了,退后几步,说:“好,几天就算了,但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随你便!”奕天冷冷说,“不过我劝你还是多想想该怎么杀感染者的好。” 人群渐渐散开,大家变得兴味索然,似乎因为没看见我们打架而感到无聊。 我揉了揉被打疼的脸颊,觉得这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身旁的强壮男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我,问道:“你就是楚庭生,听说你是张子扬的同学。” 我点了点头。 “好吧,那明天咱们训练场上见吧。”奕天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说什么,转身拍了拍在一边有些尴尬的张子扬,径自离开。 奕天走后,张子扬回到我身旁,说:“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看了看旁边依旧在桌上摆着的啤酒,端起来猛喝了一口,啤酒味道早已寡淡,喝进肚里很是难受,我撇了撇嘴,把啤酒放回桌上,说:“该死的,酒的气儿都跑了。” “哎,遇到那种女兵痞,有什么办法。”张子扬说,“不过,说起来,你不认识那个人么?” 我摇了摇头:“没有映像。” “好吧,她跟我们同一年入学,第二年Z市忽然破格招收一批女学生参军,这家伙,成绩不怎么样,估计是走投无路,就跑去当兵去了,没想到现在会在这里见到她,而且她……说实在的,真有点儿受不了了,在军营里头没学什么好玩意儿,光学了一身的流气,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 “也是我们学校的?”我问。 张子扬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说:“看来我们学校的人还挺多的,不知道,还能不能遇上别的认识的人……” 接着,我们都是一阵沉默。 不知道什么时候,刚下肚的那半杯酒,开始在我身体里起了作用,我觉得有些晕晕乎乎的,猛然间,许许多多的回忆窜上心间来,这一刻,我想到了一个人,心中也猛然升腾起一阵疑惑来。我转脸看着张子扬,问:“子扬,有件事,我想问问你。” “你说……你说……”张子扬又点了一支烟。 “王斌是你宿舍的,对吧?”我问。 “对,是的……” “离开学校的那天,你见过他么?”我问。 张子扬整个人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扭过脸来,说:“你,你怎么忽然想起他来了?我……好像没有见到他,应该是和我们坐了不同的车逃走了吧?” “我记得,你们关系不错,他曾经跟我说,你是宿舍里唯一关心过他的人,唯一一个不会大事小事都遗忘他的人。”我看着张子扬。 “呃……我……哎……当时顾着逃命,或许我……”张子扬显得有些内疚。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不知道继续说会不会让张子扬更难受,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我先回去了……” “那你见到他了么?”我站起来准备离开,张子扬却又急切地问。 我皱了皱眉,侧脸说:“没,没有见到。”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忽然觉得,不该告诉他太多。 想到第二天就要开始训练了,我也没什么胃口,干脆就准备回房间继续休息。 然而,我刚到房间门口,墨歌却缓步从另一侧走上前来。 我愣愣的看着她。 “听说,你刚才和你们新兵二队的小队长黄倩起了冲突。”墨歌说。 “你……这消息传得那么快么?”还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啊……我暗暗想。 “哼,没有人上来制止你们,不等于上面不知道。”墨歌说,“因为这件事,上面已经临时决定,你们不参与三天后的海岸阻击战,也不参加明天的新兵集训了。” “什么?!”我呆然。 “哼……”墨歌淡淡一笑,“你们,有别的事情要做……” 正文 66.死亡命令 “你什么意思?”我很是紧张,盯着墨歌。 墨歌撇了撇嘴,镇定道:“我们进去说。” 说实话,我觉得设计墨歌他们能随意进出我的房间,确实让我很不自在。 不过,或许这也算是基地的监控机制之一。 进屋之后,房间里的灯自动开启,墨歌顺手拉出一边墙面里的椅子,坐下。我倒是有些战战兢兢,好像这屋子的主人不是我,而是墨歌似的,犹豫了一会儿,我终于还是坐在电脑桌前,瞥眼一望,便再次看见了那扎人眼目的“死亡证明”,心里很不是滋味。 墨歌开口道:“实际上,是上头临时改了决议,原本特战班是准备参加三天后的海岸阻击战,以此来适应战场,同时考验你们的能力。不过现在,上头决定,把特战班调派去执行另一项任务。” “什么任务?” “潜入中心堡垒。”墨歌说。 “什么?中心堡垒?”我愕然。 “你总该知道Z市唯一的基督教堂吧?”墨歌说。 “东路圣恩教堂?”我问。 “没错,和孤儿院、医院连城一片。”墨歌说,“政府军原本准备抢先一步,在那里建立一个新的前哨基地,行动代号‘中心堡垒’。你应该知道,东路教堂的位置,正好可以扼守翠屏东路全段以及通往市中心的两条要道,如果能够守备住那里,能够非常好的掌控整个城市东部的战争局势。” “那政府军成功了么?”我问。 “成功了,不过……”墨歌叹了口气,说,“政府军原本已经与我们商量好,当他们扼守住东路教堂之后,我们便派人和他们会合,尽量建立防线,形成合围之势。但就在这两天内,我们派去的所有人,全部都失踪了。而且我们也已经和中心堡垒的守军彻底失联。” 我没有说话,怔怔的望着墨歌。 墨歌嘴角勾了勾,说:“根据我们的人回发的信息,教堂、医院和孤儿院外围都没有发生过战争。甚至没有血迹。” “是么……”我皱眉,说,“那就是内部出了问题了。” “是的,所以现在,上面准备把特战班的人分作三组,分别再次潜入中心堡垒一探究竟。”墨歌说道。 我听出来了,上头这是要我们去送死,我们才刚来这里几天,就忽然让我们执行这种“死亡任务”?!尤其是我这样的,我甚至连一天训练都没有参加过,战斗经验都来源于逃亡时的零星冲突,执行这种任务,与送死何异? 我不禁说道:“我们是新兵,这种任务,交给我们?!” “你没有听错。”墨歌站起身来,沉吟片刻,望着一边的墙壁,若有所思地说,“在你来这里之前,特战班已经训练了三天,根据反抗组织的规定,注射浓缩液者,和平时期的训练时长是半个月至一个月,之后便可以派到各大战区与基地守备,亦或是加入政府军的特别编队执行任务。而战时,新兵训练时间缩短为一个星期至十天,现在情况紧急,等到执行任务那天,特战班已经训练六天了,而且是比以前更高强度的训练,这应该已经够了。” 我也站起来,激动得说:“那我呢?我不要说训练了,连见习都不曾见习过。” “但你是他们当中唯一一个杀过感染者的人。”墨歌说道。 我语塞。 是啊,这一路杀过来,我都已经杀得神志恍惚了,我甚至忘了,前天的这个时候,我在做什么。 “上头已经把特战班,加上你,编成了三队,你们将分三拨前往调查,你们是最后一组,换句话说,如果他们能解决问题,你们也就省事了,不过,我估计……”墨歌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很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由得一拳打在旁边的金属桌上,厉声质问道:“明知道会死人,还要派一群没有任何经验的人去?你们是什么心态?” 墨歌沉默了。 “你说话呀!”我又急切地吼道。 墨歌忽然缓缓抬起手,盯着自己的手掌,良久良久,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我,说:“我作为战区组长,从我手上派出去送死士兵,不下百人。他们每一个,都是新兵。如果你不理解的话,大概你会觉得,我就是最可恶的刽子手。” “你就是。”我咬牙切齿道。 墨歌勾了勾嘴角,依旧镇定,面无表情,冷漠道:“有一句话,我必须告诉你。作为军人,无论你以后在哪个军队,政府军也好,反抗组织也好……你要时刻记住,老兵的命,永远比新兵更宝贵,这是一条铁律。” “为什么?!”我不理解,同样是生命,为什么老兵的命精贵,新兵的命就注定低贱,可以任意挥霍糟蹋? 但墨歌没有跟我解释,她盯着自己的手,低头说道:“无论如何,服从命令吧,我们都是军人,都只能选择服从。” 我微垂下头,握着拳。 墨歌忽然微笑着转过脸,那笑容似乎带着些许苦涩。 “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们会对你进行单独特训。”墨歌说。 “我?单独……” “不用紧张。”墨歌依然微笑,却很是勉强,“我们不会为难你,但到了战场上,可就说不清楚了。” 墨歌离开了房间,我一个人躺倒在床上。 这一晚上,我注定难以入眠。 老兵的命,永远比新兵的贵,这句话,反反复复的萦绕在我耳边。 这真的是每一个军队不成文的铁律么?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也并不觉得累,我想林菀要是知道的话一定又要开始担心了,我索性在房间里呆到六点多,才洗漱完出去--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时候是否真是早上六点多,这房间里唯一能表示时间的就是电脑屏幕下方的钟点,仅此而已。 这基地里,虽然设备齐全,却难见阳光--我们,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人么? 离开房间的时候,林菀已经从走廊的另一侧走了过来,今天她打扮很不一般,并没有穿休息付,反而穿着白色大褂,还带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书本和建议价,这幅样子,虽然显不出她身材的高挑修长,却让她更加斯文,果然是一派科学家的气度。 不过,看见她这样,我稍稍有些尴尬。 “醒了?”她打量着我,“感觉怎么样,洗漱没有?” 我连忙点头。 她还不忘继续提醒:“你每天都必须保持身体的清洁卫生,最好不要生病,以保证我们每一次检测的准确性,以及药物效力的发挥,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 “跟我来吧。”林菀返身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说话,跟着林菀进入了电梯,进电梯后,林菀忽然抽出一张电子卡,在电梯选层的按键旁放了片刻,这时候,电梯发出“嘀”的一声长音,忽然间,选层按键的下方,两块小巧的金属板居然缓缓移向一边,顿时显出一排三个新的按键来,分别标示着“B1、B2、B3”。 林菀伸手按下“B1”键,电梯迅速下降,速度似乎比平时更快,让我不由得有些耳鸣失重,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不过十几秒,电梯门缓缓开启。 我的面前,是一座宽敞的实验室。 这实验室的明亮、仪器的精密,以及大型电脑上那些看不懂的文字、图形和符号,让我一瞬间觉得这才是这个才是离岸基地的本体,而上面的一切都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我仿佛置身在一个未来的幻想世界之中,只不过,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真实。 实验室里人并不多,有两名白大褂的男子在一边的计算机屏幕之前,不断的记录着什么,还有一人坐在那环绕实验室半圈的大型计算机几乎正中间的座位上,时而快速输入着什么,时候轻点一边的控制按钮,时而双手抱在脑后,仰望屏幕。 那屏幕上,显现出一个男性躯体的轮廓,全身各处都被标示着各种复杂的符号和数据,令人费解。 正文 67.感染者的起源 “这里就是我的临时实验室。”林菀环顾四周,最后凝视向我。 我一时语塞。 林菀转过身,缓步来到中间操纵电脑的那位研究员旁边,说:“数据检测结果怎么样?” “基本可以确定了。”那人看了林菀一眼,接着伸手按了一下旁边的某个按钮,不一会儿,他从机器斜侧面抽出三章打印文件来,递给林菀,林菀大略看了看,目光再次落到我的身上,淡淡一笑,说:“情况不甚乐观啊。” “什么?什么意思?”我疑惑道。 林菀回答:“你的协同率综合指数为2.7%,产生排异反应的概率却超过50%,你的身体,现在依然很危险。” 我眼皮一翻,心里暗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问话:“2.7%在所有人里头,是怎么样的水平?” “你们这所有新兵里,协同率最高的是……”林菀单手操纵极其,很快,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女性身躯的轮廓,同样是一连窜难懂的符号和数据遍布周身。 “这个人,叫黄倩,注射的是蝙蝠浓缩液。同步率12%左右,不过,她的能力比你们更好掌握,只是注射是的危险系数较大而已。”林菀笑着说,“你的注射时的危险系数倒不大,不过……” 我皱着眉。 “蝙蝠浓缩液的主要功效是让人能够拥有发射如同蝙蝠一般的超声波的能力,这种能力在实验室中进行了改良,注射者不仅能够通过超声波的回波来探测出物体的距离,还能感知无线电。换言之,这是一种念力,大概也是我们在精神力研究上跨出的小小一步。”林菀没开口,那名操作员解释到,“只不过,涉及到大脑的科学,总归是比较危险的,索性这位叫黄倩的女兵接受能力不错。” 我没兴趣听他们的说法,我只关心我的2.7%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又问:“那我……这么低的同步率,到底意味着什么?” “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想让你弄清楚浓缩液到底是什么,也让你更了解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林菀换不来到一旁的金属墙边,这里没有电脑设备,她伸手按了一下金属枪一侧的按钮,金属墙竟变作一扇门,缓缓开启,开启的门内,是一整面墙的书架。 在我的错愕与呆然之间,林菀换不走上从书架一侧伸出来的楼梯,在书架顶端抽下一个文件夹来,当着我的面打开。 林菀道:“对于我来说,那段历史也有些陌生,不得不借助文件来跟你讲述。” 我撇了撇嘴。 林菀继续说道:“这么说吧,所谓的感染病毒,已经浓缩液的辅助材料,实际上前生是一种非洲出血热病毒,伊波拉。” “伊波拉病毒?!”我记得我小时候看过关于这种病毒的恐怖片,应该是港产片,似乎还涉及什么“人肉叉烧包”一类的东西,看得我又恐惧又恶心,这种病毒,岂不是致命的么?怎么会让人变异,又怎么会用于制造浓缩液? “等等……”我说,“伊波拉病毒不是致命的吗?怎么,你的意思是……你意思是其实感染者和浓缩液也是同宗同源的?”我不禁有些语无伦次。 “没错,这段历史很少人提起,即便是我这里,也只有一些零星档案记录。”林菀说道,“原则上,反抗组织是不愿意让这种事情外传的,不过私底下讨论并没有什么事,由于不说清楚这一切我就很难继续跟你解释清楚浓缩液的由来,所以,今天我也不避讳什么了……不过。”她笑了笑,说,“我说的不一定对,你听听就好。” 她很罗嗦,但是说得也很圆滑。 我能暗暗感受到事件的不一般。 这一刻我只能静静听着。 林菀说道:“伊波拉病毒的确是一种致命的出血热病毒,但它的历史却比人类不知道长多少,数十万年前,这个世界上就存在着伊波拉病毒,他们不断的变种演化,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我甚至觉得他们比人类更加聪明。伊波拉病毒在进入生命体之后,便能将有效控制人体内的免疫系统,使得病毒如入无人之境,接着,便开始寄生病破坏人的各个器官,在进入人体器官之后,这种病毒将释放出一种特殊的信号,彻底对人类的细胞进行破坏……呵呵,简单来说,就像是电脑病毒,释放一组错误的代码,让程序完全崩溃一样。这种病毒足以从细胞上破坏人的整个躯体,让人的各个器官大量出血,甚至化作血水。” “我知道,我听说过,那是一种很可怕的病毒。”我低头道。 林菀点了点头,说:“但更可怕的,却并非是伊波拉本生,伊波拉其实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得到了有效防治。但是现在我们面对的变种病毒,却有着另外一个作用。” “什么?!” “它们不止能破坏人的细胞结构,还能对细胞结构进行重塑!”林菀说道,“研究发现,如果不加任何干预,这种伊波拉变种病毒体,能够选取对自己生存最为有利的寄宿方式,来对人体细胞进行重塑,或达到与人体共存的作用,又或者,直接毁灭人的躯体,控制人类。” “控制人类?” “没有直接的案例和证据证明伊波拉病毒能做到这一步,不过……”林菀神情忧虑,“虽然一切只是理论,但是理论总归是实践的依据之一。” 我的心情一瞬间也凝重起来。 人类不是万物灵长么,怎么听林菀的意思,我们好像被一群原生态病毒给玩弄于鼓掌之上了? 林菀扶了扶眼镜,继续道:“至于神体苦修会,他们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便开始对这种新型的变种病毒进行研究--神体苦修会是怎样一个极端的邪教,你应该已经了解了吧?” 我点了点头。 “嗯……我……我了解。”那些黑暗的历史,邵光义跟我说过,我几乎字字句句都还记得。 林菀颔首,又继续说下去:“他们基本掌握了控制这种新型病毒的技术,并且以此来改造人类,首先是从信徒开始,然后是蛊惑其他民众,更有甚者,开始把病毒投放到民间,当然,在Z市的战争打响之前,他们从未大规模的派出感染者军队,也从未大面积的投放过病毒,往往是以一些小山村作为实验对象,基本步骤是--先让几乎与世隔绝的山村居民感染病毒,然后在活下来的人中间选取优秀者加以改造实验,病设法从肉体到精神上对他们双重控制,最终,令他们成为教会的战斗机器。” “这些年来,反抗组织一直在和他们争斗,而且愈演愈烈,我想现在,应该是争斗的最高峰,这个神体苦修会,也应该是已经沉不住气了,Z市绝对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他们的行动会更加猖狂。” 这一点,换了谁都应该想得到,但我却不敢去想,即便只是想想,也觉得恐怖至极。 林菀又说:“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反抗组织和神体苦修会,本出自同源,甚至政府军队里有一批人,也和这帮人有关系。” “什么?!”我疑惑地望着林菀。 林菀理了理鬓角的长发,示意我在一边坐下,又望了望在场的几名研究员,那些人就像是根本没在听我们说好一样,林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在八十年代纽约事件之前,神体苦修会,都并未被正式定性为邪教组织,至少在国际上,是这样的。” 正文 68.教会与伊波拉病毒的历史 我沉默了一会儿,努力搜索者脑中留存的信息,这才大概想明白了所谓的“纽约事件”指的是什么。 我记得邵光义对我说过,神体苦修会和反抗组织的第一次交锋始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时候教会疯狂袭击了与美方交涉讨论邪教问题的反抗组织代表,并且使反抗组织的高官也受到感染,不得不隔离治疗。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纽约事件”了。 我没有细问,只是默默点头。 “没错。”林菀说道,“事实上,反抗组织的早期高层,也是神体苦修会的人。” “你……你说什么?”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你没有听错。”林菀镇定道,“神体苦修会几乎是与正统的基督教、天主教一起流入中国的,只不过从未被重视过,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不断发展壮大的原因,当年神体苦修会的规模,绝对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庞大。只是,后来在对人类改造的问题上,产生了十分严重的分歧。神体苦修会的最高层认为人间是‘腐败的’,‘污臭的’的,人的身体过分羸弱,必须全面播撒‘神的种子、神的福音’,以此来使人类‘焕然一新’。而以一些温和修士为代表的反对派则认为,伊波拉变种病毒使用在人体身上太过凶险,而且令人类产生巨大的痛苦,这本不该是‘神’的福音,他们认为神体苦修会高层已经被‘撒旦’所蛊惑,急功近利,一切都是为了一己之私。而他们的主张是加紧研究伊波拉变种体,找到其能够强化和改造人身体的秘密,同时制作抗体,来循序渐进的增强人类的身体机能,强化和完善孱弱的人类。” “当然。”林菀沉默了片刻,又说道,“还有第三派,这一派一直致力于不断研究,并不参与纷争。” “后来呢?”我不禁插话。 “后来?后来温和派受到上层的打压和迫害,第一批分裂出去,并带走了一部分研究资料资源,他们想方设法投奔了政府,现在军队中那些士兵之所以多少能活得一些伊波拉病毒的抗体,大概就与他们的研究有关。” 我点了点头。 “不过,事情并未从此结束。”林菀道,“在温和派几乎从教会中被肃清出去之后,神体苦修会的上层开始急功近利的对人体进行改造,他们以‘中立派’话费大量教会经费却没有多少研究成果为名,决定撤销数个当时已经立项的研究项目,使得对伊波拉病毒的进一步研究和控制不断受阻。实际上,当时‘中立派’已经从伊波拉病毒中发现了一些十分重要的东西。” “撤销立项之后,神体苦修会一方面收纳资金,一方面开始更加迅速和大范围的‘改造人类’,当时的教会内外,惨不忍睹,由于技术不成熟,无数人因为伊波拉病毒感染而死。” “最后,中立派也终于忍无可忍,由当时打一名灵修班的导师带头反叛教会,另外建立了一个组织。这个组织不再以宗教的名义存在,而是以兄弟会的形式,共同反抗神体苦修会。由于灵修班当时负责着神体苦修会的外交、贸易和募捐等事务,因此,反叛者们不仅离开了教会,还打走了教会的许多研究器材、资料甚至是囤积的武器。我想,那时候应该是教会有史以来受到的最剧烈的重创。” “这……就是反抗组织的前身么?”我问道。 “没错。”林菀说着,翻开了面前的文件夹,默读了片刻,说,“接下来的事件,便有了明确的记载。离开教会不久后,那批人逐步掌握了伊波拉变种病毒改变人体细胞结构的部分秘密,并且建立了反抗组织,他们想要通过与国内外政府机构的联系,从法律的名义上确立神体苦修会为邪教组织,以对之进行打压。于是,便在八十年代派出代表,与中国政府代表一道前往纽约与美国人进行会谈。谁知道神体苦修会在这时候狗急跳墙,酿成了‘纽约事件’,当然了,这件事,你只能在这里的资料上看到,离开这里,便没有人知道所谓的‘纽约会谈’,与‘纽约事件’了。” 我猜的果然没错,果然所谓的‘纽约事件’便是邵光义对我说的那些事。 “说了这么多,”林菀歇了片刻,让一名研究员为她倒了杯水,轻轻抿了一口,才继续道,“你应该清楚,为什么我们的浓缩液,也同样是借助伊波拉病毒来进行研究了吧?” “是因为伊波拉病毒的重塑作用?”我说道。 “没错,不仅仅是重塑,还有排列、融合等等方面的神奇力量。”林菀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科技发展迅速,我们的设备也不断更新换代,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对病毒的追踪、引导、分离和消亡等技术。所谓的浓缩液,实际上就是将伊波拉病毒与事先处理好的动物基因浓缩液进行融合,并提取出其能够改变人类细胞结构的那一组源代码信息,并且仿制亦或是直接利用它,再用抗体狙杀伊波拉病毒本生,以保证浓缩液注射入人体后的安全系数。” “不过,这种破坏和重塑,本生就具有危险性,那一组类似电脑病毒的信息,也会让人体的机能暂时紊乱,破坏人的一部分身体器官组织。当然了,被破坏的部分,随着同步率的不断提高最终会被修复,而人类也会融合浓缩液中动物的那一部分基因,呵呵,人类虽然是万物灵长,但毕竟对环境的适应性并不如大多数动物那般强大,更何况,动物中不发拥有特异功能的家伙,我们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得以强化人类的体质。” “等等……”我忽然发现了什么,问道,“既然你们有追踪狙杀伊波拉病毒的能力,为什么不能制造出治愈感染者的药物?” “因为伊波拉病毒早已经再次变种了。”林菀说道,“我们现在利用和狙杀的,依然是七八十年代取得的病毒样本经过人工培育而成的旧款。” 我有些无奈。 “你们这个,同样是先破坏再融合重塑的过程,”过了片刻,我又说,“难怪会那么痛苦。你们不过就是把危险系数稍稍降低而已。” “降低了很多,目前几乎没有人死于这项技术。”林菀回答。 “几乎没有,那就还是有咯?”我说。 林菀沉默不语。 一瞬间,实验室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凝重起来。 我心有万千疑虑--几天后的决死任务;身体里仅仅只有2.6%同步率的浓缩液;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还有,林菀……我真的很不喜欢我和她目前的交流状态,我宁愿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也不愿意她是一个把人体看成试验品的疯狂科学家。 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大脑混乱不堪。 “无论如何。”良久,林菀再次开口,说道,“能说的,不能说的,我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你,没有丝毫隐瞒。这是因为我要对你负责,同时,我也信任你,但是,你可以信任我吗?” “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菀笑了笑,又说:“或许这对你来说很难,但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或许我刚才说的那些你听不懂,你觉得我在故弄玄虚,但我会以我的性命担保你绝对不会死于浓缩液,我就是拼了自己的命,也会保护你的安全。” “你,拼命?”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你拼什么命呢?我们才真正的要开始拼命了呢……三天之后,我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把我们送进坟场去呢……” 林菀没有说话,但她此刻的表情却很是复杂。 我在她脸上看到几分哀伤,一丝忧虑,还有一些无奈。 我相信她知道三天后的这次行动,我相信她比我更了解这行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正文 69.私人护理 林菀没有再多说什么,更没有向我解释三天后“死亡行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把一杯水都喝完之后,站起身来,说:“我要跟你说的,已经说完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了想,微微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说。” “你的身体感觉怎么样?”我问道。 “你不用担心我,我是科研人员,比你更了解人的身体。”林菀轻笑一声,说,“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好。” 我总觉得心内有些不安,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菀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行了,你回去吧,大战在即,好好休息。” “就这样么?”我说,“今天的训练和课程,就这样么?” “其实没有什么训练。”林菀说道,“你的训练,已经在战斗中完成了,以后也只能在战斗中继续提升,那种枯燥无味的基本练习,是给全无战斗经验的人准备的。” “好吧。”我也站起身来。 “保重。”林菀说完,居然向我敬了一个军礼。 我赶紧直起身子回礼。 林菀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忽然弯下腰,一手扶着我的肩膀,说:“啊呀,不行,我跟你来不了这个,会笑场的。” 我也不禁笑了,但心里却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你回去吧。”过了一会儿,林菀抬起头来,摘掉眼镜,理了理微乱的发丝,说,“我已经在电梯和实验室的安全系统里输入了你的代码指令,以后你只要验证基因信息就可以进来了,很方便。” “我……我也不懂这些东西,我进来能有什么用……”我说道。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林菀笑着说。 我不由得环视了一下实验室里的其他人。 林菀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意思,笑着说:“放心,都是自己人,你如果还不放心……”她顺手触摸墙壁上的按钮,那书架被金属挡板慢慢掩去,而书架旁边却忽然打开了另一扇门,这里,居然有一个小隔间。 “这是我的房间,”林菀慢悠悠的踏入那小屋之中。 屋子比我的要大一些,摆设和我的差不多,大概整栋楼的休息间都是配套设计的,不过,大概由于她是女孩的缘故,她的房间里,带着一股很淡的香味,似有若无。 林菀微笑着说:“以后,在这里说话,我们就不用避讳什么了。” 我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的碰了一下,激起层层涟漪。 这算是变相的约会么? 但我并没敢往下继续想,我知道,那样没有意义。现在是战争时代,战争时代,大概本就不该想太多旁的事情,我向林菀也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于是,我点了点头,说:“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好谢谢的。”林菀说,“不过,以后,我叫你下来实验室的时候,你别推脱。” “嗯……”我轻轻颔首。 “一会儿,墨歌会把反抗组织专用的通讯装置和服装都发给你,”林菀说道,“到时候,你就正式加入反抗组织编队了,而和你相关人员的通讯装置里,也会在你开启机器的同时记录下你的代码。” “明白了。”我再次点头。 果然,在反抗组织内,所有的一切,都会以简单直接的方式帮我们安排妥当,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待命,执行,以及送死…… 离开地下实验室之后,我直接来到了餐厅,昨天我一天没有吃东西,说实话,这段时间我只要看见肉类就有种莫名的恶心感,尤其是餐厅提供的大块烤肉,一看见他们,我总觉得自己又看见了街道上横倒的焦臭尸体。 直到今天,我才稍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不得不吃点儿东西。 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素菜汤饭进食,一个人坐在餐厅一侧,沉默,忧虑,不想理任何人。 而事与愿违,我吃了不到一半,就有人径自坐在我对面,当时我没有抬头,只看见一个影子而已。不过我大概猜得出来,这个时候,会大大咧咧来到我面前的人大概也只有张子扬一个。 于是,我索性继续低着脸,说道:“有什么事么?” “初次见面。”对面居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请问您就是特战一班的战士楚庭生吗?” 我愣了一下,不由得缓缓抬起头。 我看见,面前坐着的是一名齐耳短发的年轻女孩。 她的样子,和林菀、墨歌她们完全不同,双眼灵动,五官端正分明,脸庞红润而小巧,显得活泼可爱,如果说阿萌像是漫画卡通里走出来的小姑娘,那么这个姑娘则比阿萌更将现实,令人亲近,仿似邻家小妹。她穿得很休闲,大概因为基地内有控温装置的缘故,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女式长袖衬衫,双手捏着一张类似于名片的东西,抵到我面前,半带羞涩地说:“你好!我叫朱晴,是……是林菀老师手下的研究员,现在,现在组织上安排我做你的专属护理!” “你……是我的专属护理?!”我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忽然又有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她只是生活上的护理,我负责对你作战时进行检测、护理和协助。”声音冷静但清亮。 我不由得转过脸,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孩,双手插在牛仔裤都里,慢悠悠的走上前来。 他约莫也就十七八岁,穿着白色的衬衫,衬衫打理得一丝不苟,休闲中却又透出几分庄重。 而当我看见他的脸庞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小夏复活了么?! 他带着黑框眼镜,虽然和小夏长相并不相似,也并不像小夏那般带着几分“娘炮”之感,但是却也算得上是那种斯文冷静的少年。脸庞白净,唇如刀刻,鼻梁高挺,棱角分明,双眼虽被镜片遮挡,却依然露出一缕英气。不过,这股英气,并不似张楚那般给人冷峻而不近人情之感,反而让人觉得舒服亲切。 说实话,这两人给我的第一映像都着实不错,只不过,我还没弄懂,基地怎么又给我配了俩护理过来,虽然之前墨歌提过,但我没想到来得那么快。 那少年也拿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道:“我和朱晴同是林菀老师手下的研究员,我叫李进,与她不同,我不仅是研究员,也是一名战士,注射电鳗浓缩液,我可是……队伍里的魔法师啊。” 我接过两人的名片,又仔细打量了他们一阵,这才想起自己似乎有些失礼,赶紧站直了身子与他们握手,说:“抱歉,之前组织上没有通知过,所以……” “不用客气,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朱晴笑着说。 李进也点了点头,说道:“我如果不喜欢你的话,握手的时候就把你电趴下了。” 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好像在地下研究室里见到过他们,我不由得说道:“刚才我和林菀在下头说话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在旁边记录数据……” “你总算想起来啦!”朱晴笑道。 地下研究室里的人都穿着白大褂,两人又都是短发,晃一眼我还真没分辨出男女来,怪不得林菀说下头的都是自己人。 “好啦,咱们也不打扰大英雄吃饭了。”大概是见我表情略有些尴尬,李进开口道,“我们就是来自我介绍一下,以免去日后工作中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我非常想问问,这个“个人护理”,“私人”到了一种什么程度,要是他们也都跟林菀一样,能看着我的裸体来记录数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我,我还真有那么一点儿承受不了。 正文 70.原地待命 两位“个人护理”离开之后,我也吃不下饭了,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几天,我大概会过得很无聊,但一切的平静都是为了迎接三天后的“决死任务”,到那个时候,一切都没得商量,生死各安天命。 大约下午两点多,我一个人回答住处。 看来墨歌已经来过了,一套战时的迷彩服和防弹背心,一套反抗军休闲制服,一个反抗组织的军人证,一个精致小巧的徽章,还有一个看似和普通触屏手机别无二致的通讯装置,全部叠放整齐置于我的床尾。 我坐在床上小心检视所有的物品。 我发现,那个通讯装置,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通讯装置上同样采用了基因代码验证系统,大概每个人的机器,都只有自己本人能打得开。 而机器内只有暗号简讯和对讲两个功能。 对讲分为单线和多人直连通话。 通话只需要输入对方的姓名即可,系统会自动检测出他们在反抗组织中的基因代码,然后连接到对方的机器上。 大概这些精致的设计,都是为了保密。 更重要的是,那通讯装置有折叠缩小的功能,携带隐秘而方便。 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墨歌之前用的那种有黏性的橡胶对讲机,那个才是最隐蔽的。 我知道,拿到这些东西之后,就意味着我已经正式成为反抗组织的一员了。 反抗组织的军人证上明确写着--特战组一队11号。 11号,并不是一个吉利的数字啊…… 不过,一切都将无可辩驳。 接下来的日子,我只有在等待中度过。 两天多的时间,我几乎没有离开过房间,独来独往,每天和我联系的人只有林菀和墨歌,而且说的话也绝对不超过十句。我不知道该跟他们说什么,其实这时候,我心里想的最多的还是我的家乡,想着广州的大街小巷,想着路边的小吃店,想着餐厅里可以从早吃到晚的茶果,四通八达的地铁,地铁里的奇葩老太太……还有白云山、广州塔,步行街……当然,还有我那个坐地铁二号线几乎可以直达的家。 家虽然不大,却如此温暖。 可如今,我有家,却回不去了…… 有些矫情,有些不知所措。 而更让我觉得难以理解的事情,在两天后发生了。 两天后,决死任务准备执行的当天,我们的整个编队被带到三楼的冲锋通道前,那里也有一个巨大的停车场,几辆军用卡车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分成三对,三十多号人,都已经整装待发,然而,就在出发的前一刻,却收到一道怪异的命令--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出发,但却并非现在。 当时,所有人都被带上了军用卡车,那军用卡车的内部结构显然比我之前坐的那铁皮军车要先进许多,至少配备有照明设施,而军车的侧上方还挂着一个屏幕,我们在军车两边的椅子上坐好之后,屏幕上显现出一张脸来,我看清楚了那棱角分明的脸庞,那是战区司令官张楚的脸,他神情依然镇定,面无表情,似乎像他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激动。 我们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特战组的新兵们,现在,反抗组织Z市战区司令部命令你们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出发。但没有我们的命令,谁都不许轻举妄动。否则,讲以反抗组织军法论处。” 他顿了顿,说道:“由于中央堡垒事件目前已经牵动甚广,Z市的处境也已得到了政府的关注,因此,今天粤省政府军Z市战备区空军司令部已派出四架武装直升机,对中心堡垒进行试探性打击,以求在不破坏城市基础设施的情况下弄清中心堡垒的情况,同时以最小的代价歼灭对手,如果这次政府军的武装打击能够成功,那么,我的行动将就地取消,而你们,则立刻编入普通离岸基地海岛守卫部队,参加海岸阻击战!” “该死!” 电视屏幕下方,我听见我们这一组带队队长墨歌低低骂了一句。 车里的新兵们,也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呵呵,搞来搞去,咱们特战组和普通士兵没区别了,那还选出咱们来干嘛。”斜侧面的角落里,黄倩两手抱在脑后,一脸玩世不恭,说道,“海岸阻击战,那种没脑的打法,不就是用死人去堆么?谁不会似的,让我来指挥,我也能完成任务。” “黄倩,你是个军人。”墨歌冷冷提醒。 虽然她自己心里也有怨气,但这个时候显然还是要保持队长的威严。 “正因为我以前就是个军人,现在也是,我才会这么说。”黄倩直起身子来,说道,“难道我说错了么?这次你们的计划,是通过海岸阻击战,以形成合围之势,把倾巢出动的教会士兵和感染者部队完完全全控制在基地外围,让他们陷入战阵之中不能自拔,然后你们在分兵奇袭,打击中心堡垒,弄清楚那其中的情况,对吧?现在政府军一出动,不但可能打草惊蛇,还完全打破了你们的计划。我又说错么?难道不是这样?” “无论是什么计划。”墨歌道,“我们只要执行就可以了。” “哼……如果上司是个聪明人还好,如果上司是个草包,就‘呵呵’咯……”黄倩依旧不依不饶,说,“当年我在军队里的时候遇到的傻逼上司还少么?我比你们在坐的谁都更有经验……” “哼……装逼……”他说话的片刻,我身旁的张子扬低声骂了一句,但他却似乎并不敢直接和黄倩交锋。 我没理会他们的争吵,倒是趁着这个机会打量了一下我们这个小组的人员构成。 包括墨歌和我在内,小队一共十五人。 我左手边坐着我的专属战时护理李进,右边则是张子扬。 我和墨歌仅仅只是一人之隔。 而我们这边的角落里坐着原本特训班一班的班长,把张子扬视为兄弟的那位强壮男子奕天。 其他两位我就不认识了,一个微胖,一个很瘦,甚至有些尖嘴猴腮,两人似乎关系不错,一直在窃窃私语,低声交谈。 对面坐的人较多,但几乎没有我认识的人,除了坐在墨歌正前方的男子,邵光义。 他应该是墨歌的副手,这个时候神情十分凝重,偶尔回头望一眼黄倩,似乎非常愤怒,但却又总是能够在即将发作的时候敛住怒容,长长出一口气,恢复到原本平静的模样。 我很佩服他这种人,如果换了我,一旦动怒,恐怕很难真正扼制的住。 那次在餐厅里,如果不是奕天出手,我可能真的会狠狠揍这个黄倩一顿,也不管她是男是女。实际上,我并非没有把握击败她,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如果非要我去和墨歌单挑,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战场上就是这样,首先必须勇,狭路相逢勇者胜,至于胜败,大概也只有看天意了。 我在大学怂了好几年,成为了军人之后,总不能继续犯怂。 这个时候,我旁边的张子扬忽然抬手捅了捅我的手臂,说道:“哎哎!你说,武直都派出来了,咱们是不是没什么事儿做了,你想想,那些感染者,怎么说也都是凡胎肉躯吧,总不至于能跟武装直升机抗衡。” 我侧过脸,看着他一脸庆幸的表情,不由得说道:“你……不是很想为同学报仇么?他们来帮咱们打,咱们上不了战场了,你怎么这么开心?” 正文 71.决死行动 张子扬愣愣的看了我半晌,接着竟微微低下头,重重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想法,真的……想上战场,又害怕上战场……” “嗯……”我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想大概很多新兵都有这种想法,可我没有,我的恐惧已经在那一路逃亡上被磨洗的差不多了,我看了太多的人被撕成碎片,太多原本熟悉的地方变成废墟坟场,所以,我现在心里的愤怒和憎恨远远大于恐惧。 更重要的是,我现在已经是个活死人了,而把我变成活死人的,并非反抗组织,而是感染者,而是那个我只见过几次的警察,还有那个阴魂不散,追了我一路的剑士。 那一切,是我的噩梦。 车里头,黄倩的喋喋不休并没有换回来多少回应,墨歌和邵光义都选择暂时不理会她,她也不得不闭了嘴。 气氛变得沉闷无比,甚至令人难以呼吸。 然而,不过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军用卡车的车厢外,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个女人。 我只瞥了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人。 就是那位当时和张楚、宋毅一起,在Z市前哨指挥使接待我们的女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叫涂姝,和墨歌似乎还不太对付。 她出现的同时,墨歌站起身来,几步跳下了军车。 从侧面,我看见墨歌的神情阴晴不定,不过片刻,她忽然转过身,一个箭步跃上卡车,说道:“各位,坐稳,拿好你们的武器,要出发了。” 我精神一振。 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命令改变,但听到这个消息,我还是感觉浑身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我直起身子。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车也在这一刻发动,以最快的速度驶出了冲锋通道。 我很久没有见到阳光了,由于防御需要,这辆车似乎并没有设计车厢门,邵光义指挥两名手持自动步枪的士兵守在敞开的车厢出口两侧,枪口朝外,随时准备开枪战斗。 Z市的天空依旧阴沉,只是冬雨还未降下,黑云低压,空气中的腥咸丝毫未减。 不知为何,这一刻,我只觉得有那么几分亲切之感,伸手拍在腰间的手枪上。 这把手枪,是昨天晚上墨歌单独交给我的,她说想来想去,我还是用手枪比较好,这把枪经过特殊改造,能基本保证我在击杀头部的情况下一枪击毙任何一种感染者,当然,能否击毙剑士,还是要看造化。 “手枪虽然厉害,但可千万别陷入包围圈里头,否则神也救不了你。”当时,墨歌对我说道。 除了手枪之外,我身上还装备有六颗手雷--其中一颗是用来自杀的;一柄匕首,并非小夏的那种特质匕首,只是普通的军匕。 军车冲出离岸基地,疾驰在离岸大桥上时,这里的海岸防线依旧平静,连沙滩都已经褪去了当日的那一片腥红。 车内,黄倩笑道:“怎么的,武装直升机也不是那几个感染者的对手?” 墨歌没有理会黄倩的调侃,说道:“大家听着,这次试探性打击非常不成功,我简单说吧,目前可以了解到的情况是,中央堡垒已经被占领,他们在武装直升机靠近的时候用错误的无线电信号误导了驾驶员,把他们引入了包围圈之中,而且,堡垒的上空出现了少量受到强化的翼人,他们利用热武器伏击了四架武装直升机,并且击落其中一架,由于是试探性打击,武装直升机并未装备范围杀伤性武器,政府军为保证人员伤亡布置太大,已经撤走了那几架直升机。” “呵呵……果然。”黄倩冷冷道,“他们是生意人,如意算盘比我们打得更精。” 墨歌依旧无视她的调侃,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中央堡垒的占领者,能够通过军方的无线电发送讯息,而且有着很强的信号干扰能力,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被策反了,能够进入军方系统做手脚,二,则是感染者中,有类似于……黄倩……你这样的能力,声波掌控和干扰能力者。” “哟,没想到我这么厉害。”黄倩说道。 “无论是哪一种,机械打击,都会变得举步维艰。”墨歌道,“所以现在只能进行步兵战,而且,必须要快,要在他们逐步蚕食和控制整个城市的战时通讯网络之前歼灭他们。” “明白!”所有人大声道。 这回,黄倩也没有再开口调侃。 这最后一句,便是军队的命令,无论多么痞的兵油子,或是多么嫩的新兵蛋子,在听见命令的时候,似乎总会有一种本能的反应--服从。这似乎是一种特殊的荣誉。 三辆军车以最快的速度疾驰至预定地点,所有人轻快地跳下车来,分成三队,向中央堡垒缓步合围。 中央堡垒实际上就是一座巨大的教堂,远远的,我甚至能看见那教堂顶端的十字架在阴郁的天空下矗立,此刻,那肃穆的十字架却似早已染上一层血腥。 我们借着建筑物的掩护一点点靠近教堂。 哥特式的建筑,一点点的展现在我们面前,空寂的院落,仿佛总有灰霾飘落。这里平静异常,甚至可以说是死寂。 精心雕琢圣母玛利亚与圣子耶稣的大门,紧紧关闭,仿佛昭示着天堂之路已然堵死,通向前方的,早已是黑暗恐惧价值丛生的地狱。 地面上碎石散落,杂草,即便在冬天也生长得如此之快,在这混乱的世界里挣扎。 我们仅是撇了一眼那寂静的院落,便被领到了一旁。 “人太多,分开走。”墨歌对我们说道。 我们执行命令,在教堂外越五十米的巷口待命,另外两支小队似乎也在附近,但我们互相根本看不见。越五六分钟之后,第一小队由一名年轻的军官带队,率先分两组从侧门进入了教堂,侧门紧闭,他们只能翻墙而入,我们远远观望,只觉得此去绝对是凶多吉少,然而,没有命令,我们却不能动。 我不由得再次握紧武器,我觉得我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连背上也透出阵阵冰冷的虚寒来。 第一小队只有九个人,我看见他们的身子分别隐没在教堂的两道侧门之内。 这时,墨歌对我们说道:“他们已经潜入教堂,你们跟我来,我们从医院和孤儿院的方向进入中央堡垒!” “是!” 所有人跟着墨歌,迅速冲到院落外的矮墙之下,猫腰贴墙而行,步伐虽然迅速,但我却总觉得太慢。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来到医院外的栏杆铁门边。 墨歌回首打量我们十四人,抬手示意我们停止行动,原地待命。 我越发的感到焦虑。 这种血腥杀戮之前的等待,似是比恐惧本生更让人觉得煎熬。 不一会儿,墨歌的对讲机里传出细微响动。 我猜,二队也已经进入了教堂或是孤儿院了,总之,他们已经开进中央堡垒之内,决死行动终于拉开了序幕。 墨歌表情冷峻,双眼如鹰,锐利地凝视我们每一个人,接着开口命令:“黄倩、王龙、赵靖宇、陈国林、张子扬,你们五个,跟我们来,其他人,邵光义带队,从另一道侧门进入医院,我们的任务是,尽量找到中央堡垒的主控室。这里上下楼数千平米,大家注意不要迷路。” “放心。”邵光义替我们打消着墨歌的担心,“有我在。”说完扭头对我们干脆利落地说,“跟我走!” 死亡就在眼前。 而我,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地狱。 正文 72.变种翼人 医院另一侧的铁栏门附近,环境显得更加阴郁可怖,这边似乎是医院的住院大楼,一般住院大楼便是医院最邪门的地方,因为往往这里死人最多,而且可能与太平间相连。 但这一刻,我们害怕的并不是恶鬼那般虚无缥缈的东西,我们要面对的,是活生生的变异生物,是真实存在的人--如果他们还能算得上人的话。 医院的门栏的外墙已经斑驳,原本精致雕琢的圣画此刻已经断裂脱落,哥特式的铁栏门挡在我们面前,栏杆深黑,顶尖处的十字架,像一把钥匙,像一个航标,像一个昭示着某种特殊含义的道具。 在这阴沉的天空下,所有的一切,都披上了神秘的色彩,带上了某种令人心里发毛的意义。 我只感觉特别冷,并非天气的冰冷,而是由里向外的寒意。 我们紧贴着那扇门边的围墙低身站着,我们这里一共有十个人,邵光义、奕天和李进我都是认识的,按理说在这样的队伍里我一点都不孤独,可偏偏这一刻我心底却空落落的。 “关掉你们的所有通讯设备!关不掉的就屏蔽信号。”邵光义开口命令。 “什么?!那里头道路复杂,光线阴暗,我们关掉通讯系统,万一走散……”有人质疑道。 “你想得到,敌人想不到么?他们既然能干扰武装直升机上的无线电,就能侦测到我们的对讲机信号,开着无线电进去会更危险,说不定我们前脚进入医院,后脚他们就立刻定位跟踪了!”邵光义说,“都给我服从命令!” 我们只得迅速照办。 “攻击的时候,尽量用手枪、特质匕首和微型冲锋枪,且要避免大规模交火,以免打草惊蛇,听到没有?”邵光义再次命令道。 “是!”我们只能服从。 待一切准备完毕,邵光义才挥手示意我们立刻翻墙进入医院。 从我们翻过铁栏门,到我们从一处未封闭的安全出口冲进医院住院大楼,大概只用了不到半分钟时间。 这个时候,通讯装置便派上了用场。 我们手上的通讯工具,在关闭之后,依然能当作计时器使用,同时屏幕上也能显现表盘,大概懂野外生存的人,能够靠看钟点来定位正北方向。 另一方面,这通讯装置的一侧,可在折叠后现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按键来,这按键用来控制前端的照明装置,并可调节亮度,移动照射点,无论是用于黑夜中瞄准还是一般的照明都十分方便。 进入住院大楼悠长的楼道之后,我们纷纷折叠通讯装置,打开照明灯,但是亮度却不得不调到几乎最低,这汇聚起来的一隅光明,似乎对我们并无太大裨益,我们依旧举步维艰,走在后头的人,只能死死跟着先行者,寸步不敢离开。 由于是教会医院,这里的每一面墙,每一寸地面上,似乎都带着宗教的痕迹。 那墙面上或雕琢或涂画上的圣经人物,在我们幽暗的光芒下,居然显得十分狰狞。 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敏,我甚至觉得它们每一个都已经被感染者所侵蚀。 转过第一二层之间的楼道,我们来到二楼住院部的走廊之前。 这里依然是一片死寂,而我却依稀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 而且,不知是否太过敏感,我总觉得,这一层的黑暗中,正有某些东西在虎视眈眈。 住院部的走廊两侧,有十几间房,由于我们的任务是搜寻指挥室的位置,因此,我们不能放弃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 邵光义低声命令:“我们一群人一起行动,目标太大,效率太低,楚庭生,李进,吴伦,陈升,你们四个,跟我搜寻二楼,其他五人,你们继续往三楼去,注意安全。” “明白!” 兵分两路,虽然危险,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们五人尽量保持在走廊中间行走,两边病房的门虽然紧闭着,窗内也是一片漆黑,但我们无法确定那里头是不是藏着什么致命的东西。 当我们手里的照明装置扫过走廊两侧,病房门窗之时,我们终于确定这个地方的确危机重重了。 这里的病房门上、墙壁上,走廊地面上,到处都沾有血迹,有的地方只是几滴或几个血手印,但有的地方则是一大滩铺展而开,触目惊心。 “这里发生过战斗……不对,应该说,这里发生过屠杀。”邵光义咬牙切齿道。 屠杀,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越往前走,那股血腥之气就越来越浓,我甚至被呛得一阵阵恶心。 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于心中一层层叠进的焦躁不安,尽力镇定心神,稳住脚步,跟随邵光义一点点的往前挪动。 突然,我听见“吧嗒吧嗒”的几声细微响动。 我不由得警觉起来,迅速端起手枪。 “注意!”邵光义显然也注意到了危险的临近,伸手喝停了我们所有人。 “保持战斗队形!”他再次开口命令。 我们所有人立刻围拢,枪口向外,注意着四方的动静。 “咝咝……”又是两声低吟,仿若毒蛇吐信,令人汗毛倒立,寒意丛生。 “注意上面!”这时,邵光义忽然抬起手中的微型冲锋枪。 我也随之仰头上往,枪口对准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但这一刻,我猛然瞥见,那走廊天花板一侧的角落里,似乎正有一团黑色的东西缓缓蠕动。 我双眼虽能适应黑暗,但只能看清那家伙的轮廓。 不过,我判断出,那绝对是一个人,一个蜷缩在天花板一侧的人。 人如何能跑到天花板上去?!难道他和阿萌一样有着贴着墙面往上爬的能力?可那家伙分明并不是贴着墙面,而是几乎倒掉而下。 我想都没想,抬枪瞄准,手中的照明装置白光刚刚扫过,我已经一枪射出。 “噗”的一声,枪声轻微,但天花板上的家伙却发出一声响彻整条走廊的怪叫,紧接着翻身跌落下来,在地面上平明挣扎,这家伙似乎是一只翼人,落地的片刻双臂伸展,我分明看见一张宽大的翼膜在黑暗中展动拍打。 我上前一步,又是一枪。 “噗” 这一枪准确击中了他的头部。 这家伙当时头部离我最近,大概是由于受伤失去了平衡,完全没有顾得上躲闪。 “嘭” 一声如同气球破裂一般的闷响,面前的这个“翼人”脑浆迸裂。 “干得不错!”翼人不再动弹,邵光义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能一枪完成的事情,最好不要开第二枪,子弹宝贵。” 我没有开口,略略有些尴尬。 邵光义向我们挥手示意,我们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翼人”的尸体,大家显然都强忍着扑面而来的腥臭味道。几束光芒汇聚在一起,凝在那翼人的尸体之上。 我发现,这个所谓的翼人,比之前所见到的家伙似乎改造的更为极端,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外皮,鲜红的肌肉裸露在外,活像一具医学院的人体标本。而那两张巨大的翼膜也不似以前的翼人那般由延展而开的皮肤构成,而是一张连着手臂肌肉,被强行拉伸而开的肉膜,由于手部肌肉被拉开,而且呈畸形生长,他手臂上的骨骼也曝露在外。 这么样的一具尸体,看在眼里,令我胃里阵阵翻江倒海。 “这个东西……”可一旁的邵光义却陷入了沉思,“你们不觉得,这个东西很像一种动物么?” “动物。”这一刻,所有人都倍感疑惑。 正文 73.陷入包围圈 邵光义蹲下身来,手中的光束再次扫过那“翼人”的尸体,沉默良久,说道:“你们难道不觉得它很像蝙蝠么?” “蝙蝠?”我不以为然,这些翼人身上都长着肉翅膀,要说像蝙蝠,一个个都跟蝙蝠又几分神似。 但邵光义却认真道:“可惜了,头已经被打掉了……”他又沉吟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说,“算了,咱们走。” 大家显然也忍耐不了这黑暗中压抑的气氛了,有人率先站了起来,急切的想要朝三楼楼道走去。 “等等,陈升,你慢点……”邵光义刚想制止,就在这时,楼道之中忽然闪出一个黑影。 “啊!”陈升显然被吓了一跳,端枪准备进攻,我们也纷纷举枪,我离陈升很近,奈何陈升挡在我面前,这短暂的瞬间我根本没办法稳住身形射击那个黑影。 而那黑影直直的向前窜来,身形一展,薄翼纵切而来,我赶紧侧身贴墙躲闪,但举枪的陈升却已然没有了躲闪的机会。 “呲啦!” 一声血肉崩裂之声。 浓稠腥臭的液体四溅而开,我看见陈升已经在我面前活生生的被切成了两半,黑暗之中,内脏如同一团黑色的棉絮,咕嘟咕嘟的涌将出来,跌落在地。 而那黑影早已经收紧身形又一次飞到了走廊的天花板上。 我侧脸张望,其他队员们或蹲伏、或卧倒,算是躲过了一截。 我感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咬牙握抢,猛然转身,对准天花板,谁知,那家伙忽然如同壁虎一般,四肢展开,以难以形容的极快速度窜到了楼道口,眼看着转身便能进入楼道直窜向三楼。 此时,我就算开枪也难以击中要害了。 “突突!” 我的身后,却突然传来冲锋枪点射之声。 “咿呀--”又是一声怪叫,眼看就要扭身冲向三楼的怪物身子猛然一阵,四肢突然紧收,直直跌落下来,重重的摔在地面上。 我愣住了。 在我的映像里,对待这些怪物,似乎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破坏他们的脑组织,甚至毁掉他们的神经系统。可是,微冲似乎只能打破他们的皮肤,最多给他们身上打上几个弹洞而已。就算是直接击中头部,也仅仅是能破坏一部分大脑机能,要杀人还行,要杀感染者,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是,面前的这翼人,却被微冲的点射打落在地,一动不动。 “跟我来!”疑惑之间,邵光义已经挥手命令。 随之,他从我身旁一个箭步擦肩而过,蹲在那横卧在地面的怪物跟前。 我当时心真的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那家伙忽然蹦起来,直接把邵光义毙杀当场,毕竟,陈升的尸体就在后头,鲜血淋漓,脏腑横流,那股腥臭早已成了一种无形的恐吓。可是,那怪物似乎是真的死透了,一动不动,任由邵光义伸手反动他瘫软的躯体。 我不由得也跟上前去,灯光所及之处--不出我所料--那家伙的脸上也已经没有了皮肤,嘴巴很大,似乎被生生从唇角被撕裂出了一个大口子,双眼也暴突在外,显得无比恐怖狰狞,这个时候,他头部的两个枪眼皆流出乌黑的血液来,我不禁有些疑惑,开口说道:“怎么……血是黑的?” “这是子弹的缘故。”邵光义说道。 “子弹?” “对。”邵光义淡淡道,“我注射的浓缩液是箭毒蛙基因液,所以我用的武器,只要能准确击中对方脑部,就能在第一时间让他们神经系统完全坏死。他们体内都是毒液,血是黑色的也不奇怪。” “原来……”我不由得心中一寒,没想到邵光义的能力这么阴狠毒辣。 邵光义顿了顿,指着那怪物的头部,说道:“这个东西的耳朵和普通人类不同。” 光束聚焦在那无皮怪物的耳朵上,那耳朵略微有些尖,真的有点像蝙蝠,甚至有点像我在电影和游戏里看见过的那种“哥布林”怪物。 “这是怎么回事。”我旁边那位叫吴伦的士兵惊奇道。 这时,我的私人护理李进开口了,他轻咳一声,说道:“如果对伊波拉病毒的侵蚀不加节制的话,他们可能把人体变得像人和动物,举个例子来说吧,如果某组伊波拉病毒恰巧记录了蝙蝠的基因信息,而进入人体之内,他们的目标就是将人变得更像蝙蝠的话,或许在破坏细胞的同时,人的某些部分的审理特征,就会变得和蝙蝠差不多。” “蝙蝠……无线电……”我心里不由得开始不安起来,说道,“如果说这个东西真的是类似蝙蝠的变异生物的话,那么干扰武装直升机和总部信号的会不会就是……” “这正是我担心的地方。”邵光义说道,手中的光线又照射在那怪物的口鼻上方,继续说,“不止是耳朵,你们看,它的嘴和鼻子也和蝙蝠近似。” 李进再次开口,说道:“的确,已经渐渐异化成蝙蝠的近亲了,呵呵……” “这意味着什么?”吴伦问道,“难道长得像蝙蝠就能发射超声波干扰信号了?” 李进说道:“现在不能做解剖,不能确认,不过,每一种生物长成什么样子,都有其实用价值所在。蝙蝠的口鼻上部有一处叫做‘鼻状叶’的特殊皱褶结构组织,而耳朵长成这个样子,也是用作接收超声波回音的,不管怎么说,从这个家伙的五官结构来看,我宁愿相信,他……的确有这个功能。” 邵光义挥手,道:“别说了,立刻清除二楼的所有怪物,分头行动,大家小心!” “是!” 邵光义显然是有些担心了,如果这些东西就是干扰无线电波的罪魁祸首的话,那么,这个时候,我们就好比已经被无数活动监控探头从四面八方监视住了一般。 我们在这里已经逗留太久了,要逃跑显然是不可能了,我们能做的,只有一样,那就是尽全力更多的消灭这些“监控装置”。 我想都没想,几步冲到旁边的一处病房前,一脚踹开病房门,将通讯装置的亮度调到最大,房间的天花板上,两个黑影迅速朝我撞来。 只不过房里空间实在太小,他们行动明显受限,我赶紧侧身闪向一边,那俩家伙同时冲出房门口,侧身滑行,但体型毕竟过分笨重,而我抓住机会,在他们离我近在咫尺的片刻开枪。 我知道我枪法不济,这是最稳妥的方法。 然而,这一枪却依旧没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嘭”的一声,一名怪物的右臂被穿了一个大洞,手臂与翅膀立刻耷拉下来,整个身体也跌落在地,却依旧挣扎。 而另一只怪物,却在空中一个扭身,已经到了天花板上。 不远处,邵光义后撤一步,又是一枪点射,天花板的家伙一阵痉挛。 我还来不及看清那家伙是否被这一枪射死,地面上挣扎的家伙却早已飞身而起,从正前方朝我扑过来。 我吓得急忙后退,脚下一滑,人已经摔倒在地。 那家伙尚未断裂的手臂与那利刃般的翼膜朝我狠狠切下来,混乱之间,我抽出了套在腿部的匕首,横手一划。 那翼膜的韧劲令人恐惧。 这一划虽然成功击中并抵挡了对方的进攻,但却完全没有伤到他的身体。 翼膜在弹开的片刻,那家伙扭身一转,另一只受伤的手却又勉强抬起,朝我拍打过来。 我赶紧翻身躲闪,翼膜与利爪划在地面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我甚至能看见地面裂痕之中,一缕烟尘飞腾而上。 正文 74.我要踏过尸山血海! 那怪物的行动极其迅速,出手相当密集,我只有躲闪避让的份,而且一直没法站起身来。 要知道,这个鬼地方极其狭窄,我这样被动下去,早晚要被他切成两段。 而不远处的几个人,似乎也已经被缠住了,从混乱的声音判断,这楼道里似乎又出现了两只以上的“变种翼人”,邵光义他们根本就没空分身帮助我。 意识到这一点,我准备拼死一搏,双脚狠狠向上一蹬。 那翼人被我体重腹部,但那弹性极大的肌肉却令他很快稳住身形。 这没有关系,我只需要他这短时间的迟疑就行了。 借着自己身体注射浓缩液的优势,我迅速抽身,双手在地面一撑,整个人向后疾撤,顺势伸手抓住门框,利用腰部的力量勉强起身,也不管是否瞄准,先对着面前那一团黑影开出一枪。 变种翼人身子被特质的子弹炸得急退出去,顿时我们拉开了距离。 我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了一些。 还好刚才我出脚之时翼人专注袭击我的头部,并没有发现,否则我现在大概已经断了一条腿了。 那翼人的胸口已经又被我开了一个洞,行动明显更加缓慢起来,但它依旧不依不饶,向我猛扑过来。 然而,这一回,没走几步,我忽然看见李进从那翼人的身后冲刺而上,横手操刀,将一并枪刺狠狠刺入翼人的背部。 紧接着,那翼人居然浑身颤抖起来。 “赶紧开枪,我支撑不了多久!”李进大声道。 我赶紧一个箭步抢上,用枪顶住那家伙的脑门,扣动扳机。 “噗” 鲜血、脑组织与骨头的碎渣飞溅而起,四散而开。 我和李进赶紧撤开,那变种翼人的身子摇摇晃晃一阵,终于倒了下去。 但一切远未结束,我们还未喘上一口气,只听几声猛烈撞响,旁边数间病房门被什么东西从里头狠狠撞开,门框与门板同时飞出,撞在对面的墙壁上,四散开裂,与此同时,变种的翼人们,宛若出栏的野兽一般,嘶叫着,纷纷冲到走廊之外。 我们这里只有四个人,四个人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消灭这么多的翼人?! “走!”李进冲到我身边,猛地扯了我一把,我也没再多想,和他一同朝大门处返身冲去。 “嘭!嘭!”前方两个病房的门也也同时被撞开,两只翼人探身而出。 “畜生!”李进举枪扣动扳机。 子弹火光飞出的同时,我看到一道电光闪过。 一只翼人被洞穿了前胸,身体一阵抽搐,摔倒在地。 而我也在这一刻,将手枪里仅剩的两颗子弹打出,将另一只翼人的头颅炸成了碎片。 “快!我的电只能麻痹他一会儿!”李进提醒道。 我不敢在原地逗留,虽然我想救邵光义与吴伦,但我已经没有那个能力了。 我和李进冲出楼道之外,手中射出的白光摇摇晃晃,我的身子也似已摇摇欲坠。 来到一楼,我才发现,一楼安全通道的大门早已紧闭,果然,我们被发现了,那些家伙准备把我们封闭屠杀在这栋大楼之中。 “怎么办!”我心里暗叫。 李进并未表现出慌张来,但他四下张望的动作,让我看出了他的焦虑:“我们得找别的出口了……”他说道,眼光一撇,望向旁边,我发现,不远处的拐角一个电梯门,不过,这个电梯门敞开着,应该已经废弃了,所以我们上来的时候就没有考虑从这里走。更何况,在电梯这种封闭的空间里头,岂不是更容易被包夹?! “你想怎样?!”我惊讶地问道。 “电梯!”他说。 “干嘛,你想发电?!”我不由得呆然。 “胡说什么,那些家伙很快就会追下来,你赶紧躲进电梯里去,我引开他们!”李进说道。 “你开什么玩笑!”说话之间,楼道里已经有一只看似已经受伤的变种翼人跌跌撞撞的冲了下来,我没来得及换弹夹,一把夺过李进的手枪,对着那翼人的头部便开枪射击。 那翼人退后几步,却并未停下,看来我用这把枪还放不出电来。 不过,趁着他迟疑的片刻,我已经拉着李进一起闪到了电梯门口:“电梯就像是个笼子,就算你能勉强关上电梯门抵挡片刻,一会儿我也很难出的来,你引开他们,能引开多久?!”我环顾四周,一面警觉的换弹夹。 “那怎么办。”李进急切道,“大门已经封死,一楼各个房门紧闭,还不知道里头是否有危险。” “一起走!” 我由不得他质疑,这小子年纪毕竟比我还轻,而且显然技术经验有余,战斗经验不足。 我拉着他朝走廊的另一侧跑去,身后,那翼人已经再次追赶上来,我回身开枪,两枪都没有打中对方的要害。 情急之下,我一把抓住隔壁一边倒落在地的吊针架朝那翼人投掷而去。 虽然,在浓缩液作用之下,我的臂力异于常人,但毕竟情况紧急,手臂力道不够稳定,那吊针架飞过去虽然“气势凶猛”,但却被翼人挥动双翼,轻而易举地切成了两半。 我不敢多看那敌人一眼,继续向前奔逃。 这时,李进转身开枪。 “嘭”的一声。 我不由得回首张望,那翼人居然被准确击中,落地抽搐。 我赶紧补上一枪,结果了那嘶叫的家伙。 嘶叫声引来了更多的翼人,危险不断临近,眼看着一楼的走廊也被翼人堵死,我抓着李进撤到另一侧的下楼楼梯间里,低声迅速说:“我枪法不行,你负责帮我定住那些家伙,我负责解决他们。” “好!”话音犹在,李进已经探身出去,瞬间早已开出两枪。 我发现,李进虽然攻击力不如我,但枪法着实出神入化,几乎每一枪都能将目标准确击穿。 对方一旦不能动弹,便算是任我宰割了。 我和李进轮换开枪,楼道里枪声与嘶叫声此起彼伏,不多时,我已经连换了两个弹夹,走廊里堆积的翼人尸体,比我曾经任何一次看见的都要多。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一次杀掉那么多感染者。 然而,尸体多了,敌人却也越来越多,我根本不知道这楼道里到底有多少感染者,翼人三五个一拨地冲上来送死之后,普通的感染者也开始出现在楼道里,他们扒开同伴的尸体,朝我和李进奋力扑上前来,有的实在冲的太近,我不得不用匕首狠扎他们的头颅,切断他们的脖颈。 我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泡在血海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觉体力不支,旁边的李进动作也逐渐缓慢,我拉着他一步步向地下室退去,我知道医院的地下室是干什么用的,或许到了那里会更加危险,但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这本就是一场送死的行动,而我们的真正的任务,实际上,是在这次行动中--不择手段的活下来! 楼道上也七歪八倒着被我们杀死的感染者,我的鞋底都已经是一片粘稠,手臂上、胸口早已不止一道划伤,肩膀酸痛无比,耳鸣阵阵,头晕目眩。 但我强忍着一切痛苦,和李进一道冲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要宽敞许多,而楼道已经被数具尸体堵死,我估摸着感染者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 于是拽着有些呆然的李进朝与楼道相反的方向跑去--地下室不可能只有一个出口,就算是有电梯作为第二通道,也必然还要有安全出口供紧急时用。 而在这宽敞的环境下,我决定用炸弹炸开安全出口的门,不惜一切代价从这楼里冲出去! 正文 75.步步血腥 安全出口正对太平间的走廊,废弃的就桌椅、铁条钢管和一堆乱七八糟的医疗器材全部堆在通道口,把安全出口完全堵死,我真不知道当初医院是怎么想的。 不过,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侧脸望了一眼李进,李进半带试探地问道:“炸?” “炸!没时间了!”我掏出怀里的手雷。 与此同时,尸体堵塞的楼道已经被冲出了缺口,两名感染者穷凶极恶地吼叫着,几乎四肢着地从地下室的另一侧冲了过来。 李进背身挡在我后头,连开两枪。 我知道他的子弹也快被打光了。 侧脸望去,那两名感染者伏地抽搐,仿佛痛苦异常。 我没有选择结果他们,现在不能再浪费子弹了,而是直接触发引爆装置,将手雷扔向安全出口前的那一堆破铜烂铁之间。 “趴!”手雷飞脱的片刻,我大喊一声,翻身扑倒在地。 我不知道李进是否也来得及卧倒,但我早已管不了那么多。 “轰” 一声巨响,我只觉得一股气浪从我头上奔涌而过,瞬间,一堆杂物与爆炸的碎片一并跌落在我的周围。 乱流甫定,我急忙翻身而起,这时,李进就在我身旁数米之外,单手撑地缓缓起身,而不远处的两名感染者似乎也缓过劲来了,再次嘶叫着起立,口中“杀”声阵阵,显然早已发怒了。 更要命的是,楼道口,又有感染者俯身冲刺而下。 “没时间了!走!” 安全出口外以透进一隅光明,那厚重的铁门已然开裂变形,两个人同时通过毫无压力,我急忙拉住李进,朝那安全出口处狂奔而去。 我们几乎拿出了运动员跨栏的姿势,同时跃出门外,楼道的窗户口影影绰绰,外头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正虎视眈眈,缓缓蠕动。但我们早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出去便是住院大楼外的停车场,那里怎么说也比这逼仄的空间宽敞许多,越是宽敞的地方,对我们就越是有利。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飞身上楼,眼看就要到地上一楼的楼道口了,道路也变得宽敞起来。 生的希望就在前方! 往往在这个时候,欣喜、兴奋与紧张交织,人最容易心智混乱,也最容易忽略近在咫尺的危险。 我当时并没有看见,安全出口外,楼道靠近正门广场的地方,有一个用作值班室的隔间,那个隔间亦是紧闭,大概平时是用作防止有人偷窃疑惑偷偷从地下室溜走所用。 就在我们跑过那隔间的刹那。 “啪!喀拉!”只听一声裂响。 “啊……呃……”我身旁的李进,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与此同时,我只感觉一股温热粘稠的液体喷溅在我的脸颊上,我本能的向旁边一侧,整个人跌靠在墙上。 我看见,那值班室的门上,一根白森森的骨剑,竟直直的从紧闭的木门中穿刺而出,正中李进的肩膀,将他死死钉住。 骨剑!难道是……难道这房间里…… “嘶……走,你走!”李进用另一只手狠狠的推了我一把,他此刻半边脸颊已被鲜血染红,原本斯文清秀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狰狞。 “快走!”他嘶哑着嗓子对我大喊,那时候我已经举起了枪,但却根本没办法攻击。我这把特制手枪的弹头威力很大,遇见阻力便会发生小范围爆破,李进整个人被死死钉在木门之上,我若朝木门开枪,非但没办法穿射木门击中那里头的感染者,更可能直接把李进炸死! 我救不了他。 “走啊!”他抬起脚狠狠踹了我一脚,我整个人从最后几节楼梯上跌下去,摔倒在一层的出口处。 我赶紧站起身来,向再次跑上去救援,可这个时候,只听见那木门再次发出一阵震裂响动,破碎的木屑顿时朝我飞散而来,而被钉在门板上的李进,也在这一刻被狠狠拖入了隔间之中。楼道口,一群闻腥逐臭的感染者连滚带爬地冲刺而下,我连开数枪,直到打空了弹夹,却仅仅杀死了三四名感染者而已,那些受伤却依旧能动弹的家伙,不断涌入那并不太大的隔间之内。 我听见了李进的惨叫声。 但我救不了他,我冲不进去,我留在这里甚至没有任何意义。 我大叫起来,转身朝外头跑去,我刚刚冲刺到停车场上之时,背后的出口处发出一声剧烈的炸响。 挥洒的鲜血、飞落的断肢,残破的玻璃、木门与墙壁碎片,一并由出口处涌出,虽然那涌动的气浪不足以波及到我,但我还是跌坐在了地上,瞪大双眼,惊恐的盯着那出口处的一切。 尘埃落下,一瞬间,楼道已经变得寂静无比。 那爆炸,似乎已经吞噬了楼道里的一切。 死了么? 李进引爆了炸弹,和那帮家伙同归于尽了么? 我颤抖着站起来,想要返回那楼道里头去,可我还没走几步,楼道里传来数声怪叫。 一群感染者开始向被炸弹炸得变形的门挤过来,像是蛰伏已久的野兽,嗜杀的性子在这一刻再次爆发而出,他们的速度仿佛比之前还要快许多倍。 我手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弹夹。 我装上弹夹,且战且退。 这个时候,唯一支撑我的信念只有“活下去”。 没多久,我已经退到了停车场的另一侧,医院的门诊楼附近,这边与教堂毗邻,从这里可以绕到教堂后头去,我不知道那边是否算是一条生路。这一刻,我身上已经带着不止一处抓伤,如果不是浓缩液和抗体的作用,恐怕我早已经感染病变。 我闪身强行挤进了开启一半的门诊楼侧门,把身边所能看见的所有杂物堵在了未关紧的门前。 顿时,那一条只勉强够一人侧身进出的门缝也被我堵上了,我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型号通讯装置并没有摔坏,我打开照明设备,面前出现的,却又是一条悠长的走廊。 这里简直就如同迷宫一般,阴沉、幽暗、曲折、深邃而扭曲,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难以看清前路会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 我咬紧牙关,一步步艰难前行。 这个时候,我的脚腕已经扭伤,左边大腿外侧也被感染者抓出数道血痕,手枪里顶多还剩下五六发子弹,若是再遇上一群敌人围堵,恐怕,我是再也没有逃走的机会了。 这一刻,我只求能找到从教堂附近进入中央堡垒的队友们,他们或许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希望。 我身后的铁门不断发出剧烈撞响,那些感染者显然不依不饶。 我加快了前行的脚步,迅速绕过黑暗的门诊楼走廊,来到门诊楼正门之前,这里似乎发生过激战,大门早已破损不堪,我跨过几具横倒的尸体--这些尸体死亡已经不止一天了,也并不是反抗组织的士兵,想来是政府军--终于,我绕到了教堂后的独立祈祷室附近。 祈祷室里有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因此我丝毫不敢逗留,三步并作两步绕过教堂后方的院落。 就在通往前院的回廊外侧,我终于看见了自己的队友。 然而,却并不是活着的队友。 外侧回廊的石墙之下,倒着两名士兵,我并不认识他们--就算曾经认识,现在,我也分辨不出他们的尸体了--但从服装上判断,他们应该就是反抗组织的成员。 那两名士兵是一男一女,男子斜靠在石墙之下,头部已只剩下一半,碎裂的颅骨、脑组织与鲜血混合一起,淌落而下,浸透了半边战衣,他手中还抱着一把微型冲锋枪,显然临死前依旧在做着最后抗争。而那女人,身子已经分成了好几截,显然是被拉扯分尸的。 一个本该最爱美的年轻女孩,此刻面目却扭曲狰狞,血肉模糊。 正文 76.天堂和地狱的交界点 我咬牙屏息,来到自己战友尸体旁边,蹲下身,强行掰下那男子手里的微型冲锋枪,他的五指此刻如同鹰爪一般死死扣住冲锋枪的枪把,我不得不用力折断他的指骨。 之后,我又从他身上搜出了三颗手雷。 一面检视着那尸体,我一面自言自语,低声说着:“抱歉了,你未完成的任务我来帮你完成吧……得罪你了,抱歉……” 这个时候的我,心里早已经不知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我有点想哭,但我知道,这个时候眼泪没有任何用处。 身后,那群该死的感染者随时可能追上来,而我身上必须有一些像样的武器才行。 检视完男子的尸体之后,我再次来到那女人残缺不全的躯干旁边,在一堆腥臭粘稠,甚至正不断流淌的脏腑之间,我找到了一把满是鲜血的手枪,我不知道手枪还是否能用,于是卸下了枪里的子弹,那子弹似乎与我的手枪差不多,只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我深吸一口气,抛却一切迂腐的观念,又将手伸进那女人残尸的怀里,果然,这里也有几个弹夹。 我把东西全部收好,这才站起身来,继续向教堂的方向走去。 我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教堂正门院落,一如我们刚进来时那般一片寂静。 但这份寂静,似乎仅仅只是一种假象,我颤抖着走过那乱世横道,杂草丛生的荒凉地面,只觉得每一株草,此刻都具有难以言喻的威慑力与杀伤力。 我终于来到教堂侧门处。 刚才有一支小队就是从这里进去的,我大概已经能预见到我将看到什么。 打开照明装置,我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进了教堂侧边的长廊之内。 据我所知,这里,本该是展示教堂历史与画作的地方,就像是一个小心博物馆的走廊一样。 但这一刻,这里没有神圣的光辉,只有地狱般的恐怖。 那只小队,显然一进入教堂就遭遇了阻击,不过十几人的小队,在这走廊上已经倒下了五人,而且那五人几乎每个人看起来都是被利刃在一瞬间切断四肢、头颅或是劈成两半而死的。 这绝对是变种翼人的手笔。 我更加警觉,将照明装置挂在手枪一侧事先设计好的凹槽内--这一设计,本就是用来配合瞄准射击的,只是慌乱之中我们一直都没来得及使用。 我将照明装置的亮度调大,端着枪小心翼翼的向前行进。 我真想一个箭步冲离这一片深邃恐怖的黑暗之外,可是,我知道,那么做无异于自寻死路。这不是在玩游戏,玩游戏死了可以重头再来,在这里若是死亡,那便是永堕无间地狱,再无回还可能。 黑暗如同梦魇般铺面而来,走廊两侧的圣画、雕像、祷文与书本,此刻早已蒙上了最神秘而又最怪诞的色彩,尤其是那一幅圣子诞生油画,此刻已是血迹斑斑,仿佛基督的再临,也是靠着鲜血浸染、罪恶铺垫。 从小毫无宗教概念的我,走在这一片光暗参半、天堂与地狱共存的回廊里,心中只有一阵阵无尽的恐惧,本能的恐惧。 不过,这走廊里似乎真的只有尸体,人类的尸体之后,还横七竖八的倒着不少感染者的尸体。 之后,便又是通往二楼的回旋楼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的二楼只是一个楼廊而已,离地很高,但却可以一览无遗一楼礼拜堂的状况,如果二楼依旧没有活着的队友的话,那么,他们要么已经突围离开了,要么,便是全部死了。 走过楼道的片刻,我脚下依旧是一偏腥臭粘湿,回旋的楼梯一侧,一只只剩下半边身子半边脑袋的翼人依旧痉挛抽搐,仿佛随时便会复活。 这人间的屠场,已经让我精神、肉体双重麻木了。 跨上二楼回廊的一刻,我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亮光透射而来,教堂恢宏的穹顶顿现眼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座教堂是在原本的老教堂基础上翻新的,同时建立了医院和孤儿院,原本破败不堪的教堂,在几年前霎时间成了粤省最大最华丽的教堂。我看见教堂穹顶上,似乎仿造西方天主教堂的设计,画上了一幅巨大、庄严而神圣的图画,天使、圣婴、上帝的圣灵;亚当夏娃,该隐亚伯兄弟;持着权柄的摩西等等……那都是圣经里的故事,只是,我根本分不清认为,只能靠猜测臆想而已。 这么一处神圣的所在,如今却成了Z市最血腥的屠场,这简直是一种讽刺。 忽然,我注意到,门廊的一侧墙壁上居然被炸开了一个两人大小的洞口,一股股冰冷的海风猛灌进来。 “难道……他们就是从这里突围出去的么……”我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回廊之下的礼拜堂,礼拜堂内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全是变种翼人的尸体。 我怎么都不会想到,这个所谓的“中央堡垒”里头,至少囤积了上千感染者,还有上百只的变种翼人。 他们的军队,到底有多庞大?! 我们呢?却只是可怜的派出了几十人!几十人,对上千个穷凶极恶的感染者! 我返身冲到那破洞之外。 外头却是哥特式的弧形穹顶,无疑,从这里滑下去,只要身手够好,抓住旁边突起的浮雕或砖块石块,或许的确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但这里离地面至少有几十米高,稍有不慎,摔落下去必死无疑。 他们到底是遭遇了多少敌人的围攻,才会出此下策?! 我站在那穹顶的边缘,始终不敢抬腿飞跳,那冷风就这么迎面拍过来,一点点的磨蚀我的信心。 我不想死。 比之和感染者决斗,力战而亡,我更加不想摔死。 想到这里,我返身回到教堂二楼回廊之内。 看来,我想与队友汇合的希望是被彻底打碎了。 不过,至少这里似乎非常安全,给了我一点暂时喘息的机会。 我坐在冷风横贯,宛若刀片的墙壁破洞一侧,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死马当活马医,斗胆打开了通讯设备。 我试着联系认识的每一个人,以及各小队的负责人。但是,不出我所料,大家的通讯设备都已经关闭了。我心里暗想:看来我们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了,在这个鬼地方,到处都是变种翼人,他们每一个都像是一台监控器一般,能够准确的定位我们的行踪,可我们却偏偏自作聪明的关闭了所有无线电装置,这反而让我们变得更加被动。 至少,在与敌人的这场心理战中,我们已然失败。 也不知道我的战友们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 如果说一开始关闭无线电装置是我们自作聪明的话,在遭遇攻击之后,为什么没有人再次打开通讯装置呢?难道,就没有人想到要试图和其他战友联系么?难道,在这么短短的瞬间,所有人都已经死了么?!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无论如何,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存活下来,这些怪物们虽然一个比一个疯狂,一个比一个厉害,但我们队伍里头,邵光义和墨歌这样的人是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可为什么连他们也没有重新打开通讯装置?! 忽然,我想到了一种更加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说,并不是没有人打开通讯装置,只不过,是我根本联系不上他们呢?如果这一刻,我的通讯装置已经被锁定干扰,如果这一刻,我已经被那帮感染者和他们的控制者定位了,那该怎么办?! 正文 77.生死一线 我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来,这一刻,我仿佛已经听到了楼道里沉重的脚步声。 不对,这不是幻觉。 我愚蠢的停留,已经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返身站起来,我冲到了破裂的风口。 外头天空阴郁,黑云沉沉,我再一次来到穹顶边缘,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些底,从这里滑下去,抓住边缘突起的浮雕,利用两腿的蹬力,完全可以翻身跳到另一边的建筑物顶层上去--那里似乎是我刚才进去过的门诊大楼,只不过是最靠近教堂的那一面,这里是个死角,我并没有来过。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落到那边的顶层,我就可以顺着住院大楼一旁的管道和窗棂一点点攀爬下去。 有浓缩液的作用在,这一切,理论上来说不是难事。 当然,这也仅仅是理论上来说而已。 实际上,这中途会出现什么意外,谁都不知道。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这标志性的脚步声,早已让我心惊胆战。那是我的梦魇,是我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一咬牙,开始返身往下爬去,我没敢直接从穹顶上滑下去,我没那么大的胆子,虽然那样看似很帅,但是只要有一点差错,我就小命不保了。 不一会儿,我已经双手抓住了穹顶边缘的浮雕。 接下来,便是最为危险的一个环节。 我必须双脚等着教堂穹顶下方的墙壁,翻身跳到对面的楼顶去。 对面楼顶和这里的落差顶多三米,我只要抱住头滚落下去,绝对可以穹顶和对面楼的水平距离也不过两米多,若是单纯的跳远,我即便没有浓缩液也能跳个两米以上,可现在,最难战胜的并非我的肉体,而是我恐惧的内心。 理论是我是可以过去的,可是,我却无法坚定信念。 我的双手已经有些发酸,我知道,多撑一刻,我的力气就会小几分,我成功跳到对面的几率也就小几分。 可是,哪怕是往下面看一眼,我的双腿也会不由自主的一阵痉挛。 与此同时,我的上方,穹顶边缘,已经显出了一个强壮的身影,我仰头一望,只见那家伙黑洞洞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那没有皮肉的脸庞上,离开的嘴仿似嘲笑一般,似乎根本不相信我能成功飞越这死亡障碍。他身上依旧伤痕累累,但却屹立不倒,他手臂上的骨剑,依旧滴着鲜血,这会不会就是李进的鲜血,这个家伙,已经残杀了多少我的战友,我的朋友,和那些无辜的人类了?! 我,绝不能死在他的手上。 剑士并没有准备下来,他大概是在等我自己摔死。 我咬紧牙关,猛然发力,我听见自己爆发出一声嘶吼,接着双手一撑,双脚一蹬,整个人飞跃出去。 “呃……”然而,我没有注意的是,教堂墙体下的浮雕,有一部分进行了抛光处理,十分的滑,我有一只脚正好撑在那打滑的墙面上,显然用力不够,整个人就已经脱离了墙面。 完了!我想…… 我的身子,还没有到达对面楼顶的范围之内,就直直的摔了下去,那失重感令我绝望。 我几乎要闭上眼睛。 但求生的本能却不允许我这么做。 我奋力挥手,想去抓住旁边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咔” 一声金属摩擦之声,终于,我抓住了下层大概是一间医务室外的铁栏杆,整个身子悬吊在半空之中。 可要命的是,这四周没有任何别的突起物供我攀爬或踩踏,而那铁栏杆的门,以及里头的窗户也是锁死的,我根本没办法进去。 这,是上帝给我开的最后一个玩笑么?! 正在绝望与希望之间挣扎,我忽然觉得一个黑影自头顶直坠下来,我急忙双手拉住铁栏杆,身子尽量贴在门诊楼的墙壁上,那黑影从我后头直直坠下,几乎擦着我的后背,落向教堂的后院之中,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又是第二个黑影,第三个……大块的黑影落下的同时,灰尘与碎石也不短向我飘洒、跌落而来。 我不由得瞥眼向上一望。 我的上方,那剑士,居然在用自己的骨剑不断砍削那穹顶周围的浮雕装饰,让那些大块的随时滚落下来,想要把我砸落或砸死。 我愤怒已极。 “畜生!畜生,王八蛋!”我大声咒骂着,也不管那家伙是否能听懂,“我操你大爷!” 石块并不会因为我的咒骂而停止下落,那一块块石头,是剑士用来处死我的刑具。 忍无可忍。 “草你妈!”我再次大骂,单手抓住铁栏杆,奋力对准上头连开三枪。 似乎有一枪打中了剑士的肩膀,一股鲜血立刻喷洒而开。 而另外两枪,正打在剑士旁边的穹顶边缘,嘭嘭两声闷响,剑士脚底的石块碎裂四散,由于刚才剑士本已经将穹顶用骨剑削的七零八落,因此,这一炸,直接将穹顶炸得毫无立锥之地了。这本就笨重无比的剑士,猛然间失去了平衡,整个身子竟直直的跌落下去,与石块一起坠向地面。 他可不像我有五指伸展,可以抓握,他手臂攻击力极强,但是几乎没有抓握之力,转瞬间,他那笨重的身躯已经直直跌落在了地面上,动作扭曲。 “哈哈,哈哈哈……嘎嘎嘎……”我狂笑起来,笑得嗓子都有些沙哑,“哈哈哈,我他妈死了,你以为,你就能活,哈哈哈自作自受!哈哈哈哈……”我已经语无伦次,近乎癫狂。 剑士害得我太惨了,我的逃亡,我这一路的血腥经历,似乎都多多少少和剑士有几分关联,它是我的梦魇,我的魔障,我不可逾越的痛楚,我最憎恨的仇人。 现在,我的仇人就在我面前活生生的坠楼了。 我仿佛懂得了《笑傲江湖》中林平之在诛杀了余沧海和驼子之后的心情,一瞬间竟有了“即便死了也值得”的错觉。 我不断的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手臂一软,整个人再次滑落下去。 那失重感将我拉回了现实中。 不对,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不能死,我不能死! 这片刻的念想,让我再一次猛地扣紧五指,狠狠抓住铁栏杆的下缘。 “唔!”我咬牙低吼,整个身体的力量,都似已集中在了手臂上。 这时候,我突然发现,我斜侧面数米的地方,有几块突起的砖,如果能成功拉住两块砖,再踩着其中一块,我便可能移动到另一侧的窗户口去,那扇窗户没有铁栅栏,大概可以直通门诊室的上层回廊里。 我强行伸手去够其中一块砖,眼看着就要抓住那救命的突起物,陡然间,几声怪叫,由远及近,我吓得急忙收了手,定睛一看,数只翼人似乎已经发现了我,朝我的方向俯冲而来。 “天!”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上帝这是怎么了。 给一点儿希望,继而又让我失望,不,不止是失望,是无尽的绝望。 我正准备松手坠落而死,好免除被翼人分尸的痛苦。 “嘭” “嘭” 我头顶却传来数声枪响,每一次枪响,我就能清楚的看见,不远处的有翼人身子一抽,坠落而下。 “谁?!谁在救我?” 仰首之间,我看见,我的上方,教堂墙体上那裂口边缘,墨歌正端着狙击枪,凝神屏息,平视前方,有节奏的朝那些翼人开枪射击。 她,她没有事,她果然还活着!我不由得一阵兴奋。看来老天终归没有放弃我们! 正文 78.受伤的墨歌 我不敢有丝毫松懈,在墨歌的掩护下,我急忙再次伸手,去够那突起的砖块。 终于,我奋力抓住那砖块,狠狠一抠,整个人向前一倾,顺势一脚踏在砖块下的另一个突起物上。 我好不容易在半空立住了身形,抬首一望,却发现,我似乎判断错了距离,那前方的门诊楼窗户,和我所站立的位置还有至少两米左右的距离。 而我两脚站立在不足十厘米的突起物上,根本没办法发力。 这一刻,我骑虎难下,回去也不是,翻身到窗户那边似乎也不现实。 “傻逼!”楼上风口处的墨歌似乎看出了我的状况,竟开口骂了出来。 我仰起头,说:“对啊,我傻逼,我傻逼跑到这鬼地方来……” “闭嘴,省点力气,等我下来!”墨歌大声说。 “算了吧!”这时候,我自己都已经想放弃了,如果胖子朱铭在的话,他或许可以用他的猿臂轻而易举的把我拉过去,可是偏偏这次任务他并没有来,作为广州战区生命堡垒的特派员,他根本无需参加Z市的战斗任务。 “算什么算!”墨歌说道,“你要是敢自己松手,我跟你没完!” 说罢,她居然背上狙击枪,一步跨出风口,双手抓住穹顶边缘仅剩的那一点突起,身子一荡,人竟已经跳到了对面窗口的护栏上端,双手抓住住院大楼顶层边缘。 她的动作比我刚才可利索多了,我如果能像她这样,如果能不一脚踩滑一脚踏空,我这个时候也早就潜入门诊大楼了。 我仰头看着墨歌,她作为一个女孩,动作却比男人还要迅捷,而且这一切都并非浓缩液的作用,而是她自己能力的表现。 不一会儿,她已经翻身到了门诊楼楼顶。 这时候我双手已经有些酸痛甚至抽搐,我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但我已久咬着牙,仰起头,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对着正上方喊道:“你真厉害啊,没浓缩液的力量也能自己跳过去!” 楼顶,墨歌探头看着我,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似得,白注射了最强浓缩液吗?给我撑住了!” 我尽力把身子贴在大楼的墙壁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时候我最害怕的就是忽然来一只两只那所谓的变种翼人。 大约又过了五六分钟,我再次感受到度秒如年是一种什么滋味。 墨歌,终于出现在门诊楼的窗户边,向我伸出手,大口喘着气,说道:“跳过来!” 我侧脸望着她,这一刻,我看见,墨歌的半边脸上竟全都是鲜血,向我伸出的手臂上也沾上了一片腥红。 “你……你怎么……”我瞪大了眼睛。 “别废话,相信我,我拉的住你!”她咬着牙,说。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五味杂陈,但现在绝不是客气斯文的时候。 于是,我奋力向侧面一跃。 “啊……”墨歌一声大叫,我从来没听见过她这样大声喊叫,想必当时她的身体,她的手臂无比疼痛。但她还是死死的拉住了我。 “我……我……”她咬紧牙关,嘶声说道,“我受伤了,你自己也用点力……爬上来,一点点爬上来,我坚持不了,太久……”她说着,我看见,那窗户的边缘,已经有几道血痕滑落而下。 我急忙双脚蹬住墙壁,向上一跃,伸手去够窗棂。 这一回,上帝总算是眷顾了我,虽然肩膀已经酸痛不堪,但在求生意志的支撑下,我总算是抓住了窗户的边缘,为了减轻墨歌的负担,我松开她的手,自己去够窗户另一侧,这个时候,一切都轻松了许多。在浓缩液的作用下,我已经挑战了常人所不能完成的人体极限。接下来的这一切,便也没什么了。 抓住窗户边缘之后,我用力一拉,像引体向上一般。 接着,双脚踩着墙壁边缘,一点点向上蹭,终于,我的半个身子尽到了室内。 墨歌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帮忙将我拖进了窗户之中。 我几乎是跌落在窗户旁边的。 这一刻,我看见,墨歌所站立的位置,墙壁上已经沾满了鲜血。她上次肩膀上受的伤一定还没好,这个时候,似乎又添了不少新伤。 门诊楼走廊上,横七竖八的倒着数名感染者。 我大口喘着粗气,看着也已经身体瘫软,慢慢靠墙坐下的墨歌,说:“这些,都……都是你弄死的?” 她瞥了我一眼,脸色苍白,却依旧保持着那份特殊的冷傲,说道,“要不然,是你弄死的么?该死,如果不是他们偷袭,我怎么可能受伤……” 我这才发现,墨歌的腿上已经被抓出几道很深的口子,头部似乎也有撞伤,正在不断的向下淌血,虽说我们这种人体内的血比别人更多,但这样失血终归会危及生命。 我赶紧说:“我帮你止血。” “没必要,小伤而已。”她依然在逞强。 我一咬牙,又说道:“我扶你离开这里。” “照顾好你自己……”她挥手说道,“这次,是我指挥失当,我……” “你也别废话成么?”我说道,“你看我一路跑下来也没受什么伤,你呢?都什么时候了……互相帮助吧!”说完,我也不给她继续反驳推拒的机会,直接架起她,一步步往楼梯间走去。 这里已经到处都是尸体了,人类的残躯,还有感染者那融化的只剩下皮肤和组织肌肉碎片的尸身。 我们踏着这一堆烂肉以最快的速度下楼,墨歌终归是个军人,虽然身上有伤,却依然步履稳定。 “这次,咱们算是中埋伏么?”我怕墨歌会失血过多昏厥过去,不由得开始和她说话。 “绝对是的。”墨歌说道,“反抗组织的规模再怎么庞大,也绝不可能在分兵的情况下,还能在这里囤积那么多的人。” “那咱们中计了……”我说道。 “呵呵,下面的人,包括张楚司令官,早就觉得不对劲了,可惜离岸基地的领导根本不听。”墨歌喘着大气,说。 “到底是什么情报说明……会有什么海岸登陆战发生的?”我问。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差不多到了一楼的出口处。 由于李进的惨痛遭遇,到这里的片刻,我变得异常小心,放慢脚步,尽量护着墨歌。 墨歌似乎咬着牙,愤恨说道:“第一次离岸基地登陆战之前,也就是你和我刚刚认识的时候,反抗组织曾经入侵过教会在Z市另一个临时基地的终端电脑系统,从中发现了他们‘三次离岸登陆战’的计划日程,也是靠着这个,基地打赢了第一次离岸登陆战,而且是大获全胜,基本没有给感染者和教会任何机会。” “所以他们就坚信,感染者还会来第二次?”我问道。 “基地的领导是个庸才,素来和张楚司令官不和。”墨歌说道,“加上他坚信自己派人入侵教会临时司令部的事情没有暴露,所以……呵呵……” “所以他觉得,敌人会在一次登陆不成的情况下发动第二次进攻,所以他觉得,中央堡垒会没有多少人守卫,所以我们就被拉过来送死了,是吗?!”我大声质问。 墨歌苦笑,说:“我只希望我们的死,能让那个庸才被调回生命堡垒总部去,否则,整个离岸基地很快就会完蛋。” “为什么,仅仅是调回总部去?”这时候,我们终于已经回到了教堂外的院落之内。 四周已经再次恢复了一片死寂。 “官场上的事情……不说也罢了……”墨歌回答,“你赶紧离开这里,迅速离开。” 我扭头看着墨歌,这时,她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冷峻,又说道:“这是命令,你赶紧离开。” 我摇了摇头,说:“我走了,你不走?” “我还有部下在这里,我不能走,救了你,我还要去救其他人。”她说。 “你伤成这样,我去救他们,你走!”我虽然怕死,虽然确实想走,但我更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胡说八道,你就是一个普通士兵,我是你们的队长,救人这种事,应该……” 我打断她,说:“一起去,如果你非要送死,那咱们一起去,行不行?” 墨歌伸手戳着我的肩膀,说:“你在胡闹,你知道吗?” “都是同龄人什么胡闹不胡闹!”我大声说,“你不就比我多当了几年反抗组织的兵吗?你年纪比我还小吧?!如果你在学校,你说不定还是我师妹!” “什么师妹!”墨歌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紧要关头,我可不想拖延太久:“总之,我们一起走!寸步不离!” “你……” 她把头转向一边,说:“好,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听我的命令。” 我冷哼一声,说:“听你的命令可以,你先把自己腿上的血止住再说……你难道想拖你部下的后腿么?”我故意刺激她。 “你……”她的身体依然有些颤抖,“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我……我饶不了你。” 正文 79.敌方总部 墨歌为自己的伤口涂抹上了凝血剂,我这才同意和她再次返回教堂内。 其实谁都知道这么做无异于送死,但这个时候,我忽然发觉,或许真的有些事比生命更重要。 墨歌刚才救我的场景依旧在我脑海中回旋。 无论是因为什么,让她对我舍生忘死,我都绝对要在她遭受劫难时寸步不离她的身边。 这并不关乎她是否我的上司、我的战友或者说我的朋友,我只是不想让自己良心不安。 染血的教堂甬道里,墨歌不再需要我的搀扶,虽然失血过多,但却依旧强撑着,我知道我劝不住她,没有办法。 她握着一把手枪,手枪上似乎还沾着血迹,我说要帮她背着沉重的狙击枪,她却说“狙击枪是狙击手的生命”,她绝对不会把这把枪交给任何人。 我无话可说。 我们从教堂穿越到了医院那最后一片我未涉足的区域。 那是门诊大楼侧后方的住院楼B座。 大楼之前,凄冷的风,萧瑟无比。 但这里却似乎并没有发生战斗,也并没有人员伤亡。 “刚才我们就是在这里被冲散的。”墨歌说道,接着她扭头看着我,说,“你的战友们呢?邵光义他们呢?你们不是应该在A座那边么?” 我点了点头,说:“我们遭遇变种翼人的围攻,恐怕……我觉得,他们应该活不下来了……” “胡说什么?!”墨歌厉声说道,“既然你选择了返回来,就应该去救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我愕然。 “我们分头走!” “不行!你身上的伤。” “咔”墨歌已经打开手枪的保险,盯着我的脑门,说,“这是命令!” “但你……”我实在不能放下她一个人不管。 “说了叫你赶紧……”我话未说完,忽然,刚才守在腰间的通讯装置居然发出一阵震颤之声来,与此同时,墨歌也望向自己腰间的通讯装置。 “有人联系上我们了?!”错愕,却有些惊喜,我赶紧接通了通讯装置。 一阵嘶哑的电子音之后,对面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听见我说话,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还活着,我是黄倩,现在在住院大楼B座六楼走廊里,这个大楼里,到处都是无线电和信息传输的干扰装置,各种声波、信号波混杂不堪。我现在用我的能力暂时性采取反干扰的方式……能够暂时肃清排除一些通讯障碍,但我不知道我能支撑多久,所以,听到的立刻过来这里找我,我觉得我已经发现他们的终端位置了……” 黄倩开的是多人对讲系统,这一刻,简直可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黄倩!”没等我开口,墨歌先对着通讯装置说道,“还有所有能听见的人,报出你们的具体位置!” “黄倩,B座六楼617病房,感染者基本肃清,但敌方总部很可能在7楼,他们随时可能发现我。” “邵光义……”这时候,对讲机里竟传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我这里有四个人,我们在住院大楼A、B座连接处中央通道内,正准备赶往B座突围。” “我……我是李进……” 李进?! 我兴奋的几乎要叫出声来,他居然没有死?! “我和郑龙……在教堂正门处,我受了重伤,只能躲在这里,我们……我们刚打掉一波感染者的进攻……这里一共,一共就我们两人……”李进有气无力地说。 进来的人,似乎只剩下我们几个了,但比我想象的要更多。 这个郑龙我并不认识,但有人在李进身边,至少意味着他暂时是安全的。 “你们听着,我现在和楚庭生在住院大楼B座外。”墨歌说道,“现在大家都听我命里,邵光义,你留下两个人把住A、B座通道口,把所有手雷和大威力武器都留给他们,你带一个人,只拿爆炸手枪和空气匕首,试图和黄倩会合,我和楚庭生很快会赶到。” “是……” “郑龙、李进,你们找最安全的地方落脚休息,不要轻举妄动,如果有可能的话,试着联系其他小队,你们的任务是,尽量活下来。”墨歌又说道。 “是……”李进依旧有气无力。 “黄倩,原地待命,立刻切断对讲机,以免被发现!”墨歌下了最后一道命令,之后便迅速收好了通讯装置。 这个时候,楼中的变种翼人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大概敌人的监视动作也会严重受阻,我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争取到了这场战斗的主动权。 我和墨歌迅速潜入了住院部B座大楼,我们已经不再顾及那么多,直接把照明设备开到最亮,墨歌的行动比之前缓慢了不少,她的身体已经越发虚弱了,这样下去,她就算是不被感染者杀死,也可能会失血过多而亡。 想到这里,我开口说道:“墨歌,你在楼道口守着吧,我上去,你手里有狙击枪,不适合近战,但可以帮我们做掩护。” “你懂什么?!”她果然不同意,“你以为你打了几次仗,就能对我指手画脚了么?” 我咬着牙,低声说:“你就别逞强了,行么?你明知道,你在这里等待,是最好的选择,你到底想证明什么?” “我是你们的队长,我必须和你们共进退!”墨歌说道。 “你现在不是在共进退,你是在拖后腿!”我转脸望着她,说,“你看看,我跑三步,你走一步,你这样的行动速度,不是拖后腿是什么?!既然是队长,就好好指挥,好好保证你的部下能用把战斗力发挥到最强好么?” “你!”她抬手指着我,但却似乎快要说不出话来。 “你,就在这里守着!你回去要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我现在,就是要夺你的指挥权!”我壮着胆说。 “你……你太过分了!”她不敢大声说话,但显然已经气得不行。 “随你怎么说。”我不能让她继续跟我上去了,绝对不能,我不想看着她被分尸,楼道这里的敌人已经基本肃清,就算还有感染者进攻过来,外头地面平阔,她也绝对可以用狙击枪准确消灭那帮家伙。 “你……”她握枪指着我,却已经不再跟上来。 “你自己权衡。”我说道,“要么你打死我……”说完,我已经朝前走去。 我坚信她不会开枪。 果然,我安然转身走上了楼道,而墨歌似乎也已经妥协,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在走廊出口处坐下,开始为狙击枪装填子弹。 我踏步上楼,接下来,便又是我一个人的战斗了。 六楼,这是一段不短的路程,我手里的枪弹虽然充足,我的身体虽然并无大碍,但毕竟还是缺乏战斗经验,而且枪法极其不准,如果真再遇上那些行动迅速的家伙,我真的无法保证能全身而退。 似乎我害怕什么,往往这件事便必然发生。 我刚踏上四楼走廊,便看见一个高大直立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 照明灯光闪过,我看见的,是一个没有五官,没有相貌的家伙。 就是这个东西…… 这东西就是我刚从公寓里跑出来时,和一伙特警发生战斗的家伙。这家伙被皮肤包裹住全身,那皮肤比避弹衣还要强大,手枪根本无法穿透,而且--他的速度和弹跳力都非常之好! 思量之间,那家伙已经开始向我发动冲锋,那冲刺的样子简直像一个运动健将。 我急忙拔枪狂射。 枪法虽然不好,但这几下却也命中了那家伙略显庞大的身躯,那家伙被我手里特制的手枪打得步步后退,灯光下鲜血飞溅。 看来这种枪对他有奇效。 我不由得自信了一些,微微侧身,平举手枪,一面小步前移,一面继续开枪射击。 数枪之下,总算有一颗子弹命中了那家伙的头颅。 “嘶!”那家伙发出一声低吟,终于跪伏下去。 虽然弹药充足,但我还是不敢继续开枪了,见他没了多少反抗能力,我小心翼翼的走上去,对着他头部被炸裂的伤口,狠狠一脚跺了下去。 果然,那厚实坚韧的皮肤之下,是一片柔软与脆弱,我跺脚的片刻,一股浓稠的鲜血,如细浪般咕嘟一声冒了出来,紧接着,那一层表皮也塌陷下去,那家伙抽搐痉挛一阵之后,便也不动了。 或许,战斗中的人,的确容易“杀红眼”,这个时候,我竟觉得十分爽快。 我不由得咧嘴笑了起来,继续缓步而前。 前方亦是满地尸身,甚至还有一些被烧焦的尸体。 “火……”那种爽快感,立刻被冲刷殆尽。 这附近似乎没有爆炸的痕迹,那么,如果着火的话,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楼里有人使用火焰喷射器。 难道,这楼里还养着…… 我正这么想着,突然,头顶传来数声枪响。 已经开战了?! 我加快脚步往楼上冲去,可就在这时,一缕耀眼的火光,顿时在我面前轰然而起。 正文 80.顶楼异象 灼热的火舌几乎从我脸庞上扫过去,幸好我侧身闪回到了楼道当中,一股浓烟自我前方升腾而起,扩散四际,似乎一切在这一刻都被熏得焦愁不堪。 楼上的枪声未歇,但始终都只是手枪的短点射击声。 我越发觉得不妙,但前路已经被完全封死,我根本没有行动的机会。 思量之间,又是一股浓烈的火焰带着热浪奔涌而至,我急退下楼,面前火光耀眼,不能直视,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双眼都要被灼伤了。 几秒钟之后,火焰再一次停歇。 我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忽然觉得不大对劲。 那家伙为什么不直接转身过来攻击,而一定要躲在暗处? 难道他也没有把握能够消灭我么? 按理来说,在这样逼仄的环境里,一对一的情况下,不怕火焰的他该是占有绝对优势的,难道,这家伙根本不能动了?! 想到这里,我再次靠近楼道口。 这个家伙每一次攻击都应该有间隔,我等待着他的下一次攻击。 果不然,不过半分钟,火光再起,这一回火势却小了很多,持续时间也短了不少。 待黑烟停息,火光渐消,我壮着胆,迅速翻身进入上层走廊。 我看见,那走廊中间,果然趴着一个吞火者,那家伙的双腿已经被炸碎了,完全行动不了,但他却依旧艰难的向前伸着那能够喷射火焰的断臂,如同卫士一般,扼守着楼道入口。此刻,他那没有皮肤的脸庞正面朝着我,一双几乎要暴突而出的眼睛,瞪得极大,我仿佛从他的眼神中看见了什么东西。 他们曾经不也是普通人类么?我们,本不该是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的同类?! 我举枪的手忽然有些颤抖,这一刻,我心内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然而,不过片刻的停顿,我发现,那吞火者背部的脓疱开始故障起来,里头似乎正有滚烫的热油窜动,他的断臂也再一次向我平举。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死了,在战场上,对待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砰” 我一枪打在吞火者的背部,紧接着迅速翻身撤回楼道。 就在我再次跳落在楼道里的片刻,背后轰然一声炸响,火焰、碎肉与鲜血同时飞溅四散,我甚至觉得有一股气浪将我推得站立不稳。我伸手抓住了楼梯的扶手,单脚扼在地上,尽力保释身体的平衡,数秒之后,那股劲风才停歇下来。 我长长输了口气,整了整衣领,紧握着手枪,回到走廊之内。 “路障”已经被消灭了,地面一片焦臭,甚至有火光窜动。 我不敢继续逗留,楼上此刻依旧在激战之中。 我开始狂奔起来,整个身子几乎要扑倒,很快,我冲上了六楼楼道,楼道一侧,照明灯之下,我看见黄倩侧坐在走廊一边,一面向后挪着身子,一面向走廊另一侧开枪。那边,数名感染者正慢悠悠的向前挪动爬行,一个个似乎都已经受了重伤,但却依旧坚韧地向前行进,毫无停止的意思。 那帮家伙已经挤成一团了,目标相当大,我想都没想,举枪射击。 楼道里一片嘶叫之声,鲜血在一声声闷响中迸发而出,这场景令我麻木。我一面开枪,一面靠近黄倩,趁着那群感染者被我打乱阵脚,我疾跑两步,扶着黄倩,退到楼道口,顺便换上另一个弹夹,继续朝走廊里开了两枪。 “我……我被发现了。”黄倩已经受伤了,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我们不能去7楼……” “来都来了,逃也逃不掉了。”我说道,“既然确定七楼就是这里的终端,怎么样都要上去看看。” “可是,他们或许已经做好准备了……”我把黄倩扶到楼梯一侧坐下,她伤在左腹部,流血不少,但看似只是刮伤,似乎并没有伤及脏腑,我赶紧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凝血剂,她却推开我的手,说:“没事,我……我有这个……” 我叹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探头回楼道张望,楼道里的躁动已经消弭,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邵光义他们还没有到,不知道是不是中途遇到了阻截。 但我觉得,不能再等了,既然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就必须抓住这最后的时机拼死一战,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我扭头对黄倩说:“你在这里呆着,我上去。” “你说什么?”她瞪大眼睛看着我。 我说:“我说,你在这里掩护我,我上楼去。” “不行,你一个人上去根本就是送死!”黄倩反对道。 我摇了摇头,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我在上面出事了,你们就赶紧逃,我身上还有好几颗手雷,一起引爆了,正好可以炸掉他们的总部。” “你想的太简单了,他们有无数种办法让你没靠近他们就死。”黄倩说,“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也不能看着你去找死!还是等援兵过来吧。”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再等下去,只会等来更多的敌人。”我厉声说。 我知道继续争论下去毫无意义,不由分说,返身向楼上走去,没走几步,手臂却被黄倩死死拽住。 “不行,我说了不行。”黄倩咬着牙,说,“我们都太轻敌了,从来没考虑过……感染者的能力到底有多深不可测,战斗方式那么变幻无常,我们来之前,都以为他们是普通的丧尸,都以为我们身负浓缩液就天下无敌了……我们把基地导师们的话当成耳旁风了……你别逞强了,他们太可怕了……” “我比你了解他们。”我尽量保持镇定。 我不知道这帮人当初加入反抗组织的初衷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真的经受过浓缩液的痛苦折磨与战场的煎熬。 或许,即便是一名士兵,在真正经历过血肉横飞之前,也绝对不懂战争的残酷。 我一步步向楼上走去,说实话,当时的我,与其说是麻木,倒不如说渐渐坦然了起来。 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要死,尤其是在这谁也逃脱不了的“末世”,他们死得更加干脆利落,绝对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我的同学王斌,甚至连尸体都成了恶狗的果腹之物;那些守护路卡的武警、特警和政府军人,最终也不过是和这大地一起化成一片鲜红;那些在市中心广场与感染者搏斗的反抗组织士兵,混杂的血肉分不清彼此;我的战友,前一刻还活着,与我们交谈着,后一刻便被翼人切成了两段。 正因为经历了,才懂得恐惧,却也正因为经历了这些,我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七层楼道,泛白的光芒照射在一片干燥的瓷砖之间。 我不知道这里是否是整个住院大楼B座的唯一净土了。 这里的每一个房门都紧闭着,我举枪扫过数个房门的视窗窗口,里头似乎都是空无一物的。 我有些疑惑。 怎么回事,难道黄倩的判断有误? 这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我开始静下心来,小心翼翼的打灯检视每一个房间,当我来到靠近走廊中间的一个办公室之前时,我发现,这里头居然有一台笔记本电脑正闪烁着幽微的光芒,这整栋大楼几乎已经不通电了,这里忽然有这样一台笔记本电脑,实在让人觉得奇怪,我打灯扫视那房间的四周,除了门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尽收眼底。 里面绝对没有人。 我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猛然发力,一脚踹开那紧闭的房门。 正文 81.狂热信徒 我这一脚用力过猛,整个门板被我踹飞了出去,“嘭”的一声撞在那笔记本电脑旁的桌子上,办公桌微微一震,那面对着我的笔记本电脑荧光屏猛然亮了起来。在这四周皆是一片黑暗的环境里,这蓝色的光芒令人觉得无比诡异,但很快,那屏幕上竟显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人影渐渐清晰,轮廓变得分明起来,我看见的,是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这男子似乎正坐在某个密闭的房间之内,神情镇定,嘴角微微上扬,显得有些嚣张,有些得意。 这男人已经不算年轻,不知道为什么,这张脸我虽然没有见过,但他举手投足之间,都给我一种熟悉之感,这种熟悉的感觉,甚至给我带来了一丝别样的恐惧。 这人到底是谁?! 这警察到底是谁?! “楚庭生。”对面的警察忽然开口,“你终究来了。” “你……”我瞪大了眼睛。 “呵呵,没想到吧,没错,你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整个中心堡垒的终端,也就是你面前的这部电脑,控制着整个中心堡垒的战局。很可惜,这里没有人,有的只是一群被感染的、穷凶极恶的怪物。怎么样,你们是不是觉得力不从心了?” “你……你是谁!”我颤声大喊。 “别着急,你居然忘了我是谁,真是不可思议。”那男人说道,“虽然我们只有数面之缘,不过,你的记忆力总不至于这么差吧?好歹,我也让剑士跟了你那么长时间啊。” “你……” 警察?! 他是那个警察?! 不对,这不对,那个警察好像并不是长这样的,难道是我错觉么?在我的映像里,那个人的脸似乎更细长一些,也更年轻一些,可这个人至少三十多岁,应该是Z市的老警员了,根本不像那个人那般年轻,仿佛刚入刑警队不久。 我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 “别着急,放心,你既然能走到这里来,那就说明,你们已经肃清了这楼里百分之八九十的危险了。”屏幕那边的人似乎十分有自信,似乎有绝对的自信,我们根本抓不住他,或许,他所处的位置离这里早已经是“十万八千里”了。 “你面前的这台电脑。”对面慢条斯理地说,“说白了,只需要发射一点点极其微小的无线电信号,便可以影响到整栋楼里的变种翼人,他们的鼻状叶可以有效的互相传递信息,并且用特殊的双耳来接受信号,就像是一个个烽火台一般,通过不断的传递波长信息,他们能有效的把你们所在位置的一切影像传输到这个电脑上来,从而让我看见。我呢,则可以坐在几公里之外通过信息代码给他们传输指令,让楼里的感染者对你们发动进攻,你不觉得,这个计划近乎完美么?” “你……他们只不过是在使用超声波而已,怎么可能给你传输图像?你到底对那些变种翼人做了什么?!”我不由得厉声质问。 “鼻状叶与眼球相同,眼球就好比一个小型摄影机,我其实一直在研究,如果这些翼人的眼睛能够升化成复眼,并且我能够通过某种方式截取他们大脑皮层上的记忆模块制成影响的话,你说,我们的生物技术是不是又可以再进一大步?我们是否可以非常建造一只极端强悍的侦查部队。我们是否……在对人类精神力量的研究上,又有了新的突破呢?” “简直是变态!”我大声说道。 “随你怎么说。”那警察淡淡道,“不过,现在我们还有这非常大的技术难题存在,不瞒你说,这些翼人并不能传输十分清晰的影像给我,我是通过计算机来分析他们的波段代码来确定你们的移动轨迹的,说白了,就是一个信息转移成数据,数据再分析出信息的过程,这些,想来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懂的。总之,我们以最小的代价,消灭了你们几乎整整一个特战班,你不觉得这样的战斗很有意思么?” “最小的代价?!那么多死去的感染者,在你们眼里,是最小的代价?!”我只能对着屏幕吼叫,我根本攻击不了那个家伙。 我知道,我的吼叫苍白无力。 “感染者,对于教会来说,感染者的消亡,就好比你们佛教所说的涅槃,也是我们所说的重生和新生,他们的血,是为了清洗这个脏污不堪的人间,是为了唤醒你们这些羸弱无比的下等生物,是为了播撒神祗的光辉。我们始终相信审判是拯救的前奏;你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自愿成为感染者的那些人是如何的伟大,不过,不明白也好,这个世界,古来便是弱肉强食,劣等的生物本就该被淘汰,只有真正强大的物种,才有资格接受神的荣光!” “胡扯八道,逻辑混乱!”这个时候,我被忽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呵呵,看来又有新朋友加入讨论。”屏幕那边,那警察淡淡的说。 “你们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做一些明灭人性的事情,也能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呵呵……”邵光义提枪来到我身边,回首之间,张子扬、奕天和黄倩他们也跟了上来。 邵光义冷冷盯着屏幕,说道:“梁文辉,我见过你几回,反抗组织在和Z市军警人员交涉分割管理区域的时候,你也在场,我还真没想到,你居然是内奸!” “呵呵,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对面冷冷说道,“邵光义,你也算是Z市反抗组织的老兵了,你们和教会斗了那么多年,你们得到了什么?即便是政府出资资助你们建立那个庞大的基地,你们的科技研究依然跟不上教会的发展速度;你们始终要屈居人后。” “哼,那是因为你们所谓的科学研究,是建立在毫无人性的基础上!” “迂腐。”对面那位梁文辉靠在旋转椅上,十分镇定地说道,“你们注重的只是安逸的生活和事物的表象。你们认为感染者丑陋、恶心、认为感染者在接受试炼的过程中受到千般痛苦。但你们却不知道,神的旨意便是要试炼人类,让人们在试炼中脱胎换骨,那些表层的皮囊,那些你们追求的所谓美好,全部都是虚妄而已!你们口中的感染者,实际上是体力、耐力、速度和战斗力都强于你们数倍甚至数十倍的超人类!你们以为人类进化已到了极限,认为造物主已经恩赐给了你们所有,你们发展科技,却又被科技所玩弄,你们被信息、电力、钢铁和超级电脑所统治着,你们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作为人类的肉躯存在,殊不知,造物主的恩赐从来就不会全部弃置在阳光下,而需要自己去挖掘,去发现!哈哈……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么?你们已经颓败了,从工业革命时代开始,你们便步入了撒旦的深渊!” 对面如同吟诵传教一般的叫嚣,让我的心不断被某种力量所激荡。 我虽然不能认同他,却根本不知道拿什么去反驳。 而就在对面疯狂大吼之时,邵光义忽然退后一步,低声说道:“黄倩,探测清楚没有?” “西北方向,靠近中山市区北部高速公路,目前信号没有衰减,可能……没有移动。” “立即通知总部!”邵光义说道。 “是!” 黄倩这个“是”字刚出口,邵光义已经端起手里的微型冲锋枪,对准电脑屏幕,说道,“话不投机半句多,畜生,等死吧!” 说完,将对面的电脑开枪轰了个粉碎。 正文 82.返程 “队长……你这是……”黄倩看着邵光义。 “既然已经定位了,就赶紧让总部的人和政府军联络,去拦截他的那辆信号发射车,我不想再听这个畜生胡扯了。”邵光义冷冷说。 “明白,信号已经发出。”黄倩长长吁了口气。 “走吧。”邵光义打量了一下我们所有人,“大家都带着伤,都回去吧。” 我们没有说话,跟着邵光义一起往外走,楼里的敌人这一刻已经被基本肃清,大概的确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我们了。 不过,下楼的时候,我时不时转脸去看黄倩,我着实不懂她是怎么定位那个叫梁文辉的警察的所在位置的。 看来,黄倩也并不是一个简单拥有蝙蝠声波能力的士兵而已。 回到住院大楼楼下的时候,墨歌靠墙站在院落门口,理她数十米的地方,有几个无头的普通感染者和翼人倒在广场中间,看来,我让她留在这里是对的。 邵光义上前敬礼,说道:“楼内敌人已经全部肃清,地方终端系统被破坏。” “人呢?幕后主使呢?”墨歌问道。 邵光义皱了皱眉,微微低头,说:“问题有些复杂,我们边走边说。” 墨歌皱了皱眉,命令道:“离开教堂范围之内,再试图联系其他人。” “是……”我们所有人都开口回应,但是大家都已经有气无力了。 教堂正门附近的铁栏杆下,我们找到了郑龙和李进,李进伤得很重,脸色苍白,即便是用过凝血剂,肩膀上那触目惊心的创口依旧不断有血痕淌落。 我们好不容将他扶到教堂百米之外停靠着的车上,让两个一直在车内等候的医护人员为他做伤口处理,这才开始联系其他进入中央堡垒的士兵们。 我们似乎是第一个从中央堡垒里出来的,大约二十几分钟后,其他队伍的人才陆陆续续的返回。 除了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每一个回来的士兵的脸上都挂着别样的惊恐,他们就像是刚刚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回来一样,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表情有些呆滞,有些茫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还踏在这坚实的土地上,更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也许,在他们眼里,自己刚刚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噩梦。 我回首看着车里的其他战友们,奕天守着李进和张子扬,神情凝重,我觉得他的身体在颤抖,但并不算太严重,而一边的张子扬,却似乎受到了空前的打击,双手抱着头,整个脸几乎埋在了两腿之间,身子不停的抖动着。 至于其他人,郑龙、吴伦、黄倩他们,多多少少都带着伤,有的靠在一边休息,有的低头沉思,有的表情狰狞,按压着自己已经不再继续流血的伤口,似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楚郁积在身体之中。 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这个时候的他们,大概与第一次见到林菀家惨状时的心情差不多。 我站在军车之前,看着陆陆续续返回的“残兵败将”们,我不清楚我们到底是赢了还是输了。 这时,邵光义忽然来到我身边,抬手递给我一支香烟,我想都没想,就接过烟来,让他帮我点上火猛抽了一口。 一个烟圈在我面前缭绕上升,世界变得有些模糊。 邵光义率先开口,说道:“你情况比他们都好。” “因为我见过了。”我说道,“那几天看的太多了。” “是啊。”邵光义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有的事情,经历过了,就会渐渐变得麻木……尤其是生死这种事,慢慢的,也就看透了。” 我撇了撇嘴,说:“我可没看透……我不想死。” “那你干嘛留下来?”他望着我。 我没有说话,我心情很复杂,他问的这个问题,我根本没办法回答。 过了很久,我才慢慢说道:“不留下来就能活着了?” 邵光义也没开口。 我又继续问道:“被遣返回家乡的那一批市民,以及被所谓‘妥善保护’的那一批市民,最终活下来多少人,你们知道吗?” “我们不知道。”邵光义说,“那是政府的事情,他们不会告诉我们。” 我笑了笑,说:“那不就是了。” 邵光义明显想要岔开话题,自己吸了一口烟,淡淡说道:“这一次,政府军算是找了道儿了。” 我皱了皱眉,说:“什么意思?” 邵光义说:“刚才总部发回的信息显示,这次政府军的确第一时间占领了中央堡垒,但是住进去没多久,他们里面的人员本生就开始感染异变,所以说,我们这次杀死的很多人,并不都是教徒,有可能是被感染了的政府军,尤其是那些普通感染者,很可能都是政府军队的人……至于他们的武器装备,则全部让教会给收缴去了……” “怎么可能……”我有些疑惑,“不是说,政府军队也有抗体么?” “没错……这就给我们一个特殊的信号。”邵光义说。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伊波拉病毒又开始变种了。”邵光义看了看四周,低声说,“这次回去,你们所有人都要重新接受体检,只要发现一个人有感染的趋势,我们就要重新研究抗体。没有办法,我们在对待感染病毒的生物科技上的力量,根本比不过教会,他们为了达到研究目的不择手段。” 我点了点头,手中的香烟只剩下最后一点儿,我猛抽一口,狠狠将香烟抛出去,又扭头问道:“刚才,你们是怎么定位到那个梁文辉的位置的?” “是黄倩计算出来的大概位置。”邵光义说,“黄倩虽然平时看起来很嚣张,很令人生厌,但实际上的确有两把刷子。” 我又笑了笑。 其实我看得出来。 往往这种心高气傲的人,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儿引以为傲的资本。 邵光义说道:“她能通过感知空中某些电信号来判断发射器的大概距离。大概对面是用了视频无线传输器吧,那种东西实际上漏洞很大,信号很容易被捕捉。具体怎么操作我也不懂,总之,黄倩通过自己手里的通讯装置接收截取了一段信号波,接着又通过自己浓缩液的能力截取了一段,在短时间内进行对比,才得出的结论,用她自己的话说--感性大于理性……” “那,你们真能抓住那家伙?”我问。 邵光义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能暂时相信黄倩的判断,只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嗯,似乎太容易了一些,黄倩在分析判断的时候,没有受到任何外界的干扰,对方发出的信号也没有加密,而且选用漏洞如此之大的视频发射装置来连接一台看起来并无任何特色的笔记本电脑。就算教会是为了节省资源,我想,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或许邵光义的担心是对的,但这个时候的我,却并不在意这一些。 我脑子里依旧很乱。 我觉得,如果再有过多的信息塞进我脑子里来,我可能会晕眩昏厥,于是,我转过身,说:“不管怎么说,谢谢你,谢谢你们了……如果不是你们,我已经死了。” “不,无需感谢我们,你是这场战斗中表现最优秀的士兵。”邵光义说。 我皱了皱眉,有些尴尬。 “这不是我一个人说的。”邵光义转过脸,望了一眼军车车厢一侧正坐着的墨歌。 她依然保持着常人所不能有的镇定,尽管她伤的不轻。 正文 83.全面感染 我也回到了车里,这一场战斗,算是彻底结束了,最后清点人数的时候,我才知道,这次行动人数损失过半,直接冲进教堂的那支小队几乎全军覆没,那位叫涂姝的女军官的副手也死在了福利院外的回廊里,拉响了手雷,和数名感染者同归于尽。 最后,我们只剩下可怜的十九人。 我们这一组活下来的人最多,足有九个。 我不知道我们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哀。 回基地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着,当车开回到沿海离岸大桥的时候,我看着阴沉的天空下依旧干净无比的沙滩,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无名的怒火来。 “这就是我们的成果么?”我坐在最靠近车厢出口的位置,望着远方。 “楚庭生。”不知道是否听见了我那一声讽刺似的抱怨,墨歌忽然开口,说道,“一会儿无论上面说什么,你最好不要开口反驳。” 我扭头看着墨歌,冷笑一声,说:“我不敢。” 墨歌低垂着眼,说:“你们也一样,我是为你们着想。” 没有人说话,也许大家都无话可说,也许所有人都已经没有了力气。 我一直坐在车厢的最边缘,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点期待这个时候忽然来一颗炸弹什么的,直接把我们的车给炸个粉碎,也算是一了百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回到总部之后,为了保证我不会开口乱说话,顶撞上司,我最终决定向墨歌他们请假,不见任何人,也不去汇报所谓的战果。墨歌并没有说什么,在做完例行体检,并确定我并未感染之后,便让我放心回了住处。 我浑身是血,有气无力的走在反抗组织基地宽阔的走廊上,这里的明亮,让刚从黑暗深渊里爬出来的我感到十分的不适应,我一步步的住处走去,伸手打开房门,径自走进了浴室之中。同样是最冰冷的水,浇在我疼痛燥热的身躯上,我忽然发觉,我的伤口,居然又在短时间内慢慢愈合了起来。 对着浴室一侧的那面镜子,我发现,我胸口、手臂等处的伤口,这个时候居然已经开始结痂,而腿部较深的几处伤口,似乎也没有先前那么疼痛了。 果真这么神奇么?! 仅仅是这么短的时间内,我的身体又开始恢复,愈合了? 我不是金刚狼,我的皮肤没有那么强的自我修复功能,这一点我很清楚。而林菀也清楚的说过,浓缩液虽然有增强免疫,增强恢复的作用,但绝对没有在短时间内消除伤口,愈合伤口的功效,这简直可以和小说故事里的“治愈术”相媲美了。 也只有在电影、游戏故事里,才有人在被打的七荤八素的情况下,只需要一点儿药水或是一点儿什么特殊的能力,就能愈合伤口,活蹦乱跳。 想着想着,我竟觉得有些害怕。 事出无常必有妖孽,虽然这能力一开始让我有些兴奋,但冷静下来之后,更多的确实说不出的担忧,我甚至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担忧些什么,我只是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之后,我转身走出浴室,从柜子里翻出衣裤套上,坐在电脑桌前。 我忽然发觉,这台电脑,我好像基本没用过,我甚至没有了解过外面的世界。 我叹了口气,伸手按动桌旁的按钮,打开那台与桌子几乎相连在一起的电脑。 我相信,反抗组织的电脑网络一定被严格把控,我们的一举一动,肯定都在上头那些家伙的掌握之中。不过我没有想到,这里的网络系统还算自由,至少我在外面能上的网站,这里也基本都能登上。我想了想,状着胆子开始翻看最近的新闻。 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相信政府有很多事已经兜不住了,不会再继续隐瞒下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新闻,我的心情更加紧张起来。整个粤省、以及周边的省区,这个时候都已经多多少少的出现了感染者,有的地区是零星几例,有的地方甚至感染了一整个村庄,而北方的大部分地区则极少发生这类情况。如今,长江以南各省市已经差不多都处在战时状态之中了,与感染者大动干戈的阴云笼罩着半壁中国。 我顺手翻了几条国际新闻、国际关系分析等等方面的消息。我才知道,政府居然至今没有敢派大批部队南下支援南方省区,是否输入先进武器或者防化部队过来,也无从知晓。具体原因,有很多,首先是害怕“国际势力”趁机颠覆,因为至今没有证据证明感染者在西方国家也存在,因此已经有人开始分析教会的幕后指使者很可能是某某大国政府了。再者,是因为,第一次试探性攻击即告全面失败,上次的武装直升机打击实际上并不是个例,不仅仅是Z市,中山地区、湛海地区和广州郊区几处所谓的教会据点,都遭到了空军的小规模进攻,但是进攻尽皆收效甚微,按照官方的说法,敌人似乎已经掌握了极强的信息干扰技术,而在这个时代,信息仿佛已经掌控了一切,也限制住了一切,当信息被完全切断之后,任何高尖精技术的科技成果,都会变成一堆废物。 政府也不会做赔本买卖,虽然放手一搏绝对能够成功,但那样,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们宁愿肉搏巷战,也不愿随便动用那些高技术武器。 我忽然想起了那位梁文辉在电脑那边对我们说的某句话--你们依赖科技、依赖信息技术、最终只会被这一切所掌控限制--虽然我已经记不清原句,但我依然觉得他所表达出的一切依旧让我感到震撼。 而第三个原因,则是不愿意破坏Z市乃至整个粤省的基础设施,教会似乎已经在这个国家,这个世界的地下建立起了一个巨大的独立网络,这网络根本不受干扰,因此即便是政府军,也没有能力第一时间直接切断他们的通讯、交通和科技命脉。 唯一的办法,或许只有大规模的破坏和轰炸。 这是政府、当然也应该是所有人,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说来说去,目前他们眼里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让我们这些身在战区的士兵们,用命去和那些感染者肉搏。 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在战斗中找到最有效的对抗伊波拉病毒的抗体。 最坏的结果,则是所有人同归于尽,他们再在白骨和尸体上建立一个新的城市。 我只感觉前路一片灰暗,似乎,我们的悲惨命运早已注定了…… “广州……广州,你怎么样了……”我不由得打开广州市新闻专版。 新闻避重就轻。 也难怪反抗组织的人并不会过滤这些网站。 这些新闻,根本不足以影响“军心”。 只浏览了寥寥数条,我便将那电脑狠狠的合上,咬着牙,一拳狠狠打在旁边的金属桌上。 这时候,我的房门忽然发出“嘀--”的一声电子长音,这是有人访问的提示音。 我本能的站起身来。 没等我开口,林菀已经进入房间,房门在她身后自动关闭。 “你,没事了?”她有些惊愕的看着我。 “我看起来,或许的确没什么事。”我干笑一声。 她也不说话,走上前来,伸手掀起我的上衣,我一个激灵,赶紧后退一步,但她却肆无忌惮的伸手戳着我的胸口,说:“这里原先有几处较深的抓伤,对不对?” 我有些尴尬,却也只好点了点头,只觉得浑身有一种特别的瘙痒感。 正文 84.胜利?! 我不由自主的两手扶着身后的金属桌,呆滞的看着林菀,林菀就像是一个刚刚打到珍奇野兽的猎人,一寸寸的检视着“野兽”的毛皮,只是她的手指太温柔,皮肤太光滑细腻,这样的触感,让我的身体产生了一些难以抑制的反应,虽然她可以当我是她的试验品,但我不行,我是个正常男人,而且我很清楚,说到底,我心里还多多少少放不下对她的那份感情。 林菀蹲下身去,我下半身就穿了一条短裤,腿部的几道伤口暴露无遗。 林菀大概仅仅是瞥了一眼,便站起来,说:“你这是干什么,发什么神经?” 我有些疑惑,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我也不知道伤口怎么会愈合的这么快。” 林菀却蹙着眉,说:“谁跟你说你伤口了,我问的是你这里!”她做了一个向下指的动作。 我愣了一下,微微低头,才发现,我的下半身在不知不觉间产生了一点儿令人尴尬的微妙变化。 我赶紧把身子向后一缩,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哼,人性本能吧,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林菀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我着实难为情,赶紧来到柜子边,想再哪一条长一点儿、厚一点儿的裤子穿上,以遮掩住那暂时没办法歇下去的尴尬部位。 林菀却恢复了镇定,伸手拿下墙上的纸杯子来,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我睡觉那张大床的一侧,说道:“据说你们这次行动,有大收获,有大成绩,是么?” 林菀的这一句话,让我心头不由得一沉。 大收获?大成绩?呵呵,这就是官方的说法么? 尴尬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我觉得四周压抑而来的,皆是一种莫名的凝重。 我咬了咬牙,慢慢转过身来,盯着林菀,说:“这是上头的人说的?大成绩,大收获?” “对,还有一些‘可以接受的损失’。”林菀抿了一口水,舔了舔嘴唇,依旧似笑非笑着说。 “是啊,可以接受。”我沉声说,“只要不伤及他们利益,有什么是不可以接受的?” “据说你们已经确定了幕后主使的具体位置了?”林菀有意无意地说道。 这个时候的我,其实不想回答她任何问题,如果我还有力气的话,我想要咆哮,想要大声呼喊,想要破口大骂,只可惜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只能握紧双拳压抑情绪。 伤口虽然愈合,但心里那种沉甸甸的疲惫,却挥之不去。 林菀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表情始终未变。 她忽然叹了口气,站起来,把水杯放在一边,说:“你好像不欢迎我,那我走好了。”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有点儿累……”我意识到自己情绪不对,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了一些,说,“脑子不够用了,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最好直来直去的……我实在不愿意去跟你打哑谜。” “我说的话很像打哑谜吗?”林菀原本似乎已经要离开了,这一刻却转过脸来,撅了撅嘴,似乎佯作生气,说道。 “不……我的意思是……” “算了,我知道我自己的习惯。”林菀返回来,说道,“那我跟你直说吧,我问你,你是不是看见了那位‘幕后主使’的脸?” 我点了点头,说:“他自己给我们开了视频对讲,在我们面前放了一套厥词之后,被锁定了位置。” “这世上有这么好笑的事儿么?”林菀嘴角勾了勾,显然她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而且心里对这件事也有了大概的判断了。 我没有开口。 她又问:“那个人长得什么样,你应该记得吧?” “中年人,具体的……”我皱了皱眉,想努力回忆,却无法描述回忆组合再模拟出的场景,那些残片,似乎当时的我的确太激动了,这种激动的情绪将我的感官记忆冲得支离破碎,导致我此刻无法给林菀一个完整的答案,我只能略带语无论系的回忆细节,“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说,他是之前派剑士跟踪我的警察,但我总觉得,不像……” “他是这么说的?”林菀似乎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是的……”我点了点头,说,“邵光义好像认识那个人……他说那个人好像叫……叫……对,应该是叫梁文辉。” “梁文辉……”林菀只是沉思了片刻,忽然转身准备离开,来到门口的时候,扭头侧脸,神情严峻,说,“你到地下实验室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我皱了皱眉,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我知道她忽然的情绪变化绝非小事,也不敢怠慢,只是稍作准备,便跟出房间去,走廊上,我埋头向前,根本没看两边的情况,谁知却被一个人猛拍了一下肩膀。我当时吓了一跳,或许由于多日战斗留下了后遗症,当下便是一个勾拳直向那人脸上打过去。 那人脑袋向后一仰,右手如鹰爪一般勾起,立刻向我肩膀捏过来,那动作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少林龙爪手”,我赶紧凭借身子的灵活向下一屈腿,借着双脚一蹬,往后弹出几步。 “哟,不错啊,沾衣十八跌啊……”那人拍着手掌,微笑着说,虽然似乎是在嘲笑我,但至少语气里带着友好。 其实刚才那挥拳与躲闪的动作都不过是本能反应而已,我想,或许再多经历几次战斗,我即便是睡觉被吵醒也会出拳伤人了。 待我好不容易稳定了自己的身子,才发现拍我的人是邵光义。 我惊魂未定,急忙说:“抱歉,我……我有点神经过敏……” “没事,你们这一批作战回来的,精神状况都差不多,你算好的了。”邵光义说道。 “请问……副队长有什么事?”我蹙眉说道。 “别这么客气了。”邵光义摆了摆手,说,“什么副队长,叫义哥就好。” “嗯……义哥……” “我是来跟你说几件好事的,你不用那么紧张。” “好事?!” 我是真不觉得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好事跟我相关,霉运倒是接二连三。 “上面对你和黄倩这次的表现褒奖有加。”邵光义说,“准备给你们颁发反抗组织二等功勋章,另外,一个星期后的阻击任务,将会由你们两人来担任小队长进行指挥。” “一个星期?!小队长?” “没错,明天在礼堂,会专门表彰你们……还有宴会。”邵光义说,“这一次黄倩也表现的不错,我们在中山地区,根据她所计算锁定的位置信息,果然找到了梁文辉所在的临时基地,只可惜,他已经逃了。不过不要紧,我们在基地的通讯数据里破译出了一段非常重要的信息,从而确定了一个星期之后的阻击任务,呵呵……” 我大惑不解,虽然邵光义说的轻松,但我总觉得这其中疑点重重:“梁文辉逃了?” “逃不了多远,他或许没有想到我们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锁定他的位置,因此只在基地里发出了一条简讯之后便怆惶逃走了,那条简讯虽然层层加密,但是还是被我们解惑破译。虽然具体不知是向那个教会分部发送的,但简讯里的内容,却足以确定他们的撤离路线。” “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么?”我不由得做出了和林菀几乎相同的反应。 邵光义说:“放心,在阻击战发动之前,离岸基地会先加派兵力前去跟踪追查,只有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回馈之后,才会部署行动!” 正文 85.难言之秘 邵光义想哟啊打消我的顾虑,但这个时候,实际上,无论他怎么解释,我都终归觉得心里悬吊吊的,且不说就因为一次战斗表现超常就让我来指挥这种事有多么不靠谱,光说这次行动,这些个计划,听起来就似乎漏洞百出。 我总觉得,我们不同的从敌人那里“得到情报”,然后“确定情报的真实性”,从而得出结论,这难道不是在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么? 他们大可以给我们假情报,然后再给我们他们构筑起来的所谓证据,一步一步把我们带进深渊之中去。 我对邵光义报以微笑,因为我不想和他继续争论下去。 无论怎么说,他对组织还是比较信任的,而刚刚来到这里的我,做不到如此绝对的全权相信。 邵光义离开之后,我一个人进入了电梯,直接按下了通向地下实验室的按钮。 电梯门打开之后,我继续往前,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很快便进入了实验室,林菀在金属门之前等着我。 我刚进去,她便反手按动开关,关上我身后的实验室大门。 这个时候,实验室里只有我们两人,那几名研究员也都不在场。 林菀来到那台大型计算机前,说道:“这个大家伙上的东西你可能看不懂,我还是给你看图片资料吧。” 我点了点头。 她拿出一部平板电脑,似乎用什么特殊的软件让那台电脑与大型计算机的资料库相联系,接着,她把电脑放在一边,望向我,又开口发问:“刚才在走廊上,邵光义好像找了你,我进电梯之前看见了。” “是,他跟我说……”我把事情和盘托出,“他们已经找到梁文辉给我们视屏连接时所在的位置了,但梁文辉跑了,他们只是在控制室的通讯数据里截获了一组加密情报,并且可能会以此为依据,确定几天后的阻击战……阻击战的指挥官,很可能,是我。” “那他们现在是什么动作?”林菀越发的警觉,她这样的表情也让我神经紧绷起来。 “现在……根据邵光义的说法,他们应该是在派人跟踪,反馈情报。”我如实回答。 林菀微微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伸手停止了正在传输数据的平板电脑。 “你这是……” “我忽然觉得,这些事情,还是等有了进一步消息再说为好。”林菀说道。 “你……”话说半句,这是最让人难受的行为。 “你不用着急,我现在不肯跟你说,是因为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林菀说道,“这件事情涉及一桩反抗组织的旧案,我……我不想你背负太多。” “话都到这个份上……” “好了!”林菀不愿意说的事情,估计谁逼她也没有用,“别想太多,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咳咳……”她忽然咳嗽了两声,一只手撑在背后的大型计算机边缘,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似乎刚才正经受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痛苦。 “你怎么了?”我愕然,有些担忧。 林菀又干咳几声,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甚至已经准备走上前去扶住她了,她却忽然抬手,说:“没事,我没什么事,你快回去休息吧……按照反抗组织的惯例,你还要被授予勋章,还有宴会和委任令,你回去等消息吧,去吧……” 她反复劝我离开,但我觉得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你有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帮忙的话,我……” “不用。”她摇了摇头,说,“你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在这个实验室里,你帮不上我任何忙,你根本不懂这些。” “好……”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但却一步三回头,每一次回头,我都觉得林菀的身子摇摇欲坠,她似乎强撑着不让我看出她的痛苦。这种表情,这种状态,我之前从未见过。而就在我忍不住想要返回去的时候,她却快步走上前来,把我推出实验室的大门,接着顺手关上了那厚重的金属门。 我再想验证进入,却提示说已经启动了“验证警戒”模式,除非拥有最高基因代码指令,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入这道门了。 林菀,你到底怎么了。 “林菀!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呀!”我站在门这边大喊,“别让我为你担心……” 我不知道门那边的她是否能听得见,不过,如此厚重的实验室大门,想来隔音效果也非常了得。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长长叹息,最终只得转身离开,我终究还是帮不了她什么忙,也不知道当初她怎么想的,怎么会选择来找我。 回到住处,已经是傍晚,我猜外头此刻不是夕阳西下,便是夜幕沉沉,只可惜在这地底之下我什么都看不见。 “哎……生活还得继续……”我对自己说。 想到这里,我还是决定暂时好好休息,吃好喝好,这个时候我好像又看开了一些,反正总有一天要死,不如暂时先填饱肚子,睡个好觉。 我并不是个容易看开的人,但这个时候却忽然冒出这种豁达却有些奇怪的念头来,不得不说,人性复杂。 来到餐厅,我依旧选择靠边的位置,点了一份炒面,一碗汤,仅此而已。 虽然这里士兵的食宿都是免费的,但实际上大多数时间我根本吃不下东西。 我相信很多人都是这样,因为我们总是面对着那满眼的血肉。 我本以为这回应该可以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了,谁知道,没多久,我居然被四个人团团围住。 那四个人虽然个子不高,但我坐着,他们站着,给我造成一种无形的压力,活像初高中的时候小流氓来我座位旁边找茬似的。 我仰起头,看见的却是张子扬和吴伦的脸庞,另外还有两个年轻男人,我似乎没有见过。 张子扬我认识,吴伦的长相,对我来说却有些模糊,我甚至不确定这个“吴伦”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去参加中央堡垒攻坚战的吴伦。 此刻,他们所有人的神色都非常怪异,尤其是张子扬,面如死灰,眼窝深陷,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又仿佛一瞬间瘦削了下去,而且,他的目光有些呆滞,直到这个时候,我甚至还能在他的一双眼睛里捕捉到无尽的惊慌与恐惧。 我不知道一场“炼狱之旅”是否真的能在转瞬间改变一个人,不过如果有这个可能的话,那么张子扬此刻一定经受了最可怕的蜕变。 “你们怎么了?”我看着那四张尽皆“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的脸庞,问道。 “难得,你还有心情吃东西。”张子扬率先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说,“我现在看见肉,就想吐。” 我抿了抿嘴唇,说道:“你来这里之前,也看到过感染者杀人……” “是,正是因此,自我来这里开始,我就一片肉都没有吃过……”张子扬咬牙切齿地说,“我……我受不了。” “我来这里之前。”我再次开口,劝慰说,“不仅见到了他们杀人,什么尸山血海我都见到过,而且我很早就跟他们交过手,知道他们有多厉害。” “没错……我们只见过普通感染者,我们不知道真正到了战场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光景!”张子扬有些疯狂,嘶声说,“如果知道,我们早就跑了!” “对……”一旁的吴伦双手抱着头,说,“陈升,就在我们旁边……你也看见了,对吧,那么近,对方就是拍了拍翅膀,他就变成两半了……我……唔……”他瞥了一眼我碗里的牛肉,似乎又快要呕吐出来。 我生怕他把脏东西吐我碗里,赶紧把没吃完的炒面和汤移向一边,说:“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正文 86.如果我想逃 我四周的那几个人相视望了一眼,最终有三个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张子扬身上,张子扬似乎有些骑虎难下,而我也意识到,他们绝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想和我一起预谋。 接着,他们又是一阵挤眉弄眼,张子扬终于开口,说道:“简单说吧,我们准备逃。” “逃?!”我瞪大了眼睛,“你们逃得出去?” “你还不知道吧?因为我们这次行动发现了敌人的重要情报,一个星期后将有一次大规模的狙击战,届时,基地里有大批士兵会被派出去,包括一大批老兵,而我们这些新兵蛋子留守在这里。呵呵,到时候,整个基地防备空虚,我们就可以……” “这里到处都是基因锁,没有代码怎么可能轻易出的去?”我质疑道。 “你太死板了,总会有一个人来总览这边的防御安排,那么她肯定会有进出一切场所的权利。”张子扬说道。 我笑了笑,说:“没错,但是,你们知道基因代码锁的运作原理么?” 张子扬望了望旁边几人,那几人也面面相觑。 我淡淡笑了笑,说:“我们的基因代码,就好比是一个账户,每个账户都有自己的权限,权限级别不同能进入的房间数量大概也不相同,也许,可以这么理解吧……” 这是我对胖子朱铭曾经说过的话的一个总结。 我想实际也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 “在反抗组织大部队离开的时候,他们只需要将那位管理者的基因‘账户’权限升级,那么她就可以出入任何房间了,你们以为呢?你们以为,那些人会给她一把钥匙么?” “这……”张子扬当时就有些慌神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这时候,那位吴伦身边的另一个细长脸的男子,阴测测的开口,问道。 这个家伙说话的声音很是尖细,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沉之感,第一次听见这种声音,我感觉很不舒服。 我扭脸正对着他,说:“是的,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而已。” “噢……那么,楚庭生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和我们……同仇敌忾了?” “同仇敌忾?”我有些讶异于他的这种说法,不禁挑了挑眉毛,问:“你的同仇敌忾是什么意思?这里哪里有敌人,我们的敌人不应该是感染者么?” “不,不对……”那人阴沉一笑,说,“你搞错了,我们的最大敌人不是感染者,而是……死亡。” “死亡?” “我们是为了活下来才来这里的。”那人说道,“我们也是为了有更强大的生存能力,才收到反抗组织的蛊惑,去注射那种浓缩液的,我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活下去,所以我们的敌人是死亡,谁要阻止我们逃生,那也就是死神的同党,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这个人在威胁我? 我最恨的,便是被人威胁。 当初如果不是张楚用枪指着我的脑门,我加入反抗组织时的心情或许还会好一些。 我不在乎别人是让我做什么选择,哪怕别人是让我做我本就愿意做的事也好,我只在乎他对我的态度。 这一刻,我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抬眼看着那细长脸的男人,不由得撇了撇嘴,说:“我不阻止你们,你们随便,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从这里出去了,也不见得能活着到你想去的地方。” “至少,至少不用被逼着去打仗。”吴伦搓着手,说。 “咱们体内有浓缩液,怕什么,打不过还跑不过么?”有个个子稍矮一些的男子,眼神里明显带着不坚定,却依然逞强说道。 “楚庭生。”这时,张子扬又开口了,“楚庭生,你听我的,现在不仅仅是我们四个人,还有好些人都愿意跟我们一起走,他们都说了,如果是去参战,就在半路上试图逃跑,如果是留在这里,就想办法在防御空虚的时候逃出去,我们……” “张子扬!说太多了!他根本不愿意跟我们合作!”那阴沉男人厉声喝止张子扬,显然是不想向我透露他们的秘密。 张子扬却争辩道:“他是我同学,我信他,就算他不愿意走我也信他……”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我觉得我比他们更清楚,即便是从这里出去,也活不了。对抗感染者,必须要有武器,呆在基地里,我们随时都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武器补给,还有药品、凝血剂等等。但出去了呢?即便我们有满满一背包的物资,在乱战之中也难免丢失散落。Z市那么大,从城南到城北尚且需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何况步行?!他们的想法实在太天真,太可笑了。 “哼……”那阴沉着脸的家伙不再说话,静静呆在一边。 “你想想吧……”张子扬又说道,“不用那么快给我们答复。” 说完之后,他们几个离开了我的位置。 我的心情忽然有些复杂,有些沉重,我不知道该不该竭力阻止他们做傻事,但很快我发现,我可能根本就阻止不了这些家伙。 离开我的座位之后,他们很快又到了另一桌,与其他人低声密谋着什么。 这,难道是要哗变么?! 我暗暗对自己说: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你不是救世主,你管不了那么多,做好自己吧…… 对于这件事,其实,我更多的是想置身事外的,但现实却似乎往往不能如愿。就在第二天早上,我近乎是从睡梦中被紧急集合的号令铃声拽了起来,便穿上了柜子里那一身备用的战衣,跑去礼堂中集合。虽然所有人都正襟危坐,但实际上,我一直算是半昏迷状态,人是坐着的,眼睛是睁开的,耳朵几乎听不见声音,脑子也是一片蒙昧混沌状态,直到台上有一名军官通知我上去授勋,我才慢悠悠的站起来,本能的敬了个礼--我十分佩服自己当时的反应,居然还能如此从容。 我依旧是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和黄倩一起领受了那一枚反抗组织的二等功勋章,我甚至不知道这勋章意味着什么。 但接下来我听到的话,却让我陡然间清醒了过来。 就在我走下台的一刻,台上那位我根本不知道姓名,也没见过几回的反抗组织领导,开始宣布一个星期后的作战计划。 “我们已经发现了中央堡垒的幕后黑手梁文辉的尸体!多行不义必自毙,但是他的同党,依然带着一大批感染者和武器在逃!” 我愕然。 “一个星期之后,由我亲自带领精英部队,前往湛海市背面阻击感染者部队,防止他们与湛海教会联合对Z市形成合围!” 我心中更加忐忑不安。 “离岸基地,将由墨歌暂时管辖,各项事物皆有其统一调度。” 墨歌…… 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一刻,我不由得回首看了一眼林菀,林菀在我的斜侧面,和几名研究人员坐在一起,她脸色苍白,身体状况似乎依旧不太好。这时候她并没有看见我,正拿着一方手帕,捂嘴轻咳,我不由得关切地望着她。可就在这时,她轻轻放下手帕的刹那,我赫然发现,林菀的手帕上,居然沾有一片殷红。 她在咳血?! 她的身体,究竟差到了什么地步?! 我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起身到林菀身边去,但台上却依旧在布置具体任务事项,我根本不敢动。 那一刻,我仿佛比林菀更加煎熬,不知等待了多久,那废话连篇又好大喜功的“领导”才从礼堂前的讲台上离开,所有人起立行礼,礼毕之后,我想都没想,便朝林菀的方向走了过去,可是,我发现,她居然已经不再座位上了。 我一时有些茫然失措,偌大的礼堂里,人来人往,我上哪儿去找她? 我的心越来越乱,摸了半天,好不容易从怀里掏出了通讯装置,刚要联系林菀,忽然,通讯装置上却浮现出一条加密短信来,我急忙解开基因代码锁,一句令我不知所措的话,顿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如果我想逃,你会陪我一起走吗?--林菀。 正文 87.你的吻 逃?! 林菀也想逃?! 我想,如果连林菀都想要走的话,那么,唯一的可能性,便是这个基地真的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危急的深处。林菀的脑子比我好使,对危机的感知也绝对比我灵敏。 可是,能逃到哪里去? 我回复:你想去哪里? 与此同时,我已经跨步往礼堂外走去。 通讯装置再次发出一段长时间的震动。 “无论去哪里,你都会跟我去吗?又或者说,无论我要去哪里,你都不会跟我走?” 我再次愣住了,林菀似乎是在暗示我什么,引导我什么。 但我心里居然开始有些动摇,说句实话,我不想走,我根本就不想离开这里,因为这说到底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旁人所看见的表象如何,我到底有自己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我十分不安,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就在我埋头沉思,一步步往外走的时候,忽然,我感觉自己撞到了一个人,一个强壮的身躯。 我赶紧退了两步,猛然抬起头。 我看见了吴伦的脸庞,还有张子扬和那个阴沉着脸的男人。而我撞到的那位,我并不认识,他身材强壮,看起来一脸杀气腾腾,只是,我总觉得那份杀气的背后有点空虚,似乎那外表的狰狞只是在为能里的软弱做掩饰而已。 至于昨天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个矮个子,则站的远了一点,但却一脸怨愤的看着我,那神情就像我刚刚屠杀了他全村乡亲们似的。 我不明白我又什么这么值得他们恨的。 “想不到啊想不到,难怪我们的大英雄不肯和咱同流合污呢,原来是有原因的啊……”那阴沉脸的家伙阴阳怪气得说,“反抗组织给了点甜头给了点好处,你就脱离咱们的群体了么?” “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我依然心系林菀,不想和这些家伙纠缠,但是他们却像找茬的不良少年们一般,不依不饶,这个时候,已经缓步围上前来。我怔了怔,看着那几个一脸嚣张的家伙,还有表情复杂,似乎进退两难的张子扬,以及畏畏缩缩,敢恨却又不敢言的那个矮个子,不由得怒从中来,说道:“你们干什么?!要打架?!” “打架?哼……算了,我们不用打架,也用一万种办法整你。”那阴沉脸的家伙说道,“不过,你是张子扬的朋友,还是让他跟你说。” 说完,他用手肘捅了捅张子扬。 张子扬低头,似乎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开口,说:“楚庭生,我……我跟他们打过包票,你就算不跟我们一起走,也不会害我们,对吧……” 我没有说话。 张子扬继续说:“我们,调查过了,你说的那种提高基因账户权限的情况的确存在,但基地里也确实存在一把能打开所有门的备用钥匙,那就是‘战时指挥官荣誉勋章’,那是为了防止基因锁鼓掌的临时装置,那个勋章是一枚戒指,会发给基地最高指挥官,哪怕是临时的,由于在使用的时候同样是将手放在基因代码锁上进行验证,所以很是隐蔽,甚至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那是一把钥匙,也不会知道基因代码锁何时出了故障……”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蹙眉问道。 “我想说的是……”张子扬看了看旁边,“那个钥匙,这个时候肯定在墨歌手里。” “你要我坑墨歌,是这个意思吧?”我问道。 “我们真的是相信你所以才……” 我打断他的话,问:“既然是相信我,那我还有一个问题,这么隐秘的事情,是谁告诉你们的?” 那几个人相视而望,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张子扬转过脸再次看向我,似乎拿出极大的勇气,慢慢说:“是……是研究所的人传出来的讯息,具体是谁我们也不知道……” “研究所……”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忽然觉得,我好像站在了危机风暴的中心,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将慢慢与我产生关联,等待我的抉择。 “我考虑一下吧……”想到这里,我决定暂时不给他们任何回应。 然而,我刚要离开,那阴沉脸的家伙却上前一步,挥手拦住我,说:“怎么,事情还没说完,就想敷衍了事,就想走人?” “你还要干什么?!”我越发的愤怒。 那人说:“你就两条路,要么帮助我们……毕竟墨歌似乎对你比较信任,你们接触的时间也很多;要么,就算我们看走了眼,但你最好闭着嘴,不要把这事情说出去。” 我叹了口气,实际上,我就算说出去,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但我清楚自己的性格,我是不回去搀和这些事的。虽然墨歌曾经算是利用过我,但更多的时候却在帮我救我,我不可能反过来去害她,哪怕是一次也不行。至于张子扬,他口口声声说相信我,但我却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又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我沉默了片刻,说:“好吧,我明确的说吧,这件事我不搀和,也不会说出去。原因是,我希望你们打消这个念头。” 那些人都愕然了,那阴沉着脸的家伙也随之忽然发出两声怪笑来。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继续说道:“我比你们清楚,即便从这里走出去,也不一定有生还的希望。” “失败者心理!”我转身离开,那阴沉脸的家伙在我后头呵斥咒骂,“那你就死在反抗组织基地里吧,和这个基地,一起腐化,一起变成一堆废铁!” 我没有理会他。 这个时候,我只想找到林菀。 我再次打开通讯装置,接通了林菀的电话。 “林菀,你在哪里?”我问。 “地下研究室。”林菀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也有问题要问你。”我急切的说,“我现在就来找你。” 对面没有说话。 我只花了几分钟时间,便快步来到研究室之内,研究室里空无一人,只有机器发出的一阵阵“嘀嘀”声在空旷的四际中碰撞回荡,更显这研究所里的萧瑟和寂寞,在我身后的厚重金属门关闭的一刻,我仿佛置身在了一个巨大的冰窖之中,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林菀!”我大声呼唤。 “林菀?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旁通向林菀卧室的那道小门缓缓打开,林菀出现在我面前,一言不发,望着我。 她脸色依然苍白,毫无血色,面容显得很是憔悴。 她只穿着单衣,本就看似虚弱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 “林菀,你怎么了?” “楚庭生……”她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来,紧紧抱住了我。 林菀是一个懂得在何时应该示弱的女人,这一点,她比墨歌更聪明,却也让我更觉得--有些可怕。 “你别这样,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都不要说……”林菀忽然抬起头来,我愣了一下,那个时候,我们近在咫尺,我能清楚的闻到她身上的淡香,我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我能看清她眼中那一抹复杂的忧伤。 “你为什么……”仅存的理性让我准备开口发问。 可我还没说完,忽然,她已经吻在了我的唇上。 我瞪大了眼睛。 这一刻,她抱得更紧了。 她似乎根本不给我任何发问的机会,而我整个身子早已经僵立在原地。 我不知道林菀是否曾经和某人接过吻,但我,是第一次,即便我二十几岁了,仍然是第一次。 就在这真实与虚幻交缠的时刻,忽然,我感觉有一颗胶囊,被送入了我的口中。 正文 88.腐面黑血蛭 那一刻胶囊,干瘪而没有任何味道,顺着我的食道,在我的愕然之间滑了下去,仿佛消失在了我的身体之中。 这一刻,那种梦幻般的感觉完全变了。 这是什么?! 我急忙推开了林菀,林菀退后几步。 我心中一阵惊惧,瞪大眼睛望着林菀,说:“你给我吃了什么?!” “缓解你排异反应的药。”林菀站在原地,低垂着眼眸,淡淡的说。 “你……你给我吃药,需要用这种方式吗?”说实话,我心里忐忑不安。 林菀摇了摇头,说:“不需要,只是……我想和你接吻,只能用这种方式……” “你在说些什么……什么胡话。”我瞪眼看着林菀。 林菀却并不回答我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离开?” 我直起身子,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绪,反问道:“是不是你……你在煽动哗变?” “我……”她慢慢抬起头,双眼却并没有望着我。 我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上前一步,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基地很快就要完蛋了。”林菀嘴角勾了勾,仿佛苦笑,“我也很快就要完蛋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厉声说道,“你身体不好,对不对!难道就没有救治的办法么?” “逃离这里。”林菀转过脸来,说。 林菀似乎知道了什么,我又起了上次她说到一半却终未说完的话,不由得问道:“你到底知道了什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无论如何,你总该让我明白,你说的话到底有什么根据。” “现在,你开始问我理由了么?”林菀笑了笑,“你果然是变了啊……” 我没有回答,我在等待她给我一个信服的理由。 林菀沉吟片刻,终于返身从房里拿出上次我看见过的那部平板电脑,伸出纤指滑动屏幕,不一会儿,电脑屏幕上竟现出一个黑乎乎、通体粘稠的怪异生物的照片来,那家伙曲着身子,身体前端似乎仗着一个吸盘状的口器。这个东西很像是水蛭,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蚂蝗,但从照片里头的参照物来看,这家伙似乎比蚂蝗要大很多。 “这是什么?” “如果这种东西真的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话,我们应该称它为,腐面黑血蛭。” “腐面黑血蛭?!”我从来没有听过这种生物。 “没错,”林菀说,“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件事,涉及反抗组织的一桩旧案么?原本我不愿意让你介入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你还是知道这件事的好。” “这到底是什么?” “九十末期年代,反抗组织的首席研究员谢淳在组织研究伊波拉病毒病变特征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次研究事故。那个时候,研究所条件简陋,培育室和研究室在同一个空间之中。那次事故,导致有部分伊波拉病毒原液泄露了出去,虽然情势得到了控制,但是有一部分伊波拉变异体却寄生到了一只人工培育的水蛭身上。”林菀沉默了片刻,说,“谢淳教授当时想要将错就错,索性利用这只水蛭来进行活体研究,谁知道被寄生的水蛭却在发生变异之后,突然钻到了一名年轻研究员的身上,并且很短时间就将那研究员的脸部皮肤腐蚀殆尽。” “反抗组织不得不下令立即清除这个受到感染的水蛭,而……而我的父亲林白河,当时被称为最疯狂的研究员的他……却将那水蛭偷偷用培养液保存下来,想要进一步进行研究……他其实是为了反抗组织好的,如果那个时候我们就能掌握伊波拉在各类生物身上病变时的病理特征,以及他们改造生物细胞的原理,那么我们的研究可以少走无数的弯路。” “可是……”林菀眉目低垂,说,“这个举动,却给反抗组织带来了无尽的灾难。” “很多人被腐蚀而死了么?”我说道。 “那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水蛭会分裂……”林菀说道,“而且,他们不仅开始腐蚀反抗组织的成员,而且还具有寄生的功能,它们会寄生在反抗组织成员的脸上,直至那些人死亡……” “是很可怕……”我说道,“但是,这和离岸基地有什么关系,难道这种东西再次出现了么?” “我不确定……”林菀深吸了一口气,神情紧绷,摇了摇头,“但是……很有可能。当初在全面清除水蛭之后,我的父亲,就因为违反军纪而被处决了,但是他留下了一份重要的研究资料。我的母亲由于憎恨,将研究资料给我了,却又不让我公之于众……这份资料,甚至快要被我忘却了,直到现在,直到梁文辉的尸体被发现了,我才又想起这份资料来。” “梁文辉的尸体有问题?” “试想,如果梁文辉真的是幕后主使的话,他何必在你们面前毫无顾忌的现身,这不是太可笑了吗?”林菀说道,“他让你们看见他的脸是为了什么?让你们锁定位置去追踪又是为了什么?你想过吗?” 我也觉得不对劲,只是我没有深入去想。 林菀又说:“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你们以为,幕后主使就是梁文辉,然后再丢一具尸体出来,那个庸才魏国栋,立刻就会以为咱们胜利在望了,立刻就会带兵去阻击那所谓的‘逃亡教会部队’!” “你的意思是我们看见的不是梁文辉?!可邵光义怎么会认错人?” “你看见的就是真的么?” “你的意思是……” “我父亲留下的研究资料现实,腐免黑血蛭经过伊波拉病毒的病态改造之后,获得了一种特殊的基因记忆能力,就是,他能够在腐蚀和寄生的过程中,它们能记录人的脸部特征信息,储存在体内的某个类似信息储存器一类的组织器官当中--这个器官本不该在水蛭身上被发现的,但伊波拉病毒却着实改造出了这样一个器官……而当时那些被寄生的研究员,之所以脸部会发生各式各样的变化,就是因为这种面部信息记录能力作祟。” “你是说……这种技术可能已经被教会利用了么?”我盯着林菀。 “起初我只是猜测,因为当时的技术还并不能成功利用黑血蛭的能力来易容,不过……呵呵,现在看到基地的这群人大张旗鼓的准备动手前去阻击,我基本能确定他们一定早已经中了圈套了。”林菀开始咳嗽,咳得很厉害,我赶紧上去轻拍她的背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咳,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说,“这里几乎调出了百分之六七十的兵力去湛海市区附近进行阻击,离岸基地成了一个空壳,但大量的研究资料和几乎所有的研究人员都留了下来。呵呵,魏国栋那个老东西,是要我们帮他的错误殉葬!” “你是说,教会的真正目的是把他们引出去之后,袭击离岸基地?” “没错。”林菀说,“我已经偷偷检视过离岸基地的中央控制系统,我得到的结果是,近几个月来,这里的终端系统其实出现过数次数据异常的记录,但是上面都把这一切掩盖下来了,因为离岸基地的防务一旦被攻破,哪怕是有一点儿小小的漏洞,他们都逃不了干系。” “我们,根本就是生活在别人的监视下,生活在一颗巨大的定时炸弹上。”林菀悲愤地说,“那家伙,已经好大喜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为了自己官运亨通,他可以牺牲任何人,任何事!” “你的意思是,这里的网络防护已经被教会攻破了?”我问。 “哪怕是一次极小的漏洞和数据溢出,这里的科技安全人员都要做很长时间的分析和补救,何况是如此密集的数据异常?”林菀咬牙说。 正文 89.哗变,最高危机 我沉默了。 林菀是研究人员,这些事,只有她懂,我根本不明白。 或许是觉得我已经开始动摇,林菀上前一步,又说道:“我不在乎别人,我只在乎我们俩。” “我们?” “你,和我。”林菀说,“我们逃出去,这里去广州的路虽然不通,但我们可以从湛海告诉公路上通过,从西南方向绕进省会,那边或许没有危险,但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要强得多!” “你……真的想要走?”我缓缓把脸偏向一边,有些不敢看她的脸。 “你……”她说,“你还在等什么?!你在犹豫什么?” “你的计划是什么?和那帮人一起,逃离这里么?”我问。 “不,怎么可能和那些人一起。”林菀说,“我只在乎我们两个……我是个很自私的人,我只在乎我在乎的东西。” “那你……” “你听着。”林菀开始说她的计划,“他们已经知道战时指挥勋章就是基因锁备用钥匙的事实了,一旦魏国栋他们离开,他们就会行动,从墨歌那里取得那把钥匙,到时候,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从正门的冲锋口离开,那里是出离岸基地山口最近的路,但是,恰恰是那个地方,重兵把守,他们和那些士兵难免产生摩擦,出现混乱,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林菀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滑动:“你看吧……” 平板电脑上现出了整个离岸基地的平面图,林菀伸手指着顶层西北角的一处瞭望台,说:“这里距离地面至少四十米,而且就算落地,也是在半山腰上,还需要攀爬大约一二十米的峭壁陡坡,才能到盘山公路上。但是,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一旦正门开战,这个地方没有人会去在意。” “从这里,爬下去?” “完全有可能。基地建立在山体内侧,大部分在地下,但地上也有五十米左右的高度,地面上的部分,可以说完全嵌在山体坚实的岩层内部,这里四周都是突起的石块,我们两个,只要小心一些,完全可以下去。在环山公路上,只需要再走五十米左右,就能找到离岸基地的临时停车点,那里或许有车,但至少会有摩托,只要能找到交通工具,我们就能直奔离岸大桥,冲过离岸大桥,便再也没有人能找到我们。” 我再次沉默了。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吗?”林菀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 “明天,或许就是明天的这个时候……”林菀说,“我们走。” “明天?!他们不是下个星期才走么?”我惊愕道。 “你真的以为魏国栋会等到那个时候么?”林菀笑着说,“他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为了建功。魏国栋在反抗组织那么多年,大事没做过,破事错事做了不少,如果不是裙带关系,早就已经完蛋了。他在Z市战区并没有多少危险。而且本生总部就对战区局势分析不清,认为Z市还算安全,所以才把他放到这里来,谁知道频频出事。这一次,他就是担心别人抢了他阻击大批感染者的功劳,所以才会亲自带兵过去。他甚至害怕湛海市区的基地会率先出兵,所以,他这两天之内,绝对会走。到时候,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你……” “还有什么事么?” 我终于按捺不住了,说道:“你觉得,从这里逃出去了,就安全了么?” “你……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仅仅是害怕感染者对这里发动总攻才选择逃走么?”我又问。 林菀愕然的看着我。 我微微低了低头,说:“其实,不仅是这样吧。你最想看到的结果,其实是我们逃出去至少,反抗组织里的人,全部完蛋,全部死掉,对吧?” “你……”这回轮到她语塞了。 我又笑了笑,苦笑。或许他们所有人都把我看得太傻了,有些事情,即便想透了也不一定要说透,有的时候,我的确很冲动,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懂内敛。 我继续说:“你恨他们,恨这里的所有人,所以,你所知道的这一切,你甚至一点儿都不愿意透露给他们,你就是希望看见那位领导,那个叫魏国栋的家伙,带着大批军队去扑空,而这里的人自相残杀,全部完蛋,再接下来,感染者接管这个鬼地方,组织兵力,打魏国栋一个措手不及。而我们,则逃出生天,再也不受到反抗组织的束缚,是么?” “我……”林菀咬着牙,微微低头,“就算我说了,他们根本不会信。” “可是你甚至连试都没试过,不是么?”我冷冷反驳。 “我管不了那么多!” “可我也受不了让那么多人来做我们求一夕安逸的殉葬品!”我大声说。 林菀怔在原地。 我笑了笑,说:“你们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吧?” “你是被逼的,”林菀说,“我当然明白,被我,被张楚,被墨歌……不是么?现在正是逃走的机会,有我在你身边,你根本不必受浓缩液的折磨,我可以帮你,你完全不用呆在这个地方!” “不,或许在找到你之前,我的确是被逼的,因为我想活着,想要找到你,找到解药。”我笑着说,“可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早就想方设法带着你离开了。”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呵呵,从朱铭在我面前显露飞刀身手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了,这一切很可能是反抗组织针对我的一个计划,朱铭的出现,墨歌的出现,都是计划的每一个步骤,环环相扣,为的就是把我引到这里来。这些,我其实早就猜到了。可我还是来了,你以为,是为了什么呢?你以为是我怕死么?不要说张楚用枪顶着我的脑袋,就算没有那把枪,我也会毫不犹疑的加入反抗组织,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林菀回答。 我叹了口气,说:“我问你,我们走了,那别人呢,墨歌救过我不止一次,你或许恨她,但我没办法恨她;那些跟着你的研究员呢?我的护理,李进,在任务中为了救我被剑士刺穿了肩膀,至今还躺在病床上;张子扬,他是我的同学,同窗,两隔壁的室友……你不仅仅要我放弃他们,还要我利用他们……就算我不够伟大,我也很难做出这样的事来,你明白么?” “你偏要这么迂腐这么圣母么?”林菀说道,“这种时代,只要能活下去,还怕什么?!” “呆在这里,你又怕什么?”我反问,“你比我更理性,你应该知道,呆在这里,远比逃出去安全,哪怕是坐以待毙,我们至少在最后一刻还有反抗的资本,可出去以后呢?我们能安逸多久?Z市完蛋了,难道广州就很安全,别的地方就很安全么?” 林菀不说话了。 我上前一步,又说:“别傻了,我们……” 我刚要继续劝林菀,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金属门忽然发出“滴”的一声电子音。 有人进来了?! 我和林菀同时紧张起来,直立身子,我转过身,门外,居然是背着手的墨歌。 墨歌淡淡的环视四周,有些疑惑,问道:“就你们两个么?” 我不由得看了林菀一眼,她神情有些不安,站在原地。 “你……你这是……” 墨歌回答我:“战时指挥官例行检查,一个小时之前,魏国栋长官已经带兵离开离岸基地,从这一刻开始,整个基地的任何地方我都可以自由出入,任何问题都是由我调度解决。” “一个小时之前?!不是一个星期么,怎么现在就……”一切都始料未及,一切都来得太快,让我不知所措,这个魏国栋长官,甚至没有给我和林菀补救的机会,便已经动身。 “兵贵神速,说成一个星期之后,只是为了防止内奸。可以实话跟你说,基地的防御系统最近产生了数次数据异常的情况,所以,大家都很警觉,也很重视。”墨歌一面环视着四周,一面说道。 “呵呵,我看,魏国栋是害怕湛海的人抢了他的功劳吧?”一边的林菀忽然开口。 “嗯?”我们都转脸看着林菀。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林菀忽然从身后掏出一柄手枪,对墨歌扣动了扳机。 正文 90.叛逃者们 纵然墨歌没有受伤,想必也绝对想不到林菀会当着我的面偷袭她,何况她本就已经在昨天的大战中身受重伤,行动力、判断灵敏程度更是有所下降。 枪声轻微,但墨歌却立刻跌倒在我面前。 “墨歌!”我错愕的望着不省人事的墨歌,我抬眼看着林菀。 “事情已经发生了。”林菀收好了那把手枪,说道,“箭在弦上……” “她……” “她只是中了特殊处理过的泥蜂毒素而已,很快就会醒来,我们的动作必须要快。”林菀说。 “不行……” “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我咬牙说道,“如果我也要阻止你,你是不是也要打倒我?” “我……我会打倒你。”林菀说,“但是……”她慢慢靠近墨歌,“但是我就算是拼命,也会把你一起带出这里……呵呵……”她开始伸手去去掰墨歌手指上的戒指,我想都没想,一个箭步上前,死死按住林菀的手,我没想到这个时候林菀的里去居然这么大,狠狠一抬手,我的手臂居然被她甩到一边。她顺势拿出一边的通讯装置,轻点数个键--她显然早已经设置好了快捷寻呼的功能。 “你们下来吧……”我还未反应过来,她已经开口。 “你……”我咬着牙。 林菀却忽然将手伸到自己口袋里,似乎轻轻按下了什么按钮。 一瞬间,我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整个身体居然变得僵硬无比,根本没办法动弹,我整个人僵直的跌坐在地上。 “你……你做了什么,你……” “你知道体内微爆破碎石技术么?”林菀已经取下了墨歌手指上的戒指,微微一笑。 “什么,你在说什么?” “那是一种治疗结石病的技术,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广泛应用。”林菀说,“我只是在这个技术上进行了一点改良而已。刚才我从嘴里递给你的药丸不仅仅是减轻你排异反应的药物,它的表面,我还用特殊的可溶可食用材质包了一层特效麻药。他对你人体无害,而且这种材质本生对麻药也有稀释作用,如果……你答应和我一起走的话,那层特殊材质,便会慢慢稀释掉麻醉药,并且溶解消化在你的胃液里,这样,你便什么都发现不了。” “我……那我不配合呢,你……” 林菀笑了笑,拿出口袋里的一个极其微小的精密装置,说:“这是一个遥控器,她遥控着你腹内药丸表面那层特殊材质里的微爆破炸弹,它的爆炸不足以对任何人体器官造成伤害,却能在那层特殊材料上开一个小洞,让麻药充斥在你的胃里……” “你……”我咬牙,“你……一直都做着两手准备。” “我了解你,有些事情,你认定了,其实很少能人改变你的看法。只是你不说而已。”林菀依旧微笑,望着眼前那道金属门,似乎在等待着它的开启,“我们都是性格很强的人,在某些事情上,要让对方服从自己,只能用特殊的办法。” “你……”我只有脖子以上的部位还能动,连摇头都有些困难,这个时候,我已经说不出话来。 林菀的心计和城府,的确令我招架不住。 “你放心,楚庭生,我可以害这里的任何人,但我绝不会害你,我发誓。” 我不关心她是否会害我:“你到底在怕什么?”其实,这个时候我反而比较担心她,我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蹊跷。 林菀却根本不回答我。 金属门再次打开,我又看见了那张阴沉的脸,他身后跟着张子扬,这次只有他们两人走进来。 “哼哼……看来,连林菀姐姐也劝不了这块茅坑里的石头……“那阴沉脸瞥了一眼在一边动弹不得的我,冷笑着说。 “你……你为了就是不肯听我们的,一起走?”张子扬显得痛心疾首。 可是我更痛心的是他们的选择,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林菀玩弄在了股掌之间。 “你们不能出去……那边……”我咬着牙,还是想要劝他们。 “闭嘴吧。”阴沉脸笑着说,“我知道你的心态,你无非就是自己怕死不想走,也想让别人留下来陪你一起做失败者,呵呵,这就是失败者的心态,都坐在梯子下头,谁要想往高处攀爬几步,那指定要被拽下来。我知道那边守卫森严,但是很可惜,反抗组织现在正在换防阶段,没有墨歌长官的命令他们不会轻举妄动,我们要出去非常容易,如果墨歌醒了,我们才真是插翅难飞了……你不要妨碍我们做事。” 他说完之后,又阴测测地一笑,伸手拍了拍我的头。 我知道他不喜欢,无论语言还是动作里都带着侮辱。 自以为是的人往往都喜欢以侮辱他人为乐,从而显示自己的高端。 “我叫孙天豪,记住了么?孙天豪,是一个懂得自己去开拓的胜利者,而你,是坐以待毙的失败者。” 那阴沉脸的家伙这时候已经站起身来,拿着墨歌抛给他们的戒指向外走去。 金属门打开--关闭,不过十数秒,我的心情无比的复杂,我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坐着,感觉腰酸背痛,本能的想要移动一下手臂。 中了林菀下的麻药,我本该不能移动的,但这个时候,我突然发觉,我的手脚居然能动了。 我不由得猛地收起挺直的手脚。 “你……”这时,站在一旁的林菀也惊异了,双眼圆睁,盯着我,“你怎么能动?!”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就能动了,难道真的是神恩庇护么?!但这个时候,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站起身来,一个箭步朝金属门冲去。 “你等等!”林菀想过来阻止我,我却早已经按动了金属门旁的开关,金属门在我面前打开,我一侧身便钻了出去。 “你!” 金属门每次打开之后都会自动合上,之后才能再次开启,我趁着这个时间差,向外狂奔,我本能的觉得,这个时候那帮人应该在三楼的冲锋口附近集结,准备发动叛逃,于是我直接坐电梯来到三楼。透过环形走廊的玻璃窗,我果然看见三楼冲锋口不远处聚集着十数人。 不用看他们是谁,我也知道他们可能要做什么。 这时候我身上没有武器,但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狂奔向走廊另一侧,三楼走廊此刻几乎没有人,我一路冲过去,在离他们不过十几米的地方提下脚步,那些人也发觉了我的存在,首先转过身来的便是那阴沉着脸的家伙孙天豪,他当时似乎在和几个人商量着什么,看见我的片刻,显然有些诧异:“你……你怎么来了?” “你也来和我们一起……”离孙天豪不远张子扬显得有些欣喜,又有些紧张。 “听我说。”我没有给他们太多问话的机会,直接说道,“你们根本冲不出去,你们所做的一切不是勇敢,本质上是怯弱和狂妄,而这种怯弱和狂妄会害死你们,你们大多是被护送进入基地的,而我,我是自己一路杀过来的,我比你们更清楚外头的状况,你们就算能冲出这道冲锋门,在外面也生存不下去!” “你胡说八道!”孙天豪嘶声说道,“想让我们留下来给反抗组织陪葬,不可能!”他伸手狠狠指着我。 “你比谁都清楚这么逃出去的几率有多大!”我反驳道,“你分明就是想拉一群人掩护你,因为你想逃,但你胆小,你不敢单独行动,真正想要拉人当垫背的是你!” “操!”阴沉脸孙天豪似乎被我戳中了痛处,彻底愤怒了,上前数步,用手枪指着我的脑门。 正文 91.恐怖突现 金属冰凉,枪口压得我脑门微微疼痛。 孙天豪嘶声说:“你再怎么阻止也没有用,我们走定了!” “只有不自信的人才会像你这样说话。”我冷冷说,“用你所谓的勇敢来掩饰做逃兵的懦弱。” “我先杀了你,再……” “你开枪啊,这基地里到处都是枪火警报装置,你开一枪,试试看会不会有人过来找你麻烦!” “哼,反正都要走了,你以为我会怕?”他厉声大喝。 我明白,这个时候他绝对有胆量开枪,我也并非不怕死,我也想活下去,我只是在和自己赌,也和他身后那帮目光游移不定的家伙们打赌。 果然,就在这时,张子扬和吴伦已经走上前来,吴伦说道:“咱们还没冲出去呢……豪哥,小心点为好啊。” “是啊,豪哥……咱们是为了活下去,才要跑的,这么拼命得不偿失,不要管他,我们走吧……”张子扬看了我一眼,说道。 我打从心底对张子扬有那么几分鄙视,我也大概知道为什么王斌会死得那么惨了,或许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去救王斌,甚至根本没记住有这么个人,可在学校的时候,他却总是虚伪的给王斌以施舍般的笑容和关心--或许他仅仅就是想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而已。 但这个时候,说这些一点用也没有,我依然死死盯着孙天豪。 “你们他妈的怕死是么?”孙天豪本就阴沉的脸,此刻已经因为愤怒而变得狰狞。 “不是怕死,我们只是想更稳妥些,赶紧走吧,天豪哥,一会儿该没时间了。”张子扬神情怯弱,再次劝诫道。 孙天豪咬着牙,说:“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我……” 话还没说完,就在这时,突然,只听一声凄厉的怪响自基地底部的训练场上传来。 两道怪异的影子从训练场下方直窜而上,速度之快难以言喻。 那两个身影冲向基地的高空,之后又跌落俯冲,在接近三楼玻璃窗的片刻,忽然,一道火光自其中一个身影的身体里崩裂而出。 “小心!”我大吼一声。 孙天豪他们显然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那一道火光,伴随着崩裂的巨响,在我翻身抱头的片刻,我面前的一块钢化玻璃四散碎裂。 我知道在原地等待绝对行不通,急忙翻滚躲闪,撤向冲锋口旁的一道房门边。 然而,那半空中的家伙根本没有给我时间。 “嘭”又是一声巨响,我面前的玻璃再次碎裂,我只感觉碎片身侧之时,有一种难以言喻而令人恐惧的冰冷痛感。 好不容易,我滚动到了门边,勉强侧身躲进了半空中那家伙的攻击死角之中--但这死角并非万无一失,对方只要稍稍运动,我又会暴露在他们的枪下。 趁着这片刻的安稳,我定睛一看。 翼人!居然是翼人,基地里居然出现了翼人! 刚才开枪炸裂玻璃的家伙,看起来,便是敢来基地的那天晚上和我们展开追击逃杀的那个“火枪变种翼人”了,这个时候,他手臂上的那一柄火枪似乎比原先更为强大了。而他旁边的似乎只是一只普通翼人,挥动着利爪,在那家伙开出第三枪之后,屈身从钢化玻璃上碎裂的洞口中钻了进来。 刚才集结在一起准备逃走那群新兵们顿时阵脚大乱,尤其有一部分女兵,已经开始大叫起来。 我知道这样下去我们谁都没有逃生的机会。 半空中的翼人已经双手一战,冲杀下来,不过片刻,一颗人头滚落在地,鲜血四溅,新兵群有人掏枪,更多的人却是尖叫奔跑,那个叫孙天豪的家伙吓得步步后退。 我一咬牙,翻身滚到孙天豪身旁,一把夺下他手里的枪。 “干什么?!” 我没回答他,而是一脚把他踹到了门边,随机箭步而前,对准空中的翼人先开两枪。 我知道,侧面的钢化玻璃,外头那只翼人似乎没办法一枪击穿,至少要两枪以上,才能打中钢化玻璃后的目标,于是,这便无形的成了我躲避攻击的屏障,而且,那带枪的翼人身体强壮而高大,似乎要欺身进入走廊还有一定的困难,所以只要我快速沿着那完好的钢化玻璃奔跑,他就奈何不了我。 天空中的翼人中了两枪之后,身子抖了抖,却并没有落下。 他转过脸来,那双锐利的眼睛告诉我,这个家伙已经锁定我为第一攻击目标了。 与此同时,我旁边再次发出一声炸裂。 碎片飞溅,我也不得不一面挡住侧脸一面朝旁边的房间门前退去。 半空之中,翼人俯冲下来,我赶紧翻身躲闪,外头带枪的家伙转手又是一枪,两枪之下,我面前的玻璃杯那柄热武器震出了一米多宽的打洞。 我忽然觉得不妙了,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人帮我,援兵没来,那一伙新兵,本就是选择逃走,这个时候突生惊变,他们自然吓破了胆。 我一个人对上这两个翼人,实在胜算不高。 而且我受伤只有一把几乎没什么作用的武器。 走廊内的翼人扑了个空,但并不示弱,身子一抖,又从我正前方冲杀而来,我一面后退一面朝他头部开枪,这几枪终于算是奏效了,那翼人行动明显缓慢了下来,我撤到了冲锋口附近,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除了刚才跑掉的那些人以外,冲锋口还留着七八人,其中包括刚才被我踹了一脚的孙天豪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吴伦、张子扬。 冲锋口这个位置可谓是走廊里最安全的位置之一,即便是通往冲锋口正门的电梯未开启,这电梯门两端延伸而出的金属枪也能阻挡掉敌人的大部分火力,震碎的钢化玻璃渣更是不在话下,这几个人,原本完全可以躲在这里聚集外头的翼人的,可他们此刻却一个比一个畏缩,一个比一个怯弱,尽皆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去。 我探头望了一眼依旧在向这边靠近的普通翼人。 那家伙已经受伤了,爬过的地方都是鲜血,但是,只要他振翅而起,照样可以杀人。 我深吸一口气,回过头,说:“谁有手雷!” 没有人回答我。 我又厉声问道:“谁他妈有手雷,赶紧拿给我!要不然都得死!” 终于,张子扬怯生生的把一个圆柱体的金属手雷滚到我面前,我立刻拿过手雷来,握在手中,再次探头出去。 外头又是一声巨响,又有一大块玻璃在我头顶碎裂而开,显然,那腾空在走廊之外的翼人又开枪了。 但是,就在这一声枪响之后,外头又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枪声,似乎是微型冲锋枪的声音,枪声方自响起,我便看见那半空中的翼人身子一震,已经开始返身还击。 看来援兵到了。 这是我最好的机会。 我一个翻身滚到走廊上,那个趴在地面上的翼人已经准备再次起身飞行--尤其是在他看见我的时候。 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举枪连射,一直到弹夹打空为止,说实话,当时的我也害怕,我枪法实在太烂,只有以这种方法来弥补难以命中的现实。 子弹打空,那翼人已经满脸是血,我毫不犹豫的挥手甩出那颗手雷,接着返身翻滚回到冲锋口电梯侧面。 “嘭” 一声闷响,我只看见一阵烟雾,几缕鲜血从我面前不远的走廊上飘过。 危机总算暂时解除了,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然而,还未安坐半分钟,突然,那带着枪的翼人,居然又返回到了我们面前那玻璃的破洞一侧,一柄长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冲锋口隐蔽的新兵们。 正文 92.审判天使 “退,我倒!”我大声说,“向两边退!” 这一回,这帮人倒是听话了,一个个贴着墙推开,延伸的金属门把我们挡在阴影与死角之中。 那翼人并未开枪,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一枪命中不了,随之,不远处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冲锋枪扫射之声。 援兵已经越来越近。 我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冲锋口那道大型电梯的门依然没有打开。 按理来说,冲锋口也有卫兵把守,难道他们也遭遇到了袭击么? 我越想越觉得不安。 这时,我手边的通讯装置却响了起来。 林菀? “你在哪里,回来找我,我们赶紧离开!”通讯装置那头,林菀开口便说。 我冷笑一声,说:“抱歉啊,走不了了……实在不好意思。” “什么意思?” “我们已经被入侵了。你,呆在实验室,千万不要出来,不要上来!”我知道研究室的防御系数肯定比别的地方更高,说完这句话之后,我没有给林菀任何反驳或询问的机会,我立刻切断了通讯装置。 “趁着现在,我们撤回到电梯那边去……回到房间里,拿武器。”我对身旁的人说。 “干嘛?还要打么?打得过么?”张子扬颤声问道。 “难道坐以待毙?你们不是说不能坐以待毙么?我们一群人,还打不过他一个?!”我说道。 “打!”旁边一个身材比较强壮的新兵开口,说,“这次跑也跑不掉了,打!” 他的这一句话似乎起到了激励作用,又有几人附和跟了上来,还有一人拍了一下张子扬,说:“子扬,你是猎豹之血浓缩液,速度够快,不如你第一个冲出去,说不定能吸引一点活力,而且只要沿着钢化玻璃跑,那翼人绝对打不到你……” “凭什么是我啊!”张子扬反驳道,“速度快?我的同步率才8%点多而已,干嘛一定得是我?!” “闭嘴!我去!”我实在不想听他们讨价还价,说道,“我从左侧冲出去,你们往右边,选最近的电梯上楼回房间拿武器,听我说,这个翼人绝对只是先遣部队,他们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感染者,不要以为解决了这个就完了,多准备点儿枪弹!” “好!” “知道了……” 那些人语气各不一样,但至少都并没有反对。 我也明白情况危急,不能再等了,于是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朝左侧的回廊上冲过去,此刻,那半空中的翼人居然已经消灭了斜对面二层冲上来的那一队老兵,我远远看过去,只见二层的玻璃落地窗和金属枪上尽皆是破洞和鲜血,而那个翼人早已经改了目标,朝我的方向直冲我来,我当时还依旧在幻想着钢化玻璃的防御作用,可是,那翼人冲过来的身子居然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半空中,他朝我身旁的玻璃落地窗上猛开一枪。 一股火焰奔腾而出,“嘭”的一声巨响,我整个人都被震的跌倒在地,碎裂的玻璃从我身边不断飞划而过。而我跌倒的片刻,那翼人居然直直的从破洞里冲了进来,整面钢化玻璃立刻支离破碎,而他强壮的身体,早已经腾空跃到了我面前,右手那黑洞洞的枪口直直的指向我。 “该死!” 我真没想到那家伙力气居然如此之大。 “呵呵,没想到吧。”那带枪的翼人嘶声开口。 我忘了这家伙还会说话。 上一次见到,是在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而这回我终于看清楚了这翼人的样貌。 这翼人与其他的翼人的确有极大的不同,他身后的翼膜并不是手臂上的皮肤延展深化而出的,而是来源于背部的皮肤,更让人觉得讶异的是,从斜侧面看过去,那背部皮肤延展撕裂而开,形成巨大的翼膜之后,他的背上却又生出了一层新皮,那皮肤上带着十分特殊的角质,这角质使他的背部变得像癞蛤蟆一样,但是却看起来比那肥肉横生皮肤柔软的癞蛤蟆更加强壮坚硬。 而他正对着我的片刻,我发现,这个家伙的脸,有半边竟依旧是人形,只是另一边皮肤溃烂,血肉模糊,而那血肉模糊,被半边长发遮住的脸庞上,竟生出了一只巨大的复眼--复眼,就像是昆虫那样的巨大眼睛,似乎那复眼上的每一个小眼睛都能看见不同的事物,如同一面多棱镜,这样的面貌,一瞥之下,令人感到无比的恐惧不适。 他鼻梁很高,鼻骨向前弯曲,像鹰钩一般,而那张嘴与大多数的感染者一样,嘴角血肉撕裂,似乎增大了一倍。 这家伙的前胸筋肉交错,我怀疑他的肌肉率至少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一只手掌皮肉全无,白色的骨爪连着丝线般的筋络,似乎还能运动,而另一只手,则是一柄长枪,我看不出那枪的型号,更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一杆枪嵌进肉体之中的,我只知道,这个家伙正用枪指着我,仿佛要审判我的天使一般。 难道,这家伙便是教会里的审判天使?! 虽然丑陋,虽然血腥,却的确带着慑人心魄的力量。 我不由得我紧了拳头,一点点的向后挪。 “怎么,害怕了,拥有人类最强浓缩液的楚庭生,害怕了。”他的嗓音嘶哑的如同来自地狱深处,即便只是说话,我也觉得他的骨爪已经插入我的皮肉之中,划过我的骨骼,发出嘎嘎之声。 我尽量定住神,举起手枪对准他的头部。 其实我丝毫胜算也没有,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肉一般。 “这种枪,打我么?”那家伙冷笑一声,笑声似乎有极强的穿透力,或者说,他的笑,根本也是一种武器,足以撕裂空气的武器。 我感觉自己微微发颤。 “别动!畜生!” “找死!” 这个时候,突然,那翼人身后,传来几声厉喝。 紧接着,手枪与冲锋枪的响声此起彼伏,无数子弹开始朝正对我的翼人身上招呼过来,连我也差点受到波及,可惜,我所跌倒的位置旁边并无太多掩体,我只能慢慢站起身来--或许站着我还有逃跑的机会。 而就在这时,那翼人突然回身,朝后头连开两枪,我起身的片刻,刚好看见,那两枪分别击中了为首冲上来的两名老兵,其中一人的手臂立刻断成了两截,而另一人被打中胸口,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一旁的金属枪上,留下满墙鲜血。 其他老兵依然没有停止前进的一步,一面开枪压制,一面不断靠近那翼人,而我只能步步后退,准备伺机逃走。 谁知,那翼人身形极度灵敏,在攻击过那两名老兵之后,又猛然转向我,二话不说,枪口火光乍现,我吓得急忙向旁边跳起来。 当我摔落在钢化玻璃窗边的片刻,我感觉自己的一条腿剧痛无比,低头一看,才发现那条腿岁未被打中,但似乎已经被爆炸的弹片划伤,伤口鲜血迸流,与军裤粘湿在一起。 “糟糕……” 这是我最担心遇到的情况,腿被打伤,那我就真的一点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还好,老兵们比新兵们更不怕死,战友刚刚身亡,他们却依旧队形不乱,继续开火压制那半空中的翼人。翼人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手中纵然有热武器,背后就算有比防弹玻璃还要厉害的“生物钢板”,他也终究开始疲惫了起来,动作明显没有了刚才的灵敏。 “不行……我得赶紧走,至少要弄把武器才行……”我再次艰难的站起来,地面上、玻璃窗上,全都抹上了我的鲜血。 我咬牙一步步后退,强忍着腿部的麻木与疼痛。 然而,祸事远不止眼前的这一切。 “嘭” 我背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我被吓了一跳,回首之间,我看见,冲锋口电梯处,一下子竟冲出了数名满脸、满手鲜血的感染者。 正文 93.基地乱战 我看见感染者之后的数秒里,我又看见了一个人,孙天豪。 但我看见的,只是“半个”孙天豪。 这个家伙一直躲在冲锋口处,觉得那里最为安全,而且,大概还以为,在那里可以随时冲出去,伺机逃出生天。 可是,他完全估计错误了。 那里,就在一瞬间,便由最安全的地方立刻变作了最危险的地方。 我看见孙天豪的时候,他已经只剩下上半截,腰部以下已经被活生生的撕扯了下来,鲜血肆意横流,他拖着一截肠子和乱七八糟的内脏,双掌扒着地面,在看见我的片刻,似乎是用最后一丝力气,朝我伸出了满是鲜血的求援之手。 但我不可能救得了他。 就在他伸手向我求救的时候,两个嗜血逐臭的感染者冲了上去,疯狂的啃噬起他拖在半个身子后头的内脏来,而他,张开了嘴,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双眼一翻,气绝而死。 我不敢多逗留半步,趁着那冲出来的感染者啃食尸体的片刻,急忙准备从他们旁边穿过去,可这个时候我腿脚着实不便,鲜血泊泊涌出。 不一会儿,我身后已经有两名感染者跌跌撞撞的追了上来,可以看得出,其实他们的情况也不算太好,个个身上都带着伤痕,鲜血几乎流淌在他们身体的每一处,所过之处,也是一道长长的血带。 我一瘸一拐的继续往前走,不时回头张望,眼看着那些家伙就要追上来,将我拽住。 我咬着牙,反手扣动扳机,才想起来,那把枪早已经没子弹了。 我狠狠把手枪向身后掷过去,继续向前“奔跑”,其实这样早已经算不得什么奔跑了。 就在我绝望的片刻,忽然,前方的电梯里,两个人影快步冲了出来。 冲在前头的那人一甩长发,举枪对准我的方向。 “嘭!” “嘭!” 连发两枪。 顿时我后头不远处一股温热散开,我不禁回头一瞥,那俩感染者已经没有了头颅,扑倒在地。 墨歌!那开枪的人竟是墨歌。而墨歌身旁,林菀挥手将一把手枪抛给了我,我赶紧接住那把手枪,上膛转身。 “等等!”我刚要再次回到冲锋口去,身后的墨歌却忽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而墨歌早已经来到我身边,一把按住我的肩膀,说:“你别过去,给你枪是让你防身的,不是让你去送死的,你这条命留着,过后我再跟你和林菀算总账!” 我愕然片刻,回答道:“比起死在你手上,我觉得我去赚几个感染者划算一些。” “闭嘴!”她冷冷说,“我不想欠任何人人情,包括你!不对,尤其是你!这次就当我还你在中央堡垒的人情了,滚回去!”说完,也不顾我腿部的疼痛,狠狠推了我一把,我脚下吃痛,龇牙连续后退数步,还好林菀上前把我扶住。 我嘶声说:“墨歌,你……你也他妈的别死了!” 她没理会我,而林菀已经扶着我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电梯总归是最安全的地方,林菀直接按下通往研究室的按钮。 “你……不逃了?”我看着林菀。 林菀嘴角勾了勾,仿佛苦笑,说:“想逃啊,不过……可能这就是命吧。” 我皱了皱眉,说:“其实,你可以自己走,带着我,我并不一定真的能保护好你,不是吗?当初你把浓缩液刺在我脖子上,之后你一个人逃走,不也活得好好的么?” “保护我?我不需要任何人来保护。”林菀说,“是我想保护你啊……” “什么?”我看着她。 “我,想保护你。”她认真的又说了一遍,“你以为我不了解你的性子么?” 她没有在继续说下去,这个时候,电梯门已经打开,她扶着我向研究所里走去,这个时候,研究所里的那三个研究员已经回来了。 “这里安全么?”我说道,“他们不会发现这里?” “发现是早晚的。”林菀说道,“只是……这里暂时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吧。那两个家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可能一直隐藏在东北边的发电设备终端控制室附近……我早就说过,那边的防御很空虚,而且很多大型机械,一旦开展容易发生大爆炸,所以除了智能防御系统之外,没有设置人工防御。这种情况下,只要我们这里有一个内奸,那么他只要设法侵入电脑解决人工智能,那么发电装置部分就会变得‘一马平川’,哼,幸好进来的是两个,如果多来几个,他们发动自杀性攻击,破坏掉整个发电装置的话,那么,这个基地,一瞬间就会变成废墟!” 我心里也一阵阵的后怕。 林菀在一边金属墙上按下按钮,墙壁内忽然自动推出一张小床来,林菀把我扶到小床上躺下,之后又让朱晴和李进帮我检视伤口。 我发现,帮我检视伤口时,李进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不由得问:“李进,你……你自己的伤没事么?” 李进摇了摇头,说:“放心,我是医护人员,不但救人能行,救自己也是一把好手,要不然,怎么在那种给环境下我都没死?”说完扶了扶黑框眼镜,哈哈一笑。 我仰着头,看着炽热亮白的实验室灯光,不由得心里升起一丝特殊的伤感来,我也不知道这莫名的伤感从何而来。 “哎呀……” 这时候,一边的那位朱晴护理的一声低喝,却立刻把我的思绪从混沌冥想中拉了回来。 “怎么了?”一边的林菀似乎正在配药,语气镇定。 “他……他的血用凝血剂止不住……”朱晴抬头说道,我从斜侧面,看见她表情非常焦虑,甚至有点不知所措。 “嗯?”林菀似乎也有些疑惑,慢慢走过来,看着我的伤口,说:“怎么会这样,虽然伤口较深,但是依照以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用量应该够了,楚庭生……”她看着我,说,“你不是有自愈的功能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会知道……”我咬牙说道,“这伤口比平时更痛……” “你们检查一下有没有弹片嵌在肉里,如果没有,就加大用量,一会儿我再帮他包扎。”林菀又回到旁边从金属墙壁里推出的实验桌前。 “嗯……”这位朱晴大概的确是缺乏经验,依旧有些惊惶。 他们似乎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帮我把血止住。 连我自己也开始感到疑惑了,如果说浓缩液在平时一直都有着止痛和快速愈合的作用的话,那么现在,它是失效了么?我不由得侧脸望向林菀,这个时候,林菀的表情居然也变得有些凝重。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心里的疑惑也变作了一丝忐忑不安。 朱晴他们的工作完成之后,林菀来到我身边,一面帮我彻底处理伤口,一面说道:“你的身体状况太不稳定了。” 我“嗯”了一声。 “即便是这样,你依然不准备和我一起走?”她压低声音说。 我摇了摇头,说:“难道出去了身体状况就能稳定一点么?” 林菀叹了口气,好一会儿,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就在这时,一直在计算机前观察数据的那名研究员忽然站起身来,警觉地说:“有异物入侵地下研究所!强行入侵!” “什么?”林菀返身来到电脑前,迅速操作了一会儿。 这时候,我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看见林菀对身旁的几名研究员轻轻挥手,那几人迅速同时抽出手枪,林菀则从按动电钮,研究室计算机的下方缓缓打开一扇小门,林菀则从中取出一把霰弹枪,紧握手中。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沉重,沉重--令人有些熟悉,有些别样的恐惧。 我不禁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难道是…… 正文 94.追魂夺命,至死不休 我紧紧握住身边林菀刚才给我的那把手枪。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我的老冤家来了。 可是,这家伙不是已经摔下高楼摔死了么?难道,他真的拥有不死之身,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办法打败? “嘭!”实验室的金属门被猛然撞响。 “嘭嘭嘭!”一次不成,外面的敌人开始疯狂撞门。 一定是那个家伙,除了他没有谁会更粗鲁更野蛮。 “不能让他进研究室,不能让他破坏这里的资料。否则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就白费了!”林菀大声说。 外头的碰撞声越来越激烈,紧接着,又变成了金属碰撞劈砍的声响。 “该死……”林菀环视四周,忽然对一边的李进说道,“李进,拿上备用储存器,现在赶紧备份计算机里的所有研究资料和数据,如果可以的话,在储存器里模拟出计算机的核心系统。” “这……我没试过……”李进说道。 “那就现在试!”林菀命令。 “好……明白了……”李进一个放下手中的枪,一个箭步冲到电脑前开始快速行动。 而我已经慢慢靠近了那扇被撞得摇摇欲坠的大门,我看了林菀一眼,她盯着研究所的门,神情紧张但却坚定,我觉得,这个时候的她,一定觉得自己是在守护自己的孩子,这实验室里,大概才是她最为珍视的一切。 这个时候,那扇金属门旁边的监控验证装置已经开始发出阵阵警报声。 “这些家伙,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我不由得问道。 林菀说道:“不知道,他们应该已经把电梯的按钮打坏了……但是,就算真的打坏了,他们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吸引他们来的吗?”那名一直在实验室里监控数据的研究员颤声说。 而这句话一说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我身上。 “我?”我心里暗暗打鼓,怎么可能?当初我刚从医院逃出来的时候,身上被安装了窃听器,被那剑士跟踪,被翼人追赶,我倒是还可以理解,现在呢,又怎么可能?我进入反抗组织的时候就进行过一次全身检查,而且林菀也对我三天两头的做检查,从中央堡垒回来之后还做了一次严格的全面体检,所使用的衣服与用品更是全部统一标配,又怎么可能被安装上窃听器? 难道?! 我咬牙,说:“难道是内奸?” “内奸肯定有。”林菀说,“如果没有内奸,翼人就不可能闯进基地里来……但就算是有内奸,也不至于能……”话未落音,那面前的金属门发出一声裂响,上缘已经开始扭曲变形,产生裂痕。 “李进,你怎么样!”墨歌端着枪,大声问。 “我可以模拟出系统来,但是,我需要时间!”李进说。 这句话一出,我、林菀和朱晴迅速会意,立刻跨步挡在了李进的跟前。 而那名监测数据的研究员似乎本生行动就稍慢,身体微胖,这个时候更是吓得有点动弹不得似的,半天才转过身来,准备离开那金属门附近,到我们身边来,谁知道,他刚要行动,只听又是一身闷响,那金属门被撞得剧烈一震,轰然倒塌下来,那金属门何其之重,哪里是人类的躯体所能承受。 那名研究员,就这样在我们面前,被半扇金属门狠狠拍在了地面上,我们只看见一摊鲜血四散溅开,只看见他的手在地面上痉挛般的僵直抬起,重重落下,我们只看见,那破裂的金属门之后,剑士冷冷盯着我们所有人,那家伙身上的伤口居然已经被缝合--是缝合,不是愈合,这明显被人为、如同修机器一般的重新修复过的身体。 剑士的身体本已经千疮百孔,这个时候就像是一件本就丑陋,却又被打上了许许多多补丁的衣服,更显得狰狞可怕。 而且,他的下半身,居然莫名其妙的在肌肉上钉上了几块钢板,钢板与血肉融合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诡异感,这家伙的身体,此刻就像是一个科学怪人一般,我十分怀疑这钢板也是他自己钉上去的,他已经是一个活生生的不死试验品了。 剑士踏着那倒下的金属门,一步步逼近过来,金属门下的研究员已经被压成了肉酱,随着他一脚脚的踩踏,不断有血和碎肉从金属门的两边挤出来,见惯战场血腥的我,此刻甚至也觉得感官刺激实在太强烈,令我胃里一阵阵的不适,我身旁的那位研究员朱晴,早已经一手持枪,一手捂住了嘴,似乎在逼着自己不要叫出来或是呕吐出来。 恐惧与恶心都可能使人想要呕吐,现在,二者兼有之。 剑士行动依然缓慢,从容不迫。 “李进,你怎么样?!”林菀再次发问。 “差不多,我还行……”李进说着,忽然侧过身,单手在裤腿间一按,抽出一柄飞刀来,直直的朝剑士甩了过去,我都还未及反应,那飞刀便准确的插在了剑士的腿上,那剑士浑身一阵颤抖,整个身子居然慢慢的蹲跪下去,他手臂上的剑骨无法支撑庞大壮实的躯体,抖动之中,身子已经滑倒在地。 “漂亮……”我这才明白,李进将自己手中的电流压进了特质的飞刀之内,这样可以暂时定住行动本就缓慢的剑士--我不由得赞叹起来。 “帮我拖住他……”李进继续操作电脑,大声喝道。 我对准那剑士的头部,扣动扳机。 剑士不躲不闪,那一颗子弹立刻在他头顶炸裂,一个浓稠的液体四散而开,让我感到惊奇的是,他的脑袋里头,似乎装的已经根本不是血,也不是脑组织,而是一堆青绿色带着黑红血丝的液体,这难道是更进一步的变异么?! 然而,这个时候想太多似乎对战局毫无裨益,我对准那剑士的头顶再次开枪,又是一声闷响,那种浓稠的液体如同如同泉涌一般。 但这个时候,那剑士似乎已经恢复了甚至,从麻痹的电击中清醒过来,尽管头部连中两枪,炸出两个乒乓球大小的洞口,但他依旧缓缓站起身来,一步向前,举起手中的“长剑”,一剑朝我们扎过来。我们挡在李进的跟前,退又不是,不退也不是,剑士的这一剑,直直的扎向林菀,我赶紧一步向旁边撤过去,把林菀撞到一边,抬手一挡,那骨剑虽然力量颇大,但毕竟是向前的穿刺力量,我自下而上的这一挡,令那骨剑立刻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只是轻轻挑过我的肩膀。 骨剑锋利无比,纵然是轻轻一挑,我肩膀也一阵冰凉。 不过,趁着这个机会,我对着那剑士的肚子又是一枪,这一枪的炸裂,直接把我也震退了几步,由于距离较近,那剑士也被这爆炸抛飞出去,直直的撞在隐蔽的林菀房间外那一面金属墙上,金属枪立刻变形,控制房间金属门的按钮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似乎已然被撞坏了。 剑士的腹部被开了个大口,已然只是泊泊的往外流那青绿黑红的液体,他的体内已经没有内脏了,从他腹部裂开的大洞之中,我似乎还能看见浸泡在浓稠粘液之中的条条肋骨。 这样的一个身躯,我即便是将他全部炸碎,他也似乎还能继续行动。 那家伙站起身来,拖着残躯再次走上前来,行动甚至比刚才还要快几分,反手举剑,又一次横扫而下,我们一面要保护李进,一面要与这个家伙战斗,着实束缚手脚,这一剑我只能躲闪,而骨剑,就在我前方的地面上劈砍过去,我甚至看见了一缕金属的火花飘飞而起。 正文 95.惨烈争斗 一剑过去,剑士并没有停止行动,又抬臂直刺而来,但这个时候,一边的林菀已经开枪。霰弹枪最多只能打破剑士的皮肤,但那股巨大的冲击力却足以令他站立不稳,几枪之下,剑士的身子不住往旁边偏去,对我的攻击也渐渐变得无力起来,我瞅准时机,抬枪对准剑士的头颅,准备开出第三枪。 可就在我扣动扳机的片刻,那剑士居然盯着林菀的火力压制,忽然一抬腿,这个时候,他腿上的钢板就像是飞舞的衣角,向我横拍过来,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头部,哪里想到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那钢板直直的打在我的腰腹部,我纵然再怎么强壮,终究是普通人类,顿时,我感到内脏都一片震荡,整个人立刻歪倒在一边,那剑士也再次抬手,一件挑掉了我手里的枪。 我手掌一阵刺痛,鲜血直流,但最可怕的是,我已经根本没有武器可以还击了。 那剑士突破了我的防线,将我打倒在地,我以为他要开始对我展开屠宰了,正准备拼死一搏,谁知道,他居然直直的向那庞大的计算机走去,单臂一挥,一剑扎在计算机的机身之中。 “嘭!啪!” 炸裂声响,电光、火星、烟雾缭乱而起,被劈开的计算机内部发出一阵“嗞嗞”的电流声。 那剑士并未停止动作,一面向前直走,一面提剑横切,不断有金属碎片飞溅而起,不断有电光噼啪作响,不断有火花四散迸溅。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那剑士虽然动作干脆利落,但行动却略显缓慢。 那计算机之中是带电的,这家伙大概是顶着电流发动攻击! 想到这里,我急忙去拣一边的手枪。 “不能让他切中中央处理器!”林菀大声喊道。 而她所站的位置,这一刻根本没办法用霰弹枪狙击剑士,那剑士这时似乎故意隐没在低头作业的李进和举着枪却一直不敢扣动扳机的朱晴之后,利用他们俩的遮挡,肆无忌惮的破坏着那台计算机。 这个时候,看来只有靠我了…… 我捡起落在地上的手枪,忍着腿部和手掌的疼痛,单手撑着一旁的一张实验桌,侧身跃起,一个翻滚,单膝跪在实验桌上,居高临下的瞄准那剑士,对着他的天灵盖就是一枪。 我企图能一枪震碎他的头颅。 但显然我太天真了,那一枪的确在他头顶炸裂,的确激起一股浓稠粘液,但是,却远不足以震碎他那头部,他的头顶似乎比其他部位还要更加坚硬,那一声爆炸之后,仅仅是给他的脑袋开了一个小缺口而已。 该死! 如果不是为了保护研究资料,我根本就不用和这个家伙纠缠! 而面前的剑士,在中了我一枪之后,已经再次挥剑横扫过来,我赶紧飞身挑起,落在实验桌下方,他一剑扫空,又反手再次从斜侧面朝我削了过来,我赶紧偏身躲闪,那一剑直直的从我脸颊边划过,只要再近几分,我便立刻可以去见阎王了。 “朱晴,开枪掩护楚庭生!”林菀再次高声呼唤。 然而,剑士又劈出数剑,我身后却迟迟听不见枪响。 我猜得没错,那个小姑娘已经被剑士这汹汹的气势给吓呆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林菀厉声喝叫,而人已经也竭力靠近过来。 剑士的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出其不意,说实话,我着实害怕林菀的靠近,我害怕剑士会忽然转身,对林菀发出致命一击,那速度太快,没有注射浓缩液的林菀肯定支持不住。 为防止我最担心的事情发生,我只能不断与剑士颤抖,来回躲闪,这研究室纵然宽敞,但终归是封闭的空间,几次躲闪之后,我终究有些力不从心,那剑士也似乎早就看透了我的套路,忽然抬剑一挑,竟把桌上的一个实验器材挑起向我砸了过来,我赶紧侧身躲闪,可尚未退开几步,那剑士又挑起另一样东西向我砸过来,接二连三的玻璃、金属器材逼得我步步后退。 “不好!”我还没有站定身形,猛然间,林菀的声音却再次传到我耳朵里。我这才发现,那剑士一面逼着我后退的同时,一面不断的靠近中央处理器以及李进、朱晴二人,这个时候,已经可谓近在咫尺。 “嘭” 林菀先朝那剑士的后脊梁骨开出一枪。 剑士的身子一阵颤抖,他的弱点果然还是在那里的。 但很快,他又直起身子来,重新抬剑。 李进专注在计算机外金属台的掩护之下处理数据,模拟系统,似乎根本就没有,也没时间去注意身边的危险,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这个时候,就算李进抬手反击,或是抽身躲闪,那剑士也会趁机攻击李进手底下的储存器以及那与大型计算机的连线,总而言之,损失的都是我们,唯一的办法,只有我拼死一搏,将剑士给挡开。 想到这里,我一个箭步飞身而上,那剑士再次挑起一块破裂坚硬的金属板朝我狠狠砸来,我挥手挡开那金属板,也不顾手臂的痛楚,继续朝剑士冲刺,整个身子朝他撞过去,他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大胆,居然舍身对他发动攻击。 “楚庭生!” 飞身跃起的同时,我似乎听见了林菀的呼唤声。 但紧接着,我的身体就撞上了一个坚硬厚实,而又带着阵阵腥臭的东西,那剑士被我这一撞撞的站立不稳,向后仰倒下去,而我也由于阻力,直直摔落,刚才本就受伤的腿部伤口再次震裂,一阵阵的剧烈痛楚扩散全身。 我紧握着手枪,这个时候却已经难以站起身来,我怀疑我不止伤到了皮肉,这一摔很可能连骨头也一并受了伤了。 不过,这一撞,倒是解除了李进和朱晴的危机,我侧脸而望,朱晴已经跌坐在地上,枪也落在了身边,这孩子--果然是一点实战经验也没有,在战场上简直形同累赘,但是却又比我们更像是正常人。 我横趴在地面上,咬牙挣扎了很久,才慢慢起身,而我惊奇的发现,我这一撞,居然令剑士瘫软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虽然未死,但却似乎早已不能动弹。 我惊愕的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原来那剑士自己切开了大型计算机的一部分金属外壳,那四周都已经开始漏电了,而我这一撞,正好将他撞进了漏电的那片区域之中,这个时候,他浑身上下正在经受电刑的折磨。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我赶紧向林菀招手,林菀显然也已经看出了端倪,急忙绕过那剑士所躺倒的区域,来到我的身边。 “你怎么样……”她关切地问。 “没事,得快点,这个东西怎么打都打不死……” “我想试试,把他炸成碎片,看看他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林菀说道。 “什么?”我有些疑惑。 林菀却没再说下去,而是扶着我来到李进和朱晴身旁。 朱晴已经捂着脸坐在地上啜泣起来,而李进依旧在盯着储存器上那些我完全看不懂的数字和符号,双手不停的移动在键盘之上。 “情况怎么样?”林菀再次看了一眼那斜倒在地的剑士,没有理会一边的朱晴,直接问李进。 “快了,几分钟,只需要几分钟……”他说道。 “好……”林菀也死死盯着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忍着伤痛,抬枪指着依旧浑身颤抖的剑士,防止他再次起身。 突然,我身边的李进竟一声惊呼:“天!” “怎么了?!”我们都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什么病毒……”李进双手颤抖,而我,看见那储存器屏幕上的数字和符号,正如同被昆虫蚕食一般,一点点的消退下去。 正文 96.最残忍的屠杀 消失的数字如同仿佛有着蚕食人心的魔力,即便我看不懂那些是什么意思,这一刻,也忽然感觉到心里堵得慌。 “这……”李进快速操作着键盘,可是那屏幕早已经毫无反应,储存器的小型屏幕下方,灯光也开始不断忽闪起来,似乎在发出什么诡异的警告。 “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们在侵入防御系统的时候,应该已经在其中植入了特殊的病毒代码。”林菀咬牙说道,“你重新模拟系统,一定是通过基地终端的源代码来进行的,对吧?” “是……是的……”李进说,“我想,当初基地的所有系统都是由基地终端来生化和控制的,所以我想……” 林菀双拳紧握,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叹了口气,说:“算了,走吧……” “可是……” “就算是天意吧。”林菀低垂着双眼,说道,“现在,我们也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了,不是么?” “快走……”她更加坚决地说,“再不离开这里,我们连自己都救不了。” 我们一行人快步走出了那早已经快要变成一片废墟的研究室。 来到研究室外的走廊上,林菀忽然转过身。 “你怎么了?”我回头望着林菀。 林菀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告别而已……”说完,她低头向那研究室鞠了一个躬。 我不知道她和这研究室有怎样的深厚感情,但我看的出,她的眼中,这一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婉,而在她抬头的片刻,她的手中,忽然飞脱出两颗手雷,手雷上红光闪烁,显然已经开启了引爆装置。 那手雷飞入实验室内的片刻,林菀返身拉住我,大声说:“隐蔽!” 走在前头的李进和朱晴也不得不箭步而前,飞身扑倒,而我早已经不灵便,只好与林菀一起侧身闪进了一旁一架已经被毁坏的电梯门之内。 那电梯似乎已经卡在了这一层,在我闪入门内的同时,一声剧烈炸响在不远处的研究室内响起,与此同时,更加剧烈的响声接踵而至--那实验室里头到处都是电设备与各式各样的化学用品,一旦发生炸裂,便会产生蝴蝶效应,不断的出现更多的爆炸,那爆炸震得整个电梯都在不断抖动,我非常害怕它忽然被震落下去,那我和林菀很可能被摔入地底,成为两块肉饼。 不过还好,这电梯虽然不住颤动摇晃,最终却还是稳在当楼。 爆炸持续了数分钟,待炸裂声歇,我只闻到一阵阵极其难闻的气味混杂四周,我和林菀小心翼翼的返回到实验室外的走廊里,实验室的方向已经一片焦黑,金属墙壁都已经由于爆炸的冲击力而变形,看上去诡异非常。 朱晴和李进刚刚从地面上爬起来,朱晴脸色煞白,而李进表情有些僵硬,或许他依旧没有从刚才模拟程序中毒的阴影中缓过神来。 “走,上去。”林菀简洁地说。 我们也没有任何言语,立刻快步向前。 有两架电梯已经被毁,第三处电梯依旧停在顶层,我们没有时间等待,林菀来到走廊的尽头,伸手按在一处看似并无异状的墙壁上,那墙壁即刻凹陷下去,那居然也是一个按钮,按钮旁边金属板缓缓推移,里头现出了基因代码验证的图像。林菀的手指,在屏幕上接触数秒,之后,那屏幕旁边,原本几乎看不见连接痕迹的墙壁上,一扇金属门竟缓缓显现,并慢慢缩回到地下去,我们的面前,一下子出现了一个楼梯。 “走。”林菀说道。 “这是安全出口?”我不禁开口问。 “逃命的出口。”林菀回答。 我们几个快步上楼,然而,在幽暗的楼道里,还没走几级台阶,我忽然听见,身后竟传来一声怪异的低吟。 “呃……” 什么声音?! 我猛然一惊,回身低头。 这时候,我看见一张脸,一张烧焦的脸,那张脸出现在走廊一侧,它的身子仿佛已经变成了一截木炭,僵直、丑陋、恐怖,又仿佛轻轻一碰便会化作一地烟灰。那张脸,那个身子,那个不成人形的家伙,正在一点一点的朝我们的方向爬过来,看起来艰难无比,没爬多远,便扑倒下去。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那是谁。 但我已经不敢在楼道里逗留,一瘸一拐的往楼上走去。 我希望楼上的情况,会比这里好一些。 但是,事与愿违,或者说,我完全是在痴心妄想。 当我们几个好不容易从地下一层直接冲到二楼的时候,我看见的,是一片狼藉的走廊,与无数奇形怪状的尸体。 走廊已经被鲜血所浸染,歪倒的尸体,或没有头,或没有手脚只剩躯干,或没有被开膛破肚。 最让我觉得目不忍视的是,我看见一个女性士兵的尸体,歪倒在墙边,她的战服被扒的七零八落,几乎只剩下碎片。而她的内脏,竟被感染者硬生生的从下身给掏了出来,在地面上拖行数米,这个女兵死之前,已经怒目圆睁,双眼暴突,她的死亡,仿佛不仅仅是死亡,还是亵渎和侮辱。 继续往前,眼前的一切触目惊心,我居然发现,这样的尸体不止一具,居然有许多女性士兵都被撕碎了衣服,内脏从下体被狠狠扯出,仿佛死前收到过侮辱一般。 整个二层,这个时候已经是死一般的寂静,但三楼依然有枪声。 “这……到底……”我有些不敢继续往前走,这些尸体,死得太惨,太令人发指。而此时,朱晴也早已经在旁边蹲下,呕吐起来。 林菀一只手掩着口鼻,低声说:“新品种……” “什么?!” “有新品种的感染者参战。”林菀说,“以前,从没有见过这样杀人的办法……这些女人,很可能被玷污,如果真的是这样,连他们的尸体也极其危险。” “这帮畜生……”我握紧了拳头。 一旁,李进扶着朱晴,朱晴早已经不敢再四下张望,而李进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色煞白,呼吸短促,似乎想要深呼吸,却又受不了这空气中的血腥味道。 “绕过那些女性的尸体,上三楼。”林菀说。 “是……”那两名研究员回答的有气无力。 我们加快脚步向楼上冲去,基地似乎启动了某种紧急防御措施,无论是否已经毁坏的电梯,电梯门都死死关闭,而电梯门旁边却开启了一道可供两人通过的小门,能够直接从阶梯上冲到上一层走廊中。 那阶梯之间也有着十分严密而隐蔽的防御装置。 我们几人冲入楼道的时候,身后忽然跟上来两名受伤的感染者,或许是由于我浑身是伤的缘故,那股血腥味给了他们特别的吸引,这两个家伙快步跟入楼道之中,当时,我正要返身还击,那楼梯一侧的墙壁上,却猛然闪起一缕红光,紧接着,就在我和那感染者之间的地面上,陡然伸出了一把机枪,迅速将两名感染者的头颅击碎殆尽。 “这是……” “智能防御系统。”林菀一边发着我往楼上冲,一面说道,“基地的最高防御系统,自动检测人类和感染者,通过快速的基因识别系统来确定是否给与通过,或是当场诛杀。” “这么强大的系统……” “是的,只是研究不完善,不敢轻易使用……说白了,怕打错人。”林菀与我说话之间,我们已经冲上三楼。 但这一刻,三楼的感染者的数量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庞大。 正文 97.丧失理智的新兵们 我们刚刚步入三楼的走廊时,左右两侧,士兵们已经排成了一个半圆弧形,一面向走廊一侧扫射,一面向前推进。 走廊上的感染者,尸身堆积如山,但是他们却前赴后继,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这一波接着一波的冲锋,把士兵们压得根本没办法前进。 林菀的手雷已经扔完了,我手枪里的子弹所剩无几,李进的闪电枪弹只能暂时定住对手,却不能致命,朱晴更是不会开枪,我们不敢有丝毫的感情用事,只能在那一群老兵们的掩护下向走廊另一侧的楼道冲过去,计划很简单,必须先到六层的住宿区,从我的房间里拿到备用的所有武器,才有可能放手一搏,与这些该死的感染者们顽抗到底。 而我们刚刚进过三楼的冲锋口,就被汹涌的人潮给冲得东倒西歪。 原来,这个时候,又有不少新兵准备从冲锋口逃走,但是一群满身是血的老兵却早已经堵在了冲锋口之前,在那老兵的队伍里,我看见了墨歌,墨歌本就已经受了伤,加上之前被林菀的泥蜂麻醉针给毒晕了一段时间,状态显然极其不妙。 这个时候,她头部的伤口似乎再次崩裂开来,一般的脸庞被鲜血染红,她手里拿着枪,指着为首的那个家伙,大声喝道:“谁都不许走!” “凭什么!你们凭什么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 为首那人嘶声大叫起来。 “外面是什么情况我比你了解,我不会让你带这群人去送死!”墨歌大声说道。 我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我发现,那个与墨歌针锋相对的家伙,居然是吴伦,而张子扬就站在吴伦身边,还有数十名新兵--这次来到反抗组织基地的新兵不过百十人,这回大概有一半以上想要逃走了。也不知道刚才和我一起去楼上拿武器,由我掩护上楼的那些家伙,现在是不是也混在这群人当中。 我仅仅在原地迟疑了片刻,来路却忽然被突然包夹上来的感染者堵死了。 我们正前方,两名老兵已经被冲上前来的七八只感染者撕碎。 我、林菀、朱晴和李进也不得不停下了脚步,我开始掏出手枪准备应战。可我们身边的这一群新兵,明明身上也带着武器,却非但没有人上前应战,反而一个个开始朝冲锋口的电梯里狠狠挤过去。 有人在猛拍电梯开关按钮。 有人在推搡着那些浑身是血,为了保护他们带伤挂彩的老兵。 有人在疯狂的往那只打开了一条小缝的电梯中挤过去。 墨歌大概已经忍无可忍,向空中连开数枪示警,然而,这枪声远远挡不住被恐惧吞噬的人群,他们依旧向前推搡。 那七八名感染者越来越近,我知道一切已经别无选择,他们不打,我们必须打! 我跨前一步,也不再管自己的枪法有多烂,隔着数十米,朝那为首的家伙头上就是一枪,没想到的是,这一枪直接将那名感染者打得脑浆迸裂,翻身倒地。 我的身旁,李进也侧身来到我身旁,左右连开数枪,那些感染者顿时一个个痉挛到底,抽搐起来。 这本是最好的攻击机会,可是那帮新兵却把这个时机当成了逃跑的最佳空当。 电梯门已然全开,他们开始不顾电梯的承重量,往电梯中猛挤进去。 那一群本就受伤的老兵,一面要关注四面八方突袭而来的感染者,一面要阻挡向电梯里拥挤冲击的新兵们,一时间也乱了阵脚。 新兵们为了逃生早已经疯狂,为首的几个家伙掏出武器,却并不是对着感染者开枪,而是指向那些阻挡他们的老兵。 “嘭“ 一声枪响,一名老兵的右臂直接飞脱而出,那人嘶声大喊起来,倒在地上疯狂翻滚,而向电梯上拥堵的人群完全不管不顾,从他身体上狠狠踏了过去。 墨歌显然按捺不住了,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那名新兵,用枪顶着那家伙的脑门,大声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那人根本没有回答,手底亮光一闪,居然直接掣出一柄利刃,朝墨歌腹部刺去。 这些老兵,的确太相信自己的战友了,墨歌也是如此,她想要躲闪,但是已经晚了一步,她的身子虽然已经后撤,但那柄利刃却还是扎进了她的左腹。 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我们第一天来的时候,那些老兵用枪指着我们来监视我们的出入,这让我觉得这里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可是今天,我发现,真真可怕的,远远不是这些老兵,他们甚至已经习惯了相信战友,同仇敌忾。而这些刚刚上战场的家伙,这些在学校、在公司、在各大企业里养尊处优的家伙,才是真正可怕的存在,他们的冷漠与自私早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墨歌中的这一刀,将我的怒火提到了定点,趁着那群感染者依旧在地面上动弹不得,我反身过去,一脚踢在出刀那家伙的手腕上。 那人一个趔趄,手里还带着墨歌的血的匕首,立刻跌落在地。 我立刻捡起那把匕首,箭步上前,提着那家伙的衣领,那人明显有反抗的意思,但我没有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一脚把他踹向了那一堆趴在地面上的感染者,那家伙能力并不算强,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一个倒栽葱扑倒在地,摔了个嘴啃泥。 我抬手举枪,对那人厉声说:“站起来!去杀了那些东西!” 那人似乎刚刚缓过神来,挣扎着站起身来,当他看见离自己不过数米远的地方全是感染者时,却又吓得想要掉头逃走,我一咬牙,对准那人的脚旁不远就是一枪。 那人被爆炸的气流冲得站立不稳。 我再次厉喝:“去杀了那些畜生!否则……” 我咬着牙。 我不想杀自己的战友,就算他们犯了错,就算他们是一群畜生,但这一刻,我下不去手。 “否则你怎么样?否则你怎么样?!你杀啊,你杀了他啊!”我身后,突然传来了高声的叫嚣。 紧接着,一声枪响,我顿感左臂一阵灼热的剧痛,与此同时,旁边的地面上冒起一阵白烟来。 幸好,那个叫嚣的家伙枪法不济,并没有打中我,那颗子弹只是与我擦肩而过,否则我这只手早已经废了。 回首之间,我看见刚才开枪的那家伙站在拥挤的人群中间--有一批人已经乘着电梯下去了,他们正在等待着第二次逃生的机会。 那些老兵们,似乎已经放弃了阻止这帮失去理智的年轻人。 我不知道老兵们是怎么想的,如果我是墨歌,恐怕,这个时候我已经命令士兵们开枪杀死这所有的新兵了--他们没有道理可讲,这一刻甚至比步步逼近的感染者们更可怕。 我咬牙举枪,对准那人群中的向我射出子弹的嚣张家伙,这个时候我才看清,那家伙居然就是吴伦。 我龇着牙,恐怕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 这一枪要是放出去,死的不止是他,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会遭受波及--那些人这个时候一心逃生,通通在往电梯的方向拥挤,根本没有在意我。 吴伦见我举枪,又一次冷笑叫嚣:“开枪啊,你开啊,你有种杀了我们所有人啊!来!你这叛徒!” 我的手在颤抖。 我的理智也在一点点被侵蚀。 “等等!”就在这时,墨歌却忽然扼住了我的手腕,“不用管他们,让他们走,让他们去送死!” 我愕然望着墨歌,她捂着腹部的伤口,伤口似乎并不算深,但对于本就满身是伤的她来说,这可谓雪上加霜。 “你……” “不碍事的。”她依旧镇定,“我们……不会对自己的战友开枪……明白么,新兵还有不少留在基地里的,我们不能再制造动乱了,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对新兵开枪,懂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死死咬紧了双唇,那一刻,我的心情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就在这时,电梯发出隆隆轰鸣声--新兵们的第二次逃生机会来了,人潮再次涌动,他们开始了又一次的互相推搡、互相踩踏…… 正文 98.大混战 电梯门刚刚开出一条小缝来,那群人便开始往里头猛挤过去。 依旧如此,比野兽更野蛮,比畜生更凶残。 我已经不想再看他们,回过头去,我发现那群趴在地面上的感染者,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而刚才被我推出去的那个家伙却已经再次隐没进了人群之中。 我愤恨的握着拳,对着地面上的感染者连续开枪,直到弹夹清空。 那七八个感染者的血肉,完全不足以表达我的愤恨。 人群中开始爆发出生生惨叫来,那帮人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他们为了挤进电梯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 感染者还未过来,他们已经自己踹倒、踩倒了数名战友,那些受伤被踩的人,最终还是由老兵帮忙拖到一边安全的地方坐下。 我感觉自己的双手,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终于,那群新兵自作自受的悲剧发生了。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片刻,有人一脚不小心滑倒了下去,正好扑倒在电梯门与走廊之间,头在电梯内,身子却在电梯之外。 我看清楚了,那家伙就是吴伦。 他疯狂的想要从电梯里拔回自己的头颅,但电梯已经启动,他的头被生生卡在了电梯门中,而且人群涌动,他的身子也根本动不了。 我本能的想要上去帮他。 这个时候,我甚至没有想他是谁,刚才做了什么。 但我的动作终究是太慢了,当我和两个老兵冲进人群中,想要帮他拔出头颅的时候,那电梯已经下行,吴伦四肢疯狂抽出,被夹住的脖子后颈鲜血喷涌而出,一瞬间,便被电梯生生拉断了头颅。 “啊!”顿时,人群再次炸锅,一声声尖叫此起彼伏。 我跪坐在原地,看着那地面上已经没有了头颅的无论,心里竟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是什么?报应?活该,又或者仅仅是一种悲哀而已? 我说不清楚。 四面的嘈杂声再次响起,越来越近,感染者已经突破了老兵们合围而成的半圆防线,从走廊两侧包抄杀来。 我一咬牙,站起身来,与林菀他们一起回到老兵的队伍当中,准备以此地为据点,和这帮混帐畜生做生死一搏,尽管,被我们这一群人围在中间,准备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也是一帮失去理智的畜生而已。 我环顾四周,每一个老兵的脸上,都带着别样的愤怒,我相信,他们也不甘心,不甘心去保护一群屠杀自己战友的家伙,但是,他们却又理智的明白,自己别无选择。 那名断臂被踩踏的老兵依然坐在一边,奄奄一息,我们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过来。没有人有时间去关心他,但大家却不得不去关心造成他伤残甚至即将死亡的这群真正的叛徒们。 半圆防线附近败逃的士兵没也开始向冲锋口聚拢,整个走廊沿线全都是他们的尸体,没多久,我们已经合抱成团,但是我们加起来不过三十来人,中间还带着十几人的累赘。 我也浑身是伤,刚才攻击那个刺伤墨歌的家伙的时候,强行用力,身上已经再次鲜血迸流,我觉得自己很虚弱,随时可能晕倒,但我依旧强打精神。 墨歌站在我身边,她脸色甚至比这时候的林菀还要苍白。 “你又在逞强……”为了转移注意,支撑我继续战斗下去,我开口对墨歌说。 “管好你自己。”她冷冷回应。 “不是吧,我救了你那么多次,你对我还是这个态度?”我故意表现的玩世不恭,本不是这种性格的人,说这种话,我忽然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不伦不类。 墨歌说:“我没让你救我。” “真不够朋友。”我回敬。 “朋友……”没想到,我这句话居然让墨歌陷入了片刻的沉思,但这片刻的沉思,很快就被敌人的冲锋所打断,那群感染者们已经吼叫着冲上来,一瞬间,数十把枪一起发射--我从未感受过这种仗阵,这一刻,居然觉得自己不那么紧张了。 爆破手枪、冲锋枪,狙击枪、各式各样的枪弹同时朝两面走廊上涌上来的感染者激发而出。那群感染者们,前赴后继,越聚越多。 “他们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我一面开枪,一面嘶声说道。 “低层电路终端。”墨歌回答--与林菀的估计一模一样,“我已经派了至少四个小队下去阻击了,但是这些家伙依然在向基地里头冲,那下面,就是一个绞肉机,就是一个熔炉,多少人丢下去,现在都会沉在里头,变成一堆烂肉。 “到底来了多少感染者……”我恨声说道。 “不知道,整个Z市的感染者,应该已经倾巢出动,呵呵……有意思吧?”这次说话的是一个男人,我扭头一看,才发现我的另一侧站着的居然是奕天。 “你……” “放心,我不是来逃跑的,我是来杀人的!”奕天冷冷一笑,上前一步,对准派头的几个感染者疯狂扫射起来。 我的子弹再次打空了,林菀暗中塞给我的备用弹夹也已经没有了。 我咬了咬牙,有些无所适从,这时候,我身旁的墨歌,忽然身子一歪,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赶紧扶住墨歌。 这个时候并没有人在推搡墨歌,她显然是身体已经支持不住了。 我扶住墨歌的片刻,墨歌没有再逞强,而是从怀里掏出两个弹夹,递给我,低声说:“最后两个弹夹,你用……我,我看不清,打不准……” “你失血过多,不行,你必须去旁边休息……”我想要扶着墨歌离开人群,墨歌却一把推开我的手,说,“不行,我是指挥官,我走了,军心会乱,我要装作……装作没有事的样子。靠你了,他们不会在意我有没有开枪,只要我站着……明白么……只要我站着……”她直立起身子,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却根本劝不了墨歌,无奈之下,我迅速装上弹夹,上前一步,尽量离墨歌近一些,这样就算她站不稳,也可以有一个依靠,使自己不至于倒下。 “谢谢……”我连开数枪,身旁的墨歌忽然低声开口。 我吓了一跳,墨歌居然对我说这种话?!这么一个举枪对脑门不眨眼的军官,居然对我说了这两个字,我不知道该说是受宠若惊,还是战战兢兢了。 “不……不……没事……”我有些结巴。 “专心一点……我们,还有赢的机会……”墨歌颤抖着说道,“你已经试图联系张楚……他被突然调去生命堡垒述职,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应该很快就会过来,很快,告诉他们,你和林菀说的……快,我没有力气开口了……” 我立刻会意,高声说:“听着,都听着,我刚从研究室上来,刚才我和林菀他们,已经通过研究室的通讯终端联系了张楚司令,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救援,只要我们守住基地多一分钟,我们就多一分生存下去的希望!” “你说的是真的?”这时候,回应我的居然是身后那群想要逃跑的家伙中的某人。 “当然!”我大声说,“你们不是想要逃么?这和你们没关系了。” “逃……”乱枪声中,我仿佛感觉背后的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 “张楚司令官承诺半个小时内赶到。”这时,林菀忽然也开口说道。 “半个小时……” 我们的“骗局”,这一刻似乎开始奏效,我们背后的人群中,似乎已经有人开始恢复了理智,四周的老兵们更是步步而前,一点点的开始向两侧推进,我们几乎要缩小到一点的队伍,渐渐向两边散开。 “操!逃什么逃,有援兵来,早说嘛,干!”就在这时,突然,我们身后有人大喊一声,一名新兵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端着一把冲锋枪,一步加入到老兵队伍里,开始向敌人疯狂扫射起来。 他跨出了最关键的一步,越来越多的新兵开始加入到老兵队伍里,一下子,竟似乎没有人再去管身后即将打开的电梯门。 正文 99.降临 身后的电梯隆隆作响,只是没有人去关注,这一刻,所有人终于都站在了同一阵线上,枪口对外。 这时,感染者的进攻也明显疲软了起来,推进速度缓慢了许多。 那地面上数十具堆积的尸体,毕竟多多少少是有些威慑力的。 “嘀--” 我们背后的电梯一声长鸣。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去一望。 我旁边还有几名刚刚上来的新兵,也不由得回头望过去。 电梯门在长鸣声中缓缓开启。 我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总觉得这电梯里会跑出来什么奇怪的东西。 “啊!” 思绪尚未稳定,电梯里已传来几声尖锐的惨叫,这一回,几乎所有人都立刻侧脸观望,还有不少人的枪口对准了电梯门。 电梯里已经有三四个人影冲了出来,我旁边一名新兵刚要开枪,却有人大声说:“等等,别开枪。” 那几个身影跌跌撞撞,浑身是血,然而,就算他们与感染者有几分神似,却也真的并非感染者,那几人没有对我们发动攻击,而是直接栽倒在地上,有的连滚带爬得向落地玻璃附近,有的直接俯在地面上不住的颤抖。 这时候,在那几人中,我看见了一个目光呆滞,神情惊恐的家伙,那人双手如鹰爪一般钩起,似乎在试图抓握什么,但是却始终抓不住。他呆坐在地面上,接受着我们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但是却根本不看我们,而是盯着那冲锋电梯的内侧。 “张子扬!”我不由得撤步走上前去,扶着他,问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死了……都死了,全都死了……”张子扬喃喃开口。 我回首看了一眼墨歌,摇摇欲坠的墨歌似乎依旧强打精神,缓步走上前来,说:“逃出去的新兵们,都死了,是么?” “都死了……外面,外面已经被感染者包围了……啊!”张子扬身边,另一名逃回来的新兵嘶声大叫,“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啊!” “你们到一边去休息。”墨歌说,接着转过头,厉声对我说,“把冲锋电梯开关打坏。” 我立刻领命,转身开枪,一枪击碎了几米外的冲锋电梯开关,基因验证系统的屏幕发出一声呲啦电音,接着是一阵破碎的炸响。 下面那帮畜生,应该是已经上不来了。 然而,打坏了冲锋电梯,这就意味着,这栋楼中最后一个可以载人的电梯也已经被毁,我们就算要走,也只能走狭窄逼仄的楼道了。无形之中,我们似乎也把自己困在了基地之内。而我们的战斗,早已成了背水一战。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直起身,扭头对准感染者群的中心又开了两枪。 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很痛苦,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没有氧气的洞穴中的人一般,我要给与别人希望,告诉他们救援队马上就到,可是我却要克服自己内心那份无尽的恐惧,因为可能只有我知道,救援队其实根本就不会来。 故事里说,往往最后唯一一个无法得救的,就是我这样的人。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急忙收敛了心神--毕竟林菀和墨歌他们还陪着我--我伸手搭住墨歌的手掌,此刻她差点又要跌倒下去:“你真的不要休息?” “不行,绝对不能……倒下。”墨歌咬着牙,居然卸下了背部的狙击枪。 “不行!”我想阻拦她。 她没有理会我,双手颤抖,却依然端起枪来,屏息瞄准。 我注意到,她不停的眯眼睛,我知道她已经有些看不清了,我们所注射的浓缩液,是通过血液扩散向全身的,在同步率达到十分完美之前,能力的体现与血液的供给多多少少有些关系,我不知道同步率极高的人是什么状况,总之,我在失血之时,体能就会明显的下降,而墨歌此刻失血已经过多,鹰眼能力自然会受到很大的障碍,加上身体的虚弱,更是雪上加霜。 “嘭” 墨歌扣动扳机,我看见,最前方的一名身中数枪却一直未死的感染者立刻头颅碎裂,扑倒在地,但墨歌却被狙击枪的后坐力撞得向后急退,我赶紧伸手扶住她,使她不至于狼狈跌倒。 “你已经透支了,这样下去,身体绝对吃不消,你必须休息。”我还没来得及再次劝阻,这一回,一旁的林菀却先开了口。 “不用你管,”墨歌冷冷说道,“你下面的实验室比这里更危险,我劝你最好还是回实验室里去。” “回不去了。”林菀低垂着眉眼,过了一会儿,干脆利落的换上弹夹,上前一步,向感染者群射击,那射击的方法似乎漫无目的,纯粹只是在发泄而已,我看在眼里,想到早已是一片废墟,一片黑灰的研究室,心里不禁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伤感。 “实验室出什么事了?”墨歌看出了什么,扭头问我。 “毁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 对面的感染者已经止步不前,我们的防线终于得到了稳固,所有人也都开始向前挺进。 眼看着胜利在望,我们就要清除三楼的全部感染者了。 但是,一切远没有这么简单,就在我们的防线渐渐前阔出几米之时,突然,上层的玻璃突然发出一声炸裂的巨响,几道人影,自五六楼的走廊处疾驰而下。 “糟了!”墨歌侧脸惊呼。 “发生什么事了?!”我瞪眼问道。 “有一批驻守部队试图把那群变种翼人引向高层用高热激光防御系统消灭它们,现在看来……他们是失败了。”墨歌咬牙说道,“准备战斗吧!” 我嘶声代替墨歌发出命令:“改变队形,准备战斗,攻击翼人!” 队伍中心,数名老兵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了那从高层俯冲而下的数个黑影,但那些黑影速度太快,我们还未来得及开枪,为首的那个已经直直的从钢化玻璃上的裂口处冲了进来,这一撞,力量巨大,玻璃碎片四散,我管不了那么多,率先对准那扑面而来的一堆玻璃渣连开两枪,这两枪几乎在我面前轰然炸裂,我甚至觉得一阵耳鸣,整个人不得不快速退后,而一直依靠着我的墨歌,这一刻也终于站立不稳,摔倒下去。 不过,我这两枪,倒是成功将那没头没脑冲上来的第一只翼人击落在地,后头两个黑影,也因为这两枪的冲击力,不得不向后猛退,滑翔了数米,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这一切,跌倒在地的我看在眼里,而身旁的几名士兵已经借着我打破的僵局,开始对那些翼人发动反击,首先冲下来的三名翼人立刻毙命。 只是,危机远远没有解除,更多的翼人从上方涌了下来。 我甚至不敢相信,这个基地里居然能进来那么多感染者。 他们簇拥着那手中带着火枪,背后“披着战甲”的变种翼人,形成一个圆环,缓缓下落,那阵势,简直宛若天使降临人间。 那仿佛是一种仪式,一种血腥恐怖的仪式。 这些丑陋的翼人,却丝毫不乱,忠实着自己的位置。 我不由得瞥了一眼周围的士兵们。 他们都已经被这景象惊呆了。 那圆环丝毫不乱,一点点落下。 难道这个家伙,真的便是审判人间的天使?难道所谓的天使,根本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美好? 我强行敛住思绪,举起手枪,但是,空中的翼人们比我的速度更快,那圆环中间的变种翼人双手忽然一招,那圆环最外围的翼人们迅速脱出群体,形成一个弯弓形的横队,再次朝三层的窗户口俯冲而下。 正文 100.废腿 走廊上,我们的士兵乱枪齐发,第一批翼人被彻底击溃,但这一批翼人溃散的同时,我们面前唯一可用作防御的钢化玻璃也全部碎裂。 紧接着,那空中的圆环之内,第二批翼人有序的冲刺而下,这一次冲锋,我们子弹的威力显然弱了几分,那些翼人,似乎就是来送死的,他们用生命为后续的部队开路,用鲜血为他们扑救一条消灭敌人的捷径。 而我们,子弹已经越打越少,却丝毫无法打乱上头那些翼人的队形。 “狙击……”我身旁,气息奄奄的墨歌忽然从地上慢慢坐起来,拉住我的手臂,轻轻吐出两个字。 我猛地一惊,回过脸来。 墨歌面色苍白如纸,声音颤抖:“狙击中间的那个东西……打乱他们的,阵脚……” 狙击枪就落在墨歌身边。 “可是你……”墨歌已经没有狙击能力了,她甚至失去了任何战斗能力和保护自己的能力。 “你来……”她却开口说道。 “什么?!我……” “你来,你可以……去捡起枪来!”墨歌命令。 我不敢怠慢,事已至此,我没有任何推脱的理由。 我翻身拾起地上的狙击枪,瞄准天空。 “注意呼吸……”墨歌的声音有些结巴,“心中默数,计算时间,相信自己……你没有鹰眼能力,但他们移动的很慢,你……注意算准时间。” 我想起墨歌每次狙击枪都会倒数,心里不由得也开始倒数起来。 我忽然发觉,这么做,会让我不那么紧张。 刚才我的确是被那些翼人的阵势吓傻了,我甚至以为他们就是上帝的使者,但显然,他们远远不是,他们是恶魔,一群只会屠杀同类的恶魔,异种,一群极端的宗教狂热者,一群变态。憎恨之感在我心中涌动,我却开始试图尽力压制这种感觉,我不能让任何情绪影响了我这人生中的第一次狙击,这是我的第一枪。 我瞄准那变种翼人的头部,咬着牙,最后默数三声。 就在我准备扣动扳机的刹那。 突然,我看见,半空中的变种翼人,居然身形一转,那连着手臂的火枪,居然已经对准了我的方向。 “我被发现了!”我心里暗叫不好。 可是这个时候,我已经瞄准了,没有任何躲避的理由,那样,我们或许会错失最好的机会!我一咬牙,扣动扳机。 “嘭” 两声枪响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 而我没有看清楚我的枪是否打中了对手,我只感觉右腿一阵灼热的剧烈疼痛,一股浓烟,带着火光,从我身前冒起,那火光迅速让我双眼看到的一切都化作白茫茫的一片。我整个人也被震得飞了出去,我感觉我浑身的每一处器官,都在瞬间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待我大脑意识清醒之时,我才知道,我一定是被抛飞猛撞在了金属墙上,我捂着胸口,手脚弯曲,跪趴在地上。 这个时候,我的腿终于完全不能动了。 我艰难的抬起脸,张望四周。 我发现墨歌已经被震晕在地,不省人事。 我想去救她,可是自己却已经站不起来了。 “你怎么样……”这时候,林菀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她几乎是贴着我的脸在说话,但我还是觉得声音比平时要小很多,“你的腿……” “我的腿怎么了……”我忽然觉得刚才疼痛的腿有些麻木,甚至可以说是完全麻痹了,似乎没有一点儿痛感。 “发生什么事了?”我又问道。 “没事,伤口很深……”林菀说,“你,我扶你到旁边去。” “敌人……敌人……墨歌……”我脑子里很混乱,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说,“那些东西,他们现在……” “放心,我一会儿就去帮墨歌,你注意自己……”她一面安慰我,一面拖着我的身体向一边移动。我两条腿已经渐渐完全不能动弹,尤其是刚才产生过剧痛的左腿,甚至连一点知觉都没有,“翼人呢?那些翼人……”刚才的爆炸,让我的耳朵也不太好使了,我明明看见附近的人都在开枪,火花四溅,但是我偏偏根本听不到枪声,只有屏息凝神,似乎才能勉强听见一点点声音,只是那声音特别远。 “我的耳朵怎么了……” “在流血。”林菀说,“你不要着急……刚才变种翼人的爆裂子弹刚好在你身边爆炸,不要急,你身上带着最强浓缩液,不会有事。” 真的不会有事么……其实我着实不知道。 “那些翼人,已经开始撤退了,不用担心,刚才你打中了他们的指挥着……” “我……我打中了?”我以为我听错了。 “是的,你打中了。”林菀说着,已经把我安置在了冲锋口一面的金属枪下,返身招呼李进和朱晴过来。 “去救墨歌……”我说道。 “我知道!”林菀似乎有些不耐烦,这个时候,我的听力好像从一片混沌中稍微恢复了一点,明显能听出林菀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怨气,“你管好你自己行不行!” 李进和朱晴盯着漫天的弹片飞溅、烟雾弥漫于血肉横飞,俯身冲到我旁边。 林菀严厉地说:“守着他,朱晴,你还是不敢开枪么?” “不……不,我可以……”朱晴结结巴巴的说。 “保护好他!”林菀再次命令。 “知道了……”朱晴微微低头。 这个时候,我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的那条完全麻木的腿。 我的小腿,居然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那伤口,简直可以用深可见骨来形容。李进和朱晴已经不敢给我上凝血剂了,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上在哪里,那腿部的伤口上皮肉翻涌,鲜血就像喷泉一样往外涌,我被拖过来的那一路上,一条长长的血带触目惊心。 我心砰砰直跳,这意味着什么,这条腿,算是废了么? 李进开始帮我按压腿部来止血,可是我体内的血,就像是一群放风的犯人,监狱墙壁倒塌,他们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不停的向外冲刺,无论怎么止血,都没有半点作用。 “林菀老师……林菀老师……止不住血!”朱晴的样子像是快要急哭了,这个时候,我反而比他们每一个人都要镇定,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保持这份冷静。 那一边,林菀刚刚把墨歌拉离战场,返身回到我身边。 “墨歌怎么样?”我不禁问道。 林菀看着我的腿,沉默良久,忽然一脚踢在我另一条腿上。 “林菀老师!”朱晴吓得大叫,但我早已经没有多少知觉,这一脚踢和没踢对我来说根本没什么区别。 “林菀老师你怎么了?!”李进也吓了一跳。 “怎么了?哼,让他去死吧,不用管他,自己腿都废了,还有心思扮好人管别人!”林菀咬牙说,“他这条腿,没救了,自身自灭吧,都是他自找的,没有能力,不跟我跑,上什么战场!” 林菀握着拳头,声音有些颤抖。 “林菀……”我不由得想要开口。 “闭嘴!”林菀厉声喝止我,“我不想听见你说话!” 我不由得低下了头。 “你开心了吧,知道战场的厉害了吧。”她沉默良久,最后却还是蹲下来,旁边的李进和墨歌早已经不知所措,“实验室已经被炸了,我什么都没了,我怎么救你?你这个傻子,你真是全世界最蠢的蠢材!” 我无言以对,这一刻,我心里并不觉得恐惧,只是觉得有些失落--我的腿就这么废了么?人生无常,原来就是这样的,纵然我有再好的机遇,纵然我体内有什么“最强浓缩液”,上帝要捉弄我,还是照样捉弄,这一切,就仿佛只是一个玩笑。 正文 101.焦灼拉锯战 我叹了口气,微微低头,过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你们去救别人吧,那些在钢化玻璃下的伤兵,比我更危险,还有,那边的……” “墨歌没事。”林菀平静了一些,说,“比起你,她的伤根本就只能算是皮外伤。” “呵呵……”我苦笑。 林菀把脸偏向一边,一言不发,也并不回到战场上去。 趁着这片刻的沉默,我抬眼望着不远处的窗外,翼人们的进攻的确已经被成功阻击,但是,远远还没有到危险解除的时候,虽然林菀告诉我我已经打中了他们的指挥官,但外头的翼人们行动依旧迅捷,攻击的队形依旧可算是有条不紊。 而我们这边,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我发觉,有一部分新兵们,有开始萌生了退却之意,不少人开始故意向边缘退散,还有几人抱着头躲在金属墙下,但他们身上明显没有负伤。 我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士兵,我改变不了战局,我甚至没有能力改变任何事。 或许这一回,我们真的完蛋了。 这时候,林菀忽然开口,说:“我好像说过,我一定会带你出去,不论你愿不愿意,我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你……你要干什么?” 林菀说:“你听着,我跟你说的那个瞭望口,现在依然可以使用,你有浓缩液的支持,现在虽然双腿不能动,失血过多,但暂时还不至于危及生命,我们现在就走,立刻就走,我背着你,爬下山去!” “你开什么玩笑!”我说道,“你是想我们一起摔死是么?”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林菀说,“没有时间了……” “如果你实在是不放心,那就李进来背你。”林菀说着看了一眼李进,李进点了点头。 “不行。”我咬着牙,“你们没有看见么,出去的人,没有活着的。” “留下来更没有活着的可能。”林菀环视了一下四周,挥手说,“李进,把他夹起来,我们走!” 李进过来拉我,我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我似乎就要任人摆布自己的命运了。我不想走,我选择来了这里,我别无选择的已经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黑户”,我一直觉得,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事实上。 当我发现救不了王斌; 当我发现救不了那一军车的民众; 当我发现,我不得不开枪杀死那求救的士兵; 当我们不得不丢下那整个超市的民众,逃入冷寂的城市。 我便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我要改变这无奈的现状,我早已决议反抗,这个时候,又怎么能逃走?而且,我们能逃到哪里去?难道,要去做丧家之犬,在黑夜里苦苦寻觅一处容身之所;胆战心惊,去躲避层层哨卡与感染者的袭击么? 不可能,绝对不能这样。 李进再一次把我拉起来的时候,我却一只手扶着墙,一只手举枪对着落地窗外的翼人开出一枪,这一枪打在那翼人的手臂上,一声炸裂,血肉横飞,那翼人的半边手臂和着翅膀一起飞脱碎裂,他整个身子一歪,跌落下去。 “别打了,走!”林菀激动地对我说。 我推开李进,但我不能行动,我只能定点射击,但我不愿走。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菀又一次厉声质问,我没有回答,继续朝外头的翼人开枪。 林菀还想开口,这个时候,却忽然有几个士兵冲进了走廊上的队伍人群之中,一面奔跑,一面大声喊道:“墨歌长官在吗?墨歌长官在哪里,墨歌……” “出什么事了……”墨歌已经晕倒,我不禁开口问道。 那几个人是老兵,但他们神色有些惊惶,似乎这个时候也没有管什么军衔“辈分”之类的繁文缛节,直接对我说道:“墨歌长官在哪里,下方发电装置出事了,敌人拍了一支小队进入了备用发电区域,那里是基地的最后命脉,如果备用区域被破坏,整个基地将全面停电,我们……会陷入一片黑暗中,一部分防御系统也会失效。” “就没有人驻守备用发电区域?”我问道。 “我们正在防御,但是智能防御系统已经由于特殊的病毒入侵而紊乱,所以……我们担心人手不够……” 旁边另一名士兵说道,“我们找墨歌长官,请她调人手防御备用……” “这里抽不出人手来……”我皱眉说道。 “我们找墨歌,你算是什么……”另一人更加急躁,一脸急迫,甚至有些凶神恶煞之感。 这个时候,我没想到的是,林菀忽然开口,说:“墨歌受伤了,现在交给楚庭生暂时组织这里的狙击战,这里已经抽调不出人手,如果你们一定要人的话,我跟你们下去。” “你……” “我是研究员。”林菀说道,“李进是计算机专家。”她又看了一眼李进,“我们可以想办法重新启动智能防御系统,据我所知,发电区域附近有两门荷电粒子炮,需要专人控制打击,恰好,李进曾经在研究所里特别研究过荷电粒子炮的操作。” “真的么?”那士兵有些怀疑,他多多少少有些看不起眼前这个年轻,甚至有些稚气未脱的研究员。 “是的,我懂。”李进点了点头,回答的非常肯定,眼神很是坚决。 “好,跟我来。”那几名士兵没有再多说什么。 林菀在离开我身边的时候,忽然侧脸,咬着牙,对我说:“你如果死了,我绝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绝不会!” 看着林菀的背影,我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然而,在战场上,很多感情,即使是想要表达,却也根本没时间表达。 我的腿依然没有知觉,我慢慢俯下身,一点点的向破碎的钢化玻璃下爬行,待我移动到钢化玻璃下的时候,我双手一撑,强行扶着玻璃的破碎处,一点点的站起身来。 外头,空中的翼人已经不多,但是那指挥官依然在空中飞行,我清晰的看见,那家伙的胸口偏向肩膀的地方,已经被炸出了一个大洞,但是他也仅仅是无法抬起左手的骨爪而已,他的右手,已经喷射出能够炸裂的子弹,吞噬着士兵们的生命。 我举枪对那家伙连开数枪,他却总是能轻盈的闪过,他的速度实在太快,简直难以想象。 这家伙,比剑士更无懈可击,剑士至少行动速度很慢,而他的作战能力却近乎完美。 眼看着走廊上死去的士兵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我忽然看见,有一个士兵,正站在床边往空中扔手雷,由于我们的手雷并非碰撞引爆,而是定时引爆,所以他的每一枚手雷都能在半空中爆炸。 他臂力过人,只是手雷的爆炸范围有限,伤害力并不大。 然而,就是他的这个动作,忽然让我想起了一件事--那天,我们是怎么从翼人群中逃生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试一试再说。 我想到这里,我脚下一颤,整个人跌倒在地,但我咬着牙,朝晕倒的墨歌爬去,爬到墨歌身边,我想都没想,将手伸到她怀里,不一会儿,我从她怀里找到了四颗手雷,一瞥之下,其中果然有一颗和别的不太一样。 我嘶声对那个扔炸弹的士兵大喊:“扔炸弹的,过来,你过来,告诉我,这个是不是震撼弹!告诉我!” 那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弓着身子跑过来,但他看见我手中的手雷之时,却说:“不,这是烟雾弹。” “该死……”我大声喊,“谁有震撼弹,那些翼人怕震撼弹,谁有!” 正文 102.天降神兵 没有人回答我。 难道所有人都不带震撼弹么? 这时,我旁边的那个“投弹手”开口道:“震撼弹,一般只有出去执行特殊任务的人才会带一颗以防万一,我们只是驻守士兵,大部分武器,都已经被这次参与湛海市区狙击战的士兵们带走了。” “他们……还拿走了大部分武器?!”我瞪大了眼睛。 “是的,否则,我们不至于打的那么艰苦。”说完这句话,那人再次回到落地窗边,加入与翼人们的鏖战。 我越发的感到绝望。 什么都没有,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嗞--” “嗞嗞--” 突然,我听到一连串诡异的电子音,我忽然发觉,头顶的照明设施的光芒居然开始闪烁颤动。 这是?! 难道地底的备用发电区域出事了么?! 林菀他们下去,难道--难道他们已经。 我几乎要叫出声来。 “嗞嗞嗞嗞--” 那声音越来越连贯,头顶的那巨大照明设施,这一刻亮度大减。 “怎么回事?!”不止是我,在场更多的士兵开始发出一阵阵惊呼,“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知道,一旦这里的照明设施出问题,我们将战无可战,对方是在黑夜中亦有绝佳视力的变种人,我们只是一群注射了浓缩液的普通士兵。我们的视力绝对比不过那空中的翼人。 灯光越来越暗-- 一瞬间,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人群中爆发出空前的躁动,有人开始对着天空疯狂扫射,有人开始呼叫救命,有人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然而,这些杂乱的声音,不过就持续了片刻。 一下子,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因为这个时候,地底忽然发出了一阵怪异的隆隆声,整个基地似乎在震动,有一缕奇怪的光芒,在我们面前缓缓升腾而起。 那光芒越发的耀眼。 紧接着,突然,那闪耀的光芒中间,一束集中的白光,突然之间直贯向天空,那光芒就像是探照灯一般,但是光束在透射而出的片刻猛然击中,变成一条细线,那细线极为耀眼,在空中轻轻的划出一个圈,在这划圈的片刻,那半空中的翼人们竟开始惨叫起来,我根本看不清空中的情况,我只看见,那一个个原本轮廓分明的翼人,在被光束击中的片刻,原本分明的轮廓竟开始四散而开。 他们,似乎被炸裂了! 那集束的射线并没有持续太久,但这已经够了。 仅仅是短短不到半分钟之后,头顶的照明设施再次亮了起来,当光明重返整个基地的时候,我们看见的是,空中的翼人,已然全部消失殆尽。 这,是什么力量?!这是什么武器?!在一瞬间,竟能同时诛杀所有的翼人。 我抬眼望去,发现刚才射线射中的那半边基地也已经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洞,还好那一块地方似乎并没有站人,否则,说不定他们已经成了翼人的殉葬品。 数十秒的短暂沉默--只有隆隆的机器声在我们身边响起--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议论。 “这是……”我身边不远,一名老兵开口道,“这是荷电粒子炮?!是谁把荷电粒子炮往基地里面打的?谁这么大胆?” “是我。”忽然,一个沉稳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响起。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身后原本已经被破坏的冲锋口电梯居然再次开始运作,而电梯门刚好缓缓打开,一名穿着反抗组织军官服装,套着长筒军靴的男人,背着手缓步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十来名士兵,每一个人都荷枪实弹,神情严肃。 那人冷峻的环视四周,鹰般锐利的眼睛落在了墨歌身上,说道:“指挥官晕倒,是谁代理指挥的。” 张楚-- 他居然真的来了?! “报告战区司令,没有人代理指挥。”一名老兵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敬礼,说道。 张楚依然背着手,冷哼一声,继续往前,目光扫向了我,嘴角微微抽了抽,张口说道:“你伤得很重,为什么还站着。” “我……还能打。”我说。 “哼,战争不是逞强。”他冷冷一挥手,继续背手往前。 这时候,突然,半空中一声嘶哑的叫喊,一个身影飞落而下,一束火光在空气中散发,紧接着,张楚身边的落地钢化玻璃轰然炸裂,我惊呆了,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一阵呆然。但张楚身形未动,冷冷站在原地,如同一座高塔,毫不动摇。 碎片落地,我看见,那窗户外头,半空之中,那变种翼人居然依旧没有死,只是这个时候,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被消融的不成样子,骨头和皮肉似乎已经连成了一片,背后的“战甲”也早已经被破坏殆尽,早就没有了刚出现时的那种气势,狰狞与恐怖之中,却又带着几分狼狈之色。 “张楚……”那家伙拉长声调,嘶哑着嗓子,似乎极其憎恨的说道,“你这混蛋。” “哼。”张楚又是一声冷哼,转过身,没有说话,却掏出一把手枪,说道,“你太痛苦了,安息吧。”说完,扣动扳机。 “啊!”一声尖叫,那早已经摇摇欲坠的翼人首领,脑袋已经只剩下半个,整个身子,终于坠落了下去。 张楚继续向前,这时候,另一面的楼道口,又有感染者冲了上来,果然,感染者没有那么容易被消灭干净,然而,在感染者发动新一轮冲锋的同时,那楼道口,又冲出了两个人影,那是一高一矮两人,高个子女人跑在前头,一个箭步,居然直接跳进了感染者群之中,我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阵紧张。但很快,我发现我的紧张是多余的。 那女人,在感染者包围自己的同时,缓缓的从身后抽出一对双刀,那双刀看起来只有刀把,没有刀刃,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样的刀子,难道也能杀人?! 很快,那女人飞速旋身“舞蹈”,我依然看不清那双刀的刀刃,我甚至看不清那女人的手臂,我只看见四周的感染者们顿时血肉横飞。 有一名漏网的感染者逃离了那女人的身边,急速朝张楚冲过来,张楚却依旧镇定的站在原地,不躲不闪。 而那女人后头的矮胖男人却一个箭步,飞身而起,手中冷光一闪,一柄飞刀脱手而出,那漏网的感染者,顿时脑浆炸裂,扑倒在地。 张楚微微撤了一步,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军装下摆,仿佛十分厌恶那飞溅而来的血肉。 不过数十秒,那再次冲上来的一波感染者,被那两人消灭殆尽。 我这才反应过来,那女人就是与墨歌不对付的那女军官涂姝,而那矮胖子男人,不用说,正是朱铭。 那两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清理战场之后,几步来到张楚面前,挥手敬礼,涂姝开口道:“张楚司令,所有楼道的防御系统已经重新启动,冲锋口的感染者已经清除,目前正在搜捕漏网之鱼,请指示。” 张楚说道:“派二十人,由你带队,去发电区域探视,带上医疗兵,救助伤者。” “是!” 张楚看着朱铭,说道:“你既然来了Z市,那我就不管你的身份了,你带一支小队,去高层搜捕漏网的感染者,尤其是翼人,一个不留,另外,见到怯战,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士兵,全部抓住。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半个小时后,不论有伤没伤的,只要还站的起来,都给我到一楼训练场集中。” 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朱铭和涂姝听的,更是说给我们所有人听的。 我的心,这一刻终于稍稍放了下来。 正文 103.起死回生 紧绷的精神一旦放松,我的肌肉也随之放松,整个人便瘫软了下去,靠着墙,缓缓坐地。 我微微低头,不由得再次看了一眼我的伤口,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我居然觉得,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经稍稍好了一些。 我有些疑惑,不由得轻轻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 一阵刺骨的剧痛弥漫全身,我险些要被痛晕过去,急忙咬紧牙关,伸手掐着自己的腹部,这才稍稍的缓和了一些疼痛。 由于我太过疼痛,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呼喝,张楚再一次扭头望着我,盯着我片刻之后,单手向旁边一招:“医疗兵,过来帮这个人看看腿。” 他的身后,立刻有两人上来替我检视。 那两人的动作远没有林菀那么温柔,帮我检视就像是在不停的翻我的伤口,我被疼的龇牙咧嘴。 几分钟之后,他们的检视终于结束了,那两人站起身来,低声对张楚说了几句什么,张楚皱了皱眉,这细微的表情令我感到十分不安。 “真的保不住?” “嗯……”那医疗兵低头,似乎十分无奈。 我知道他们对话的意思,原本我心里并没有太多失落感,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全身放松下来的时候,再次听见这样的话语之时,我心中却开始感到无比恐惧、无比害怕,无比失落起来。 “不惜一切代价,保住这个人的双腿。”张楚不容反驳的说。 “我们可以尽力,但是……” “只需要你前面六个字就够了。”张楚冷冷说道,说完,转身向前走去,跨过那满地的尸体,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那名医疗兵转过脸来,有些困惑的看着我,他的神情告诉我,他们一点把握都没有。 我不禁有头靠在身后的金属墙上。 呵呵,就这么完蛋了么?结束了么?我这个“拥有最强浓缩液”的士兵,就在这么短短的不到一个月时间里,我的命运,竟经历了如此的大起大落。 我微微低着头,心里空荡荡的,似乎经历了什么,却又似乎什么都没经历过。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凑近到我的耳边,开口说:“那个……楚庭生,我觉得,你的腿好像没有什么事。” “嗯?!”我愣了一下,转过脸,看见的确实朱晴的那张有些稚气未脱的脸。她脸色有些白,显然是被刚才的战斗吓怕了,我不禁有些内疚,毕竟是个小女孩,在战斗的时候,我却始终没有想到保护她,甚至忘记了她一直跟在我身边。 “你……你说什么?”不过,现在我更在意的是她刚才的那句话。 “你的腿,好像正在自愈。”她开口说。 “你不用安慰我,我……” “我不是安慰你,真的不是,你的腿,情况真的和刚才不一样,我是研究人员,对人体,我虽然不一定有林菀老师那么了解,但我也不会看错的,这样的伤口,我在很多士兵身上看见过,他们流那么多血,不是感染化脓,就是已经完全失去知觉了。可是你的腿,居然自己止住了血,而且我注意到,你刚才好像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腿,是吧?你一开始是完全没有感觉的,可刚才,从你的表情来看,你非常痛,对不对?” “对,很痛,现在也很痛。”刚才我是根本动不了,现在我是根本不敢移动那条腿,我怕只要一动,我就会痛晕过去。 “如果是一般人,不论注射过什么浓缩液,被炸成这样,不要说疼痛了,他们甚至根本感觉不到自己这条腿的存在。就算有同感,也绝对不可能动得了。”朱晴说,“ “你的意思是……” “我们和林菀老师不止研究过一次关于你身体的治愈功能,至今没有得到一个很好的解释,而且这种功能不是很稳定,总之……总之就像是魔法一样!”朱晴撅着嘴,说,“所以,真的,你不用担心,说不定你明早起来,腿……就好了呢?” “呵呵……”我苦笑。 这种“有一定几率”的事情,我是不太相信的,这段时间我的运气一直很差,我又怎么可能再相信什么命运? 说话之间,已经又有几个医疗兵来到我面前,一副要对我进行会诊的样子,他们蹲下来,我估摸着他们又要翻我的伤口了,不自觉的缩了缩腿,一阵疼痛感再次席卷全身,我咬牙挺住,这一回,疼痛感却消失的快了很多,不知道为什么。 那其中一名医疗兵见我缩腿,好像愣了一下,说:“这……他的腿还能动?!” “你的腿还能动?”那医疗兵抬眼看着我,问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有救,可能还有救……”那医疗兵立刻说道,“赶紧安排手术,如果真的会有奇迹出现的话,或许这条腿能保住。” 我依然没说话。 我没有感到如何的兴奋,并非我不想,只是我不敢,我越来越害怕那种希望之后的彻底失落,那甚至比一般的失望更加可怕,更加让我难以接受。 整个基地已经被炸的七零八落,所谓的手术,在一个临时选用的普通士兵住所内进行,我被深度麻醉,什么都不知道,在麻醉之前,我已经想好,我醒来的时候,大概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我重新站了起来,要么我,我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那条腿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深度麻醉之下,我甚至根本不会做梦,就像是死了一般。 那样的时间过得非常快,仿佛也就是一闭眼一睁眼这么短短的瞬间。 而我醒来的时候,我依然躺在那个房间里。 睁眼的片刻,我首先看见的便是林菀,她默默的坐在我身边,我觉得她眼圈有些发红,但是表情依然有些冷峻,甚至可以说,带着一丝冰冷的愤怒。 我微微偏过头,看着她,说:“林菀……我……还在这里啊,手术……” “你腿没了。”她冷冷的说。 我愣了一下。 接着,或许是有了心理准备的原因,我仿佛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沉默,房间里如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林菀说道:“怎么了,这么快就接受现实了么?” 我回答:“不接受又能怎么样?”我没想到自己说话的语气里,带着那么多的无奈,仿佛有些老气横秋。 林菀冷哼一声,站起来,忽然一拳朝我下半身打去,顿时,腿部一阵剧痛,直贯全身,我不由得一身惨叫,抬起身子来,我才发现,我的腿根本就还长在自己身上,只是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而已,由于刚才方才转醒,脑子一片混沌,所以我根本就没想到这回事。 “这次算是侥幸。”林菀拍了拍手掌,说,“你这条腿,没什么大事。”说完,她便要走出门去。 “我……”我赶紧坐起来,这个时候我满腹疑问,“我睡了多久?!” “一天。”她淡淡的说。 “那现在基地……”我想开口问话,但脑子还是一片混沌。 林菀似乎早已经会意了,说:“基地已经开辟出一片区域供幸存者居住,你的房间没事,你可以放心。不过,基地有一大片设备被毁坏,就算是生命堡垒派最优秀的工程师过来,重建恐怕也要半年左右,尤其是我们这次违反操作规律使用了电荷粒子炮。” “我没有想到基地有这么厉害的武器。” “电荷粒子炮是基地最终极的兵器,使用一次之后,至少要维护半年左右才能继续使用,这次如果不是张楚忽然出现,没有人敢用电荷粒子炮直接往基地里头轰。”林菀笑了笑,“这不,有人已经来找张楚的麻烦了,我正准备去礼堂看好戏。” 正文 104.嚣张的嫁祸者 我愣了一下。 人都有好奇心,当然我也不例外。 “好戏,什么好戏?!”我问道。 林菀说:“本主回来了,想要把鸠占鹊巢的张楚司令官赶出去。” “你是说魏国栋?”我不由得咬了咬牙,这次我们整个基地的崩溃,那些士兵的死亡,可以说,全是因为魏国栋的判断失误造成的,而现在,他有什么脸面站出来,站在这个地方指手画脚? “是的,他不仅仅要赶张楚走,还要把墨歌和一批老兵按照军法处置。”林菀说。 “什么?!他凭什么……” “因为他觉得,这次事件的责任不在自己,而在我们防御失当,墨歌指挥失当上。”林菀说,“哦,对了,可能我也要完蛋,虽然现在没说什么,不过,只要墨歌或者任何一个人告诉他我要临阵脱逃,那就……呵呵……” “怎么会这样,那张楚怎么说?” “张楚没说什么。” “张楚是战区司令官,他只是离岸基地的领导,张楚怕他什么?!”我大声说。 “你激动也没用,他是生命堡垒司令的亲属。”林菀说,“不要说张楚,恐怕除了生命堡垒的高层,无论是谁都要敬他三分。” “这……” “这就是官场。” “我也要去礼堂。”我挪了挪身子,虽然双腿依旧不灵便,却还是咬牙说道,“我一定要过去。” “你去干什么?见证我们所有人被当场枪决么?”林菀笑着说。 “不,如果他敢乱来,我……”我咬着牙。 “哼……他乱来,你怎么样,他要杀我或者墨歌的话,你呢?你敢对他动手么?好,就算你敢对他动手,他身边的人难道就不敢对你动手么?”林菀笑着说,“我早就说过,这个地方……”她欲言又止,一条腿已经迈出门去。 “不行,我还是要过去,我必须过去。”我慢慢的移到床边,说道。 “你……你还真是固执。“林菀似乎拿我没办法,不过,她还是返身过来,扶着我下了床,一步步往外走去,我的腿的确好了很多,虽然还是疼痛,但是却已经能自己走几步路了,仅仅是一天的时间,我果然愈合的很快。之前在地下研究室里的时候,他们明明说我的愈合能力忽然消失了,可是现在,却似乎又莫名其妙的恢复了过来,这真如朱晴所说,就像是魔法一样。 来到礼堂的时候,这里已经人满为患,基地死了不少人,但似乎也来了不少新人,大概都是张楚的人。每一个人都神情凝重,真个礼堂里的气氛异常肃穆。 礼堂有一半地方已经破破烂烂,很多人基本上算是坐在一堆金属的废渣之中,还有一部分人坐在烧焦、带血的颓墙之下,但他们所有人,这个时候都看着礼堂前方,那礼堂前头的“舞台”,也是今天这一幕“好戏”的舞台,这个时候也已经被炸得几乎少了半边,我看见了那个领导--魏国栋--的脸庞,远远望去,他似乎特别愤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直在那“舞台”旁边不停的踱步,走来走去。 我和林菀紧挨着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坐下,坐下不过几分钟,魏国栋就开口说道:“人都到齐了吧?都到齐了吧?” 语气显得气急败坏。 大家没有说话。 “算了,哼……”他冷哼一声,说,“能站起来的,大概都来了,呵呵……看看现在离岸基地成了什么样子?!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不断的完善、维护、更新的基地,现在,现在就,就毁于一旦!毁于一旦啊!”他嘶哑着嗓音大喊,“你们这些蠢材!” 没有人说话。 “现在是战时,我就不说那么多废话了,”魏国栋说道,“我直说--这次的所有问题,根源上来讲,就是防守失利!”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返身走上只剩下半边的舞台,似乎有一种登高一呼的感觉,说,“没错,我们是中计了,这次,我们前去阻击敌军,最后却只遇到了一小部分敌人,一支不到三十名感染者的小队,而且指挥官是一名普通的教会信徒,既不是高层骨干,也不是邪教主谋。不过,这次失利的原因呢?你们考虑考虑--好,我是有不对的地方,我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呢?” 魏国栋双手张开,吼道:“就是太相信你们啊!” 我不由得咬紧了双唇,环视四周,我发觉,无数人向台上投去了极度憎恨的目光,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正所谓是敢怒而不敢言。 我只觉得心里憋闷得慌,突然有点后悔来礼堂里。 “黄倩、邵光义、墨歌、朱国民、沈宽仁、张敬、吴旭、林佳玉……”他说出了一大串名字,那些人,在他念到名字的时候,一个个站起身来,来到那“舞台”之前。 “你们有的是发布错误情报消息,有的是指挥失当,有的是防守失利……”他开始数落那些人的罪状,我越发的觉得心里堵着什么似的。 我发现,那些人中,虽然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名字,但是当他们站起来时,我却能看出来,那些都是和我们一起并肩作战过的老兵,当时他们浴血奋战的模样我历历在目。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身上还带着伤,很多人在战场上被打倒,又爬起来,被炸弹的冲击波撞飞,又再次站起来,靠着意志力和那一点儿微末的浓缩液的力量,不断的和感染者们硬拼,他们,本该是有军工的,我那个所谓的二等功,本来是应该给他们的。 可是,现在,他们却站在了审判席上。 我已经听不清台上的那个畜生在说什么,我更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无耻的方法在推卸责任,我只看见她一挥手,瞬间,有七八名带枪的士兵,从礼堂两边走上礼堂正中央。 “不要怪我,杀人是为了大家引以为鉴,以禁效尤,明白么?相信你们的灵魂会安息的,因为你们是为反抗组织献身的,你们是为背后的民众献身的,明白么?”魏国栋的话越来越无耻。 他居然真的要杀墨歌他们?! 这是什么引以为鉴以禁效尤,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只要这些人死了,就没有人有证据证明魏国栋是这次基地被毁的主要责任人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 我猛地站起身来,腿部却一阵疼痛。 林菀的手一瞬间已经搭在我的手臂上,说:“你干什么?!坐下!” “可是……” “没有可是,你也想一起死吗?!坐下!” “我……” 我想要甩开林菀,哪怕是一瘸一拐,哪怕是爬上去,我也要试一试,我也要去救他们。 “等等!”可就在这个时候,礼堂的人群中,却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一个军装笔挺,昂首阔步的男人背手来到了舞台之前,说道:“礼堂是表彰军功的,你怎么能用来杀人?” 张楚终于出手了。 可是,他说话竟如此平和客气。 他平时是怎么对我们的,现在却怎么会这样对这个魏国栋说话? 难道他也是个媚上欺下的小人,难道,就因为对方是生命堡垒领导的亲属么? “你最好别管。”魏国栋说道,“你的账,我一会儿跟你算!” “不用了,我看,就现在算算清楚吧。我张楚,愿意跟这些人一起认罪。”张楚居然向魏国栋敬了一个军礼,说,“我和他们是战友,本就应该同仇敌忾,既然大家都有罪,不如你一并跟我们算一算清楚。” “好!你不要以为你是战区司令官,我就会对你客气!”魏国栋极其嚣张地说。 正文 105.好戏 “你不用对我客气。”张楚冷冷说,“你只需要告诉我,我们犯了什么罪,就可以了。” “哼……”魏国栋环视了一遍礼堂各处,我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慢慢低下了头,我不知道这帮人的心里各自在想着什么,我只知道,如果连张楚都对这件事情无动于衷,或是接受认命的话,大概,就没有人能敢再多说半句话了。 魏国栋的能量到底有多大,我不知道,只是一贯以来对这个社会官场的了解告诉我,有的时候,人情关系比所谓的正邪更重要,这是古来的道理,就算现在人们的许多观念已经改变,这种特殊的人情观大概也根本无法消除。 凶多吉少。 我甚至想要闭上眼,捂住耳朵,不敢听,不想看。 魏国栋沉默了许久,这才慢慢开口,说:“首先,我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把荷电粒子炮往基地里打的?你知道这基地是反抗组织花了多久的时间,多大的财力、人力和物力来修建的吗?” “就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已经把伤害减到最小了。”张楚说道,“如果直接从地底的备用发电区域对地面开炮的话,那么整个地面训练场将化为灰烬。所以,我才让士兵操纵两门荷电粒子炮,通过电荷互吸的性质制作出了暂时性的伪高能集束射线,并且利用电荷互斥的性质,似的射线发生偏转,这才避开了大部分重要的基地设施,使集束射线从左侧面的一个空房间呢射出,攻击高空。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个基地,至少被毁掉一半。”他的声音依旧镇定自若,似乎很有自信。 我不由得望向林菀:“这些都是张楚的主意,他什么都懂?” “不是。”林菀笑了笑,说,“张楚当时只说了一句话:你们有没有办法让荷电粒子炮的射击轨道偏离避开基地的重要设施?如果有,就放手去做,出了任何问题,我来承担。” “那……” “集束射线是我的主意,射线偏转是李进利用发电区域的另外两个阳电子防御装置做的,我们只是运气好而已,其实这其中还有巨大的漏洞。”林菀说道,“当初在设计的时候,基地里的荷电粒子炮,就是用来自杀的,是最后一道杀手锏。” “原来是这样……”我微微点头。 “是的,这个时候张楚只字不提我和李进的名字,我倒要感谢他了。”林菀说,“他的确是想要一个人担下所有的责任。” 我没有再说话,扭头再次望向张楚,这一刻,我不自觉的有些呆然,似乎对这个一向来冷言冷语的指挥官有一些敬佩。 “当时的情况,需要这么做嘛?!”魏国栋说道。 “反抗组织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张楚背着手,淡淡的说,“战斗中要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参战的中坚力量。” “我听说过。” “当时整个基地的防御系统崩溃大半,参战的中坚力量,就是集中在三楼的士兵们,而且,注意了,当时指挥官墨歌也在三楼,而且就在翼人大范围进攻的枪林弹雨之下。”张楚说道,“我以如此之小的代价,消灭大批进犯的翼人,你本该感谢我才是。” “你!” 魏国栋越发的愤怒,转身一巴掌拍在之声一半的礼堂讲台上,瞪着眼,猛地转身指着张楚,吼道:“那你凭什么代替我的职权,在基地处罚士兵!” “临阵脱逃,军法处置。”张楚冷冷的说,“念及事发突然,我没有杀他们,只是关了他们所有人的禁闭而已,这已经是最仁慈的从轻发落了,难道这有什么错么?” “那些人临阵脱逃,只是关禁闭么?”我愕然,“仅仅是这样?” “你以为,关禁闭就只是关在某个地方混吃混喝么?”林菀两手抱在胸前,冷笑一声,说,“禁闭期间,他们不能接受任何与身体素质和浓缩液有关的训练、培养、体检以及治疗,同步率不到百分之五十的,难免三天两头会发生一些状况,不以药物或特殊的训练方式来维持的话,他们会不停的经受排异反应的折磨。呵呵,其实有时候关禁闭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排异……” 我想到的是,那几天我受到的折磨,那种全身如火焰烧灼一般的感觉,这时我不由得有些汗毛倒立。 不过,这种感觉,这段时间好像减轻了许多,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舞台”之上,那魏国栋明显落于下风,但是他依旧一脸的嚣张气焰,似乎丝毫不把张楚放在眼里,他龇牙咧嘴,说道:“好啊!就算这些都是因为没有办法,都是无奈之举,好不好!”他已经气得开始咳嗽,“但是!这一切是谁造成的?!如果不是他们情报失误、如果不是墨歌指挥失当,怎么可能会……” “嗯……这次在战术上的确有指挥失当的地方。”张楚说道,“分兵没有主次,有的地方防御有些松懈,有的地方,不断的把人填进去,却一直取不到应有的效果。而且,还没有在第一时间发觉那些临阵脱逃,躲在房间里的士兵,这些都是作战指挥的失误……” “而且她还弄丢了战时指挥官荣誉勋章!”魏国栋指着人群里的墨歌,大声说,“辜负我的信任!” 这一回,张楚没有开口。 又是片刻的沉默。 魏国栋也许觉得自己又扳回了一筹,声音更大了,说道:“张楚长官,如果我要处决这样的人,你没什么意见吧?” “作战指挥失当导致军队蒙受巨大损失,就要受到处罚,对吧?”张楚问道。 “没错!” “好吧。”张楚忽然慢悠悠的走出了人群,一步跨上了那座“舞台”,说,“好,那我也问你几个问题,怎么样?” “你?”魏国栋显然怔了一下,“你有什么问题好问的。” 张楚官职毕竟比他更高一阶,其实,我能感受到这个家伙内心的矛盾,一方面觉得对方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甚至自己才是掌控大局,掌握生杀大权的人,但另一方面,他却也害怕张楚,官大一级压死人,古来此理。 张楚看似漫不经心的从怀里抽出一张纸条,摊开,缓缓举高,说道:“这是我在离开前哨基地返回生命堡垒述职之前收到的一封加密邮件,来之前我特意打印了出来,就是想要求证一些事情。” 他笑了笑,说:“这封邮件上的内容,你知道是什么么?” “什么邮件?” “邮件上告诉我,你们在中央堡垒的战争中取得了很大的成果,并且追踪到了所谓幕后主使的行动路线。但是……”他顿了顿,强调说道,“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情报准确,而且,基地研究员已经提出一种与‘腐面虫’有关的建设,认为所谓的幕后主使很可能采取易容的方式瞒天过海,调虎离山。而现在,作为离岸基地的总指挥官,魏国栋先生,却决定倾尽基地百分之八十的兵力与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武器装备前往湛海城区阻击‘敌军队伍’……” “这……”张楚还没说完话,魏国栋已经按捺不住了,“谁说了,这是谁写的?!” “这封邮件,让我帮忙劝阻你的鲁莽行为。”张楚说,“可是,就在我收到这封邮件后不过一个小时左右,我就忽然被通知返回生命堡垒述职。要知道,现在是在战争时期,根本不可能忽然派一个战区的指挥官突然回总部述职,我不能不怀疑,这可能是你的作为。” “你!”张楚突然的反击,让魏国栋措手不及。 正文 106.处决 “血口喷人!诬陷!”魏国栋大声吼道,“一定是这些人吧?一定是这些人为了推卸责任诬陷我!” “哦?这些人?”张楚冷笑一声,说,“这些人是未卜先知么?他们事先知道,你会因为防守失利而处罚他们么?好,如果他们知道会发生这种事,那么,就说明,这么多人,都已经事先预判到会遭到感染者的袭击,而作为最高指挥官的你,为什么没有判断到这一点?” “我……我……”魏国栋毕竟不是张楚的对手。 “他们预判到了这次可能是调虎离山计,所以劝你小心一些,你却刚愎自用,进攻尽力,最终还是酿成了这一次大错。”张楚冷冷说道。 魏国栋不开口了。 张楚又说:“还有,一般的指挥官,如果发现教会的部队正在靠近湛海市区,首先要做的,应该是联系湛海市战区反抗组织或政府武装出兵阻截,而你们见机行事。” “这里离湛海市区至少有五个小时左右的路程。”张楚的语气越发严厉,“你们从这里过去追击,远远没有湛海战区反抗组织进行阻击效力高。但据我所知,你所做的,却是向湛海反抗组织总部以及联合政府武装发送加密邮件,说让他们按兵不动,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那是因为,我想让他们保存实力,防止……”魏国栋颤声说道。 刚才嚣张跋扈的他,这个时候气焰全无,明显处于下风。 张楚再次冷笑,说道:“真有意思,现在粤省的主展区是Z市,反抗组织与政府武装已经达成共识,除生命堡垒之外,所有武装力量必须优先支援Z市的战斗,你,却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想让湛海战区保存力量这种鬼话来,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么?” “我……” “我想,真实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好大喜功,想要借着这次阻击建功立业,可惜,你害怕别人和你争功,所以你才想出把我调回生命堡垒,让湛海市区反抗组织和政府武装按兵不动的馊主意来!” 张楚一步步靠近魏国栋,说:“你还有脸说,要处罚这些为了守护基地舍生忘死的士兵?” “我……”魏国栋咬着牙。 “你好有脸在这里质问我么?”张楚咄咄逼人。 我心里不由得开始为他叫好。 “我……你想怎么样!”魏国栋忽然双手一推,张楚被他推的后退了几步,狗急跳墙的魏国栋终于露出了最流氓的本性,伸手指着张楚,不顾台下众人的眼光,大声吼叫着:“对,我就是想建功,怎么着?!你想怎么着!” “既然你承认了,那就要受罚。”张楚平静地说。 “受罚?关禁闭,来啊,关啊!我没有注射什么狗屁浓缩液,你要关就关!”魏国栋咬牙切齿说道。 “关禁闭?那是临阵脱逃,”张楚说,“造成基地巨大损失,无数士兵惨死。关禁闭我看根本不够。” “那你要怎么样!”魏国栋依旧在大吼。 张楚退了几步,和魏国栋保持一定距离。 我屏住了呼吸,我在等待张楚下令,说实话,直到这一刻,我还有点儿害怕张楚由于对方的身份而从轻发落。 不把魏国栋赶出基地,我觉得,同样的事情,很可能还会发生。 张楚背对着魏国栋,越走越远,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或许,他也十分为难? 他的这份为难让魏国栋又一次肆无忌惮起来,张开手臂,叫嚣道:“怎么样,你说你想怎么样,说啊!好,我错了行吗,我明天就会生命堡垒请罪,大不了休息几天啊,前线战事,以后就麻烦你……” “嘭” 始料未及。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惊呆了。 就在魏国栋还在肆无忌惮的叫嚣得意的片刻,张楚忽然猛一转身,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掏出了枪,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扣动了扳机。我只看见,魏国栋的头部,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便向后仰倒下去,狠狠的撞在讲台之上,一声闷响,那瘫软的身子翻身倒下,滚落在那“舞台”的下方,只留下喷溅的鲜血,与一条不长不短的血带。 这一切,坐在斜侧面的我,看的异常清晰,我甚至快要叫出声来。 死一般的寂静,直到十数秒之后,台上那些端着枪原本准备对墨歌他们执行死刑的家伙才反应过来,数个黑洞洞的枪口顿时同时对准了张楚。 “你们谁敢动一下。”张楚冷冷说道。 与此同时,涂姝从斜侧面也带了数名反抗组织士兵快步上前,我在那一群人中间看见了阿萌和朱铭,他们每一个人手上都紧紧握着武器,蓄势待发,似乎只要那七八名士兵对张楚做出任何不利的举动,他们就会立刻爆发起来。 “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哗变么?”没想到那七八名士兵中还有魏国栋的死忠,这个时候,对张楚大吼道。 张楚不紧不慢的说:“我不本来不想杀他,可是……我觉得,我不能对不起死去的战友,这里死了几百人,我就杀他一个,以他的命,来抵消这几百个冤魂,你觉得,他很冤枉么?” “你……张楚你……”那人抬起手,说,“谁给你权利……” “反抗组织的法律,给我的权利。”张楚依旧镇定,“反抗组织的法律规定战区司令官可以节制处罚所在战区任何分基地的指挥官,如果他们有重大失误,可以根据法律进行处置。这么长时间,我一直对魏国栋一忍再忍,可是他却得寸进尺,越来越嚣张,越来越出格,若是普通士兵,甚至普通军官,早已经军法处置,我到今天才杀他,他已经死的不冤枉了。” “你……” 那人还想说什么,但张楚已经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他向前一步,来到讲台之前,面对着台下的所有人,我有些呆然的再次环视四周,我发现,这个时候大部分人似乎都没有缓过神来,有许多人甚至露出极端惊恐的表情来,我想那帮人应该是魏国栋的亲信。 张楚根本没有在乎我们的表情,开口命令:“现在,离岸基地由我全面接管,所有大小事务由我以及前哨基地只会团队安排节制,接下来,我要重新安排Z市各大基地的守备结构,所有人,必须记住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以后再出现了什么问题,全部依照反抗组织的法律处罚,明白没有?” “是!”所有人如梦初醒,挺直了腰板。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林菀,她这个时候没有看我,神情似乎有一种别样的复杂,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张楚继续说道:“这次战斗的所有幸存者,全部留守离岸基地,任何人,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不得离开基地半步,否则按照逃兵处理。在基地防御系统重建期间,取消所有高级基因代码账户,所有人,只能自由进出自己休息的房间,除餐厅、娱乐设施以及训练场以外的公共场所,全部由人工验证进入。” 他的语气极其冷峻,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你们这些人中间,现在有一个,或者两个人,或者几个人,是内奸,也是这几个内奸把感染者引入防御薄弱的地底发电设施的,也是他们,害死了我们的朋友,战友,兄弟姐妹们!从今天起,我不仅仅要你们加强防备,还要你们互相监督,都听见没有!” “是!” 所有人高声回答。 正文 107.特战组一组组长 我心内一颤。 虽然我不知道张楚是怎么判断出内奸还在我们这群人之中的,但我非常明白的是,他心里肯定已经有底了,否则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来敲山震虎。 我扭头看着林菀,林菀却恰好也看着我。 目光相撞,林菀不由得皱了皱眉,说:“你猜会是谁。” “我不知道。”我双手一摊,说,“我根本不可能知道,这里的人我都还没有认全。” “其实,”林菀低声说,“他可能是这里的每一个人。” “什么意思?” “如果说敌人真的已经掌握了对腐面黑血蛭的控制,那么,它可以利用来记录任何人的脸部基因信息,而且作用时神不知鬼不觉,我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便已经被他寄生了。”林菀说道,“接着,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立刻易容变装。所以,无论是已经死去的人,还是没有死的人,都有可能是假的。不止是你我,包括台上的张楚……” 我心下越发的紧张,却依旧故作玩笑,说道:“那,你是假的么?” “我?”林菀忽然扑哧一笑,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内奸,应该是一个男人……你想要试试我是不是男人嘛?” “我……我不想……”我吓了一跳,没想到林菀忽然又会对我表现出这种暧昧的态度来,急忙稍稍往后挪了一点,岔开话题,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是男人?” “腐面黑血蛭改变的只是容貌而已,不能改变整体的基因,也无法改变生理特征。”林菀说道,“张楚显然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之前那家伙之所以能潜在基地里一直不被发现,实际上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能易容,更重要的是他通过病毒入侵了基地的防御系统,使得自己的基因代码资料独立出来,成了一套有效的基因账户,而且很可能是高级账户。” “怪不得张楚要取消所有高级账户。” “是的,接下来,他要做的,应该就是对账户进行排查了,看来李进有的忙了。”林菀淡淡一笑。 “这么说……我们之前看见的那个人,似乎一直都是装扮成男性的样子。”我分析道,“无论是在我所住的宿舍门外,还是中央堡垒的电脑屏幕上,都是男人……” “对,他没办法改变自己的生理特征,不可能装扮成女人,也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林菀说,“所以,我更应该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才对。” “我?我当然是真的。” “哼,我当然知道,”林菀说道,“你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我都了如指掌。” “你……”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烫。 这个时候,台上的张楚说话间却打破了我和林菀之间的那份尴尬:“从今天起,所有职位重新分配,所有人在其位谋其政,服从指挥听从命令,不许有任何擅权行为。”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重新分配职位:“墨歌,离岸基地最高指挥官;邵光义,离岸基地守备区作战指挥官;涂姝,离岸基地守备区作战副指挥,同时负责所有士兵的训练、安全监察及基地所有指挥者与士兵的监督……” 接下来,他又说了几个我不太熟悉的名字,接下来,便开始从新分配小组成员。 直到他开始分配小组成员的时候,我才直到我们这次死了多少人。 原本的新兵小队至少十四人左右一队,老兵为三十人一个小队,而现在老兵小队已经缩减到十人左右,听着张楚一字一顿的报出那些名字,那些可算作是幸存者的名字,我心里一阵阵的酸楚。这就是所谓战争么?这样一场战争,到底什么时候还会结束,这样大规模的死人事件,又还要发生多少回,我们才算是胜利了?我不知道,也看不清那条迷茫无比的前路。 “接下来分配新兵小队。”张楚又开口说道,“这次战斗中,新兵临阵脱逃的情况极其严重,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如果再发生这种事,那么,军法无情!” 没有人敢说话,礼堂里静的可怕。 “第一小队,也就是特战小队--”张楚顿了顿,说,“你们人数已经不多了,我宁愿相信,你们剩下来的都是精英,而不是运气好!” “特战小队成员,楚庭生、奕天、黄倩、郑龙、林前、李闻天、何凡,楚庭生任队长。”张楚的语气十分平静,但这句话听在我耳朵里,却成了一声炸雷,不仅仅是我,我注意到,四面八方,无数的眼光扫向了我,让我极其的不自在。当初我以“注射了最强浓缩液的新兵”的姿态进入反抗组织的时候,或许本就已经有很多人对我多多少少有些看法了,这个时候,我更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但是,张楚的决定容不得任何人反驳,他说出的每一句,都不是商量,不是询问,只不过就是命令,大家只要执行即可。 我直立着腰杆,尽量保持平静,坐在位置上,目不斜视。 张楚平静的继续开始分配第二、第三小队的人员名单。 新兵加起来已经不到一百人,甚至可能不到八十人,还有许多已经被关了禁闭,比如张子扬。 心情稍微平静一些之后,我开始考虑我们队员的事情,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除去认识的几人以外,还有三个人,我是从未相处过的,林前、李闻天、何凡。这是那个人,是男是女我都搞不清楚,就算见过面,也没有说过话,加上一个本生就对我有成见的黄倩,我心里开始不停的打鼓,我不知道该怎么驾驭这支看似人少实则问题多多的小队。 新兵分组完毕之后,张楚开始非配研究员的任务以及工作地点。 他似乎已经注意到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 “张楚这样念出每一个人的名字来,看来不仅仅是要分配任务。”一旁,林菀低声说,“他还要我们记住所有人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 “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凝聚整个团队。”林菀说,“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或许在告诉我们,这每一个名字,都可能是内奸的代号。” 我浑身一凛,不由得抿了抿嘴唇。 “算了,我不分析了。”林菀呵呵一笑,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看看张楚的手段吧。” 我微微低头。 之后,张楚给林菀他们安排了新的研究地点,但林菀仅仅只是淡笑一声,那笑声中呆着一丝苦涩,也带着些许嘲讽,“所有的一切都被毁了,留下来的,无非就是几台电脑,一点从生命堡垒拿回来的数据资料,那些东西……看来,现在最重要的资料,都藏在我脑子里。” 我看着林菀。 林菀把脸转向一边,好像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表情,又说:“这样也好,至少这样……他们就不至于要杀我了,至少这样,我就还有利用兼职……” 我本想说一句“你不要这么说”之类的话,但是我忽然发觉,她说的好像没错,这的确就是事实。 再次回头看着舞台,魏国栋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张楚似乎已经宣布让我们离开礼堂。周围的人神态和动作都放松了下来,刚才一切来得太突然,而且,张楚似乎气场太强大,所有人都一脸严肃,不敢有丝毫其他的神态和动作。 而就在我也准备放松离开的时候,忽然,依然站在台上的张楚提高了声调,说:“墨歌、楚庭生,你们两人,半个小时后到顶楼基地指挥办公室报道,不得迟到。” 正文 108.谎言 张楚忽然让我去他的办公室,这让我很是不安,而且还是跟墨歌一起去,不知道是否要找我们算账。 林菀原本想陪同我一起,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太妥当,于是作罢。 我一个人一瘸一拐的上了刚刚修好的电梯,到顶层的时候,墨歌从另一个方向的电梯上下来,朝我这边走来,保持着她一贯的表情,显得有些难以接近。 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她却没搭理我,直接和我擦肩而过,我愣了一下,她往前走了几步,才回过头,说:“你在等什么?时间快到了。” 我赶紧跟上去,说:“我只是有些弄不明白,张楚叫我们过去有什么事。” “去了就明白了。”墨歌很镇定。 我皱了皱眉,叹了口气。 办公室里,张楚一个人呆在窗户边喝茶,我没想到高层办公室里头居然还有窗户,那扇窗户外头有一个瞭望台,不知道林菀说的能够攀爬而下的瞭望台是不是就是如此。 那瞭望台外的一切很是开阔,我甚至能清晰的看见离岸大桥的另一面,冷寂的海岸堤坝,沿岸公路、城市的高楼大厦。 我们站在办公桌前,良久,张楚才转过身来,看着我们俩,神情有些复杂,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们想回对岸去么?” 我当时猛然一怔。 我没想到他居然首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见我们不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不是为了作战而回去,是问你们,想回对岸,回自己的家去嘛?” 想,当然想。 来反抗组织基地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家,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因为我知道,这种事情根本就得不到答案。我没想到的是,第一次向我问出这句话的人,居然是张楚,这个不近人情的张楚。 “想……”我微微低头,说。 我瞥见张楚微微一笑。 我又扭头看着墨歌,墨歌却轻轻摇了摇头,说:“张楚长官,你知道,我没有家。” 张楚依旧微笑,叹了口气,说:“难道你不想回大学?你的手,本不该是用来开枪、搏击的,不是吗?你本该成为一个钢琴家,全世界巡回演出。” “我没有那个能力。”我看到墨歌嘴角微微勾了勾,说,“钢琴,画画,都只是爱好而已,我谢谢反抗组织让我体验了一年的大学生活,那段日子,很快乐,但是……”她顿了顿,说,“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从我被反抗组织收养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注定了,我也不愿意去改变,不想去改变。” 张楚忽然叹了口气,我很少见张楚叹气,也很少见他脸上挂着无奈的表情。 “你们知道,Z市在这次灾难之中,死亡人数是多少吗?”张楚问。 我们没有回答。 张楚慢慢说道:“两万六千四百七十四人,这是官方数据,也就是政府给的数据。” 我知道所谓的政府数据意味着什么,但我不敢多问。 “Z市总人口不过一百万左右。”张楚说,“这个死亡数字,还在不断上升。” “官方还不准备大规模出兵,或是使用机械化部队吗?”墨歌问道。 “由于变种翼人的出现,官方更加坚信,如今已经全面信息化的机械部队对感染者没有多大意义。而且官方的军队如今已经无法抵抗变种伊波拉病毒了,他们的研究资料和技术跟不上伊波拉变种的速度。”张楚笑了笑,说,“反抗组织的高层,又出于种种目的,不肯把最关键的技术交给政府军。总之,大家都在互相猜疑,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只能表面上合作,实际上,却无法真正在关键层面上同心协力。” “所以,我们还是只能以肉搏为主么?用人肉去堆这场战斗,用生命……去换所谓的和平,”墨歌似乎有些悲愤,说,“已经死了够多人了。” 张楚说道:“现在全世界真实人口数量有近百亿,在官方,无论是政府还是反抗组织的眼里,我们所有人的命都并不值钱。” 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不知道张楚对我们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我只觉得心里堵得慌,但同时又对张楚毫不避讳的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感到一丝意外。 张楚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不说这些事情了。”他喝了一口茶,忽然打开办公桌一边的抽屉,忽然拿出一样东西,摆在桌上:“刚才我说了那么多,都是我的真实感受,所以,接下来我想听听你们的心里话,实话。” 那样东西一摆出来,我心头猛然一紧,不由得悄悄看了墨歌一眼,墨歌神色更是凝重,一言不发。 那桌子上摆着的,赫然便是那枚所谓的“战时指挥官荣誉勋章”,也就那枚林菀从墨歌手中脱下的戒指。 “这枚勋章,当初是魏国栋交给你的对吧?“张楚问道。 “是。”墨歌点了点头。 “这枚勋章,我们是在检视尸体的时候,从一名新兵的尸体上发现的,经验证,那位新兵名叫孙天豪,应该是企图从冲锋口逃跑的时候,被感染者切成了两段,流血过多而死。” 我心头微微一颤。 我想起了那天孙天豪死之前的样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上天的一种嘲讽,他终究是没有逃出去,没有一个人逃出了冲锋口。 “我想知道的是,你遗失掉的勋章,为什么会出现在一个普通新兵的身上。”张楚说,“我信任你,所以,这件事,我只是想听真话而已,不会对你做出任何处罚。” 我心中越发忐忑,看来张楚应该已经知道了什么,我相信以他的性格绝不会无的放矢。 林菀要遭殃了。 不知道为什么,林菀虽然让人捉摸不透,虽然似乎屡次害我,我却多多少少对她还有些牵挂。 害怕她会出事。 这时候,墨歌已经开口了:“那是因为,我……对危险估计的不够,让他们发动了哗变。” “新兵哗变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点。”张楚说,“这件事是这个孙天豪策划的么?又或者另有其人……” “谁策划的,我不敢乱说。”墨歌说道,“但是直接执行者的确……的确是这个孙天豪。” 我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敛住了神情。 我意识到,墨歌在保护林菀,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具体说说吧。” 墨歌沉默了一会儿,说:“当时魏国栋临时决定提前离开,我一时也慌了手脚,急切的想要尽快完成布防,张楚长官您知道的,魏国栋带走了大量的人员和武器,对于我们这些已经大概知道敌人会发动偷袭的人来说,心理压力特别大,所以……所以我没有注意到新兵们正在酝酿哗变。当时,我被几名新兵刺伤失血,加上又中了新兵用乙醚配备的低效麻醉药,所以……所以失去了反抗能力。” 墨歌顿了顿,又说:“这件事,楚庭生……和林菀也在场,他们试图抢回戒指,但是没有成功,因为对方有五六人,不过最后,是他们救的我,也使我后来能重返战场。” “这也难怪戒指上会检视到林菀的指纹了。”张楚笑了笑,说,“无论是真相还是谎言,至少暂时你说的没有什么问题,我可以相信你。” 张楚的话令人忐忑。 墨歌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冒冒失失的澄清什么。 “不过,你说新兵的手里有乙醚,这一点很值得注意,我记得……军规之中已经严令禁止过用乙醚来抵御排异反应中的痛感了,难道新兵当中还盛行这种方法?” “我想并不是盛行吧,但是肯定有人从老兵那里学到了这一套,然后通过研究员偷偷的拿了一两瓶,也不是不可能的。” 正文 109.掌控大局 张楚沉吟了片刻,说:“这件事,你有调查结果么?” “有。”墨歌迅速的说,“而且只要给我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我应该能彻底禁止他们使用乙醚。”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了。”张楚说。 墨歌点了点头。 这时,张楚的目光转向了我,我心里忐忑非常,这个时候更是紧张无比,不过,我知道我再怎么紧张也绝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可能出大问题。 我尽力抬着头,平静的望着面前的张楚。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不过,那种不怒而威的姿态,具有无形的压迫感。 张楚开口,直截了当的说:“找你来,实际上也是希望弄清楚一件事。” 我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你的身体,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状况。”张楚说,“医护人员对你的身体的迅速恢复感到非常惊讶,询问你的几位护理医生,却也得不到非常肯定的答复,所以,我希望你现在能说实话,你的身体,到底有什么样的感觉。”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实际上,这个时候我已经稍稍放心下来,既然对方主要问的并不是林菀发动哗变的事情,我也就不必太过担忧了,于是如实说道,“现在林菀他们也很困惑,甚至我自己也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看过数据,你的同步率,在所有新兵当中是最低的。”张楚说,“而你体内的浓缩液,其作用,虽然包括加速愈合,但是却并不包括自我修复功能。” 他顿了顿,说道:“昨天那位医疗兵对我说,你腿部神经已经被炸断了大半,骨头也有所损伤,按理来说,人都有可能活不下来,可是今天,你却依然能站在我面前,依然能活动你的双腿,这一点,让人非常惊讶。” “我也很惊讶。”我说道,“刚才您说的,林菀也跟我提过。” “嗯……”张楚接着说,“你知道,你的身体对于反抗组织的意义么?” “我的身体?意义?” “我们不仅仅需要你的强大战斗力、坚韧的意志力。”张楚说道,“我们还需要数据。” “数据……” “对,对你身体的研究数据,林菀享有最优先的观察、分析权利,这是基地赋予她的权利,但是,以林菀的性格,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研究数据和未完成的研究项目分享给其他研究员。”张楚说道,“林菀现在当你是她的最佳试验品,所以,她不会同意任何其他研究人员接近你,哪怕是为你治病,她也会守在你旁边。” “是……是这样么……”我依然昂着头,但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张楚继续说道:“但是,你要明白,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反抗组织里的一份子,你的这份力量,虽然属于你,但是却并非你的私有财产,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长官的意思是希望我说服林菀分享对我身体的观察数据,来推动基地对浓缩液的研究。”我回答。 “对。”张楚满意的点了点头,“基地重视研究人员,所以对研究员并没有像士兵一样的约束性、处罚性法律,我也不希望基地内部再发生任何冲突,所以,我希望你能说服林菀,毕竟你们比较熟。” “不……”我苦笑,“其实,应该是你们和她比较熟,就在一个月前,我甚至还不知道她是研究员。” “但是现在她只愿意接近你,在她眼里,也只有接近你是绝对安全的。”张楚说。 “我……” “这是命令,并非商量。”张楚语气严厉。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是啊,作为一个军人,第一天职便是执行命令,何况这命令似乎并没有什么错误,只是,当我知道自己只是试验品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特殊的失落感。 “嗯。”张楚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才又开口,说:“你们回去吧,楚庭生,如果你的腿恢复的够快,我希望三天之内你可以参加训练。” “我想,我应该可以。”我点了点头。 “你的训练导师是涂姝,训练时间是每天早上八点到夜间八点,中间只有一个小时供你用餐,”张楚说,“你的膳食以及生活将由林菀他们全权负责,也就是说,从你开始训练起,除了基地法定的休假日,你不再与其他士兵一起用餐、训练以及授课。” “我本来也很少……和他们一起。”我淡淡笑了笑。 “但作为队长,我希望你可以多和你队员交流。”张楚又说。 和别人交流,原本我并不害怕,可是在反抗组织里遭遇的种种现实,却着实让我更加自闭,这个时候,我只能轻轻点点头,实际上并没有丝毫自信。 我们身后的金属门缓缓打开,我和墨歌并肩走出了办公室,张楚亦没有再多说什么。 走在顶层走廊上,我不是的望向墨歌,但是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我有心发问,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一直下到三楼的住宿区,我终于还是按捺不住,问道:“墨歌,我,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帮……”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墨歌转脸望着我,说,“不过,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过了这么长时间,我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种久违的熟悉感,终于再一次环绕全身。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把这里当成了避风港了,也难怪那些新兵会选择躲在房间里,其实房间里并不算安全,甚至不如楼道里安全,楼道里至少有防御系统,房间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心灵上的一种慰藉。 我在房间里呆了不过半个小时左右,房门就缓缓开启。 林菀走进来的时候我并不觉得奇怪,也只有她会一言不发就闯进我房间里来。 想到刚才张楚对我说的话,我心里不由得微微叹息,只是并未表露出来。 “张楚对你说了什么?”林菀看着我,直截了当的问。 “没什么?”我笑了笑。 林菀眼光微垂,似乎思考了片刻,蹙眉说道:“他说了跟我有关的事情,对吧?” 我没回答。 林菀说:“他是不是想要你身体的检测研究数据。” 我依然没有开口,但我着实不知道她是怎么猜到的。 “已经有不少医疗兵来问过李进和朱晴了。”林菀说道,“只是我们没有人给与他们确切的答案而已,我想,他应该会让你劝我。” “好吧……”我憋了半天,却憋出了两个毫不相干的字眼。 林菀皱了皱眉,说:“我不会吧数据给他,我不想介入他们的斗争。” “什么斗争?!”我愣了一下。 林菀说:“你看不出来?” 我眨了眨眼,说:“什么?” 林菀摇了摇头,说:“你没看出来张楚做这一切的用意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站起来,问道,“不就是资源共享吗?” “天真。”林菀说道,“张楚的目的不在于数据,而在与他对基地命脉的掌控,对研究资料的掌控,反抗组织里最重要的东西不是军事武装,不是资源补给,就是技术,知道么?” “他……他本来就是这里的战区司令官,本来就掌握着基地的命脉,不是么?” “呵呵……你以为他杀魏国栋是一时冲动,一时激愤,还是要显露自己的威严?”林菀冷笑着,说,“魏国栋是什么人?他是生命堡垒魏副指挥官的亲侄子。” 正文 110.难道这才是真相?! “那又怎么样?这些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么?”我说道 “那我问你。”林菀说,“为什么魏国栋死了没有人来找他的麻烦,你想过没有?” “我?我没有想过这种事。”我摇了摇头。 “其实在礼堂里他说什么并不重要,魏国栋当天必定要死。”林菀说,“魏国栋是个十足的庸才,我似乎跟你说过,把他调来Z市本来是为了让他没事可做的。那个时候,这边的战区司令官是一名和事老,叫徐开源,现在在生命堡垒供职,做的是内勤工作。” “什么?内勤?”我瞪大了眼睛,“一个做内勤的人,跑来这里当战区司令官?” “对,你之前也听说过张楚打的第六哨塔之战,张楚是一个极其铁血的军官,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这边的感染一爆发,张楚就被空降到了这个地方。” “那……”我觉得,我只有静静听下去的份儿了。 “张楚在反抗组织摸爬滚打多年,你真的以为他跟你们这些新兵一样做事冲动不计后果吗?”林菀继续说,“我可以告诉你,张楚手里的那份所谓的联名信,很可能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是伪造的,知道么?” “为什么?” “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有什么联名信。”林菀说,“腐面黑血蛭的事情,是我率先发现的,资料也仅我这里有那么一份,除此之外没有别人知道,你应该记得,我在告诉你之前,就已经策动了哗变,墨歌、邵光义他们,怎么可能在我之前知道有关腐面黑血蛭的事情?” 我当时一腔热血,在礼堂里真的被完全搞糊涂了。 这个时候,我才觉得背后阵阵发冷。 “那张楚,为什么会知道……” “这正是我害怕的地方!”林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张楚拿出那份伪造的所谓联名信的用意,并不在于杀魏国栋,而在于震慑我,他实际上已经掌握了我的研究脉络,我们身边,肯定有生命堡垒安插的间谍,你懂我的意思么?!” “那张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只是借魏国栋演了一场戏而已。”林菀说,“魏国栋多大年纪?二十四岁?还是二十六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自在基地里做指挥官以来,就没有做过任何决策,他做的事情多半就是骂人、打人、处决无辜的人,但是却没人敢动他。张楚早就想杀了这个家伙,只是苦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 “张楚说什么被调回生命堡垒述职,没办法和魏国栋取得联系,通知绝对不要去阻击敌人,实际上这里有也牵强的很,你不觉得么?!”林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魏国栋想去阻击敌人是真,因为他想要去建功,但是大家都没有机会阻止他却是假的!肯定有人想要阻止,甚至墨歌、邵光义他们,这些一向来做事小心的人,都很有可能试图阻止过魏国栋,试图联系过张楚,只是张楚故意无动于衷,故意假装中了魏国栋的圈套,回生命堡垒述职。故意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前来援救我们。故意演了一出看似热血实则包藏阴谋的大戏给我们看!” “怎么可能?!” “如果你还不信,我可以告诉你!”林菀说,“魏国栋在返程途中,曾经在离岸基地外的城市里驻扎了一天。” “驻扎一天?” “对,你不觉得奇怪么?连张楚自己都说,这里往返湛海市区只需五六个小时,就算狙击战打了大半天,当天晚上也可以返回。兵贵神速,我相信他们早就已经接到基地遭遇袭击的讯息了,他们怎么可能到了第二天下午才回来?魏国栋就算再怎么怕死,他会不知道基地失守的罪过吗?”林菀说。 这些疑点,我一样都没有发现:“那他们,为什么会在城区驻扎一天。” 林菀说:“我不知道,但我猜测,他们是为了躲避张楚的军队!” “躲避?” “没错,”林菀说,“当时整个基地一片混乱,人类和感染者的尸体几乎覆盖了整个离岸基地和附近岛屿,你可以想想,如果张楚这个时候枪口对外,直接把他们全部屠杀在基地外头,会是什么结果!” “会……应该……完全没有人会发现吧?”我回答。 “对!”林菀说,“当时离岸基地的人全部被困在基地内,没有人出的去,我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而张楚的人,则掌握了整个岛屿的控制权,魏国栋只要一登岛,他们就可以全力打击,让他们和感染者死在一起,呵呵,你再想想,如果张楚真的只是带了那么几个兵而已,他怎么可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就肃清了所有的感染者?难道就靠我们的那一枪荷电粒子炮?!天真!” “这……” “魏国栋身边不是没有聪明人,肯定是有人发现了这一点。所以建议魏国栋暂时躲避。”林菀说,“魏国栋这才在城市中驻扎了一天,推迟登岛,那个时候战场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没有理由再开枪攻击自己人。魏国栋回来之后,自然是气不过,但是又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张楚做过那些事,所以,当然只能乱发脾气,想要借着一些本就站不住脚的理由来杀掉张楚的亲信。只是他不知道,张楚早已经做好了干掉他的准备。” 林菀停顿了一会儿,说:“魏国栋回到基地之后一定非常生气,因为他的亲信不是被张楚借着惩治新兵的机会关了禁闭,就是已经战死,而他这一去湛海市区,疲于奔命,长途奔袭,军队也累得要死,根本不如张楚驻军的战斗力,所以他只好想出了在礼堂开会的这个馊主意。” “是……是这样么?”我越发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呵呵……”林菀摇了摇头,说,“可惜张楚想看到的就是魏国栋急不可耐的要和自己正面交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魏国栋死之前,关于魏国栋这次失败行动的所有罪状,以及他之前做错的所有事,就已经整理成加密资料,发往了生命堡垒总部了,而张楚之所以要当着我们的面逼迫他,让这个庸才阵脚大乱后突然开枪杀死他,就是为了震慑和施恩。” “年轻人一腔热血,最是容易被煽动。”林菀又补了一句,“你在礼堂,你是不是觉得大快人心,你是不是觉得魏国栋死得好,是不是觉得张楚那一枪打的有气节,打的漂亮?” 我承认,当时的我,的确这么想。 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礼堂里林菀一直神情复杂,微微低头了。 “但你不知道的是,张楚借助这个机会打掉魏国栋之后,接下来,他就全权掌握了整个Z市的管理事务,而且,很有可能因为战功而进一步升官,将中山地区的控制权也拿到手。”林菀冷笑,“他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就是技术!一旦我向他的研究员分享了技术,你知道后果是什么么?” “什么?” “那么,我就会立刻被划为‘张楚一派’的成员,在反抗组织里树立许许多多的敌人!”林菀说道,“当初我父亲林白河之所以会被那么快处决,你以为真的只是因为那次腐面黑血蛭的研究失误么?呵呵,那是因为站错了队!” 我感觉自己在颤抖。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林菀,毕竟这一切,也是她的一面之词。 可是,我觉得,我面对的一切,似乎太可怕了。 如果说与感染者的战争,就像是横在我们面前的崇山峻岭的话。 那么,这反抗组织里的人心,便是无底洞,便是万丈深渊。 正文 111.反抗组织中的生存法则 “这一切……其实,都是猜测吧……”我已久在开脱,但我不知道我在开脱什么,在为谁开脱,似乎我仅仅就是不相信而已,不相信这个世界已经这样黑暗。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出入反抗组织,墨歌也是这样,邵光义和那些老兵,来这里也有好几年的时间。”林菀说,“比起你们,我们更了解张楚,也更了解这个反抗组织。” “那……”我握紧了拳头,“依照你的意思,其实很多事情张楚是知道的,只不过……就是不说而已,他只是在试探我们。” “他知道远远比你想到的多。”林菀说。 “那墨歌……岂不是很危险。”我皱着眉,说。 “墨歌?很危险?”林菀有些疑惑。 我蹙眉,咬了咬牙,说:“她在张楚面前撒了谎,把哗变的责任全部推到了新兵身上,还说,是我们救了她。” 林菀愣了一下,忽然转过身,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我越发的不安,说道:“张楚既然什么都知道,今天却又不动声色……这是不是秋后算账的意思?” 踱步中的林菀,听了我的话之后,沉吟了片刻,居然微微笑了起来,接着微笑成了一阵淡淡的轻笑,我着实搞不懂有什么事情值得她笑成这样的。 “怎么了,你笑什么?”我疑惑问道。 林菀说:“我笑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到底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刚才说过,墨歌从小在反抗组织长大,她对反抗组织那一套处世哲学的灵敏度不可能那么低下。”林菀说,“你放心,墨歌不会有事。” “为什么?因为墨歌是张楚的人么?”我问。 林菀摇了摇头,说:“错,恰恰因为墨歌现在的状态和我一样,是中立的,不与任何人结盟的。” “什么?我明明觉得,她和张楚比较亲近。”我说道。 “那是因为张楚一直在拉拢她。”林菀说,“而且你看见的只是一面,拉拢墨歌的人还不仅仅是张楚,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魏国栋离开的时候,会把最高指挥权交给墨歌,而不是交给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要知道,墨歌可是这次阻击行动的反对者。” “我以为……是为了在出事的时候把责任推给墨歌。” “不可能,基地如果被毁了,魏国栋也逃不了干系,他嫁不嫁祸给墨歌,其实结果差异并不大。”林菀说,“即便是这次他成功的杀掉墨歌他们,最终他依然要回总部请罪受罚,这一点或许连他自己都已经想到了,只是,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只要回去挨一顿批评就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回来继续当他的基地指挥官,而没有想到张楚会当场开枪把他打死。” “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他也在拉拢墨歌。”林菀回答,“这次阻击战无非就是两个结果,要么胜利而归,到时候,他可以给墨歌一个守护基地有功的奖赏,然后上报生命堡垒,这样墨歌自然受恩于他,不得不向他的队伍靠拢。要么失败,基地遭到偷袭,那个时候,他则可以大义凛然的站出来,做出一副帮墨歌挡剑的姿态来,这样墨歌同样也要受恩于他,虽然我不喜欢墨歌,但我知道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如果真的出现这两种情况,墨歌肯定进退两难,那张楚这些年做的努力便是白费。” “这……” “但后来,他的计划,却被张楚的突然出现给完全破坏了。”林菀说道,“当魏国栋回到基地的时候,他发现情况不妙了,不但他自己的人被张楚剪除了大半,而且,救墨歌的人成了张楚,而且那时候墨歌刚好在张楚所带来的医疗兵的治疗看护之下……再加上,这次基地的战争,实际上是各方力量的博弈--张楚、魏国栋、新兵、我们、感染者和教会,等等,所以情况十分复杂,墨歌偏巧在这个时候弄丢了指挥勋章,这一切都让魏国栋产生怀疑。大概他那脑子,也只能想到这一层,所以,他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觉得墨歌已经被张楚所拉拢,所以第一反应就变成了赶紧除掉墨歌了。” 我无言以对。 林菀又笑了笑,说:“墨歌也是聪明人,她可不像我,什么都会对你说,她即便对你全权信任,也会把很多话藏在心里,因为她知道什么话说出来对她有利,什么有害。” “你的意思是……” “墨歌之所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在张楚面前力保我,意义并不在于其话语本生。”林菀说,“我猜,她其实是在向张楚透露一个讯息,那就是--我,墨歌,依然选择中立,我不会站在任何人的一边,也不会为了一边的利益去伤害任何人。” “如果是这样……”我依然不安,“那张楚觉得拉拢不了她,难道就不会对她下手……” “不会。”林菀确定的回答,“张楚现在刚刚在离岸基地立足,最需要的是人心。在礼堂的那一幕,你难道不觉得,细想起来一切都显得简单粗暴么?为什么?是因为最简单,最粗暴的胜利,最有煽动力。张楚非常清楚,无论他装的多么高深莫测,那些在反抗组织呆了多年,而且有着自己那一套生存哲学的老兵们都能看得透。而对于新兵呢?只有最简单,最粗暴,最好懂的方式,最容易引导他们的思想,故作深沉反而让这些新人们费解。所以,他就在礼堂表演了一次华丽的大胜,在魏国栋本已自乱阵脚的时候上去轻轻的推了他一把,其实这才是这件事的本质所在。” 林菀顿了顿,又说:“现在张楚坐镇基地,重新安排人手,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稳固和掌控,所以他在用各式各样的方式来试探每个人支持的派系,或是比较倾向与哪一派。墨歌是、我也是、甚至很快邵光义他们也会受到类似的试探。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你”林菀盯着我,说,“你也是他的拉拢对象之一,因为你我两个人,就是如今基地里最高技术的命脉。” “回到刚才的问题--他不会对墨歌不利。”林菀说,“他的所作所为,都只不过是试探而已。” 我点了点头。 想起在办公室里,墨歌和张楚你一句我一句,总好像是话里有话,令人感到十分的不适,我此刻终于明白到底是什么让让我感到不适了。 原来那并不是一次简单的对话,而是两人心理的较量。 想来也对啊,如果张楚不是在试探的话,那他直接逼墨歌交出林菀策动哗变的证据,然后关押林菀,慢慢拷问出对我身体的研究数据来就可以了,又何必要在询问过墨歌关于哗变的事情之后,又反过来要我去劝说林菀呢?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说:“如果确实如你说的这样,那么……我……他应该也在试探我了?他让我来劝说你,就是试探我的倾向了?” “没错。”林菀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在我身边坐下,说,“如果你一心一意的劝说我,哪怕劝说不成,他就会知道,你是倾向于他那一派的。” “那样我会树敌?” “不会。”林菀喝了一口水,说,“你倾向于他而不是为他马首是瞻,只会让他的对手增加危机感,也更想要拉拢你。但是,如果你完全投靠到他那一边,情况就不同了。” 林菀又笑了笑,忽然一手勾着我的脖子,搭在我另一边肩膀上,说:“所以,咱们以后做事要小心,凡事不要太过,过犹不及。” 正文 112.新美女特训官 林菀又忽然对我做了个如此暧昧的举动,我本能的缩了缩身子,说:“其实,我还是不太明白……” “没关系,你慢慢就明白了。”林菀说,“希望你成熟起来的时候我还活着吧。” “什么?”我愣了一下。 “没什么。”林菀的手离开我的肩膀,又说,“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嗯?你说。” “你的同步率上升到百分之2.1了,现在,你已经不是新兵里头同步率最低的战士了。”林菀说道。 “是么……上升了,可我没做过什么训练啊,纯粹是因为药剂?”我问林菀。 林菀站起来,神情略显严肃,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你的身体现在对于我们这些研究人员来说简直就是一个谜团。” “所以呢?其实对于你们来说,我只是一个试验品?”我忽然想起了刚才在楼顶办公室里,张楚对我说的话,不禁又有些失落。 “试验品?你觉得研究人员会喜欢上自己的试验品么?”林菀撅了撅嘴。 “啊?”这句话我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内一动,“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刚才是个幻觉。”林菀猛地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把被子扔在一边的垃圾桶里。 “你……哎……你这样……不烫么?” “啊?不烫啊,凉着呢,冰凉冰凉。”林菀表情有些怪异,似乎多少有些故作镇定。 说话之间,她人已经往外走去,说道:“你有什么事情,最好第一时间找我,你必须相信,在这个地方,无论我对你做什么,都是为你着想,哪怕你不理解也好,只有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知道么?” 其实我想问一句凭什么这么相信你,但我着实问不出来。 林菀离开之后,我靠在床上,越是细想,越是心情沉重,说实话,我从来就没有也没有把忍心考虑的这么复杂,但是,似乎到了这个时候,我已经是别无选择了。 为了缓解这种堵在胸口的压抑、憋闷心情,一天后我就选择了参加训练。 我的腿恢复神速,手速玩之后不过两天便已经拆线,只有一块伤疤依旧盘踞小腿之上,似乎在向我警告者、昭示着什么似的。 张楚命令我单独参加训练,而我的教官,正是那位似乎和墨歌有点小摩擦的女军官涂姝,按照林菀的分析,这个人应该就是张楚派系的官员,那么以此类推,她应该不仅仅是在做我的教官的,对我很可能还起到监视作用。 不过,我也没有再去细想,那些事情,我想不通透,想不明白,也懒得多想。 过犹不及,干脆就散漫一点,不闻不问好了。 根据安排,我是在一楼训练大厅斜侧面的室内霸场里见到她的,当时,她正穿着一件黑色背心,竖着一头长发,摆弄着一把狙击步枪。那样干练的打扮让我觉得她英姿飒爽,不过,很快我的目光却被吸引到了她的胸前,这个女人的身材实在有些太火辣,那黑色的短背心似乎根本就包不住她胸前的两座山峰,背心的下缘,露出了平坦结实的腹部和肚脐,不知道是因为背心真的太小了,还是本来就是这种款式。 她的腹部也很是健美,带着女性特有的纤细线条。 下半身虽然穿着士兵们一贯穿的那种宽松的长裤,但却依旧可以看得出双腿修长。 总之,她的身材火辣性感,却也很是匀称。 如果不比较脸庞的话,她比林菀和墨歌的身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林菀虽也曲线窈窕,但稍微有些清瘦,而墨歌虽和她有几分相似,胸部发育却绝对没有那么……生机勃勃…… 至于脸庞,我却不太好评论了,其实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死在墨歌枪下的,林菀的“闺蜜”张佳婷。 因为涂姝和张佳婷一样,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媚态,哪怕是她冷冰冰的时候,一个眼神,也尽显那种狐媚之感。 这个时候,我终于有机会近看这个女人了,我这才发觉,她的媚态来源于她的那双眼睛。 我发现,她的眼角略微有些上扬,只是那细微的几分,却让她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动感,甚至那双眼睛有些似笑非笑的感觉。偏偏她的眼神很是丰富,双眸流转之间,便已显出几分诱惑来。 我想,或许这种诱惑感,连她自己都不一定发现察觉了。 不过作为男人,对这种东西,我还算是敏感的。 即便是已经站在她面前,她成了我的教官,我也忍不住拿她和林菀、墨歌相比。相比之下,林菀的脸上,五官极其的端正,仿佛黄金比例分割一般,虽说精致,但却也多了几份严肃,这直接导致她在跟我说那些暧昧话语做暧昧动作的时候,我依然有些害怕。 至于墨歌,她的气度和涂姝略有些相似,但眼睛很大,而且深邃之中透着清澈,没有那种狐媚,也没有涂姝略有些饱经世事的成熟,倒是透出几份单纯来。只不过,现在我大概知道了,这份单纯,或许是假的…… 我陷入了一些令人伤感的思绪之中,这种突如其来的矫情却被人挥手打断了。 我感觉有一只手掌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如梦初醒,抬起头,才看见涂姝已经凑到我面前,一面用手掌晃我,一面饶有兴味的看着我,说:“想什么呢?想什么呢小帅哥。” 当时她低着身子,背心领口打开而不自知,比眼眸更深邃的事业线突显在我面前,我有心去看,但却还是觉得尴尬非常,赶紧偏了偏眼神。 “想看就看呗,装什么装。”涂姝直起身子来,微笑着说。 我没想到这姑娘比林菀还直接,一时哑口无言。 涂姝依旧微笑,说:“从我进入反抗组织来之后,哦,不对,是从我开始发育以来,盯着我看的男人不计其数,一开始我也觉得尴尬,后来,就坦然处之了,人之常情,想看就看吧。” “呃……长官……” “不要说的那么官方,姐姐不喜欢,来,叫一句姐姐来听听。”涂姝说道。 “姐……” 我是独生子女,这辈子就没叫过谁姐姐。 “叫啊,要不你想叫我阿姨?” “呃……姐……姐姐……”我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憋出这么两个字来。 “嗯,乖得很。”她居然伸手拍了拍我的脸颊,接着,猛然退了几步,突然,返身一脚向我头部斜扫而至。我当时惊呆了,想要躲闪都已经来不及了。她那条修长的腿,却在下一秒,稳稳的停在了我的太阳穴旁边。她定立原地,依旧微笑着,说:“如果我是你的对手,敌人,你已经死了。” “我……” “训练场如战场,无论我跟你说什么,无论我在对你做什么,你都要时刻记住,你身边的任何人,都可能在下一秒成为对手、杀手、要你命的子弹!”她的语气突然严厉起来。 “我,记住了。” “希望你是真的记住了。”她缓缓收腿,可腿还未完全收回,却又反手一个后勾拳朝我打过来,这一回我反应稍快,急忙伸手抵挡,那一拳打在我的手臂上--生疼,我真没想到她这样一个女人力气竟这么大。 “这回不错。”她收了拳,退后两步,说,“只可惜你是在抵挡,而不是躲闪,你如果反映够快,就应该躲,而不是挡!如果对方手里有武器呢?你怎么办?感染者们浑身都可以当做兵器来使用,如果刚才攻击你的是一名剑士,你的手臂已经被切断了。” “剑士的移动速度很低,不可能像你……”我本能的想要辩驳。 “迂腐。”我话未说完,涂姝退后的身子忽然如螳螂一般猛地前跳一步,厉声喝骂我的同时,又是一记直拳。 我赶紧后仰躲避,一个不留神,整个人差点摔倒在地。 正文 113.魔鬼训练 涂姝站定身形,冷冷说:“哼哼,一个注射了最强浓缩液的士兵,就这点本事么?看来我们也不用去迷信基地那些神乎其神的技术了!” 我心头一紧,不由得有一种无名之火从心底涌出。 “迂腐之极,行动缓慢,思维僵化!”涂姝一面向前走来,一面厉声喝道,“感染者正在以飞快的速度不断进化,而你呢?和剑士交过手,就以为你能完全了解剑士么?那你了解这次战斗中的那名变种翼人么?” 我无法反驳,只是慢慢握紧双拳。 “来!”涂姝侧身站定,抬手指着我,手腕一翻,勾了勾手指,说,“来,攻击我!” 我一咬牙,一声暴喝,冲刺而上,飞身出拳,谁知道,涂姝的速度如此迅速,轻轻一闪,我整个人险些摔倒,而涂姝已经一个跨步落在我的身后,我转身飞腿横扫,涂姝弯腰一闪,人再次滑到我面前,伸手向我脖颈之间打来,那一拳甚是致命。 我吃惊于她的速度,但斗志已经燃起,却已经浑身都处于了警戒状态。 她这一拳出拳的角度十分刁钻,但也正因为此,动作无法像刚才那样快速,我顺着他的拳路,身子向旁边一偏,那一拳擦着我的脖颈一划而过。 我急忙撤步转身,双手向她的肩部抓去。 谁知,涂姝却向前一步,突然转身。 我愣了一下,本该抓住她肩膀的手掌,这个时候,正好想她胸部袭击而去。 我赶紧收回了手,无论如何,总不能在训练中非礼教官吧? 而就在我收手的片刻,涂姝却飞身上前一脚,我已经躲闪不及,只能双臂横架,涂姝一脚正踢我的手臂上,虽然没有伤及要害,我却还是急退数步,右脚向后一撤,才站定在原地。 涂姝和我立刻拉开了距离,她伸手掸了掸身上的尘土,背手面向我,冷冷说:“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你为什么要收手!” “我……” “你怕碰到我的胸部,是吗?”她说。 “我……是……”我如实说道。 “你以为,在战场上,你就没有异性对手了么?”涂姝说道,“你以为,异性对手会跟你五讲四美是么?说你迂腐,你还不服气?” “我……” “我说过,训练场和战场一样。”涂姝说道,“我就是你的敌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你自己的残忍!” “我……我明白了。” “希望你真的能明白。”涂姝话音犹在,已经再次冲刺而上。 我实在没有想到对待我的训练方法竟真的如此特殊,当天上午,我几乎一直在实在中度过,无论是射击、奔跑甚至是中途休息期间,都时不时会受到涂姝的干扰,而且她的每一次干扰,都有一种要我命的趋势,我不得不一直紧绷着神经,待到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我虽然在恒温的环境下,却已经浑身湿透,整个人瘫软在靶场中间。 涂姝站在我旁边,两手抱在胸前,说:“这就受不了么?” “呸,谁他妈……受不了了。”我的身体确实有些不受控制了,居然开始往外飙脏话,“就这种程度的破训练,你他妈,觉得我会受不了?” “那不吃饭了,我们继续快活?”涂姝依旧一脸似笑非笑。 “来呀!”我单手在地上一撑,一个翻滚,站起身来。 涂姝盯着我的脸庞,良久,忽然扑哧一笑,说:“欲速则不达,傻子,而且,你的那位小美女护理在外头已经等了很久了,我可以对你狠,但我不忍心对人小妹妹狠心。” “林菀来了?”我有些疑惑,但怎么说,林菀也不会是什么“小妹妹”吧? “过去吧。”涂姝说道。 我一面往靶场外走,却还是一面不断的回头看涂姝,说实话,我这个时候神经依然紧绷,时时刻刻害怕涂姝从背后偷袭过来,她速度实在太快,尤其是那一双手,简直可以用出拳无影来形容。 来到门口,我看见的却是朱晴,而非林菀。 我心里不禁有那么一点儿失望。 她递上一个托盘来,上头大概是他们特意为我配好的饭菜,还有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蓝色的药丸。 “楚庭生,你快吃吧,吃完以后,我还要把托盘送回餐厅。”朱晴跟我说话依旧有些怯生生的。 “辛苦了……”我说道。 她对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我吃饭的时候,她就一直默默的守在一边,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 我悄悄看了她好几眼,她总是这么安静,微微低着头,好像有心事。 “喂,你吃饭了么?”我不由得问。 “啊?我……”她看了我一眼,微笑着说,“我不饿的……楚庭生吃完我就去吃。” “你跟我说话,怎么这么陌生,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不由得说,“之前你说话也不是这样的啊。” “是吗……”她眯眼笑了笑,说,“没有呀,可能,可能是我自己的缘故吧。” “你……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情么?”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对这个略微有些忧郁有些害羞的女孩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怜惜。我记得之前她第一次见我的时候,要比现在活泼的多,可是,这个时候的她却总是心事重重。她的这种变化,让我想到了很多人。如林菀,如墨歌,比如那个依旧被关在禁闭室里的张子扬,他们以前是什么样的呢?经历了战争和变故,又变成了什么样? 可是,我的问话却并没有得到回应,而我再次想要发问的时候,朱晴却微笑着打断,说:“呃……对不起啊,我其实……其实没有什么事的,楚庭生可以不要提之前的事情了吗?毕竟,那是一段谁都不愿意多提起的记忆,不是吗?” “好吧……”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只好继续埋头吃饭。 吃饭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后,我便再次回到了靶场中间。 “怎么样?”涂姝饶有兴味的问我,“多给了三分钟时间和小美女调情,你是不是该感谢我?” “三分钟?”我愣了一下。 “依照我的性格,每件事都会提早三分钟。”涂姝说,“因为,敌人往往不会给我们任何等待的机会。” “好……好吧。” “今天对你网开一面,以后就不会了。”她说到,“刚吃过饭,东西还没消化吧?这是麻烦,以后应该让实验室为你配置营养液,而不是吃这种和常人一样的食物,这种食物实在影响训练效率……” 她这一同嘟囔,我本以为只是说说而已。 但我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我居然真的只有营养液吃了,而且据说这种营养液还是林菀亲自配置的。接下来的训练强度,一天比一天大,我的日子几乎可以说是暗无天日。我曾经看过不少小说里描述主角得到了某个美女训练官的垂青,之后是如何的幸福,如何的性福,可是,这件事轮到我身上的时候,却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看见过林菀,和墨歌也仅仅是几次擦肩而过,至于我的那些队员,我更是几乎没有交流的时间,更别谈什么打成一片了。 直到一个多星期后的上午,我刚刚来到训练场所,却发现,我训练的那个室内靶场里,忽然出现了几名不速之客。 那其中有一人正是黄倩,其他两个我却并不认识,那两人在看见我的时候,神情里似乎都带着一丝丝的激动,当然,更多的是一种故意的挑衅。 正文 114.格斗测试 那两名男子身材差不多,穿着训练背心,其中一人浓眉大眼,脸庞有些方,皮肤黝黑但健康,这人站的靠前一些,眼神中挑衅的神色尤为明显,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和他的长相有些关系。总之,我第一眼看上去,就觉得他应该是那种不可一世的类型,桀骜不驯,即便是非常强势的指挥官也不一定能很好的驾驭。 没等涂姝开口,我走上前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迎面而来,说道:“你好,我叫林前,以前见过。” 我有些映像了,我曾经在中央堡垒任务的时候瞥见过这个家伙,不过,他当时在另一支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当时应该正是在涂姝的那一组组员之中,而他身后那名身材稍稍瘦一些,连也长一些,皮肤稍稍白净的男子,则也应该是涂姝的部下。 那男子慢悠悠的走上来,伸出两只手指,举在头顶一挥,对我敬了个很随便的礼。 “何凡。” 我当时满心都是“盒饭”。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大米了。 不过,我还是尽力挤出来一个微笑,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一旁的涂姝开口,说:“这两人原本是我的士兵,跟我一起去过中央堡垒,你们本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现在,他们是你的部下。” 我没有说话,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我的部下,可是他们这两人哪里有部下的样子? “另外还有一位小姑娘,”涂姝又看了看身后,“她对你也不太服气。” 这个时候,我才反应过来,黄倩也在场,而且同样穿着训练背心。她身材虽然比涂姝逊色不少,但这会儿看起来也算是健美无比,她的这种健美,陪着她脸上的那一缕不服输的表情,现出特别的杀气来。 一看这小太妹似的兵痞,就是来找我麻烦的。 “谁是小姑娘。”黄倩说,“大妈,你比我大很多?” 她居然敢直接这么跟涂姝说话。 涂姝却也没有生气,看着我,说:“他们三个,据我调查,是你的那只队伍里,最不服气你做队长的人,你在我这里训练了一个多星期了,按理来说,有浓缩液在体内的士兵,训练三天就是一个周期了,何况你是高强度训练,所以,按理来说,你可算是已经训练了一个月以上,所以,我特别让他们三个来试试你的训练成果。” “试试我的成果?做什么?!”我问道。 “格斗。”涂姝说道,“这个星期你的主要训练就是格斗,至于射击,就你那个烂水平,不要给你姐姐我丢人。” “我……”我心里一阵怒火略过。 不知道这个星期的训练是不是把我的脾气也训大了,我现在只要被涂姝一激将,就很想上去跟她打一架。 “这算是对你的第一次考核。”涂姝说道,“林前注射的浓缩液来源于子弹蚁,你最好小心一些,虽然不至于致命,但绝对可以让你丧失所有战斗力。 “子弹蚁?”说实话,我没有听说过这种动物。 不过我知道的是,所有特战组的成员,所注射的浓缩液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与那些普通士兵的浓缩液并不相同。 “开始吧。”涂姝没有给我太多思考的机会。 我活动了一下手脚,和林前两人来到靶场中间,涂姝关闭了靶场中的设计系统,这里边俨然变成了一个极端宽阔的自由格斗场所。我知道涂姝的性格,所谓的考核,和可能也是一场生死相搏。这几天的训练,我不知道自己的体质和反应力是否有所增强,说实话,我也想好好的试一试。 我身形刚刚站定,林前已经发动了进攻。他和那位何凡一样,身体强壮,不过攻击速度也十分之快,而且,我注意到,他的爆发力似乎很强,一个短距离冲刺,人已经到了我面前,双手横切而下,还好我浑身肌肉紧绷,矮身躲闪。 这家伙用的是手刀攻击,这样也能伤人么?我不由得有些疑惑。 林前一击未中,飞身后撤,和我保持了一段距离,缓缓弯下腰,就像是要和我摔跤一样,死死盯着我,在我身边绕圈,伺机进攻。 不一会儿,他双脚在地面上一蹬,人已经再次飞扑而来,我赶紧翻身躲闪,他一击未中,人已经到了对面,但丝毫没有步履紊乱之色,只是向前稍稍走了几步,便又站住了双脚,跨步返身,锐利的双眼再次死死盯住我。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注意到,林前的攻击不具备太多连贯性,他的搏击方法,似乎是一次不中,便赶紧抽身后退,伺机发动再一次进攻。我猜测,他是那种习惯于一击必杀的人,但是却也容易再而衰三而竭。所以,只要我能限制住他一击,便可以有效进行反击,一次性把他击倒。 我不能浪费太多体力,对方是车轮战,而且我不知道,这三个人我侥幸打完了之后,涂姝会不会又上来插一脚,说一句什么,我才是你最终的对手之类的屁话。 想到这里,我双拳开合,已经准备去接他的“手刀”了。 林前继续寻找攻击机会,那动作的确有些像西藏人在摔跤时所用的方法,不过,他没有西藏人的那些零碎跑跳动作,只是如同一头捕食的野兽一般,微微低下身子,冷冷注视着我。 “接招!”他的身子再次动了,这回,双手齐出,从两边直袭而来,赶紧低头躲闪,他双手扑空之际,我终于找到了机会。 在他还没来得及退离我身边的时候,我也双掌齐出,打在他的一双手臂上。 “虎爪不错。”涂姝在一旁说道。 她说的应该是我浓缩液的能力,那些东西我都没有系统的记忆过。 不过,这双掌力量很大,林前两手立刻被抵飞出去,我手腕一翻,立刻拉住他的肩膀,想要限制住他的手臂,谁知道,就在这时,他两手忽然前伸,在我拉住他手臂的同时,两掌也向我臂弯下部切了过来。 我并没有在意那么多,任由他两掌切上。 我想,纵然这家伙有再大的力量,被我限制住了肩膀之后,只是切我后臂的肌肉,也应该毫无裨益了。 在他切中我的同时,我将他往我的方向一拉,抬手肘击,林前站立不稳,被我一击命中胸口。 他急忙后退,我再次翻身一脚,林前很快便被打倒在地。 “不错!”涂姝开口叫好。 我垂下双手。 “我说的是,林前不错。”涂姝再次开口。 “你什么意……”我觉得涂姝在故意调侃我,刚想回头问什么意思,这个时候,突然,一阵剧痛从我双手被林前切中的地方扩散全身。 那痛感简直不可想象,甚至,我上次被爆炸子弹击中腿部,伤可见骨,也没有这样疼通过。 我不由得叫出声来,强行抬起手臂,手臂之下,却没有任何伤口,只是肌肉有些微微隆起而已,显然是中毒了。 这--这仅仅是中了一点毒么?这种痛感,甚至是我以前遇到过的任何一种疼痛感的数倍甚至数十倍,我甚至连双腿都开始发颤了。 “我说过,林前注射的浓缩液来自于子弹蚁,看来,你真的不太懂生物知识,否则,你怎么敢这么大胆的去抓林前在战斗中的双手?” “呃……”我忍不住嘶声大叫,“少废话,再来!” 这时,林前却给我敬了个礼,之后退到了一边,何凡缓步而前,单手在空中一握,我居然看到一缕火星在他手掌中略过。 这时啥?! 拳皇吗? 草稚京么? 这小子会玩火?! 正文 115.子弹蚁与喷火蛙 涂姝应该没有看见我惊愕的表情,但是她却已经开口解释:“何凡注射的是喷火蛙基因液,你最好小心他的左手,他现在现出的左手上有一层防火角质层,并且已经生化出能够产生挥发油的囊腺,表面上看与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是……” 话未说完,何凡翻身上前,如同杂耍一般,手中拉出一条长长的火焰。 那简直就是现实版的拳皇97。 不说威力如何,那火焰威慑力已经十分惊人。 毕竟,这个世界上很少有能徒手操纵火焰的东西。 这种什么喷火蛙我没有听说过,但现在我面前是一个喷火人,而且这个喷火人出手动作极快,我只有不断后退的份儿。 我那一双手,依旧忍受着“子弹蚁”的痛苦折磨,根本就没办法发力,而且那种疼痛在扩散全身,让我每一处神经都经受着特殊的痛感折磨,就像是千万只蚂蚁在撕咬着我的皮肤、肌肉一般。 原来林前的作用,实际上就是打我一下而已,只要打我一下,我的优势便已经被全部拿走了。 不一会儿,我已经被逼到了金属墙边。 何凡左手一拳直击,我像是看见了一团燃烧的火球迎面而至,我本能的忍痛抬手去抓他的左臂,谁知道,他股热浪扑面而至,其威力似乎根本不低于本生的威慑力,我只好变换身形,矮身躲闪,那一拳正好打在金属墙面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看来,光是拳头的力量,也不容小视了。 这个白净但强壮的男人,绝对也不是个容易驾驭的部下,甚至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我向旁边奔逃,连续躲闪数十次,对方体力上却占着巨大的优势,步步逼近,步履丝毫不乱。 “呵呵,你只会躲吗?最强浓缩液!”涂姝又开始嘲笑我。 我尽力忍着心中的怒火,以免愤怒让我乱了阵脚。 数拳之下,疼痛却让我大脑渐渐清醒明晰起来,他只有左手有操纵火焰的能力,右手却一直藏在身后,看来,这是何凡最大的弱点。 我开始屏息凝神,寻找机会。 但对方出拳似乎也毫无套路,因为那火焰就如同一幕天然的屏障一般,所以,他也根本无需什么套路,便可以把我的前路完全封死。 我一面与他缠斗,一面用余光趁机撇着四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我们似乎已经到了靶场的转角处,那角落,能够限制住他整个右手的行动,或许这就是我最好的机会,我疾步向角落逃窜,他大概是觉得自己占尽优势,所以完全没有察觉我的计策,步步紧逼,不一会儿,我已经背靠角落的墙壁,而他毫不停歇,一个勾拳横扫而来,我低身躲闪,惹着背后上方的那一股特殊的灼热,回旋身形来到他的后头,一把抓住他的右手,往肩上一搭。 虽然全身疼痛,但浓缩液中那数种食肉动物的强劲力量却是我体质的基础,我毫不犹豫的给何凡来了一个过肩摔,他整个人被我抛出去半米远,我只看见一缕火光从我的上方划过,火星四溅,他的人便已经摔在了我的前头,他想要站起身来,我却并未给他机会,而是一个箭步,抓住他的右手,狠狠向带火的左手别过去,他右手手掌没有角质层,如我所料,双掌交织之时,他一声低喝,像是被自己的火焰烫伤了,急忙抽手翻身准备奔逃。 我的身体依旧疼痛,尤其是双手,刚才那个过肩摔已经是用力过猛,这个时候双手几乎要疼的麻木,但是,我的双脚还能动,于是箭步而上,横扫一脚,把何凡也踢倒在地。 他倒地的片刻,手里的火焰终于渐渐熄灭。 我长长吁了一口气,跌跌撞撞的回到靶场中间。 “好,不错。”涂姝看着我,淡淡一笑,说道,“不过……你……” 她看了一眼黄倩。 黄倩却嘲讽般得说:“他都这个德行了,我上去他也打不过我。再说了,三打一,车轮战,胜之不武啊。” 我咬着牙,疼痛容易激发人的很多乱七八糟的情绪,在战场上,当然只有愤怒,我嘶声说:“操!你要有种就别那么多废话,给我上来!” “操?你要操谁?这个小姑娘还是我,你弄地动么?”涂姝半带嘲讽半带冷笑着说。 “你……”我胸口憋着一股气,大声说,“不是要测试么?我还能打,打不了打完我再瘫几天。” “我可不能让你瘫几天。”黄倩忽然扑哧一笑,那笑容中,居然并没有恶意,“我们要是没了队长,接下来的人物行动可该怎么办?这个责任我担不起。” “我也担不起。”涂姝说道。 “你们……什么意思?”说话之间,何凡和林前也重新站起身来,来到我涂姝身边。 涂姝说道:“格斗方面,你可以说已经通过测试,也符合要求了,不过,射击方面你还是稀烂无比,实话告诉你吧,黄倩并不是来和你格斗的,她的浓缩液,也并非格斗系的浓缩液,她之所以来这里,是想向你汇报一些情况。” “向我?汇报情况?” “对,你不习惯么?你现在是他们的队长。”涂姝说道。 我还真有那么点儿不习惯。 我喘着粗气,这个时候,身体的痛感稍稍小了一些,我无力地说:“汇报……什么情况。” 黄倩打了一个哈欠,一脸玩世不恭的说:“我好几天没睡了,而且用脑过度,我就长话短说吧,这几天基地地底下有些情况,张楚长官派下去三支队伍一共十一人全部失踪了,于是他让我配合林菀他们隔着基地底层的金属板,直接通过声波信号和电磁波信号来分析地底的状况。根据程序,用特战组的队员,是要先向队长说明的,但是为了不影响你训练,他没有让我走这个程序,所以今天才来告诉你。” “看得出来,张楚长官很信任你。”涂姝补了一句。 我知道她说这句话的含义。 我故意无视掉她那句话,继续问黄倩,说:“那有什么发现?” “析出的图像很模糊,信号也很微弱,因为基地下头还有发电区域,发电区域下头才是那个奇怪的地方……”黄倩说,“我们不可能去发电区域作业,万一电磁波影响了那里的高精密装置,出了危险,那基地的重建计划就又要扩大工程量了。所以,我们只能在地上进行勘测,所知道的情况只有一样,就是,这里的地底,很可能有漏网的感染者。” “有这回事?!”我很是激动,“还有感染者?” “猜测是这样的。”黄倩说,“而且不止一只,甚至可能还有变种翼人藏在下面,因为我在读取声波回路的时候听到过一些异样的信号,和信息传输时用的加密声信号有点像,那种东西,我在中央堡垒的时候也感受到过。” “那,现在上面的指示是什么?” 黄倩没有开口,倒是看了一眼涂姝。 涂姝说:“这种事情,就由我来说吧。” 涂姝官职比我们都高,我们四人立刻抬手敬礼。 她却摆了摆手,说:“现在只是告诉你们情况,并非正式的命令。” 我们礼毕。 涂姝开口说道:“张楚的意思是,这一次由你带特战组下去再次探查地底的情况,不过,不能再像前三次那么冒失,他准备在你们的身后布置三支老兵支援,同时,将在发电区域里隔出一个小型指挥室来追踪你们的信号,一旦有任何异动,便通过发电区域的防御系统来对你们进行支援,尽量保证你们的安全。” 正文 116.林菀!林菀! 实际上,有了林菀之前给我打的“预防针”,无论张楚的人说的如何安全如何美妙,有多少重的防御系统为我们做生命保障,我都不大相信这是一场没有多少危险系数的行动。 事实上,这绝对又是一次决死行。 所谓的特战组,不就是用来做这些决死行动的么? 我没有说话,等着涂姝继续说下去。 涂姝又开口说:“不过,在正式命令下达之前,你还是得继续参加训练,今天你格斗算是勉强及格,让你休息一天吧,明天开始,训练射击。” 我撇了撇嘴,看来没有更多的情报了啊…… 我不由得稍稍有些失望。 不过,这个时候应该才早上八点左右,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也好,我得好好的去调理一下我被“子弹蚁”蛰伤的身体。 想到这里,我忽然想去看看林菀,这么长一段时间,我一次都没有见过她,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我甚至又开始有些担心她了。 林菀的实验室换了新地方,已经不再有那么多层的加密设施了,只不过就是一个认为控制的基因验证锁而已,而且,据林菀之前对我说的,那个基因验证锁,似乎输入了所有研究人员的信息,这就意味着任何研究者都可以进入实验室,林菀根本不可能在里头从事自己想做的一些特殊研究,她能做的,只是不断的凭借自己的记忆,录入资料,反复验证数据,从而来弥补地底实验室被炸的损失。 我来到实验室门口,实验室门不过是一扇可怜的金属门,金属门上还有半透明的玻璃,我虽然没有进去过,但也知道,这个里头肯定比地底实验室要小很多,简陋很多。 我将手放在验证装置上,轻触门铃的选项。 一阵并不太响亮的铃声在门那边响起, 没有人应门。 难道林菀不在实验室? 我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再次触动门铃选项,依旧没有人应门。 我准备离开,忽然,一个声音从我后头响起:“楚庭生--” 我回过头,看见了朱晴那还略带几分稚气的白皙脸庞。 “你不用训练么?” “我今天不用训练,过来看看。”我说道。 “你是来看林菀老师的吧?”朱晴微笑了一下,说,“我帮你验证吧,林菀老师可能实验太忙听不见铃声。” 我感激的点了点头。 朱晴帮我验证基因账户之后,说道:“你先进去吧,我和李进还要去忙张楚长官交的任务……可能要去一下发电区域。” 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忙地底探查的事情。 这应该又是一场硬仗。 没有想太多,我换不进入实验室,身后的金属门缓缓关闭。实验室里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我不由得觉得有些凄冷,缓步而前,那简陋的器械,四周杂乱八方的实验用品,让我更觉得清寂无比。林菀本是最在意这些东西是否整齐的,可是现在,似乎一切是那样无奈。 走进实验室那小的可怜的“大厅”里,我只看见几台并联在一起的电脑,而在那几台电脑中间的金属桌前,林菀伏案而卧,一动不动。 我有些紧张,缓缓上前去,却发现林菀已经睡着了。 此刻的她,面容越发的憔悴,似乎可以说有些--苍老。我不想用这种词汇来形容我曾经的“女神”,可确实是如此,一瞬间,我觉得她甚至不大像是二十出头的女孩,我觉得她比我年纪更大,至少,心理年龄要大很多。她脸色苍白,带着黑眼圈,发丝有些凌乱,精致的无关,被那一份憔悴掩盖了本该有的色彩。她睡得很沉,很安静,我知道,她一定是太累了。 实验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日以继夜的不断录入数据,我忽然更加看不懂这个女人,她到底为了什么?明明想要逃走,明明如此憎恨反抗组织的那些人,明明对那些阴谋诡计看的无比透彻,却为什么还要奋不顾身的去为了反抗组织日以继夜的研究。 难道,这就是对科学的信仰? 我张望四周,不远处有一个小隔间,我想应该是休息室,最简陋的休息室,我走过去看了看,休息室里果然只有一章金属床和简单的被褥。 我看着林菀,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了起来。 她果然是清瘦的很,抱在手里,感觉轻飘飘的,似乎没有多少重量。 我悄悄把她抱进房间里,放在床上,放下的片刻,她忽然发出几声轻咳,我吓了一跳。 而她,这一刻,已经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似乎强忍着疲惫,撑开双眼,说:“你……楚庭生,你……你来了,很晚了?晚上了?” “没有,才早上八点多……”我赶紧说,“抱歉,我看见你在那儿睡着了,觉得你那么睡可能会比较累,所以……” 她缓缓坐起来,说:“没事……”她一手撑着额头,显然是有些头疼,嘴里却说着,“我没事,才八点,你……你不用去训练?” “今天不训练。”我说道,“我就想过来看看你……” “我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林菀说,“你的训练强度已经是超负荷的了,最好是回去休息,我没有关系……咳咳……”她刚坐起来不久就开始大声咳嗽起来,我分明看见一缕鲜血从林菀的嘴角淌了下来。 “你……”我急切得说,“你才应该注意吧?你一直在咳血,你为什么还要逞强?” “还不是因为你。”林菀抬头望着我,拿出手帕,轻擦嘴角的血迹,说道,“如果你和我一起逃走,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那些研究的事情,不能暂时交给别人么?!”我问道。 “他们有我一半懂么?”林菀反问道。 我哑口无言。 林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慢悠悠的来到一边为自己倒水,可是,水还未倒满,却忽然整个人蹲下去,纸杯掉落在地,滚烫的开水四溅而开。我吓得赶紧上前扶住林菀,也不管自己身体的阵痛,以及那依旧从电茶炉上滴落下来的开水,急忙把她慢慢扶回到床边,“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可能太累了,有点头晕,没事。” “你这叫没事?”我质问道,“为什么我总是劝不了你。” “我劝的了你么?”林菀仰头望着我,“我劝你和我一起走,让这里的人自己去死,你做到了么?” “我……” “既然谁也劝不了谁,就不要再互相做无用功了,好吗?”林菀的表情很是复杂。 “可……” “这是命。”林菀长长吐出一口气,说,“命运是这样,我们能改变什么呢?” 我咬了咬牙,回头看了看倒在地面上的纸杯,赶紧又去为林菀倒了一杯水,她接过那杯水,也并没有答谢,轻轻喝了一口,却说道:“你倒的水,倒是温度刚好,每次我自己倒都觉得太烫,不能一口喝下去,只能慢慢来,哎……” “我……” “我真希望以后每次想和温水的时候你都替我倒好……”林菀嘴角忽然勾了勾。 “我……我可以的啊……” “算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林菀抚着自己的头,说,“好疼……医生救人,可谁来救医生呢?” “你……我去帮你叫……” “不行,”林菀拉住我的手,慢慢躺下去,说,“我躺一会儿就好,不要去叫那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我躺一下就好。” 我站在床边,默然,只觉得心像是正被什么千万根针猛扎一般。 正文 117.疼痛测试 林菀躺了下去,但没过多久,却又慢慢坐起来,一手撑着金属床的床沿,侧脸望着我,说:“你气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我愕然说道:“没有啊……没事……” “你动作有些僵硬,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是排异么?”她问。 “不是……”我只好如实回答,“是格斗测试,我被一名队员打中了双手,那人注射子弹蚁的浓缩液。” “子弹蚁?是林前吧?”林菀直截了当的说。 “是的……”我点了点头。 “林前的能力主要是针对人类,而不是感染者。”林菀依旧撑着自己的额头,说,“看来,这是张楚计划中的一部分。” “这又是……” “痛觉测试。”林菀说道,“浓缩液与伊波拉病毒有关,而感染者是否存在痛觉神经,是痛觉减弱,还是痛觉完全消除,在反抗组织的研究中,一直存在极大的争议。我想,现在张楚正在着手组织自己的力量掌握最前沿的研究技术和第一手资料。而你自然是他最佳的试验品。” “通过我来了解伊波拉病毒?” “不,他是主战派,所以他要了解的不是病毒本生,而是感染者。”林菀说,“他想制造出能够更有效一击必杀感染者的武器来。” “所以涂姝现在做的一切,多半也是在对我进行试验咯?” “可以这么说。”林菀回答,“你体内的浓缩液,伊波拉变种病毒的用量比其他浓缩液多好几倍,所以你是最佳的试验品。” “说到底,我不过就是个……”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这时候,林菀又开始大声咳嗽起来,鲜血透过指缝向外流淌。 “你……”我揽住她的肩膀,坐在床边,说,“你就不能好好休息吗?非要……” “别说了……给我倒杯水……” 她掏出手帕来掩住口鼻,我没有办法,只好再次去给她倒水。 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慢慢恢复了平静,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说:“不过……不过这样也好,他们虽然拿你做实验,但也不敢怠慢你的身体。” “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吗?” “有利用价值是好事。”林菀慢慢站起身来,说,“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已经不那么痛了,只是手臂还有些麻木。” “麻木?”林菀忽然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忽然说,“你跟我来一下。”说完快步向休息室外走去。我无奈的跟上前去。几分钟之后,林菀来到几台并联电脑旁的一架电子显微镜前,说:“我现在需要你的一滴血液,给我手……” 我不明就里,把手伸过去。 她立刻抽了我一点血液,涂抹在显微镜装片上,放在显微镜之下,接着返身开始操作电脑。 在林菀的熟练操作之下,电脑上很快显示出了一组一组的数据,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图形,之后,她又来到另一台电脑之前。这个时候的林菀,就像是一台永动机,根本不知道疲惫,大约又是几分钟,林菀转过身来,望着我,说:“按照一般情况,子弹蚁咬人之后,人的疼痛感要持续24个小时,而且不会有任何减弱,可是,依你现在的状况来看,似乎并不是这样。” “的确……”我点了点头,“只是有点酸麻而已。” “这就对了。”林菀说,“和我之前的研究结果差不多。伊波拉变种病毒并没有完全消除人类痛觉的作用,它只是会在痛觉产生的过程中释放一种类似于麻药的特殊物质,对你的身体进行局部麻醉,体内的伊波拉病毒越多、越不稳定,或是痛感越强烈,这种麻醉物质的释放量就越大。刚才我也只是灵光一闪,果然在你血液中追踪检测出了这种麻醉物质。” “所以……所以呢?” “所以,”林菀说道,“至少现在有几件事可以解决,第一是为什么感染者们明明就像是没有痛感一样,却还是会在被子弹或爆炸攻击的时候暂时停顿或减缓速度……”她沉默片刻,说,“你还记得剑士吧?那个时候,我告诉你剑士的弱点在脊椎附近,那只是一个感性的认识。不过现在,我们也许有条件去理性解释这件事。我觉得,剑士体内主要分泌麻醉物质的组织结构,很可能就在后腰附近,也可能吸附在脊柱上头。可惜剑士的尸体已经留在地底研究室里了,否则,或许我可以有更进一步的认识。” “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反抗组织和中科院的研究人员都不太认可的一种观点,我想应该可以得到进一步印证了。”林菀说。 “什么观点。” “就是伊波拉病毒拥有智能。”林菀说道,“这个观念有点儿超前,甚至被很多科学家认为有反人类的嫌疑,我的父亲和谢淳教授曾经分别发表文章论述过这一观点,只不过,他们直到去世也只有理论,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因此这个观点饱受诟病。” “智能……” “对,他们认为伊波拉病毒的变种并不是如同其他微生物一般,为了适应生存环境的被动变化。而是自身的主动更新。”林菀说,“换句话说,他们觉得伊波拉病毒懂得如何去发展自己的力量,强化自己的生存能力,拥有和地球上大多数动物,甚至和人类一样的思考能力。比如我们眼前的这件事。伊波拉病毒是如何读取人类的疼痛信息的,是凭什么判断这一信息是‘疼痛’这个概念的,又是如何在宿主‘疼痛’的情况下释放麻痹物质,这一切,我想如果光用本能来解释,恐怕站不住……” “等等!”说到这里,林菀忽然神色一变。 连我也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 林菀没有回答,却转身回到电脑边开始操作起来,她一面操作着,一面不住的喘着大气,我不知道那是代表疲惫还是紧张。 我不敢多问,一直站在她身后,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心中越发的焦急起来。 这时,林菀忽然转过脸来,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说:“我想对你再做一次全面体检。” “现在?” “对,就是现在。”她站起来环视四周,说,“这里没有专业的仪器……只能将就着来了。”说完她又向我示意,让我进休息间去。 我有些战战兢兢的按照林菀指示的行动。 进入房间,在金属床上躺好,林菀准备了一会儿,一根十分细小的针头被便扎进了我的手臂,有点像是在给我吊针,但是在输入一些特殊液体的同时,林菀却用将另一边的特殊仪器上并联了一台电脑,电脑就放在离我不过半米左右的金属台上,林菀站在电脑旁,表情依旧紧张,面容依旧憔悴。 “我到底怎么了?”我问林菀。 “我还不确定。”林菀两手抱在胸前,说,“放心,我现在给你注射的药剂对人体没有任何损害,甚至有情节血管,吸附血管内废物的作用。我只是在做一项简单的人体内追踪工作。” “我不懂是什么意思。” “那你就睡一会儿吧。”林菀说,“你这段时间体力透支,本就需要好好休息一会儿。” “我……” “放心,有我在。”林菀微笑说道。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虽然依旧还是担心,但我不得不完全信任林菀,现在,我的生命似乎又捏在了她的手上。 林菀,还真是我命里躲不过的魔障啊。 正文 118.失踪 我不知道林菀往我体内注入的药剂是不是有一定的消耗体力的作用,又或者,那段时间我的确是体力透支,太累了。躺在床上不过一会儿,我就沉沉睡去。 而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却发现,我的周围已经多了不少人。 怎么回事? 我迷迷糊糊的睁着眼。 林菀不是最讨厌自己在做事的时候被人打扰么?怎么会忽然出现这么多陌生的面孔? 这些人,到底是谁。 我缓缓坐起身来,离我不远的桌旁,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男子立刻返身来到床边。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我……林菀呢?”我的大脑依旧混混沌沌。 “林菀在工作中晕倒了,现在正在治疗,现在这里由我们接手,保证您的安全。”刚才说话的那人继续开口道。 “什么?!晕倒?” “嗯,的确是这样。” “那她现在在什么地方?”我问道,“我要去见她。” “对不起。”那人说道,“林菀现在的身体状态很不稳定,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我们不能让她见任何人。” “什么?”我越发的紧张起来,人已经从床上站起来,刚要开口,忽然,我意识到,这四周站着的,或许大多都是张楚的人,若是他们不让我见林菀,我根本不可能见到。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又坐回到床上去。 “放心吧,我们会保证她的安全。”那人又说,“您先不要激动,好好休息,身体有什么特殊的变化,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们,现在我们全权负责你的……” “好……”我打断他们,“那我现在可以回到自己的房间么?我不习惯呆在实验室里。” “对不起,你暂时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在没有确定你的身体状态完全恢复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让您回去。”那人说道。 “你……”我咬了咬牙,尽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原本今天我该好好休息的,可是,一切全毁了,毁的相当彻底。 这一天,我就像是一个囚犯一般,被关在狭小的休息室之中,不断被注射各式各样的药剂,虽然那些药剂的确能让我身体的痛楚减轻一段时间,但却并不足以让我放心,因为我不知道这些研究员手里的药到底有多少附带作用,更让我感到疑惑的是,他们是怎么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把林菀带走的,当时,休息室隔间的门是关闭的,而休息室内只有我和林菀两人,如果林菀真的是当场晕倒,这些人,又是如何发现林菀的,难道只是巧合么? 我注意过墙壁上的时间,我不过就睡了一个小时左右,我迷迷糊糊沉沉睡去的时候,林菀的气色虽然不佳,但应该也还没到晕倒的地步。 无数的疑团在我心中郁结凝聚。 可是,我根本出不去,只能默默的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这煎熬般的软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下午,原本预定的训练都没有进行,我就被直接放回了住处。 虽然获得了自由身,但我依旧联系不上林菀,林菀的通讯装置似乎已经被关闭,而且,我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问遍了所有可以问的人,却始终找不到任何线索。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我试图联系墨歌,想让墨歌帮我联系上张楚,冒险询问林菀的下落。但墨歌却当时给我的回应就是:这件事有些复杂,你最好是耐心等待,太过冲动对你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房间里,我却一直坐立不安,无所适从。 当天晚上,我按捺不住,从房间里来到走廊上。 虽然在维护重建期间,为了节省基地的资源,夜间只有一半照明设施是打开的,但我所站的位置却依旧可以算是灯火通明。 这一半走廊的灯火通明,与另一面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另一面由于几乎没有人员居住,而且在战斗中被损坏了大半,因此,在夜间,即便是照明设施也不愿对他们加以垂青,只有一隅冷涩的灯光斜照,若有若无的点点沾染在黑暗之中,仿若冬夜深黑的天空中缀上了微末的几颗寒星。 这光明与黑暗的对比,这一刻,将整个本就寂静森冷的基地变得更加萧瑟不堪。 我心情坏透了,不仅仅是因为林菀,更因为生活在这个基地夹缝中的自己,我此刻的身份,简直可以用尴尬来形容,人不人鬼不鬼。说我是士兵,可我更大的作用似乎在与我是一个座位实验的小白鼠,说我是实验品,可我却不得不去参战,去征讨,去杀伐。真是可笑--其实我多半应该是一台在实验中的战斗机器,随时要经受战斗的洗礼,人工的维护和摆弄研究,当然,也随时可能经历更新换代的尴尬。 我站在落地窗的一侧向下张望,忽然,我发现楼底的训练场中间,有一个人孤独站着。 这么晚了,下面居然还有人? 我依稀看到,那好像是一个女孩。 是谁?难道是林菀?! 我想都没想,赶紧返身进入了最近的电梯,直下低层训练场。 训练场亦如同八卦一般,一面光明,一面黑暗,那女孩,就站在光亮的一面,正平举着手枪,一枪一枪,不知疲倦的向不远处的标靶上涉及着,那标靶不时的报出射击得分,在这清冷的夜里,显得格外的响亮。 很可惜,那人不是林菀。 我微微有些失望。 然而,从侧面看过去,我发现,安也是一个我认识的人,朱晴。 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见到朱晴和李进了,我想过向他们打听林菀的下落,可是始终联系不上。这个时候,她忽然出现在这里,我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必须上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我赶紧快步而前。 朱晴专注的射击,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我,直到我在她身后呼唤她,她才猛的转过脸来,显然吓了一跳,赶紧收了手枪,说:“楚庭生……你,你怎么来了?这么晚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么?”我笑着说,“这么晚了还在这儿做射击练习。” “我……” “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朱晴转过脸,面对标靶,说,“你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去睡吧。” “你怎么知道我身体不好?”我问道。 “我当然知道了,虽然那帮人已经不让我们接近你了,但我好歹曾经是你的私人护理医生。” “不让你们接近我?林菀呢?李进呢?这些事情,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我呆愣着问道。 朱晴举起枪,又连开数枪,说:“李进和我被调到地底发电区域作业,负责维护和防御系统操作,这种工作,暗无天日的,至少要持续十天半个月……林菀老师,从那天晕倒之后,我也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她晕倒的事情你也知道?”我急切得问。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从侧面,我注意到朱晴在苦笑,说,“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好,连枪都拿不稳。”她继续射击,一面说道,“有谁会在意我呢?连正式把我和李进调到地底去工作,都是临时通知的,说是战时安排,特殊需要。” “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她垂下手来,转身望着我,说,“楚庭生,你一直在找林菀老师,对吧?” “是。”我如实回答。 “你喜欢林菀老师,对吧?”朱晴再次直截了当的问。 “我……是。”我点了点头。 “楚庭生,如果你真的喜欢林菀老师,你找到她以后,就带她赶紧离开这里吧。”朱晴忽然说。 正文 119.午夜凶案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做不好,这个基地里,只有林菀老师愿意帮我,让我跟着她,原谅我的无能……”朱晴说,“我从加入反抗组织的那一刻起,和她一道研究伊波拉变种病毒,整整四年了,她从来没有看不起我,没有嫌我笨,没有放弃过我。” “但四年的相处,我也知道,这些年她过的很压抑,很难受,而且随时都遭受猜忌,随时都可能有危险。”朱晴说,“我知道她想离开这里,可是,她一个人出去,没有人保护她,在这个满是感染者的城市里,她怎么生存?” “你……要我和她一起逃。” “也许我说的太多了。”朱晴笑了笑,“我只是觉得,我们这些困守在基地里的人,总有一天,会全部成为牺牲品。” “你怎么会,忽然有这个想法……” “不……没有,没事。” 她不住的摇头,接着又开始继续举枪射击,不再多说什么。 我本想再打听一些林菀的消息,但看现在的状况,似乎是不太可能了,于是,我只好转身往回走去。 电梯里有一种别样的压抑,在这个密闭的铁盒子里,我呼吸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浑浊起来。 万般无奈,我只能选择返回房间,然而,电梯刚到三楼,突然,我感到一阵晕眩,电梯门居然打开了,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迅速进入电梯之中,伸手按了最高层的按钮。 我心中一阵疑惑。 那两人显然是认识我的,但是却没有开口和我说话,他们一直低着头,一人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像是打印好的研究资料。 我退了一步,故意站在他们身后,试图去看文件上的字。 我也不知道这算是一种预感,还是别的什么,我总觉得那份资料很可能和我关心的事情有关。奈何他们那两份资料被夹在两人中间,他们似乎特别默契的隐去了有文字的部分,只留给我一连串的数据和图形。我最头疼的便是这些数据,我大概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得懂这些数据。 很快,电梯到了六楼,为了不被怀疑,我不得不跨步离开,离开电梯之后,我往外头走了几步,却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好奇,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这么晚了,他们去顶层肯定是要找张楚,那会是什么事?他们有什么新的研究成果么?这成果,是否和林菀有关? 我转身来到另一头的电梯前,迅速按下上行按钮,电梯自顶层而下,我再次闪身进入了那个“铁盒子“当中,几分钟后,我也来到顶层走廊,远远的,我看见了那两个研究员的背影,我还是来晚了一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从指挥使里退了出来,而且手中已经没有了那份打印文件。 我尽力把自己隐没在黑暗之中,贴着墙慢慢跟上去。 我不敢跟指挥使的门走到水平直线上,张楚有鹰眼能力,说不定他能轻而易举的看见外头的情况。 好不容易,我跟着那两人来到了电梯附近,由于浓缩液的作用,我的双眼,虽不至于有鹰眼那种可怕的能力,但至少比普通人视力要好许多,我躲在暗处,依旧能监视到电梯附近的情况,我死死盯住电梯旁边不断变换的楼层数,不一会儿,我发现,楼层数停在了2上。 那两个研究员是下到二楼去了。 但我记得,所有的研究室,都被开辟在一楼训练场的西边才对,他们却在二楼停留,这里肯定有问题,我再次小心翼翼的挪回到刚才我上楼的那一部电梯里,决定下到二层去看个究竟。 二层我并不是很熟悉,似乎有有几处娱乐场所,还有就是礼堂也在这个位置。 如今礼堂已经染血,在夜里,静谧于黑暗之中,显得有些神秘。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二层这个位置别样的黑暗,甚至比其他楼层更加难以辨清前路,行走之间,我只觉得四面八方的墙壁像是在网我身上狠狠的压过来,我所能站立的位置也越来越小。在这种错觉的支配下,我强忍着心内的紧张和压抑之感,悄悄在黑暗处巡视。 如果说这些人的确在二层建立了所谓的秘密研究所的话,那么肯定不会是在光芒照射的地方,甚至可能是在某一处残破不堪的废墟之中,这样最好掩人耳目,即便有研究人员出入,也可以对话宣布是为了基地设施的重建和维护。 我一手摸着墙壁,慢慢往前挪动,这个地方的墙壁已经变得斑驳不堪,摸上去十分难受,我实在没想到,金属墙有一天也会变成这个模样。 而且,这里的墙壁,每隔一段便有一些大小破洞,都是战斗的时候留下的,上头甚至还沾着难以抹去的血迹。 在这种地方前行,我仿佛觉得我又回到了中央堡垒之内。 就在我快要走到黑暗的边际,准备放弃继续搜寻的时候,突然,我听见背后一声嘶叫。 “呃……”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感染者! 我急忙转过身。 难道基地里还有未肃清的感染者存在么? “啊!”接着,竟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黑暗中,我看见一个人影被狠狠抛出了不远处的房间,随他一起出来的还有被撞坏的门,那人影“嘭”的一声撞在落地玻璃上,与此同时,一个看似沉重无比的方形金属物件也同时飞了出来,在那人影还未落地的刹那,那方形金属已经狠狠的拍在了人影的脸上,我看见一股浓稠的液体在黑暗中四溅而开,不用说,那人必然已经脑浆迸裂。 我想都没有想,一个箭步冲过去,这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从那撞坏的门中窜了出来,速度极快,我伸手抵挡,却被他撞了一个趔趄。 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也跌倒在一旁,手底下一片粘湿之感。 那人影向走廊一侧急窜而去,紧接着,又闪身撞如了另一道紧闭的房门之内,我赶紧站起身来,飞快的追到那扇房门之前。 这里的门可都是金属制品。 除了感染者,还有谁有这么强大的力量,能直接把金属门撞开。 而且,这种感染者绝对不一般,力量甚至比普通感染者还要大好几倍。 那房间里漆黑无比,房门已经被撞得扭曲不堪。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照明装置,光芒扫入房间,我这才发现,那房间的墙壁上,居然有一道两人宽的裂缝,我一阵愕然。 那裂缝之后,看起来似有一条通道,通道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我手中有穿透力极强的照明装置,那光芒摄入裂缝之内,亦像是被黑洞所吞噬一般。 我壮着胆子,正想要潜入那裂缝之内。 “楚庭生!”突然,我身后传来一声低喝。 我猛然一惊,赶紧回过头去。 光芒所及之处,我看见的竟是墨歌。 “你在这里干什么!”墨歌厉声质问。 “出事。”我说道。 “我知道出事了,为什么你在这里。”她依然平静走上前来,“你在这废墟之前干什么?” “凶手很可能钻进了这个裂缝之中。”我急切的说道。 “什么?”墨歌神情严肃,黑暗中,我依稀看见她朝那裂缝看了一眼,“这后头,应该是可以通向发电区域的,现在有许多人在发电区域作业……不行。”她对我说道,“这件事必须向张楚长官汇报。” “来不及了!他进去有一会儿了,感染者速度那么快,我们如果不赶紧追上去的话,恐怕!”我急忙说道。 正文 120.秘密通道 “好!”墨歌说,“那你去报告张楚长官,我进去。” “不行!”我立刻反对,“要么你去报信,我进去,要么一起进去!” “你……” “我没事间给你拖延,”说完,我跨步准备进入那道裂缝。 “你又要违抗命令!”墨歌厉声喝道。 我没有理她。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坚定了我一定要追上去的信念,仿佛这道裂缝之后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在吸引着我。 当时我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武器,我也不知道这裂缝后头到底有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前面会有多么凶险。 我倚着墙一步步往前走,手中的照明装置始终照不到尽头,墨歌也跟了进来,就在我身边不远,这裂缝之后,似乎的确是一条人为铺设的通道,不过通道内很是简陋,像是来不及做好准备就已经完工并开始使用了似的。 在那条通道中往前走了十来米左右,忽然,前面竟出现了岔路,我和墨歌面面相觑。 “你不是说后面通往发电区域么?” “我猜是这样。” “可现在,这里看起来分明是人为完好的秘密通道,这……” “我听说山体内的确是打了几条秘密通道,是用来给那些高级官员和将领逃生用的。”墨歌说道,“曾经有那么一次,政府有一位军委的高级官员来反抗组织某基地与我们的人协商协防的事情,结果教会的一些狂热信徒突然发动袭击,战乱突显,那名官员慌不择路,不小心冲进了基地的秘密守备区域,结果被自动开启的防御系统乱枪射死。自那件事以后,基地就开始研发能够自动校验基因的防御装置了。同时还有传闻说,每个基地,都开始设置秘密通道,供高级官员逃生所有……” 墨歌一面低声说着,一面与我一起往前试探。 “这些通道只战区的最高指挥官和部分特勤人员知道,即便是基地指挥官,也不会知道。”墨歌说。 “原来是这样。” “这……”墨歌忽然顿了顿,我觉得她应该是人为自己说太多了,“这也只是传闻,不必多想。” 我点了点头。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时候的墨歌和我一样疑惑,一样不明白这条通道是干什么用的。我们寻觅了一阵,却发现前方早已经是塌方的死路了。于是我们又返身往回走。这个时候的我们,简直就像是在古墓之中一般,我们早已经不是什么反抗组织的士兵,而是两个盗墓的土夫子。 “这四周连金属墙都没有……”走了一段之后,我发现,前方竟出现一条长长的坡道,这显然是临时在山体中打的洞。 “没有金属墙,才更应该小心。”墨歌说道,“这很可能是故布疑阵,墙体里头很可能已经内嵌了基因识别系统,甚至是防御装置,稍有不慎,可能就……呵呵……” 她冷笑一声。 但我已经前跨了数步,完全没有她那么小心翼翼。 这个时候,我心情急切,只想找到刚才那个该死的感染者。 “糟,这里连通讯装置都没有信号了。”墨歌说道。 我没有理会她,我根本就没想过要去联系张楚,我甚至怀疑这通道就是张楚设计的。 当然,这种无端端的怀疑完全是因为成见,没由来的。 没走几步,我发现,通道居然开始慢慢变窄了,而且变窄的原因并不是通道本生被设计得更窄了一些,而是通道两边竟有不少堆积的泥土,像是从两边的土墙上剥离而下的。 “这里堆那么多土干什么?”我疑惑道。 墨歌没有回答,继续往前,没走几步,她抬脚在那土堆上踏了踏,忽然低下身去,竟从里头翻找出一些金属碎片来。 我死死盯着那些金属碎片,问道:“这些事……” 墨歌沉吟了片刻,说:“这些土堆,并不是认为堆上去的,而是被震落下来的,这墙上原本装了防御装置,但是有些人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把它们全部破坏掉了。” “人为破坏?” “嗯,这些土应该就是被破坏时从墙壁上震落下来的……看来这条路上的防御装置被清理的非常干净。”墨歌说着,已经掏出了手枪,上膛,挂上照明装置,握在手中。 “你带了武器么?”她看了我一眼。 “没有……” “你真是不怕死。”她冷冷说,“士兵不带枪,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你借我一把匕首就好。”我说。 墨歌有些犹豫的掏出一把匕首来,递给我,说:“这个你能用?” “臂力够就行,这种地道里应该不会有翼人吧?”我笑了笑。 “难说。”她冷冷回应。 我们加快脚步继续向前,我几乎可以预见到接下来我将看见什么。没走多远,果然,我看见了几段残肢,还有一些只剩下骨架和碎肉的尸体。 “这帮家伙吃肉吃的真欢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竟然开始敢在危急关头调侃上两句,而面对这些残缺不全的尸体和惨不忍睹的骨架之时,我竟也变得淡定无比了。 墨歌没有回答,举着枪,贴着墙壁,步步而前。 前面越发的幽深黑暗起来,没过多久,竟又是一条岔路。 “这回咱们走哪边?”我看了墨歌一眼。 墨歌依旧没理我,或许她的确认为我话太多了。 她径自选了一条路,快步向前,我也赶紧跟了上去,把匕首别再腰间的皮带里。 我们走了一段,我居然听见了一阵阵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 “听不清,”墨歌显然也有些疑惑,“像是水声。” “浪潮声?”我不由得皱了皱眉,“怎么会有浪潮声?”怎么说我也在这沿海的Z市呆了那么多年,对浪潮的声音十分熟悉。 “往前。”墨歌说道。 我点了点头。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继续往前走,我们看见的居然是一年深蓝的夜空。 我们居然从反抗组织里走了出来。 我当时简直惊得快要叫出声来,墨歌在那洞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爬上去,站在地面上。 我发现,我们正置身在离岸岛的山坡的半山腰上,这里被草木掩盖,但向前几步便是平阔的空地,能够清晰的看见沙滩、星空,对面的楼宇,还有那条在夜空下静静横卧海浪之间的离岸大桥。 一阵阵腥咸冰凉的海风吹过天际,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外头已经没那么冷了,冬天似乎已经渐渐要过去了,春天已经再次回到了这片大地上。 可惜,我们这些躲在基地里的“蝼蚁”们,根本可以说是不知寒暑。 “这里,这里怎么会有一条通往外头的……” “看来没有错了,这里很有可能就是那条供高官们逃跑的通道。”墨歌说着,竟往前走去,向那片空地走去。 我也跟上前去。 远远向外张望,我看见离岸岛的沙滩上,有不少士兵来回巡逻把守。 “哎……”呼吸着外头的空气,我忽然竟有一种久违的快意,我看了墨歌一眼,说,“喂,指挥官,今天你这算是严重违规啊?跟一个新兵一起逃出基地。” “我,是在监视你。”墨歌冷冷说,“作为一个士兵,最好不要太油滑。” “可现在怎么办,那个感染者,很可能已经……” “他逃不出离岸岛。”墨歌说道,“单单一个感染者,是打不过张楚那一支亲卫队的。” “就是沙滩上那些……” “你问的太多了。”墨歌说,“走,回去。” “这就回去?”我着实想在外头多呆一会儿。 “回去!”她命令道。 我只好点了点头,然而,转身的片刻,山坡上却传来数声嘶叫。 正文 121.深渊般的洞穴 错愕之间,数个黑影同时从山坡上飞窜而下,墨歌一步把我拉在自己身后,“砰砰”两枪,直接把为首的两个黑影打倒在地。 然而,我却又感觉身后一阵劲风扑来,我急忙转身,果然,一名感染者迎面而上,伸手要掐住我的脖子。 我和墨歌站的太近,我若躲闪,恐怕墨歌出事,于是我索性直接抓住那家伙的手臂,左手扼腕,右手拔刀,用力一刀朝他手上切下去,那一刀切的很准,正切入感染者的手腕之中,那感染者身子一颤,我顺势向后一拉。 那感染者被我击伤,动作明显慢了一些,我顺势冲上去,一把拉住那满是鲜血的头,狠狠往树上撞了一下,又反手摔在地上,一脚跪在他脖颈之间,再次用匕首狠狠切下去。 我也不知道我这下发了多大的力,没一会儿,我居然直接把那家伙的头颅给切了下来。 我站起身,提着那颗人头,对站在一旁的墨歌说:“这……算破坏脑组织么?” “你用匕首……切掉了他的头?!”墨歌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 “没事,赶紧回去!”她没回答我的问题,翻身潜回到那条秘密通道中。 我皱了皱眉,把那颗头扔在一边,也翻身跟了回去。 通道中依然黑暗,而我已经浑身是血。 我们迅速原路返回,墨歌再次试图呼叫指挥部,但洞中始终没有信号。 不一会儿,我们回到了那离开基地之前的最后一个岔道的位置。 墨歌忽然停住了脚步,说:“如果我们走另一边,你觉得会有什么?” “你的意思是?” “那些落在地上的尸骨,应该并不是刚刚才留下的,明显已经死了不止一天。”墨歌说道,“而且,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感染者也不可能把一整个人吃成骨架。” “你的意思是,这下头,很可能有他们的老巢?” “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有可能和发电区域下方,那些老兵失踪的事件有关。”墨歌说,“我一开始就说过,这边可能是通往发电区域的,如果说感染者本生就隐藏在发电区域下方,并且又有能力挖掘探索的话,他们很可能绕过发电区域,做出了一条正好连通逃生密道的进出口。” “如果是这样,那基地岂不是早已经被攻破了。”我说道。 “不至于。”墨歌说道,“基地现在对感染者一级戒备,每一寸的墙体都有基因识别系统作用,他们应该没办法轻而易举的冲进基地里,但是,蜗居在山体之中,是有可能的。” “那我们不如……进去吧!” “你真不怕死?”墨歌看着我。 “无所谓。”我耸了耸肩。 这并不是逞强,我是真的越来越无所谓了,经历过生死,渐渐变得麻木,仅此而已。 墨歌摇了摇头,说:“你经历了一点儿事情,就以为自己坦坦荡荡了是么?” “我就是麻木而已。”我说道。 “幼稚。”墨歌冷冷说,“你这不是麻木,是自大。” 被一个别我年纪还小的人说幼稚,我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潜入另一条岔路当中,我也紧跟上去。 这条岔路明显要直许多,好像打洞的那个家伙根本就没有做太详细的考虑,只是一心要把那条通道打通而已,当我们走到通道中段的时候,我明显听见墙壁的一侧传来阵阵隆隆声,还有若有若无的电流声,嗡嗡作响,我甚至觉得,脚下的地面,也并不坚实,而是随着那阵阵机器声响不断震动。 “看来我猜的没错,这条通道就在发电区域附近,而且绝对不是反抗组织的人设计的。”墨歌说道,“没有哪个反抗组织的成员会把逃生通道设在最危险的发电区域旁边,还靠的那么近。”她伸手摸了摸墙壁,说道,“别人就在咱们家里打洞,咱们却一点都不知道,魏国栋可真行。”说完继续向前。 没走几步,我们发现,这条路居然到了尽头。 到尽头,并不是因为前头是死路,而是,前头竟陡然出现了一个如深渊一般的向下的大洞。 “这些家伙……”墨歌咬了咬牙,“看来必须先和基地联系了,这下头的情况……” 我忍不住要把照明装置的光亮往洞口扫去,却被墨歌伸手阻拦:“别冲动……小心打草惊蛇。” 我叹了口气。 墨歌说道:“这里虽然信号微弱,但应该可以联络指挥部,我们退后一些,不要离那个洞口太近。” 我没有说什么,但心里忐忑不安,我不知道张楚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对我进行盘问。 走到这一步,我差点忘了我是为什么追进来的了,我明明就是追着两名研究员下的二楼,然后,在一名研究员被杀的情况下,才追到这个巨大的裂缝之中来的。 那个杀人的感染者去了哪里,难道就在这个巨大的洞底? 还有,林菀到底在哪里,那两名研究员的实验室在哪里,这基地到底还有些什么秘密是我所不知道的? 所有的谜团都没有解开,现在却产生了新的谜团。 我被墨歌安排,蹲在洞口守卫着,而她则在一旁试图联系指挥部。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对我微微点了点头。 “现在怎么办?”我问道。 她叹了口气,说:“等待,没有别的办法。” 接下来的数分钟之间,我一直和墨歌一起在那洞口守着,双方都一言不发,墨歌的枪口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深渊陷阱一般的大洞,而我也一直握着匕首,浑身都不敢有丝毫放松。 我没有想到,来的竟然不是张楚本人,而是涂姝,她出现在通道之内时,冷冷的打量了我和墨歌几眼,说:“你们是在这里偷情一不小心发现了洞口么?” “你嘴巴干净点。”墨歌直着身子,厉声说道。 涂姝却耸了耸肩,似笑非笑的来到那洞口,向下一望,喃喃说:“难道这个地方才是正门?” “正门?”我不由得嘟囔。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发电区域下方有情况。”涂姝蹲在那洞口,皱了皱眉,又看着我,说,“怎么,你们刚才和谁搏斗过?” 我如实回答:“通道里遇见过几个感染者。” “真有感染者进来了?外头那个研究员,也是感染者所杀么?” “我就是追着那个家伙进来的。”我回答。 “呵呵,有意思了,看来你们的任务行动要提前了啊。”涂姝说道。 “提前?”我还没开口,一旁的墨歌却先说话了,“你的意思是,特战组在特训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的情况下,要提前潜入地下吗?” “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许是的。”涂姝点了点头。 “不行,作为基地最高指挥官,我绝对不同意这么做。”墨歌厉声说。 “你说话别那么大声,怕下面那些家伙听不见么?”涂姝半带嘲讽地说道,“这种事,最后拍板的还不是张楚长官,我们在这里争吵也没有意义。” 说完,涂姝一挥手,立刻有几名基地士兵矮身上前。 “你们守住这里,在布防完成之前,没有命令,任何人不许轻举妄动,不许下去,也不许退后。”涂姝命令道。 “是。”那几人点了点头。 “走吧。”布置完毕后,涂姝转脸望着我,说,“如果你们没有受伤,并且还有力气的话,咱们几个,一起去和张楚司令官商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正文 122.死亡地窟 我总觉得,涂姝举手投足之间,都在向墨歌示威。 现在基地的权利已经完全处于制衡状态,而这个制衡的中心点就是涂姝。 涂姝全权负责新兵的训练,同时担任监察官,虽然没有指挥权,却可以由张楚直接调度,执行各式各样的特别任务,权利随时有可能凌驾在墨歌和邵光义头上。 就算张楚离开了离岸基地,墨歌成了这里的最高指挥官,我想墨歌和邵光义也不敢随便动她,因为她手里掌握着监察权,同时也担任着“张楚最信任的人”这么一个角色。 这种制衡,必然让涂姝和墨歌斗得更凶。 我不知道这种争斗是否就是张楚所想要看到的状态。 我甚至没来得及洗手,就被他们拉去见目前的战区指挥官张楚长官了。 当我浑身是血的出现在张楚面前时,张楚只是冷冷瞥了我一眼,似乎确认了我没有受伤,便把目光落到了墨歌身上,问道:“半夜三点,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墨歌回答:“例行巡视。” “你亲自巡视?” “是,现在基地布防都是我和邵光义轮流巡视和监督。”墨歌回答。 “以后不要这么做了,派你手下去。”张楚说。 “是。” 他又冷冷盯着我:“你呢。” 这个时候的语气,和那天找我谈话之时完全不同。 那天他也许是在打感情牌,可今天却毫不讲情面,一脸冷峻,语气生硬而干涩,似乎还带着一丝燥怒。 “我睡不着,下楼走走。” “作为一个士兵,夜间擅自在基地到处行走,合适吗?”张楚问。 “大概,不合适吧……”我有些结巴。 一旁的涂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很是尴尬。 张楚没有理会她,继续问我:“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研究员被感染者所杀,追着那名感染者进了那个房间,之后,就看见了墙上的裂缝。”我如实回答。 “你是看见他才跟过去的?”张楚又盯着墨歌。 “对。” 张楚沉吟了片刻,说道:“先不追究你们的这些违规行为,先告诉我,你们有什么发现,有什么想法。”他换不回到金属办公桌之后,坐在那扇可以看见天空和海岸的大窗户之下,一瞬间,似乎整个深蓝的夜空,与天空中的星辰便成了他的背景。他十指交叉撑在脸庞之间,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我们,仿佛并非有意逼迫我们说好,但是却也早已形成了逼迫的态势。 “那裂缝后头是一条通道,可以通向基地之外。”墨歌说。 “是么?” “是的,我猜……应该是逃生通道。” 张楚没有说话。 墨歌又说:“里头有几条岔道,而且有被毁坏的防御系统,以及人类的尸体,通向那个向下洞口的通道平阔而且直长,刚好与发电区域相邻,我想这应该不是反抗组织里的人所为,我们不可能在发电区域这种危险的地方打通道。” “嗯。” “那应该是感染者,或者说是教会的杰作。”墨歌说,“他们早就想渗透进基地之内了,但魏国栋却一直没有发觉。” 张楚始终没有给太多回应,这显然让在场的好几个人都感到不安,他说得越少,我们便越难猜透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墨歌停顿了好几次,也许是等待张楚发问,也许是等待张楚给一点儿回应,但张楚却始终只是盯着我们,一言不发,墨歌只好不断的说下去:“我猜测,感染者事先想要利用那个通道渗透入基地之中,那个裂缝所在的房间,之前就是空的,人员防守也比较薄弱,但是感染者们后来发现那样不现实,因为二层虽然都是娱乐设施,但礼堂和一层训练场与之临近,所以基因检测系统和自动防御装置较多,实际上不好突破。所以,他们只好作罢,选择了另一个方案,也就是直接从发电区域的薄弱处突进入基地之中,很可能那位策动这次基地进攻的内奸,也已经逃到了那洞穴之中。” 张楚点了点头,又转向涂姝,问:“涂姝,你怎么讲?” 涂姝说:“我觉得墨歌说的不太对。” “嗯,那你的看法是什么。”张楚问。 “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在大战之前,教会的人,便已经入侵了基地的整个电脑防御系统,智能防御系统实际上那时候已经被攻占,掌握在了敌人手中。” 她顿了顿,说:“既然如此,那敌人为什么不直接解除整个二楼的智能防御系统,然后让感染者从通道中进入基地呢?那样也是可行的。” “他们不可能完全解除二楼的智能防御系统,”墨歌反驳,“即便是战斗开始之后,真正被解除武装的地方也只有发电区域附近,直到他们破坏了主要的几台动力装置之后,才真正解除了大半基地的防御武装,但即便这样,楼道间的基因识别装置,以及地底的荷电粒子炮都还能使用。” “那也不能说明那通道是事先做好的。更不能说明内奸已经逃入了洞穴之中。”涂姝淡淡的说,“你的想法还真是过分天真。” 她望向张楚,说:“我倒觉得,那条通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并不重要,这一点无须调查,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直接从那个洞口潜入下去,彻底肃清地底的残敌,这才是首要任务。” “不!我觉得有必要继续调查那个秘密通道,通道之内还有别的岔路。”墨歌反对道。 “你不是对通道的作用已经有想法了么?”张楚说。 “我说的只是其中一种猜测。”墨歌说道,“而且,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那么那个通道很可能已经渗透到了山体内部,绝对不仅仅是这么一小段而已,所以……我觉得还有必要继续调查。” “无论怎么渗透,我们的首要问题,都在发电区域的下方。”涂姝说,“我们要调查的,是我们脚下的事情,而不是在跟我们平行的那块区域上做太多纠缠。” “呵呵……”张楚忽然冷笑一声。 我吓了一跳,他这突如其来的冷笑里令我有些不安。 “既然你们都不相信对方。”张楚说,“那么很简单,涂姝,从明天起,你负责对通道作用进行分析,并且带人搜索通道的每一条岔路,你,亲自去验证墨歌的正误。” “是。”涂姝点头。 “墨歌,”张楚的目光落到墨歌和我身上,说,“你负责带特战组,在其他防御人员的掩护下,进入地底洞穴。” “我可以带人去。”墨歌说,“但特战组的特训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不适合参战。” “他们不是已经打过仗了么?”张楚冷冷说。 “可是……这次……” “敌人不会等你做好准备才发动攻击。”张楚沉声说道,“这是命令。” “是……” “你可以选择一个或几个帮手,不过你们带下去的小队,不能超过十个人。”张楚又补充道。 “是。” 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又被判了死刑。 张楚自始至终没有问我一句话,下达完命令之后,便让我们立刻离开,各自回去休息准备。 我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这次为何决定的这么干脆利落,就好像拖延几分钟,就会出现许多枝节似的。回去的路上,我越发的觉得疑惑,越发的看不透这一切。 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掩盖住了。 我刚刚走到住处那扇金属门之前,突然,手中的通讯装置发出一声长鸣。 “嘀--” 我打开通讯装置。 林菀?! “不要去地底,千万不要!” 正文 123.地底空间 我呆立在住处门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开门进入房间。 身后的金属门紧闭的一刹那,我赶紧重新拿起通讯装置,又看了一遍那条讯息的内容。 的确是林菀发来的,林菀现在在哪儿? 我赶紧回拨了林菀的代码,但是却怎么也连接不上。 她在发出那条讯息之后,似乎就已经迅速切断了通讯装置。 这是为什么?她在躲避什么吗? 我心下越发的不安起来。 倘若真的是像张楚他们说的那样,林菀只是在基地里接受特殊治疗的话,那么她根本没有必要联系我一次也做的这么隐蔽。 这里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我再次回拨了好几次对方的代码,但依旧无法连接。 这又是不让我睡一个好觉了是么?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半夜四点多,似乎也没有睡觉的必要了,我想了想,试图联系朱晴,但是朱晴的通讯装置居然也关闭了。 这一瞬间,我忽然发现,在这个基地里,我能全权相信的人,似乎真的只有林菀而已,林菀不在,我便真的像是失去了一切助力和判断能力,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尽管林菀发简讯来让我千万不要不要前往地下,但由于根本联系不上她,所以我也找不到任何违抗命令的理由,第二天,所有的事情,依旧只能按照原计划进行,早上八点左右,我们便已经整装待发,虽然张楚昨晚在指挥室中下的命令是让墨歌组织我们潜入地底,但墨歌作为基地最高指挥官,最终却还是留在了洞穴入口处,进入地底的全部是特战组成员,而墨歌和邵光义负责的是地面支援。 这意味着,到了地底之后,真正的指挥官,是我。 紧张的情绪在潜入洞穴之后开始爆发出来,因为我发现,在这个洞里头,通讯装置的信号仿佛被完全阻隔了一般,通讯系统的显示是完全混乱的状态。 “头顶就是发电区域,左侧面还有一大堆防御装置,甚至还有两门荷电粒子炮在维持运作。”黄倩盯着自己手中的通讯装置,说,“这里的信号波受多方磁场和电场的干扰,基本上是错乱的,不知道地底有没有什么地方是电磁波的安全岛……呵呵,这帮感染者也真会选地方,简直就选了一个易守难攻的百慕大三角啊。” 我环视所有人。 黄倩、林前、何凡、奕天、还有一位我并不太熟的郑龙,以及一位我几乎没有怎么见过的男队员。我的目光在那两人的身上停留的时间较长,或许他们也感受了出来,郑龙率先伸出手,说道:“其实我们见过,中央堡垒,我们是一个小队的,郑龙,注射蟒蛇浓缩液,2.9%” 我点了点头,看着面前这个短发的帅气小伙子。 洞内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以通讯装置的附属功能照明,而且我们并不了解前路的状况,因此根本不敢把亮度开得太大,在这幽微的光芒下,郑龙的脸庞显得非常硬朗,皮肤略黑,五官却有些西方人的感觉,同时,我注意到他的手臂和别人不大一样,他右手的肌肉,似乎比常人更柔软,但是这种柔软又并那种肥胖的柔软松垮,而是柔韧,似乎那条手臂上的肌肉伸缩性特别强。 另一名男队员,神情非常暗淡,双目低垂,本就不算太大的眼睛,这一刻,在昏暗的灯光下,看起来十分阴郁,这种阴郁并不像孙天豪的那种阴险毒辣,却更像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郑龙自我介绍之后良久,这人才慢慢开口,那两篇刀刻一般的薄唇中飘出沉闷的声音:“李闻天,本名尾田,变色龙浓缩液,4.1%” 百分之四点多,在新兵中算是非常高的了。 而且,从他的自我介绍与略显生硬的口音中,很轻易就能判断出,他应该是日本人。 “好吧。”我也不想和他过多对话,因为这家伙的表情告诉我他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根本没有和我继续友好交谈的意思。 我沉吟了一会儿,开始布置阵型。 我远远望了一眼前方,我们置身的位置似乎相当平阔,像是一块比较大的空地,不过依照此地大小判断,这个地方附近应该至少有三四条岔道可走,我最担心的就是敌人在每个岔道里都安排了守卫。如果对方的队伍还是如此庞大的话,我着实不知道这仗该如何指挥。 “你们听着,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所有人最好是一起走,”我说道,“敌人在暗处,走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我不同意。”我话还没说完,黄倩却说道,“这里的通道狭小,我们如果一起走,挤在通道里,战斗的时候根本没办法发挥出最佳水平,还有挡住队友的射击路线,这样无异于自寻死路。” 我皱了皱眉。 这种事情,其实我确实没有多少经验。 “要不这样吧,两人一组。”奕天提议道,“我们的能力各不相同,虽然没有强弱之分,但是也分战斗和非战斗类能力,比如黄倩,她的能力在战斗中作用并不大,主要用于侦察。还有李闻天,他的能力主要用于暗杀和隐蔽,我们……” “胡说什么呢?”黄倩冷哼一声。 奕天似乎根本没听见黄倩不满的声音,继续自顾自的说道:“包括我,我的猎豹之血能力重在爆发,但却并不能在战斗中有太大的作用……但林前、楚庭生和何凡则不同,你们的能力主攻击,在即便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也能限制对手甚至直接杀死对手,所以,我们倒不如一个人带一个或两个人予以辅助,这样……” “我不带人,也不用辅助。”这时,李闻天忽然站起身来,肚子向一旁走去,“我走东北角的通道。” “等等……”我想阻止他。 回应我的却是一声金属的锐响,昏暗光芒之下,我看见,李闻天的手中竟握着一柄太刀。 “回到冷兵器时代了么?”黄倩嘲讽着说。 “胡说什么。”奕天刚才被黄倩反驳,本就有些不满,这个时候终于按捺不住,说,“日本太刀是冷兵器之王,你以为那种刀比你手里的那几把破枪更差?而且,谁知道那把刀有没有做过什么特殊处理。” 黄倩没有回应,把脸偏向一边。 “好了,刚好六个人。”我不想再听他们吵闹,直截了当的说,“林前,你和奕天都是爆发型的,你们一组,何凡和黄倩一组,你的火焰应该可以配合她射击。” “好吧……”何凡有些不情愿。 “郑龙,你跟我来。”我看了郑龙一眼。 郑龙没说话,点了点头,立刻跟上了我的步伐。 这空地周围的岔道并不只有四处,不过有两处非常的浅,似乎挖了一小段,就遇上了嵌在山体内的巨石,还有几处互相连通着,除了李闻天之外,我们三组人大约花了一个小时左右才弄清楚这洞穴的外部结构,同时向四条不同的岔道深入进去。 那岔路的前半段,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让我在意的是,在山体内凿这么深的洞窟,这帮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就算他们是感染者,也终归不是穿山甲吧?除非这洞里,还隐藏着其他新品种的感染者,过真是那样的话,我想,这件事一定会变得相当棘手。 道路越发的狭小,我和郑龙摸着墙向前行走。 忽然,郑龙“啊”地一声低喝。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侧脸问道。 正文 124.穿山甲 “墙体内有东西。”郑龙缩手退后,我赶紧拔出手枪,对准了墙壁。 郑龙飞起一脚,踹在那土墙之上,踹中之后赶紧收脚,似乎生怕那里头的东西突然反击。 暗淡的光华之下,疑虑轻细的尘土点点剥离,缓缓落下。 土墙纹丝不动,那墙壁内不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异状。 我举枪在墙壁之前等待许久,见那土墙稳固依旧,墙壁之上毫无变化,顿时心中更加疑惑,望着郑龙。 没等我发问,郑龙抬起手,我看见,他手掌上分明有一个小洞,一缕鲜血由小洞中缓缓流淌而下。 “这墙壁里绝对有东西。”他补充道。 我蹙眉片刻,抽出匕首,反手一刀凿进那墙壁之内,尘土与碎石四溅而开。 紧接着,我横拉一刀,那墙壁上的碎土开始大片的剥落下来,可是,我非但没有看见什么敌人,连防御装置一类的碎金属片也没有发现。 “看来没有……”我刚要收刀准备继续向前,就在这个时候,我却忽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我忽然觉得,我下刀的位置,土质似乎有些松软的过分了,于是,我又用力把匕首推进几分,转腕一划,只听见“噗”的一声,我面前的土墙竟轰然倒下一大块来,里头现出一条颀长向前延伸的通道来,那通道与我们所走的道路平行,大小刚好能容纳下一个人。 “这……刚才有人藏在墙壁里。”郑龙警觉地说道。 “看来得小心了……” 我话音犹在,一阵沙沙声,由远及近,像是有人在用手抓爬土墙一般,与此同时,我看见,一缕尘土,从我面前飘落而下。 我屏住了呼吸。 郑龙显然也觉得不对劲,盯着我。 我伸出一个手指,并不开口说话,只是悄悄指了指上方,示意他敌人很可能就在我们上头。 他点了点头,待那沙沙声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停止之时,开始缓步后退,动作极其小心。他似乎已经算准了距离,在刚才声音停止的那个位置下方停住了脚步。 他向我打出手势,以手数数。 “三。” “二。” “一!” 紧接着,郑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枪向头顶连续扣动扳机,数枪之下,他的头顶尘土飞扬,浓稠的液体飞溅而下,声声怪叫充斥在整个通道之内,我看到一阵异动,自郑龙站立的位置的上方开始,朝我的头顶袭来,我大概计算好距离,举枪,对准我斜上方不远处,向前开出两枪。 在我们头顶移动的家伙速度极快,不过我运气不错,他从我头顶穿梭而过,继续向前的刹那,我那两枪刚巧命中了那个家伙,又是一股污血,如同丝带般飘落,却在地面上变了颜色。 那家伙似乎依旧没有死,我们头顶的尘土依旧在不断飘飞。 我箭步而前,追着那家伙连开数枪,终于,只听见“噗”的一声裂响,尘土弥漫之间,那半空中,一个黑影直窜而下,落在我和正好赶上来的郑龙面前。 那家伙抬起头来,死死盯着我们。 我有些呆然。 果然是“新品种”,这种样子的感染者,我从来没有见过。白光扫过他的身体,在那已经被我们打的千疮百孔的身体之上,我竟看见了一块块交织错叠的鳞片,灰褐色的鳞片,就像壁虎或草丛中的蜥蜴那般,那家伙没有头发,看起来像是被皮肤包裹着的那种感染者的进化体。他身体上的鳞片十分尖锐,站立的片刻,手掌五指张开,那手指上的指甲似乎也是十分凶狠的利器。 只是,这时候的他,身体已经被我们炸出数个大洞,白森森的肋骨下,我似乎已经能看见“色彩斑斓”的内脏了。 与其他感染者一样,即便如此,他依旧站着。虽然行动缓慢,却还是向前朝我们走来。 我想都没想,再次抬枪,对准他的头颅。 轰然一枪之下,那家伙头部的鳞片四散而开,鲜血亦随之飞溅,我却依旧看不到他的无关,如果说那皮肤紧裹的感染者,是被一层避弹衣包围全身的话,那么这个家伙,便是穿了一件密不透风的盔甲。 这一枪之下,那感染者竟还没有死,只是行动已经极其缓慢,不住的发出低吼声。 我当时正好站在郑龙前头,道路狭小,他不方便进攻,于是我拔出匕首,快步上前,抬手朝那名感染者头部的破洞里扎去,那感染者居然伸手过来扼我的腕部,我以为他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没想到还能如此灵活的行动,一时来不及缩手,手臂被那家伙的鳞片划中,那鳞片竟锋利无比,只是轻轻一划,我手臂上便已被划出一个极深的口子来。 我赶紧拔步后撤,那个家伙不甘示弱,一张被烂的脸庞,连同那黑洞深渊般的伤口,一并朝我扑上来。 我不能的抬起枪。 我只感觉那黑洞越来越大,那张满是鳞片、没有五官的烂脸也越来越大。 眼看着那家伙就要把我扑倒。 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激发了我的潜力,我以最快的速度抬枪一顶,那枪口直直的扎进了鳞片中间的破洞之中,紧接着,我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 “啪” 一声炸响,我赶紧后退,用手臂护住脸庞,以免脸庞被碎裂的鳞片划伤。 那鳞片就如同雨点般朝我飞来,我的面前顿时下了一阵刀雨。 待一切再次平静下来,我只觉得手臂刺痛无比,借着照明装置仔细一看,才发现,我的小臂上密密麻麻被划出了十来道血痕。 “该死……希望这家伙的鳞片没有毒。”我不由得一抹伤口上的血迹,说道。 “我被他刺中,似乎没有什么事。”郑龙说道。 我稍稍放心了一些,点了点头,对做手势示意郑龙跟着我继续前进。 遇到了这么一个如同穿山甲一般的感染者之后,我们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行动也缓慢了许多。 但是,接下来,那些感染者们似乎也不敢冒失行动了,我们身边再无异状发生。 正当我以为危险暂时过去了的时候,我们的前方,忽然又出现了一块空地,我不由得快步向前,郑龙紧随其后。来到那空地的刹那,我一阵愕然。 这空地,确切的说,应该是一座屠场,满地皆是尸体,空气混浊,臭不可闻。 这些尸体显然在这里死了不止一天了,有的已经由于地底的湿气而开始发绿发胀,眼球暴突,腐水横流,他们口鼻中的血液早已经成了青黑色,而且每个人死的都极其惨烈,不是被开膛破肚,就是被切开了喉咙。 我不由得捂住口鼻,郑龙咬牙问道:“这……这些人是……” “从服装上看,是我们的战友。”我说道,“之前张楚指挥官已经派了好几个小队下来这里了,看来他们也发现了这里……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些士兵们,同时死在这里,腐烂在这里,这就说明,这个鬼地方,有一种特殊的“魔力”。 这空地上我并没有发现感染者的尸体,倒是在几具尸体旁边找到了几块碎裂的鳞片。 我越发觉得不对劲,转脸望着郑龙,说:“小心了,准备战斗!” 郑龙似乎早已经看出了我的意思,紧握手枪,慢慢的靠近我的背后。 就在我们俩抵背互相掩护的刹那,突然,就在我前头不过半米的地面上,“突”地一声伸出一只手来。 那鬼手如同破茧一般钻出地面之后,便朝我的方向狠命抓了过来。 正文 125.蟒蛇 我赶紧低枪对那手掌射击,但那手掌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不一会儿已经窜到了我的脚底。我赶紧抬脚向一旁撤开,那手掌便生生朝郑龙抓去。 我来不及推开郑龙,不过他的躲避也算迅速,一个趔趄,躲避的片刻,人也摔倒在旁边的地面上。 随后,却只听见“嗤”的一声响,地面上的尘土如同喷射一般飞腾而上,与此同时,裂开的地面之间,一个人影已经直窜上来。 又是那种如同穿山甲一般的家伙。 这些家伙的弹跳力似乎也相当惊人,飞越而上的片刻,我根本不敢开枪,生怕误伤了郑龙。 那“穿山甲人”在空中一翻,身子一挺,直朝我扑了过来,他浑身都是甲片,被划一下非同小可,我不敢跟他硬碰硬,急忙再次闪身躲避。 那家伙扑落而下的片刻,墙壁上立刻被划出一道道飞溅的尘土。 实在太过凶猛了! 我心中暗叹。 但无论多么强横的敌人,这个时候我们也只能自救,张楚的计划是让我们一有情况就联系求援,可是现在我们的通讯装置根本就没有办法向地面发信。 那穿山甲人一声凄厉喝叫,身子忽然一抖,从另一个方向扑了过来,他们的身形很是怪异,与人类一样有着双手双腿,能够直立行动,但攻击的时候,却又似乎带着四肢爬行动物的习性,这使得他们比一般的感染者更加难缠,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旁边的郑龙,忽然一个箭步冲上来,挡在我面前,对准那“穿山甲人”就是一枪。 一枪之下,穿山甲人被炸得连连后退。 而郑龙并没有停止行动,竟一个箭步上去,伸手过去,接着反手一曲,用臂弯死死扼住了穿山甲人的脖子。 “小心!” 穿山甲人浑身“小刀”,郑龙这自杀式的攻击必然受伤,但是我喊出“小心”的刹那,一切却已然太晚,郑龙与那穿山甲人的身子几乎紧紧贴合,那穿山甲人抬手就要将利爪刺入郑龙体内。谁知,就在这时,郑龙一声厉喝,手臂似乎狠狠发力,“嘎啦”一声,那穿山甲人的头颅,竟被整个夹了下来,一股鲜血直喷向空中。 随机,郑龙干脆利落的把那穿山甲人的残躯踢飞出去。 头颅落地,已经半边身体全是鲜血的郑龙,却根本不顾及自己身体的伤痕,对准那头颅“嘭嘭”连开两枪,将那带着鳞甲的坚硬头颅炸了个粉碎。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这就是所谓“蟒蛇浓缩液”的威力,难怪我觉得他那只手的肌肉与常人不同。 郑龙抖了抖手臂,说道:“走吧。” 我有些担忧,说:“不用休息一会儿?上点儿凝血剂止血么?” “不必了。”他摇了摇头,“咱们不是没那么多时间么,队长。” 我咬了咬牙,只得跨过那一地的腐尸,继续向前。 前方没有岔道,这块空地,似乎仅仅就是一个“缓冲带”似的,大概前几天先下来的老兵们,是在这里遭到了伏击,和感染者打了个两败俱伤,所以才会留下那么多尸体的。 而我们过来的时候,这里的敌人已经差不多被肃清了,因此情况要比之前好很多。 我和郑龙再次步入狭长的通道之内,之后的通道更加阴暗,更加深邃,也更加窄小,我越发的担忧起来,这种仅仅只有一人大小的通道,墙体几乎死死贴住了我们的身体,我们连转身都困难,更别说反击开枪了,如果这墙体内的感染者突然将锋利的手臂或爪子刺出墙外的话,我们的身体,将被轻而易举的贯穿。 “这个地方对我们不利!”想到这里,我对郑龙说,“加快脚步。” “是!” 我们俩想要迅速通过这条通道,然而,那“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道理,却又在这一刻印证,我们不过向前快步行动了不到五十米,身体甚至还夹在“墙缝”之中,那可怕的“沙沙声”却再次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一次,来的绝不仅仅是一只感染者,那墙体之内,似乎隐藏着一个感染者的小队。 我咬牙说道:“快一点,他们围上来了!” 郑龙没有回答,但我知道他或许比我更紧张。 我们二人努力向前冲刺,而就在这时,“噗”的一声,我的前头,一只感染者的手臂猛地刺出墙体之外--幸好我晚了一步,否则这只手此刻已经在抚摸我柔软粘湿的内脏了。我一咬牙,抽出匕首,一刀狠狠砍下去。 匕首本不是用来砍人的,其锋利程度也不足以砍断人手,但是,我这一刀砍下去,竟将那感染者的手臂齐腕砍断,伴随着嘶叫声与鲜血的喷溅,那断臂立刻缩回了墙体之内。这个时候,连我自己也觉得诡异,这难道就是浓缩液的力量么?这么长时间,它终于在我体内发挥出效用来了么?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继续快步向前。 没冲刺几步,又是一只手臂,从墙体中直伸而出,我龇牙挥刀,一刀之下,虽并未切断他的手腕,却令那挥舞的手臂砍得动作缓慢了不少。 这时候,我身后的郑龙忽然一伸手,也不顾手掌的疼痛,一把抓住那满是鳞片的手臂,反手一扭。 他那特殊的手臂,如蛇身一般灵活,虽然受臂骨的限制,却依旧能做出许多常人无法做到的动作来,这一扭,竟生生的把那感染者的手臂给扼断了。 我们面前的手臂立刻耷拉下来,我和郑龙赶紧绕过那手臂继续向前。 在这窄小的通道里,那些感染者的手臂就像一堆预设既定的机关,不断的从墙体里刺出来,或挡在我们面前,或横贯我们之间,或从我们后方横扫上来。我们俩左躲右挡,好不容易冲出了那狭窄的通道口,上方却又是尘土飞扬,碎石四溅,我们尚未站定身子,已经有两个影子直窜而下。 郑龙在我身后,一个黑影正落在他跟前,而我冲刺速度太快,头顶的黑影,却直直将我扑倒在地。 又是穿山甲人! 这前前后后,我们至少遇上了十来只穿山甲人。 这些家伙,难道就是感染者们在离岸基地的最后杀手锏了?竟在这地底囤积如此之多。 穿山甲人的双手死死扼住了我的手臂,刺痛顿时由他抓握的地方扩散而开。 我的手枪与照明装置一柄跌落在旁,我看不清手臂上是否已经血流如注,也看不清周遭是否还有穿山甲人包围而至。 我只知道,我面前的这个家伙,这个将我死死按倒的家伙,脸已经不断凑上来,他满脸都是鳞片,这会儿只要往我脖子上一撞,我就会立刻被割喉而死。 我咬着牙,双脚狠狠发力,使劲朝那个家伙的胸口蹬过去,鳞甲可以抵抗冲击,却不一定能抵抗被推出去的这股力量。 这一蹬,对方的身体明显失去平衡,我忍着双臂的疼痛,狠狠向上发力,抓住那家伙的肩膀,将他猛地向我头顶摔去。 这一摔,终于让他离开了我的身体上方,不过,我的手掌、肩膀、手臂与腿部,已经全是划伤刺伤,还好这些家伙体内没有毒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那家伙摔倒的片刻,我赶紧趁势翻滚,去拣一旁的手枪和照明装置,谁知道,就在我的手就要触到手枪的片刻,一根细长坚硬如同利剑一般的东西,忽然从黑暗中刺了过来,我急忙缩手躲闪。 而我缩手的片刻,那利剑已经挑起我的手枪,狠狠抛向更远的后方。 正文 126.回头路 我呆然了。 那一根利剑,我再熟悉不过。 这东西,难道是?! 我本能的开始产生一种特别的恐惧感,不断的后退,一面后退,一面不知所措的去握藏在腿上的匕首。 我好不容易握紧匕首,黑暗之中,现出一个令人惊悚的轮廓来。 一旁,郑龙依旧在与那穿山甲人缠斗,似乎没有任何进展,而且,刚才被我打倒的家伙,也在这一刻再次站起身来,那一记猛摔,对他似乎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他的身体依旧灵活,一个箭步朝郑龙扑了过去。 我有心帮助郑龙,却根本无法抽身,我对面的黑暗中,那利剑已经不断从我正前方刺杀而至,每一剑都直取要害,意在置我于死地。 那家伙的移动速度还是不算太快,只是攻击速度,由于肌肉的爆发力,实在太过可怕,我躲闪数次之后,我已经觉得疲惫不堪,尤其是身上的伤口,似乎正一遍遍的被拉扯震裂。 我知道这样下去对我绝对没有好处,只好接着他攻击的空当,尽量侧身向后,去够那抛飞出去的手枪。 就在这时,忽然,一旁的郑龙对我大喊一声:“楚庭生,接着!” 我不能的将脸一侧,只见半空中,一道白光向我飞落而至。 我急忙伸手接住。 那正是一把手枪,郑龙的配枪。 我赶紧举枪射击,两枪之下,面前那步步逼近的家伙终于放缓了脚步。 那照明装置的光芒向他身上打去,我也终于看清了那家伙的样貌。 剑士。 但却并非从前的那个剑士,这个家伙,此刻已经浑身灰黑,如同一具干尸一般,只有右臂的那一截臂骨,虽然亦是黝黑不堪,看起来却还是如此锋利。 怎么可能,剑士怎么可能还活着-- 我想起了那天我们从地底实验室跑出来的时候,我回头刹那看见的那张被烧焦的脸。 对,那就是它,可是,到底是怎样的一种能量,能让一具骨架站起来继续战斗?他身体的神经系统不是已经全部断裂了么?按理来说,脑组织也应该已经……思量之间,对方已经再次冲杀而来,行动依然缓慢,但攻击速度依然惊人,我借着墙壁一面躲闪一面开枪,那边,郑龙由于没有手枪,已经明显处于下风,虽然我瞥见他已经挥手解决了一个“穿山甲人”,但另一个却依旧与他纠缠,而且他浑身是血,根本没有办法再次使用那蟒蛇般的手缠绕对方。 我不能看着郑龙就这么死去! 于是,我对着那几乎成为干尸骨架的剑士开了一枪,接着枪口扭转,对准郑龙的方向,朝那个穿山甲人又是一枪。原本我想趁着剑士被我打退的机会解决穿山甲人--至少把他打伤,帮助郑龙一把--可我完全估计错误了,这一枪,我虽然命中了穿山甲人,将他的头颅打碎在郑龙面前,然而,我之前开的那一枪,却并没有对剑士造成太大的伤害,而我这片刻的分神,让剑士有了可乘之机,一剑从我正前方刺杀而至,我整个身体本能的向旁边一撤,那一剑,却还是实实的贯入了我的右肩。 “唔!” 肩胛骨与手臂之间,仿佛瞬间被嵌入了什么东西,而且那样东西在用力的顶开我连和的骨节,同时准备割断那道道经络,那种痛楚可想而知--要知道,剑士自从上次重新出现在我面前开始,他的剑骨上头已经满是锯齿。 我龇牙伸手拉住他干瘪的左手,一脚想他身体上踹去。 我就像是在踹一截木桩子。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这几脚下去,对方居然真的开始溃退,那刺在我肩膀上的骨剑狠狠一抽,随着一股温热鲜血的喷溅,那剑士居然和我拉开了半米左右的距离。 我趁着这个机会,将右手的收钱换到未受伤的左手,举枪射击。 那剑士越退越远,我随即将枪口下移,对准剑士的腰腹部位,再次扣动扳机。 这一枪果然奏效,那剑士整个身子半蹲下去,我急忙对郑龙大喊:“郑龙!走!” 郑龙也并不拖泥带水,立刻跟上我的脚步,我捡了落在地上的手枪抛给郑龙,接着我们再次钻入那悠长黑暗的通道之中,没想到的是,没走多远,我们的前方竟又出现了岔路。 “怎么办……”郑龙看着我。 “往左……”我隐隐觉得有一股风从左边贯进来。 “嗯……”这回,郑龙比我快一步,疾步冲向了左边的岔路,我刚要跟上去,突然,脚下竟一阵震颤,我整个人险些难以站稳,地面上,一名“穿山甲人”以极快的速度直窜上来,我赶紧后退,而这个时候的郑龙已经冲入了通道之内,那穿山甲人正好把我和他搁在中间。 “该死!阴魂不散!”我举枪便射,一枪命中那家伙的头颅,由于双方离得实在太近,这一枪之下,我竟也被震的眼花耳鸣,不得不退后数步。 那“穿山甲人”的头颅不住的往外冒血,却依旧没有倒地。更要命的是,上方又突然蹿下一名敌人来,他落下的片刻,那通道上部的碎土和石头一并掉落下来,讲将左边的通道完全堵死。 眼看能够逃生的道路,郑龙进去了,我却被封在了外头! “操!”我不由得大骂一声。 我怎么会这么倒霉,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希望被狠狠掐灭在近前,是一种怎样的感受,而已只有当事人才会知道,我开始疯狂的开枪,我也不知道自己开了多少枪,总之,当尘埃落定之际,我面前的两个敌人,整个身体已经被炸的支离破碎,而我也被鳞片划伤了腿部和腹部。 肩膀上的伤口未愈,更多的新伤又爬满了我的身躯,我知道,继续逗留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就算右边没有逃出生天的去路,我也只能试一试了,说不定,窜进那些感染者的老巢里头去,我还有机会赚几条命回来。 我不由得摸了摸衣服内袋中嵌着的手雷,做好了决死的准备。 由于只剩下我一个人,没有人与我相协助,我把照明装置的亮度尽量调大了一些。 我一步步向右边的通道探寻而去。 这条通道比左边更宽敞,却更加悠长,而且并非是直道,弯曲幽深,显得更加神秘,我越是往里走,心里就越没底。 而且,这个时候我的右手已经抬不起来了,只能左手端着枪,同时又随时做好拔匕首肉搏的准备。 我拍了拍自己的战衣,稍作检视,里头还剩两个弹夹,虽然是特制的手枪,加上未打完的,也不过三十多发子弹而已,如果大群的感染者一起涌上来的话,在这狭窄的通道之中,我是绝对没办法抵挡的。 步步向前。 忽然,我觉得前头竟是一段回头路。 我方向感不错,即便是在这地底,我也能大致判断出自己行走的方位,我发觉,那绕来绕去的弯道,似乎是在往回,并且往地面上延伸。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这条弯道能通回到基地里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感染者们的真正目的,便真的是在这里屯兵,并且再一次进攻基地的某个薄弱环节了! 那这个薄弱环节到底是哪里? 发电区域,还是……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我居然真的听到了人声,而且声音似乎就是从隔壁传来的,我不由得拿出匕首,轻轻刨落一块墙壁上的泥土--顿时,那泥土的后头现出金属板来。 没错了! 这条通道,绝对是延伸回到基地内部的! 正文 127.惊变 这是一个重大发现。 我想要加快脚步出去联系基地的守军,让他们加强戒备。 可就在我走过一处拐角之时,突然,一只手从旁边疾伸出来,一把扼住了我的咽喉,我刚要开口呼救,另一只手却又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整个身体被再次拉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毫无防备的被那个家伙挟制拖行了七八米之远,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地里。 这是,我才听见耳旁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不是跟你说了不要进来么?!你为什么还要来!” “林菀?!” 她刚松开手,我就激动地几乎要叫出声来。 “嘘!”她却伸手放在我的唇间,说,“这里离他们很近,别出声。” “他们,是……” “张楚的走狗们。”林菀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意思?”我愕然道。 “说不清楚,跟我回去……”林菀说道,“原路返回。” “可是那后面……” “没事,可以走别的岔道,这几天我一直躲在这里,这地底的状况我摸的比你清楚。” “你……你一直在这里?” “没错。”林菀说,“如果不是被那帮混蛋逼得,我怎么可能落到这个地步……” 我和林菀原路返回,当我们成功回到通道之内的时候,我才有时间好好打量林菀,我发现,林菀穿的衣服竟无比的单薄,而且早已经破破烂烂,这幅样子,和那时候我在大学对面的住处见到她时如出一辙。 我不由得心间一阵紧抽,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 我尽量保持语气的平静,问道:“你是怎么了,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 “张楚,除了他还有谁。”林菀说,“你真是不要命了,居然真的跑到地底来,你没有看见我给你发的信息么?我是冒了多大的危险才发出那条信息的你知道么?” “我……”我颤声说,“我没有理由违抗军令,而那个时候联系你,也联系不上了……” 林菀沉吟了许久,一面往前走,一面低声说道:“对,也对,只要是在基地里,你根本就违抗不了那个家伙。” 我微低着头,跟着林菀。 林菀继续说道:“那天我帮你做检查的时候晕倒了,醒来之后,就被软禁了起来……呵呵……” “他们……张楚他们,软禁你?”我问道。 林菀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确是太天真了,之前我分析的那些,虽然八九不离十,不过却还是不够全面……” “什么意思?” “我还是太小看张楚无耻的程度了。”林菀咬牙说道,“其实我猜到他可能会监视我,也监视我的实验,但我没想到的是,张楚居然会和教会的势力相勾结。” “和教会?!勾结?!”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纵然张楚有千般不是,他终归是我们反抗组织的首领,也终归是我们离岸基地以及整个Z战区的主心骨,他又怎么会和教会的势力相勾结呢?这种事,对他有什么好处?!我想不明白,想不通,更不敢去想。 而林菀却继续说道:“没错,你没有听错……他,和教会的势力相勾结。”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觉得浑身都在发颤,被刺伤的身体,那一道道伤口更加疼痛,甚至发冷,我不由得拿出怀里的凝血剂,本能的往伤口上抹去。 林菀继续说道:“有一点和我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教会这次在Z市的行动,目的并不在于战争,而在于实验、采样……” “采样?!只是采样?!” “对,仅仅是采样而已。”林菀说道,“教会的实验也需要一系列数据支持,所以他们将Z市作为了样本,制造大量的感染者、变种人类,同时投放大量新品种的生命体,来一面屠杀、战斗,一面在战斗中搜集数据。你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在公寓楼里看见的那个警察,他不是从死去的感染者身上抽取了一试管鲜血,同时还检视过他的内脏么?” “对……”我记得是有这么回事。 “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根本就没把Z市战斗投入的兵力当一回事,他们仅仅就是在战斗中积累实验数据和经验而已。”林菀笑着说,“这次对离岸基地的进攻也一样,他们不在乎输赢,能多屠杀一些反抗组织士兵,算是赚了,但是就算不能,也没有关系,因为他们已经得到了第一手的数据资料。比如,通过这次战斗,他们可以量化翼人、变种翼人、剑士、普通感染者、紧缚者、鳞甲人、欲人等等的能力数据,也能从感性上认识反抗组织浓缩液的战斗能力,等等……” “那这和张楚有什么关系?” “这都是我在地底听见的。”林菀冷笑一声,说,“张楚和教会的某位高层勾结--其实教会里也并非都是忠实的教徒,那位高层也有自己的目的所在。那高层,是一名研究员,他需要一场战斗来获得更详实可靠的数据,呵呵……所以他们策划了这次对离岸基地的进攻。” “什么意思?” “意思是,双方里应外合……”林菀说,“你以为,这地底的通道全是教会一手挖出来的么?”林菀冷笑,“你错了,这些通道的存在,张楚早就知道,这次让你们来调查,本就只是一个幌子而已,他根本就是要你们全部葬身在这地底!” “你……你的意思是,”我大惊失色,“这通道,还有所谓的内奸等等,都是张楚和那位教会高层策划的?” “对,各取所需,教会高层获得一次战争,以及大量资料数据,而张楚借此拉拉拢一批人,顺便解决掉魏国栋那个庸才。” “怎么可能……” “玩火者自焚,他会有报应的。”林菀说道,“其实,说白了,我们,和感染者们,在这一刻,都被张楚和那位高层玩弄在了股掌之间,呵呵,真是讽刺。” “不……不可能……” “那你就试着往前走几步。”林菀说道,“刚才如果我不把你拉回来,你就会走进张楚软禁我的实验室里去,那个地方就是他们密谋、关押特殊犯人以及进行特殊人体试验的地方!你去试试看,看看你能不能活着……” 她话未说完,我已经准备返回去,但林菀却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大声说:“你疯了吗?!” “我要去看看……” “看什么?!你想证明什么?!你真的不要命了吗?”林菀的声音已带着哭腔。 我愕然立在原地。 “跟我走吧。”林菀上前一步,我感觉她正贴在我的后背,“跟我走……求你了,这里我们呆不下去了,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我……”我脑子很乱。 林菀伸手环住我的腰,啜泣道:“跟我走……以后就我们两个,哪怕是死在路上呢?至少……至少我们可以死的有尊严,至少不用被别人玩弄……求你,跟我走……” “我……” 我依然在犹豫着。 “我知道你想要改变这一切,我知道你参加反抗组织,对抗感染者,就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这突然降临的末日……可是,别天真了,好么?我们只是普通的人类,人类的力量,真的太小了……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们只能尽力让自己活下去,多活一天,就多一天希望,不是吗?” 我依旧没有回答。 “楚庭生,我们已经上不去了,回不去了,他不会让我们回去的,难道你宁愿让我陪你去死么?如果你执意不肯跟我走的话,那好,我们一起回去,我们一起去问问他,看他怎么说,看他怎么做!” 正文 128.杀了他们! “我……” “我要听你的决定。”林菀说道。 “我……我带你走……”终于,我嘴里慢慢的吐出了那四个字。 没有人知道我说出这四个字需要一种怎样的勇气。 带林菀走,背叛整个反抗组织,就如同背叛了整个世界,可是,我又怎么能看着林菀就这样去送死?!张楚已经不止骗过我们一次了,而且基地里的种种疑点,也都让人不得不怀疑张楚的所作所为。 他那每一次的突然出现,难道真的就是因为他那优秀的军事才能和预判能力么? 他隐瞒的所有事情,难道真的都是所谓的军事机密,都是所谓的以大局为重? 这一切,我早就觉得不太对劲了。 但这个时候,我心中却依旧矛盾,即便是已经答应了林菀,却也还是忐忑不安,没有那种决定后的释然、坦然。 “真的?”林菀显然是看出了我表情中的不确定,又开口问道。 “真的……”我尽力让自己更加镇定一些。 “你,不用勉强自己。”她又说道。 “不,我愿意带你走,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她的几句追问,反而坚定了我要带她走的决心。 “好……你不要后悔。”她说。 “你会后悔么?“我反问她。 “我……我不会,说什么也不会。”说完,她紧紧握住我的手,向通道深处走去。这一路过去,果然没有再遇上什么危险,那名剑士,被我打中以后,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当然,他可能依旧跟在我们身后,只不过是因为行动速度太过缓慢,所以才没能跟上来。 我和林菀都不敢有丝毫懈怠,三步并作两步在通道内疾跑,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们已经转会到了上层的通道之中,也就是今天凌晨我和墨歌曾经走过的那条通道。这个时候,墨歌他们应该依旧在靠近坑洞的那个位置守候着,而我和林菀则果断选择了另一条岔路,也就是能够冲到基地外围的岔路。 进入岔道之后,我仿佛依稀能听见墙那边的士兵们的对话声,这让我每走一步都觉得很是紧张,就像是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做逃兵一样。 这一刻,我和林菀都不由得放慢、放轻了脚步--既然我们能听见隔壁的人说话,那么,隔壁的人,也很可能能够听见我们的声音,因此我们必须比在地底通道内更加小心。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脚步放慢,我似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不由得低声发问。 “研究员不比士兵。”林菀说道,“我想,张楚和那位教会的高层已经产生了某些利益纠纷,所以现在他们互相之间也开始不对付了……原先的合作关系应该是崩裂了,要不然,教会也不会在地底安排那么多怪物……全不撤走。” “所以对你的软禁就松懈了么?”我问道。 “算是吧。”林菀说道,“实际上最近基地下层一直遭受感染者的袭扰,只是昨晚之前,都没有出过什么大事……这或许是那位高层给张楚的一个警告。不过,昨晚感染者在基地内杀人,这就……这或许就是他们关系彻底崩溃的标志……呵呵,今天,张楚最想看到的情况,应该是你们特战组的所有成员,和那些感染者们同归于尽才对。” “是……是么……” “否则为什么下去地底的是你们,而留在地上的是他的亲信?” “我……” “没有经历过,你永远不会懂那‘没有硝烟的战场’的可怕。”林菀笑了笑。 我们继续往前,我心情越发的沉重起来,不过,眼看着一缕阳光照射进了通道内,眼看着我们就要离开这压抑逼仄的离岸基地了……眼看着,逃生之路就在面前,可就在这时,突然,一声撕裂般的尖叫在我身后响起。 我吓了一跳,林菀显然也被怔住了-- 这尖叫来源于并不太厚的墙那一边,我不确定是从另一条通道传来的,还是从墙壁另一边的发电区域传来的,总之,那女性的尖叫声撕心裂肺,仿佛整个人都被撕裂了一般。 “别管这些,我们快走!”愕然之中的我,被林菀的一声呼唤拉回了现实,我赶紧敛住神情,准备和林菀走过这最后的一道坎。 “快!快走,现在基地正好出事了,外头那些把守的士兵很可能会抽调进基地作战,这可以省了我们很多时间躲避他们的哨卡和追踪,快!” “利用基地的……灾难,逃走……” “别圣母了!”林菀大声说,“连自己都救不了,还……” “小心!”林菀话还未说完,一名感染者已经从洞外扑了进来,我大吼一声,一个箭步上前,狠狠撞开那名感染者,我这一撞,那名感染者立刻飞身而且,重重衰落在洞口,我急忙拔枪射击,一击之下,鲜血四溅而开,感染者脑浆迸裂。 林菀虽然躲过一劫,但已经摔倒在地上。 “来,走!”我拽住她,可我刚刚把她扶起来,又有两名普通感染者自洞外冲杀进来,与此同时,我隐隐听见,洞外、身后、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枪声--新的一轮大战,难道就在这一刻开始了么?! 可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举枪射击,但洞口窄小,感染者们互相掩护,我却终究没办法把他们全部打倒,不一会儿,已经有一名感染者冲杀到了我面前,我右手依旧无法动弹,顺势把手枪往后一抛,扔给林菀,与此同时,返身回旋一脚,踢在那感染者的头部,感染者猛地晃了晃脑袋,似乎这一脚之下,它的脖子已经被踢断了,但身子却依然直立。 我左脚在地上一垫,追上一步,又高抬腿狠狠朝他脸部踹去,那感染者完全失去了平衡,仰头后倒,我看准机会,抽出匕首,横刀而下,顿时鲜血飞溅,那感染者的头颅在我匕首猛切之下滚落在地。 我转身望向林菀,她一直举枪掩护着我,但却始终没有开枪的机会,看见我用匕首切断感染者的头颅,她似乎有些惊愕,有些不敢相信。 “别愣着了,走啊!”我大声说。 她赶紧点了点头,快步上前。 轮番战斗,我感觉我的体力已经透支了,而且,今天好像愈合能力没有之前那么强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本就重伤尚未痊愈的缘故,新伤旧伤加在一起,严重降低了我的战斗质量。 我只能靠逃生的意志力支持着自己继续向前。 眼看着洞口就在面前。 突然,那上方,竟再次窜出几个人影来--确切的说,几个感染者的身影。 但他们却并未向我们发动进攻,他们是背着身子退入洞口的,他们进来的时候,有数名反抗组织的士兵也跟着冲了进来,端枪指着那几名感染者就是一通扫射。 感染者们应声倒地。 “完了!”我心里暗叫。 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昨晚墨歌已经把这个洞口的事情告诉过张楚了,我早该知道,以他的性格,肯定当时就对这里加强了兵力进行警戒,我和林菀从这里根本就逃不出去。 我不由得看了林菀一眼。 林菀的眼神中尽皆是惊恐。 “你们是什么人,基地里的人?!怎么会在这里!”洞口略显昏暗,那几名反抗组织的守军第一时间看见了我们,却并未认出来。 为首的那人,一面询问,一面朝我们的方向走过来。 “杀了他们!”这时,我身旁的林菀,忽然低声说道。 正文 129.再陷囹圄 我愣了一下,并未举枪。 “愣着干什么?干掉他们,我们就能逃出去了!”林菀再次厉声喝道。 “喂!说你们呢,在那里干什么!”为首的那名反抗组织士兵越走越近。 “快!”林菀伸手扼住了我的手腕,似乎已经有帮我开枪的意思。 然而,就在我犹豫的这个片刻,一股烟尘,自我们头顶飞落而下。 我大吃一惊,枪口急忙上抬,可我还未来得及射击,一大团深黑的影子已经急速落了下来,直直的落在我和那名反抗组织士兵中间,接着,身子一闪,反手一爪之下,那名为首的士兵已经人头落地,鲜血若喷泉一般喷涌而上。 “卧倒!”我意识到情况不妙,脑中迅速闪出这两个字,与此同时,我已经把林菀拉向一边俯身躲避。 果然,一阵激烈的枪声自我们前方响起,我甚至能听见子弹穿过空气的“簌簌”声。 我斜侧脸向上望去,只看见那突然从空中落下的感染者浑身鳞片飞溅,身子抽搐了好一阵,这才仰倒下去。 “鳞甲人。”我不由得说道,“就是这个吧……” 林菀没有回答,我刚想起身,她却再次一把拉住我。 “怎么了?!” “还有东西!” 果然,她话音犹在,离我们不过数米的地方,地面上忽然刺出数只带着利爪的手掌来,仿佛来自地狱的索命恶鬼。 我生怕我们下方也突然有利爪刺出,直接撕裂我们柔软的腹部,值得拉着林菀继续向后撤去。 那一群反抗组织的士兵,这个时候已经阵脚大乱,他们显然没有见过这些能从地底发动进攻的东西,甚至连对着下方开枪都来不及,一瞬间,一名感染者士兵被数只利爪死死钳住脚踝,我听见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黑暗中,望见他不断挣扎,扭动着身子。 我知道那种痛楚,“鳞甲人”的手掌,足以在握住某人身体的片刻穿透他的皮肉,这个时候,那名士兵必然已经被死死的钉在了地上,想要逃走,唯一的办法就是切掉自己的双腿。 当然,他显然没有这个勇气。 “噗!” 一声尘土爆裂响动,灰飞之下,那名士兵已经被拖入地下,接着,我看见一股深色的液体喷溅而上。 洞口昏惑的光芒之下,那液体似乎是黑红色的。 “这下头,到底有多少……感染者。”我握紧了手枪。 “不论多少,我们绝不是对手。”林菀低声道,“那些士兵一旦溃败,我们必须立刻逃!” “他们……” “别再妇人之仁了!”林菀说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她话未说完,表情却陡然间僵在了脸庞之上。 “你怎么了!” 她呆愣了片刻,一手按着我的肩膀,说:“没事……我……我受伤了,带我……咳咳……”她又开始咳嗽起来,不一会儿,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洒在我手上。 血?! “林菀!”我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林菀,出什么事了?林菀!” 她一面朝我轻轻摆手,一面说道:“别……没事,我没事,别激动,不是第一天了。” 我当然知道不是第一天了,我当然知道她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可是我如何能放任她这样下去不管? “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出去。”我抱紧了她,侧脸望着那一队士兵,士兵们在鳞甲人神出鬼没的攻击之下,果然已经开始彻底溃散,但是,鳞甲人也有不少已经被拉出了地面,死在一旁的通道之内,土墙之下。他们这个时候可谓已经两败俱伤。 我等待着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始终没有上去救助那些士兵,我原本可以这么做的,可是,我却依旧等待着,或许这个时候我的确已经为了林菀放弃了全世界了,至少这一刻,的确是这样。我感觉自己备受煎熬,我并非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我时常在经受良心的折磨,若非如此,我不会落在张楚他们的圈套之中,我更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机会来了! 对面的交火渐息,这个时候,只剩下两名士兵依旧站立在洞口,他们显然也已经受伤,其中一人单手捂着腹部,显然是痛苦不堪,而另一人早已经站立不稳,一手撑着土墙,慢慢向前挪动,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这个时候冲出去再好不过。 我拉起林菀,说道:“走!” 林菀没有说话,身子有些摇摇欲坠,显然是勉强迈步,却依旧跟着我准备离开。 那两名士兵见我们又从黑暗中冲出来,二话没说,已经端枪准备射击,我大声喊道:“自己人……不……”话音犹在,我手里的枪却被林菀抢走,我甚至来不及阻止她,她已经举枪扣动扳机,一人一枪,那两名士兵立刻飞身倒地,唯有一阵血雾在空中扩散而开。 “林菀!” “什么都别说了,走!”她厉声说。 我咬了咬牙,这个时候我别无选择。 我们冲向洞外,这几步路,却似有十万八千里,磨难重重。 洞口的亮光直射而下,我甚至感觉到了阳光普照,那种腥咸但清新的空气,那阵阵海风--所有的一切,在我脑中汇聚成的只有两个字--自由!或许这便是真正“自由”的开始…… 突然! “嘭” 一声巨响,洞口土墙轰然倒下,我看见一块碎裂的巨石,狠狠从斜侧面拍了过来--刚才那帮人与鳞甲人的战斗,将这通道松软脆弱的土墙扎炸都摇摇欲坠,偏偏鳞甲人又已经把山体挖出了无数空洞,也正是因此,这洞口的墙壁终于承受不住,终于轰然倒塌--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不行,我不能让林菀死在这里。 想到这一步,我用力一推,林菀整个身体一个趔趄,跌向斜向上的洞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是一个斜坡,林菀只要摔出洞外,就会从松软的植物和草丛里滚下去,那样并不会受伤。 林菀跌倒摔出洞外的片刻,巨石狠狠的撞在我受伤的右肩上,没有疼痛,只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无力感,扩散全身,我整个身体仿佛被抽空一般扑倒下去,紧接着,雨点般的尘土,铺天盖地的朝我身上压过来,我试图向前爬行,却终究被压住了半个身体。 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双眼再次堕入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我强忍着那种麻木与无力感,从旁边的土堆里扒出手枪与照明设施。 我感觉自己已经没力气爬出这厚重的土堆了,却依然用照明装置照射那前方的通道。 “你……” 我看见,一个身影缓缓在通道中闪现。 我甚至以为这是我临死时的幻觉。 临死时,到底是会看到一生的挚友,还是一世的宿敌呢? 我看见的,居然是那如同干尸一般深黑的家伙,带着骨剑,一步步朝我走来。 与此同时,我看见了另一个人,他站在剑士的身旁,和剑士几乎步调一致。 他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显得十分得意。 “是你……” 他的出现,让我意识到我依旧还活着,这一切也都不是幻觉。 “你认识我?”那人来到我身边,缓缓顿下来,淡笑着说。 “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不敢当,是我们的感染者兄弟干的,”那人饶有兴致的盯着我,说,“不枉我追捕你那么长时间,看来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你终究还是被命运给打败了。” “剑士一直追赶我,也是你……你的安排……” “别急,我们慢慢来说这件事。”那男人拍了拍我的头,就像是在拍一只宠物,一个待实验的小白鼠。 正文 130.你自己就是内奸啊! 我被人从土堆里刨了出来,但我宁愿自己死在这洞穴之中。 刨我出来的是带着剑士那名男子的手下,他的手下,应该都是如同张佳婷那样的感染者,他们一面把我生拉硬拽的扯出土堆,一面不住的咳血。 我只感觉腥气冲天。 接着,我被那些人驾着,步步向前。 我的双腿几乎完全麻木,只是勉强还能移动而已,而他们却并不会管那么多,几乎是狠狠拖着我,把我强拉硬拽到进了通道之内。 我已久能听见不远处的枪声,依旧能听见那黑暗中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但那些声音也越来越远。 我被带进了山体深处,那条通道,我想我一开始并没有走过--当然我并不确定,因为这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仅仅是意识到一点,那就是,控制剑士,抓住我的那个家伙,我是认识的。 他就是那位警察,那位如同我命里魔障一般的警察。 先是出现在公寓的楼道里,后是出现在南区派出所。 就是他! 只是,林菀曾经对我说过“腐面黑血蛭”的问题,我不确定这张脸是否就是他的真实面容。 我不住的穿着粗气,心跳很快,有些喘不过气来。 黑暗中,那警察却再次开口,说道:“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杀你,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而已。” “你……” “呵呵,补充一下,是在弄清楚那些事之前,我不会杀你。”那名“警察”说道。 “混蛋……”我咬牙说道,“你们,杀的人,还不少么……” “这只是人类进步的代价而已。”那人淡淡的说,“之前我已经向你解释过了,不是么?” “你……就是那个……梁文辉……你易容了……”我嘶声说。 “那位叫林菀的研究员一定跟你提过有关腐面黑血蛭的事情吧。”警察笑道,“没错,你们猜的一点都没有错,我们的确已经掌握了用腐面黑血蛭来易容的技术。不过,比起你身上的秘密,这一切都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也就仅仅能骗过如魏国栋那般的庸才而已。” “你们和张楚勾结……” “什么?哈哈,你说什么?”这个时候,我已经被带进了一个略显宽阔的空间之中,这像是一个小房间,但是若偏要说是房间的话,却又有些过分简陋。有不少照明装置--手电筒、精密的小灯、甚至是微型台灯--总之,似乎所有一切能照明的东西,都用十分简陋的办法被嵌在了墙壁之上。房间的中间辟出一块方形如床一般的地界,只是由于处在潮湿的山洞内土壤之上,因此这张“床”也显得凹凸不平。 房间的四角都沾着卫兵,从他们带着血丝的双眼中,我看出,他们应该都是感染者,只是还有精神意识的感染者而已。 我被安置在那“土床”之上,警察在我身旁踱步,他的脸上似乎带着嘲讽,说道:“你刚才说什么?我和张楚勾结?是谁告诉你的?和你一起逃走的那位告诉你的?” “你……什么意思……”我忽然觉得情况不太对劲。 “我倒是希望能喝张楚这样的人勾结。”那“警察”说道,“那样我做事能免去很多麻烦……只可惜,那根本不可能……”那人一面开口说话,一面在我毫无力气的手上绑橡皮管子。还不住的拍打我的手臂,这动作,和我生病的时候,在医院,医生给我注射吊针的时候是一样的。他要给我注射什么?!我越发的紧张起来,却根本无力反抗。 他继续说道:“张楚的妻子和刚满月的女儿都是死在教会和感染者手里的,你要他和教会联合?纵然是我给他下药,让他也变成感染者,他也绝对不会和教会联合的。” “你……”我感觉浑身都要颤抖起来。 “倒是那位林菀……自己已经人人喊打了,却还是不愿意从善如流,加入教会,只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实在有些可笑。”警察说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你没看出来么?林菀已经是一名感染者了。”警察说道,“没有药物维持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她……” “张楚想要通过她来破解感染者的基因密码,所以把她抓起来当试验品,呵呵,可惜还是让她跑啦。”警察说道,“张楚这个人很厉害,却总是过分自信,如果不是轻敌的话,当年第六哨塔的战斗,也不会打的那么艰难。” 我已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刻的我,完全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一股冰凉之感蔓延我的手臂,我只觉得血管里像是被注入了冰水一般。 “你在我身体里打什么?!” “打什么?”警察看了我一眼,笑着说,“你放心,这东西对身体无害,我只是想追踪确定一件事而已。” “追踪……无害……”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话,似乎曾经有人对我说过。 而且,也是在几乎相同的境况下。 林菀?! 没错,这句话是林菀对我说的,当时,她也在向我体内注射某种药剂,她告诉我,她在追踪和确认某件事情。只是等我醒来的时候,林菀已经失踪了,而且我也已经被张楚的人秘密监控了起来。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情,让林菀和这个“警察”都这么在意,这么上心。我的体内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 这小房间里的设备十分简陋,那名警察在向我体内注射药剂的时候,只是用一台小小的笔记本电脑在进行监控操作,他的操作速度很快,显然不像那时候林菀那般从容不迫。 而且,我注意到,他的表情一直在变化着,显得有些过分兴奋--他显然是个比林菀更加狂热的研究员,而并非是一个普通的警察而已。 “你到底在干什么!”我厉声问道。 他没有回答,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忽然,他合上电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竟露出一阵释然的微笑,紧接着,他缓缓看向我,说道:“呵呵……条件简陋,不过,我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情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什么叫‘尘埃文明’么?”那人说道。 “尘埃文明?!”我愕然。 “哈哈哈,这是一个迄今为止都存在着极大争议的理论。”那人淡淡的说,“可惜,无论是政府、教会还是反抗组织,都没有人能拿出一个有力的证据来证明尘埃文明的确存在。”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没时间跟你说清楚了,小子。”那人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如果你非要说,有人是你们反抗组织离岸基地中的内奸的话,那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啊。” “我自己?!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警察笑着,已经开始组织身旁的那些尚存意识的感染者收拾东西,“你们反抗组织里的成员,都是硬骨头,尤其是那些老兵,所以,即便我杀死几个人,易容混进去,要追踪锁定想要的目标,也并不容易。不过可惜的是……你体内却存在着一组特殊的基因信息,也是这组信息让剑士锁定了地下研究室的位置,也让我,能够成功的对他发动破坏指令。” “你……” “剑士是我最完美的作品,不过他也存在着许多小问题,现在这些小问题已经有眉目了。”那警察忽然盯着我,说道,“呵呵,如果可以,我真希望能带你一起走,这样我的研究或许会有更多的助力……不过,还是算了,谁知道你这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爆炸呢?” 正文 131.逃不出的黑暗 我看得出,那帮人已经开始撤退了,他们没打算带我走,更让我惊讶的是,他们甚至没有打算杀掉我。 “你们……想要把我放在反抗组织内当……当你们的天然内应吗?!”我厉声质问。 “哦……那个你想多了。”警察笑道,“你还记得那次你从医院里逃出来之后流落在外,我却迟迟没能找到你么?” “我……” 我还记得,那次我在街道小巷子里至少沉睡了三四个小时,而那三四个小时我居然一直十分安全。 “其实你身上的那组基因信息嘛……我们也是时而能够捕捉到,时而不能。”那警察笑着说,“不过,你活着,意义却远远不止于此,楚庭生,只要你活着,我心中的那个理论就可以继续延续下去,而且终有得到印证的一天,呵呵,到了那一天,我就算是死去,在天之灵,也可安息了。” 他的表情十分疯狂,疯狂的不想一个人,也让我觉得可怕。 说完之后,他和那一群感染者们快速的退出了洞穴,他们撤走了墙壁上所有的照明设施,这洞穴之中再次变得一片黑暗。 我曲了曲手指,发现关节已经渐渐可以开始活动了,于是我又试着弯腰准备坐起来,但身体依然僵直,难以适应任何移动。 我耐心的躺在原地等待。 如果那种神速的恢复力量并非侥幸的话,那么用不了多久,我身体的痛楚应该就会减轻。 这段时间,我正好可以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可是,我越是往深处想,却越是觉得恐惧。 我的体内,到底有什么样的东西存在?那种特殊的浓缩液,到底给我带来了什么?这一切,是在林菀的掌控之中,还是说林菀自己也是措手不及。 还有,按照那名“警察”的说法,林菀已经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感染者了,那现在她会去哪里,张楚他们,如果再抓到她,到底会对她做什么。 一片混乱,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混乱,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难以看清,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我真的已经成了教会的移动雷达的话,我是不是应该直接去死最为稳妥? 当初进反抗组织不就是为了求生么?难道我还要自己去找死不成? 所有的线索断断续续,无法连接到一起,而这思量之间,我已经感觉到手脚的痛楚正在慢慢减低。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越发的害怕这种神速的恢复力量了,这种异于常人的愈合能力,还有这发展迅猛的战斗能力,等等,似乎都注定了我成为某些事件的中心和焦点。他们都想对我不利,但他们都不杀我,我忽然觉得我就像是舞台中间的小丑,而他们所有人,都是台下的看客,当聚光灯打在我身上的时候,无论我是快乐还是痛苦,他们都饶有兴味的在台下评头论足,偶尔向我抛出鲜花或泼点儿脏水,试探我的反应。 难道我的命运注定掌握在这帮人手中? 我慢慢的坐了起来。 终于开始有知觉了,体力也在一点点的恢复过来。 可是我已经没有武器了,虽然理论上来说,感染者们已经开始渐渐撤出洞穴,但这并不能保证洞穴内绝对安全。 我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一点点向外挪动,没多久,我便来到了通道口。 没有照明设施,没有武器,我行动的非常之慢。 这条路显然是他们特意挖出来准备用作据点通道的,地面很是平坦,土壤也被刻意压实,便与同行。但走过了这个路段之后,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地面由于战斗变得凹凸不平,时不时的能看见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横道或是挤压在通道之内--那显然是尸体。 由于浓缩液的力量,我的双眼终于渐渐开始适应这种黑暗的环境,我不比再扶着墙壁走路,也能基本判断出前方的状况了--有的时候人类就是容易被机械所俘虏,过于依赖那些器械。当有照明装置存在的时候,我甚至根本不会去想,如果关掉灯,我的双眼在黑暗中是否能看清事物。而现在没有了照明装置,我才知道,其实,或许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照明设施的辅助,也照样可以顺利通过。 现在唯一的问题便是没有武器。 而且,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想办法离开,还是回去基地里头。 艰难抉择之间,突然,一声撕裂般的叫喊自我身后响起。 “杀!杀!”我听见沙哑的嗓音由远及近。 是感染者,而且,从他愤怒的叫喊声中,我听得出,这家伙可能已经受伤了--受伤的感染者,比普通感染者更加危险,就像受伤的野兽,总是更加容易被激怒一样。 我开始加快脚步向前移动,但是,那名感染者似乎是问到新鲜血液的味道才追赶而来的,恰恰我这个时候浑身是伤,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必然还在泊泊向外流血--换句话说,这家伙的目标就是我。 我手无寸铁,看来是只能肉搏了。 不一会儿,我的身后,那家伙已经追赶上来,黑暗中,我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还好,是一名普通感染者。 一对一,我并不吃亏。 那感染者自然不会和我多话,直接扑了上来,我急忙矮身前窜,在狭窄的通道里,不能闪身躲避,便只能低声扑倒,那感染者如野兽般从我的上方跳了过去,落在地面上,紧接着四肢着地,在地上一撑,我赶紧翻身,接着坚实的地面向上猛踹两脚,这两脚,一脚踢在扑上前来的感染者头部,一脚踢在他的腹部。感染者扭了扭身子,立刻退了回去。 我伸手抓起一旁的一块碎石,紧握手中。 “吃了你!”他大吼一声。 “你会说话啊!”为了壮胆,我厉声嘲讽道,“我以为你们这群畜生不会说话呢!” “啊!”不知是鲜血令他兴奋,还是我的话让他愤怒。 他再一次扑了上来,动作更加迅捷,我反手一拳,直直的砸在他的脸上,但我的肩膀却一阵剧痛--我这才意识到,剑士刚才几乎贯穿了我整个右肩,即便我的愈合速度再怎么快,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完全恢复。 这一拳力量不大,根本不足以把那感染者打飞出去,反而是我自己,肩膀上的伤口再一次被撕裂开来,整个右手变得极度无力。 感染者似乎早已经在黑暗中发觉了这一点,抬起手掌,居然直直的按在我右肩的伤口上。 “啊!”我嘶声大叫。 “杀!”那感染者脖子一歪,在我剧痛传遍全身的空当,已经张嘴朝我的脖颈之上啃过来。 “死……滚开!”但我却忍着疼痛,将左手握住的那块石头狠狠招呼在了感染者的天灵盖上。 一下不成,我又来了第二下、第三下。 虽然每攻击一次,我的浑身都要剧痛一次,但这总比直接死在这里好。 数次攻击之下,我成功将那个家伙的头顶砸出了一个凹槽。 我急忙趁着他浑身僵直的空当把他推开,快速起身逃走。 那家伙没有追上来,虽然我没能把他的脑组织全部破坏,但我想,那几下也足以减缓他的行动了,我没头没脑的向前跑去,也不管前面是基地还是岛屿外围,这个时候,我只想脱离这片黑暗。 没过多久,忽然,我看见有灯光从不远处照射而来--是什么?!怎么回事?是感染者,还是援兵到了? 正文 132.压抑的平静 在那光亮闪烁之间,我看见几个人影背对着我慢慢推了过来,我甚至听见零星的枪声。 我生怕那枪弹伤到自己,赶紧不断向后撤退,尽力让自己的身体靠紧土墙。 那几个退后的身影摇摇晃晃,我猜应该是感染者无疑。 正当我踟蹰是否继续前进的时候,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谁?!” “我……”一个声音幽幽从我耳边响起,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那种不带任何感情,跟死人一样的声音。 那人吐出一个“我”自之后,身子便猛然闪向了前方,动作极其迅速,而且,我注意到,他整个身体的颜色仿佛已经和着一片黑暗融为了一体,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轮廓,更不用说他攻击的方向了。电光石火之间,这个家伙已经飞身窜到了那几名感染者的面前。 我看见,他缓缓的将手中的一柄太刀收入刀鞘之内。 那动作像极了电影中的剑道高手。 而与此同时,那几名后退的感染者已经纷纷倒地,头颅滚落,其中一个正好滚到了我的面前。 我咬了咬牙。 是李闻天…… 这时候,李闻天转过身来,用声音的普通话说道:“走,はやく!”捎带手居然还漏出了一句日语。 不过还好我知道那是快一点的意思。 我有些无奈,看来,的确是上帝的安排,我注定还要回到那个基地当中,既然已经被李闻天发现,我就根本没有任何离开的希望了。于是,我捂着右肩,缓步跟上前去。前头的光芒越来越亮,我渐渐的看清了那几个开枪士兵的轮廓--三男两女,一共五个人,他们应该是来肃清那些漏网感染者的。 那为首的女人正是墨歌。 墨歌看见我的刹那,神色微微一变,说道:“你……你伤得怎么这么重?” 幸好,应该没有人知道我被教会的人抓走,还顺便做了一下人体试验的事实。 我咬了咬牙,说道:“没事,我没事……” “战斗差不多结束了。”墨歌说道,“敌人果然忍不住狗急跳墙,发动了最后一波进攻,现在已经基本上被驱离了这座岛屿,可惜的是,主谋还是没有抓住。” “没有抓住?!”我愣了一下。 墨歌点了点头,说:“从外部沙滩上刚刚传回的情报来看,主谋应该是再次易容逃了出去。” “易容……” “他们破坏了地底通道里的大部分防御设备和装置。”墨歌示意我们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基地的防御系统难以自动识别他的身份,所以,还是让他逃走了。” “那些带着鳞甲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我不由得又问道。 墨歌一面向前走,一面说道:“不清楚,我们已经收集到了十来具完整的带鳞甲感染者的尸体,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我点了点头。 光芒从正前方透射而至。 我们终于回到了基地之中。 这或许意味着所谓的安全,但是,那光芒照射到我脸庞的片刻,我却忽然一阵晕眩,整个人扑倒下去,我感觉有人从前头搀扶住了我,但我当时身体已经沉重无比,只想要休息,哪怕这一闭眼就是死亡,我也宁愿先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觉。 不过,我显然不能如愿以偿的直接下地狱,我醒来的时候,非但没有进入地狱,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冷冷清清,床头的金属柜子上放着几块面包,一杯牛奶,牛奶还是热着的,另外还有几粒药丸,蓝色的药丸。 林菀?!是林菀么? 我第一反应想到了她。 但是很快我反应过来,这绝对不可能是林菀,林菀已经离开了,说不定只是离开基地,说不定,已经离开了这座岛屿,总而言之,她不可能再出现在我身边了。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名少女缓步走了进来。 “你醒了?睡了好久了,吓死我们了……” “朱晴……”我欠了欠身子,说道,“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取消了所有高级基因账户么?” “哎……”朱晴叹了口气,环视了一下四周,慢悠悠的来到床边坐下,低声说,“其实,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三天?!” “是的,这三天发生了很多事。”朱晴说道,“现在,我是你的首席护理医生,而李进,以后就是我的助理护理了……” “这是谁安排的?” “张楚。”朱晴说道。 “这……” “地底事件结束之后,张楚也不再需要在发电区域布防了。”朱晴说道,“所以他让我们两个重新回到你身边,照顾你。现在你的房门,我、李进、墨歌和张楚都能任意出入,其他人不可以……” “林菀……”不知为什么,我的心情变得无比失落起来,以前,林菀可以自由出入我房间的时候,她总是无论大事小事,都不顾一切的闯进来,现在她失踪了,离开了,逃走了,我的心里一阵阵的空落,仿佛有很重要的东西失却了一般。 如果那天,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那么,一切会怎么样呢? “张楚怎么会放心你们回来照顾我……”我不由得说道,“之前他不是不相信你们和林菀么?” “他只是不相信林菀而已。”朱晴抿了抿嘴唇。 “什么意思?” “张楚长官说……”朱晴顿了顿,沉吟片刻,才又开口,说道,“我就不跟你说那么多了,总之,张楚长官说,让你醒来之后,去指挥室见他,他有……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谈一谈。” “张楚找我?就找我一个?” “就你一个。”朱晴点了点头。 “一会儿我给你的身体做一下例行检查,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你还是去见见他吧。”朱晴说道,“楚庭生……”她忽然认真的说,“虽然我,一直希望你和林菀老师逃出去,但是,既然你留下来了,林菀老师又失踪了,我,我还是希望,至少你能安安全全的,继续呆在基地里。毕竟,谁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子的。当初林菀老师还在的时候,她要我们把你当成责任来看待,要我们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的安全。现在虽然她不在我们身边,我想,我们还是……” “你不要说了。” 我不想听她继续说下去,她继续说下去,只会让我更加难过。 朱晴微微叹了口气,返身回到金属门前,忽然又回过头来,说:“楚庭生,给你准备的东西,你一定要好好吃完,你的身体很虚弱……需要,补充营养……”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 朱晴离开了房间,大概是去准备给我进行体检了。 我忽然有些心灰意懒,无所适从。 接下来我该干什么?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目标。 该去找林菀么?我上哪儿去找她? 该继续和感染者战斗下去么? 或许这便是曾经支撑我的唯一信念,可现在,这种信念也已经失却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为谁而战,如果是为了那一帮每天争权夺利尔虞我诈的家伙们战斗,我宁愿投降,我宁愿看着他们被感染者吞噬而亡! 我越发的搞不懂,命运到底是想要怎么安排我。 我也越来越弄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 迷茫,眼前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浓雾。 我回头看了看那并不算太温暖的金属床,忽然,我觉得,自己还不如就这么一觉睡去,再也不要醒来为好。只可惜,生活有时候就是如此,仿佛不可辨驳,即便是死,也绝对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的事。 正文 133.一念之间 有的事情是容不得卧选择的,朱晴回来之后,我只能按照她的安排,被例行体检,接着整理好着装,准备去顶层的指挥室见张楚。 这个时候,我根本说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 张楚指挥室的门打开的片刻,我只看见一张冷峻的脸。 指挥室里只有张楚一个人,他坐在办公桌后头,我进去的片刻,他只是微微抬眼,我看不懂那表情,更不知道自己这番过来到底是凶是吉。 身后的金属门缓缓关闭,张楚缓缓直起身子,打量了我一会儿,问道:“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还好……” “体检结果呢?” “除了肩膀上的贯通伤,其他的都已经差不多愈合了。” “你愈合的真够快。”张楚笑了笑,笑容令人难以捉摸。 “嗯……”我只能微微低头。 他又盯着我,仿佛在用眼睛与我对话,过了好一会儿,再次发问:“知道我让你过来是为什么吗?” “不清楚。”我说道,“或许是因为我在地底洞穴里指挥失当……” “你没有指挥失当。”张楚说道,“你们特战组的那几个人,由于你明智的分组,使得战斗力达到了最大发挥,虽然有人受伤,但却并没有人死亡。” “是……是么……”我低头,“其实分组是奕天的提议……” “你不用解释。”张楚说道,“我不在乎这种事。” “明白。” “你最近有掉什么东西么?”张楚忽然开口问道。 这个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我能掉什么东西?这三天我一直在床上躺着,甚至根本没有醒来过,我能掉什么东西?我茫然的抬起头,呆然沉默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却依然一片混沌。我蹙眉良久,最后却也只是缓缓摇了摇头,说道:“没有,这几天我一直在房间里,不是么?我甚至根本一点儿意识都没有,我能掉什么东西?” “那三天前呢?”张楚又问。 “我……” “在地底洞穴里,你有没有掉什么东西?”对方再次发问。 “我……” 我忽然有些脊背发凉,的确,我掉了一样东西,而且掉在非常致命的位置。掉在了那个“我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或许是发觉我的神情略有变化,张楚忽然笑了笑,那笑容中,似乎还带着几分嘲讽和得意,当然,更多的是一种特别的威慑力,这种威慑力让我浑身汗毛倒立,甚至想要后退。毕竟是“做贼心虚”。 张楚打开一旁的金属抽屉,从上次拿出墨歌“勋章”的那个位置,拿出一样东西来,摆在桌子上。 通讯装置,我的通讯装置。 “这是你的吧。”张楚笑着说,“不要告诉我不是。” “是我的……”我沉吟片刻,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那你能告诉我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通道出口么?”张楚说道,“按理来说,你不应该会去那里。” 我自然知道张楚的意思,这个时候隐瞒也没有什么用了,但是我着实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张楚沉默了片刻,大概是见我没有说话,便站起身来,说道:“不说话意义其实不大,因为这其中的基因数据,我们这些做上司的是很容易就可以读取到的,不是么?而我读取到的信息显示,这个里头在近几天--也就是你潜入地底的前后,还与失踪的研究员林菀有过通讯记录,虽然她给你发的简讯,你已经删除了,但是我们要恢复其内容并不难。” “是……”我闭上双眼,说道,“是,她发了简讯给我,让我不要下去地穴之内。” “她应该比你了解地穴之内的情况,所以不希望你下去送死。”张楚说道。 “不……”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了,“当我在地底遇见她的时候,她告诉我,张楚的目的就是让我们下去,让我全部死在下面,和教会两败俱伤。” “是么?”张楚嘴角勾了勾,说道,“那你们现在死了么?” 我抬眼死死盯着张楚,说:“没有,一个都没有死,但是我们在下面可谓九死一生。” “哪个士兵在作战的时候不是九死一生?”张楚冷冷问道。 “我若是死了,对你有好处。” “你觉得对我有什么好处?!” “因为我一直在调查你把林菀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直截了当得说道,“你一直对我有所隐瞒,并且在监视林菀,在基地里到处施恩……其实,你要对付林菀也很正常,因为林菀看透了你的伎俩,她知道你杀魏国栋并不是因为所谓的正义,而是为了夺权,她也知道,你想要控制她手中的技术命脉……你想要抢夺她的技术成果,对不对?我没说错吧……”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跳猛然加速起来。 我期待着整出掏枪对准我的脑门,我也期待着他对我扣动扳机,那至少我也就死得明明白白,死得其所了。当然,对死亡本能的恐惧,也让我害怕那一刻的出现,我不知道在那种境况下我是否能真的如此坦然。 可张楚,却始终微笑着听我把所有话说完。 接着,他回到办公桌后,喝了一口水,长长叹了口气,说:“夺不夺权,其实和你这样的下级士兵关系不大。士兵的天职是服从命令,无论你心里怎么想,留在军营里,就应该做自己的分内事。” “分内事?就是当你们的棋子任你们摆布?” “有些事情。”他抬眼说道,“在其位,谋其政,等你有一天坐在了我这个位置上,你就会知道自己到底该做的是些什么了。” 他缓缓从抽屉里取出一把手枪来。 终于要来了么? 他终究是不会让我这种人活下去的吧?为了他的权利,为了他的计划,为了他所做的一切。 谁知,张楚将那把枪拍在桌上,枪把对着我,说:“这把枪跟了我很多年了,我是个爱枪之人,一直对它进行反复改造,现在他的威力应该是你们普通军用爆炸手枪的十倍左右,我用着还是挺顺手的。” “你……” “送给你。”张楚淡淡的说。 “送给……送给我?” “没错。”他显得很坦然,“这把枪使用的子弹与你们手枪的子弹想同,但威力不一样,现在里头还有十发子弹,是拿着它继续去打那些感染者,还是一枪打死我,你从这里跑出去,由你自己选择。” “我……你耍什么花样?” “我张楚从来不对自己人耍花样,”张楚冷冷说道,“至于战场上,兵不厌诈!无论是有硝烟的战场,还是没有硝烟的战场……”他坐回到位置上,很坦然的又喝了一口茶,将脸偏向一边。 “你承认自己对魏国栋刷了花样了。”我拾起那把枪来,握在手中。 张楚并不回答我的话,依旧沉默。 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的脑袋。 他一口口的喝茶,似乎根本没把我手里的枪当一回事,或者说,根本没有把死亡当一回事,反而是我,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楚庭生……”过了许久,他才再次开口,说,“林菀被感染,这是一个事实,我相信你也知道。但是,你却因为感情始终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我……” “我也愿意相信林菀,只不过,我容不得一个感染者留在这个基地里头。”张楚说道,“至于拿她去做实验,也是为了基地研究项目进程加快。或许你认为不人道,或许你觉得,我伤害了你的心爱之人。”他转过脸来,盯着我,说,“不过,我并不觉得我的选择,有什么问题。” 正文 134.枪 “为了你所谓的大局,拿人去做实验,就算她的确被感染,你们也应该先进行治疗!”我大声说。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伊波拉变种病毒在感染后能够被治疗。”张楚说道,“我不会用基地仅存的一点资源去做无用功。” “这么说,林菀逃走,就是因为她受不了你们的实验!” “我们的实验对她的身体并没有伤害。”张楚说道,“只不过,我们也救不了她,只能在把她软禁的同时,看着她的身体发生渐变,然后记录下病理特征与每天的生物相关数据。” “见死不救!”我恨声说道,“你们在见死不救!” “对,是见死不救。”张楚站起身来,说,“但如果能了解伊波拉的病变特征和各种关键性数据,我们可以救更多的人!” “你……” “林菀是你的爱人。”张楚声音依旧平静,“但这个城市,这个国度,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的人和林菀一样,他们忍受着和林菀一样的折磨,他们一样也有亲人和爱人--反抗组织要救的是所有人,不是一个两个人。” “这就是……你的理由……” “那你的理由是什么呢?为了你伟大的爱情?”张楚冷笑一声,说道,“所以你带林菀离开。” “我……” “带她走,你救得了她么?”张楚说道。 我依旧举着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楚转身看着窗外,说道:“我们没有在岛屿内找到林菀,她应该已经逃走了,从基地逃走不是第一次了,做这种事她应该是轻车熟路的……毕竟,作为基地最优秀,也最桀骜不驯的研究员,她和我们永远都处于不合作的状态,所以,对她的监视、控制等等,也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林菀逃了。” “逃走了。”张楚转过身来,说,“不过我觉得你没必要为了这种事高兴,逃出去的危险系数比在这里更大。” 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基地外,林菀凭什么来控制自己体内的伊波拉病毒?用什么来抑制自己病情的进一步恶化?”张楚说道,“即便她有满脑子的数据和理论,也根本没有条件进行实践--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加入教会。”张楚冷冷道,“神体苦修会。” “什么?!” “神体苦修会和反抗组织的博弈并不仅仅在战争上,”张楚说,“这些年,从反抗组织叛逃入教会,和从教会投诚向政府以及反抗组织的研究人员不计其数,有的人是信仰不同,有的人,是为了自己心里的所谓正义,而有的人,则是因为对科学研究的一腔热情。你不是科学家,楚庭生,你永远不知道一个科学家心里在想什么,你也永远不知道,为了科学他们会付出多少。” “林菀不会,她不是那种人……”我感觉自己在挣扎,为林菀而挣扎。 “林菀极端反感防抗组织,甚至把我们都当成她的杀父仇人,但是,这些年却依旧为反抗组织提供了大量的研究数据。”张楚的语气依旧平静,“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语,依然盯着张楚。 “因为在林菀的价值观当中,正确的事情只有一样,就是‘能够让她的研究有所进展’。”张楚说,“她费尽心思的逃走,也是因为她害怕,怕在研究成果出来之前,自己就已经死于非命了。” “你们……本可以让她实现愿望的!”我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这件事本来不该是这样,本可以不是这样的啊! “对,本来是可以的。”张楚说道,“可惜她却感染上了伊波拉病毒,一旦某个人--哪怕是你我--感染上了这种病毒,那么她就不能再被当做普通人来对待了,我不能拿整个基地人的生命来开玩笑!” “这么说,如果她回来,你还是会……把她软禁起来,或者……杀了她……”我咬牙切齿道。 “如果没有有效治疗伊波拉的办法,我会的。”张楚斩钉截铁。 “我如果要杀了你呢?” “那么自便。”张楚冷笑一声,端起茶杯,静静望着我,“祝你好运,希望你杀死我之后,能逃得出基地……”说完,他又喝了一口茶。 “你……” 我不住的深呼吸,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沉重起来,这或许是改变我命运的一枪,我只要扣动扳机,我或许将不再是原本的那个我了。 “嘭!” 我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打倒的却并非张楚。 张楚斜侧面的玻璃轰然碎裂,那把枪威力极大,若不是这里的玻璃都有聚拢和防护爆破能量的作用,光是这一股爆炸的力量,就足以把张楚把整出整个人震飞出去。而即便是此时,那飞溅的玻璃,却也还是划过了张楚的周身,就连他手里的茶杯和轰然碎裂。 张楚却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张楚没有骗我,他并不是在耍花样,这枪里头的确有子弹,而且是威力不小的子弹,如果这一枪直接打在张楚的身上,他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墙壁上的硝烟警报顿起,声音越来越响,门外脚步声渐近,张楚忽然一个箭步冲到呆然的我跟前,快速夺过我手中的枪,站在我旁边,一动不动的望着指挥室前的金属门。 从侧面,我看见张楚的脸上、手背已经沾上了鲜血,显然刚才爆炸的玻璃碎片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金属门打开,数名反抗组织的守卫老兵举枪对准了我。 “放下枪!”张楚厉声命令道。 “是!” 那帮人倒也没有拖泥带水,一个个迅速放下对准我的冲锋枪,但人却没有里去,尽数站在指挥使门口,一动不动,为首的一名下级军官开口问道:“张楚司令,发生了什么事?” “枪走火。”张楚的声音依旧镇定,“这把枪刚刚改造过不久,性能不稳定。” “您没事吧?”你人有些不放心,又问道。 “没事,你们应该问问楚庭生有没有事。”他笑道,“毕竟是我波及到他了。” “哦……楚庭生。” 我本能的立正。 “你受伤没有?”那人看着我,却是一脸狐疑。 “我……没有事。”我回答的并没有什么底气。 “出去吧。”我刚刚回答完,张楚却已经下了“逐客令”,“这里没你们什么事。” “我们……”为首的军官叹了口气,敬礼说道,“是,长官……”说完立刻带人离开。 金属门再次关闭,墙上的警报声渐渐息止。张楚转过身,把枪递回到我手里。我有点儿不敢接。张楚却开口说道:“拿上这把枪,以后你要杀我,还有的是机会。” 我缓缓接过枪来,说:“你……真的不怕?” “我只是相信你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已。”张楚嘴角勾了勾,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现在可以走了,把枪收好,小心走火。”他又回到了办公桌后面,轻轻拍了拍椅子上的碎玻璃,依旧镇定的坐了下去。 我返身离开,来到门口的时候,心里却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由得转过身,问道:“下一次的任务……是什么,什么时候开始。” 张楚微微抬头,说道:“你若能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们还有很多任务需要你去完成。”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我又说。 张楚没有说话。 “我想问,你们到底在我身上发现了什么。” “数据异常。”张楚回答,“目前,以我们的认知水平,只能认为你身体的问题属于浓缩液排异反应导致数据异常,但是……或许林菀……心里有别的想法。” 正文 135.可以相信的人 也许多有的研究员加在一起也不如一个林菀优秀。 但他们肯定不至于对我的身体毫无头绪。 张楚有事瞒着我是肯定的,但这也算人之常情,基地里的人,或许是生活环境所致,都有一个特别的共同点,那就是任何事情没有确切的证据就一定不会表态。张楚的那把枪握在手里,我十分忐忑,这个时候,我急需一个枪械专家来帮忙检视这把枪,看看其中有没有装什么窃听、监控的玩意儿,可是,这个时候我却不知道该相信谁。 回到住处,我退掉弹夹,开始反复摆弄那把枪。 这把枪和我们惯用的普通爆炸枪似乎的确差别不大,只是我根本不知道内部构造,我也不敢随便拆解这手枪,我这种半吊子,拆完了估计也就装不回去了。 思来想去,我最终想到了一个人。 她肯定懂枪械拆解,而且,在所有反抗组织成员中,或许她是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了。 墨歌。 连林菀都曾经说过,墨歌并不是张楚的人,如果林菀的判断准确的话,那么至少墨歌应该不会一味的帮助张楚,至少我找她帮忙的话,她还要权衡一下利弊。 但是,墨歌毕竟现在是离岸基地的最高指挥官,而这个指挥官的职位又是张楚给的,从这一点上看,贸然找她,却也对我有些不利。 思量再三,我还是决定冒险一次。 我在基地里已经几乎没有可信任的人了,要立足,我只能从身边熟悉的人入手。 不过,我没有打算冒冒失失的直接去找墨歌。 我发了一条简讯给墨歌,由于墨歌是最高指挥官基因账户,所以除了私人简讯以外,其他一切的通讯都是要经过副官邵光义的。邵光义对我虽并不算太差,但毕竟不知底细。而且,这条简讯我没敢从通讯工具上发出,通讯工具在张楚那里呆了那么久,拿在手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来,不知道其中是否也早已暗藏玄机了。 我用房间里的笔记本电脑发了讯息。 电脑发信估计是唯一一样反抗组织能够自由通讯且保有一定隐私的工具,虽然这里的通讯内容最终也还是会存入某个终端之内,但是毕竟不是事实存储监控,由于信息积压,在非特殊情况下,也没有多少个指挥官会去仔细查看每一条简讯,所以,往往在这里通讯最为安全。我听说,基地里头的一些开放男女们相约晚上同宿同欢乐,就往往会使用电脑传讯的方式。 “张楚长官把自己的配枪送给了我,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请教你。”这条信息虽然简单,我却反复思考,最后才敢发出去。 我不知道墨歌什么时候会看见自己的电脑邮箱,所以稍有些不安。 没想到的是,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对面便回信了,两个字:信任。 我心里“咯噔”一下,说实话,我最担心的就是看见这两个字,出现了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就好像要堵住我的嘴一样,我仿佛已经能看见墨歌那张冷傲的脸庞,甚至能听见她口中淡淡的吐出四个字来:“闭嘴!很吵!” 想了半天,我再次发出讯息:“他的样子并不像是信任,以我和林菀之间的亲密,也不足以让他信任我。” “那你觉得怎样才算是信任?”对面反问。 “只是一种感觉而已,这个基地里,不知道该相信谁。” 信息发出去犹如石沉大海,那种等待仿若煎熬--我是不是太天真了?我是不是终归太幼稚了?这基地里的水到底有多深?我怎么就敢随随便便去相信墨歌这样的基地高官?就算是昨天还并肩作战的好友,今天也可能成为敌人的地方,我又怎么敢这么冒失的去寻求帮助?我越发的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子。然而,正当我懊恼无比的时候,忽然,对方竟又回复了一条信息--这次等待整整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令人窒息的一个半小时。 “你本不该怎么相信我的。” “你是什么意思?” “十五分钟后来十层基地守备调度办公室见我,带上你的枪和你的通讯装置。” 我愣了一下,墨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直接让我去见她,而且只给了我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 我心里一下子更加忐忑起来。 然而事已至此,我已然是没有理由不去看看了。 十层基地守备调度办公室…… 我听说过这个地方,守备调度是军事机密,据说这个办公室只有基地高官和特勤人员能够进入,其他人除非被召见,似乎绝对不能进这个办公室的,而且十层本生就是基地较为神秘的一层,这里有军械库、装备储藏室和用于记录财务、档案等的封闭密室,据说只要进入了十层,周身一切信号、包括基因信息等等都会被屏蔽,这个人会像是从基地人间蒸发了一般。 当然,要进入十层也并不容易,那需要基地最高指挥官的唯一口令。 当我顺利来到十层的时候,我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通讯装置,信号果然是完完全全被屏蔽的,而且,我在验证身份时,验证装置上显示的是“临时身份”,意味着墨歌仅仅是给了我一个有时效性的验证权限--看来她做的也算小心谨慎。 守备调度办公室,看起来和最高指挥使差不多,只不过没有落地玻璃窗。 我进入办公室的时候,只有墨歌一个人,纵然空间狭小,我却还是东张西望,总是下意识的以为四周会有埋伏。 墨歌显然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半带嘲讽的说道:“怎么了?你害怕墙里头会钻出人来么?” “我……” “我不养鳞甲人,你放心。”她来到门边,轻触墙壁上的按钮,顿时,那扇金属门发出一声长鸣,紧接着,我看见门边的验证装置屏幕上显示出了“最高戒备”四个字。 “这样你该放心了吧。”墨歌说道,“现在这里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就算你在这里扔震撼弹,外头的人也听不见,而且在最高戒备的情况下,房间里的所有警报系统都是被摒除的。” “这样会不会欲盖弥彰……”我警觉地说。 “放心,”林菀说道,“如果你害怕张楚的人盯上这里,那大可不必。因为我已经跟他说过要召你来帮我完成基地守备布防工作了。” “什么?你跟他说……说过?” “是的,就在二十分钟以前,我刚去过最高指挥室。最后一条简讯,我是从张楚那里回来才回复给你的。”墨歌说。 “是这样……”我不禁背后直冒冷汗。 “你不用害怕。”她又淡淡笑了笑,接着开口说道,“把你的手枪和通讯装置拿过来。” “你……” “相信我就给我。” “好吧……”我既然来了,就没有不相信她的理由,否则我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我把两样东西都交给了墨歌,看着墨歌以极快的速度拆解那把手枪,墨歌一面拆解,一面说道:“你不会拆解手枪?” “涂姝教过,不熟练,怕有问题。” “你的胆子应该再大一些。”墨歌说道,“枪械都是一个道理,毕竟是人造的。” “好吧……” 不一会儿,手枪便被墨歌分解完毕。 “这把枪的确经过了精密改造,我是做不来的,一看就是张楚长官的手笔。”墨歌淡淡说道,“有窃听系统在里面是肯定的了。” “肯定……你的意思是……”我更加紧张起来。 正文 136.密谈 “在这个基地里,每个人做事都已经习惯了双保险。”墨歌说道,“我们见惯了突发事件,所以,不得不有所防备。” “我……我明白。” “我看不出这把枪有任何异状,不过,我发现它在改造过程中用了一种新的金属。我不知道这种金属是否有识别和追踪功能。”墨歌说道,“不过按照一般推理来猜想的话,这把枪,是张楚的爱枪,他肯定不希望这把枪丢失,你说对吧?” “所以他肯定会给枪里安装一个追踪装置。”我补充回答。 “对。” “我明白了……” “至于这个通讯装置。”墨歌说道,“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任何人的通讯装置,只要打开基地监察系统的最高权限,就能逐一监控,我相信不仅仅是张楚,就算是涂姝也有这个权限。” “原来……是这样……” “所以林菀联系你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的不到半分钟--她可谓是做的格外小心--但张楚却还是准确定位了她,这大概也是她当时就想拉着你逃走的原因之一。”墨歌说道。 “什么?!”我浑身一颤,她忽然跟我说关于要和林菀一起逃走的事情,着实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我立刻变色道,“你说什么?!什么逃走?!” “做贼心虚。”她冷冷看着我。 “我……” “在基地里,作为一个普通士兵,最好还是真诚一点。”她站起身来,说,“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所以,刻意掩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我……我其实并不想掩盖什么。”我微微低头,“我只是不知道该相信谁。” “那你为什么选择相信我?”墨歌问道,“就因为你曾经救过我,就觉得我一定会报恩吗?” “我没有那么想过。”我叹了口气,说,“我只是感觉……或许你会告诉我实情。” 这一回,墨歌陷入了沉默。 我心里七上八下,却不知道怎么打破这尴尬的寂静。 墨歌没有让我离开,我也就只能站在原地,实际上,我希望她能多告诉我一些事情,哪怕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至少那也算线索,至少那样我就可以想办法自己去分析,去考虑。过了一会儿,墨歌却直言不讳地说:“刚才张楚长官让我过去就是谈你的事情。他问我觉得你这个人怎么样,并且把你和林菀想要逃走的事情都跟我说了一遍。只不过,他似乎还没有弄清楚,你最终为什么没有逃,单纯的是因为洞口被堵住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心头一紧。 听了墨歌这句话,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或者说,明白了张楚的做事风格。 他似乎从来不会直截了当的问某件事或者说出某件事,即便是说,也说得有所保留,即便是问,也不会直截了当地询问甚至审问。 “张楚长官自然知道我可能会找你。”墨歌说,“所以,他对我提出的疑问,大概就算是直接对你提出的疑问了。” 我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只觉得有些头昏脑涨。 “你既然问了,我就索性都告诉你。”墨歌说,“其实有些事情,咱们不需要懂,懂得越多越痛苦。我们需要的只是执行命令而已。” “我只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我说。 “没有人要你死。”墨歌说,“从有关你的计划启动前,你都是重点保护对象,基地可以让我去死,也不会让你去死。” “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肯定已经猜测出了一些端倪。”墨歌说道,“其实自你被林菀注射了浓缩液的那一刹那起,基地就注定要将你列为关键人物之一。” “所以说……”我嘴角勾了勾,慢慢回想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所以说,其实你的出现、朱铭的出现,这等等的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了?” “是。”墨歌点了点头,“我盯了你好几天,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对你出手,可能还会继续监视下去。我原本的任务是通过你找到林菀,然后夺取她身上的相关资料和半成品药剂。但是后来我们发现,你已经被注射了那种半成品浓缩液,所以我直接联系了生命堡垒,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发出的信息最后到了张楚手里,这件事便开始由张楚着手负责,于是任务计划就由先前的诛杀、抢夺任务变成了跟踪、保护和引导任务。” “朱铭不是生命堡垒的人么?” “是的,”墨歌笑了笑,说,“朱铭的出现对于张楚来说也许是个Bug,不在计划范围之内,你没发现,朱铭最近又不见了么?” “这……” “我能分析出来的,就只有这么多而已。”墨歌说。 “我还想让你告诉我一件事。”我说道。 “什么?” “我想知道,林菀……的过去。她告诉我,你们都是从小就在基地里长大的孩子。”我想了想,说。 “过去……”墨歌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离,良久,才慢慢说道,“我没有过去。至少对比林菀,我没有过去。” “你……” “你听说过身边有人姓墨么?” “没有……我一直以为,只是这个姓氏比较生僻而已。”我说。 “不,只是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姓。”她笑了笑,说,“我是孤儿,我也不知道自己信什么。我不想林菀……林菀至少有一个父亲叫林白河。” “那她的母亲呢?” “不知道,听说林菀刚出生她母亲就难产而死了?我不打听别人的私事,只是听说。”墨歌说。 “这样……” 墨歌沉吟片刻,抬头看着我,说:“其实你想问的是林菀的心态对吧,你想知道,她和组织有什么恩怨,最终为何要走到这一步,对吧。” “差不多吧……”我回答得模棱两可。 墨歌撇了撇嘴,说:“你知道我最讨厌你的一点是什么么?” “什么……” “虚伪。” “我?虚伪?” “对,你的表情明明在告诉别人,我讨厌你,我不相信你,我对你有所防备,但嘴上却说着另一套说辞。”墨歌冷冷说,“不仅虚伪而且懦弱--你一定在不断告诫自己,我应该相信墨歌,我应该相信她,她应该可信。却又一直在害怕,怕我突然在背后捅你一刀,相处那么久,你唯一一次暴露本性的时候,就是你发现我和林菀都利用了你的那一刹那,就是你决定自己逃回广州的那一个刹那。其他时候,哼哼,其实你一直都在矛盾中度过,你从来没有完完全全的相信过我和林菀,甚至也没有完全相信过自己。” 我仿佛被戳到了痛处。 “如果你不能克服这一点,那我现在说的话你也不会相信,你只会越活越累,越活越没有可以信赖的人。”墨歌说。 信赖的人? 她是指她自己么? 我没有想到墨歌会突然对我说这种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些话,我心里竟感到一丝久违的温暖。 我依旧害怕被这种温暖蒙蔽了双眼--就如被张楚的热血蒙蔽了头脑一般--于是我直截了当的说:“不是的,我信你,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那请你告诉我,林菀到底怎么了吧。” 墨歌沉默了一会儿,说:“那个时候教会与反抗组织的主要冲突集中在粤省北部,粤赣交界的山区之内,所以,没有人想到他们会到Z市来作恶,而我们大部分人都被安排了第二身份,像我们这样的人,自然都被安排进了各大高校,林菀、我……涂姝,都是这样的……” 正文 137.昨日 “林菀在我们学校读了四年……”我说,“她是我师姐。” “我还是你师妹呢。”墨歌撇了撇嘴。 “啊?!” “我是艺术学院的,”墨歌似乎淡淡的哼了一声,说,“看你这种人,应该也没什么艺术细胞,不可能会关注分学院的事情。” “我……我在大学,一直是三点一线,食堂、宿舍、教室。” “如果不是战争……”墨歌两手撑在金属桌上,我总觉得她这一刻的神情有些迷茫,仿佛还有些伤感,这是一个普通少女偶尔会流露出来的神情,而非一个战士,更非一个基地指挥官该有的表情,“如果不是战争,也许,我也能完成学业,你也可以……” 我注意到,谈及大学,墨歌的神态和动作都有些不同。 或许就如军人们都有军营情结一样。 大学生,也往往都有大学情结。 对于我们来说,那似乎是最后的一方乐土。 而我,尚未步入社会,便先被拉进了这庞大的基地之内。 但至少,我大概比墨歌更幸运,我曾经有一个完整的家庭,也曾完整的享受过了从小学到大学三年级这么一大段快乐的时光。 我原本是战战兢兢的来试探对方的,现在结果却是,这又变成了一场普通的交谈,聊天,甚至这聊天的情绪还有些与军营的气氛不相符的伤感。 “抱歉……”又过了一会儿,墨歌似乎终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不由得吸了吸鼻子,又略显不安的捋了捋自己的发丝,说道:“说回林菀吧,林菀那个时候一直在基地之外,基地对她的管束并不严格,而且,直到一年之前,据我所知,她还是非常按时的向基地上报实验数据与研究成果。直到去年下半年,她忽然向基地递交了一份有关‘最强浓缩液’的试验计划,当时,基地以‘危险性过高’为由驳回了她的立项申请,不过按照后续事件的发展来推测,她那个时候必然没有停止这项研究--并且,还把大部分精力都转向了这项研究之中。也正因为此,她不再按时向基地递交数据和实验报告,慢慢的与基地疏远,还时常进行违规生物实验,基地也似乎开始对她越发的不满,我记得那段时间我不止一次在基地下达的命令中听到过对她不利的批评。” 这些,实际上我即便是猜也能猜到,按照林菀的性格,事态或许本就该如此发展、 “再后来,基地开始对林菀实验室--原本她继承了她父亲林白河的实验室,有着一批非常先进的实验器材--进行封锁,大大削减对她的支持。她数番申请未果之后,终于铤而走险,潜入生命堡垒地底实验室,杀死了两名值班研究人员,而且盗走了大量已经封存的重要研究资料--这一点,她自己也承认过。” “是的……” 这件事,之前林菀的确提起过,她还说那两名值班人员是罪有应得。 “诚然,那两名值班人员对第六哨塔以及粤赣边界多次交火的失利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诚然,他们由于上级荫庇而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终归罪不至死。”墨歌说道,“所以,林菀这一次的出逃,遭到了基地的通缉。实际上,我想那个时候她已经感染了伊波拉变种病毒,盗走那些研究资料的原因,大概有一部分是为了试验,而另一部分,是为了自救。” “是这样么……”我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林菀这样警觉的一个人,怎么会被张佳婷所暗算……” “可能因为是朋友吧。”墨歌绕了一圈,回到金属桌后,仿佛刻意站在那个位置,想要掩盖自己的表情--这只是一个保护式的动作而已--人有的时候非常容易做这些自我保护式的自欺欺人的动作,似乎前面挡了一张桌子,便能盖住自己不安或伤感的神情似的,墨歌双手抱在胸前,望向一边,说,“你不知道‘朋友’这两个字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多沉重。” “你……” “有些东西,你不是我们,你不会理解,我们的际遇毕竟不同。” “我……确实不理解。” “那就单纯的看这个事实吧。”墨歌转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仿佛是在鼓励我,只是这微笑有些勉强,“事实就是,她后来出于某种原因,把药剂注射在了你身上,而我们的目标,也都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她为什么那么恨组织?就因为她的父亲?” “是一个原因吧。”墨歌说,“对于林菀来说,或许她的父亲林白河,还有老教授谢淳,应该算得上是一种信仰一般的存在,她从小和别人思维方式就不一样,而且不怎么和别人交流,一直跟着林白河和谢淳往实验室里跑,林白河死去之后,她更加沉默寡言。而谢淳的死,则又是对她一个巨大的打击。” “谢淳……”我默默的念着这个名字。 “如果谢淳没有去世,或许现在反抗组织的科技水平可以再上几个台阶。”墨歌说道,“虽然我不懂技术,这一切,也只是传闻,但我相信,那个传说一般的谢淳教授……应该是一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这个空当,墨歌已经把我的枪--张楚的枪--重新组装好,递还给我。 我微微低头,上前接过枪,同时也收好了通讯装置。 “谢淳教授……真的这么厉害么?” “基地的第一支浓缩液,就是谢淳的研究成果。”墨歌说道,“也是他第一个提取出完整的动物基因链,融合在药剂当中,给人类注射,并且取得成功的。” “第一名注射者……”我皱了皱眉。 “是的,和你一样,拥有划时代的意义。”墨歌笑了笑。 “那这个注射者,后来,怎么样了?”我不由得问道。 “死了。”墨歌不加任何修饰的回答,“战死。” “他……” “他很强。”墨歌说,“至少传闻在那个时候,他很强,他的能力好像是虎爪,或许对于现在的你们来说着不算什么,但那个时候,却可以一当十……只不过,最后他还是死了。” “他是怎么死的?”我不禁问道--我忽然在想,会不会我和那个家伙的死法一样? “我听说,他在粤北的某处哨塔坚守了三天三夜,小队总共二十人,与教会四十多感染者和上百动物感染体组成的军队交手,大家发现他的时候,他依然站在基地外,只是身体已经千疮百孔,内脏也已经掏空了。” “呵呵……是么……”我淡笑,我仿佛已经有了一种预感,倘若我的研究价值慢慢失却,那么,我也将沦落为最普通的士兵,到时候,我的命运或许并不会比这个‘第一位浓缩液注射者’好到哪儿去。 墨歌应该看出了我心中的疑虑,但她却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坐在金属桌后,似乎在等我发问。 “那,据你所知,林菀与基地对抗,还有别的原因么?” “其他的,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自救了吧……”墨歌说,“谁都希望能活得久一点,尤其是她,手头上还有不少待完成的使命,也许……” “墨歌……”话未说完,我却打断了她。 “嗯?”她有些疑惑的望着我。 “如果我说,我想要找到她,把她劝回来,你会不会觉得,我是在痴人说梦?” “劝她回来送死?” “不,我既然想要劝她回来,就是希望她能活着,而不是去死。” 正文 138.平静的日子 墨歌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那你……”我有些激动,两手撑在金属桌上,“你告诉我,应该去信任,去相信的,不是么?” “我只能告诉你我的一点猜测。”墨歌说,“张楚恐怕也希望你找到林菀,而且越快越好。” “为什么?”我惊愕道。 “我只是凭直觉,凭我对他的了解来判断而已。”墨歌说,“这次协助布防结束之后,我可以给你安排任务,去寻找林菀,但是你要注意,张楚要找林菀的可能性有两个,也许你们殊途同归,也许他只是想找到林菀,杀死林菀。” “他……” “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先过来和我一起完成防御部署再说。”墨歌没有让我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我有些无奈,也值得点了点头。 不过,我并不知道让我协助布防到底是什么用意,就如墨歌自己所言,这里的所有人做事就必然有自己的目的所在,只是,有些目的难以揣测。 事实上,整个布防的过程,都是墨歌在自己计划,并且讲解给我听,从她的表情上判断,似乎她有意在向我传达什么,或是让我记住什么,只是这些东西只能事后慢慢捕捉。 再次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按理来说该要睡了,可我依然睡不着。 桌上放着晚餐和药,应该是朱晴送来的,从前看到这些总是本能的感到开心,但现在,好像这一切都稀松平常,没有多大意义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除了训练和吃睡,我基本上不做别的事情。 这个时候我仿佛连士兵都不是,我只是一头会参加特训的猪。 期间我唯一做的一件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去看我受伤的队员们,尤其是郑龙,我和郑龙走散之后,他们都以为我死了,可是我却活了下来,而那个时候的李进一样,我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不过,这段时间我一直没有见到李进,作为我的私人护理,他出现的的确有些太少了。 经过第一次战斗,这几个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近了一些,除了那位一开始就格格不入的李闻天。 几天之后,朱晴来送药的时候,我偶尔问到关于李进的事情,朱晴却告诉我说:“他病了,可能是操劳过度,一直咳嗽,有点儿咳血。” “咳血?!”我愣了一下,回想起林菀那时候的状况,不由得警觉起来,说道,“你确定他只是累病了而已嘛?” 朱晴微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反抗组织很警觉的,第一时间就给他做了全面检查,不过的确是因为疲劳的缘故。” “是……是么……”我心中还有些疑虑。 “不用担心,我们是研究人员,身体上的事情我们总比你更懂一些不是吗?”朱晴的精神状态似乎好了不少,笑着说。 我暗暗叹息:林菀不是也曾说过这种话么?可最后呢? 朱晴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一时间竟开始不敢说话了,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我赶紧岔开话题,说道:“你……你的射击练习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教你?” “我……真的可以吗?”没想到我随口这么一说,朱晴竟非常有兴趣,有些兴奋道,“如果你不嫌麻烦,不嫌我笨的话,我真的希望有个人能教我练习射击呢……虽然,到现在也没多少人肯理我。” 看着她有些委屈的表情,我不禁感到一丝心疼。在这样一个组织里,要招人待见实在太难了,可是她这样一个小女孩,要在这个残酷的环境下生存,没一个朋友,又似乎也太艰辛了些。想到自己最近也没什么事,我干脆答应了她,每天晚上在我完成一天的训练之后,辅助她进行射击练习。 我也算是有事可做了。 整整半个月时间,我便持续着这种无所事事、没事找事的生活。 外头已经是冬去春来。 大概绵绵也细雨早已夹杂着那沿海一丝特有的腥咸飘过了高空,只是不知道这股腥咸之中是否还带着鲜血的味道。 反抗组织与教会的大战似乎进入了缓和期,而我的训练也变得越来越轻松,涂姝似乎没有什么可以教我的了,居然混蛋到开始拿我当靶子来练飞刀,她手中的那一对纳米双刀,由于使用特殊的纳米材质制作,刀刃根本就看不见,只能看见刀把,他却在我每天的日常训练时突然飞刀向我掷过来,一来二去,我极端愤怒,却只能小心翼翼的躲闪。 而且,也就是在这段训练的时间之中,我发觉涂姝这家伙有时候相当的“变态”。 她对我说话,有时候居然可以比林菀还要暧昧。 而且一般她对我发出暧昧信号的时候,下一秒,就会对我发动致命的攻击。 有一次,我在训练场中间赤膊着上身负重锻炼臂力,她在场边盯着,忽然走上前来,伸手轻轻抚摸我的胸膛,甚至故意去挑逗敏感的地方,我当时吓得差点没有摔在地上,可正当我几分惊恐、几分尴尬、又有几分说不出的兴奋的时候,她却忽然拔刀从斜侧面朝我脖子上划过来,幸好我反应及时,侧身挥手,用手里的运动器材去接她的纳米刀。 而那个运动器材直接被切成了两段,刀口极其平整,极其光滑。 我想,那刀子要是切在我脖子上,伤口也平整的很。 那次我终于忍不住质问涂姝到底是在训练我还是准备弄死我,而她却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最难控制的就是自己这方面的欲望,如果你能在接受挑逗的时候依然保持警觉,那你在近身肉搏战中,绝对可以有足够的镇定,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就感谢我吧!” 我只能深呼吸,压抑自己的怒火。 至于我的那些队员们,由于除外之外,其他士兵的周期性训练都已经结束,因此他们变得比我还更加无聊,但新兵们却十分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闲,对于有些人来说,他们是过一天算一天的,尤其是经过上次哗变失败之后,他们已经把自己的命当成捡回来的一般,每天早晨睁眼只要还能看见周遭的一切,看见基地顶端亮堂的灯光,就算是一种恩赐了;而另外一部分,则显得随遇而安,大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态度;至于那少部分依然策动者兵变、逃离的家伙们,则根本没有响应者。 就在那闲适的日子里,我再次见到了从禁闭室被放出来的张子扬,见我的刹那,他似乎十分尴尬,只是僵硬的朝我挥手,便低头匆匆离开,我追上去想跟他说话,他却早已经躲进了电梯之中。 其实我更像给他几个耳光,但是我着实是办不到了。 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证明他早已受到惩罚,甚至受尽了折磨…… 闲,则生变。 似乎反抗组织的领导们也非常了解这一点,当兵的绝对不能闲着,否则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于是,就在这闲适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第一次换防。 换防对于特战组来说影响不大,那天,我们一排七个人,站在六层的窗户口,默默的看着下头训练场和那边三楼冲锋口的士兵们来来回回的运动着。 有的人出去,有的人进来。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啊……”当过兵的黄倩不由得感叹道,“还好跟这般小子们感情不深。” “你说你跟谁感情深?”一旁的何凡说道,“上次在地下洞穴里,你让我掩护你换子弹,好吧,我上前去烧那帮畜生,结果你呢,二话不说直接往我身边开枪,你说你……” “妈的,我有一枪打中你了么?是弹片划伤了你的蛋还是怎么着?!”黄倩厉声反驳。 正文 139.特战组 眼看着这两人有要互相打起来的趋势,郑龙和林前连忙在一边劝阻。 我无心理他们那些无聊的话题,倒是把目光转向了一向来比较稳重的奕天,说:“你说,这次换防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奕天看了我一眼。 我沉吟片刻,说道:“总觉得这次出去的人多,进来的人少。我有些联想。” “你是在联想上次张楚杀魏国栋的事情吧?”奕天两手抱在胸前,说。 我撇了撇嘴角,没有说话。 “张楚杀人,上面会找他麻烦。”忽然,旁边传来一个幽幽的阴沉男音,我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李闻天也在我身边。 奕天越过我,看着李闻天,说:“尾田太君,您老人家有高见?” 李闻天略显厌恶的瞪了我和奕天一眼,接着回过头,表情依旧暗淡,说道:“张楚在和上头斗,杀魏国栋,只是一个开始,魏国栋,バカ,庸才而已,三言两语,就被打死……不足为惧。但是上头的人厉害,他们继续斗下去,士兵们,会成为牺牲品。” 他顿了顿,沉默了很久,闭着眼,像在练忍术似的,又像是在替自己组织语言,接着又说,“要在这里生存,我觉得,我们自己应该团结。” 我第一次听他说那么多话,不由得有些惊奇。 “还有……”他最后补充道,“不要叫我太君,日本语里,没有这个说法。” “噗……”一边的林前差点肆无忌惮的笑出来,被何凡扯了一下,这才收敛了表情。 “听你的意思。”黄倩在一边发难,“你是要组织小团体?” “我只是担心,不想成为牺牲品。”李闻天生硬断续的中国话,虽然难听,但却不得不让我警觉起来。我不知道在场的几位对张楚一派是什么看法,或许我知道的太多了,因此才会比他们想得更多,也担忧的更多,李闻天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甚至,这种分析和林菀之前的分析如出一辙。 “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相信你们,才对你们这样说。”李闻天又补充道。 我没有开口,静静的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既然李闻天当了这个出头鸟,我也就不必要多补充什么了。 让我惊奇的是,李闻天的这几句话,居然让特战组的另外五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沉默,至少代表他们一个个都心有疑虑。 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 看来大家都不是笨蛋,至少对于特战组的人来说,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自己的价值的,我们每个人也有自己的信念和自己的目的。或许也正是如此,我们才比其他的士兵更加清醒一些。 “大家都想什么呢?”我等待了片刻,忽然开口,果然,那帮人一个个如梦初醒,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尤其是黄倩,反应似乎比较大,而且立刻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说道,“那什么,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别走啊,你走了少了多少乐趣,咱们一帮大老爷们还玩什么玩啊?”何凡大概早就想岔开话题了,大声说。 黄倩已经背对着我们向远处走去,这个时候侧过脸,一脸憎恶的说:“回家玩你自个儿的蛋去!” “他的蛋不是让你打坏了么?”林前嬉皮笑脸地说。 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我站在原地,双手抱在胸前。 大家很有默契的岔开话题,说明,大家心里也都各有疑虑。 这时候,我又看了一眼李闻天。 这个时候的李闻天似乎有些愤怒,死死的盯着楼下来来去去的士兵,我不有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上次谢谢你救我。” 李闻天缓缓转过头,阴郁而略显深沉的双眼,死死盯着我,那种感觉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应该的,队长,你是队伍的中心,若是在日本军队里,我们都应为你去死。”他说。 “你别这么说。”我开口道,“特战队每一个人都很重要,还有,这里是中国,你叫李闻天。” “我懂。”他说道,“但你是队伍的灵魂,不可辨驳的事实。” 我忽然觉得李闻天无形中给我的肩上加诸了一种难以承受的负担。我何德何能,去做一个队伍的灵魂?我不过就是注射了所谓的最强浓缩液而已,本质上,我仍然是那个莫名其妙被拉入反抗组织的普通小屌丝,直到现在,我还多多少少觉得自己不该经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脸望着奕天。 奕天没有和那几个人一起去疯闹--这个时候郑龙、林前、何凡和黄倩他们早都已经跑到一边不知道干啥去了。 奕天叹了口气,说:“之前觉得黄倩挺讨人厌的,现在看起来,好像有点意思。” 我也笑了笑,转而问道:“张子扬怎么样?” “啊?”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问他这件事。 “张子扬,跟你关系很好对吧。”我说道,“他上次的事情,张楚找你谈过么?” “呵呵……谈过。”奕天吸了吸鼻子,说,“听张楚的意思,就差没把我和张子扬同罪处理了。” 我皱了皱眉,心里已经有了数了,说:“军营里头这种事很正常吧,不过,张楚心里明白的很。” “我知道,特殊时期,谁都会过分警觉。”奕天说,“现在我不也没事么?” “我们这几个,倒算是优待了。”我又说。 这时,一边的李闻天忽然开口,说:“我也回去了。” 我没有留他,显然我们的态度不够积极,而且我还在为反抗组织说话,这两点激怒了他,看来他虽然阴郁而且少言寡语,但是性子比我们要更加耿直一些。 “这小日本脾气大啊。”奕天笑着说。 我依旧回家报以微笑,说:“人应该还是不错的。” “我算是看出来了,”奕天说,“混了那么久,反抗组织里像人的就咱们七个了。” “哈,有么?” “你不觉得?”奕天说,“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跟别人没出生入死过……”他顿了顿,说,“上次基地大战的时候,咱们特战组几乎没有一个逃兵,当然也包括你,你甚至比我们杀的更狠更凶。” 我没说话。 “特战组都是英雄。”奕天笑着说,“除了张子扬那个垃圾。” “他有他的想法。” “不管什么想法,真是对他失望。”奕天握了握拳头,说,“我们特战组的新兵,在中央堡垒死了一大批,基地大战又死了一大批,最后剩下来的就我们几个,但你瞧瞧,咱们这几个人当中,有一个怕死的么?咱们这有一个孬种么?上次叫我们下地穴,咱们有一个怕的么?” “呵呵……”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奕天说,“你这家伙打仗的时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狠劲儿。一般的士兵没有武器没有子弹,基本上都是先选择撤退迂回,你可倒好,操着什么东西都敢上去拼……” “算了吧。”我摆手笑了笑,说,“浓缩液在身上,多几分蛮力而已,各有各的能力吧……我还要跟你说声抱歉呢,好几次咱们都打着打着就走散了。” “哎!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奕天说,“你这个做队长的,没嫌我拖后腿就不错。” 说实话,我心里有些不好意思,本想试探他的口风,没想到,他说话竟很是真诚,于是,我干脆问道:“好吧,既然咱们现在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了,那明人不说暗话,我也直言了。你对刚才李闻天说的话怎么看?” 正文 140.酝酿 奕天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缓缓说:“早做准备早做打算吧。” 我吓了一跳,他倒是比我还爽快。 我沉吟片刻,又说:“我们毕竟还是反抗组织的士兵。” “我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抱成一团,如果我们几个不团结,不能共进退,那……恐怕就真和李闻天说的一样了。”奕天说。 我点了点头。 “张楚自己也是军人,应该知道士兵之间的情谊。”奕天又说,“说不定,他会阻止我们。” “他恐怕是没空了。”我还没开口,不知道什么时候,黄倩居然返了回来,说道,“实话说吧,这次换防,就是针对张楚而来的。” “你知道?” “我大略了解了一下湛海市区、中山市区和Z市区,以及北部几个战区的防御调度状况,当然了,只是了解个大概,具体的没人会让我知道。”黄倩说,“凭着一个老兵的直觉,我可以判断出来,上头虽然没有找到整张楚的法子,那位魏国栋的亲戚也不好当下就跟张楚撕破脸皮,但是……他们已经动了限制、蚕食张楚的心思了。”黄倩说,“如今Z市战事减少,正是他们内斗的好机会。” “你的意思是……”奕天想了想,说,“得了,你直接说,周边是什么状况?” “周边几个战区,除了政府独揽的地方之外,其他几处的最高指挥官原本都是张楚的人,大概犹豫最高指挥官被临时抽调有点儿太明目张胆,所以,上头这段时间空降了不少副官过来,我估摸着,他们每一个都拿着生命堡垒给的‘尚方宝剑’呢,为的就是节制张楚的这帮党羽。” “哦?”何凡他们也返了回来,“这么有意思?张楚之前就把周围的各战区的人都换成自己的了?” “他可没那么大权利,他只是设法把那些人都拉拢过来了--啊,只是猜测,直觉,凭着一个老兵,和一个女人的直觉。”黄倩笑着说,“要不然那个时候魏国栋往湛海市区发讯息让他们按兵不动的事情,怎么会第一时间让张楚知道了?嗯?” 黄倩转过脸面对何凡,说:“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别老惦记着你的蛋。” “操!”何凡双眼一翻。 “所以,现在他无暇顾及我们七个是么?”我说。 “嗯。”黄倩说,“哎哎,都听着了啊,虽然那个小日本没在,但我就当他在了,咱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别说的那么吓人。”郑龙说道,“谁说他们就一定会害咱们了?” “对。”我点了点头,说,“我们七个要做的是团结互助,并不是结党反抗什么,策动什么,现在反抗组织内最缺团结,大家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但我们的敌人,不但有感染者,还很可能有内部势力存在。” “嗯,说的不错。”黄倩说,“不过你说话还真是一股浓浓的党代表的味道。” “我去……”我也被她一句话噎了个半死。 黄倩双手抱胸,继续说道:“简单说,咱们要自成一体,不能偏向张楚,也不能偏向张楚的对手,更不能偏向那群被感染的畜生,咱们做老兵的就知道,有一个信念是最重要的,那就是,无论如何,活下去,活到战争结束,你就是赢家。” “对这话我有我的想法。”奕天说,“不过就算是要我死,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成了牺牲品。” “既然达成一致了,那就这么着吧。”黄倩说,“说点儿有用的,接下来,你们猜张楚需要什么?” 我想了想,说道:“听你的说法,张楚现在需要的,应该是一次军事任务。” “对,”黄倩说,“队长英明啊。” 我一扁嘴,懒得说话了。 黄倩却肆无忌惮的继续说道:“他就是缺军事行动,军事行动可以整训新来的这些兵,变被动为主动,而且,还可以告诉周边的那些人,战争还没有结束,不要老想着整我--由此,大概可以造成一个缓冲的机会。” “那照你的说法,接下来,他会做什么军事行动?” “反攻。”阴沉的声音再次幽幽的从我们身后冒出来。 “啊!”林前首先大叫一声,返身盯着不知道从哪里又重新跑出来的李闻天,大声说,“妈拉个巴子的,你要吓死老子啊!” 说实话,我也被吓了一跳,但却依旧故作镇定,努力平复心绪,说:“你说的反攻具体指什么?” “接下来。”李闻天回到人群中,也没有在意我们刚才对他的冷落,保持着一贯的冷静与阴沉,说,“张楚接下来会派人直接回市区反攻教会的据点,如果教会的势力在Z市真的已经渐渐削弱了的话,如果,他能找到教会据点的具体位置的话……” “有道理。” “而且这可能会是一场大决战。”黄倩补充道,“魏国栋不查,让教会那些家伙在离岸基地里打洞,还攻破了整个防御体系,这本生就是反抗组织的一大耻辱,如果张楚在这个节骨眼上收拾了Z市的教会,那对他稳固自己的地位绝对有着巨大的好处。而现在,就是收拾所有Z市教会余孽的最佳时机。” “他等不了了。”奕天也说,“从今日网络上的新闻来看,感染已经开始波及周边省区了,可想而知,广州、湛海、中山、望江、梅城等等这些地方的情况会有多严重。我们这里,本来就是发源地。” “还真是末日呀。”林前挠了挠头。 “广州……”我的心情也越发的沉重起来,那里,毕竟是我的家乡。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去守卫广州。”何凡说,“我不是广州人,但我在那里住了六年,那里有很多属于我的东西。” “谁不想守广州去,胆子大点儿的,想在那里建功立业;心计重一点的,想在那里升官发财;狂热一些的战士,觊觎生命堡垒的先进武器;信念强一点的,想着守卫粤省最重要的一片土壤,就算是交给我,我也绝对会去。”黄倩说道。 “如果Z市的教会势力真的被清除,至少基本清除,我们很有可能被调去生命堡垒吧?”奕天说。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错,就怕有意外,你们看张楚,整天摆着一张扑克脸。”黄倩又恢复到了那种嬉皮笑脸的状态,双手抱在脑后,说,“我看他就是基地最大的bug。”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个时候,我开始考虑另一件事了。 如果真的就快要决战了的话,那么,我是不是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有机会去找林菀了呢? 墨歌承诺给我寻觅一个找到林菀的机会,可是,她至今没有给我回音。 我觉得,有很多事,我还需要仔细理一理头绪,于是,与他们继续交谈几句之后,我便匆匆结束了对话。 我们的情报已经交换的够多了。 如果分析没错的话,我想,张楚应该不会让我们等待太久,很快,反攻决战的命令就会下达。 而张楚和墨歌,也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 就在我们那次聚会的后一个星期三,就在那群换防过来的新兵整肃基本完毕的第二天,一份密令传到了特战组几名成员的手中。 密令是由张楚和墨歌联名下达的。 而我们的任务只有一样,那就是--斩首行动。 潜入、暗杀、解决Z市感染者和教会的最精锐部队,以及他们的首脑。 正文 141.临行 斩首行动临行的前一个周末,墨歌再次将我叫去了守备调度室,这一次,她跟我说的话却简单了许多。 她坐办公桌后头,似乎刻意把脸隐没在了这狭小空间最幽暗的那个部分。 她表情平静而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忧郁,直截了当的对我说:“这次派你过去,其实,你应该知道我的用意的。” “我……你的用意?”我心里咯噔一下,紧紧盯着她,说,“你的意思,难道,林菀已经找到了?” “这几天我和张楚安排的侦查小队一直在城区巡视。”墨歌说道,“但是,综合两组人的资料,依旧没有林菀的消息……” 我有些泄气,微微低下了头,重重长叹一声。 “但是,若是你离开基地的话,情况就未可知了。”墨歌说道。 “我……离开基地……” “你要知道一点,那就是通讯装置在出了离岸基地这个范围这时,会自动切换成野外任务模式,为防止总部的波长对其进行不必要的干扰,总部会自动切断对其的监控联系,而改由指挥者的终端对其进行监控。”墨歌说道,“这次斩首行动的名义指挥官是我,也就是说,你的通讯终端不再由基地防御系统进行监视,而由我来监控。” “那……” “林菀很聪明,她若是一直关注基地的动向,想必可以猜到这一点。”墨歌说,“我们不找她,但她无依无靠,只要没有加入教会,就很可能主动联系你。” “林菀的通讯装置呢……不会被监视么?” “林菀的通讯装置她自己早已经做过各式各样的改良了。”墨歌说,“从她第一次逃走开始,对林菀通讯装置的监控就没有断过,她一直没有弃置自己的通讯装置和基因账户,但基地对她的监控却早已经从时有时无变成了偶尔的断线、石沉大海……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嗯……那你的意思是,要我找到她……” “我不限制你。” “什么?” “我不限制你的选择。”墨歌说道,“这一次你的通讯装置都是由我监控,但是即便系统显示你人已经到了Z市范围之外,我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 “是带着林菀离开,还是劝她回来,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墨歌说道。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信任我?”我上前一步,有些激动,“若是我逃了,他们查出来是你放走的,会怎么对待你?” “这你不用管,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墨歌淡淡的说,“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了,至于你要怎么选择,那是你的事。” “我……”我双眼偏向一边,过了很久,才缓缓说,“我明白了。” “回去吧。”墨歌说。 这一番谈话,让我更加的不知所措,墨歌做到这一步,本是给了我最好的逃走的机会,可是这偏偏却让我难以下定逃走的决心。 回到房间,我发现电脑里已经出现了数条作战部署命令和计划,有总指挥室直接传过来的,也有我的“队友”们传过来的,另外,还有一份这次斩首行动小队的人员名单,已经他们目前的能力状况--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似乎大家的能力状况都已经有所提升,甚至提升的非常明显。 队长:楚庭生/A-mix浓缩液,同步率5.5%,排异反应产生概率64.2% 队长助理:黄倩/蝙蝠浓缩液,同步率8.1%,排异反应产生概率60.4% 成员:何凡/喷火蛙浓缩液,同步率7.3%,排异反应产生概率55.0% 林前/子弹蚁浓缩液,同步率6.0%,排异反应产生概率49.0% 奕天/猎豹之血浓缩液,同步率11.2%,排异反应产生概率34.6% 郑龙/巨蟒浓缩液,同步率4.6%,排异反应产生概率35.1% 李闻天/变色龙浓缩液,同步率9.9%,排异反应产生概率29.3% 队员助理成员:李进/电鳗浓缩液,同步率7.9%,排异反应产生概率59.2% 小队人不多,但我注意到,我的排异反应产生概率依然居高不下,虽然已经不是同步率最低的那一位了,但似乎依旧危险。 另外,我发觉,排异反应和同步率并非两个完全相斥的概念,这其中似乎还有其他特殊因素左右,比如郑龙,他的同步率极低,但是排异反应产生的概率也很低,李闻天同步率较高,排异反应产生的概率却依旧极低,而黄倩、何凡和李进这两位几乎是操纵超能力来战斗的队员,排异反应则异常的高。 我靠在椅子上,虽然不懂数据分析,却还是“装模作样”的思考了一会儿,只是无论如何思索,都没个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门却忽然开了。 当我转过脸,看见朱晴微笑着换不而来之时,我才意识到,已经改吃晚饭了。 一个星期又将要过去了。 朱晴把晚饭和药剂放在我手边,似乎不想打扰我,她一定以为我在部署什么战略计划了。 而我索性发问,说道:“朱晴,你是研究员,我想你帮我分析一下这些数据。” “嗯?” “嗯,你过来看。” “合适吗?基地的官方邮件……” “没什么不合适的,这些数据不都是你们研究员掌握的吗?” “没有呀……”朱晴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说,“现在数据主要是掌握在张楚长官指派的研究员手中,我只知道你的数据,而且也要向他们上报。” “不论如何。”我说道,“我让你看的,你帮我看看。” “噢……好吧……”朱晴撅了撅嘴,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把表格下拉,让朱晴浏览那一串数据,我注意到这个时候她的表情有些阴晴不定,我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排异反应和同步率不是线性关系的,这其中还有别的玄机么?” “也不算……什么玄机啦……”朱晴说道,“不是线性关系很正常,二者呈正反比的关系只是一个理想状态,排除了所有外界干扰的那种理想状态,实际上,二者甚至连正相关或负相关关系都不是,简单来说,就算你同步率低下,也有可能由于身体体质的原因很少产生排异反应,当然也有可能……嗯……浓缩液本生强化的部分很小,比如你看这位李闻天战友,他注射的变色龙浓缩液,就仅仅是在体内多了一个无毒无害的囊腺而已,这个囊腺分泌出一些暂时性令身体适应周边环境的色素,令他成功隐匿。这本生对身体的伤害并不大,所以他虽然同步率一般,但发生排异反应的概率却极低。至于……” 我注意到,朱晴的目光移到李进的那个部分:“至于他……” 朱晴沉默了片刻,这片刻的沉默令我有一些不安。 “李进怎么了?” “或许,林菀老师是对的。”朱晴忽然说,“可那些老顽固,永远都不会在意她的话……” “什么……”听见林菀这两个字,我不由得有些激动,“你说什么?” “林菀老师曾经反对急于求成的去做一些强化体质之外的人体改造。比如电鳗浓缩液、蝙蝠超音波浓缩液、喷火蛙浓缩液、箭毒蛙浓缩液等等……”朱晴说,“那些浓缩液,给与了人类在提升体质之外更加可怕的额外力量,甚至是施毒、放火、操纵电流、改变波长和磁场等等,那简直就像电影里的超能力一样……” “的确……” “可是,那可谓是一种反人类的修改……它改变的不仅仅是人类的肌肉、骨骼性质,提升的不仅仅是人类的体质,它是要在人类的体内生化出极其危险的特殊‘战斗器官’来。”朱晴说,“这已经不是一种改进了,而是一种真真正正的改造……这种改造是不可逆的,Amix浓缩液虽然危险,但至少是循序渐进的提升你的体质,但是那些浓缩液,却是在一夜之间,让你的身体里多一颗定时炸弹!” 正文 142.那些你所不知道的…… “那,林菀对此说过什么是么?” “她曾经非常反对贸然进行这种改造。”朱晴说,“她提出了一套自己的方案,能够在更稳妥的条件下对人体进行改造,同样能达到既定的效果,但是成本非常之高,可能一支浓缩液的制作要耗费十倍于普通浓缩液的支出,那种价格和你所注射的A-mix已经差不多了。” “是……么……” “所以上面的人当时根本不同意,多次驳回了林菀老四的提议,擅自开始研究,”朱晴说,“生命堡垒的那些老顽固,制作这种浓缩液的方式极端粗暴,就是单纯加大伊波拉配比液的用量,完全不顾那些注射者的身体是否能承受。” “但是由于第一批注射浓缩液的士兵并没有太大反应,所以,那些药物就毫不犹豫的被正式投入使用了,也从未做过严格的检测。”朱晴说,“还好,这批药物使用的人并不算太多……也许几十个,也许上百个……不过,李进、黄倩他们,肯定是注射过的。” “所以他们的排异反应概率才这么大?”我问道。 “是……”朱晴点了点头,“八成是这个原因。他们自己不自知……因为同步率高往往会掩盖掉本生存在极强排异反应的感觉,但长此以往,身体会被不断的蚕食,等到发现的时候,或许一切都晚了。” “那现在,你的意思是……” “我们也没办法,什么都改变不了。”朱晴笑了笑,说,“我只是在想,或许,我们做的有些事情,真的不值得。” “好了……”我阻止了朱晴继续说下去。 可朱晴话锋一转,却又说:“如果……楚庭生,如果,你能见到林菀老师的话,我还是……还是希望你带她离开。” “你……” “林菀老师,为你付出了很多。”朱晴忽然说道,“哪怕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我还是希望你能和她在一起,带她走,带她彻彻底底的离开这个地方。” “你……你的意思是……什么叫哪怕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厉声问道。 我早已经感觉到朱晴对我隐瞒了某些事情,可是,我并没有想到会和林菀有关。 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相当的严峻。 朱晴沉吟良久,才慢慢开口说:“其实……那天你们潜入地道的时候,我看见了林菀老师。” “什么?!” “就是那天晚上,你曾经在训练场上和我见过一次面,后来你发现了二楼的凶杀案,之后,又和墨歌长官一道潜入了地下通道……那天晚上,其实,我看见了林菀老师……”朱晴说,“我害怕她被发现,我也担心,告诉你那些事,你会伤心……所以……” “你在哪里看见她的?” “因为……因为地下通道应该是四通八达的,所以当天林菀老师曾经从一楼的空房间冲出来过,而我当时还在一楼的训练场射击,我吓得差点对她开了枪……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已经……已经……” “已经怎么样?” “我……我可以确定,那是已经被完全感染,她当时满脸都是血,可是我看不出她哪里有伤……”朱晴颤声说,“以我的经验,那是伊波拉病毒扩散全身的征兆,林菀老师,已经……已经……” “你……当时她还有意识么?” “有……”朱晴点了点头,“伊波拉病毒的扩散,分好几个阶段,而且和各人的体质、精神意志力有关。林菀老师注射过最初的抗体,而且一直用药物控制体内病毒的病变,所以病情发展的稍显缓慢一些,而且,变种伊波拉病毒,似乎是采取的一种共生或者说寄生的寄宿方式在人类身体里存活的,所以不会完全消除人类的意识,人类在伊波拉病毒刚刚扩散之时,精神和意识是时好时坏的,而且是能够有一定的自我控制能力的……” 怪不得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可以假装正常,还可以怂恿我和她一起逃走。 我心中暗想。 这一刻,我缓缓低下头,握紧了双拳,我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些什么,面前的朱晴,也一直默默低着头,就像是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嘟囔着说:“那个时候,我太害怕了,甚至没敢上去跟她说一句话,跟没敢去救她,她很痛苦,可是我知道,她在克制自己……后来,后来一层的守卫士兵听见了响声赶过来,林菀老师就逃回了房间里头,逃回了地道里……我,我也没敢告诉守卫的那些人……我当时真的太害怕了,所以……” “不怪你……”我咬牙说。 “林菀老师,其实……都是为了你,才会病情恶化的这么迅速的。”朱晴说。 “我?”我猛然抬起头,甚至有一种特别的晕眩感。 朱晴说:“基地里给的研究材料十分有限,之前魏国栋对林菀老师多多少少有拉拢的意思,给的材料和资金尚且只能制作维持你身体机能平衡的药物;而后来张楚来这里之后,更是不断缩减拨给林菀老师的资金和材料,这些日子,她没有给自己吃一粒药,所有的研究,都是为了你……” “什么……她不是说,她一直在尽量为自己……为什么……” “我不是林菀老师,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但是,一个人能为你做到这一步,我相信她……她是真的……” “好了!够了!”我不由得愤怒起来。 我愤怒,不仅仅是因为林菀的遭遇,更是在恨我自己,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这一切,我甚至不曾关心过林菀一分一毫! 我一直在她的帮助和保护之下,我一直……受到她的庇佑,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 “你别伤心,楚庭生……林菀老师也不希望看见你……” “你不用劝我……”我低下头,双手死死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却还是尽量语气镇定,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谢谢你……” “可是……” “你放心,我有分寸,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说道,“你也知道不少秘密和内幕,而且,还都告诉了我,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我……”朱晴故意挤出一个轻松的微笑,说,“我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就是个小小的研究员,不起眼的小蚂蚁,嘻嘻。” “呵呵……”我抬起头,当时我一定头发蓬乱,面目狰狞,但我却依旧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微笑,我相信我的笑容甚至比哭还难看,“你回去吧,真的……谢谢你了,我会考虑你说的话的……但我,还要准备决战的事情,毕竟我们最终的敌人,还是那些感染者……” “嗯,我知道。”朱晴点了点头,忽然一握拳,做了一个鼓励的姿势,说道,“加油呀!” “好的。” 朱晴离开了。 我却从椅子上瘫软了下去。 我终于明白林菀为什么一直那么急切的想要逃出去了。 呆在这里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杀,要么杀死很多人后被杀--真是可笑。 我从来没有发觉过林菀背负着什么,没有想过她的压力到底有多大,其实,我的那些痛苦,又算什么?她的痛苦是我的何止十倍、上百倍呢? “林菀,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一定要救你……”我暗暗对自己说,“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也一定要救你……你等着我……” 正文 143.一场送死的任务 朱晴的那些话,几乎解除了我心中对林菀的所有疑惑,而且更加坚定了我去寻找她的决心。 可是,我没有任何头绪。 虽然墨歌给我大开方便之门,但终究一切终究只能碰运气。 斩首行动,在几天后的早晨悄悄展开,我们这一批人,是Z市最后决战的先行者,而我们的行动,为了安全起见,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没有人为我们送行,没有人为我们呐喊助威、叫好鼓劲,我们离开基地的片刻,甚至连老兵们的例行出操都没有开始。 这仿佛意味着,我们即便是曝尸荒野,也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多看一眼,没有人,会多说一句什么。 我们甚至不是从冲锋口离开的基地,而是从一层的秘密通道离开的。 离岸大桥旁边有一辆普通的商务车等待,我们八个人,刚好塞满了商务车。 我们这幅样子,根本不像是执行任务的特工,反而更像是一群去约架的黑社会成员。 商务车飞速的形势过离岸大桥,接着向南疾驰,将我们送过了滨海公路。 远远的,我看见了Z市的前哨基地,也就是免税大楼,那大楼在春天的一片阴郁与连绵的细雨中矗立,甚至有几分摇摇欲坠之感。 城市依旧寂静,虽然已经出了基地,却还是感受不到分毫的轻松。 这对岸城市里的空气,甚至比安逸闲适的基地里更加压抑。 我身旁,奕天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铁罐子来,拔掉瓶塞,闻了闻,露出满足的表情来,还哈哈一笑。 “不是吧你……”林前在一旁蹙眉道,“喝早酒啊你这是?” “这才五点呢。”黄倩笑着说,“一大早喝酒你不怕上头?” 奕天好像根本没听见,仰头一灌,说:“谁阻止我喝酒,谁他妈就是不想这次斩首行动取得胜利!” “上纲上线啊!”何凡淡淡说道,“你在基地里憋坏了吧?” “喝止是憋坏了。”奕天喝完酒,“啊”地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说道,“你们知道最难受的是什么么?是基地明明就有酒水供应机,可偏偏下什么禁酒令……就是不许士兵喝酒,妈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凭什么当官的就可以喝?” “我好像也没见过当官的喝酒吧?”我侧脸说道。 “谁说没有,我就见过邵光义长官喝酒。”奕天说。 “这个我可以证明。”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李进转过脸来,说,“不止邵光义长官,其实基地的大部分长官都会喝酒,除了张楚。” “墨歌也喝酒?”我不由得问道。 “酒量肯定比你好。”李进笑着说。 “为什么?”我皱眉问道。 “因为疼。”李进说。 “疼?” “对,因为浓缩液的排异反应,疼。”李进说,“自从基地禁止使用乙醚止痛之后,很多士兵都开始喝酒了……后来又下了禁酒令,主要是担心士兵们借酒壮胆寻衅滋事……不过对军官就没有什么限制了,他们要保持威严、保持镇定,如果露出被浓缩液折磨得生不如死的表情来,那肯定会颜面尽失的。” “这样……”我心中不由得有些忧虑。 “嘁。”黄倩两手抱在脑后,说,“这叫什么理由,咱们注射浓缩液也疼的要命,以前我一个月最疼的几天是来大姨妈的那几天,现在最疼的是排异反应那几天,大姨妈什么的都成了浮云了。” “噗……”何凡不由得笑出声来。 “笑你三闺女!”黄倩怒道,“我每个月捏你的蛋连捏一个礼拜你试试爽不爽……” “话不能这么说……”眼看着那两人又要开始抬杠,临近却说道,“我们的痛楚,比之那些当官的其实要小很多……当然,楚庭生不一定……” “那是,楚庭生也是当官的么,要跟那些老家伙共进退。”黄倩嘲讽道。 我双眼一翻,尴尬无比。 李进没理会黄倩的挖苦,说:“其实张楚、墨歌他们,和我们年纪差距不大吧?墨歌年纪好像比在座的好几个人都小。” “她看起来的确很年轻……”林前说,“要不是每天一脸顽固的样子,我早就拿下她了。” “闭嘴……”我不由得心里一阵不快。 “嘿嘿,有人不开心了。”林前在我脑后拍了一下。 李进是个话题引导者,急忙又把话题拉回到正轨上,说:“但是那些军官们,他们注射浓缩液的批次却比我们早,这意味着他们注射的浓缩液是尚未改良的早期浓缩液,比我们注射的危险性要大得多,据我所知,那个时候,注射浓缩液之后,有至少百分之十左右的人是会被淘汰的。” “淘汰?” “嗯,就是死。”李进说,“有很多人受不了伊波拉病毒的折磨,或流血过多而死,或者活活疼死,甚至有的自杀、心脏病发作、产生幻觉活活把自己吓死,这都说不准。那个时候的浓缩液注射完了之后,等于整个人都要忍受一遍伊波拉出血热,这才算是过了第一关。这其后,几乎每隔一个月或几个月,都会有一次大的排异反应。这也是为什么乙醚止痛在那个时候突然流行了起来的缘故。” “这么说来咱们幸运的很啊。”奕天继续喝酒。 “嗯……以后的浓缩液,会越来越安全……”李进说。 “我倒是宁愿不要再有人注射什么浓缩液了。”我笑了笑,“好好的人类不做,做什么半人半兽的玩意儿呢?” 我的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过了良久,黄倩忽然开口说:“哟哟哟,队长,你这是消极情绪啊,作为你的助理兼政委我要批评你,这场战打完了,咱们回去要写思想报告。” “哎……”我叹了口气。 或许有时候我的确活的太感性了,我只是期待这战争赶紧结束而已,忍不住就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而且,我这个时候脑子里全是朱晴对我说的那些话--关于林菀,关于李进、何凡他们,他们所有人。 其实,就算浓缩液再怎么安全,他终究是和人类本生的生理机能健康发展背道而驰的吧? 黄倩的几句话缓和了尴尬的气氛,逗笑了大家,我也想笑,却着实笑不出来。 车在沿海公路的尽头停下,城区背部的第一条街道出现在我们面前。 “各位勇士,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那开车的司机--一名我们不认识的老兵,这一刻忽然开口。 “就到这儿?不到既定地点么?” “不到,你们下车活动,战斗力比在车上强。”那老兵说道。 “操蛋。”林前骂了一句。 “那你什么时候来接应我们。”我说道,“若是在这个地方等待,会不会过于危险了一些。” 令我没想到的是,那老兵居然一脸歉意的说:“抱歉各位勇士,总部的命令,是让我送各位来这里,并没有说我要来接应你们。” “什么?!”我们所有人几乎都叫出了声来。 “是的,总部的命令就是这样。” “老子他妈的……”奕天喝了两口就,显然有些激动,手枪已经掣在手里,直直顶住那老兵的后脑勺,说,“你他妈再说一遍,老子崩了你!” “奕天!”我挥手阻止了他。 这一刻,我心里已经有数了,虽然我不知道基地的计划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但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我们几个人关系的确太好了,好到张楚已经开始对我们起了戒心了。 越是这种时候,我们越不能乱。 “奕天,镇定一点,我们只是一群士兵,大家都是依照命令执行任务而已。”我说道。 正文 144.空城 奕天依然举着枪,手臂已略有些颤抖。 我用力压了压他的手腕,低声说:“奕天!冷静。” “冷静……”他转过脸望着我,醉眼迷离,想要开口反驳,这个时候黄倩却也伸手狠狠一拍奕天的背后,说,“让你别喝别喝,一大早就喝酒上头。” “你……”奕天显然很反感黄倩这一巴掌,但却碍于对方是我的助手,而且对方牙尖嘴利,他似乎略微有些敢怒而不敢言。 “好了!都打住吧。”我挥手说,“枪是用来杀感染者的,不是用来打自己人的。” “操!”奕天又骂了一句,似乎忍耐压抑了很久,才缓缓收回了手枪。 “谢谢。”那老兵嘴角动了动,最终吐出了两个嘲讽般的字眼。 “基地还有什么要交代我们的么?”我有问道。 “没有,按照计划行事便可以了。”那老兵说,“以我作为老兵的经验来说,你们到达预定地点后,最好不要为了提高效率分开走,感染者跟丧尸其实差不多,虽然有点儿脑子,但是还是喜欢一群一群玩人海战。” “知道了,也谢谢你。”我已经打开了车门,料峭春寒,我不禁拉了拉衣领,打了个寒战。 我们所在的街口似乎尤其寒冷,一股横贯街巷的冷风,在我下车的片刻,立刻让我发丝凌乱。 我在反抗组织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自己的头发了。 车上的其他人,除了黄倩之外,似乎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不情愿,何凡几乎是直接被黄倩拽下来的,奕天直到站在路边的片刻,依旧对那车上的老兵怒目而视--就连一向不太说话的李闻天,这个时候也低低的骂了一句,我没听清是什么,似乎是一句日语。 不过,无论我们反应如何,那辆商务车最终却还是绝尘而去,只留下我们一行人站在路边。 “现在怎么办?”奕天把最后一点儿酒灌进嘴里,抬手想要把酒罐子扔掉,但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下,思考了片刻,把那小金属罐又装进了怀里。 “按计划。”我说道。 “那不等于送死?”林前说。 “不过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黄倩环视四周,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而且这个时候就算我们能侥幸回基地,也算是违抗军纪吧?还不都是死。” “基地对我们不仁,我们难道还要为他们去献身送死不成?”奕天借着酒劲说,“不如我们几个一起逃了!” “逃?逃去哪儿?”黄倩说,“你身上有多少食物、多少装备、多少水?现在整个粤省都已经逐渐陷入战局当中,逃到哪里没有反抗组织的人,逃到哪里没有感染者,逃到哪里没有政府军?” “哎!”奕天重重的叹了口气。 “上了战场,就别当逃兵。”我开口说道,“你们听着,这次主导行动的人不是张楚,而是墨歌,我可以试图向她联系询问,记住,我们这一次没有任何退路,只能胜,不能败!” “这个墨歌……可以信任么……”黄倩警觉地问道。 “可以吧。”我说道,“除了她,大概也没别人了。” “那我们继续往前?”林前问道。 我挥手说:“郑龙、何凡、李进、黄倩,你们四个到马路对面去,同样贴墙行动,步子放缓,我们互相掩护。” “是!”他们立刻迅捷且小心的向对面移动,我示意这边的奕天、林前与李闻天三人跟着我继续前进。 街道上除了风声,没有任何别的响动,用萧条这两个字早已不足以概括这城市的样貌。这根本就是一座死城,一片钢筋混凝土的坟场。 春天那种特别的粘湿扩散氤氲在马路上,我们呼吸的空气仿佛也已经变得黏腻不堪,让人有些特别的反感。 我在确定这条街道没有人监视之后,开始试图联系墨歌,连我们通讯的波长这一刻仿佛也变得潮湿不堪似的,基地传过来的声音甚是沙哑,装置连通之后,那一头,墨歌平静的声音断断续续:有什么难处吗? 我努力去分辨对方的话语,说道:“难处就是,你们没有给我们安排后路。” “什么意思?”墨歌似乎也没弄清楚状况。 我低声说:“我们已经到达预订街道,但是却没有返程接应,你们的意思是,要让我们打完感染者以后直接走回基地去么?” “你确定?”那边沉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说,“你确定没有返程接应么?” “我确定,是来的时候司机亲口说的。”我尽力让语气强硬一些,“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们自生自灭?” 对方又沉默了,数秒之后,墨歌才说道:“关于接应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去帮你们确认,倘若真的没有人前来接应你们,我会亲自带人过来。你们的目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明白吗?” “你说的是真的?”我确认道。 “纵然你不信任我,我希望你让你的队员信任我,否则,你们的任务会更难做。”通讯装置那头的声音依旧冰冷沙哑。 “好的,我明白了。” 有些事情,果然还是别无选择的。 “怎么样?”身旁,奕天脑子似乎清醒了一些,脸也不那么红了,但依旧满身酒气,可见他喝的那种酒有多烈。 “没事,如果没有安排接应的话,墨歌会自己带人过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我说道。 “她可信?” “我信她。”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信她,不对,我信的不是她,是你。”奕天说。 我淡淡笑了笑,我想我当时的笑容肯定相当勉强。 按照预定计划,从这条城区南面街背的路段一直向北,穿过沿海地段的第一个中心商业区,就能到达第一个任务点,若是沿途没有受到任何顽强抵抗的话,这个地点应该是可以快速清理的。然而,行走在这条街道上,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什么人在暗中默默的注视着我们,而且,那种冷峻的注视,仿佛不是来自于某个感染者,而是来自于人类。 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猛然之间,我发现小巷的一侧,一个黑影十分迅速的闪了过去--小巷虽然长直,但两端却相聚较远,我感觉自己看见的是一辆车,但是却又不敢确定。 我当时停住了脚步,有些疑惑的侧脸而望。 “怎么了?”我的身旁,奕天开口问道。 “街那边,好像有车开过去了。”我皱了皱眉,说道。 “车?怎么可能会有车。”奕天看了看林前,说,“你听见车的声音了?” “好像没有……”林前说。 “有。”李闻天却是另一种说法,“我余光也撇到一辆车。” “是么?!什么车?”我问道。 “商务车,跟搭载我们来的,像。”他一字一顿的说。 “难道那混球没走?!”奕天吼道,“妈的,要干在这儿耍花样,老子弄不死他!” “别冲动!”我急忙制止,“不要大声说话。”随机,我下意识的望了望马路对面的那一支小队,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黄倩正在向我招手示意,似乎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有情况!”我立刻举手说道,“咱们过去看看!” 我们几人立即来到马路对面,而黄倩他们已经守在了街边深巷的拐角处。而那深巷之内,赫然竟倒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正文 145.残尸 从那人残破撕裂的上衣判断,她应该是反抗组织的成员。但是,我们没办法找到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他的身份,因为她的头已经被拧断,而且早已经被撕扯的血肉模糊,而她的下半身……也早已经被撤掉了任何一点遮盖,分开的双腿之间,内脏已硬生生的从下体被拉扯了出来,与一堆粘稠的血污混杂在一起。那下体的撕裂破洞,我看在眼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凄惨之感。 “这女兵是……” “被感染者轮奸了吗?”黄倩蹲在女兵旁边,这个时候连她也有些颤抖,说道,“之前基地出事的时候,我们似乎……似乎也看见过这样的……” “不止一个,有很多……”我冷冷说,“那次感染者混在在一起上来,我也没注意是那一波感染者做了这种事。不过……” “不过什么?” 我努力搜索脑中记忆的碎片,“我似乎从某人那里听见过一个名词。” “什么名词,和感染者有关?” 我又看了看那女兵的尸体,说道:“欲人,我听说,有一种感染者,叫做欲人。” “欲人?”李进忽然上前一步,说,“这个概念,我在林菀老师那里听说过。” 既然他已经提到林菀,我也不再过分掩饰,说道,“我也是听她说过一次,也仅仅就是一次而已。” “欲人是什么东西?”奕天不停的做出干呕状,似乎因为一大早就喝了酒,又让那具女尸给恶心坏了。 “欲人是一种只有生育和交配能力的感染者。”李进说,“他们的精神被伊波拉病毒所控制和影响,已经把自己的本能欲望最大限度的发挥了出来,其战斗实力不强,但力气很大,而且喜欢以多欺少。” “这么说就是喜欢轮奸了?”黄倩冷冷说,“一群畜生……你们男人欲望的最佳体现。” “怎么又扯到男人身上来了。”何凡不满道。 “别废话了。”我心里有些乱,“还是想想这是怎么回事吧,按理来说,这里应该只有我们才对,这尸体是新鲜的,是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还有刚才我们看见的那辆车。”李闻天幽幽的补充道。 “是的,我刚才在街角似乎看见有车开过去。”我扫视着黄倩他们。 “有车?这里还有别的人?” “很有可能。”我说道,“张楚可能已经派人来保护我们了,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不想让我们知道而已。” “没必要啊。”林前说,“如果是共同执行任务的话,不让我们知道是什么用意。” “试探。”我说道。 “试探?” “没错。”我环顾四周,说,“我们几个关系已经太好了,对于张楚来说,我们是最优秀的部下,同时也是最危险的敌人。他必须对我们有所防备。” “那这个人……” “应该是落单被杀了。”我再次瞟了一眼那尸体,每一次看都觉得分外扎眼,真不知道这个女兵落单被一群欲人包围的时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到底带着一种怎样的绝望,“不管怎么说,这反而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附近有感染者出没。” “准备战斗吧。”黄倩也挥手说道,“你们可得把我保护在中间!” “怎么的,你也怕被轮是吧?”何凡调侃道。 “是个女人都怕。”黄倩说。 “你也叫女人?我看你要真那样,你会挺享受的……” “好了!”若是平时,听听这种抬杠也还算有趣,可是现在,我着实没有心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进忽然一声惊呼,上前一步,竟蹲在那残尸旁边,伸手在那能脏之中一阵翻找。 “你干什么……”我不由得问道。 “你们这些做研究的真够变态……”黄倩一只手捂着嘴,说道。 即便是作为一个军人,大概黄倩也忍受不了李进现在的动作,可李进却相当认真,一丝不苟,竟然又把手伸进了那具残尸下体的伤口之中,一股浓稠的鲜血,随着他手掌的翻弄,奔涌而出。 “唔……”奕天似乎终于忍不住了,一手撑住旁边的墙壁,“哇”的一声呕吐了出来。按理来说,看惯了残肢内脏的我们不该如此的,可这回,李进的这些作为却实在是太过触目惊心,那些与鲜血一起流淌出来的液体依旧混杂发出诡异的声响,李进却依然没有停手。 “你在干什么?!”黄倩忍不住又问。 “没有了。”李进站起身来,满手是血,他用随行的军用水壶倒水洗手,一面说道,“没有了,应该不是巧合。” “什么没有了?” “子宫,卵巢。”李进冷冷说,“这个女人被取走了几乎一整套内生殖系统。” “什么?!” “之前基地里的尸体,有不少也也存在这个问题。”李进说,“有人说,这很可能只是意外而已,或许感染者会随机吞噬内脏……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意外了,这女兵的肚子几乎被完全剖开,别的内脏不吃,偏偏吃掉整整一套生殖系统,而且一点不剩……这手法,简直就是外科医生的手法。” “在基地战斗的时候,他们也这么做了?”我再次确认。 “那个时候要粗暴地多。”李进说,“那个时候有一部分女性被取走了很大一部分内脏,我们在感染者的尸体堆里也发现了女性的内脏,由此可见,他们在取走内脏之后,应该是要送到什么地方去……” “他们想干什么!”我咬牙。 “别管那么多了。”奕天好不容易止住了呕吐,狠狠干咳几声,说,“先解决一下这附近的问题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确实满口满鼻的血腥气味,说道:“咱们走。不要在分开走了,互相掩护,向既定目标靠近。” “是!” 我们八人的脚步迅速较快,也不再为了所谓的安全起见绕路,而是直接朝既定的第一任务点靠近。 然而,我们不过行走了数百米,又有一具尸体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回是一具男尸,同样被开膛破肚,但内脏却被翻的乱七八糟。 黄倩瞥了李进一眼,说道:“你要不要上去瞧瞧这男人的蛋有没有被吃掉?” “现在开这种玩笑不合适吧?”我说。 “是,长官。”黄倩拖长声调,说道。 有时候我不太理解这些老兵油子,在他们眼里,连死亡也是一件可以随便拿来调侃的事情--这和一直觉得“死生亦大矣”的我的思想背道而驰。 “这就算了……”李进十分认真的回答黄倩,“不过,我还想确定一件事。” 我忽然觉得李进有点麻烦,说:“那你快去……” 李进一步移向那尸体,伸手在他破烂的衣兜里一阵翻找,不一会儿,从那具男尸的衣袋里头抽出一张金属牌来,同时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沾满鲜血的金属牌来,说:“这张是在那个女尸身上发现的,这张是他的……”他随机又瞟了一眼那具男尸,“如果他们没穿错衣服的话……这东西……” “这是……” “我记得林菀老师跟我说过,执行特情任务的战士,由于特殊需要,都会在衣服内袋里镶嵌上一张标示身份的金属牌,以便于在他们被毁容或直接吼辨认尸体,这张金属牌里有基因信息,而且能感受生命体征,当特情人员生命体征消失的时候,会向基地发送一组他们的相关信息……而且,这组信息,即便是在通讯装置里也能查得到。” “是么……你能确定他们的名字?” “可以……”李进拿出通讯装置,又掏出他上次用作微型电脑的那台储存器,说道:“我可以模拟出一个终端来。” “大概要多久。” “这次的终端没有上次在地底研究室里那么复杂,五分钟之内。” “你……尽快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非常想知道死者的身份,非常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暗中跟踪保护,或者说监视我们,或许,我的确是对张楚的一切行为都有些神经过敏了。 这时,我看见李进已经将取出了两章金属牌设法以储存系统进行扫描,同时,又连通通讯装置,似乎在进行基因加密的破解--不一会儿,那储存器的屏幕上,已经无声的显现出两组资料来,两个名字浮现在我们的眼前。 “罗启明,男……” “朱悦青,女……” 李进神色凝重,问道:“有人对这两个名字有印象么?” “如果我没记错。”黄倩看了看我们,说,“我当时作为特战组副组长帮助张楚长官统计过一次违纪的新兵资料……这两个人,应该都是当时被张楚关过禁闭的新兵!” 正文 146.腐肉超市 “他们是参与了上次哗变的新兵,都是么?”我确认道。 奕天也点了点头,说:“都是,这次黄倩没有记错,那个时候我和黄倩作为特战组两个小组的组长,都参与了新兵违纪人员资料统计,那些名字我都还记得,这位叫罗启明的,和张子扬的关系不错。” “张子扬?!”我眼睛一瞪。 “是。”奕天点了点头。 “你确定?你没喝多吧?”黄倩也问道。 “我不开玩笑。”奕天冷冷的说。 “好……”我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继续向预定目标前进。 但这个时候,我的心中不可谓不疑惑--就算是要派兵救援,基地又何必要派这么一群人来?难道是要给他们戴罪立功么?又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心中越发的忐忑起来。 但这个时候,想这些大概一点意义也没有。 第一个任务点居然是一个超市,这城市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让我觉得眼熟,包括我眼前的这个超市,这个超市与沃尔玛、家乐福比起来,或许并不算太大,但是我还记得,大概是两年前,我还曾和同学一起来这里闲逛了整整一个下午,那时候我们学生社团撺掇新生们出来拉赞助,我们来到这座超市,却怎么也找不到超市的负责人,于是我们干脆罢工闲逛,最后在超市的餐饮区吃东西、聊天--我记得,我也是那个时候第一次认识了林菀。 她作为我们的师姐,一直默默的坐在一旁。 那时候,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背负着那么多常人所不可想象的东西。 我也根本不会想到,仅仅两年之后,我再回到这里,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我们从超市的地下停车场侧边的安全出口潜入超市之内,没有任何光亮的超市之中,到处尽皆是腐臭气息,令人难以忍受。 “那帮感染者属老鼠数苍蝇的,哪儿脏哪儿臭就往哪儿钻?妈的怎么不给我们配个防毒面具?”黄倩说道。 “伊波拉变种病毒对阴湿的环境略有偏爱。”李进说道。 “不过,我一直在想啊……”不知道是不是楼道里太过寂静,大家都有些忐忑不安,于是总有人没话找话,这时,林前又说道,“他们要女人的生殖系统干什么?” “这时我最担心的一点。”从侧面,我看见李进皱了皱眉,说道,“他们如果是要做特殊的体外培育的话……恐怕……” “体外培育?那是什么?” “简单说,他们取走一整套女性生殖系统,或许就是为了创造一个培育人类的环境。或者说,适用于某些伊波拉病毒进行繁殖变种的环境。”李进说道。 “不可以直接试管么?试管婴儿。”奕天说。 “试管婴儿最终也必须在母体中发育诞生。”李进说道,“教会没有那么多资金,也没有那么先进的设备来模拟生殖系统的环境,那么最直白,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直接杀人,取走女性的生殖系统进行培育。” “这么变态!” “是的。”李进声音冰冷,说道,“教会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在他们眼里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只要有‘神的旨意’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切在他们眼里都变得合理了。” “操。”奕天咬牙。 我一直默默听着,一言不发,双眼却看着前方,照明装置的光亮落下之处,墙壁已经斑驳不堪,有一些在黑暗中显得深黑或是深褐色的液体,四处喷溅,散落,我不知道那是否就是鲜血。转过楼道,我们这才进入了大楼的本体--整个超市空空荡荡,所有货架的货物都已经清空,而且并不像是有条不紊的被搬离超市的,道更像是被洗劫了。 许多货架、箱子和超市装用的推车、篮子被弃置,散落的到处都是,在那些金属和塑料的碎片中,我们偶尔能看见斑斑血迹,这血迹,在黑暗中显得诡异无比,就像是一张张笑脸,用嘲讽迎接我们这群送死者的到来。 “这里死了不少人了吧……”黄倩扫视着周围,“说道。” “整个城市,这样的地方,或许不止几十上百处吧?”我说道。 “哼……”黄倩冷冷回应,“政府军自己溃不成军,咱们有什么办法?” “我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溜达一圈?”奕天不耐烦的说,“不是斩首行动么?” “根据资料显示。”我解释道,“这几处都可能有敌方的据点,而且都会有教会的高层出现,Z市对于教会来说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前哨战区而已,如果情报没错的话,这里所谓的高层不过就是神体苦修会几个唱诗班的神父和灵修班的导师而已,他们受控于那位策划了Z市大战的家伙,那家伙我们见过一次,哦,不……我不止见过他一次,可是,却始终未能知道哪一个才是他的这面目。”我死死握紧了拳头。 那个家伙,我一定要找到那个混蛋--我对自己说。 “这超市……会有什么玄机?这么大的地方,根本无人把守,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吧?”林前说,“咱们该不会已经被发现、被包围了吧?” “很有可能。”我微微低眼,望着前方地面,说道,“你们注意自己的脚下,不要忘了,他们有会打洞的东西。” 不过,事实证明,我这一回好像是多虑了,整个二层超市,除了那如同一张张笑脸一般的干枯血迹之外,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有生命的东西存在。 “算了……”这个时候,我胆子大了一些,说道,“所有人分散在超市四周搜索,两人一组,有情况,通讯装置联系。不过注意,不要离开二层。” “明白了。”所有人立刻分散而开,而我让两个人和黄倩一组,我自己却一个人单独走。 毕竟,这附近有欲人存在,面对这种我们不了解,而又专门针对女性下手的生物,我不得不小心翼翼。 我一个人走过超市一拍又一拍的货架,落满灰尘的货架后头,似乎总有影子在不停的攒动,我走几步,他们就跟几步,我躲闪逃避,他们就追赶而前,我试图去搜寻他们,他们却又藏形匿影。 我感觉十分不安,却一不小心踢翻了旁边的箱子,纸箱子倒落下来,赫然竟滚出来一个早已腐烂的人头来,暗光照射下,那人头一边的眼球已经暴突而出,眼眶里向外冒着黄绿色的液体,而另外半边脸,已经被啃食成了骨架,那面骨与颅骨,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时候已经有些发黑,空洞的眼眶里头,似乎有东西在蠕动--我相信,那里一定早已塞满了蛆虫。 我咬了咬牙,有些厌恶的踢了一脚面前的货架,谁知道,货架底下,竟“嗡”的一声飞出一堆苍蝇来,我本能的退了一步,才发现,我这一觉,直接把货架踢的移开了十几公分,那货架下头,一只腐烂发胀的手,陡然间伸出,落在我的脚边。 我吓得急退数步。 “这……”我猛地举起枪,瞄准了半天,才意识到,那只手不过是一只死人的手,而且是一个腐烂、肿胀、有了“巨人观”趋势的手。 “这破地方,看来没那么简单……” 我心下暗想,小心翼翼的继续往前,就在这时,腰里的通讯装置却传来一阵延绵的震动。 我急忙接通对讲。 “庭生队长……我,何凡。” “你说。” “左侧边电梯出口有发现。”何凡说道。 正文 147.堆积如山的死者 我不敢怠慢,快步向何凡所指示的方向走去,到达电梯口的时候,我发现所有人都已经聚在了这边。 “有什么发现?”我问道。 “发现很多,不过没活人。”黄倩说道,“我还以为这个超市只是太久没有人走动,加上环境封闭才会这么臭的,现在看来……呵呵……” “到处都是死尸。”奕天说,“这里好像本生就是一个停尸的位置。” “我看着,更像是一个储藏室,食物储藏室。”李进扶了扶黑框眼镜,表情森冷镇定,说,“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感染者会食腐,不过,他们本就是一群变态,无法用逻辑来推断。” “亏难你,这么重口味的事情也能说的这么轻松。”黄倩白了李进一眼,李进只是淡淡一笑。 我看着何凡,说:“你说你有发现,怎么回事?” “这里……”何凡这才示意电梯的下缘,说,“这里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我蹲下身来,在照明装置的亮光下,仔细观察,竟发现那紧闭的电梯门的下缘,有许多奇怪的纤维制品和碎肉。 “这些是人的衣服、和……” “有指甲、碎肉、而且……” 何凡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猛然间看见,那电梯下缘,如此狭窄的一个小小缝隙里,竟有几只手指伸了出来,那手指已经发黑,被挤压的不成样子。 “电梯里有人。”我站起身来。 “是有人被困在电梯里了。”李进说道,“到最后一刻,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把手指伸出了电梯外,呵呵,这就是人类啊,即便是伸出一只手指来也好……” “炸开。”我心里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只觉得堵得慌。 “有必要么?”黄倩问道。 我咬了咬牙,沉吟片刻,还是说:“炸开看看!” “好吧……”黄倩好像有些无奈,立刻去安置炸弹,而其他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电梯门。 数十秒,黄倩炸弹安置完毕,疾步向后一推,“嘭”一声闷响,黄倩几乎还没来得及站稳,我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她,顺势侧身将手枪止住电梯门。电梯门被炸开一道裂缝,由于余波的冲击力,电梯两侧亦受到震颤,整个门立刻塌下了半边。 顿时,一副难以形容的触目惊心的画面出现在我们面前。 电梯里头全都是人,足有二十个左右,有七八人全部挤在电梯门处,他们的身躯已经变形--但是全部都保持着想要开门,或是想要逃生的姿势,其他人,则一个个都挤在电梯后头,他们有的人甚至还站着,斜倚着电梯一侧,或许由于处在密闭空间内的缘故,他们的尸体腐烂的较慢,我捂着口鼻上前,甚至还能清楚他们绝望的表情,那表情,在昏暗的照明装置的灯光下,显得尤为狰狞,尤为凄惨。 “这些人……这些人是活活憋死的……”李进不由得失声道,“电梯在这一层楼出现了故障,他们下不去了,活活闷死在了电梯之中。” “怎么会这样……”我咬牙,“明明就离逃生还差一步之遥。” 我尽量收敛心绪,又说道:“李进,你能看看这些尸体中有没有感染者么?” 李进点了点头,这里只有他不惧尸臭,不畏尸毒。 片刻之后,李进从电梯的腐尸堆中返回来,说道:“没有,都是普通人类,但是我不确定,他们是否注射了特殊药物。” “这些人怎么会被聚集困死在电梯里?”一旁的何凡双手抱在胸前。 “该不会……都是教会的人吧?”郑龙说。 “不会。”李进说,“我们反抗组织对教会的研究也算有不短的历史,教会的教徒都有自己的徽章、标志--那是他们的信仰,就算怕被认出身份,也绝对会随身携带--他们的那种笃信无法用理性来解释。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标志,应该是普通市民。” “普通民众。”我长叹一声。 看见这一堆人,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上头好像还有一层。”我说道,“既然是坐电梯,应该是从上面下来的。” 我没有正式下令,他们已经开始从斜侧面的楼道里走去,我想了想,还是留下了林前、何凡和黄倩三人呆在电梯口,而我与其他几人立刻上楼。 通往楼上的安全出口是堵死的,我只好再次用炸弹炸开那个通道口。 没想到,那一声闷响之后,只听“噗”的一声,被炸开的安全出口的另一侧,一堆保持着匍匐、拉拽姿势的尸体轰然倒下,我们门这边的五人不得不迅速后撤,那一堆尸体,比楼下电梯里的那群腐烂得更厉害,有几人在倒地的时候,发出“吧嗒”一声响动,皮肉居然自行爆裂而开,流出来的不是鲜血,却是黄绿色的液体。 我几乎要被这股浓烈的尸臭熏得晕头转向,却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跨过那些尸体,和其他几人一道进入三楼。 三楼原本是超市管理人员的办公室以及超市内设备的控制室,当我们走进那道走廊的时候,我不禁又有些呆然。 我看见,那走廊上堆满了尸体,至少有数十人。 尸体或许本不算什么,但是他们的动作、死亡的方式,却让我感到一阵阵特别的压抑。 我看见,有一对母子,身体已经扭曲甚至挤压得有些扁平,他们仰卧在三楼电梯入口处,显然是被人们踩踏而死的。 那孩子致死瞪着惊恐的双眼,不肯闭目。 我看见,有一个女人俯卧在电梯口的另一侧,一只手伸向电梯入口处,似乎想要抓住那最后一线求生的希望,但她的手背,却实实的被钉上了一把剪刀,背后也似乎被乱刀划得血肉模糊。 “这帮人,他们为了抢着进电梯,自相残杀?”李进瞪眼说道。 “太惨了……简直太惨了……”奕天大声说,“妈的,看不下去了,我……我想杀人,不,我想杀了那群感染者!” “他们想残杀,甚至不能怪感染者。”李闻天忽然嘶哑着嗓音,说道,“一切不按照秩序来,最后,进入电梯的人,反而死得更加痛苦,这难道是天意?” “别说这种话!”郑龙皱了皱眉。 我侧脸望了郑龙一眼,又看着李进--这个时候,大家都似乎被一种特殊的感情所左右,而我,作为队长,在这个节骨眼上尤其不能感情用事,我尽量保持自己的那份理性,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怎么会忽然有那么多普通民众?” “是啊,奇了怪了。”郑龙也说道。 “即便是逛超市的时候忽然发生灾难,他们也不至于跑到三楼的管理区来吧?”我又说。 李进点了点头,电筒扫向走廊两侧的房间,说,“或许玄机就在这两边呢?咱们得进去瞧瞧才行。” 没有人反对。 但我们都不敢各自为战,只能抱成一团,开始一脚一脚的踹开每一扇紧闭的房门。 而那些房间里头,似乎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干净的有些可疑,那些带不走的东西,也早已经被打烂砸碎,我们巡视半天,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 “顺着尸体找吧,这些人,总有一个来源,一个方向。”我说道,“看样子所有人都是被困在三楼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至少这里应该有一个类似于货仓的地方。” 我们在黑暗中继续寻觅,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我们前方的腐尸堆之中,突然发出一声窸窣的响动。 “什么东西!” 我们五人迅速举起枪来。 正文 148.恐怖的猫 五把枪同时对准了一个位置,我甚至完完全全相信对面这家伙绝对逃不掉了。 可是,这个时候,对面的响动居然停止了。 “嗯?” 难道是我神经过敏么? 灯光的阴影之下,唯有一片堆积的尸体。 我打了个手势,让所有人向前行进。 其他四人立刻跟着我,慢慢朝刚才窸窣之声响动处步步而前。 郑龙和李进走在最前头,而我、奕天和李闻天站的位置稍后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前进的刹那,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有些别样的不安,于是开口低声对李进和郑龙说道:“郑龙,李进,你们站后一些,小心……” “一堆死人,怕什么?”郑龙说道,“活的都不怕,还怕死的不成……” 话音犹在,我看见,一团黑影,从一具尸体的身侧猛地翻滚向另一具尸体背后,移动速度极其迅捷,而且,那黑影的体型也很小,几乎难以辨认。 “小心!”我想抢上一步去阻止已经靠近尸体堆的郑龙。 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那黑影窜到另一具尸体背后不过片刻,便像是身子一扭,绕了一个弯,向郑龙的方向直窜上来。 我抬起手中的配枪。 郑龙却率先伸手一抓。 我还没来得及开枪--“喵--”一声嘶哑的哀嚎,仿佛撕裂了黑暗中浓稠浑浊的空气。 那居然是一只猫! “哈哈……小畜生!”郑龙的蛇臂力量惊人,这样一只孱弱的生灵,在他手中甚至根本不必挣扎,便会立刻粉身碎骨。 “别大意!”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这满是腐尸的地方,怎么会突然有一只猫?! “没关系的,这个家伙……”郑龙说道,“还想咬人,就凭它……” 眼看着郑龙的蛇臂就要把那只猫挤压成一团烂肉,突然,那个猫的身体居然开始急剧膨胀起来,当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清那家伙身体变化的时候,动作已然慢了。 “小心!” 我大喊一声,郑龙不明就里,但李进已经赶上前去,那一瞬间,李进想要推开郑龙,打掉他手里那膨胀的怪猫,但一切早已经来不及了。 “嘭”的一声闷响,我只看见一片血雾飞腾,那只怪猫在李进和郑龙之间猛然炸裂,紧接着,郑龙的身子直直的向我飞了过来,我伸手去接,却也被那强劲的冲击力撞得连连后退,仰倒在地。另一面,李进也早已经倒在地上,李闻天和奕天赶忙冲上前去。 郑龙仰躺压在我身上,此刻他的身子沉重无比,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我心下一惊,赶紧用力把郑龙扶起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郑龙的那条蛇臂,连同整个右胸,几乎都已经被完全炸裂,只有一些崩烂的皮肉与身体相连,我甚至能看见那伤口地下白森森的肋骨,以及流淌而出的能脏组织。 “郑龙!”我嘶声大喊,“郑龙!” 郑龙没有回答,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嘴里不停的咕嘟咕嘟往外冒血泡。 “郑龙!操,我让你别拿那只猫,你……你给我振作!”我想用手去帮他堵住伤口,但已经无从下手,他伤口的大小,甚至足以让我把整个拳头给塞进去。 我们这种注射了浓缩液的士兵,体内的血液本就比常人更多,不一会儿,我仿佛坐在一片鲜血浸泡的池子里。 郑龙的身子完全瘫软,再没有了任何气息。 我绝望的仰起脸,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李闻天和奕天正站在我身旁,奕天这时候正背着李进。 “他死了。”奕天说,“郑龙死了?” 我没有说话,无声便是最好的回答。 “李进也被炸伤了,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李闻天开口说。 “该死……该死!”我变得无比焦躁起来,好端端的一个人,我的部下,我的队员,就这么一瞬间便死在我面前,而且死得那么惨,我猛然站起身来。 “庭生,别激动,何凡他们还在楼下,我们赶紧跟他们汇合,否则……”奕天急切而担忧的说。 “走……”我径自朝门外走去,不过数步,又是一团黑影,从我的右侧面冲了过来,那黑影在墙壁上一个翻滚,坠落而下,就像是一颗早已蓄势待发的炸弹一般,我赶紧一个箭步闪到安全出口外,以那道厚实的金属门作为掩护,门那边,在我还未站稳之际,便“噗”的一声裂响, 良久,待一切渐渐平静,我才大声说道:“你们怎么样?快出来……” 数秒之间,奕天与李闻天先后从门那面冲了出来,李进依然在奕天的背上,幽暗灯光之下,我看见,奕天半边身子已经被全部染红,李进则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气绝了一般,我越发的急切,几步冲到最前头为他们开路。 转过楼道,来到二楼之时,何凡他们看见我们这副狼狈的样子显然很是吃惊。 “李进怎么了……”林前冲上来,“上面发生了什么?郑龙呢?” “郑龙阵亡了,李进受了重伤,”我嘶声说,“这个地方有蹊跷,我们先出去再说!” 没有人多问半句。 另外六人,迅速在我的带领下往入口冲去,这个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猫的怪叫声。 “怎么回事……这里还有猫叫春?!”黄倩一面跟着我往楼道里冲,一面说道。 “这里的猫有问题。”我厉声警告,“看见了立即远程狙击,不要让他们靠近,否则会发生爆炸!” “爆炸?!” “是的,郑龙已经死了。”我再次强调。 转过楼道的瞬间,突然,两团黑影从我们头顶飞驰而过。 “退后!” 我嗓子已经嘶哑,大喊一声。 从“刹车”到集体向后快步撤退不过数秒之间,那两天黑影在我们面前爆裂而开,一股令人费解的冲击力带着阵阵恶臭朝我扑面而来,即便我侧步想要站稳身子,却还是被冲得斜倒在地上。 这是什么?!瓦斯爆炸? “后面!” 我还没站起身来,林前一声大吼,我赶紧回头,只看见又有数个黑影同时从安全出口里窜出来。 这时,身在队伍中心的何凡猛一抬手,一束火光直直的朝那些怪物喷射而去,那些怪猫,似乎一触到火焰便直接膨胀开裂,一声声炸裂响动在安全出口旁边交织而起--伴随着纷飞氤氲的血雾与喷薄而出的恶臭气体,有节奏的不断敲打的我的耳鼓。 何凡掩护着我们,在狭窄的楼道里且战且退,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才好不容易走过那并不算长的楼道,外头的马路依旧寂静无比,甚至,天空中已经开始有了阳光,那阳光让适应了黑暗的我感觉十分扎眼。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看清楚奕天背后的李进,李进的整个右臂已经被炸的不成样子,皮肉翻涌,鲜血肆流,任何一处的伤口,都深可见骨,同此同时,鲜血还不断的从他嘴角冒出来,我示意奕天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他放下来。 我们来到超市侧后方的垃圾堆附近,在街道隐蔽处放下李进。 李进的身体上没有明显伤痕,之所以会吐血,很可能是被爆炸震伤了内脏--这是最危险的一种情况,如果不及时救治的话,我想,李进会成为另一个小夏,就这么静静的死在我们面前。 此刻的而他,已然双目紧闭,面若死灰。 “不行,得有人带他走!”我开口说道。 “什么?走?” “对。”我毫不犹豫的说道,“分两组人,一组护送他去找我们的战友,回基地救治,一组继续前进。” 正文 149.第二任务点 “不行!我反对!”黄倩说道,“人手已经严重不足了,这个时候分兵简直如同找死!” “那你的意思呢?怎么对待李进?”我问道。 这一刻,黄倩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李进,把脸偏向一边。 “我……我比较同意黄倩队长的办法。”李闻天低声说道。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 “不行!”我还没开口,奕天厉声喝道,“我好不容易把这家伙从楼上救下来,我不甘心!不行!” “这种事由不得你甘心不甘心,他已经失血过多了!”黄倩说道,“即便我们有心努力去救,他就一定能活下来么?” “不一定,就是有可能了。”我咬了咬牙,说,“都别争了。黄倩,你和何凡林前一起护送李进原路返回,这是命令!” “你……可你们呢!”黄倩急切地说,“难道你们的命就不重要?” “不要小看我们。”奕天冷冷说。 “别废话了。”我也制止了黄倩继续纠缠下去,现在每拖延一秒,李进生还的可能就小一分。 见他们依旧没有动,我又厉声喝道:“愣着干什么?!不是说了吗?!这是命令!” 终于,何凡上前一步率先架起了李进,林前弯腰下去,在何凡的辅助下,把李进背在背上,转脸说道:“如果运气好的话,估计还有救……”他说的很乐观,不知道是不是在宽我的心。 “你们小心。”见林前和何凡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黄倩也不得不跟上去,却似乎依旧很是不放心。 几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我不知道这个时候一直暗中监视我们的那一组人会不会出手,如果他们还有良知,如果这个基地还有良知的话,他们应该在这个时候出来救援才对。 “那现在我们去哪里?”我身旁,李闻天问道,“我还是觉得,分开走,不合适。” “这是我的选择,我必须保证每一个人的安全,郑龙已经死了,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身亡。” “理解。”李闻天最终点了点头。 “我们回楼里去。”我咬牙说道,“我一定要找出这背后的罪魁祸首!” “走!”奕天已经返身向大楼里走去。 我又侧脸望了望寂静的街道,说实话,这个时候我十分希望能再次看到那辆一闪而过的小车,可是,事与愿违,那辆车仿佛早已经人间蒸发了,又或者,根本只是我和李闻天的幻觉而已。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重新返回了三楼,刚走进安全出口,我就再次看见了郑龙的尸体,他依然躺在那人堆里,半边身子血肉模糊,七孔流血,一动不动。我感觉心再次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循着那横七竖八的尸体,我们转过三层的回廊,终于找到了这些尸体的来源--一个看似用来储物的仓库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那仓库大概有五六十平米,并不大,里头却恶臭不堪,李闻天以手掩住口鼻,率先一步跨进那仓库之内,用照明装置四处扫视一番,说道:“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些人,全部被关在这里,无论进食,还是排泄。” “这些人被囚禁了?”我仔细检视着仓库的大门。 仓库的门似乎是被认为顶开的,上头还带着鲜血和怪异的抓痕。 我站起身来,沉思片刻,说:“这些人被囚禁在这里,由于某种原因,有了逃生的机会,所以自己顶开了仓库的门,开始往外逃走,却在逃生中,自相残杀。” “这……”奕天蹙眉道,“那他们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我又沉思组织了一会儿自己的语言,说:“这就要问教会了,或许是因为人体试验。” “人体……试验……” “他们不是最爱做这种事么?”我四下张望,说,“但是由于教会在Z市的溃败,他们不得不赶紧撤离,就留下了这个烂摊子……只是,那些猫……” “也许是半成品。”李闻天用生硬的汉语说,“那样的东西,如果大量投入到战场上,简直叫人无法防御。” “我磕不希望在战场上见到它们。”奕天一面说着,一面向仓库另一侧走去,巡视了一番之后,返回到我们面前,说:“其他房间人都跑空了。” “那就对了。”我叹了口气,“那些猫应该就是实验的半成品无疑,而这些人他们没有机会带走,甚至没有时间屠杀掉……当然,也可能把这一批怪猫留在这里,也有屠杀人类的意思,只是还未屠杀殆尽,这些人就已经自相残杀、践踏,死伤了大半了。”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我摇了摇头,说:“走吧,别呆在这儿了。” “接下来,我们……”奕天看着我。 “下一个目标,那帮人暂时不可能逃得出Z市,只要他们还在这里,我就一定要找到他们。”我握紧了拳头。 虽然离问题反对我们三个单独行动,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楼里的怪猫似乎被清理的差不多了,几分钟后,我们安全回到了街道之上。 “我们离第二个任务点有多远?”我问道。 “可能十几分钟。”离问题说,“这种事,一般是李进来计算,可是……” “算了。”我挥了挥手,说,“放缓脚步,时刻小心,跟那帮畜生斗不急于这一时,他们跑不了。” “是。” 接下来的路显得平坦了许多,但越是这平坦的路越让我觉得不安,因为这样的道路不适合巷战肉搏,而且也鲜有用以掩护的东西,此刻的我们,简直就像是已经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之下一般,如果这时候来一群翼人或是什么吞火者的话,我想,对于我们来说会相当的棘手。 然而,这一刻,敌人却好像跟我们达成了默契似的,根本没有任何动作,一路上平静非常,我们没有受到任何阻截。 “这城市,是不是安静的有点……”奕天显然也感觉到了情况不对劲,说,“怎么越是安静我越觉得不踏实呢?” “如果不是要伏击我们,就是已经龟缩起来,准备集中兵力跟我们决战了。”李闻天的声音依旧不带任何感情,“呵呵,三个人对上那些家伙,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注意隐蔽。”我挥手说道,“我还是觉得埋伏的可能性大一些,现在我们在明处,整个城市都是感染者的控制范围,反抗组织又绝对不会全面进军支援,我们得自己对自己的命负责。” 虽然行动的很慢,但我们还是很快就到了第二个任务点,依照张楚他们的指示和预测,若第一个任务点的敌军被肃清之后,没有发现地方的主要战斗力量,那么,他们很可能会在第二个任务点埋伏等待。当然,预测也只是预测而已。 第二个任务点是南区广场一带,总部并没有为我们锁定目标,我们根本没办法确定地方的具体位置,只能依据自己对这里地势的判断自行发掘。原本八个人的任务,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个,而我们进入这个鬼地方之后,便如同进入了迷魂阵一般。 南区广场是一处休闲娱乐的地方,旁边是老城区建设时留下的居民别墅,这些别墅后来因为南区广场的开发,基本已经没有了住户,大多供南区几个职校的学生租住,而这些林立的别墅,无疑是最好作为埋伏点的地方,而且别墅的高度,基本正好能俯视广场上一切动向。 正文 150.稍纵即逝的信号 老旧别墅区的深巷之中有一处教堂,那一处教堂早年由葡萄牙所建,并且一直到建国以后亦还在使用。 小地方的宗教集会场所,地方政府很难管束,他们隐匿起来做什么也大概不会有人知道。 因此,把这里看成神体苦修会的一个重要据点,或许也并非单凭地形猜测。 我们三人很有默契的组成一个兼顾空中、身后与前方的小队,同时向那座教堂移动过去。 当我们穿行在那草叶已经枯黄的别墅区颓墙之下时,通讯装置忽然发出一声悠长的震动。 我急忙接通通讯装置。 “你们现在的位置是第二任务点西南方向。”对面,墨歌的声音传来,没有任何废话,直截了当,“从我的这个终端借测到,你们的东边街角第三栋别墅民居里,似乎有一个反抗组织通讯装置发出的基因信号。信号只是微弱的闪现了一下便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 “你们的人在半个小时之后已经联系上了基地,并且得到了接应,按理来说,你们所处的位置不该有反抗组织的成员存在。” “你……”我想了想,说道,“之前我们曾发现过两具反抗组织成员的尸体。” “我也收到了他们死亡时生命体征消失的讯息。”墨歌说,“但是此前他们的联络信号是暂时屏蔽的,他们死亡的时候我也感到很奇怪,甚至以为是基地遭到了入侵。” “这么说他们不是通过你派出来的,而是张楚?” “只有比我权限更高的人才能屏蔽我的监控。”墨歌回答。 “那现在呢?那些人,你又监测不到了?”我问。 “是的。”墨歌说道,“如果真的是张楚派出来的特勤人员,那我监测不到实属正常,他们的情报信号也会直接上呈到最高指挥室去。只有他们死亡的时候,我才能收到讯息。在执勤的过程中,他们是没有权限降低自己基因账户的保密等级的,所以我现在在终端看见的那一个信号绝对不是张楚派出去的人。” “那你觉得会是谁?”我不由得紧张起来,心砰砰直跳。 “具体是谁,需要你们去探查一下,你小心。”墨歌说完,切断了通讯装置。 或许她也担心我们的对话被人听见。 “什么情况?”奕天大概是见我面色凝重,不由得问我。 我收好通讯装置,说:“去东边街角第三栋别墅。” “那里有什么发现么?”奕天问道。 我没有回答,我不知道,如果那里真的如我和墨歌所想的那样,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想到狭窄而寂静,我们的脚步踩出的阵阵回声飘荡四际,与别墅之间街道上横贯的风相应和。 那座别墅,很快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白墙红瓦,虽然看起来是传统的中式现代建筑,但却在设计尖顶的时候配合了一些西洋风格,那楼顶还有有个十字架,让人觉得这楼的主人似乎曾经也信仰着一些什么。但可笑的是,在这十字架下的正门处,我又看见了一个破旧的神龛,虽然神龛上落满了灰尘,我却依旧能辨认那好像是一个持着锏的财神。 “我操,这家主人信的够乱了。”奕天调侃道。 “其实大家信的都够乱的。”我撇了撇嘴角,想起那个时候邵光义对我说过的话,“当然,也可以说其实大家都很专一,大家信的其实都不是神祗本身,而是信的利益,哪一脉神仙,他觉得能给他带来利益,就信哪一脉,不是么?” “呵呵,这不是信仰。”李闻天阴测测的说,“这和拜鬼没什么区别。” “谁知道呢。”我没心情继续说下去,几步攀过那别墅外的铁栅栏,翻身落在有些荒芜的院子之中。 “你伸手可越来越敏捷了。”奕天说。 我没有回答,径自朝别墅内走去,我必须比他们先进入别墅,我担心如果“那个人”真的在别墅里头的话,我担心他们如果比我先看见“那人”,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来。 这里果然有人来过,连门都只是虚掩而已。 我狠狠拉开了别墅一楼的大门。 然而,里头空无一人,甚至没有几件家具,唯有我拉下的一缕墙灰飘飞眼前。 “那刚才那个信号从何而来?!”我愕然望着四周,这时候,奕天和李闻天也跟了上来,我小心翼翼的往楼上走去,房间的采光不错,所有的一切一览无遗,但这楼上也并无特别之处--那么刚才发信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谁的通讯装置在这里出现过? 我有些惶惑的站在二楼两个房间的连接处。 “怎么回事?”奕天又一次按捺不住,问道,“这里是空房子,什么都没有啊。” “的确。”我咬了咬牙,说,“但是刚才总部告诉我,这个地方出现了反抗组织通讯装置的信号。” “这怎么可能?”奕天说,“难道是跟踪我们那批人?” “总部说不是。”我撇了撇嘴,说,“他们说跟踪我们的人是张楚派来暗中保护咱们的,那批人受张楚的直属控制,基因账户属于最高权限,总部的终端根本监控不到。” “那你的意思是说这里还有人?而且是普通士兵?”奕天问道。 “我得再联系一下墨歌……” 我拿出通讯工具,想要启动联系墨歌,可这个时候,通讯工具却再次自动震响起来。 我急忙接通对讲。 “在你们所在位置的正前方,街口那座房子里,我又检测到了一瞬间的信号。”又是墨歌的声音。 “又有人?” “可能是同一个人,算算距离,差不多。”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能透过基因信息来确定是谁的账户么?” “信号中更有一些干扰的波段存在,看起来像是一种特殊的加密手段。”墨歌说,“很难检测到对方的身份。” “这……” 我越听越觉得,这种行为,只有一个人做的出来。 而那个人,也绝对有可能、有时间去做。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那边的墨歌或许是听出了我沉默的意思,说道。 我想了想,说:“无论想到了什么,还是先追踪找到这个信号的来源比较好。” “我担心的是,对方这个时候正牵着你们的鼻子跑。”墨歌说道,“不论他是谁,都可能是要引你们上钩。” “你们不肯派人过来,我们当然只有自己调查,这有什么好说的么?!”我冷冷回应。 “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墨歌说,“但我会第一时间派人来接应你们,只要你们到达第三个任务点,确认肃清任务完毕。” “这是你的事。”我说。 挂断通讯装置,我又对奕天和李闻天说道:“那个信号又出现在了我们正前方街口的那座房子附近。” “什么?又变地点了?” “走。”我挥手示意。 “等等!”李闻天却说道,“你不担心吗?” “担心?担心也没什么用。”我知道他的意思,其实我何尝不知道对方十有八九是在耍我们,但是哪怕只有一丝的希望,我也绝对不能放弃寻找她! 李闻天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或许人总是如此矛盾,我虽然一再告诫自己对待战斗、对待战友要理性,可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我却着实理性不起来。 或许她就在附近,就在我们身边,就在这儿默默的注视着我们,或许她随时都可能出现。 我绝不能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线索与希望。 正文 151.仿佛近在咫尺 我们的行动依旧小心,而且由于李闻天越发的对行动产生了疑虑,因此他似乎刻意与我和奕天保持了一段距离,手持太刀,冷冷注视四周,步履稳健但却又略显紧张。 来到那座房子之前,我说道:“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你们在这里掩护,如果我出了问题就向窗口射击。 这栋别墅比之前头那栋要小不少,我想就算里头有东西,只要他们往窗口射击,就绝对能成功波及到目标。 但奕天却并不同意,说:“不行,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那些家伙都喜欢集群进攻,我们本来就只有三个人……不如……” “不如你们进去,我在这里守候。”李闻天持着太刀,面容冷峻,目光锐利。 “你落单也……似乎……” “好了,这是命令。”我说道,“你们最好还是听我的。” “妈的,你越来越刚愎自用了!”奕天咬牙切齿的说。 我淡淡笑了笑,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说完,直接盼着一边的墙壁,一点点的蹭到了二楼的窗口,接着,我凭借着浓缩液所给与的臂力,双手一撑,挺身翻入了那房间之中。 这房间很小,摆设会宾馆差不多,甚至连床单都是统一的白色。 家具没有怎么变动,但是里里外外都已经落满了灰尘,显然也是很久没有人居住了。 而且,由于沿海地区空气的潮湿,这个地方的床单和墙壁上都开始发霉长毛,这样的房间有种说不出的阴森感,虽然死际一览无余,却还是总让人担忧有什么怪异的东西会从那丛生的霉菌之间突然冲出来对人类发动袭击。 我举枪巡视了整个二楼,一无所获。 于是我转过发霉打滑的楼道与阵阵陈腐气息的墙壁,来到一楼大厅,大厅的摆设更是简单,有一处类似于吧台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个别墅公寓的前台了,忽然,我在那前台的一侧发现了一些喷溅状的血迹。 我不由得蹲下身来。 这些血迹并未完全呈褐色,甚至还有些粘稠。 “新鲜的血……”我伸手在墙上抹了抹,又放在鼻子上嗅了嗅,“这绝对是新鲜的血迹……” 我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在听中又仔细探视了一阵,这落满灰尘,到处生霉的房间里,也只有这前台附近比较干净一些,但是这里却出现了血迹。 我记得,林菀是一个很爱干净的女孩。 她是研究员,研究员本就对于“卫生”二字有着特殊的“情愫”。 难道,真的是她么? 我没有办法去辨认墙上这一片血迹是否是林菀所留下的,但我至少有了那么一丝希望。 但希望的背后,更多的是担忧,林菀的身体状况此刻一定已经越来越差了,否则不会只是停留片刻便在这里留下大量血迹。这里没有打斗的痕迹,有的只是这一片喷溅的血液而已。 我咬了咬牙,重新站起身来,从里头打开了别墅的房门,走了出去。这个时候,奕天和李闻天依旧如同两个卫士一般守在别墅出口处。我快步上前,说道:“有人。” 李闻天转过身来,瞪眼望着我,他那双阴沉晦暗的眼睛很少张这么大,“你是说房间里有人?” “总之,来过人。”我沉吟片刻,忽然觉得,有些事情,似乎本就不该过多的隐瞒,既然离那个人已经越来越近了,或许即便隐瞒也变得毫无意义了,“可能是林菀。” “林菀?!”奕天反应很大。 “是的,很可能是她。” “呵呵,我也猜到了。”李闻天说,“不是张楚的人,在基地外头游荡,通讯装置可能被基地检测到信号,除了林菀符合条件,好像真的没别人了……” “那……这,她要干什么?我听说,她好像被感染了……” “我想要找到她。”我如实说道,“你们应该知道,我和林菀……” 奕天目瞪口呆的看着我,片刻,才又看了一眼李闻天,我等待着他们的反驳,谁知道,李闻天却率先开口,说:“我不会对林菀动手,即便她已经感染,该怎么处理,交给队长你。” 奕天也点了点头,说:“生命诚可贵,那什么价更高嘛……你要选择为她去死我也管不了,”奕天忽然嬉皮笑脸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俩的话语让我鼻子稍稍有些发酸。 不过,战场之上,过多的感情流露并不是好事,我索性再次联系基地,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墨歌在第一时间接通了我的对讲,我还没有开口,她就说道:“那个信号又到了你们前方岔道口的另一个方向,别墅区中央花坛右侧的一片区域之内。这一次走的比较远,但是我判断应该也是同一个人的信号,我觉得他肯定有什么特殊的目的,很可能只是牵着咱们的鼻子走,带着我们绕圈子而已,你们最好仔细想想是否还要跟上去。” “我确定,发信的人可能是林菀。”我说道。 “你说什么?” “已经有一些证据表明是她了。”我说道,“林菀如果要屏蔽掉信号的话,似乎是很简单的事情不是么?她故意让信号被捕捉到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让你我看见,她是相信我们的,不是么?”我嗓音压的很低,人也刻意加快了向前的步伐,尽量和奕天、李闻天拉开距离,毕竟这样的事情让他们听见了并不太好。 “你……看来是执意要去找她了?”墨歌沉默了一会儿,说。 我叹了口气,接着又说:“你既然让我出来了,并且对我说了那番话,你就应该知道,我做事从来就不会放弃。” “好吧。”墨歌说,“我的确答应过你,我答应你的事情,也肯定会做到,不过,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同时,作为队长,你也要为自己的队友负责。” “我……” 听见这句话,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愕然立在原地,也不管李闻天和奕天已经赶上前来。 “我没有限制、劝说或者阻止你的意思。”墨歌说,“你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能保证你队友的安全,我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死了,你们特战组只有七个人,现在只剩下六人,你的护理李进现在也生死未卜。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明白。”我咬了咬牙,说。 “好自为之吧,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尽快与我联系。”墨歌的语气竟略带几分忧伤。 我没有再回复什么,收起了通讯装置,在原地只是站立了片刻,便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前中心花坛的位置走去--无论如何,我必须先找到她,既然是我自己的选择,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去做。 两名队友在后头跟着我,李闻天不是个喜欢窃窃私语的人,但我似乎听见奕天正在和他说着什么,李闻天偶尔“嗯嗯啊啊”的答话。 我想,他们也许对我这个时候的状态感到有点奇怪。 我承认,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队长, 眼看着中心花坛离我们不到百米,一条狭长的街道直通向花坛中间那已经歪倒下去的假山和一汪死水。 我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我只听见旁边一阵隆隆作响,侧望之间,却看见一股烈焰奔腾而至,我本能的向后翻身拔步,双脚用尽力气猛地一跳。 那烈焰在我身后爆炸,我整个身体被热浪推了出去,完全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在不远处别墅下的石阶之上。 正文 152.跟我走 这一摔,我只感到浓重的晕眩自头部扩散全身,我双掌撑着地面爬起来时,背部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而双眼所看的,是我头上低落而下的鲜血。 “隐蔽!隐蔽!” 不远处,奕天正在大喊着,我想都没想,狼狈起身,猛跑几步,几乎是整个人跌进了旁边的巷道之中,我在跌坐入巷道之时,身子被李闻天扶住,我得意翻身靠在斑驳凹凸的粉墙砖墙之上,那一股春日的黏腻浸透全身。 我仰头闭眼,深深吸气,李闻天开始将凝血剂抹在我头部,而外头的巷道里早已经枪声一片。 奕天直接拿出了冲锋枪还击,看来对方并不是一般的感染者。 一般的感染者也绝对没办法喷火。 “吞火者么……是吞火者……”我已久闭着眼睛,努力遏制着这份扩散全身的晕眩。 “对。”李闻天简洁的说,“天上也有。” “妈的……”我咬紧牙关。 “掩护我……”我说道,“刚才撞到头了。” “放心。”李闻天的声音依旧镇定冰冷。 不一会儿,我身旁也响起了枪声。 我握紧拳头,一只手颤抖拔出手枪,心里默默倒数,我需要休息,但是这休息不能持续太久,否则只会让我的身体更加虚弱。 “三……二……” 我计算着吞火者攻击的时间,当脑中闪过“一”这个数字的时候,我一个翻身,腾地冲到了狭窄的街道中间,举枪瞄准,一枪过去,面前不远的吞火者迅速燃烧爆炸,顿时浓烟滚滚,烈焰四起,焦黑的肉块到处乱飞。这吞火者,看起来个头比之前的还要更大,爆炸的威力也更加强悍。 “注意打他的背部气囊。”我转身对着从后头冲上来偷袭的普通感染者又是一枪,随机定住脚步大声命令,“等他们准备攻击的时候再打!” “是!”奕天率先回应,同时冲上前来,站在我身后,与我靠背而立,一前一后守住整条巷道。 侧脸扫视之间,我看见李闻天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如同一只蜥蜴一般攀上了旁边别墅的天台,在他飞身落在天台上的同时,已经向空中开出两枪,两只盘旋准备俯冲攻击的翼人迅速落下,还有一只明显已经受伤,却依旧不依不饶的不断飞旋,我和奕天赶紧抬枪准备支援李闻天,可那空中的翼人身形极其迅速,飞行轨迹突然改变,竟一扭身直直的朝我们冲了过来。 眼看着那家伙就要扑上前来,突然,天台上的李闻天一个箭步,竟跃出了天台之外,直直的落在那翼人的背部,李闻天身材较瘦,步履轻盈,这轻轻一踏并没有让那翼人直接摔落在地,那翼人反而想要翻身把他晃下自己的背部。 可李闻天并没有给那翼人任何机会,手中太刀一亮,翼人的头颅随着一条飘飞的血线飞落而出。 翼人的身子一阵痉挛,朝地面直直的栽了下来。 “小心!”我大喊一声,而李闻天也在这一刻飞身而起,在空中一个翻身,专注了旁边的别墅的窗棂下缘,双脚一蹬,腾挪一阵,便稳稳落在地上。 “好身手啊!”奕天感叹。 “小心……”李闻天却阴测测的开口。 他并非是在吓人,“小心”两字刚刚吐出口中,四面便已经有数十普通感染者包围而至。 这些感染者尽皆七孔流血,显然是已经病入膏肓,神志不清了,口中疯狂的喊着“杀”,朝我们三人冲锋而来,我想,就算我们束手就擒,让他们直接啃食,他们也绝对还要自相残杀。 “畜生们来吧!” 奕天又开始疯狂扫射。 我则以爆炸手枪点射人群,而李闻天早已经抽出太刀冲向为首的几名感染者,旋身飞劈,刀光掠影之间,粘湿的空气变得血腥无比。 “果然有埋伏,妈的,不会是林菀加入教会了吧?!”奕天提高嗓音喊道。 “不可能!”我大声说,“别管那么多,突围,杀出去!” 感染者越聚越多,他们显然是早有防备,这里的确是他们的第二埋伏点,只是我们没有在广场上出现,所以这场包围战成了巷战--虽然这样对方便少了很多优势,可我们毕竟只有三个人,无论如何也没法在数十感染者之间游刃有余,眼看着那群感染者就要把我们三个挤得龟缩成一团,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两声枪响,感染者的中心顿时被打出了缺口,紧接着,一颗炸弹朝人群中飞来。 “卧倒!手雷!”我大喊,随机身子向后一扑,李闻天和奕天自然也不敢怠慢。 “噗”的一声,我只觉得一股血肉冲天而起。 那手雷威力不大,应该就是我们管用的那种普通手雷而已。 但是这样的手雷,已经足以让感染者们尸横遍地了。 手雷炸开感染者队伍的同时,突然,我看见一个人影从旁边直窜进了感染者群之中,我还未及反应,那人已经拉起了我的手,我当时正准备站起来还击,被她这么一拉,人便差点跌倒下去,只得顺着她拖拽的方向狼狈向前,冲出了感染者的包围圈。 刚才摔伤的晕眩感还未完全消散,那家伙却已经带我一转身冲入旁边弯曲迂回的深巷之中,在几座别墅的夹缝之间拼命逃窜。 不知过了多久,我整个人终于由于心内的犹豫和疑惑步履紊乱,一不小心摔倒下去,而拉着我的那个人,力气显然没我大,也险些被我拉倒在地。 她好不容易稳定了身形,转身看着摔倒的我,大声说:“走啊,快走!爬起来!你还行吗?” 我咬着牙,这回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林菀,真的是林菀。 “真的……是你……”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时候的林菀,脸上站着未干的鲜血,神情别样的紧张激动。 这副模样,配上她原本冷艳的脸庞,现出一种特别的妖冶诡异之感来。 “你……是你引我们过来?”我挣扎着爬起来。 “我在救你!”她大声说。 “救我……你引我们过来受袭么?”我心内依旧疑惑不断。 “若是不受到袭击,怎么能拜托你的队友?!快走,跟我走!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林菀瞪眼看着我。 我终于站起身来,一手抚着额头,说:“不行,我不行,现在不能走。” “你在等什么?!这里的感染者已经都被吸引向了你的那两名队友那边,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林菀说。 “不行!”我厉声大吼,转过身,好不容易定住心神,说,“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你等我,你等着我!” “我没时间等你了……求你……”我刚要返回去,林菀却一个箭步冲上来,从身后死死抱住我,说,“求求你带我走吧,我的时间恐怕真的不多了……求求你……” “林菀……”我陷入了无尽的矛盾之中。 林菀的这句“时日无多”的话语,让我心中的痛苦几乎扩到了最大。 想起朱晴对我说的那些话,想起林菀对我的付出,我一时间进退两难--可是,这个时候,我必须做出抉择,最终的抉择,决定我今后命运的抉择! “林菀,我……” 我刚要开口说话,突然,一声怪叫自我斜上方由远及近,侧脸之间,我看见一只翼人,迅猛而上,毫不留情的向我和林菀扑了过来。 我想要举枪射击,可是早已经来不及了,我想推开林菀,可是翼人的利爪已经近在咫尺。 正文 153.高空缠斗 翼人的袭击我始料未及,现在想要做任何动作都已经是枉然,林菀依旧抓住我的双臂,她似乎也被吓住了,竟忘了松手。 “噗” 撕裂般的疼痛从背后传来,我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我背后直喷而上。 “唔!”我身子猛地向前一倾。 这时,那翼人在空中猛然一扭,又窜到了我与林菀另一侧的上空,再次返身疾驰飞扑而下,我抬手举枪,想把林菀拉到身后,但背后的伤口却让我的手臂难以在第一时间抬起瞄准,对方的速度却又着实太快,来势汹汹,迅猛无比。 还未及反应,那翼人已经直扑向林菀的身后,我急忙将身子向前一倾,想要用已经受伤的背部护着林菀,谁知,这一回,那翼人根本就不是冲着伤人而来,反而有着更加可怕的“计划”,我只感觉一对利爪在我肩膀上一提,伴随着更加刺骨的酸麻与疼痛,我感觉身子被拽了起来,我知道情况不妙,急忙用尽力气狠狠的推了林菀一把,林菀整个人向后摔倒下去。 就在这短短的数秒之间,我整个人已经被翼人提向了半空之中。 这畜生想要摔死我! “楚庭生!”地面上的林菀大喊起来,我侧脸下望,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地已足有三四层楼高。 我的上头,那翼人血肉模糊的狰狞脸庞上,挂着令人厌恶的笑容,似乎是得意、似乎是一种嘲讽,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疯狂。 畜生! 我双肩虽然被完全挟制,但手还能动,我尽力抬起手臂,那翼人双翼借风滑翔,一时间也不能发力抵抗,而我的手则早已握住了他只有肌肉没有匍匐的前臂,接着他前臂的力量,我整个身子一个“鲤鱼打挺”,双脚一抬,直直踹向那畜生的腹部。那家伙吃痛,又被我这么一拉,身子明显开始下降。 他不得不提早松手,准备把我摔下去。 但这一刻,主动权却到了我的手中,我死死拉住他的手臂,无论他怎么甩都甩不开。 于是,他开始疯狂的向高空冲刺,想要利用诡异迅捷的飞行来摆脱我的纠缠。 我绝不能让他得逞,否则必死无疑。 凭借着浓缩液给与的特殊臂力,我死死拽住对方的手臂,他翻腕将利爪前进我手臂的肌肉之中,我咬着牙,就是不肯松手,还好,人的肌肉终归是有一定的弹性,尤其是我这种注射浓缩液又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因此对方的指骨还不至于能一次就刺穿我整条手臂,也不至于让我直接脱力跌落下去。 我们在空中争斗,纠缠不休,这翼人也渐渐开始体力不支起来,我看准时机,再次抬腿朝他下腹部猛踢,趁着翼人扭动身子的片刻,狠狠甩开他的一只手臂,单手死死钳住他的同时,凌空抽出腰间的匕首,横扎向那翼人的颈部。感染者的皮肤有一种难以想象的韧劲,但我的臂力,此刻已经足以切下他们的头颅,更不用说刺进他们的颈动脉了。 这一刀下去,鲜红的血像是开闸消防栓中喷溅而出的水柱一般,那翼人亦是一声怪叫,整个身体开始有些僵硬,似乎滑翔已经变得非常勉强。 这些家伙虽然痛感不强烈,但是他们的疼痛似乎有别的感官来替代,同样会对身体造成一些特殊的伤害。 那翼人在这一刻已经开始体力不支,眼看着就要坠落地面了…… 我等的就是这一刻,只要他碰到地面,我立刻就可以设法将他诛杀。 可是,让我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如此顽强,正当即将摔落在地的时候,他的身子忽然使劲一振,竟又向着空中强自飞行。 我向斜下方瞥了一眼,林菀离我越来越远,而且,居然已经有数名感染者向林菀的方向包夹而去。 情急之下,我疯狂的向那翼人的头部下刀,喷溅的鲜血已经迷蒙了我的双眼,我只觉得这世界早已全都变成了红色,可这个时候,翼人的身子却越飞越高,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跟我同归于尽了。 然而,他的飞行,也越来越艰难。 终于,他的身体在高空停顿,仅仅是停顿了片刻,他的一边翅膀忽然斜切而下,这一切,并不是针对我,却是针对他自己的,他居然用自己锋利的翼膜,及其迅速的切断了自己的手臂--切断了那条被我紧紧握住的手臂。 这一刻,我的身子仿佛已经被抽空了,失重坠落而下。 十几米的高空,这样的坠落,纵然我注射了再怎么强大的浓缩液,落在地面上,也不过是一滩肉泥。我狠命挥动双臂,企图去抓握此刻一切我所能抓到的东西,奇迹般的,这一刻,我竟抓住了一根岔出到别墅墙面之外的水管,但抓住那水管的同时,那锈迹斑斑的水管却因为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猛然向下一弯。我的身子再次下坠了几分,虽然这一次,失重感似是有所减缓,但却根本不足以解除我的危急,当然也不足以消除我的焦虑与恐惧。 那水管的一侧,在我停留半空之中的片刻逐渐开始断裂,我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再次下落,虽然不过只剩下数米的距离,我不至于就这么摔死,但我在扭头一看这下,却也绝望无比。 我没想到那翼人居然能如此狡猾,正好把我丢到了刚才遭遇围攻的那条巷道之中,此刻,巷道里头尸体“堆积如山”,而且还有不少感染者正昂首望着我,仿佛无数嗷嗷待哺的幼鸟,等待着食物从天而降。 奕天和李闻天已经不知去向,我不知道他们是走散了还是早已经死在了这群感染者的利爪与尖牙之下。 背部的伤口,随着我手臂的不断用力一次次被撕裂,我忍不住开始大声喊叫起来,可声音却如同是吞了火炭的嗓子所发出来的一般,嘶哑无比。 我开始漫无目的的向地面开枪涉及,企图用爆炸来驱散地面的那些家伙。 谁知道,那些家伙似乎越战越勇,我炸死数名感染者,便又会有更多的感染者填补上来,没完没了。 我觉得自己很可能就要死在这个鬼地方了。 上头的水管弯曲的越来越厉害,眼看着就要整个断裂殆尽。 求生的意志,让我本能的往上攀爬,可也就是这么一阵攀爬,我的手在慌乱之中触到了挂在腰间的手雷。 是啊!我不是还有手雷没有用完么?!情急之下,我居然把很多事情都忽略了。 我掏出手雷来,未作多想,便向下方的感染者群中扔了过去,一瞬间,地面上竟传来数声闷响。 上天保佑。 那地面上似乎还有掉落的手雷和未使用的子弹,我这一炸,立刻起到了引爆的作用,层层热浪带着强烈的冲击扩散向四面八方,在半空中的我自然也备受波及,那本就即将断裂的水管,在爆炸的冲击列下提前断裂而开,但由于水管铁皮本有的任性,我并没有直直的摔下去,而是与那水管一起,在它弯曲至一定程度导致断裂后,与几块碎铁皮一起落下,倒在地面上。 我握紧了匕首,等待一旁幸存的感染者蜂拥而上。 我没有起身,这时候,我必须保持镇定。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居然根本没有敌人上前,我不由得疑惑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四周到处都是焦黑发臭的死尸,哪里还有一个“完整的人”存在。 我有些无奈--终究这里只剩下我一人了。 正文 154.最终的选择 刚才被林菀带离原地的时候,我只觉得一阵阵的晕头转向,这个时候根本就不知道对方在哪里,我只能凭着映像往前走,看见小巷子就钻进去。 可是,整个别墅区竟又开始变得冷寂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穿过几道巷子,本想高声呼唤,奈何又担心林菀没有找来,反而引来感染者。 这时候我浑身是伤,而且背后已经是皮开肉绽,和之前的每一次受伤都不大一样,我没力气和任何人对抗,哪怕是来一个想要杀我的人类,我估计都难以和他展开肉搏了。 我战战兢兢的扶着墙向前挪动,感觉体力正一点点的流逝。 忽然,我听见街角似乎有人在对话。 本能的警觉,让我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一点点的贴墙靠近。 “跟我们回去!否则你也必然是死路一条!”我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这声音并不熟悉。 “难道回去了就能活命?” 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我却已经呆住了。 林菀。 我不会听错,一定是林菀,我加快脚步,生怕林菀出事。 “你已经病入膏肓了。”你人说道,“你回去以后说不定还有救。” “少废话!”林菀说道,“我就是暴尸街头也不会回去死在你们的实验室里!” “林菀,你是罪有应得!你策动我们哗变,利用我们掩盖自己逃走的事实,你害死了多少人,可最后关禁闭的是我们,你却一点儿事都没有,现在好了,老天有眼!” 对话的内容越来越不对劲。 “呵呵。”我听见林菀冷笑,只恨自己的脚步太慢,只恨自己的身体这一刻早已经太虚弱。 “你要带楚庭生一起走,无非就是想从他身体里找到抗体对吧?你已经发现了一些很特别的秘密,关于他身体的秘密!” 我再一次呆住了。 “是又怎么样,这与你无关!”林菀的声音更加冷峻,“你最好不要再废话了,否则我不保证我不会开枪!” “你要杀我?你还要继续杀多少人?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你杀了多少人了?”那人厉声说道,“至少当初我们是相信你才和你一起发动哗变的,可最后结果是什么?” “别废话了,我只倒数三声!” 我知道林菀的性子,她不是那种只会吓唬吓唬人的角色,她如果说要杀人,那一定会说到做到。 不行!不能让她动手! 我如梦初醒,整个身子猛地前倾,跌跌撞撞的向街角的方向跑去。 “嘭!” 没有倒数。 我甚至未及反应过来,一声枪响已经把我震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林菀!”我不由得大喝一声,向街角冲过去,整个人摔倒在拐角处,我双手紧抠住地面,一点点的站起来,我看见林菀背对着我,平举手枪,似乎异常坚定。而她的对面,一个身穿反抗组织战衣的男人已经倒地,手脚痛苦的抽搐着。 “林菀!”我大吼一声。 “啊……”林菀低低的发出一声惊叫,猛地回过头来,我站起来的身子一个趔趄又差点滑倒下去,林菀赶紧上来扶住我,我却甩开她的手,几乎是趴着来到那倒地的反抗组织成员身边,那人的右胸被开了一个大洞,显然是爆炸枪的杰作。他依然没有死,却也肯定没救了,这个时候的他,肺叶已经被完全打碎,不仅失血过多,而且根本喘不上气来,他伸手狠狠抓住我手臂上的伤口,那种突如其来的疼痛,似乎不仅仅是肉体的痛楚,更多是对我心灵上的冲击。 “林……菀……”他翕动双唇,最终只吐出两个字,与此同时,她的一只手,僵直的向前伸出,指着我身后的林菀。 我猛地回过头,张大眼睛瞪着她。 我的这一瞪,居然把林菀吓得退后了几步,似乎有些失魂落魄。 “林菀……你……你杀了他。”那只手,在使出最后一点力气之后,重重的落在地面上,我嘶声对林菀吼道,“你为什么杀人,你怎么这么狠!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我要和你一起离开!”林菀颤声说道。 “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站起来,盯着林菀。 “什么……什么……” “你只是在我身体里发现了特别的秘密,你只是想要利用我,是真的吗?” “我……”林菀似乎不敢看我,良久,才慢慢点了点头,说:“对,是……是真的。” “你需要什么……”我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林菀,说,“你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你需要我做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你明明知道,你即便是要我的命,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为什么瞒着我?欺骗我?你……” “因为我不要你的命,我不想你死!”她也开始疯狂的怒吼起来,“是,你可以为我去死,可是你有自己的责任……”她带着哭腔说,“你心里有自己的打算,自己的原则,你时时刻刻都在矛盾,你时时刻刻都在感情和自己那份原则之间纠缠徘徊--我只有逼你,逼你和我一起离开!” “离开,你到底能得到什么?自由吗?”我颤声说,“你为了这份自由利用了多少人,杀了多少人?制造了多少事端……”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了,“连我也是牺牲品,对吧?其实你从一开始就准备把我当成研究对象,是吧?从一开始,你就仅仅只是想自救而已……” “是……我想活着,”她的语气慢慢缓和下来,似乎多了一份坦然,“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我的父亲把研究资料传到我手上的那一刻起,一切就注定了,我不能死,更不能死在反抗组织基地,不能死在那帮畜生手里!” “你……” “可我并没有一直想要利用你啊!”林菀上前一步,说,“给你注射浓缩液,是想放手一搏,让你活下去……从你身边逃开,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其实我一直在暗中帮助你,不是吗?” “好……就算是这样。”我笑了笑,说,“那我问你,如果说,你给我住宿和浓缩液以后,我的身体无法承受负荷,最终……最终我死于分明,那你会怎么样?” “那……就是天意……”林菀微微低头。 “好一个天意!”我厉声大吼。 她也并不示弱,快速地说道:“但事实是你根本没有死!而且,你还获得了异于常人的力量!不是么?!我们做科学研究的,从来都只讲结果,只讲事实!事实里没有那么多如果,难道不是吗?!” “是……对……”我咬了咬牙,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直到这一刻,我还在为林菀考虑,考虑她的无奈,她的苦衷。 “不管怎么样……”林菀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来,说,“跟我走吧,庭生!跟我走!” 我也伸出手,握紧了她的手掌,低头,沉默。 “你同意了?”她似乎有些欣喜。 “跟我回去吧……”最终,我开口说道,“无论如何……我会竭尽全力保护,跟我回去……” “你……”我抬起头,她刚刚挤出的一丝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不想看着你死……但我也不能把自己的自由,建立在别人的鲜血和尸骨之上--整个世界已经混乱了,我更做不到藏形匿影苟且偷生……更何况,我的队员们,把命交给了我,用生命信任我,保护我,我没办法丢下他们不管!” 正文 155.生死 “为什么是这样……”林菀似乎已经绝望,“为了他们,你就要放弃我?我从未抛弃过你!我一直在帮你,我也一样可以把自己的命交给你……其实,你是害怕是么?你怕今后没有安身立命的所在了是吗?!其实一定是这样对吗?!” 她越发的激动起来。 “我不会怕那些!”我上前一步,说。 “那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走!”林菀厉声说道。 我已经不知道该跟林菀说些什么,但我已久无法答应她的要求,我拉着她,想要强行带她离开,但我没想到,她的力气非常大,挥手一甩,我本已经踉踉跄跄的躯体,这一回竟整个人跌了出去,撞在一旁的墙壁上,林菀举枪对准我的脑门,上前一步,表情已经变得有些疯狂,大声说:“跟我走,跟我走啊!” 我知道被伊波拉变种病毒侵蚀的人会变得疯狂,林菀也是如此。 我试图劝她:“林菀,你别这样,跟我回去,一切都会好……” “闭嘴!”林菀大声说,“你以为杀了你我就没办法得到我想要讯息了么?我如果想要杀掉你,我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你不要逼我好么?” “你已经疯了。”我嘶哑着嗓子说道。 “对,我是疯了。”林菀说道,“从我父亲死后,我便不再相信反抗组织。从我发现被张佳婷欺骗之后,我就不再相信这个世界……只有你,你还算是我对这个世界唯一的一点点的希望。” “大学四年。”我看见林菀眼里带着泪花,“我很感谢你,我知道你一直默默的付出,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刻起开始,你就一直……”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感动,我甚至也曾经动心过,但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身份。”林菀颤声说,“我知道我们本就不应该有什么交集……可是……可是我没有想到一切阴差阳错,居然会到今天这个地步……” “无论怎么错。”我依然在劝她,“总有回头的机会。” “不……没有了,从我杀第一个人开始就没有了。”林菀冷冷一笑,说,“一切都会有报应的,与其设法做无用的补救,倒不如一直错下去。” “你……” “我曾经在你住的地方镜子后头藏了一个血袋,你知道吧?”林菀忽然说。 对,我还记得那件事,但后来我却一直没有机会追问林菀。 “我……我记得。” “你知道那是谁的血么?” “那……” “你知道,当伊波拉病毒发作,一个人被嗜血之心缠绕的时候,她会有多么痛苦么?”林菀惨笑着说,“呵呵……你不知道,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实在太幸运了,太幸运了……” “你……你杀了人……” “她还是一个孩子,一个街边乞讨的流浪儿,”林菀笑着说,“我落魄的坐在她身边,她把手里的半个脏污的面包递给我。哈哈哈……可我,我哪里会想要什么面包?我当时一心只想嗜血,你明白么?!你明白我为什么要从你身边逃走么?因为我留下来,只会看到越来越多的鲜血,嗜血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强烈,我害怕自己对你不利啊,楚庭生!” “你……你杀了那个孩子,那个血袋里的血,是那个流浪儿的,对不对?”我的心仿佛已经掉到了冰窖之中。 “那个时候,我没有配出抑制病毒的药剂……你知道的,没有任何药剂能治愈伊波拉产生的变异,只能不断的抑制,可是,我还没有配出那种药剂,张佳婷就已经在我的房间里杀人逃逸,我的房间,就已经被那个教会的警察所控制了……我只有逃,只有被反抗组织追杀、被教会围堵……我只有任由那种嗜血的感受不断折磨着自己,我……我只有!我只有不断的强忍着痛苦……可是,我忍不了,你明白么?那个时候,我忍不了!” “你……”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做错了事,都会付出代价的,楚庭生。”林菀惨笑着说,“直到现在,我在梦里,每天都能看见那个小女孩的手,带血的手,还有那半块带血的面包……呵呵……” “你别再说了。”我握紧了拳头,仿佛浑身的每一处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每一处伤口都比之前疼痛百倍,“你离开反抗组织,逃走了,你就能不做噩梦了么?你就能心安了么?” “不能。”林菀说,“但我至少可以活下去,凭借我手里的资料,我可以继续研究下去,我总有一天会找出治愈伊波拉病毒的办法来,我可以改变这一切,从今以后,不会再有人被病毒变异、被嗜血所折磨,没有人会死,没有……咳咳……”她或许太过激动,持枪的手一滑,整个人差点摔倒,却单手撑着墙壁,大声咳嗽起来,随着她咳嗽声,鲜血不断从她口中喷洒而出,溅满了斑驳的墙壁。 “回到基地,你才有资料去研究,你才有……” “我已经不再相信那帮畜生了。”林菀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说,“我已经病入膏肓,可能时日无多了,呵呵,我是不会回去的,你若是不肯跟我走……我,我自己走!”她直起身子来,我拉住她,她却甩开了我的手臂。 她力气真的已经变得相当大了,甚至和她这身材完全不相配。 她往巷子口走了几步,那边--便是沿海公路的一端,沿着那条路,或许可以一直走向通往湛海市区的高速公路。 但是,单凭林菀一人,她活下去的可能会有多大? 我依然想要阻止她,她却早已经对我绝望,我一次次的上前,却一次次被她推开,最后,她忽然止住脚步,转身,将一个类似于U盘的小型储存器交给我,说:“拿着它……即便我找一个地方安安静静的死去,你也可以拿着这个,找到愿意继续研究下去的人……” “林菀!” “你走吧……我不会再逼你了。”她不再看我。 我不能跟上去,就算我已经踏出半步,就算我脑海中有无数的冲动念头,我深知我不能跟上去。 身后不远又响起了枪声和厮杀叫喊声--反抗组织的人还没有死绝,或许李闻天、奕天他们都还活着,我必须回去。 我转过身。 我终将和林菀背道而驰。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我的背后传来一阵急刹车声。 我愕然,猛地回头之间,却看见一辆商务车已经出现在了巷口,烟尘甚至还未散尽,那银色的商务车车窗已经迅速打下,黑洞洞的枪口伸出窗外。 “林菀!” 我当然知道那些人要干什么,我当然知道那是一些什么人,我返身朝林菀的方向跑去,可林菀居然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什么都没有听见,依旧步步向前,直直的朝那辆车走了过去。 奔跑中,我眼前的一切越发明晰,没错,那商务车内的人,都是反抗组织的新兵,即便只是看轮廓,我也认得出他们,而那举枪的家伙,不是张子扬又是谁?! “林菀趴下!”我一面奔跑一面嘶声大吼。 奈何我的双臂双腿伤得如此之重。 “嘭” 一声枪响,鲜血飞溅,反抗组织的枪威力有多大?!林菀的整个身子被震飞起来,朝我的方向跌落而至。 “啊!”我大吼着向前,却跌到在地。 林菀的飞腾的身子与我擦肩而过,带着一缕鲜红,摔倒在我的身后…… 正文 156.终结 “我杀了你们!”我疯狂的抽出手枪,对准那辆商务车,那辆车却一个急转,朝另一个方向驶去,我连开两枪,却由于手臂颤抖,两枪都打在那辆车后方的地面上,地面的水泥和石块碎裂飞弹,将商务车的车窗也震得四分五裂。 我举着枪,再次瞄准,可这个时候,那辆商务车居然已经停了下来,车门打开,有人从车上飞身而下。 我的枪口转向了那迅速下车的身影,谁知道,那人却把双手举过头顶,大声说:“庭生,是我!” 张子扬。 我当然知道是张子扬。 我咬着牙,吼道:“我……杀了你!” “我是在帮你!”他一步步走上前来,始终没有拿武器的意思,手也救过头顶,“你应该知道,我是在帮你!” “帮我……” “而且,这是上面交代的任务。”张子扬大声说,“其实敌人已经被清除了,完全清除了。” “什么?” “Z市已经不再需要什么斩首行动了。”张子扬说道,“那些教士们早就已经离开了Z市,或者已经被杀死了,这次派你们来,其实……其实就是为了引出林菀……” “你……你们……” “我们回去吧。”张子扬的声音也有些发颤,说道,“林菀杀了我们那么多战友,我……只是给她一枪而已,不亏,对……对吧……” “嘭” 突然,我感觉一股灼热的气流从我脚边划过。 张子扬话还未说完,已经惨叫一声,跪倒下去。 他的腿被人打中了。 我猛然回头,却发现身后,左腹部已经几乎血肉模糊的林菀,竟再次起身,蹲伏在地,刚才那一枪正是林菀所开。 她的嘴角不时的躺下鲜血,双眼亦早已一片血红。 “呃……”这一刻,她嘴里发出一阵阵嘶哑的喉音。 “林菀?!” 那一面,商务车上的众人已经纷纷冲下车来,朝我们的方向包抄而至,他们是冲着林菀来的…… 林菀返身向巷子里逃窜而去,她的速度居然依旧如此之快。我也快速跟上前去,但是却完全追不上那帮反抗组织的人,以及速度比他们更快几倍的林菀。我的前方枪声骤起,我远远看见林菀身体不断的趔趄前扑,却始终没有完全倒地。 这简直是折磨…… 我想去阻止,可是根本阻止不了,片刻之间,林菀已经转身展开还击,一颗手雷从正前方飞来,连我也不得不急忙后退,那手雷就在几名士兵中间爆炸,待我再次睁开眼睛时,从商务车上下来的六七名士兵只剩三人还能继续站起来奔跑,其他人早已经被炸得四肢残缺,脑浆迸裂,面目全非。 其他几人,这个时候自然也各自带伤,却依旧脚步不停。 刚才的那一枪,已经彻底激怒了林菀,或许也同时激怒了林菀体内的病毒,她已经彻底疯狂。 林菀没有选择在炸弹爆炸后第一时间逃跑,而是回身开始射击,射击的对象已经不仅仅是那几名反抗组织成员,包括我,她也无差别对待。 不断有爆裂弹在我们身旁炸开,尘土飞溅,烟尘弥漫,我只能以手护着脸,一点点的向前挪动,就在这个时候,我前头一名在刚才的爆炸中幸存下来的士兵被一枪击中头颅,一股鲜血伴着闹僵、碎肉狠狠的扑在了我的脸上,而他的身子也整个朝我的方向倒下,另有一颗子弹,击中了已经死亡的他的躯干,在他胸腔之内爆裂,顿时,我的前方再次散起一片血雨腥风,我被爆炸的冲击波推出的身体,此刻几乎已经满是鲜血烂肉。 我曾经战友的,鲜血烂肉。 而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却是林菀! 我已经站立不稳,浑身都是伤口,但我却依旧大声呼唤着林菀的名字,继续往前,继续朝着爆炸、枪林弹雨前进着。 突然,一只手从旁边的巷口伸出,狠狠拉住我的肩膀,将我拽进了巷子的掩护之内。 “你不要命了!” 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侧满是血腥的脸,居然看见了墨歌。 墨歌,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的身旁,奕天、黄倩、李闻天他们都在其列,而外头枪声亦不绝于耳,即便只有两个人,他们依然和林菀顽强缠斗。 “她已经疯了!”墨歌说。 “你们……你们要杀她……” “她若不杀人,没有人会要杀她!”墨歌厉声说道。 “是你们逼的!”我咬牙切齿。 “是感染者逼的,是这个世界逼的!”墨歌反驳道。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仰起脸,望着天空,“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们所有人,都在骗我……” “我没有骗你,我想过让你带她走,否则我不会冒险到这个地步。”墨歌说道,“可是,我已经无法理解她所做的一切,她只是为了自己!醒醒吧楚庭生,林菀只是为了她自己而已,在她眼里,现在的你什么都不是!” “我……”我张开了嘴,却根本喊不出声音来。 墨歌掏出手枪,准备离开巷子,我知道她要去做什么,我却本能的拽住了她,“不,不要杀她,还有救,还有希望……” “我不能让一个身负研究资料的疯狂感染者活在这个世界上。”墨歌冷冷说道,“你要恨,就恨我吧!”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开巷子,我在想去组织,却被奕天按住了肩膀,奕天对我重重的摇了摇头,我已经没有力气作任何反抗。 林菀刚要走出巷子口,突然,又有一个身影从林菀面前一瘸一拐的冲过去。 张子扬。 此刻的他,端着一把狙击步枪,那种反抗组织特质的狙击步枪,我见过几次,虽然或许没有墨歌的配枪那么强大,但却绝对足以一击必杀普通的感染者。 “张……” 我还未开口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张子扬已经开枪。 “嘭” 一枪之后,张子扬再次上膛,竟又是一枪。 第二枪--第三枪--第四枪…… 枪声仿佛一声比一声刺耳,一声比一声令我难以接受,一声比一声令我恐惧,一声比一声令我绝望--这就是最终的结局?!为什么这会是最终的结局呢?! 数枪之后,一切仿佛忽然归于一片死寂。 张子扬一瘸一拐的回到巷口,却停止了身子,朝墨歌敬了个礼,说道:“目标清除。” “目标……清除……” 这四个字,犹如四根针,狠狠的扎进我的身体里,狠狠的刺在我的心头。 “什么意思?什么叫目标清除,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你告诉我!什么意思啊!”我站起来,却又再次摔倒下去,战友们扶着我,我甩开他们的手,向前扑倒,我伸手去抓张子扬,张子扬吓得不断后退,墨歌想要阻止我,我两拳挥出,拳头却软绵绵的,被墨歌轻易接下。 “别冲动!” “滚!”我狠命推开墨歌,自己却再次向前摔倒下去,像一条被揍的死狗一般,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 疼痛、晕眩,我终于站不起来了。 “告诉我……她怎么样了……”我已久怀着那微末的希望,想要去巷子口看看,即便是爬也要爬过去。 “你别过去!”墨歌蹲下来,抓住我的肩膀,“你不要去看!” “我……你们……” 我眼前一黑,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重击了似得,整个身子,溺水般下沉,一点一点,不断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在那一片黑暗里,我看见,林菀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 正文 157.劫后余生 有人告诉我,人在长时间昏睡之后,突然醒来的刹那,其实是失忆状态。 我宁愿这份失忆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自感染暴发至今,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多死一个,对于很多人来说根本已经不算什么。 可有些人的死,对于我来说,却宛如天崩地裂。 我起身的片刻,四周是一片白光,我仿佛堕入了一个只有金属组成的多面体之中,四面八方的亮色,令我根本睁不开双眼。 可惜的是,我那种混沌的失忆并没有持续多久。 那最后一刻,被掐灭希望的感受,在我的意识逐渐恢复的时候,又缓缓爬上了心胸。 我没有在意旁边坐着、站着的人是谁,我开始低头哭了起来,我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痛哭过了,即便是受到浓缩液的各种折磨,即便是在战场上陷入包围圈,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我也从未这样嚎啕大哭过。 仿佛这些年心中所有郁积的怨愤,在这一刻,都已经发泄了出来。 忽然,我感觉有人抱住了我。 我也不管那到底是谁,像一个孩子一样,趴在那人的怀里,不住的啜泣。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慢慢抬起头来,泪眼迷蒙之间,我居然看见了她--我没想到会是这个人。 “小子,哭够了没有?你是在哭还是在占我便宜啊?”那女人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狐媚。 我咬紧牙关:“涂姝……涂姝,你……怎么会是你……” “你身受重伤,作为你的第一导师以及教官,我总要来看看你吧?”涂姝说道,“我不过就是怕你这么哭震裂了伤口,想扶你一把而已,谁知道你小子整个人扑上来,哎……你是把我当成你妈了吧?” “你……”我咬牙切齿,“你居然,还有心思说风凉话!” “怎么了?”涂姝双手一摊,笑着说,“似乎我并没有心上人死掉啊,难过的是你,难道还要我也跟你一起痛哭流涕?我做不到嘛……” “我杀了你……” “你试试看。”涂姝撅了撅嘴,说。 “你……”颤抖着,抓起旁边金属桌上的匕首。 我的武器似乎都放在金属桌上。 我意识到,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头。 我已经回到反抗组织基地了。 我抬手将刀子抵在涂姝的腹部,说道:“你,你……我恨你们所有人……” “你也真够怨妇的,身为特战组组长,起来先趴在我怀里哭一通,然后又说要杀我,现在又说恨我,你到底对我是有多痴迷啊?”涂姝笑着说。 “混蛋!” 她或许说话就是这样一种风格,可是这样的风格,只会激怒我,我狠狠将手中的匕首往前一推,她居然不躲不闪,让我扎进了半分。 “唔……”涂姝等着我,发出一声低喝。 我的手停住了,现在这把匕首只是伤到了她的皮肉,但我若是再往里推几分,那便是伤及内脏,若是反手一搅,一拉,她不做任何处理的话,便会立刻大出血,内脏遍地。 我抽回了刀子,她的腹部应该只是被稍稍割破了一点皮肉而已。 “杀啊。”她冷冷盯着我。 我也冷冷看着她。 “为了那个感染者,杀了我们所有人,你加油。”她站起身来,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伤口流血不多,但已经染红了一小片衣衫。 “如果有机会,我会的。”我低头说道。 “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以后该怎么办吧。”涂姝说道,“别整天跟哥小孩子似的,你是军人,军人该做的是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不用我教。” 我将匕首放在一边,匕首的刀尖上还带着一丝血迹。 “张楚长官,决定推荐你去生命堡垒做守备官。”涂姝的语气稍稍平静了一些,“但是他如果知道你拿刀子刺我,估计不会那么容易让你走……这件事算你欠我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明白么?” “我不想打仗了……” “由不得你。”涂姝冷冷说道,“生命堡垒在广州,广州是你的家乡,你如果不想看到更多的人被感染者屠杀的话,最好还是理性一些处理问题。” “对了。”她准备离开,来到门口,却忽然转身,说,“如果你去生命堡垒,你的战友们会和你一道前往,而且,你可以给他们安排职位,现在生命堡垒有两处哨塔是空着的,你们随时可以入驻,那里是主战区,无论武器装备的先进程度、生活设施的完备程度以及科技实力,都比这里更强大。我已经向你的私人护理提过了,她已经同意和你同行了。” “私人护理……” “朱晴。”涂姝淡淡的说。 是啊,朱晴--林菀已经死了--想到这里,我心中又是一阵剧痛。 “李进的手被炸伤了,需要留在基地治疗很长时间。”涂姝又说道,“以后朱晴将全权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当然还有你的身体状况,也由她来监控。她是林菀最得意的学生之一,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对待研究、实验和治疗的方式,应该是和林菀最接近的,她来照顾你,你应该不会有什么不习惯……” “不要说了!” 我害怕任何人再提到“林菀”这个名字。 “呵呵,心态都是自己调整好的。”涂姝笑着说,“谁生命里没有一两个时刻挂念却永不相见的人呢?不要总以为全世界都欠着你的,其实上天已经给了你很多了,明白么?” “那上天,给了林菀什么?” “她曾经也可以选择。”涂姝笑着说,“人都有懦弱的一面,选择了懦弱,便会选择谎言、背叛和逃避,最后只能不断的用另一个谎言和背叛来修补曾经犯下的错,她虽然不及你幸运,但是却并非没有过转机……我不是在说风凉话,大家都是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我们没理由去自我安慰什么。” “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这个世界每天都在死人,感染暴发后,整个大地上,每天都有数以万计十万计的人要死。”涂姝说道,“别人死得,凭什么偏偏林菀死不得?你我可以去死,凭什么她就不能去死?我理解你的伤心,但你也要明白,自己到底处在一个怎样的位置上。” “好……” “好什么?” “我可以见张楚么?”我问道。 “你随便。”涂姝说道,“Z市的感染者已经基本清除,最近他闲的很。你去见见他,也正好转移他的注意力,免得他整天都在想怎么和别的军区司令勾心斗角!” 涂姝尽量直起身子,将外衣拉了拉,盖住了自己的伤口,是的,她是在保护我,其实或许大家都在保护我,风暴来临,我偏偏是风暴中心被所有守护包围的那一个。 我发现,自己竟然如此的没用。 有的时候,保护和利用,其实是同义词,只是我一直理解不了这个含义。 涂姝离开了我的房间,我站起身来,稍作准备,便出门,准备去高层指挥使面见张楚。 我的伤依然愈合的很快,只是心头缺掉的那一块,似乎是再也补不回来了。 这一刻,我相信我的眼神十分黯淡,外头的一切仿佛都已经成了一片灰黑,有人给我打招呼,有人问候我,有人调侃式的叫我“最强新兵”,还有人喊我“楚队长”,这一切,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但同时,我也意识到,我的世界,终究是彻底变了,从这一刻开始,楚庭生不再是原先的那个楚庭生。 正文 158.真相与打算 我来到指挥室门前,手只是轻触了一下那验证屏幕,指挥室的门便自动打开了,对方像是已经知道我要拉这里似的。 张楚依旧坐在他那张办公桌后头,上次被我一枪打碎的玻璃现在已经修好,他看着我,淡淡的说了句“来了”,便又低下头去,似乎在整理文件。 我站在原地,想要好好组织一下语言,这个时候我着实不知该从何问起。 而我还没开口,张楚已经把手中的文件向我面前一推,说道:“知道这些文件的内容是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有些惶惑,有些愕然。 “这是推荐你去生命堡垒做守备官的推荐信,以及你的个人资料、战绩、基因资料。”张楚说。 “这种东西,居然是纸质文件?”我顾左右而言他,故意不说到重点上。 张楚站起身来,双手背在后头,意味深长的望着我,慢慢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说道:“是啊,实际上,有的时候,越是原始的东西,越不容易作假,电子信息再怎么反复加密,终归可以被代码入侵篡改,而若是写在纸上,白纸黑字,情况就不一样了。” “呵呵……”我淡笑一声,说,“其实在你们这里,大概没有什么是没法篡改的吧?你们神通广大,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过是守卫国土,保卫市民的普通军人而已。”张楚说道。 我想要开口反驳,却觉得没有什么意义,索性默不作声。 “你不用拐弯抹角,有什么好,可以直说。”张楚说道。 我嘴角勾了勾,心想:看来张楚是不准备给我任何准备的机会了,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我直截了当的发问,说道:“这次斩首行动,是一次阴谋,对不对,是针对林菀的一次阴谋,对不对?” “呵呵呵……”张楚也笑了起来,那笑声中似乎暗含着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开口说道:“实际上,你不觉得么?我们基地里,总是存在着一种特别的不信任。” “你……你的意思是……” “老兵们都知道,每一个指令的下达,都有其表层含义和里含义,表层含义非常明显清晰,只需要士兵们去执行就可以了,而里含义不会直接告知给大家,但是,大家在执行的过程中,会有相应的效果产生。这行和服从是士兵的天职,老兵们,即便看透了任务的里层含义,也绝对不会说透,而且一定会认真执行,因为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也十分明白,军官和士兵,本就站在一条战线之上,只是军官们着眼的是大局,对待某些情况,会有所取舍,有所牺牲。但是本质上双方的目的想痛,都是为了打胜仗,都是为了,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争,换取和平。” “哼,包括你与其他军官的勾心斗角,也是吗?”我冷冷问道。 “我知道我作为战区司令有些作为下属的人颇有微词。”张楚冷冷说道,“但我问心无愧,而且,我没有必要在下命令之前,向每一个士兵请示,这里是军营,不要指望在军营里说什么民主!那样只会让作战的效率更低。这一切,你最好是和邵光义这样的人多学一学,有的时候,太聪明,想法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 “呵呵,这就是你的答复么?”我问道。 张楚沉默了,沉默了数分钟之久,整个指挥室里一片死寂,这份难以言喻的安静,甚至让站在原地的我都有些尴尬。 但最终,张楚自己打破了这份沉默,再次开口,说道:“楚庭生,你应该知道一点,那就是我非常器重你,也正是因为这份器重,让我在很多事情上对你破例。” 他忽然冷笑一声,说:“你想过参与策动哗变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么?你想过,与基地指挥者互相勾结,企图私自放走逃犯,又会有什么后果么?你知道……对战区司令官开枪是什么后果么?” 我早该想到,其实我的一举一动,张楚早已经了如指掌,而我做的那些掩盖,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 “关于你,关于墨歌,我之所以看中,不是因为你们能力有多强,也不是因为你们注射了如何强大的浓缩液。”张楚说,“而是因为你们有着战斗的韧劲,在战场上,你们可以不顾一切的去保护他人,保护战友,保护这座城市,我知道无论你们做什么,都至少不会背叛你们手中的枪,不会背叛你们的军服和徽章!所以很多事情,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说:“但是,我有时候也会害怕,这样的纵容,是否会让你们误入歧途!” 接着,张楚话锋一转,说:“没错,派那些人戴罪立功,跟踪你们,是我的意思,我的确担心哗变再一次发生,尤其是你们几个,新兵里的精英。另一点,你也猜得没错,这次任务的确并非斩首行动,只是一场普通的清理行动,在你们动身之前,我们便已经接到线报,称教会的势力已经逐步撤出了Z市,向湛海市区、生命堡垒的方向移动了,Z市内,只有感染者的残部存在。” “是……是么……那么,你们指定的那三个任务点,是什么?” “那的确是教会曾经的据点,只不过,这次任务的本质,并非是让你们去清理教会的据点,我,只是在跟自己打赌,也在跟林菀打赌而已。” “你知道我只要离开这里,林菀就必然会联系我,因为我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我咬牙说道,“对不对!” 张楚没有直接回答。 “墨歌也知道,墨歌也在骗我!”我厉声喝道。 “她没有骗你。”张楚说,“只是你们所做的一切,实际上都在我的预判之中。” “你也猜到墨歌……会帮我,会帮我去寻找林菀!”我颤声说道。 张楚没有再说什么,他转了个身,回到办公桌后头,说:“一切既然已成事实,我想,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太多了。我张楚从未杀过一个不该杀的人。林菀这些年做了什么,杀了多少人,做了多少错事,我相信,你比我了解,比我明白。只不过,你被自己的感情遮蔽了双眼而已。” “我……” “我希望你能去生命堡垒好好历练。”张楚说,“我相信你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士兵……不过……你可以拒绝,你甚至可以离开反抗组织,我现在,就给你选择的机会。” “我若是选择离开,你会杀了我吧?”我冷笑。 “我说过,基地里缺少基本的信任,这是你们这些迷茫的新兵的一个通病。”张楚语气平静,似乎并不在乎我的冒犯,说道,“Z市很快就要开始重建工作了,学校你可能回不去了,但是我们可以为你安排工作,你若不放心,我们可以给你安置经费,让你离开这里,自谋生路,我不会杀你,我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关于你之前做的一切,全都没有证据,即便是有证据的,我也已经把证据销毁了,所以我没有理由杀死你……你好自为之。” 我依旧直立着,心间百感交集,但说到底,这个时候,其实我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想明白了自己的初中是什么。 抛开那一切恩恩怨怨不谈,我终究还有自己的打算。 “放心吧……”我淡淡的笑了笑,“我不会走,而且,我会接受你的推荐,前往生命堡垒。” 正文 159.生命堡垒,第六哨塔 张楚对我的反应似乎感到有些意外,但他并未多说什么,最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又打量了我片刻,说:“如果是已经决定了,那就好好回去休息吧。” 我干咳了一声,在离开之前,说:“无论如何,谢谢张楚长官告诉我真相。” “不必。”他低着头,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我离开指挥室,向住处走去的时候,在三楼的走廊上,正好与墨歌迎面相遇。 墨歌略显关切的眼神让我多少有些尴尬。 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改变了那种绝对冷漠的态度的。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墨歌问道。 或许是一种久而久之形成的习惯,我虽然在她脸庞上读出了关切,却难以从她语气中发现一丝一毫的担忧,她的声音依然镇定而冰冷。 “还好,我刚从指挥室回来。”我说道。 “你去了指挥室?”她似乎微微一惊。 “是。”我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总该问清楚一点儿,否则,别人还以为我是个傻子,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皱了皱眉,忽然将脸偏向一边,淡淡的冷笑一声,说:“我们何尝不是傻子?” 我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沉吟片刻,值得开口说道:“我……我先回去休息了。” 墨歌微微点了点头,我转过身,径自朝房门处走去,谁知,我刚来到门口,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低的道歉。 “对不起,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我呆然立在门前,良久,才回转身去。 墨歌站在我身后,侧身微低着头,把脸埋在一片阴影之中,她的那副样子,就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内疚而委屈。 我忽然感到一阵特别的心酸。 她本不该道歉,这件事本就不是她的分内事,她大可以什么都不用管。 我连忙说道:“你道歉做什么?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是我自作聪明,如果那个时候,我能看破张楚的想法,能再小心一点……” “别说了,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婆婆妈妈了?”我说道,“人都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不是么?” 墨歌依然站在原地,这一个瞬间,我觉得她的情绪很不对劲。依照她的性格,本不该是这样的,她本不该在我面前示弱的。 可偏偏就是因为她忽然示弱,让我更感到酸楚,甚至有些心疼她。 我本想上前去安慰她,但是抬起的手却僵在半空,良久,又收了回来。 我本就是个时常容易同情心泛滥,容易心软的人,但这个时候我觉得,这便是我最失败之处。 这个世界,或许已经不需要我这份微末的同情心了,要救更多的人,更重要的,或许是战场上的杀伐决断,而并非这小女儿状的心思。 “好了,我不会怪你。”我叹了口气,说,“你是我的上司,你做的一切都有你的道理,你会帮我,我已经是受宠若惊。更何况,这里是战场,战场哪有不死人的,对吧?”我想起了涂姝说的话,不由得敛住神情,补了一句:“你我有一天都可能死于非命,凭什么林菀就死不得了?她不过就是比我们走得早一步而已,我们不是早晚也还要去见她么?就是不知道……见到她的时候,还认不认得出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而已。哈哈……” 这句话出口的片刻,我感到自己的心被撕裂了一般。 痛定思痛,那种悲哀感尤甚于当时。 “你……” 墨歌抬眼望向我,严重似乎有几分特别的疑惑,我却故意对她报以微笑,接着转身开门,迅速进入了房间。 我不想再和她对话,她让我想起了太多有关林菀的事情,而且这一刻她那种平日难得一见的忧伤和愧疚情绪,让我不知所措。 房间里,我开始收拾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实际上我并没有这么早就开始收拾一切的必要,这个时候,我只是想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我真想快一点上战场,和那帮畜生们决一死战。 所幸的事,基地并没有让我等待太久,或许他们也知道我们这群特战组士兵的心理,我们这种人,一旦闲下来,想法就特别多,更何况我们本生已经对基地的众人产生了诸多不满了。就在那短短的几天里,我不止一次的听到黄倩他们议论郑龙的死,他们一致认为这是基地的一个巨大失误,基地错误的以为Z市的感染者和教会残部不足为惧了,却没有考虑到那些隐藏在市区各个角落的“定时炸弹”,所以才会导致郑龙的死亡,然而,基地始终没有对此做任何答复。 我倒是无心去议论这件事。 林菀死去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越发的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很多事情既成结果,便也没有什么可以辩驳的了,那些苍白无力的争辩,只会让人把我们当成一群歇斯底里的疯子。 我们真正需要做的,并非去争个对错,而是设法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不过一个星期之后,生命堡垒的批文以及任命书便返回了基地,在礼堂之内,我被授予了一等战斗功勋,同时兼任生命堡垒外沿第六哨塔守备指挥官。 大概在很多人眼里,我升官的速度如同坐火箭一般,当我上台授衔的时候,我能清楚的听见礼堂里那群人的窃窃私语。 我不知道,倘若他们也有跟我一样的经历,也来经受一下这种种生离死别,也来尝试一下所谓“最强浓缩液”的烧灼与痛苦,他们还会不会对我有这般的嫉妒。 当天下午,特战组的所有成员,便坐上了前往生命堡垒的军车。 这次来接我们的是一辆真正的装甲运兵车,当它出现在基地冲锋口外之时,我们这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兵蛋子,都不由得吃了一惊。 与我们一起前往生命堡垒的,还有邵光义、涂姝和墨歌三人,墨歌接收了生命堡垒外围防线的总指挥,这意味着,她又成了我的上司,因为生命堡垒的外围防线包括第四、第五和第六三座哨塔,而邵光义和涂姝,则分别成了墨歌的副手以及类似于政委一类的监督员。 这样的安排,让我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警告意味。 上头已经开始分割张楚的权力了,果然,他之前所做的一切,终于产生了巨大的后遗症。 不过,当然,对于这种事,我也仅仅只是在心底暗自一笑而已。 这个时候的我,心下多少有些紧张--生命堡垒对于我们来说才是一个真正的大世界,那里的人,离岸基地的更多,更复杂,而广州周边的感染者,也绝对比离岸基地的更加恐怖强大,我们以后将要面对的挑战,其凶险程度,绝对是从前的数倍甚至数十倍。更何况,林菀的仇依旧未报,那个该死的警察,那群丧心病狂的教徒,还有我体内那个至今他们都不肯告诉我的秘密,这一切的一切,萦绕交织在我的心间,甚至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军车驶入广州城郊地界的时候,通讯装置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夜里七点多。 我仿佛已经看见了广州的夜空,不知道那久违的夜空,是否还与原来相似,不知道以我们这帮新兵的力量,能否守得住我魂牵梦绕的家乡。 思量之间,颠簸的军车终于停了下来,运兵车一侧的门缓缓落下,略显眨眼的灯光由外头透射而来。 生命堡垒第六哨塔,我们终于到了…… 正文 160.哨塔守备 第六哨塔,实际上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哨塔。更不是守卫哨塔与军营的简单结合体。 这里是生命堡垒,乃至整个广州城外围防线中的重要一环,与教会在粤西北山区中建立的数个据点形成对峙之势。 这座哨塔,建立在广州西北部的荒凉山区之内,据说自建立起,方圆数十里便已禁止任何人同行。 广州以及广州郊区的居民,只道这里是广州军区的重要军事基地,却并不知道反抗组织的存在。 第六哨塔营地里的建筑物,也一度被市民们在眺望之下当成了普通发电设施看待。 营地的四边与中心分立五座金属高塔一般的建筑,直耸入云,夜空之下,显得巍峨恢弘,哨塔顶端的灯光直射而下,落在四周的山道之间,也落在中央的训练场上,那数个哨塔之间由一排排营地住宿处房屋相连,竟形成了一个五芒星的样式。 五芒星,本是用来代表恶魔,可这个地方的五芒星却是用来防御反抗恶魔的。 营地外围是一排金属矮墙,矮墙与山道只有一处相连,那一处正门,就是我们进入营地的所在,正门两侧的士兵,在我们进入营地的刹那,显示举枪对准了军车,但待我们从军车里出来在训练场中间站定之时,他们便收枪敬礼。 训练场被住宿区分割成了五个区域,我们在其中最亮堂的地方集结。 五个区域中间有宽敞的通道相连,我侧脸望过去,通道的两侧似乎还有自动贩售机以及其他生活用品供应设施。 我们刚刚集结完毕,我便看见了比我们先一步到达此地的墨歌,看起来,墨歌这个时候还并不是这里的最高长官,她身边站着一个有些谢顶的男人,这男人应该已经接近五十岁,两鬓的发丝有些斑白,与中国大多数官员很像,大腹便便,体态肥壮,但所不同的是,他刻着皱纹的脸庞上,带着一种特别的威严,这种威严是一般官员所没有的,就像是战争给他留下的烙印。 那人眼睛很小,而且似乎天生一对三角眼,看人的时候显得特别锐利但冷涩,配上那种特有的杀伐决断气度,更让人有一种不能接近之感。 他背着手,扫视我们所有人,接着看了看墨歌,以及墨歌身后的涂殊、邵光义两人,转而说道:“这就是那帮菜鸟?” “是,钟将军。”墨歌回答。 “哼……”他冷哼一声,转过脸来,淡淡的说道,“听说你们很有能耐啊。” 我和身旁的几人不由得相视一望,顿觉有些不妙,估摸着对方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你们跟着张楚,打了不少胜仗,是离岸基地新兵里的精英,是吧?啊?”那位钟将军继续说道。 我们当然依旧只能瞪眼看着他。 “呵呵,离岸基地,新兵总人数四百九十五人,特战组新兵总人数六十四人,现在就剩下你们这几个,你说你们是不是够能耐,啊!”他厉声呵斥。 我不由得一怔。 “哼哼……别以为,给你们安上了一个特战组的名号,你们就是老大,就是兵王!你们在这个反抗组织,现在连一根毛都算不上,我生命堡垒之内,随便叫一个三等兵来,就能把你们通通放倒!”钟将军继续说道,越发的严厉,越发的激动,我没想到一进入第六哨塔,首先迎来的却是这么一通骂,不得不说,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快。 但这个时候,钟将军平静了一些,说:“不过,我也要告诉你们,生命堡垒的外围防线,是生命堡垒,乃至整个广州城的安全命脉,你们……现在肩负的任务很重,你们要明白一点,你们跟着张楚,把Z市的仗打的一塌糊涂,但是到现在,我们非但没有怪你们,反而对你们委以重任,你们,应该感到莫大的荣幸!” 钟将军晃动着肥胖的身体,向后退了几步,忽然转过身来,大声发令:“第六哨塔首席守备官,楚庭生,出列!” 我吓了一跳,紧忙向前一步,仰首说:“到!” “你就是楚庭生啊。”钟将军打量着我,良久,说道,“你注射了基地目前研制出的最强浓缩液,对不对?” “是,将军!”我干脆的回答。 “嗯……”他点了点头,可忽然之间,神情却完全变了,说道,“只可惜,这个浓缩液只是半成品,而且研制者是基地的叛徒。” 我心头一紧。 “现在有很多人说,你是基地的定时炸弹,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你对这句话怎么看?” 我感觉脊背微微冒汗,却依然故作镇定,说:“我想,他们是想多了!” “是吗?那你,最好是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清白,还有存在的价值。” “是,将军!”虽然心中有所不满,但我依旧昂首挺胸。 我不能再做那个冲动、情绪化的小孩了,林菀死了,那么多朋友死了,那么多人因为我而付出,牺牲,现在,我必须成熟起来。 “好!”那将军似乎对我简单的回答很满意,退后一步,说:“楚庭生,归队!” “是!” 我站回到队伍之中,身旁,一向来多而又油滑的黄倩低声说道:“喂,你知道吧?在军营里头,军官越爱骂谁,就说明越器重谁,以后你要是升官发财了,可别忘记小妹妹我!” 我没有回答,依旧直视前方。 钟将军继续了他的训话,基本上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夸赞,全部是最严厉的斥骂,离岸基地所谓的特战组,在他嘴里,是一群菜鸟、废物、垃圾、害死队友的人渣。我的余光瞥见,奕天、林前以及何凡他们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唯有黄倩,似乎早已经领略到了这将军话中的用意,居然显得非常受用。 或许这也算是老兵油子和我们这些新兵的区别了。 大约过了四十多分钟,训话才告一段落,接着,墨歌开始布置住宿位置,并且要求我巡视基地,布置守备和防御工事。 我这个时候才知道,第六哨塔里并不仅仅只是我们特战组这一群人,这里有整整一百三十人,而且这一百三十人几乎全是这次教会发动全面攻势之后才参战的新兵,这些人,全都是有我管理、监督训练,这让我压力陡然间增大了许多。 不过让我稍微庆幸的是,在我上任的前期,邵光义和涂殊会在旁辅助,不会这么快让我独当大任。 待一切准备完毕之后,我们的队伍终于宣告暂时解散,让大家各自去看住处,顺便熟悉环境,这一群第一次来生命堡垒附近的新兵,情绪还是相对高涨一些的,至少比刚刚打完仗的时候要好了许多,一伙人硬要陪我一起巡视基地,毕竟,这个时候特战组的几个人,已经成了真正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训练,一起战斗,甚至--可能一起死亡。 虽然,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个经常脱线的不靠谱长官。 我们一行缓步穿过各个训练场中间的通道,与其说是通道,倒不如说是大厅,我果然没有看错,这两边的确设备齐全。 我们经过一处拐角的时候,林前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指着墙上的一个金属盒子,说:“你们瞧你们瞧,还有这个东西啊!看来基地鼓励乱搞男女关系哈,哈哈哈哈……”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按墙上的按钮。 “一个六十积分。”然而,他的手刚刚伸过去,我们的身后,却传来了一个不带任何感情的女音。 我回过头,发现一名瘦削矮小,但脸庞清秀的女孩笔直站在身后,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点头说道:“你们好,我是第六哨塔唯一的老兵莫筱婕,受将军委派,负责对给我进行指引,同时,长期担任此地的监督与协助工作。” 正文 161.噩梦前夕 我忽然觉得面前又出现了一个难缠的家伙。 不知道这些士兵是不是都在战场上厮杀惯了的缘故,性格总是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不像黄倩那样极端油滑,要不像墨歌那样极端冷淡。 但我面前这个女孩,看起来已经不仅仅是冷淡了,她举手投足,说话的样子就像个机器人。 配上她那白净的皮肤,端正的五官,不加任何修饰却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衣着,我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刚生产出来的充气娃娃。 “你好……”我走上前去,伸手说道,“我是楚庭生。” 那女孩依然面无表情,说:“我不和人握手,请原谅我的任性,指挥官阁下。” “哟……”我身后,黄倩对李闻天说,“尾田太君,这小姑娘跟你倒是一对啊?” “不要叫我太君。” “我知道你们之中有日本人。”那个女孩说道,“我不喜欢日本人,不过,作为战友,我会一视同仁的对待。” “你……”李闻天显然很是不满。 “好了,你们就不必一一自我介绍了。”那女孩缓步来到林前身旁,说,“我再次重申,墙壁上盒子里贩售的避孕套,六十积分一个,如果不是有急用的话,我劝你们不要浪费东西。” “积分?什么意思?”我看着那女孩。 女孩侧脸忘了我一眼,说:“哦,忘了,你们是从离岸基地来的,离岸基地当时处在战时阶段,因此你们的出穿用度,全部都是免费配发,但是,生命堡垒云要长期维持运作,不可能什么都免费给予,但在基地内,单纯的货币流通并不方便,因此我们改作积分制。积分制适用于整个生命堡垒基地,与你们的基因账户挂钩,这里所有大大小小的贩售机器,只要你们想要买东西,就必须通过你们手中的通信装置来扣除积分。” “那积分有多少?”林前问道。 “积分多少与你们的职位、战时的功勋有关,基础积分每人五百,守备官一千。简单而言,就是多劳多得,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用货币来购买积分,至于货币你们怎么去赚取,那不是基地的事情,但我多嘴提醒你们一句,如果在守备命令下达期间,擅自离开营地的话,恐怕是会受到重罚的。” 这句话刚出来,我就感到一阵阵恶寒从四面八方包绕而至。 果然,一谈到钱,这帮人都跟饿狼似的。 首先是黄倩,一个箭步上来,忽然挽住我的手,说:“哥,晚上我陪你喝酒怎么样?” “嘿嘿,兄弟……”奕天挠着头,说,“出生入死这么久了,以后我要是有急事,你看是不是可以通融通融?” “哼,肤浅。”一边的李闻天却把脸转向侧面。 莫筱婕似乎根本没有理会我们,继续说道:“积分可以互相转让,这个随便你们,转让的方式,是通过你们住处的终端进行,不过你们每一次的转让都会有相应的记录发往终端。”她顿了顿,说,“哦,忘了说了,我所注射的浓缩液与你们不同,可以说,这种浓缩液在我的大脑皮层里开发出了一块新的区域,因此,不要怀疑我的记忆力,尤其是对数字的记忆力。” “好吧……”我心中暗想,“果然,这个人不好对付,而且绝对不近人情。” 从刚才她拒绝与我握手这一点来看,就已经足以说明一些问题了。 “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联系我,你们的通讯装置内已经自动储存了我的联系方式,我随时待命。”说完,她转过身,缓步离开。 “你们说,这小鬼,发育了没有?怎么看起来就十一二岁。”林前看着那女孩的背影,说。 “有十四岁了吧?该长毛了吧?”奕天肆无忌惮的说。 “好了。”我制止了他们继续在这儿扯淡,说道,“我们去看看几处哨塔的状况,尽快做出防御计划来。” “是……”那帮人有些泄气。 但这个时候的我,确实不想浪费任何时间。 虽然观察哨塔是一件无聊的事情,但是他们还是保持着热情,一路上又开始讨论反抗组织的紧急来源问题,开始八卦什么海外财团资助,国内商业大亨发战争财之类的事情。我懒得理会他们,不过这一点倒的确是值得注意,若反抗组织并非政府资助的话,那很有可能本生是有研发公司在背后给予帮助的--这么说来的话,浓缩液或许并不仅仅用于军事武装…… 我不由得轻轻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清空自己混乱复杂的思绪--这一切,我本不该深究太多。 登上哨塔,视野变得极其开阔起来,暮春夜晚的凉风依旧有着料峭春寒的余韵,令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这个地方适合视力好的,枪法准的,找几个鹰眼浓缩液上来就行了。”我站在哨塔的望远镜一侧,旁边的黄倩开口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这里视野开阔,即便是普通人肉眼也能看到外头的一切,不需要浪费拥有鹰眼能力的狙击手,我看还是轮流值班比较好。” “你是长官当然听你的。”黄倩笑着说。 我叹了口气。 其实我宁愿不当这个长官。 我又看了看其他几处哨塔的状况,这五座哨塔可谓刚好形成了协防之势,基本上守住了基地周边的任何一个角落,同时还能支援基地内部,更重要的是,哨塔的一侧,有着特殊的武器控制台与电脑屏幕,这个时候电脑屏幕并没有打开,想来这里也应该是防御的关键点,我决定赶紧向那位叫莫筱婕的女兵问清楚这一切。 总而言之,几个哨塔的巡查收获颇大,这个鬼地方,其他的不说,设备装置的确先进的很,光是一百多米新兵显然是完全不够的,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老兵加入对人员进行特训。 而我的猜测,在第二天得到了印证。 第一天晚上我并没有睡好,倒不仅仅是因为各种疑惑与往事郁积心头,令我心乱如麻,更重要的是,这里的住宿条件比离岸基地实在好了许多,我反而变得有些不习惯,有些想家。守备官的住宿地点与士兵们一致,每个房间都有窗户透气,失眠之余我打开一遍的窗户仰望天空,结果却听见隔壁传来了男女的叫唤声。 我不由得有些吃惊。 这才第一天来到这里呢…… 看来,这个生命堡垒果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理解的…… 当然,有一点我能想清楚,那便是,我们其实都迷茫,都需要发泄,也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自然会有人及时行乐,以免在死之前还不曾展颜一笑了。 想到这里,那份压抑油然而生。 不过,这种压抑,实际上并不算什么,因为我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三个月,我迎来了最艰苦的魔鬼式训练,而这个训练,却仅仅是更加恐怖的大战之前的一碟餐前小菜而已。 在夏天来临之前,在我彻底做好基地的防御布置之后,我俨然成了一名普通的士兵,除非基地周边有突发情况,否则,我就被扔进那一百多人的新兵队伍里,在五个训练场上奔跑,跳跃,被各式各样的方法虐待,与任何一个人交手对打。 我不知道那几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但不得不说,这几个月的时间,让我越发的变得冷静刚毅,更重要的是,我终于开始逐渐把林菀的一切尘封下去,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正文 162.魔鬼训练 墨歌对我说,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一群注射浓缩液的新兵要训练三个月如此之长的周期。 或许,上面是真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要和教会大动干戈了。 训练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月是纯粹的体能训练,训练的模式与一般军队训练很相似,但是强度却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且,我们在训练的同时,随时可能接受来自旁边的袭击,以锻炼反应能力,这一做法,与当初涂殊训练我的时候十分相似,这一个月内,我们几乎把整个广州城郊的环山公路给踏平了,但老兵们似乎觉得这一切根本不够,一面给我们加码,一面对我们不停的辱骂殴打。 就在这一个月里,由于训练强度的超负荷,不少新兵的排异反应频率比之前大了几倍,而每一次朱晴帮我做身体检查的时候,亦是满脸凝重,显然我的状态也不容乐观。 更加可笑的是,也就在这第一个月里,居然有不下十几个男女曾经按响了作为守备官的我的房门验证装置。 他们愿意用积分,也就是基地里的金钱,甚至是自己的身体来交换我为他们说一句好话,让他们少吃点儿苦。 但是我却只能一一拒绝,我并非不想占这个便宜,并非有如此伟大的情操,只是,我根本帮不了他们,我自己甚至比他们有更多的“特殊照顾”。 比如有一次在山间野战行军,那名指导我们的老兵,故意发布错误信号,让我一个人迷迷糊糊的掉队走入了山林之间。 我在林中迷路,不得不自己寻找出口,这样还不算什么,我在寻找出口的同时,不停的遭到飞刀、冷箭和爆炸枪的袭击,待我重新跟上大部队,半边衣衫已经被鲜血染红,当然,那对于我来说,倒并不算是什么很大的伤害。 还有一次,我们离岸基地的特战组也在训练任务时遭遇区别对待,反抗组织的老兵们故意把我们引进了山中的洼地之内,并且带队与我们展开肉搏。 要知道,行军训练的时候,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我们是并不配发热武器的,但是那帮老兵可不会跟我们客气,爆炸强和手雷全部招呼了上来,虽说他们似乎对我们已算是手下留情,但黄倩、林前和奕天却非别受了轻伤,而我却也由于一时愤恨,过肩摔摔断了个老兵的脊梁骨。 还好,那老兵并没有死,基地也没有多少理由责怪我。 至于第二个月的训练,则变得更加残酷,所有新兵,一百三十多人,分组进入山区执行各种任务,这已经不仅仅是训练了,因为山区里藏着许多教会的余孽,我们所要面对的,是真正你死我活的战斗。 第一次执行任务,我们便遇见空前危机,当时一共有十六人分配给我带队,来到执行任务的预定地点时便已经发现了两具残尸,而且都是老兵的新鲜尸体。 深入调查之后,我们发觉才知道,我们居然刚好踩在了一个感染者地下聚集点的上方,一场激战下来,我们虽然没有人死亡,但却各有损伤,尤其是那些没有与特战组成员进行过长期磨合的士兵们,在战场上和我们极度缺乏默契,不时有失误发生,导致受伤。 至于其他的小队,则比我们更惨。 第二个任务月结束之际,基地的新兵人数骤减至一百人左右,有的人死于感染者的袭击,有的人死于排异反应,还有一批,直接选择了离开。 生命堡垒并不会在意那些非“重点培养对象”的离开。 至于我,倒是如同被软禁一般,时时处处有人看管,根本没有离开的可能。 第三个月,我终于被拉到了管理者的位置上,开始监督他们训练,但是这种监督也仅仅是形式上的监督,他们要做什么,本质上我也是被一视同仁的,不过,第三期的训练配备了战术战法等方面的课程,显然已经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实际上,反抗组织对待战争,的确有那么一套自己的做法,而且是行之有效的做法,在Z市,我一直以为反抗组织的实力也就仅止于此,但到了生命堡垒,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训练,我忽然觉得,或许我的确小看了这个与教会拉锯僵持了数十年的庞大组织。 三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当它彻底接近尾声,我们终于要开始面对真正的敌人之时,我才感到一丝别样的紧张。 训练结束之后的一周休息时间里,我本以为所有人会开始无限度的狂欢,但是我错了,这三个月的训练,把大家都变成了另一个人。 活泼者变得内敛,冒失者变得谨慎,胆小者变得沉稳镇定…… 而我,只觉得自己也开始向墨歌他们看齐靠拢,越发的变得沉默、冷静,甚至是有些过分冷静,很多时候,我变得根本不想说话,只想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就好了。 那一周的休息之后,我接到了第一份线报。 我也终于知道反抗组织所谓的线报是如何传输的了。 所谓的线报,即反抗组织外部侦查和特勤人员最高机密的情报,这样的情报,为防止泄露,储存在统一的终端之内,那个终端通过生命堡垒的中央保密防御系统进行控制,同样有着基因账户的识别能力,如我这般级别的守备官,即便是我所在守备区的线报,也只能阅读,不能修改,更不能批复。 我在接到这份情报的时候,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怔,思量再三,绝对召集基地的人员,同时通知几名外围防线的领导,进行一次集会。 情报包括两个部分,其中配有图片。 文字叙述部分非常简单,无非就是广州城区内的部分守备哨卡出现了士兵离奇死亡的现象,哨卡并未遭到感染者的大面积进攻,而且附近也没有感染者行动的痕迹。 引起我注意的,是现场的照片。 照片非常清晰,哨卡的士兵全部死亡,十几人,分别倒在哨卡外围,住宿区内,房间里,而且他们的样子,全部都像是被炸死的,现场却根本没有爆炸的烟火痕迹。 “这该不会是体内植入型的炸弹吧?”会议室里,邵光义说道,“比如寄生虫,在体内产生爆破。” “不像,寄生虫若要选择寄生爆破,我想,往往会选择头部或是要害区域,但这些士兵的尸体,有的手被炸断,有的大腿被炸穿……即便是被炸裂头颅,也只是脸部血肉模糊,或是失去半边脑袋而已,不太像寄生爆炸。”墨歌反对道。 “虽然不想同意墨歌的看法,不过……理性上说,我也觉得不可能是寄生爆炸,若是寄生虫,要么没有外伤,直接毁掉内脏,要么足以把人的头整个炸成碎片。” 我在显示那几张图的大屏幕下站立良久,凝视之间,开口说道:“其实,我把各位叫过来,是想告诉大家,我有一个新的想法……这些东西,很可能是教会的一项新式武器的研究。” “什么新式武器?”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们还记得郑龙的死么?我记得,我在作战日志中曾经写到过,郑龙,是被一只受到感染的野猫炸死的,李进的手也是被那只猫给炸伤的,而且,我们在Z市的商场里,就不止一次遇到过那些怪物的集群攻击……如果说,Z市的战争真的只是一次采样行动的话,那么,他们很可能已经投入了更多的力量,去进行这项研究了。” 正文 163.探查 “反抗组织对现场的痕迹鉴定出来了么?”墨歌看着我,问道,“现场有类似动物的残骸么?” “没有。我摇了摇头,这正是我觉得蹊跷,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我如实回答,“如果他们用的不是猫呢?” “不是猫,你的意思是……” “我比较想知道的是。”我咬了咬牙,说,“现场除了士兵的尸体,是否还有其他人类的残肢。” “若果真是人类的话。”显然,墨歌他们明白了我的意思,邵光义率先说道,“恐怕我们也很难检测出来,感染者一旦死亡,尸体就会化成血水,就算是皮肤,三五天也会自动分解--伊波拉变种病毒不但有杀人的效果,还有毁尸灭迹的功效……” “不如这样吧。”涂殊插话,说,“我们再派一批人过去,带上仪器,对现场直接进行痕迹鉴定,这样应该可以发现不同。” “嗯……如果人手不够,可以联系广州政府。”邵光义也同意,说道,“若是单纯的鉴定血迹,大概让公安部门出人也就够了。” “不行。”墨歌摇了摇头,“还是我们自己派人去吧,现在伊波拉变种速度奇快,即便官方也有抗体技术,我们也无法保证他们不被感染。” “你还为他们考虑?”涂殊笑了笑。 墨歌没有回答,看着我,说:“人手你来安排。” 我皱了皱眉,对于基地有多少技术人员可用,其实经过这几个月的摸索,我是了解一些的,但我总觉得这件事凶险非常,要怎么说服那帮人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简短的会议结束之后,墨歌在会议室外的走廊里追上我,问道:“这件事,交给你来办,你有困难吗?” 我笑了笑,说:“能有什么困难?” “你不会觉得让那些人舍身犯险有什么不妥么?”她说。 我摇了摇头,说:“都是军人。” 我发现墨歌愣了一下,接着才说道:“你心里没有负担有好。”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向墨歌敬了个礼,接着,便回到住处,开始列出可以胜任这次任务的人员名单。一番排列之下,我在基地的人员当中选出了七人参加这次行动,七人的数量不会影响基地的布防,却也让我较为放心,更重要的是,这七人都并不是一般的技术人员,至少他们在基地的士兵当中,战斗力也算是中上乘。 不过我并没有贸然宣布行动计划--之前在离岸基地遇到太多背叛和算计,我不得不小心谨慎。 我把那七个人召集到了会议室进行密谈,在告知他们问题严重性的同时,我对那几个人说:“你们这次去的任务只是探查,检测,理论上说,不存在多少生命危险,因为那个地方附近已经开始重新布防,这是其一,另一方面哪里的敌人实际上也已经基本肃清,这件事,对你们来说是一个机会,毕竟墨歌长官他们,也非常重视。” “是么?”为首的那人有些兴奋,其他的队员自然也是跃跃欲试,那人说道,“仅仅就是做一个调查那么简单么?只要检测出那里的血液或者基因信息样本就可以了?” “嗯,对。”我点了点头,说,“我们只需要足以确认推论的数据。” “那我们如果办成了是不是能立功,能有积分,甚至可能……” “这说不准。”我回答,“我只能告诉你们,上面非常重视这件事,因为敌人在躲过了生命堡垒防线的情况下直接在广州城内动手,影响很是恶劣。” 当然,在场的也并非都是热血青年,虽然我说的避重就轻,尽量打消了他们的疑虑,但还是有人说道:“真的可以保证我们的安全么?若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似乎也不太值当吧?” “这是战争。”我冷冷回答,“没有任何任务是绝对安全的。” 随着,我站起身来,望向窗户边,说:“我不能保证绝对安全,只能保证你们顺利完成这件事后,会有很大好处。” “您的意思就是性价比很高咯?低风险,高回报。”为首的那人依旧很有兴趣,也很激动。 我微微颔首,说:“的确是这样。” 那人看了看其他几个士兵,说道:“喂,几位,咱们是军人,这种任务责无旁贷吧?” 我知道,实际上这家伙是觉得这件事做起来稳赚不赔,所以才答应下来的,不过他们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倒是也放心了下来。 那几个家伙中,显然也有老兵油子,当着我的面低声讨论了几句,最后算是所有人都勉强答应了下来。 我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其实这个时候的我,最担心的还是他们不答应,带来麻烦,反而并不担心他们此去的安危。 不过不管怎么说,出于基本人道考虑,我还是和他们建立了最直接的临时联系网络,以保证能在意外发生的时候给予他们第一时间的支援。 我并没有打算让他们等待,第二天早上,便用基地的运兵车把他们送往了预定地点,而我则坐在哨塔指挥室内,静静盯着屏幕,等待着他们的消息。 整个上午,我除了中途吃药和例行检查的时候与朱晴说了几句话之外,几乎没有再开过口,监控屏幕上的坐标随着那几人的移动位置变化而缓缓前行,似乎一直都非常顺利,他们到达预定地点后,所发回的信息也一切正常,正午十二点左右,第一批数据也开始陆续传送到了哨塔基地的终端上,我立刻召集留在基地的几名技术人员开始分析。 紧接着,第二批、第三批,一切都异常顺利,这样的顺利似乎让我觉得有些不安。 不过两个小时左右,他们的检测便已经全部完毕,为首的那名士兵联系上了基地的对讲终端。 “楚长官……所有数据和现场状况报告已经回传到基地终端了。” “嗯,我知道了,你们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一切正常。” “好,尽快返回,不要节外生枝。”我命令。 “好的……我们……”他话没说完,我却听见对面有人在窃窃私语,似乎是在对他说些什么,我不由得警觉起来,问道,“怎么了?” 片刻,那为首的士兵再次开口,说:“楚长官,刚才发生了一点儿小状况,想向你请示一下。” “出什么事了?”我皱了皱眉。 “这附近有几个流离失所的孤儿,好像是迷路了……也可能是因为战乱而流落到了这里。”那人说道,“他们在向士兵们求救,你看……” “小孩?”我愣了一下。 “嗯,年纪都很小,可能都不到五岁,留在这个地方,似乎很危险。”那人说道。 我沉吟了片刻,最终一咬牙,说:“你们回来,不要管那些小孩。” “什么?长官,可是……” “你们是军人,管那些孤儿,是福利院的事情。”我说道,“立刻回来,这是命令。” “我们……是……” “我只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又说道。 挂断对讲机,我坐回到位置上,双眼再次移向终端屏幕。 这个时候,我心情很复杂,大概也正因为这份复杂的心情,我这时候的表情也异常冰冷,这直接导致原本站在我身旁的朱晴刺客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盯着那终端屏幕足足十分钟,却发现那些前去现场勘查的士兵们坐标几乎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我心下暗暗生疑,有些焦虑起来。 “怎么回事……”我再次拿起对讲终端,开始练习那些人,但是,却始终没有了回音。 正文 164.幼童 几番联系未果,我越发的感到不安起来,回望屏幕之上,坐标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该死,这是怎么了?”我低声说道。 “楚庭生……长官,是发生什么事了么?”这个时候,朱晴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 我侧脸说道:“如果不是终端出了问题,那这帮人停留的原因恐怕只有两个,要么是想要抗命,要么……便是已经出事了。” “啊……那终端,真的……真的出问题了么?” “几率很小。”我眉目深锁,说道。 “我……”朱晴微微低着头,说,“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 “没有。”我摇了摇头,我理解朱晴的心理,不过,她只是个生物工程的研究人员,至于终端系统,她仅仅是会基本操作而已,根本不可能帮上我什么忙。 若是李进在这里,情况或许就会好很多。 “我……抱歉……” “你不用道歉。”我没有看朱晴,依旧盯着屏幕,语气大概略带敷衍。 沉吟片刻,我利用面前的哨塔终端联系上了此刻还在住处的莫筱婕。 屏幕上显示出莫筱婕图像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家伙像是刚刚洗完澡,身上还裹着浴巾,披散着头发。 她居然敢这样就打开了通讯视频和我对话。 当然,这时候我没有时间想别的事,直截了当的说:“莫筱婕,你现在以最快的速度帮我调查天河西路哨卡占附近最近的法抗组织或者政府守军的联系方式,如果可以交涉的话,让他们立刻派人去西路哨卡看一看,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若是你无法交涉,则把联系方式交给我。” “哦,知道了。”对方理了理发丝,也没有多问什么,面无表情地说。 我心内忐忑不安,坐回到原位,依旧一言不发。 不一会儿,我忽然感觉身边站了好几个人,回首之间我才发现,有几名研究人员手里捧着文件,正一脸尴尬,甚至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我身后。原来我刚才表情大概实在太过阴沉,又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导致他们也不敢说话了。 “怎么了?” “数据监测和现场样本分析已经出来了……虽然,虽然还没有拿到实物样本,无法百分之百确认,但是……我们基本上有些初步看法了……”那人说话的声音略显怯弱。 “结果怎样?”我问道。 “结果……是……那里确实有其他人类的血迹,而且综合现场勘查直接给予的分析结论对比来看,那些血迹,应该……应该来自于幼童。” “幼童?!” “只是初步判断……”面前的这位研究人员,显然被我的惊愕给吓了一跳,低声说,“前方自由一套分析策略,他们分析的结果是十四至十八岁之间的少年,但我们经过对比和更加精密的计算,认为应该是幼童……不过,具体的,最好是能有尸体样本,如果能弄到沾血的灰尘、土壤……相信他们会带回来的吧……” “他们……”我缓缓转过脸,又看了一眼那屏幕,屏幕上的坐标光点依旧没有动。 想起他们在失联之前给我的最后讯息,最后回话,我意识到,他们绝对已经是凶多吉少。 几分钟后,终端屏幕的一侧光点闪烁,我轻触那个光点,莫筱婕的脸庞显现出来。这个时候她已经穿戴整齐,直着身子坐在屏幕对面。 “联系上人了么?”我急切地问。 莫筱婕依然面无表情,从手底下拿出两份文件来,说:“信息来源于天河新区西路政府驻军梁副政委,据他所说,哨卡附近发现一辆反抗组织的运兵车,运兵车车内司机以及七名武装人员都死在了车外,其中有三人死在哨卡守备室内,另五人死在马路上,初步估计,尽数是被炸弹袭击身亡的,但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爆炸痕迹,事情很是蹊跷……” 她放下文件,似乎并没有在意屏幕这边我呆然的表情,继续以不带任何感情的语气说道:“情报文件我已经打印出来了,并且复印了一份,是否需要存档备案?” “不必了……”我有些不耐烦。 “不必?看起来,这并不是小事,你确定不要存档备案么?”对方不依不饶,而且依旧是机器人似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敢情死的人与她无关,所以她才毫不动容是么?我更加的不耐烦,甚至有些恼火,但这个时候的我却又不想跟她纠缠,更重要的是,我深知作为一个指挥官,咆哮和恼怒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底气不足,于是我尽力压着火,说:“如果你觉得有必要,一切交给你来处理。” “好。”她回答,“那么,我一会儿会把文件的鉴定保密等级以及文件档案号直接发到你的通讯装置上,请注意查看,另外,倘若你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出这份文件的纸质存档,你可以直接向我询问,我记得住。” “知道了。”我已经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最后一个问题。”她却依旧完全不顾及我的脸色,说,“这样大的事,是否需要向墨歌长官汇报?” “我自己同她说。”我简短的回答,接着顺手关掉了通话视频。 这个小姑娘的管家外加学究的气质着实让我恼火,但是,她似乎又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 我转过身,向门外走去,准备与墨歌联系。 “楚庭生……庭生,你去哪里?”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了朱晴的呼唤声。 我转过脸,说:“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你去哪儿……” “需要向你汇报?”我淡淡的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朱晴连忙摇头,说,“我的意思是,已经到了下午例行体检和吃药的时间了,你……你现在应该……” 没想到时间过的这么快。 但我没有心思做这些事。 于是,我依旧回敬以冰冷的语气,说:“晚点再说。” “可是……你最近的情况不是很稳定……我怕……” “好了!”我打断她的话语,说,“这是命令,你可以选择在这里等我,或者离开。” 说完,我走出门去,开始联系墨歌,而在联系墨歌的同时,我已经大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橱柜,将配枪、手雷、防弹背心等全部准备好摆在了床上。 “什么事,楚庭生?”通讯装置那头,墨歌问道。 “我们派出去的人都死了。”我说。 “什么?发生了什么事,遇到伏击了么?” “目前尚不明确,不过,可能和我估计的差不多,教会已经在广州投放了他们的新武器。”我回答,“我正准备带人前往天河西路哨卡。” “你要亲自过去?”墨歌有些惊愕。 “是的,望批准。”我说道。 “你是第六哨塔的第一守备官,按理不应该深入第一线。”墨歌说。 “不,无论我是什么身份,对于敌方的新式武器,我最有发言权。”我说道,“况且,我也是一个军人。” 墨歌又沉默了片刻,我已经趁着这个空当传好了防弹背心,单手收拾武器,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 “我知道你想为你的朋友报仇,为林菀报仇……但是……”墨歌看来依然在反对。 “过去的事,不要提了可以吗?”我听见林菀两个字的时候,心依旧是一阵颤抖,“我只是希望以最小的代价来解决这件事而已,我死了,还可以有别的人代替我指挥官的位置,但是,若是让那些不了解敌军武器的人参与此事,却只会引起更多的牺牲!” 正文 165.行动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过了许久,墨歌才缓缓开口,说:“你……是决定了对吧?” “是。” “你点多少人过去?” “我只要我那些老朋友就可以了。”我说。 “那你外出时你准备交给谁来代理基地内守备事务。”墨歌问。 “莫筱婕。” “莫筱婕只善于担当助理的角色,并不适合指挥。”墨歌说“若是短期,没有问题,如果你在战场上受伤或死亡,又怎么办?” 我愣了一下,沉吟片刻,转身来到电脑前,说道,“你给我几分钟,我可以列出一个候选名单来,我对他们有大致的了解,大概能从这九十几号人里找出适合……” “闭嘴!”我话还没说完,却被墨歌打断。 我愣在原地。 “就准备立遗嘱了?”墨歌说。 我皱眉不语。 “楚庭生你不要忘记了。”墨歌说,“我们和教会作战,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换句话说,我们战斗,是为求生而不是为了求死!”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作为基地指挥官,若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你知道,这会给第六哨塔乃至整个防线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么?”她又说。 “我,大概明白。”我回答。 “所以,我可以让你去,但是,我命令你,无论如何,活着回来。”墨歌说。 “我……” “这是命令,听见了吗?”墨歌的语气不容反驳。 “我明白了。” “大点儿声!” “是!” 墨歌似乎叹了口气,才又开口,说:“去准备吧,需不需要其他帮助?” “不需要。”我说道,“我会再调用第六哨塔的一辆运兵车与两名司机,我想,这一回运兵车上需配上小型机枪。” “这一切你自己安排。”墨歌并不再反对什么,很快便切断了与我的连线。 我知道事不宜迟,迅速收拾好所有东西,同时开启组群对讲,连上了我所有的老队员老朋友们。 “特战组所有成员,二十分钟后在哨塔营地正门处集合,带上你们手边最好的武器装备。”我直截了当的开口说。 “又要打仗了?”林前迷迷糊糊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这家伙显然在睡午觉。 “妈的,憋好久了,哪里有感染者,老子要大干一场!”奕天说道。 “长官,咱们现在还有特战组么?不就是一群毫无特权可言的狗一样的新兵蛋子么?”黄倩在对讲机那头,语言保持着一贯的犀利风格。 何凡与李闻天稍显内敛,都只是淡淡的说了一个“是”字,不过这倒是已经够了。 虽然我要求他们二十分钟之后集合,但事实上,这几个人,不过十来分钟,便已经来到了营地正门处,我迅速组织他们上了运兵车,我不想有太多人知道指挥官离开的事情,现在营地还算安静太平,而且墨歌依旧在营地里没有离开,我不希望自己短时间离去给某些带来不必要的疑虑,毕竟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几个人喜欢胡思乱想,冒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想法来。 在车上坐定之后,我这些老朋友们的疑惑终于开始宣泄了出来,奕天最是沉不住气,问道:“火急火燎的,出什么事了?我记得上午终端发出过一条讯息,说是广州城区哨卡内出了命案,好像有人被炸死了,让我们都做好待命准备,难道就是这个事儿么?” “是。”我点了点头,说,“但是不只是这样。” “哦?又怎么了?”黄倩也凑近来,问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听着,今天上午我们已经派出一组七人前往天河西路哨卡进行探查了,但结果是,他们也以同样的方式死在了哨卡附近,都是被炸死的。” “有这种事?”林前嘟囔着。 我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还记得郑龙是怎么死的么?” “嗯?”所有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黄倩才再次望向我,瞪大了眼睛,说:“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这次的爆炸事件,也是因为……” “很有可能也是生物炸弹的杰作。”我靠在运兵车车厢一侧,双手抱在胸前,说,“但现场并没有发现动物留下的痕迹,只有人类的血迹,而且,很可能是幼童的血迹。” “幼童?!” “没错。”我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干脆利落一些,说,“你们听好,到达预定地点后,如果有政府士兵接应,那么就依据他们计划再作打算,若是没有,那么……我们就只有自己行动了,尽量找到并肃清所有生物炸弹,至少方圆一千米内,不能留下感染者、生化怪物一类的东西。” “是。” “注意哨卡周边的密道、密室、封闭的大楼,我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地方在那附近的据点。” “是!” “注意那周边的流浪儿,尤其是五岁到十岁之间的流浪儿童,若是发现类似人员行踪,保持距离进行监视,若是对方有任何诡异举动,立刻……”我咬了咬牙,继续说,“立刻开枪射杀!” “什么?杀小孩?”这一刻,是何凡首先坐不住了,“为什么?” “因为流浪儿最有可能是生物炸弹。”我解释道,“上午,我们的小组在全军覆没之前给我发回的最后信息是,他们在哨卡附近发现了一批可怜的流浪儿,询问我是否能把他们带回去基地暂时照看,而在我拒绝请求后不过几分钟,他们大概就出事了。” “可是,那些孩子……如果是无辜的呢?”何凡说道。 “长官,我觉得,也不妥。”这时,李闻天开口说道,“如果错杀无辜小孩,市民知道了,恐怕会造成不良舆论。” “对,不妥啊。”奕天说,“你让我杀任何一种感染者,我都可以拼命,但杀小孩……” 其实,我早已经猜到了他们是这种反应,对手无寸铁的孩子下手,或许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很难做得到。 我思量片刻,改口说:“好吧,既然你们反对,那就这样,见到任何幼童,第一时间用麻醉弹击倒,至于麻醉弹的剂量,你们可以自己考虑一下,相信身上都带了那些东西吧?” 所有人都有些支支吾吾,声音很不整齐,但基本都告诉我说“带了”。 我微微闭了闭眼,说:“为大家安全着想,记住,第一时间,必须把他们击倒,我不想任何人死于同情心之下,我们面对的是一堆恐怖的人肉炸弹,而不是一群普通的小孩,知道么?” “是……”“明白了……”他们的声音依然没有底气。 其实这个时候,我心里也没有底。 我甚至也不清楚,当自己真正面对一群孩童的时候,我是否能下得去手,是否能顺利的扣动扳机。 但与此同时,我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郑龙死去时的画面--那满身的鲜血,那嘎嘎的喉音,那狰狞的面目,还有腹中流淌而出的内脏与骨渣--若不是这群会爆炸的感染者,它又怎么会变成这样?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开始告诫自己--对方并不是人类,对方是我们的敌人,凶狠残忍的敌人。 这种自我催眠式的告诫,一直持续到我们到达目的地位置。 下车的一刻,我的确看见了一片“熔炉”一般的鲜艳之景。 没有人来清理战场,我们战友的尸体依旧在阳光暴晒之下,很快,便会开始腐烂发臭。 我一直试图让他们信任我,他们也正是信任我,最后才会选择来到这里探查--但我没有想到最终是这个结果。 正文 166.尸童 眼前便是地狱,但是对于这一切,我却觉得有些麻木。 原本心内的那一丝愧疚,这一刻也随着事情的已成定局而变得淡漠了不少。 我来到最靠近车门的一具尸体前,伸手翻开他腹部的伤口,说:“你们看看吧。” “是外部炸伤。”黄倩看了看那伤口,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从外头给开了膛了。” “那说明什么?” “说明不是寄生虫。”我往前又走了几步,一名士兵,斜倒在我面前,我认出了那个人,他就是昨天在会议上反驳我,问我是否能绝对保证安全的那人,这个时候,那人正双眼圆睁,死死的盯着天空,虽然眼光已经黯淡散乱,但是却依旧能看出那份不甘与悔恨,他的手被炸断了,左腹部也被掀掉了一大块肉,肋骨横岔而出,鲜血流了满地,肌肉、少量的脂肪与一小部分内脏混杂搅合在一起,铺展一旁。 我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抱歉,各位……” 说完,目光却落在他左手紧握着的一个金属小瓶上。 我蹲下身子,把小瓶子从他手中硬掰下来,握在手中。 “这是什么?”奕天问道。 “应该是实物样本。”我说道,接着转身递给何凡,“你拿着,不要弄丢了,这是他们用命换回来的东西。” “明白。”何凡点了点头。 继续往前,便是那辆已经没有人驾驶的运兵车了。 由于我的疏漏,运兵车并没有配上防御武器,这个时候,那辆车上面已经全是鲜血,那名驾车司机歪倒在一次,手中还握着枪,但他整个身体已经被炸成了两截,鲜血涂满了运兵车的一侧。 “不是说政府军来过么?怎么不帮忙收尸?”林前一面摇头,一面说道。 “他们只执行我们交涉过的任务,擅自做别的事情,容易引起猜疑。”我说道,“这也是政府军的聪明之处。”说实话,对于这些伎俩,有时候,不用学,摸爬滚打,既能无师自通。 “那现在怎么办?”奕天看着我,“人都死绝了。” 我环视周围,哨卡处在西路尽头,属于与郊区的交界地带,两旁有几条纵深小巷,小巷内满是垃圾,脏污不堪,果然,很有可能是流浪儿的聚居地。 大概是由于战乱,两旁老房子里已经没有居民了,但我总觉得那其中有某些不知名的生物在窜动着,不知道是否只是心理作用。 “分头行动怕有变故,敌人在暗处,而且数量不明,我们一起走,先去楼上看看……”我说道。 几人没有反对,我们迅速转入楼道之中。 楼道内昏暗异常,广州有很多这样的老房子,人们安土重迁,尤其是老人,只要房子一天不倒,他们就会一直住下去,而这些老房子,往往阴森非常,尤其是那些几年无人打扫的楼道,带着一阵阵酸腐气味,就算偶尔有人扫除,墙壁上的斑驳与污渍也难被抹去。 我最担心的“楼道内袭击”没有发生,我们一直走到天台上,也没有看见任何活物,当然,房子里也没有一具尸体,这是一座空楼,阴森潮湿的空楼。 不过,这栋楼有一个好处,就是在天台上可以俯瞰几条街道的状况,我在楼道边晃了一眼,便转身说:“黄倩,何凡,你们在合理配合守卫。与我们保持联系,发现任何情况及时对讲。” “是。”两人同时回答。 “其他人跟我下去。”我反身往楼下走去。 这里还有几条街道,我不相信敌人就只有那么几个,炸完就了事了。 这座城市里,一定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肉炸弹,甚至可以说,还仍然在不断产生出新的人肉炸弹。 这是最可怕的事实,当然也是我最害怕见到的事实。 回到中心街道的时候,我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那个尸体,是不是被移动过……”我盯着路中间的一具残尸,说道。 那具尸体在我们上来的时候还依旧是仰躺在地上,这个时候却成了半俯卧的姿态,这尸体的头颅已经只剩下半个,不可能还能活动,即便是被病毒寄生,在脑组织坏死的情况下,也不可能继续存活下去。 “没注意……”奕天皱眉说道。 “林前?”我看了他一眼,他也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 “是移动过。”这时候,李闻天却斩钉截铁的说。 “你确定?”我又问道。 “确定,我的眼睛,够好的。”他吐字的方式就像是机关枪点射一般,一顿一顿,但显得铿锵有力。 “过去看看。”我挥手指示。 我们几人迅速来到那些尸体旁边,这时候我发现,不只是这具尸体,旁边的尸体也多少有一些被移动的痕迹,而且这移动似乎有迹可循,他们的移动,正好让出了一条狭长的道路,这道路上血迹斑斑,而且显然是新流下的血。 “有人从这里爬过去了……”我皱眉说道,接着拿出通讯装置,“何凡、黄倩,注意你们九点钟方向的巷子,是否有东西在行动。” 片刻,对讲机那边,何凡说道:“巷子中间的情况由于被各家的防盗网顶棚挡住,无法确切看清,但确实有东西移动的迹象,旁边的垃圾有被挪开的痕迹。你们小心……” “明白了。” 收好通讯装置,我偏了偏脑袋,示意另外三人跟我进入巷子之内,他们也没有其他语言,步履迅速,甚至比我还要快,由于参差的防盗网顶棚遮挡,使得下午这个时间段的小巷子异常阴暗,而且四处都是垃圾,酸臭气味扑鼻而来,令人窒息。 我们四人在进入小巷后移动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我端着手枪,始终平举向前,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想好,无论对面出来的是什么东西,为安全起见,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开枪。然而,没走几步,我居然听见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那声音似乎十分痛苦,而且还带着一丝稚嫩。 是孩子么?! 我更加紧张起来。 我们步步向前,地上始终带着斑斑血迹,终于,我在血迹的尽头,看间了一个幼小孱弱的身影。 “呜呜呜……” 真的是个孩子,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只有五六岁,脸蛋圆圆的,理着小男孩们一贯青睐的那种平头,显得非常可爱,这个时候,他正低声哭泣,见到我们的时候,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却开始瑟瑟发抖。 “孩子……”我一瞬间居然没有了开枪的欲望,看来,在这件事上,我终究是心软,“你怎么了?”我问道。 显然,奕天虽然身材高大,看起来是个硬汉,却比我更疼惜这小孩,已经想要一步跨上前去,我却上前一步,伸手拦住奕天,同时故意站在前方,张开双臂,故意让我的人与那孩子保持一定的距离,“孩子,你出什么事了?” “叔叔……呜呜呜……好疼啊……叔叔,救命啊……”他几句话出口,便让我明白了他一定是本地人,那种本地口音的亲切感,让我的心一阵阵如针扎一般的疼,但我始终不能让自己的人上前。 “孩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带你过来的?”我又问。 “别问了,他的腿在流血!”奕天大声说,“他只是个孩子啊!” “杀人的就是孩子!”我咬牙说道。 “楚庭生!”奕天见我始终用枪对准那孩子的头部,显然已经愤怒了。 “叔叔……呜呜,我冇杀人啦……叔叔……”他哭得越来越伤心,这个时候,我甚至已经要把脚移过去了,但理性却让我依旧站立原地,一动不动。 “外面那些叔叔是怎么死的?”我继续问道。 “我唔知啊……叔叔,好痛啊……”那小孩开始向我们的方向爬过来。 “退后!”我大声吼道,“李闻天,麻醉他!” “楚庭生!”奕天对我大喊。 喊声犹在,那小孩突然“嘭”的一声,竟然像一个皮球一样腾向半空。 “卧倒!”我大声喊叫,而李闻天已经举手开枪。 正文 167.紫衣小女孩 在我的大吼声中,麻醉针已经刺入了那腾空小孩的肉体。 那小孩身子一扭,直直的掉落下来。 “退!”我扯着旁边的奕天,用力把所有人往后压,他们还没来得急卧倒,已经被我推到了后头的墙边,这一刻,我们离那落地的儿童至少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我看见,那儿童被麻醉枪击中后,并未直接昏厥,而是浑身抽搐扭动起来,显得极其诡异,扭动的同时,我发现,他的身体竟开始不断膨胀,不过片刻,只听见“嘭”的一声炸响,一个活生生的孩童,就这么活生生的在我们面前被炸成了碎片。 四周在爆炸声中寂静了下来。 一片死寂。 “炸了……炸了!”我身旁,奕天喃喃说道。 “妈的……操他妈!”林前开始歇斯底里的喊叫起来,“畜生!那群畜生!” 我扭头看着李闻天,李闻天也盯着我,四目相对之下,我看见这个看似铁石心肠的家伙眼里似乎有着一丝泪花,只是深巷幽寂阴暗,那一缕微光照射下,他的神情,他的忧伤并不明显。这一刻,他想到了什么? “王八蛋!谁他妈在这儿,出来!”林前举枪朝着空中连射数枪。 我一把拉住他的手,吼道:“疯了?!发泄有个限度!” “那群畜生!小孩,五六岁的小孩!”林前转身抓住我的肩膀,嘶声叫道,“那些小孩懂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啊?!” “你冷静点。”我咬牙说道,“大喊大叫如果能取胜,教会那些家伙,早已经被我们杀光了!” “你!”林前显然是胸中怨气郁积,却找不到一个倾斜口,站在原地浑身发抖起来。 “好了!”我没有在意这些,战场之上,我管不了那么许多,或许这对他们不公平,对他们残忍,但我别无选择,“都收敛一点,骂街对天放空枪救不了这个世界!”说完我向前几步,“跟我走,记住我最开始的命令,见到任何幼童,第一时间采取麻醉措施,我不想看到任何不必要的伤亡!” 我知道,感情上来说,他们依旧难以接受我的每一句命令,但是我也相信他们能够理性的说服自己。 我们刚出巷子,我便看见又有一个小孩站在街对面,那小孩,显然比刚才那人“病情”更重,她走路的样子都已经变了,变得一瘸一拐,而且双目无神,远看我便能看得出来,那小孩绝对已经算是“尸变”了,这个时候,她正一步步向我们走过来,走的得异常缓慢,但却不遗余力。 “奕天!”我故意命令身旁的奕天,“麻醉她!” 那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穿着背带裙,按理来说,应该是个白净乖巧,活泼可爱的孩子,但现在,杀了她,是唯一的选择。 “为什么是我!”他对我大吼。 “动手!”我嘶声说,“我们都过不了这一关,那就都试试去挑战自己,越过自己的这道坎!” “为什么!” 他始终不肯开枪,我自己索性举起了枪,“嗖”的一声,麻醉弹穿风而上,那小女孩发出一声低吟,整个人仰倒下去,紧接着,肚皮猛然间鼓胀起来,不过数秒,“嘭”的一声,变成一片血雾。 这一回,没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叫,也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大家仿佛都正在试着接受这个事实。 我们继续前行,其实,我已经不想再去探查其他巷子了,我害怕再看见这些会爆炸的小孩,我害怕再亲手杀死他们,但是,依然还是那句话,我们别无选择。 街道拐角,我们尚未站定,一声嘶吼自不远处传来,一个身影,以我们所难以想象的速度直扑上来。待我看见他的时候,这矮小的声音离我们不过五六米远,他的肚子已经膨大,四肢已经发胀,活像一个在水里泡了许久的男孩尸体。 这自杀性的冲锋我们始料未及。 躲闪或开枪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要他碰到我们身体哪怕一小块地方,发生爆炸,都足以让我们粉身碎骨。 我急忙一侧身,把街道上的一具尸体狠狠拉起来朝那小孩推过去,成年人的尸体,毕竟比小孩要重得多,那小孩立刻被尸体压退。 “嘭” 又是一声闷响,小孩与尸体一同碎裂。 那尸体也是我的战友,那尸体也是我的兵,我的部下,但现在我已经无法从碎肉里辨认出他到底是谁了。 我听见声旁粗重的喘息声,是奕天还是林前,我却已经辨认不出,这一仗,似乎比从前的任何一场战斗都要残酷。 很快,零星的攻击变成了集群“爆破”,我没有想到的是,这里居然有那么多孩子,那么多已经成为人肉炸弹的孩子,他们有的还有意识,有的却早已经只会发出声声嘶吼,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我们已经至少杀死了二十名以上的儿童。 所有人都开了枪,所有人开枪的时候,手都在颤抖。 包括我自己。 最终,我们几乎瘫软在马路中间,哨卡边方圆几十米的道路,这一刻,已经被鲜血染成了一片通红,迷蒙之间,我仿佛看不到那血的边际--夕阳西下,血早已经和那夕阳连成了一片,入眼的,全是鲜红;鼻子里闻见的,则全是腥气。 我仰着脸,看着天空,即便是这样,也依旧满眼彤红,找不到一丝蓝色。 就在我们陷入迷茫之际,我的通讯装置忽然响了起来,我颤颤巍巍的将通讯装置拿出来,接通。 “喂……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有个孩子,小女孩。”黄倩说,“好像受伤了。” 我猛地站起身来,本能地说道:“麻醉!” “已经麻醉了。”黄倩在那头说道。 “麻醉了?没有发生爆炸?” “没有,这也是我通知你的原因,如果下方危机已经清除,你们最好过来看看,这个女孩似乎是正常人。”何凡补充道。 “你等着!” 我心里忽然燃起了一丝期望,这一群孩子当中,难道还有正常人么?! 若果真有,那绝对是上天给我的赐福和莫大的安危。 我甚至来不及和其他几人说话,三步并作两步向楼道冲去,那些人显然还不明就里,但也只能跟上前来,我行动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冲到了楼顶,我看见,黄倩怀里正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那孩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而下,穿着淡紫色的连衣裙,脸庞白净,此刻面容安详,似乎的确只是睡着了而已,这女孩五官十分清秀,皮肤仿佛吹弹可破。 她长大之后一定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只是,我不确定这女孩能不能长大,当我看见这沉沉睡去的小女孩时,欣慰之余,心中竟带着一丝沉重。 “怎么办?这里好像只有她活着。”黄倩抬头看着我。 我思量片刻,说:“带回去。” “带回去,军营?”黄倩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我点了点头。 “可军营似乎不准带外人入内,更没说可以收养小孩。”黄倩说。 “也没说不可以。”我冷冷说道,“我命令,带回去。” “好……好吧。”黄倩叹了口气。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我明知这的确是在违规,很可能受到处罚,但是,我却不想放弃这熔炉,这尸场之内的唯一生命,哪怕只是一丝希望,我也愿意相信这是上天给的新生的机会,是上天的恩赐,是上天的预兆和提示--也许,在看见那面若宛若天使般的沉睡小女孩的片刻,刻我的确有些迷信了。 正文 168.围攻,浴血 黄倩抱着那个小女孩,站起身来,我身旁的奕天和林前却先后抢着上前,几乎同时说:“我来抱她!”“我来!” 黄倩上下打量着那两人,说:“干嘛?看见漂亮小姑娘走不动道儿了么?都要占便宜?怎么没见你们说要抱抱我?我难道很丑?起开!一身不是血就是烂肉,脏死了!” 实际上,我知道林前和奕天的心思,在这一片死亡的灰暗之中,他们要抱的而并不是这小女孩本身,而是要拥抱新生的希望。 “好了!别抬杠了,赶紧回去……” 我示意他们下楼去,可就在这时,我腰旁的通讯装置却如催命一般震动起来,这个时候,我们都在楼顶,接通通讯装置的只有可能是两个地方,一是总部,二是下头的运兵车内。 我迅速的将通讯装置接通。 “楚长官,巷子口两侧,突然出现大批感染者,他们好像有目的性的往这个方向过来了,怎么办?” 果然是下头的运兵车。 此刻发生的一切我始料未及。 怎么会这么巧,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难道说刚才那些会爆炸的小孩就是他们的前锋队伍么? 我立刻命令道:“你赶紧弃车,上楼,到我们这里来,快!” “是!” 我来到天台旁边,向下望去,运兵车里的机枪手和司机同时跳车下来,朝我们这栋楼跑来,与此同时,两边巷口,陡然之间竟黑压压的出现了大批的感染者,至少有五六十人之多。 这里是城区,这么多的感染者同时出没是很危险的事情,到底是什么让他们不得不出手? 那些感染者,看起来还有意识存在,若不是这半年的作战让我对他们有了足够的了解,我甚至无法第一时间判断这一波是人类还是感染者。 “我的天,这是什么阵势?”缓过劲来的林前说道,“这是要包我们饺子么?” “太巧了。”我咬牙。 “的确巧。”李闻天说,“看起来就像是预谋,有目的性。” “现在怎么办?“何凡望着我。 “没有别的办法了,镇守高地,伺机突围,如果他们没有翼人参战的话,或许我们还有很大胜算。” “好。”我们所处的位置在三楼,地面十几米的范围,都是我们的射程范围,我刚下命令,何凡便已经握紧了拳头。 为首的感染者刚一上来,他便将手一张,一股浓烈的烟雾四散而开,炽热的火焰,迅速朝排头的几名感染者喷射而去,那力量绝不比火焰喷射器弱多少。为首的几名感染者立刻化作焦炭。 “开枪!”我大声下令。 这时候,司机与那名机枪手也已经冲到了天台旁边,与我们一起对下头的感染者发动“狂轰滥炸”,那些感染者没有任何优势,他们没头没脑的冲过来,一个个的倒下,但是,他们的执着却也让人胆寒偶尔有几个漏网之鱼,竟然直接攀着旧屋的外围的水泥墙、窗棂和突起物,往楼顶袭击过来,有几次,差点就直接跳到了天台上头。 “这些感染者体力异于常人。”黄倩说。 “不说我也知道!”一旁的何凡大声回应。 “妈的,吃春药了吗?这么激动!”林前一面开枪,一面大吼。 下头的感染者尸体越堆越多,就在这时,我们身后却忽然传来几声嘶吼,回首之间,竟然已经有四名感染者从房屋后头攀爬上来,我们瞻前却来不及顾后,没想到被那些感染者从旁边的巷子里钻了空子,我不由得暗暗吃惊,更加让人担忧的是,显然,这四名感染者也只不过是“先行者”而已,他们后头还有更多的感染者抄了我们的后路。 “妈的!”林前转过身,这个时候他子弹刚好打空,还在上弹夹,显然没有时间开枪,没想到,他却将手在怀里一摸,掷出一柄飞刀,那飞刀立刻刺在一名感染者的头部,那感染者身子刹那间变得僵直起来,这显然是中了子弹蚁毒素,疼痛转化为麻木的结果,林前给我创造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我立刻朝那感染者脑门子上就是一枪,感染者头颅爆裂,应声倒地,与此同时,爆炸的冲击波把其他三名挤上来的感染者也冲得跌跌撞撞,与此同时,何凡也看准了时机,挥手甩出一股火焰,那火焰如同鞭子一般抽向几名感染者,火焰所及之处,那些感染者周身尽皆燃烧起来,虽然说他们依旧能向前迈步,但行动却越发的缓慢,紧接着,何凡又是反手一划,一股如同弯刀一般的火焰再次在空气中一闪而过,直扑向那几名感染者,火焰燃烧了空气,同时也引燃了感染者的头颅,那几名感染者这一回终于开始退却,我与奕天则迅速开枪,理解把他们放倒在地。 只是,危险远未结束。 果不其然,又有数名感染者从我们身后攀爬上来,行动甚至比刚才那几名感染者更加迅捷。 “保护黄倩!”我大声命令。 黄倩手里还抱着那个孩子,我不能让她们有任何闪失,这是我们新生的希望--虽然这可能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矫情而已。 不过,其他几人,居然默契的把黄倩围在了中间,没有任何言语,继续朝四面的感染者发起无情进攻。 司机与那名机枪手负责对地面的参与感染者进行清除,而我们几名“原特战组”的成员,则开始与我们身后的感染者交手,一面开枪一面推进,不断的压制上去。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何凡手中操纵的火焰和挥发油有多大的作用,才发现林前子弹蚁的力量有多大作用,那些感染者在我们的压制攻势之下,似乎根本无法动弹,眼看着我们就要压倒天台的另一处边缘,突然,我们的上空传来一声怪叫。 “翼人!”奕天大喊。 “向上射击!”我不假思索的命令。 所有人调转枪口,然而,那翼人的速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左右翻滚躲闪之下,居然直直的冲到了我们头顶,飞起骨爪向人群里的黄倩扑来。 黄倩原本被我们保护了起来,但是我们终究无法护住她的上方,那翼人一抓之下,必然能取了她的姓名。 我一阵激动,来不及叫喊一声,伸手直接去接翼人下抓的骨爪。 那骨爪没有停止,直接刺进了我手臂的肉中,一股鲜血急喷而出,我当时甚至没有来得及管手臂的疼痛,抽出匕首横刀一斩,那翼人的骨爪硬生生被我斩了下来,只留下半截插在我的手臂上。翼人身子一扭,似乎想要逃走,一边的何凡却看趁着这个机会抬手发力,一股火焰直冲翼人的头颅,翼人行动迅捷,不至于被火焰烧灼,但是却也因此而失去了平衡,扭身之下,眼看着就要摔落在地。 林前也不甘示弱,反手一拳打在翼人的肌肉之上,那翼人显然被这一拳打得僵直了身躯。 我一咬牙,狠狠拔出手臂上的骨爪,任由鲜血喷溅,冲上前去,将骨爪横插入跌倒在地的翼人的脖颈之内。 “噶……”那翼人发出一阵喉音,“杀……” “畜生……” 我脑海里闪现出刚才在我面前活活爆炸的孩子们,想起了楼下死去的战友们,想起了曾经的一切--想起了被感染,被逼上绝路,被杀害的林菀。 于是,我挥手狠狠一拉,在我手臂的作用下,那骨爪硬生生的把翼人的头颅给扯断了下来,一股鲜血猛地喷溅而出,在天台的中心射出数米之远。 正文 169.诡异的跟踪 很多时候,战场上喷溅的鲜血是激发人类战意的极端且有效的方式,翼人身首异处,滚落的头颅带出的那一缕鲜血,让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火焰”,这个时候,有更多的感染者从另一面的天台边缘爬上来,看见这些家伙冲杀的身影,我心中的“火焰”越烧越旺,于是,我站起身来,举枪朝那群感染者们走去,一面开枪一面前进,配合着林前、何凡他们的掩护,数枪之下,那些感染者已经死伤大半。 而我却也已经来到那剩余的感染者之间,那些家伙将我团团围住,显然,他们也已经愤怒非常了。 “畜生……”我咬牙切齿,抽出匕首,“来吧!” “楚庭生!别冲动!”何凡忽然开口呼唤。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大喝一声,将匕首向空中一抛,反手接住,一个箭步上前,抵在一名女性感染者的脖颈处,接着手臂一振,向前狠狠一推,向侧面狠狠一拉,干脆利落的削下了那个女人的头颅。与此同时,另有两名感染者向我扑了上来,我旋身反手一刀,直接插进那家伙的侧脖颈之内。 那感染者行动明显缓慢了下来。 不过,我毕竟手臂受伤,就算有浓缩液的力量,臂力也不可能总是保持最佳状态。 匕首刺进对方脖颈之后,立刻被肌肉紧紧吸住,伤口闭合起来,一时间要直接隔断他的喉咙并不容易,更不用说切断颈骨了。 我索性把那身体略显僵直的感染者向旁边一扯,狠狠一觉踹过去,顺势拔出匕首。 随着一股浓稠鲜血喷溅而出,那名感染者实实的撞在了旁边另一位袭击者的身上,两人身子踉跄斜倒,双双从天台边缘摔落下去。 尚有理智的几名感染者,这时立刻有了退却的意思。 这大概也是感染者乃至人类的弱点之一。 若他们只是没有大脑的僵尸,或许他们此刻会更强大,可偏偏他们有思想,懂得害怕,这尴尬的状态,反而令这些感染者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就在这些感染者胆怯的片刻,我的身后,何凡与李闻天已经同时出手,何凡手中的火焰光亮未减,直到此刻依旧炽热无比,我看见他反掌划出一道如刀刃般的烈火,而李闻天抽出随身的太刀,以极快的速度挑起那喷射的火焰,竟将半空中的火焰直直的引向了前方的感染者群中,那些感染者显然没有想到李闻天竟有这样的本事,纷纷准备后撤。 而李闻天借着那虚晃的一刀,身子忽然一倾,我甚至根本没有看清他出手的样子,他整个人已经闪到了那一群感染者的身后,而我面前的几名感染者,竟被齐刷刷的切断了头颅。 血花飞落,李闻天站住了身子,神情依旧冷漠,以日本武士惯常的手法,将太刀缓缓收回刀鞘之内。 “好身手啊!”奕天赞叹道。 楼顶迎来了短暂的平静,我皱了皱眉,在天台边缘四下巡视了一遍,确定下头没有感染者继续往上爬之后,说道:“这个地方不宜久留,赶紧走。” “是!” 我和李闻天走在队伍最前面,而何凡与林前负责断后,其他几人把黄倩和她手中的孩子保护在最中间,我们保持着这个队形,小心翼翼的离开了楼顶天台。 街道寂静,却早已经尸横遍野,我们几人下到地面之后,便加快了行动速度,兵分两路,向两辆运兵装甲车靠近。 奕天也是个驾车的能手,我索性让何凡与他一道上了另一辆运兵车,而我、林前与李闻天则一道护送黄倩和那个小女孩。 我让奕天他们先开车离去,一面返回哨塔,一面试图与墨歌他们进行联系,说明这边的情况,同时,我却让司机和机枪手掉头开向另一个方向,一来是继续清理这附近的感染者,二来,这么兵分两路实际上有疑兵的效果。 我们的运兵车车门一直打开,而我选择站在车门之前,举枪对准外部街道。我们原本就是来清理这个街区的,这个时候根本还不算是任务完成。 我们开着车在天河西路几乎重新扫荡了一遍,在确定感染者差不多都被清除之后,我才让司机掉头返回。 直到这个时候,黄倩抱着的那个孩子,依然在沉睡者,依然十分安详。 “哎!一会儿回基地以后,你打算怎么说啊?”黄倩看着我,说,“这小孩……你觉得基地可能收留她么?” 我摇了摇头,说:“可能性不大。” “那你……” “总比留在死人堆里好。”我冷冷望着外头的一切,运兵车已经驶入了城区,虽然城市已经采取了战时戒严措施,但是至少可以看得出,这城市里是还有人存在的,比起那个时候的Z市,这个地方都可算是生机勃勃了。 至少,我还能看见有人从军民楼的窗口悄悄探出头来,偶尔还能看见有政府的士兵从道旁列队经过,巡逻守卫。 “哎……”我正在沉思着,环视着周围的一切,黄倩忽然又开口,说,“你那只手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我有一只手刚才受了不小的伤害,可我的痛觉神经,此刻却像是有些麻木了一般,若非黄倩提起,我居然已经差不多要忘记这件事了。侧脸之下,我才发觉,我的手臂居然还在滴血,我皱了皱眉,从怀里掏出凝血剂来,轻轻往伤口上涂抹,这个时候,我伤口处的痛感依旧不明显,至少不像从前那么明显。 “不管怎么说……”黄倩忽然再次开口,“这次得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被那翼人给杀了。” “哟,太阳打北边出来了,黄大小姐也学会跟人说谢谢了,这待遇咱们可从来没享受过,果然当官的就是不一样啊。”林前在什么时候都能调侃上两具,倒是和黄倩差不多。 黄倩扭过脸去,不屑的说:“好,谢谢你,林前,我谢你八辈儿祖宗成么?” 这两人又有了抬杠的趋势,我本不想管他们,可就在这时,我忽然看见,不远处的高空之上,竟出现了点点黑影。 “都闭嘴!”我心头一紧,厉声喝止他们,说,“看,天上!” 李闻天与林前也来到运兵车出口处,抬眼而望。 “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林前似乎已经猜出了什么。 而天边的那些黑影,轮廓也逐渐明晰起来,显然,那些家伙飞行的速度特别快,相信只需要片刻就能追赶上这辆车。 我顿感不妙,举枪对准天空。 “该死,怎么追上来的。”我咬牙自语道。 “我们已经开出西路那长时间了。”身后的黄倩大概也意识到了出了什么事,说道,“若是他们一路跟踪,恐怕我们也早已经发现了,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太蹊跷了。” “你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我转过脸,问黄倩。 “你是指……”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我。 “你不是能接收和解读电磁信号么?”我说道。 “我没有在意,我……” “那就现在给我在意一下。”我厉声命令。 这个时候,我没有那么多时间纠缠旁的事情。 半空中,已经有两只一人首先俯冲下来,我对准其中一只扣动扳机,爆炸枪直直的打在那家伙的胸前,那家伙身子一扭,与旁边飞行的另一只翼人撞在了一起。 两名翼人双双坠地,但更多的敌人,却从天而降,来势汹汹,仿佛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辆车掀翻似的。 正文 170.肉体窃听 那群穷凶极恶的翼人们很快就穿过了我们制造的火力网,直接扑到了车厢入口处,我们纷纷抽出身上的冷兵器,开始近距离与他们对抗,但这些家伙不依不饶,即便是进不来,也用尽力气把自己的骨爪或宽大的翼膜伸进车内乱搅一通,大有把我们都捣烂成一堆肉泥的势头。 而且,我发觉,这些家伙的目标似乎依旧是黄倩以及她手里的孩子,每一次他们伸进手来的时候,无论是从什么方位发动袭击,最后的落点总是指向我们身后护住的黄倩。 这孩子,对这些感染者似乎有着特殊的吸引力,或者说,这孩子便是他们的任务所在?! 我一面与这些翼人们缠斗,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深。 与此同时,手臂上的鲜血更如同泉涌一般,尽管我们这种人的血液比别人多一些,但这种程度的失血,对我而言却也并非小事。 幸好司机的作为还算及时,颤抖一阵,我们车厢原本打开的金属门,在司机的控制下开始自动闭合。 那些艺人身躯庞大,尽管竭力往里头挤进来,却终究无济于事。 我抓住这个机会挥手站下几名翼人的手臂与头颅,在金属门尚未完全闭合之前用力掷了出去。 不一会儿,运兵车内便只剩下飞溅喷洒的血滴而已了。 我们头顶的照明设施,在车门关闭,隔绝外界光明的片刻自动亮了起来,车内虽然没有了夕阳西下时的那份特殊意境,却安全了不少。 毕竟咱们不是来旅游的,是来战斗的。 “呼……”林前一屁股坐回到旁边的座位上,大声说:“太险了。” “这些东西,是跟这谁来的。”我回身环视众人,目光落在黄倩身上。 我的这个表情,引得李闻天与林前也都望向黄倩,黄倩一时间不明就里,似乎有些尴尬而不知所措,抬手点着自己的鼻头,愕然道:“我?都看着我干嘛?” “我说的不是你。”我蹙眉道,“我们最好检查一下这个孩子。” “你的意思是……”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情?”我说,“若是这个孩子已经被跟踪了,在回到基地之前,我们必须摆脱跟踪,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明白了……”黄倩站起身来,将那孩子平放在车厢一侧的座椅上,转过脸,说,“喂,你们这些男人,转过去,不许看人小女孩的身体。” “噗……”林前笑出声来,说,“这……只是个孩子吧?当初我还给我表妹洗过澡呢……” “她也就是个小朋友而已啊……”林前顿了顿,上前一步,又说道。 “滚开,男女有别,谁知道你们这些人当中是不是有恋童癖。”黄倩根本不买账。 我站在车厢已经封闭的出口处,两手抱在胸前,说,“好了,男的都退后。” “不是吧庭生,你也……” “不要浪费时间。”我说。 “好吧好吧……”林前这家伙兴味索然,真不知道他是因为帮不上忙而懊恼,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大约不过五六分钟,黄倩忽然一声惊呼,说:“你们过来看!” “不是不能过来看么?”林前调侃道。 “我没心思跟你开玩笑。”黄倩显然很急切。 我已经走上前去,只见黄倩掀起那小女孩的紫色连衣长裙,露出女孩纤细较弱的小腿,说:“你们看这里……” 我注意到,那小腿接近踝骨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突起物。 “这是什么?”我问道。 “肉瘤?”林前也凑上来。 “一开始这个小姑娘走路一瘸一拐,我以为她只是单纯的受伤了,看见她没有流血之后,又以为她是先天腿疾,现在看来,都不是,她之所以一瘸一拐,是因为这个……”黄倩说。 我再次说道:“你直接解释,这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这就是一个监听通讯装置。”她说。 “什么?把监听通讯装置嵌在肉里?”林前似乎一瞬间怒火中烧,大声吼道,“又是教会那帮畜生?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对一个这样的小女孩!” “教会有什么是下不去手的?”黄倩冷笑一声,紧接着又面向我,说,“我也只是猜测而已。” “依据呢?”我问。 “刚才你让我发挥浓缩液的能力,我稍稍使用了一下磁场监听功能,在空中捕捉到一段非常怪异,不和谐的电磁波,这段电磁波,在车厢里很是强烈,一开始你们不提被监听的事情,我还以为是这里的磁场受到了外头变种翼人的干扰,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因为当我凑近这小女孩的腿部时,这电磁波尤为强烈,我确信,她的小腿应该就是信号源。” “能解决么?”我问。 “嵌在肉里。”黄倩认真的说。 “意思是?” “如果要取走的话,要把皮肉割开。”黄倩说。 “那怎么行,我们又不是医生,就算有凝血剂,我们也不敢随便给小女孩动这个手术吧?”林前说,“她只是个孩子,怎么能承受得了?” 我知道林前说的没错,不过,若是不取出这个东西,冒冒失失的把小孩带去基地,那岂不是要暴露第六哨塔和这个小女孩的具体方位?甚至,若是这窃听装置有视频或是特殊的影像传输功能的话,第六哨塔的内部结构,也会随着我们的行动轨迹全部曝光,这实在太危险了,作为哨塔的指挥官,我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黄倩,你有把握么?”我问。 “没有。”黄倩回答的很诚恳,“咱们永远不知道教会的技术水平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我目测这个窃听装置甚至是软的,就像一个小型肌肉瘤一样,还会滚动,难以发现。更不知道它是不是连接着动脉,或者安装有爆炸装置,若是切开,便会自动爆破,这一切都是最为危险的变数,无论对于我们还是对于这个孩子来说都是。” 我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说:“那就算了。” “算了?” “嗯。” “那还要带这个小孩回基地么?” “要的。”我说。 “为什么?”黄倩问道。 “感性上说,我放不下这个孩子,理性上讲,这个孩子,绝对有着重大的意义,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我相信她有她的价值所在,我也相信,我们冒这个险是值得的。”我转过身去,并不看黄倩,接着我取出通讯装置,说道,“不过,出于保守起见,我会先联系一下墨歌,你们不用担心。” 我接通了墨歌的通讯装置,由于特殊信号的干扰,一阵沙哑的电子音过后,墨歌才的声音才从那边传来:“你们在什么地方?” “返回的途中。”我说道。 “听说你们带着一个孩子?”墨歌问道。 看来何凡与奕天已经跟基地缺的联系了,听了墨歌这句话,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些,说,“对,没错。” “什么原因?” “原本只想救人,但是,现在我们发现,这个孩子遭到了感染者和教会的窃听和跟踪。”我说道。 “是么?困难能解决么?”听了墨歌这句话,我就明白,果如我所料,她很快便已经意识到了我话中的含义,因此没有任何拒绝和疑虑。 “可能是一种生物技术,我们不敢随便动手术,她还是个孩子。”我说道。 “没关系。”墨歌说,“你带回来,第六哨塔周边的山区内都有强干扰信号,他们监控不了什么。” “是。”我在通讯装置这边点了点头。 正文 171.极端痛苦,排异反应再起 我们的车直奔营地,这一路上,我随时都能感觉到车厢在不停的震动,我知道这绝对是那些翼人或是追击而来的感染者的所作所为,但更令我感到一丝惊讶的是,我还依稀能听见车外传来阵阵枪声,我判断,似乎是政府军队在市区与郊区的公路沿线加强了了防御部署,这一点,倒是对我们有些好处。 当周围的一切渐渐平静下俩的时候,我意识到,我们应该已经驶入山区了,这一刻,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了下来,可谁知道,我的精神放松的片刻,我却感觉,身体竟有一种异样的不适。 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这种特殊的不适,我感到有些熟悉,也恰恰是这份熟悉让我担忧,我转过脸,问黄倩他们,说:“现在几点了?” “晚上八点半了。”林前说,“长官你不是有通讯装置么?” 我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我的手臂已经开始麻木到难以拿起腰间的通讯装置来。 我咬牙,一步步的挪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仰着脸。 “楚庭生,没事吧?”黄倩似乎率先看出了我情况不妙。 我想起了下午我离开基地时和朱晴的对话,我记得,当时朱晴让我吃药,说我情况依旧不太稳定,尤其是这段时间,似乎情况变得相当的不乐观,但当时的我却拒绝了,拒绝的很干脆。我没想到这报应会这么快就来了,双手的麻木,这一刻开始变成火辣辣的疼痛,那疼痛向周身每一处袭击而去,让我措手不及,或许是太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特殊的痛感了,我竟觉得,这次的痛感来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难以忍受。 “我……估计是排异反应,坐坐就行了。” “你手臂,又开始流血了。”黄倩说。 “哎呀……你伤口又撕裂了。”林前也凑上来,说道,“这光上凝血剂恐怕一点用都没有,你回去以后也得进手术室。” “不行,关于这个小女孩的事情,我必须第一时间与墨歌说清楚。”我说道。 “我们去说就成了。”林菀说,“怎么的你是不相信兄弟几个?” “你,休息吧。”一旁的李闻天也忽然开口,说。 我心中很是不快,也很是忐忑,但身体却着实已经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了,我本想再次站起身来,却顿觉身体像是跌进了云雾之中,根本无法脚踏实地,一步之下,又重新摔倒回了座位上。 林前赶紧上来扶着我的肩膀,说:“你小心着点儿,别逞强了啊。” 我咬了咬牙,被自己的部下这么照顾着,实际上,对于我来说,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是,似乎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种“久违”的晕眩感终于在这一刻袭击上来,晕眩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恶心,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哽在喉头,我开始大声的咳嗽起来,不一会儿,竟开始咳出鲜血来。林前也有些紧张起来,说道:“怎么这么严重……这就是所谓的‘最强浓缩液’。” “力量越大,代价越大。”我听见黄倩的声音,黄倩一向来对我注射‘最强浓缩液’的事情耿耿于怀,不知道她现在是怎么想的,我整个人已经弯下腰去,看着地面,数滴鲜血滴落,在车厢的金属底板上延展铺散而开。 黄倩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经受了那么大的痛苦,若是我早就知道代价这么大,我也不会羡慕你了。” “咳咳……”我没法回答,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我感觉我的手脚正不听使唤的微微抽搐,简直就像是癫痫一般,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四周说话的声音也越发的遥远。 “他这样怎么办?” “没有办法,当初在课堂上不是说过了么,排异反应的时候,非专业人士千万不能有任何动作,任何一些细微的动作都可能导致病发者的死亡,我们最好还是退远一点。” “可他这样……”林前很是担忧。 “会好的。”黄倩的声音,黄倩一向来喜欢调侃讽刺,这个时候我虽然头脑昏惑,但却能听得出来,她语气很是严肃,并没有一丝一毫讽刺的意思。 我的手指想要抠住地面,但地面的金属实在太过光滑,加上我手臂上不断渗出的鲜血,使得我双手根本无所适从,我想爬起来,起身一丝一毫,却又很快倒伏下去,就像是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不断拖拽着我似的,周围没有人敢碰我,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我心里顿时觉得一阵阵的酸楚,这个时候若是林菀在世的话,她或许会知道该怎么应对吧?我也没必要受到这么大的痛苦吧? 运兵车停了下来,我已经感受不到震动了,但头却沉重无比。 “快!快点,不要让别人看见……”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有人在说话,应该是林前,又像是何凡,“他是指挥官,你们帮他治疗,不要让别人知道,免得乱了军心……” “好的好的……” “去通知他的私人护理,立刻就位!”墨歌的声音,似乎是的…… “快点儿。” 我的身体似乎被人抬了起来,我被放在担架上抬走,身子不能动弹,一股股温热的液体依旧从我的口鼻中冒出来,我只感觉到身子正在不断被抽空,一点一点,越来越沉重,越来越疲惫。我努力睁开眼睛,却是一阵头痛难忍。 我看见了天空的星辰,看见高耸入云的哨塔,似乎还看见远方若隐若现的起伏山峦,层层叠叠,无尽延绵,我大口的喘着粗气,毕竟哨塔基地是在野外,空气非常清新,这贪婪的汲取,让我感到一丝丝的快慰,只是这快慰很快就被更大的痛苦所掩盖。 这个时候我又听见了一个人的声音,这个人声音冰冷但稚嫩,柔和却镇定地不像个有感情的人:“指挥官怎么了?我应该有权过问吧?” “排异反应。”墨歌的回答。 “哦,这么严重,七孔流血?若是一般人,恐怕已经死了。”那女孩又说道,“送他基地进重症监控室吧,那里保密级别较高,而且隐蔽,设备也较好。” “我知道。” “墨歌长官,我看见,他们还带了一个孩子过来。” “嗯,是的。” “恕我无知,孩子的意义是?” “这个以后再跟你说。” “嗯,那么你不介意我向上面反应吧?” “你有完没完?” “对不起墨歌长官,愤怒并不是一名军官的良好素养,请您收敛一些与我说话。” “你……好吧,我告诉你。”墨歌的声音依旧愤怒,“我知道你是一名资深老兵和研究人员,但是请你不要妨碍我救助你们的指挥官,有什么事情,能自己处理的,我希望你第一时间自己处理,自己处理不了的,写成邮件,发在我房间的终端里进行备份,我做完手头上的事情,自然会处理,明白了吗?” “是的,长官。” “你可以走了。” “是,长官。” 墨歌的激动,令半昏迷半清醒状态的我感到一丝惊讶,她会为我去怒斥这个基地的“管家”,着实让我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不过,我还没有来得及理清头绪,就已经被放到了一张金属床上,我应该是已经到了那个重症监控室了,我感觉眼前一片惨白的光亮,这光亮让我更加难以睁眼…… “你们听着。”又是墨歌的声音,“楚庭生是这里的第一指挥官,是第六哨塔的主心骨,他不能有任何闪失,你们必须保证他的安全,明白吗?!” “是!”在场的研究人员,听起来至少有七八人。 正文 172.倚老卖老的研究员 墨歌在下完命令之后,似乎还没有离开,我好想能感觉到她的气息似的,即便是不睁眼往旁边看,这大概算是一种特殊的默契吧?我想不到自己和这个浑身上下透着冷酷的女孩最后居然能产生朋友一般的默契,看来战争这种东西,生死这种东西,的确能改变人很多,也能创造出很多意想不到的情况来。 那些护理人员在往我身体里注射某种液体。 可是,那种液体进入我身体之后,我只觉得浑身开始发凉,并没有更舒服一些,反而觉得更加难受。 我张开嘴想要说话,但是却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忽然觉得,即便有墨歌在侧,我还是很有可能被这帮庸医医死在手术台上。 “你们等等!”这个时候,墨歌的声音却又再次传来,“他怎么了?” “这……” “庭生,你是不是有话说?不舒服吗?”墨歌的声音很是急切,而且,居然叫我“庭生”。 我翕动双唇,努力说:“冰……很冷……” “怎么会?”我居然听见一名研究人员不知所措的声音,“怎么会冷?常规的浓缩液排异反应不都是注射这种药剂……” “他的浓缩液与别人不同。”墨歌说,“赶紧停止注射!” 这时候,我又听见了金属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快步走了进来,那人似乎站定沉默了片刻,忽然高声喊道:“不要再注射了,你们想他死吗?普通浓缩液排异反应处理方法是暂时性稀释,和他的不同,快停下!” 注射依然没有停止,居然有一个相对苍老的声音说:“有什么不同?最强浓缩液连处理排异反应都不一样么?” “我说,停止注射。”墨歌命令。 那人居然还在倚老卖老:“我处理过那么多类似的病例,都是用这种药剂,怎么他就不一样了,现在他身体发冷只是暂时的,一会儿就会稳定下来。” “你们快停下来!”我知道刚才冲进来的那人是朱晴,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在变慢,整个身体越来越虚弱无力,朱晴几乎要尖叫起来,“啊!我知道你是老教授,可是你没有接触过林菀老师的浓缩液,你不知道那17种野生动物是相互平衡相互依存的,暂时性稀释只会让他们的平衡失去,这是一种新的技术,与以往的都不一样,知道吗?” “这个小妮子是谁?”那人继续说,“林菀的人?林菀不就是那个叛徒么?我就不相信叛徒能……” “停止注射,我最后说一遍。”墨歌说。 “就算你是最高指挥官,我是生命堡垒的二级研究员,论资排辈,我比你这个小姑娘要老资格,你不能这么跟我说话。” “停止!”我听见了墨歌手枪上膛的声音。 “怎么,你还想动武?我是在救人,你就这么对待……” 话没说完,我已经听见“嘭”的一声,接着是一堆研究院的惊叫声,我也吓了一跳,努力将眼睛张开一条缝,而我看见,墨歌只是对着上方开了一枪,而且用的是普通手枪,并没有造成多大的破坏,但仅仅如此倒是已经足够吓傻这一群自以为是的研究员了,一位年纪较长的研究人员,这个时候正瘫坐在地上,有两人扶着他,而他大气都不敢出。 就是这个人吧? 那些人开始迅速停止药剂的注射,我的身体恢复了温度,但是灼热感也随之而来。 “朱晴,你来。” “是。”我看见一个并不算高的身影从我身旁跑过去,我的眼睛不能再睁大了,这个时候疲惫感已经占据了我的全身。 我再次闭上了眼,过了一会儿,另一种药剂灌入了我的体内。 终于,我感觉心跳渐渐趋于稳定。 但是,可能是由于刚才注射了太多稀释药剂的缘故,我的身体竟有些不堪重负之感,那冰冷与灼热交织着,仿佛一股烈焰和一团寒冰在我体内不断碰撞,不断膨胀,又慢慢淡化,在我以为没事的时候,却又再来一次,而且总是比前一次更加猛烈,让我措手不及。 我再次开始咳嗽起来,鲜血再一次从口中喷出。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那老头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叫,“来来,我们走,我们都走,让他们继续,等人死了,看他们怎么收场!” 那些研究人员似乎真的在陆陆续续的撤出去,但这个时候,墨歌的声音却再次响起来,说:“你们走可以,但是出去以后,如果敢乱说话,我对你们不客气。” “放心小姑娘!”那老人家虽然刚才被墨歌的一枪吓了个半死,但还是不甘示弱,不客气的说,“我们不会乱说,但是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要是把指挥官害死了,不用我们说,呵呵!” 那些人终于离开了,我的耳边少了许多聒噪,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这里会有这么不靠谱的研究人员。 信号我的大脑还算清醒,信号我的意志还算坚决。 “楚庭生。”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了朱晴的声音,“你相信我吗?” “我……” “你相信我,你就算不相信我,请相信林菀老师,这药剂是我根据她留下的一部分资料进行改良的,你放心,你不会有事,我曾经向林菀老师承诺过,要用命来保护你的安全,我说到做到!”朱晴的话让我心里阵阵酸楚,我感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不过,这个时候,好像并不适合如此脆弱,我用力微微点了点头。 “嗯,你冷吗?”朱晴又说道。 说实话,非常冷,那火辣辣的感觉,被新注射进入的药剂平衡中和,但是稀释药剂的作用却依然没有散去,我的身子甚至比刚才更冷了。 “坚持一下。”我忽然感觉到,有人扑进了我的怀里,抱住了我。 一个人的体温,似乎是给予另一个温暖最有效的东西。 这一刻,我知道,朱晴和我近在咫尺,但我尴尬不已,墨歌也在场,而且是在这种场合下,在这重症监护室里,她忽然抱住我,我着实觉得有些不妥,却根本没力气躲开。 “你别担心。”我能感觉到朱晴说话的气息,她低声说,“这样你会舒服一点,放心,刚才注射的稀释药剂不多,很快你体内的免疫系统就会把那些药剂消除掉,你可以放心。” “我……” “他情况现在稳定了么?”我还没有力气开口,墨歌先说话了。 “他,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了,但是,还要经受痛苦,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墨歌似乎并没有在意朱晴说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说:“情况既然稳定了,那我先走了。” “墨歌长官……刚才,谢谢你啊……”朱晴说。 “没事。”墨歌声音冰冷,我似乎已经听见了她离开的脚步声,“提醒一句,你们现在的动作,不要让太多人看见为好。” 那句话似乎是从门口传来的。 “我是在给他治病!”朱晴居然争辩道,“我不在乎别的。” “那就算了。”墨歌冷冷说,接着,我听见了金属门开启与关闭的声音。 “朱晴……”我依旧感到尴尬。 “你什么都别说,好好休息,没关系的。”朱晴说,“不要想太多,我是医生,医者仁心,这个时候,如果是李进,他也会这么做的。” 我的身体状况平复了许多,心下暗想:这要是李进我就更受不了了…… 不过,我的这份尴尬,很快就被仿佛铺天盖地的疲惫感所取代--我沉沉睡了过去,每一次经历排异反应都会如此。 正文 173.梦境 我很少做梦,可是,这一刻,我居然觉得自己堕入了梦境。 与其说是梦境,倒不如说,是一个别样的世界,沉睡之后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我只有意识,却仿佛没有健全的感官。 我看见一个光点在我眼前游弋,那东西很奇怪,像是有生命,总和我保持一段距离,我触不到他,他也并不打扰我。 这是什么东西? 我听见自己在呼唤,呼唤却仿佛无济于事,那游弋的光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在黑暗中,仿佛萤火虫,却更像会发光的蒲公英。 这是什么东西? 我睁大眼睛仔细探看,只见那“蒲公英”中间异彩流光,仿佛有着许许多多难以捉摸的内容存在。这让我感到有些不安。 这是什么东西?! 我终于缓步而前,试图去靠近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并没有跑,而是停在黑暗中间,我却踏着不可知的、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切,即便站在它面前,也还是觉得虚无。 终于捕捉到了这个家伙,我伸手轻触,仿佛指尖触碰了平静的湖面,潋滟扩散,水波流转,一瞬间,那光点中间的画面居然变得清晰无比。 我看见了许多许多的东西,我看见了我的家,我看见了我的父母,确切的说,是记忆中的父母,我看见父亲从单位上回来,作为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中层干部的他总是受气,但回家的时候却总是故意装作开开心心。我看见了母亲,母亲脾气不是很好,却总是有条不紊尽心尽力的打理家中的一切。家里没有多少钱,但是吃穿却并不算太愁苦。 我看见了自己,我居然看见了自己,高中时的自己,我看见了一个为了高考而忙碌的孩子,试卷堆叠如山,参考资料遮住了孩子的脸庞。 那是哪一年,我都已经快忘了。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去深思,这一切,却化作碎片陡然消散,我的思绪竟恍惚到了大学,到了学生会,到了那一场场的校园活动之中--林菀、张子扬、王斌,那些同学们,那些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那时候,一切如此平静。 我心中的思念无可诉说,也还未及诉说,那光点陡然划出一片血红,突然,我看见了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血肉模糊的东西,那东西在蠕动着,一点一点的蠕动,那东西,仿佛有许许多多怪异的皮肤与肉体组成,那是一个人,却又不像一个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物,我说不出来,我只觉得阵阵恶心--猛然,那家伙身子一抖,仿佛有千万血滴飞溅而出-- 那血滴落在空中,天空变作一片彤红; 落在海里,海洋飘起阵阵腥风; 落在地上,地面盛开血肉花朵; 落在人类的身上,人类变得难以辨清颜容。 我忽然觉得这一切仿佛并不是一个梦那么简单,这简直是一种特殊的预兆。 “你是什么东西!”我大吼一声。 那东西猛地一震,一片尸山血海朝我堆叠奔涌而来,我下的急忙后退,黑暗中,却趔趄跌倒,那令人窒息的气味扑面而至,劈头盖脸的将我层层重压,一点点的蚕食,一点点的消磨,一点点的埋葬。 “你在干什么!你!”我伸出一只手,但却抓住一片虚空,什么都没有,那个光点消失了,仿佛藏到了什么地方。 “啊!”我大喊一声,猛地坐起来。 “你怎么了?!”我看见了朱晴的脸庞,朱晴坐在我身边,满脸惊恐。 我单手抚着额头,咬着牙,说:“梦……做梦。” “什么样的梦?”朱晴问道,“你怎么了?你的身体情况已经稳定了,但精神状态怎么这么差,是什么样的噩梦?” “很重要么?”我不想说,对于那混乱的梦,我毫无头绪。 “重要,浓缩液可能影响一个人的心绪。精神对于人来说也是很重要的部分。”朱晴说,“你如果相信我就告诉我呀。” “我……说不清。”我说道,“我看见了很多东西,说不清,真的说不清。” “你……你梦见林菀老师了吗?” “不,没有……哦不,应该算有。”我皱了皱眉,说,“只是,远不止这些。” “那……” “不要在意这个了。”我打断了对方的问话,说,“我睡了多久?” “不过七八个小时而已。”朱晴说,“排异反应后的疲惫是正常的,但如果超过十个小时问题就大了,我刚才还一直在担心呢。”她顿了顿,又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实话,现在的情况已经好多了,手脚都已经不再疼痛,我看了看我手臂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不知道这次愈合的速度怎么样,被翼人的骨爪那样钩开了皮肉,想来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愈合完全。 “我睡着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么?” “这个……” “你照实说。” “就是……墨歌长官来说过一次,说如果你醒了,钟将军要见见你,问问你,你们带小孩回来的事情。”朱晴说。 我的意识渐渐明晰起来,之前的记忆在短暂的断片之后,也终于恢复了过来,于是,我不由得问道:“那个小孩情况怎么样?” “已经醒了,可是……” “可是怎么了?情况不好么?身上的窃听装置呢?” “都处理好了,就是……那小孩……” “你直说。”我有些紧张。 “如果你,你没什么事的话,还是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吧。”朱晴欲言又止。 我更加担忧起来,想都没想,便站起身来,说:“走吧。” “呃……你别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言难尽而已。”朱晴说,“还有,你就算要去,也先穿好衣服呀……” 我这才发现,我这个时候衣冠不整到了极点,为了治疗和检查,没穿上衣也就算了,下半身也只有一条底裤,我一时间竟不知所措起来,但朱晴却很快把衣裤递到了我面前,对我莞尔一笑。 准备完毕之后,我随着朱晴的指引来到他们安置的那小孩的住处。 住处是一处空着的士兵宿舍,比较偏僻,但却和黄倩、何凡他们的住处连的很近,倒也算方便,我来到那房间门口的时候,奕天他们居然已经在这里等着了,我看见这几个家伙统统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就连李闻天也一手捂着脸,似乎带着一种莫大的无奈。 他们越是这样,我越觉得无比担忧。 奕天率先看见我,赶紧迎上来,说:“哎哟管事的你可来了……身体好多了?” 我点了点头,蹙眉道:“没事了,怎么样,听说那孩子有点问题。” “是……问题大了。”奕天说。 “出什么事了?” “这孩子不是人啊……” “不是人?感染了?”我问道。 “不是这个意思……”何凡走上前来,沉吟了一阵子,说,“身体状况是不错的,或者说,身体状况太好了……” “到底怎么了?别卖关子,直说。”我越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何凡撇了撇嘴,说:“这孩子自醒来以后,弄清楚自己在哪儿之后,就开始说肚子饿,我们几个积分也不多,但毕竟人是个孩子,动了恻隐之心,大家凑份子帮她买饭吃,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们每人凑了六十多积分,买了基地里最高档的菜给这小姑娘,没想到,这孩子就是个无底洞!吃了三个成年人的分量了,现在……现在还……” “啊?”我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由得上前轻触那扇金属门,房门打开。 我看见,那小女孩盘腿坐在床边,金属桌子上扔着四五个饭盒。 “呐,你不是要见管事的么?咱管事的来了。”奕天在身后推了我一把,对那个小女孩说。 “小姑娘。”我尽量保持平静,说,“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不重要,你是管事的对吧!”那小女孩居然跳下床,双手叉腰,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干脆利落的说,“我明确的告诉你,就三个字!我!还!饿!” 正文 174.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这小女孩的话语和表情让我尴尬不已,我这辈子好像就注定了要和这些难缠的女孩子搅合在一起似的,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像她这样的小孩子,脾气就没一个正常的。 我叹了口气,说:“你吃太多了,肚子会不舒服的……” “你不用为我操心这一些啦!”那小女孩上前一步,说,“快给我拿吃的来,我好几天没吃饭了,你们还用麻醉枪打我!” “我们……” “哎!对,都怪那个姐姐!”一边的奕天看热闹不嫌事大,指着黄倩说,“对不对,就是她?” “你自己也不是好人。哼!”那小女孩居然指着林前和奕天,说,“他们俩是你的手下吗?你也不管管,我刚醒来他们就色眯眯的跑过来想占我便宜。” “喂!喂喂!你说清楚。”奕天被这七八岁的早熟小孩整的没着没落,我更是无奈至极,“林前色是不假,我了解他,是吧,可我……我绝对是一等一的好哥哥吧?” “走开大块头!”小女孩说,“谁要你做哥哥,快给我拿吃的来,否则我告你们虐待儿童!” “小……小妹妹。”朱晴上前一步,蹲下身来,说,“我是医生,你听我的,你饿太久了,这个时候吃太多东西,会蛋白质中毒的……到时候会更难受,真的,姐姐不骗你哦。” “我吃得很慢的呀!”小女孩根本不买账,“而且你们这里的菜那么素,饭那么少,跟长颈鹿吃的一样,我才不会中毒呢!” “这……可是,小孩子吃多了容易发胖呀……”朱晴又引导说,“发胖了就不可爱不漂亮了。” “我才不会发胖,我太瘦了,我可不像长大了以后像姐姐你一样,瘦的脸胸都没有了呢……”小女孩一句话,直接把朱晴噎的说不出话来。 我从侧面看到,朱晴的表情简直已经完全僵硬住了,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 我又转脸看了看其他人,那几位似乎都在强忍住不敢笑出声来。 到是黄倩镇定,两手抱在脑后,说:“这是一小妖精,你们最好别惹她,否则说不准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才是妖精呢,看你长得就像蛇精。”小女孩立即反驳。 “噗,蛇精你好……”何凡转身向调侃黄倩。 “你跟她一对,你像蝎子精!”可何凡还没说完,自己也中枪了。 “得……”何凡的神情也尴尬非常,黄倩却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小孩惹不起,相公,走,更老娘出去抓葫芦娃去……” 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何凡看了那小女孩一眼之后,也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那什么,差不多该是锻炼的点儿了。”奕天嘿嘿一笑,挠着头退出房间去。 “哎!我跟你一起去!”林前也赶紧追上去。 一时间,随着那金属门一开一闭,房间里竟只剩下我和朱晴两人。 那小女孩依旧叉着腰,昂着脸,说:“喂,这位哥哥,你是管事的,那你管饭吗?给句话呗,不是你们把我请过来的吗?” 我皱了皱眉,心中俱是无奈,只得问朱晴:“朱晴,我的账户里还有多少积分,不是一直你帮我计算么?” “还有不少,你都不怎么花钱的……但是……” “没什么可但是的,我们去给这孩子买点零食吧,总比光吃饭吃菜的好。”我说。 “嗯……那,那好吧……”朱晴点了点头。 我蹲下身,面对那孩子,尽力以最和蔼的语气,说:“小妹妹,我们去给你买吃的,你就呆在这屋子里,可别乱跑。” “放心啦,有吃的,让我走我也不走啦!”那小女孩笑逐颜开。 我站起身来,和朱晴一道反身出门,我走的特别快,恐防那小女孩又说出几句能气死人的话语来。 门外走廊上,我与朱晴并肩而行,我沉默片刻,心中越发觉得蹊跷,说:“这个小女孩有问题。” “有……你是说……很……刁蛮吗?”朱晴说。 “不,不是。”我摇了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 “一个孩子,纵然是再怎么刁蛮,不怕生人,见到一大群成年人也不至于能这么放得开,而且还那么放心吃我们给的东西。”我说道,“这小女孩甚至敢直接向我们提要求,跟我们抬杠,这里绝对有问题。” “咦,经你这么一说,似乎她真的有点……有点……” “只有一种可能。”我蹙眉道。 “什么可能。” “那就是这个小女孩把我们当成某些她认识的人了。”我说。 “那也太奇怪了吧?就算是小孩子,认不认识某人,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们也没见过她呀。”朱晴说。 “不,我的意思是。”我摇了摇头,“也许事情是这样,这个孩子,在之前被人告知会被某一批人接走,而接她的人,恰恰就是一批她觉得自己‘不用太客气对待’的角色。可能是她家长的手下,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而在她被接走的过程中,实际上她是一直沉睡的,也可能由于某些原因,出现了记忆的断片,因此,当她醒来看见我们的时候,便默认我们就是那批接走她的人……” “嗯……”朱晴思考了一阵,说,“好像真的有可能啊,但是……八岁的孩子,应该有自己的思想了呀,如果真像你说的,是这个原因让她认为我们就是去接她的人,那我们身上总该有什么特征或者证据让她确信了这一点才对吧?” “嗯,的确。”我点了点头,“不过这种事,大概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你要问她么?”朱晴看着我。 我依旧只是微微颔首,说:“嗯,这个小女孩虽然刁蛮任性,但是还算活泼,应该是心直口快的孩子,我想,直接问她,倒比拐弯抹角旁敲侧击来得有效一些。” “好吧,怎么给她买一些好吃的,她一高兴,指不定就……”朱晴说到一半,忽然捂着脸,说,“唔,好像在哄骗小妹妹,好丢人。” 我笑了笑,说:“我们是在帮她。” “哎!你不用这么认真嘛,我只是开玩笑而已。” 这时候,我们已经来到哨塔中心的自助商店内,我没有接着朱晴的话语,而是自顾自的开口说:“你们女孩子喜欢吃什么东西,你帮她挑一挑,我不是很懂。” “哎?”朱晴有些讶异,说,“你不懂女孩子喜欢吃什么吗?楚庭生不是读过大学吗?不知道这些,怎么哄女孩子呢?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帅,不需要哄她们,她们就……” 朱晴提到大学和女孩之类的事情,让我不禁想起了林菀,我想我当时的神情肯定不太好看,朱晴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一点,话说到一半,忽然微微低下了头,委屈的说:“对……对不起,我,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呀?”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没事,赶紧买东西吧,别耽误时间。” “嗯……好,好的……”她连忙说道。 很快,我和朱晴在资助商店里挑选了蛋糕、饮料布丁和巧克力带回去,虽然不知道那小女孩爱吃什么,但是,我想一半的小孩应该不会拒绝甜食。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倒是还算乖巧,以后坐在床边等着我们,很有耐心,我们来到她旁边,她才站起身来,说:“东西都买回来了吗?是什么好吃的,给我看看!” 我故意把那些吃的东西放在身后,说:“哎!小妹妹,我们大老远的帮你跑腿买东西,那么辛苦,总不能什么报酬都没有吧?” “咦?”那小女孩盯着我数秒,说,“你坏死了,欺负小孩,还要报酬,我有没有钱。” “没关系。”我笑着说,“我不要钱,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放心,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 正文 175.被揭幕的另一段往事 “咦?问问题?我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答上来哟!万一我答不上来呢?你就不给我吃的了吗?”小女孩撅着嘴,说。 “你肯定能答上来。”我说。 “那……那你问吧,可别欺负我。”小女孩依旧有些不放心。 我笑了笑,说:“你叫什么名字?” “就这样的问题啊?”她显然有些惊讶,“你们都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听到她这句话,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小女孩一定先入为主的把我们当成了“某一批人”了。 “我叫七七呀。”小女孩说。 “七七……”我回头望了一眼朱晴,朱晴微微摇头,示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我也微微蹙眉,沉吟片刻,说:“那,你家在哪里,是谁带你去天河西路那边的?” “天河西路……什么呀?”小女孩居然非常疑惑,说,“不是你们来接我的吗?醒来以后,我就在这里了呀?他们说,那个蛇精姐姐用麻醉枪打我呢!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你们坏死了。” “你……被我们接走,睡着了?” “是呀,梁妈妈和梁爸爸送我走的呀。”女孩说。 “你还记得你上的是一辆什么车么?”我问。 “就是那种银色的,大大的,一排可以做三个人的面包车呀。”小女孩说。 我们开的是军车,绿皮装甲军车,而这小女孩始终没有提到她坐过军车,而根据她的描述,她应该是从家里被一辆银色商务车接走的,这种车在市区非常普遍,很难说是教会的人,还是政府、黑社会或是反抗组织的成员。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这小女孩的行动轨迹,很可能跟我所估计到的差不多。 “那些人有什么特征吗?或者说,穿的什么衣服?” “车里有好些人呢,可是我很快就睡着了,没有注意,难道……难道不是你们吗?可是你们衣服都穿的一样呢!” “衣服?” “对啊,你们不是城市反抗组织的成员吗?”那小女孩居然知道我们,而且准确判断出了我们的身份。我不由得一惊,说道,“是啊,没错,但你怎么知道的?” “你傻了吗?梁爸爸和梁妈妈都对我说了呀,爸爸让你们来接我,我知道爸爸忙可能一时不会来见我,可是,他也不用请这么不靠谱的人来吧,真是的,你们自己要做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呀?况且,你们的衣服不就是反抗组织的衣服吗?我见过爸爸的照片,衣服跟你们的一样呢。” “你父亲,是反抗组织的人?”我越发的警觉起来。 “是呀?怎么了嘛?”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你不认识我爸爸?” 我沉吟片刻,说:“这里头可能有点问题,不过我想,我也许的确是你父亲的朋友,他叫什么?”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编理由,索性直说道。 “我爸爸叫谢淳,是一个教授,很厉害的教授!”小女孩自豪的说。 但这句话,却无疑让我和朱晴震惊不已,我回过头,和朱晴对视而望,不由得有些呆然。 谢淳,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谢淳教授?他不是已经死了么?在这个世上,他居然还有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呐,还有什么问题?哦对了,奇怪的哥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爸爸呀?”小女孩说道。 “呃……暂时,还不行。”我皱眉,说话不由得有些结结巴巴。 “哼,我就知道,爸爸永远都说自己很忙,就是不肯见我。”小女孩鼓起腮帮,嘟着嘴,蹙着眉头,像是在生气。 “你爸爸是谢教授,那你刚才说的梁爸爸和梁妈妈是……” “我的干爹和干妈。”小女孩望着我,“你居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你问问你的手下嘛,接我走的时候,他们在客厅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呢……” “你一直和干爹干妈住在一起,你爸妈不跟你在一起?” “我……”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小女孩却微微低下了头。 我不由得疑惑起来。 “我记不得了呢……”小女孩忽然低低的说。 “你……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是怎么到他家里的,我只记得,我小时候,是在家里的,可是后来就去梁爸爸梁妈妈家了,他们告诉我说,爸妈工作都太忙了,所以……所以没有办法陪我……你去问问我爸爸吧,也帮我问问,他到底有多忙,为什么都一直不肯见我,都好几年了呢……我……我有点想他了……别人家孩子,爸爸妈妈周末都会带她去逛公园,就算不出门,也会陪他们在家里玩儿,可是……” “我知道了。”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堵得慌,赶紧把手里的食物递给七七,说,“你放心,我会帮你问问谢教授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也懂事了,应该知道哥哥姐姐们,还有你的爸爸,在和坏人作战,现在外面都很危险……嗯,等战争结束了,或许你爸爸会回来,带你去公园玩儿。” “其实我懂的。”她结果零食,样子依旧很是委屈。 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当她开始挑选袋子里的食物时,很快就又开心了起来,她似乎对里头的一盒芝士蛋糕非常感兴趣,朱晴不得不关切的嘱咐她不要吃太多以免坏了肚子。 我们好不容易哄着那孩子乖乖呆在房间里,这才转身离开。 金属门在我们身后关闭,我望着朱晴,说:“谢淳教授的女儿?这么小?” “我不知道,”朱晴摇了摇头,说,“我也感到很惊奇,居然会有一个女儿。” “谢淳教授,是什么时候过世的?”我问。 “我只从林菀老师口中听说过谢淳教授几次,具体的我真的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是反抗组织的传说,是最厉害的研究员之一,而且很年轻就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朱晴说。 我点了点头:“看来这件事,我要问问墨歌了。” 我又沉思了一会儿,对朱晴说:“你去陪陪这孩子吧,顺便,看看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更多的信息来,我看着孩子,似乎并不排斥你。” “哎,其实她不嘲笑我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好漂亮的小姑娘,长大了一定更好看。”朱晴说。 “嘲笑你?”我皱了皱眉。 朱晴瞪大了眼睛,急切地说:“难道你不觉得她是故意嘲笑我吗?难道你觉得她刚才说的话是事实么?”声调虽不高,语气却有些急切。 我这才想起来刚才那位七七小姑娘说过什么,没想到朱晴对这种事似乎特别在意,不过,我一心想要弄清楚心中的疑惑,反倒已经忽略了那些细节,我不禁笑了笑,说:“你……你不用在意这些,去照顾好她吧。” “噢……好吧……”没有从我这里得到答案,朱晴似乎有点失落,不过,这种事我也没法给她任何答案--我又没见过! 与朱晴分开之后,我来到外头训练场上,高亮的照明的呢过之下,我联通了墨歌的通讯装置。 “楚庭生?你醒了?” “嗯,我没事了。”我简单的说,“现在有些情况,想向你反映,也想询问你几个问题。” “你到临时指挥室来吧,一会儿钟将军恐怕也要找咱们的麻烦。” 我心里咯噔一下,沉默半天,才慢慢说:“好吧,我很快就到。” 在我眼里,钟将军是个典型的官僚,我最怕跟这种人打交道,不过现在,似乎我是在劫难逃了。 正文 176.七七身上的秘密 临时指挥室就设在守备办公室的旁边不远处,大概如果外围防线的总长官或者生命堡垒的领导不来的话,那里是长期闲置着的,只不过现在却一直由墨歌来坐镇,我有些庆幸,当我进入指挥室的时候,只有墨歌一人。 我可不想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就遇上那位钟将军。 “钟将军在会议室会客,可能一个小时以后到。”墨歌说。 “一个小时,差不多了。”我说道,“我有些重要的情况向你汇报。” 墨歌笑了笑,说:“就我们俩,什么汇报不汇报的。” 我愣了一下,印象里,按照墨歌的脾气,应该不会这么对我说话的。 而这时,墨歌又补充了一句,说:“你大概也不喜欢这些官话套话吧?” 我笑着叹了口气。 “那就别这么说了。”墨歌明白了我的意思,“说正事吧。” 我点了点头,说:“关于那个小女孩……” “是了,那个小女孩情况怎么样?” “一切情况稳定,”我说道,“腿脚手术之后似乎也好了,但是……” “但是什么?”墨歌皱眉。 “她自称是谢淳教授的女儿。”我说道。 “什么?谢淳的女儿?你确定?” “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她说的谢淳,应该就是反抗组织曾经的传奇人物,谢淳教授无疑。”我确定地说道。 “是么……”墨歌沉吟了一会儿,似乎知道我要问什么,直截了当的说,“实际上,我曾经听说过,谢淳教授的确有一个很小的女儿,谢淳教授一生致力于生物科技的研究,为反抗组织鞠躬尽瘁,人到中年才有一个女儿。他原本就深知反抗组织工作的凶险,不让家人介入他的工作,他在世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家人,甚至一度以为他是单身。至于这个女儿,他自然更是珍惜,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反抗组织里所有人,大概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具体什么情况根本没有人了解。” “是么……” “嗯,他生前尚且没多少人知道,死去之后,就更弄不清了。” “小孩应该不会说谎。”我分析道,“不过,她很显然也被骗了。” “怎么了?” “她一直强调是我们派人去她的干爹干妈处直接把她接过来的,而且依据她的说法,她干爹干妈甚至告诉她,这一切是她父亲的意思,要把她接到反抗组织里来。她认识反抗组织的衣服,能凭借记忆在短时间认出反抗组织的标示来,这一点让我很吃惊。”我说道,“她告诉我说,我们的衣服,曾经她的父亲也穿过。” “很正常,谢淳教授不仅仅是一名优秀的研究院,也是一名战士。”墨歌说。 我点了点头,说:“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一辆银色的商务车从一对梁姓夫妇那里,以反抗组织成员的身份接走了这个孩子。并且还对她进行了麻醉,让她产生了记忆断片,她醒来之后,便已经阴差阳错的到了反抗组织内部,所以她才会误以为原本接她的人就是我们。” 墨歌点了点头,说:“那么,那些人,依你判断,会是什么身份。” “我实话实说,我认为教会和反抗组织都有嫌疑,不过……反抗组织的嫌疑较小。”我说道。 “你可以直说。” “反抗组织上下都知道谢淳教授已经死了,我觉得如果反抗组织去接谢淳的孩子来基地里的话,没有必要扯这一套谎言,说什么是孩子的父亲要看看她--除非这套谎言是孩子的亲戚自己编的。”我说道,“而且天河西路和生命堡垒是在相反的方向,反抗组织如果要接这个孩子,最终的目的地八成是生命堡垒或是各个哨塔,作为外围哨塔的你甚至都没有收到过类似的讯息,说明,这孩子既不是去生命堡垒,也不是去哨塔的,那就不大可能和反抗组织有关。” “嗯……” 我补充道:“虽然不能完全排除嫌疑,不过……” “那你说说教会的嫌疑。”墨歌打断我,说道。 “至于教会……”我咬了咬牙,说道,“只要先查查那个窃听器就知道了……反抗组织,不大可能使用肉体窃听器。另外,我们带上那个孩子之后,就遭到了教会的袭击和跟踪,感染者仿佛知道我们要去哪里,我们走到哪里,他们就打到哪里,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很多事情。” “好。”墨歌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孩子的身上,必然隐藏着不小的秘密。若非如此,绝对不可能引起教会那么大的兴趣。要知道,他们进攻我们几人的时候,包括后续增援部队,至少派出了近百人。”我说道。 “会是什么秘密呢……” “说不清楚,但如果是谢淳的女儿,我想,这个秘密应该很是惊人。”我说道。 话音犹在,忽然,指挥室的门已经被打开,我扭过头,就看见了钟将军那张略显苍老,肥胖但略带威严的脸庞,我的心微微一沉,但还是站起身来,立刻敬礼。墨歌也随之敬礼问好。 “敬礼就免了!”钟将军没好气的说,“楚庭生,你能耐越来越大了啊?把军营当孤儿院用了,啊?” 我愣了一下。 “说说吧!”他直接在墨歌的那张金属办公桌后坐下,把墨歌挤到了一边。 “说?” “说说你怎么想的,带个小女孩来,干什么?打仗还是玩儿过家家?”那军官说,“送到福利院去!” “外面太危险了。”我并不像第一时间说出这小女孩的价值,还天真的试图说服钟将军,“这个小女孩是我们从死人堆里抱回来的,教会现在有新式武器,把儿童变成炸弹,我们不得不屠杀了很多孩子,只有她还活着,只有她生命体征一切正常,对于我们来说,这太难的了,不是么?” “战场上捡回来的?那就更不能带到基地里来!”钟将军厉声说道。 我咬了咬牙。 “送去孤儿院,今晚就算了,明早就送去广州市南区孤儿院,基地里养个小女孩,像什么话!”钟将军说,“这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孤儿,你救得过来吗?我们要救的是整个广州市,整个中国,整个世界,懂吗!” “钟将军。”我没有说话,墨歌却先开了口,说,“那孩子是谢淳的女儿,不仅仅是我们,教会也在找她,我们怀疑这其中有足以影响战局的秘密。” “哦?”果然,这句话倒是让钟将军来了兴趣,转而皱眉看着我,问道:“楚庭生,是不是这样?” 我只能点了点头,有些无奈。 “如果是这样,就是另一回事了。”那钟将军沉吟着。 这个时候,我的通讯装置却发出一身震响。 我急忙向钟将军以及墨歌道歉,慢慢来到一边。 是朱晴的代码--这个时候朱晴应该和那个小女孩七七呆在一起,她忽然打电话给我,八成跟七七有关,我不由得有些紧张,急忙接通了通讯装置。 “楚庭生……你还在墨歌长官那里吗?可不可以回来一下,我发觉……这……这孩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好,我马上回来。” 我不敢怠慢,生怕那位七七小姑娘出事。 返回指挥室中间,墨歌显然看出了我的不安,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如实说:“朱晴说七七有点不对劲,我想赶紧回去看看。” 墨歌也警觉起来,看了一眼钟将军,这肥胖的男人,却快速站起来,说:“不对劲?我跟你们一道去看看,看看谢淳的这个乖女儿是什么状况。” 正文 177.催眠 虽然和钟将军同行让我有些不快,但他毕竟是上司,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很快我们就回到了七七所在的房间里,这个时候的七七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朱晴坐在床边,神色有些凝重。 “发生什么事了?”我担忧地问道。 “刚才吃过东西,我看她累了,就让她好好躺一会儿。”朱晴说,“她很快就睡着了,本来没什么事儿的,但是,我发觉她,睡着以后表情一直不对劲,好像很痛苦,而且还总是发出一些,很奇怪的声音来……” “嗯?” “现在好一点儿了,但是……” 朱晴话还没说完,床上的七七忽然发出“嗯”的一声低吟,表情骤变,眉头紧锁,呼吸似乎也突然变得急促起来,我想要上去叫醒她,钟将军却一把拉住我,说:“等等,听她说什么……” 这个时候,七七的双手忽然握紧,显得痛苦非常,口中开始念念有词--却都是一个音。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我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我扭头望了钟将军一眼,这个时候的钟将军,表情极其认真,甚至可以说有点紧张,侧耳倾听着,比起我的茫然,他似乎早已经听懂了那些奇怪的“哒哒”声。 “哒……”不一会儿,七七的声音越来越低,几至于无,最终,终于又沉沉睡了过去,表情变得平静无比仿佛刚才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这是基地的暗号!”钟将军说道。 我十分震惊,扭头看着墨歌,墨歌这位从小在反抗组织长大的士兵,显然也清楚这一点,双手抱在胸前,解释说:“这是基地的一种暗号,脱胎于摩斯密码,但是比摩斯密码更复杂,更难记录,也更难破解,变化性也更强,除非让专人对照特殊的表格,才又可能破译密码的含义。” “七七怎么会知道……” “对,这就是蹊跷的地方。”钟将军碘着大肚子,说,“一个小女孩,才七八岁,不大可能会背这种东西,而且背的这么清晰。” “平时她好像不是这样的。”朱晴说,“楚庭生你也知道,她很活泼,也不像是会这么痛苦的女孩子……” “是深层记忆。”墨歌说道。 “深层记忆?”朱晴沉思了一会儿,惊呼,“啊!你是说那个!” “你是研究员,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墨歌说道。 “嗯。”朱晴点了点头,说,“有一些记忆碎片,被尘封在这个小女孩的脑海深处了,平时连她自己都不会发觉,但是睡着了之后,由于大脑处于了比平时更复杂的梦境状态里,所以,深层的记忆就会自动跑出来……七七没有受过什么专业训练,而且又是个孩子,意志力并不强,所以无法控制这种深层记忆的出现。” “是什么原因导致记忆被尘封的?”我问道。 “有可能是自己不愿意去想起某些痛苦的回忆,”朱晴说,“但七七这么小,恐怕没有这种意志力--那就是第二种可能了,可能是由于催眠、药物或者长期的心理暗示,在短时间内或者长期潜移默化之下,形成了这种深层记忆。” “你是说,可能是吃药?” “我觉得催眠的可能性大一点。”朱晴说,“通过催眠尘封了一段痛苦的记忆,而且其中可能还包括那一组暗号的秘密,也许七七平时都没有产生过这种反应,但是,由于被捉回来的时候打了麻醉针,麻醉药效在体内一时间没有散尽,刺激了大脑皮层的深层记忆区域,所以……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反应……” “但是……”这时候,钟将军又开口了,“但是这一组暗号密码,似乎并不全……她背的断断续续,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记忆无法完全恢复过来的原因。“ 这位肥胖的将军沉默了片刻,在房间里晃悠了一阵子,忽然抬手说:“咱们也得对她进行催眠!” “什么?”我怔了一下。 “对,没错。”钟将军说道,“既然她的记忆由于催眠被尘封了,我们就可以通过催眠来唤起她的这段记忆,说不定,她可以快速的恢复,想起完整的暗号代码来,你们不是说了么?教会的人也在搜寻这个小女孩,这意味着什么?这说明,这里头必然有极大的蹊跷,有大秘密,我们若是能成功解开这个秘密,说不定可以影响战局。” “可是……”朱晴说,“长官……将军,可是,她好像好痛苦的样子,如果唤回她的记忆的话,会不会……会不会……” “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但我们也许可以救更多的人。”钟将军说道。 “这小女孩……”朱晴有些心疼的看着七七。 “我倒觉得,还是慢慢引导好一些。”墨歌说道,“可以慢慢引导她一点点恢复记忆,反正现在记忆应该已经阴差阳错的被唤醒了一部分,我们只要一点点引导她组合记忆的碎片,相信有一天,能安全的把她那部分记忆找回来,这样,也不至于伤害这个孩子。” “对,对啊,引导她慢慢来,这样伤害总可以减到最小,我是生物科学的研究员,我可以帮忙的!”朱晴也说道。 “诶!”钟将军却不耐烦的一挥手,说,“不行!这件事宜早不宜迟,我们在做准备的时候,敌人也在做准备,谁快一步抢占先机,谁就更有利,你们,难道不想看到战争的胜利么?不想看到世界和平么?” “可这个孩子。”朱晴还想争辩。 “小姑娘,你这是妇人之见了。”钟将军说,“如果能取得全面的胜利,就算是要牺牲这女孩的性命又怎么样?孰轻孰重,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什么?”我低声暗道。 “怎么?楚庭生,你有异议?”钟将军盯着我。 我没有说话。 “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异议,作为守备官,你违反的规定够多的了。”钟将军说。 我把脸微微偏向一边。 心有怨气,却无处发泄,这种感觉最是难熬,如果钟将军不是一个将军,恐怕这个时候我已经动手把他给做了。 “墨歌。”钟将军不再理会我,扭头看着墨歌,说,“离岸基地那边,不是有些对脑部科学有着很透彻理解的优秀研究员么?你去和张楚离线一下,看看能不能从Z市调几个专家过来看看,我想,就明天或者后天吧,越快越好。” “是。”墨歌也显得很无奈,但只能照做。 “你是叫朱晴吧?你也是研究员,你也准备准备,就算帮不上忙,也可以在旁边观摩观摩,一时落后不要紧,但不能一直落后下去。”实际上朱晴的能力并不见得比其他人差多少,甚至在有些方面,由于林菀的帮助,比很多反抗组织的研究员要优秀得多,我不知道这位钟将军,这个时候说的这几句话,是故意讽刺,还是表现出了他的自大与无知。 但朱晴没有发作,只是微微低着头。 见我们都不敢说话了,这位钟将军似乎非常满意,淡淡笑了笑,说:“大家,还是要以大局为重,思想呢,要不偏不倚,太容易被一时的感情所左右的话,对你们今后的路,肯定是百害而无一利的,知道么?” “明白了……”我们齐声说道,但说的都有气无力。 钟将军没有管那么多,对我们点了点头,一副人生导师的样子,威严而不近人情的面庞上故意挂上了仿佛和蔼的微笑,环视我们,之后,才反身走出了房间。 正文 178.墙 房间里只剩下我、朱晴和墨歌三人。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呢,这孩子好可怜……”朱晴低声说。 我看了看朱晴,又蹙眉望着墨歌,并不说话。 墨歌摇了摇头,似乎在示意我这件事不容更改。 我的心情很是沉重,身旁的七七依旧在熟睡,对比她被回忆侵蚀与平时的样子,我依旧觉得现在就急着对她催眠实在太残忍了一些。 然而,人微言轻,我着实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能改变这一切。 “我先找张楚说明一下情况。”墨歌说道,“或许事情还有转机。”她显然是在宽我们的心,当然,无论如何,她却绝对是好意,我点了点头,说:“谢谢了。” 墨歌却摆手说道:“谢我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才对吧……而且,我也只是说,或许会有转机而已。” 她的话语很是无奈,我却也只能轻轻点头,表示接受。 这一夜注定无眠。 虽然我重伤未愈,而且排异反应的后遗症依旧没有完全散去,但我还是没办法入睡,一直支撑着,睁眼望着房间里的一片黑暗。 这一晚朱晴似乎一直陪着七七,寸步不离,她终归是个很好心的姑娘,似乎也特别喜欢孩子。 我一直熬到夜里四点多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但也就是睡了这一会儿,我便被朱晴给叫了起来,她似乎联系过我的通讯装置,我却因为睡着了没有起来接通,后来,她直接跑进了我的房间,作为私人护理,她有进入我房间的权限,还好这一晚我几乎是和衣而睡的,她把我叫醒的时候,我浑身上下还穿的整整齐齐,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我抚着额头,慢慢坐起身来,说:“发生什么事了?” “今天,今天一大早,七七就被拉去医疗室接受催眠治疗了!”朱晴说。 “一大早?!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要从离岸基地调人么?”我问道。 “原本钟将军是让墨歌长官今天或者明天联系的,可昨晚上却临时变了卦,连我都不知道这回事,墨……墨歌长官告诉我说,昨晚上张楚长官就被命令连夜带人赶来了,今天一大早就要对七七进行治疗检查,我……我担心……” “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医疗室看看。”我说道。 “嗯……七七的情况很不稳定,我一开始也被拉去了医疗室,是刚刚才溜出来的,现在跑来找你……” “你别担心,他们也不希望七七出事,七七对他们来说还有利用价值。”我说完,转身去浴室中洗漱准备,几分钟后,便和朱晴一起动身赶了过去。 没想到的是,当我到达医疗室门口时,我竟看见张楚和钟将军正在争吵,而且医疗室里的声音十分嘈杂。 我没来得及跟那两人打招呼,快步走进医疗室,这个时候,我看见,七七整个人居然被绑在了一张躺椅上,她闭着眼睛,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面目狰狞,似乎守着莫大的痛苦。 “你们干了什么!”朱晴首先按捺不住。 在场的几人都被吓了一跳,不知道朱晴什么来头,连忙说:“抱歉……我们也不像这样的,只是催眠的时候,我们也许太过急躁,她……她一时受不了而已……” “那你们就能绑住她,折磨她?!”朱晴质问。 “我们别无选择。” “快松开。”我没时间跟他们扯皮,直截了当的说。 “好……好,但是她……” “松开!”我再次命令。 那几人倒是认识我,或许也知道我是这里的守备官,或许也同时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和严重性,因此赶紧开始为七七解开绑缚在周身的橡皮带。 七七脸庞上的神情依旧不断变化,仿佛她那个痛苦的梦越发的深沉起来,解开绑缚的同时,朱晴已经上前一步抱住了七七孱弱娇小的身躯,七七似乎醒了过来,却又似乎并未完全清醒,只是处于一种本能,趴在朱晴的怀里哭了起来,哭的极其伤心,极其难过。 “别怕,七七别怕,有姐姐在……”朱晴抚着七七的发丝,不停地说。 门口,张楚和钟将军的争吵声居然也与越来越大。 我听见张楚厉声说:“来之前,你并没有说这个孩子年龄那么小,更没有说她情况那么糟,如果我知道更详细的细节的话,我会考虑考虑是否执行这个命令!” “张楚!你也太过分了!”钟将军说道,“你作为一个军人,难道最重要的不应该是服从上级的指示么?” “我显然已经服从指示了。”张楚冷冷说道,“但是再继续下去的话,那个孩子可能会承受不了负荷而疯掉,这是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吧?” “你……”我走出房间的片刻,钟将军伸手指着张楚,“你越来越嚣张了!” 张楚微微低了低头。 接着,走廊上一片寂静,这份寂静持续了数秒,终于,钟将军伸手又狠狠指了指张楚,一言不发,转身离开,钟将军的那两个跟班似乎也非常愤怒,在钟将军离开的片刻,转脸怒目瞪着张楚。 “楚庭生?“而张楚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反而望向我,问道,“那小姑娘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我说道,“受了不小的刺激,现在在哭着。” 张楚点了点头,说:“这种痛苦是无意识的,只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和排解而已,放心,她会没事的……不过,我真该向她道歉。” 我叹了口气。 一边的墨歌开口说道:“那接下来怎么办?我看,钟司令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 “放心,这一块我来做工作。”张楚说,“刚才这次工作的首席心理医生对我说,这小女孩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是在那一层记忆外头封堵上了一座很厚的墙壁,我们尽早的行为是用暴力的方法破壁而入,要知道,小女孩内心脆弱,野蛮的破壁而入,不但拿不到里面重要的东西,更有可能发生的却是将她的心智整个毁灭掉,若是那样,哪怕光从任务效果上来说,而已是得不偿失。” “那我们……” “我们只能等待她自己在墙上安上门,自己打开那扇门走出来了。”张楚说道,“不过现在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小女孩的心中的确有着对我们来说极其重要的讯息,刚才那位心理专家已经抄下了一段小女孩断续哼出的暗号代码,凭我的经验判断,这组代码的确具有指示性,甚至是很直观的方位指示性,也许只要解开这代码,就能直接得到一个地点,一个坐标。” “指示的是什么?”我问道。 “不清楚。”张楚摇了摇头,“但是,谢淳教授还有一些重要的研究数据和资料尚未被人发现,若是他在遇害之前,留下了那些资料的线索,我想,或许真的能够左右战局。” 我点了点头。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想尽一切办法保护好她,不要让她有任何损伤。”张楚说。 “我会的。”我点了点头。 张楚嗯了一声,又看了看墨歌,说:“好了,墨歌,你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两人背对着我离开,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再次返回了医疗室里,几名心理研究员依然守着七七,但这个时候七七却早已在朱晴的怀里睡着了,面容终于再一次恢复了以往的那种安详。 我着希望,这份安详,能够永远伴随着她,但是这显然是一种奢望。 正文 179.运筹帷幄 张楚同意帮我们将催眠的事情暂时压下去,我知道我该感激他,但是这个时候,我根本说不出感激的话语来,每次看见他那张冷峻而又平静如水的脸庞,我便失去了任何说话的欲望,有的时候,我甚至有跟他打一架的冲动。 但不管怎么说,他暂时解除了我的后顾之忧,我思索良久,最终决定还是先找到七七的养父母为好,我又买了一大包吃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七七那里问出了她干爹干妈,也就是养父母的家庭住址,地图上显示,这个地点离天河西路的哨卡相当远,我大概用笔画了画,确定了一条从她干爹干妈家里去另一个地方,必须经过天河西路的路线,这次我不仅要找出事情的真像,我还要捎带手找出敌人要去的地方,或许那里就是他们的老巢。 当然,由于七七中途昏睡了很久,有可能在某地转了车,但无论如何,敌人把七七带到了天河西路哨卡,并且在这里似乎还出了点儿什么问题。 我又试图去联系那天在附近守卫的士兵,由于哨卡本生那天的守卫被尸童全部破除,无人生还,所以我只能期待着从附近的人口中得到信息。 奈何,离天河西路这座哨卡最近的一处政府据点也有将近一公里的距离,他们基本上看不见这边的状况,因为尸童的爆破都是一瞬间的,短时间内便把哨卡内的士兵尽数消灭,基本上可以说是不留痕迹,所以若不是后来换防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尸体,这件事恐怕短时间内难以发觉。 我又设法去问换防的士兵,这个时候,我终于得到了一点非常重要的信息,就是他们在发现尸体后的第一时间,曾勘察过现场,发现现场有一排带血的车辙印,从哨卡中间轧过,车胎应该来自于大型货车,而非商务车。 这绝对是教会的车了。 若不是的话,他们应该能发现现场遗留的大片尸体,他们不可能没有任何反应。 而更让我觉得扯淡的是,自从爆炸事件出现之后,政府军居然以“道路崎岖、巷道重多、地市低洼、处于城市偏远地区而无发布设支援”为理由,直接撤销了天河西路的这个哨卡,而把哨卡往后退了几百米,放在了宽阔的马路边。 那条公路哨卡,就算是我,只要驾车飞奔,也能冲的过去,就算是设了路障也很难防御住开车的人,更别说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感染者了。 对于政府的作为我没办法插手太多,只能设法交涉去取得那西路原哨卡附近的监控资料--由于哨卡本生为布防保密计,并没有安置监控,因此要找那辆运货车的难度大大增加。 我一面选派人手,准备一起去拜访一下七七的干爹和干妈,一面和政府做反复的交涉,最终在一名姚姓军官的帮助下,终于拿到了一些视频,我已经没有时间去一一鉴别那些视频了,于是便选了第六哨塔新兵里几名曾经在公安刑侦系统干过的兄弟帮我盯着视频,看监控录像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轻车熟路了。 就在我准备去拜访七七养父母的前一个早晨,其中一名士兵给我送来了一份他们绘制的路线图,他们不仅仅把那辆货车给找到了,而且结合视频中那辆车出现的地点和监控录像的位置,直接帮我绘制出了有可能性的路线图。 我当时甚为感激,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让那些人赶紧好好休息,我去帮他们请功。 但实际上我了解的一点是,我并没有任何资格帮他们请功,因为他们做的这些事并不符合钟将军的意思,钟将军现在最希望看到的是我们不断的给七七做催眠治疗,而不是去做旁的调查,我这些调查,全部都只能私下里进行而已。 我将那份路线图交给了墨歌,并且在地图上圈出了地方据点的可能所在地,我们合计了一下,发觉这个可能性暴露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我们城市的城防空前薄弱,或许大家都太依赖外头的哨塔防线与生命堡垒的作用了,广州城内,除了划定的战时居民区附近防守较为森严之外,其他地方的哨塔都是零零星星的,与其说互相支援,倒不如说是互相牵制,而战时又各自为战。 这直接使得偌大的广州城变得畅通无阻,而且敌人很可能直接在一些隐蔽的公共设施内建立自己的聚会点与研究室,若我们猜测无错的话,这个城市很可能已经被感染者和教会渗透了,问题非常之大。 墨歌反对我亲自带人去找七七的干爹、干妈,但是,似乎根本找不出其他更好的人选来,最终,她也只能无奈的让我尽量早点返回。 我尽力挤出笑容来,故作轻松地说:“你放心,怎么说她父母也是在居民区,政府军和反抗组织的军队层叠防守,根本不存在太大问题。” “越是守备森严的地方越容易松懈。”墨歌摇了摇头,说道,“你最好还是小心一些。” 向墨歌请示完之后,我独自步出指挥室,低头在走廊里漫步,这个时候我几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深思当中,旁边有人跟我打招呼,我都只是挥手问好,甚至连头都不抬。 我很费解,七七的养父母到底是怎样的人,他们到底了解基地多少,怎么就能如此大胆放心的把七七送给一群陌生人。 又或者,其实他们根本就知道七七的身份,也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得不这么做而已? 如果是后者的话,那么这对夫妇,大概也是助纣为虐之徒,甚至是教会的走狗。 想到这里,我心中暗暗有了打算。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抬眼之间,忽然看见训练场旁边的大厅一侧,有几个人站在一起谈天,喝饮料,看起来相当惬意。 但当我看清他们的样貌时,却不禁有些惊讶。 “朱铭,阿萌……还有……”还有一名身材强壮敦实,留着板寸的男人,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也迎面过来,那健壮男人伸手握了握我的手,哈哈一笑,大大咧咧的说道,“我是宋毅,忘记了?和张楚一起救了你的命,怎么的也算你的恩人了,哈哈,这也能忘记?” 我想起来了,这人就是我第一次和墨歌一起闯进翠屏东路建筑群时,与张楚一起开枪救我们的那个壮实男人宋毅,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哈哈,听说你做守备官啦!你升得真快。”我还没有开口发问,更没有想清楚他们为何会突然出现,朱铭却已经伸手拍了拍我的后背,笑着说。 我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由于不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怎么和他对话。 包括一边的阿萌。 “喂,你小子,怎么变了?这么沉默了?”朱铭打量了我良久,问道。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吧,怎么变了?” “肯定是当官当傻了。嘿嘿。”胖子朱铭看着宋毅,笑嘻嘻的说。 “听张楚说,你立过很多战功,是最优秀的新兵。难怪升官这么快。”宋毅说道,“以后咱们可就算是同事了。” 我愣了一下,不由得说:“我没有接到上面的通知啊,抱歉,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几位来这里是……” “放心,就是以普通士兵的身份加入,还没有分配任务呢,我们每个人带了一个十人小队来协助防御,不过暂时来说都已经由钟将军指挥混编进你们的士兵群体里去了。” 正文 180.莫筱婕的威胁 直接由将军组织进行混编?! 我当时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是很快,我从胖子那张意味深长的脸上看出了一些端倪,这家伙当时的表情就像是在说“你这个当官的,总不至于迟钝到不懂我的意思”吧? 这个时候我明了了过来。 从第一次看见宋毅时的情况来看,这个家伙在生命堡垒的地位应该和张楚相差并不大,甚至可能是平级,只是他能力没有张楚强而已。 而至于朱铭和阿萌,看起来是张楚的人,却总是神出鬼没,而且朱铭曾经就说过自己是生命堡垒的特派员。 这几个人由将军安排到这个地方来,而且每人各带十人小队混编进我的军队里头,我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含义,非同小可的含义。 我可能已经被莫名其妙的划归为张楚阵营的人了,看来,张楚帮助我做事,果然是有后遗症的,是有目的性的。 我顿觉自己像是又被耍了一般。 他们这是硬要把我拉进他们的纷争里头去。 但我也没敢多问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既然是将军的意思,那总有他的用意所在。” “嗯,那是。”胖子两手抱在向前,一脸的肥肉让人觉得即便是被风吹一下也会颤动起来。 “我……还有点事,我想我要先走了。”我不想继续这种你来我往互相打哑谜似的对话,连忙说道。 “哎哎!”这时候阿萌却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角,说道:“楚庭生,墨歌姐姐呢?” 我回答:“在指挥室啊。” “我可以去找她吗?她忙不忙?”阿萌瞪着大眼睛,问道。 我着实不知道这么一个看起来单纯的小女孩,是否知道自己此刻也是一枚被人捏在手里的棋子。我心中不由得有些郁闷,但却无处宣泄,还要强装笑颜,说道:“她还是挺忙的,不过如果是你要见她,应该没问题,你可以直接联系她,既然是加入这个基地,应该会有所有人的通讯代码才对。” “嗯嗯!”阿萌笑了起来。 趁着和阿萌说话的间隙,我已经故意和朱铭他们拉开了距离,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在逃跑,却又总是逃不出这个怪圈。 直到回到住处门口,我才长长输了口气,伸手点击验证。 一会儿,房门打开,我走进去的刹那却着实吓了一跳,我实在没想到房间里已经先进来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孩,不过我从侧面看着实没看出她是个女孩来,短发、哨塔士兵内勤人员的白色职业装,坐着的时候偏偏短裙又并不明显。 这平板的身材,近看或许还能说是萝莉,远看就真的成了个男人了。 房间里忽然多出一个人来,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我下的差点退出门去。但那女孩却极其镇定,站起身来,面容平静地看着我,话语不带任何感情,如同机器人一般平缓没有一丝起伏:“抱歉,作为这个基地的管家,我有权进入任何一个房间,没有事先通知你是我的不是,在这里向你道歉。” “不……不是……”我挥手,有点不知所措,“我就想知道……你……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嗯,的确有些事想要问你。”女孩莫筱婕说道,“我听说,你又要亲自带人离开哨塔。” “是。” “这种事你向钟将军请示过了么?”莫筱婕问。 “张楚长官和墨歌长官应该知道。”我说道。 莫筱婕摇了摇头,说道:“依照一般程序,若是不直接向基地里目前坐镇的最高长官请示的话,那便是属于擅离职守,我想,我有义务提醒你一下,你的这种做法并不是很妥当。” 我笑了笑,说:“事情紧急,我请你帮我向高层请示吧。” 莫筱婕摇了摇头,说:“这不符合程序,钟将军不会同意的。” “若是我能查清楚这件事,回来之后再向钟将军请示也不迟,到时候我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这个结果也将影响到整个战局,”我说道,“钟将军的某些做法过于保守,做下属的,不希望被干扰,毕竟我们才身在第一线。” “呵呵,听你的意思,你对钟将军颇有不满。”莫筱婕说道。 我当然对钟将军不满,我对这些当官的没有一个是满意的,我恨不得把他们所有人拎出来挨个儿揍一顿,我恨不得让他们去第一线作战,我来上头指挥,我倒想看看如钟将军这样肥胖的家伙能不能像朱铭一样在战场上应对自如--当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 “不是不满,只是战争变数颇大,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如果不在第一线,我想,很难有这种体会。”我说道,“我不敢否定钟将军的能力,他毕竟是高级将领,但是,现在他已经不会再出现在第一线了,所了解到的情报也十分有限,所以,当紧急情况来临时,我们做下属的,还需要自行决断。”和这个“机器人”说话,我不知不觉间也开始拽文了。 莫筱婕却拿出一个电子笔记本,用一支触感笔开始记录起来,似乎把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了下来。 接着,她又抬起头,问:“那么,你非去不可的理由是什么?” 我说道:“这件事我是亲历者,知道来龙去脉,也必须了解第一手资料,才能做判断。” “好的。”她继续记录,又说道,“你离开之后,除了张楚长官和墨歌长官之外,是否有人选能够接任你在这里的位置?” 我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说:“朱铭,这次刚刚过来基地的朱铭,他是生命堡垒的特派员,也是我的朋友。” “朱铭,我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莫筱婕淡淡的说。 “一个胖子。” “哦,这次生命堡垒来了三十三名新兵,其中有三名军官,其中倒是有一个胖子。”莫筱婕说。 “应该是他了,注射猿臂浓缩液,是个有经验的老兵,我相信他能帮上我的忙。”我说道。 “那么,你已经与他联系过了么?” “没有具体说这件事,但是我们见过面。而且,你不是觉得凡事都要正式一些么?我这次外出调查恐怕要耗费几天的时间,不如由钟将军来裁断我的想法。”我说道。 莫筱婕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来,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刚才用了一些官场辞令与我交涉,还用了一些官场手法来解决眼前的情况。” “呵呵。”我干笑一声。 这小女孩倒是直接。 她合上笔记本,说道:“老实说,对于你们的一些伎俩,我就算无法透析,也能把你们的一举一动,所说的每一句话,分割记忆,留刻在我的大脑皮层特殊区域内。所以说,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可以慢慢咀嚼和判断。” “你厉害……”我眼睛翻了翻。 “所以说,在我面前耍的伎俩手段,其实我都看得出来,至少事后我能捕捉到。”她很有自信。 “那你是什么意思?打算跟钟将军进几句谗言来陷害我么?” “没有这个意思。”莫筱婕依然面无表情,“但是,或许我的一些理解,可以当做筹码来和你做交换。” “什么?”我愣了一些会儿,说,“哼,总而言之,是威胁我了?不跟你交换,就去钟将军那儿进谗言。” “这或许是比较粗暴的一种说法。”莫筱婕把笔记本背在身后,“不过,不能说不对。” 正文 181.拜访 “你想要什么?”我退了一步,站在门边,本能的做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双手抱在胸前--预示着保守。 “其实很简单。” “你说。” “我要参与你这次的行动。”她冷冷说道。 “什么?!为什么?!” “对于钟将军来说,张楚还在基地里的时候,安排自己的人做基地的临时守卫官,的确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但是,他同样不会放心你。”莫筱婕说。 “你要去监视我么?” “这又是一个比较直接的词汇。”莫筱婕说,“作为守备官,你的交涉辞令最好丰富一些,太过直接是会吃亏的。” 我眼睛又翻了翻,这个女人,着实让我觉得特别的无奈,我说道:“我跟你是在搞外交么?你用不着摆出一副先知的姿态来,你就是想过去监视我,就这么简单,对吧?” “是的。”她直截了当。 “好,我会安排你一起去。” “那就谢谢了。”她淡淡笑了笑,有笑容,却没有一丝笑意。 事实上,让莫筱婕去也并不是大事,我当时心里甚至还有一种很邪恶的想法,那就是如果莫筱婕在这次行动中阵亡了,说不定我基地里有去掉了一个大麻烦--但转而一想,这个想法似乎过于幼稚了些,先不说莫筱婕如果阵亡了钟将军会怎么对待我,就算是没有任何处罚,只当是普通军事事件,以后基地里少了莫筱婕,很多管理上、设备上、内勤上的事情就无人打理了,到时候他们如果请一个更变态的关键来,我又当如何是好? 想到这一层,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哎……最后还是得好好保护这冤家么……” 我有些无奈,但最终还只能把这个女人的名字加在了“出征”的队伍里。 最终,我亲自离开基地前往寻找七七养父母的事情没有收到任何阻碍,与预定时间一样,那个早晨,由奕天驾车,我、莫筱婕、黄倩与李闻天一道离开了基地,何凡和林前我让他们暂时留了下来,基地里不能没有任何我的“党羽”。 原本我并没有打算留人下来的,但在我发现胖子朱铭、阿萌和宋毅忽然出现之后,我不得不有所防备,反抗组织内部的战场,已经从离岸基地转移来了这个哨塔之内,他们永远都在斗,大概一方不解决掉另一方,便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也是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我们的车离开基地山区的时候,我一直注意着莫筱婕表情的变化,由于没有用运兵车,这里的窗户随时都能打开。 夏天,车里开着空调,可莫筱婕却刻意把一边的窗户开了一条缝,整个脸几乎贴在窗户上往外看。 她的这幅样子让我有些好奇。 这小女孩美其名曰是出来监视我们的,可她好像也没太在意我们在说什么做什么,反而比较在意外头的风景,这样子和她平时那种机器人一般的态度实在有些大相径庭。不过,这小女孩的记忆力特别好,谁知道她是不是又给自己大脑划分了不同半球,一面注意我们,一面麻痹我们? 我正看着,忽然,坐在我另一侧的黄倩伸手捅了捅我,把脸凑过来,在我耳边低声说:“这小平胸妹子,今天有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你看她那表情多风骚。”黄倩说话向来让人喷饭。 我愣了一些,尽力把身子往前欠了欠,扭头之下,我看见,莫筱婕居然看着窗外的风景,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这是真正的笑容,我从未见过她有笑容,而这一刻,却似乎是发自内心的在笑,而且十分惬意,似乎心中很是舒畅。 我担心她扭头看见我,又靠回到座椅上。 “是吧?”黄倩说。 我说:“你神经过敏。” “绝对没有。”黄倩说,“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平胸是个闷骚妹子,平时装的正正经经,其实肚子里春心荡漾……” “闭嘴。”我眼睛一翻。 难道莫筱婕这次出来的目的真的这么简单?不是监视,甚至不是要窥探什么……只不过,是想出来玩而已。 虽然这个理由似乎符合她的外在年龄,但却着实让我对这个小女孩“刮目相看”。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她是出来玩的,我们可放不下心来,我们是出来卖命的,随时都可能死,随时都可能遭遇袭击,随时都可能完蛋。 想到这里,我收敛住了神情,静坐等待。 我们的车很快就开进了市内,我让奕天抄最近的撸前往目的地,我们不过转过几个街口,就绕过大路进了小巷子里,小巷子外头便是偏远崎岖,而且有些颠簸的小路,还好车上没有人出现晕车的迹象。 这条路的确离被划定的居住区很近,只不过正犹豫道路偏远崎岖,为了保护居民区的安全,这边设置的政府哨卡比其他地方更多,每一个哨卡通关时,都必须进行基因验证--我还以为这是反抗组织的专利,没想到政府也已经有了这个技术。 大概过了四道哨卡之后,我们正式进入了居民区。 广州的大部分原住民都已经转移到了这个居民区内,政府好不容易在建筑上下了一次血本来安置所有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到了这种末日时期,政府最需要的就是团结,最怕看见的就是暴动,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只有把之前吞进去的纳税都吐出来--看到这个居民区的建设,我想,其实他们也并不是像貔貅一样只吞不吐的,其实他们是有能力去把城市建设得更好的…… 居民区就像是广州市内的卫星城,虽然地方不大,但设备齐全,来到这里,我竟俨然有一种来到了香港的感觉,我不知道这居民区的建设耗时多久,是不是早有防备,但光是那不断往上建的房屋、高架桥和各类设施,就已经看出了政府的投资和用心。 这回,该是真真正正做了一件实事了,只不过这实事似乎来得有点晚。 山河破碎,家园凋零,到这个时候来做这些事,我不知道算是让人庆幸还是令人感到讽刺。 我们的车绕过至少三处高架桥,旋转而上,如坐过山车一般忽高忽低,这才进入一条平直但较为窄小的街道,这条街道房屋都是新的,但从店铺和人员构成来看,应该算是临时居民区的老街区了,我们的车一直开到街区尽头,根据地图的指示,却还要向旁边深入五十多米,这五十多米只能步行,于是我们下车走了过去。 下车的片刻,我发觉莫筱婕居然蹦蹦跳跳的,完全恢复了她那种十三四岁的样子,但是在我盯着她看了几秒之后,她就猛然收敛了神情和动作,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你干嘛?” 我摇了摇头,说:“你刚才那样挺好的。” “你……” 我没有继续让她说下去,而是把手枪收好,回望着其他人,说,“你们注意,我们先交涉,但是绝对要警惕,随时可能要动武。” “动武?”黄倩有些疑惑,说道,“那不是那个小女孩的养父母么?我们为什么要动武。” “若只是单纯她的养父母,我可能会把小孩一起带过来指认。”我说道,“这其中肯定有蹊跷,总之,保持警惕吧。” 我又转向奕天,说:“你在车上等着,接应我们。” “好。” “大家注意外部环境,居民区里不能搞出太大动静来。”我又强调道。 “是!” 正文 182.除恶务尽 七七的养父母住在街道左侧房屋三层。 本生就是非作战行动,我们来的人也非常之少。 我和黄倩、莫筱婕两个女人转过楼道,我不由得望了望莫筱婕,说道:“你……带了武器么?” “带了。”她已经恢复到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说着,从身后掏出了一把短小的手枪,这把手枪显得很袖珍,不过,以我对反抗组织的了解,越是袖珍的手枪恐怕威力越是惊人。 比如我们手上的改良版六四式,就比警用的那些小砸炮要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我们几个来到房门前,我上前敲门,敲过十几次之后,我才听见门那边有了脚步声。 我看了看黄倩,黄倩警觉的向后侧了侧身,这样大概有利于她在对方难以察觉的情况下掏枪。 而莫筱婕本来就矮,站在我身后似乎也稍显隐蔽,不用担心。 很快,对方打开了门,但仅仅是里头的木门而已。 出来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我无法判断她的年龄,总而言之,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最平凡的广州妇女,头发有些花白,颧骨很高,脸上的皱纹让她有点儿苍老,但是却又不似已经五六十岁了,总之,大概是生活的压力,让她提前衰老,她看我们的样子很是警觉,问道:“你地搵边个?” 就是你找谁的意思,这句话结合她那种语气,应该是十分不友善的态度。 我皱了皱眉,由于某些原因我天生粤语不佳,干脆用普通话回答:“请问,这里是七七的家么?” “七七?!”那女人表现的无比惊愕,我甚至从她脸上读到一丝惊恐--如果他们当初真的是在被骗的情况下把七七送走的,在提到七七的时候,应该不会是这样的表情才对。 我想了想,说道:“我们是反抗组织的成员,你们上次把七七送给我们……” “吓?!”那女人的表情更加紧张恐惧,颤颤巍巍的打开了铁门,说,“进……进来坐。” 我看了看身后的两位姑娘,示意他们暂时放下手里的枪。 她们将手离开了腰间的武器,这才跟我走进房间。 房间并不大,而且由于背阴,厅里有些暗,也正是因为这份阴暗,让人觉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神秘感,尤其是面前这接待我们的中年妇女,进房间之后,我就再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了。我们坐下之后,她帮我们倒了茶,也不开灯,直截了当的说:“你们等等,我把他叫来。” 过了一会儿,女人从里屋领出了另一个男人。 我想这应该就是七七的养父了。 同时也是七七的干爹。 “是梁先生吧?”我站起来,抬眼问道。 “是……”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我从动作上判断,这个人似乎十分恐惧,有些畏畏缩缩。 这不应该是见到反抗组织中人的正常反应,虽然反抗组织内部多多少少有些肮脏,但对外方面,我相信他们一直还算口碑良好,我也是进入组织后才了解,民间知道反抗组织的个人和团体,多多少少会给这个组织一些资助,他们甚至一贯认为这个组织要比政府机关靠谱一些。 “这次我们的来意你明白吧?”我故意试探。 “我……我们知道……知道……”这对夫妇居然是齐声回答,显得很急切。 直觉告诉我,那一波“反抗组织”成员,对着对夫妇有某些承诺,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是这个反应。 我故意拖延时间,死死盯着那两人,虽然在我眼中,在这黑暗的环境下,他们只是两团黑影而已。 “还……还有什么问题么?”那中年男人说道。 我想了想,说:“没什么问题,就是……东西我没带来。” “什……什么?!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们的语气十分急切,想来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本来这次来我只想进行一场友好的问话,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大可能了,这两个中年人都不太正常,无论是动作还是语气,我甚至从他们说话的声音中听见了几声“嘎嘎”喉音,即便是再怎么急切,一个正常的人类想来也不应该会发出这种声音来。我越发的怀疑这两个人的身份,或者说目前的状态。 “不……不是说好了么?” 他们的语气越发激动。 “说好了什么?” “不是说好了我们交人你们给药么?” “反抗组织没有什么药。”我冷冷的说。 “你装什么?!”那个女人一直低低的哼叫着,似乎特别痛苦,而男人已经双手往我们面前的桌上一拍,桌上的茶杯立刻翻倒,茶水溅落一地。 “哼哼……”我依旧保持镇定,冷笑着。 “你们是教会,神体苦修会!什么反抗组织,装腔作势也装够了!”那男人大声说,“把药交出来!”说着,他已经飞身跳上桌子,而我身子一侧,手枪已经顶在他脑门子上,“你是感染者,对吧?” “嗯?”那中年男人愣了一下。 “你把七七送出去,是为了换维持你们感染者生命体征,减低你们痛苦的药剂,对吧?”我继续说道,“呵呵,七七一直信任你们,把你们当成亲生父母一样看待,她直到离开这里的时候都不知道你们这两个畜生是在把她送上死路!” “你……噶……你到底是什么人……嘎……”那中年男人嘶声吼道。 “我说过了,我们来自反抗组织!” “呀!”这句话刚出口,中年男人旁边的那个女人,他的妻子,已经飞身而起,朝一旁的黄倩扑过去,黄倩轻盈一闪,躲过那女人的致命一击,接着反身一脚,那女人整个身子趔趄反倒,装在一旁的柜子上,一大堆杂物掉落下来,而我面前,那中年人想要猛扑上来,我却已经一脚踹翻了桌子,中年男人显然没有想到我力气这么大,整个人翻滚而下,与他的妻子摔在一起。 “呀,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也没有办法啊……”那男人疯狂的用手挡住头,不停的乱抓,“不要杀我,求你了。” “七七被你们送走,你可曾给过她求你们的机会?”我问。 “不……不要,我们错了,错了……” “今天留着你们,以后呢?你们病入膏肓,继续去外头咬人?” “不……我们,不……” 我没有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扣动扳机。 两枪之下,鲜血飞溅。 黑暗中我看不见鲜血,却能清晰的闻到血腥味。 “你们去里屋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感染者。”我回头对黄倩和莫筱婕说道。 他们俩愣了好一阵子,才“嗯嗯”答话,随机往房间里走去,过了一会儿,黄倩提着一个麻袋出来,扔在我面前,说:“估计都是内脏,动物的还是人的我分辨不出来。” 我摇了摇头,说:“无所谓了,至少咱们已经确定了当时来的人是教会成员了,接下来只要跟踪他们的车,我们应该就很容易可以找到他们的据点了。” “好……”黄倩有些疑虑,而我已经准备离开,回过头,看着站在原地的她和莫筱婕,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两人没有说话,一直跟我走到楼道内后,黄倩才说道:“我没想到你杀他们这么干脆。” “感染者,不是都该杀么?”我侧脸说道。 “没有确定他们是否杀过人,如果,能够治愈的话……是不是还能给他们一个机会比较妥当一些?”莫筱婕也说道。 我冷笑一声,说:“呵呵,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感染者可以治愈,还是不要冒险的好……再说,反抗组织给过林菀机会么?”说完,我迅速跨步向前。 正文 183.防线 是的,没有人给林菀机会,同是感染者,我凭什么要给别人机会? 同样是杀人,难道林菀不可原谅,别人就可以迁就? 虽然莫筱婕和黄倩的神情里都带着些许疑虑,但我想我无需跟他们做过多解释,走出小区之后,我想了想,说:“我们先联系政府军过来处理一下现场,以免伊波拉变种病毒侵害其他人家。” “好吧……”黄倩点了点头。 “对了,难道楼上就没有更多有价值的线索了?”我皱了皱眉。 “太暗了,没来得及找。”黄倩如实说。 “返回去。”我说道,“我们可以在现场等到政府军来。” “你早说呀……”黄倩撇了撇嘴。 刚才我确实有些太激动了,魂不守舍,若是心里没有波澜,果真是冷血无情的两枪结果了那两名感染者,那绝对是假的,那一刻,我心里全是林菀的样子,全是曾经的一切,全是那已经回不去的一切,我已经不知道,我这两枪是发泄还是复仇了。 不过,我很快冷静下来,人总不至于永远沉沦,该做的事情,总要去做。 我们联系过政府军之后,便开始在房间里仔细探查,房间里的灯还是很亮堂的,不过,即便如此,我也辨不清那两人的容貌了,他们活着的时候我没怎么看清楚,现在打开灯了,他们却已经魂飞魄散,脑浆迸裂了。 这房间里似乎除了琐碎的生活用品之外,并没有别的线索,但我们从他们的柜子里找到一份所谓的入会协议,这份协议是一年前签订的。 “你们看看吧……”我冷笑着说,“他们加入神体苦修会已经一年了,就算没有杀人,难道就不算是助纣为虐。” 黄倩与莫筱婕没有说话。 政府军在一小时后姗姗来迟,为保证周边民众的安全,我们在满是恶臭与血腥的屋子里一直等到他们到来。 那帮政府军士兵对我们毫不客气,我也不想在这里做过多逗留,在向墨歌反应情况之后,便下楼离开,车上,奕天时不时的扭头看我们一眼,或许觉得我们神色凝重,又不好多问,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看见他这个样子着实难受,于是开口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 奕天说道:“看你们去了一趟好像都变了个人似的,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没什么,两个感染者,我杀了。”我淡淡的回答。 “什么?杀了?七七的养父母,都是感染者?”他问道。 “嗯,是的。”我点了点头,没有更多的言语。 “现在回基地么?” “不了。”我说道,“根据地图,我们去那帮畜生的据点探查一下。” “就我们四个?” “人要是多了,反而不好。”我撇了撇嘴。 奕天似乎有些无奈,但也不好反驳我,毕竟我多少算他的一个上司。 我们的车开得很缓慢,我发现,这条路上,沿线果然哨卡很少,几乎没有,即便有,也是政府即将废除搬迁的路卡,至于摄像头,更是隔几百米才能见到一个,不过,这或许也正确定了我们所选路线的正确性,如果是我,要运送某些东西,也必然会选择这条路。 这条路的尽头是云江大桥,这座桥近两年才建立,算是新桥,桥头有哨卡和堡垒,虽然应该也是近段时间建立的,但也可谓是守备森严了。 地图划到这里就已经没有了路线,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站在江滨,忧心忡忡,可那位莫筱婕倒好,居然在江边伸懒腰,呼吸新鲜空气,看来今天她真的是出来郊游的。 黄倩和奕天也下了车,黄倩一手按着被江风吹得凌乱的发丝,一边说:“现在怎么办,这些家伙遁水里去了?” “这里沿线有哨卡,按理来说是过不去的。”我说道,“当然也不一定是他们放行了。” “问问?”奕天说道。 我咬了咬牙,着实不想去问这帮政府人士,但是,这似乎又是唯一的线索。 我反身走上前去,那桥头岗哨旁的两名政府军人立刻举枪对准了我,我从怀里掏出反抗组织的徽章来前举着继续向前,那两名士兵,其中一人依旧用枪指着我,另一人则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我一阵,又仔细看了看那枚徽章,对我敬了个礼,说:“反抗组织的战友,什么官职?” “第六哨塔守备官。”我说道。 “首长。”那人再次敬礼。 “首长?你是……反抗组织的人?” “不,我是政府军的人,现在反抗组织与政府军队联合编制,所以,按级别你是我的首长。”那军人说道。 他的这句话让我有些警觉起来,联合编制,这种事情我几乎没有听说过,这必然又与反抗组织的高层有关,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似乎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微微叹息,说道:“最近这边的防御都是你们负责么?” “是,长官。”那人说道,这时候,他身后的另一面哨兵也已经放下枪,冲上前来,朝我敬礼。 我回礼都回累了,又问道:“一个星期前,你们这里是否有大货车或者银色面包车经过?你们放行了。” “没有,长官。” “没有……”我微微低头,又问道,“你确定么?” “确定,绝对没有,”旁边那人说道,“近半个月以来,我们这里没有放行过任何机动车,这座大桥对面有许多我们的据点与兵工厂,当初建立大桥的目的,就是为了连通城市与江那边的重工业,现在重工业已经基本改成了军工工业,所以……我们一般不会放行任何机动车过去,除非是军车……” “军车……”我愣了一下,接着急切的问道,“那上个星期那几天是否有军车经过。” “军车的话……几乎每天都有,但是都是定点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和下午六点左右,这是规定,总之,这座大桥的哨塔,是只允许我们自己人在特定的时间通过的,绝对不会允许任何闲杂人等通过。”那士兵确定地说。 我点了点头。 “长官,冒昧问一句,出什么事了么?” 我想了想,觉得没必要隐瞒友军什么,于是如实说道:“经调查,广州城区哨卡的爆炸案的人肉炸弹运输车,很可能经过了这座大桥。” “这……简直不可能……”另一面哨兵说道,“绝对不可能,就算他们能顺利通过这个哨塔,过了这个哨塔,桥那头也同样有例行检查,还有基因验证等等,他们根本没有可能进入基地内部。” “这就怪了……”我沉思了片刻,向他们又敬了个礼,这才反身回到奕天他们身边。 “怎么样?有结果吗?”奕天问道。 “没什么结果,没有人经过这里。”我说道,“他们这里只在定时定点让军车通过,而且守备森严,不大可能出现商务车或者货车。” “那……那是怎么回事……” “我最担心的是,故布疑阵。”我咬了咬牙,“他们在天河西路袭击过我们一次,如果那次袭击有两个目的呢?一个是想要抓回七七,而第二……却是想要拖延时间,让他们的货车快速到达预定位置。” “什么……” “先回总部,其他的回去再说。”我说道。 我们立刻上了车,一路狂飙疾驰,但我却依然焦急不已,这个时候,我需要一份城市内的布防图,我要看看在各地哨卡换防之后政府和反抗组织布防的样子,但说实话,我又着实有些不敢看。 正文 184.询问 回到基地之后,我甚至没有去守备指挥部报道,就直接联系了墨歌,墨歌对我的要求有些疑惑,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在我没有弄清楚全部状况之前,我不准备多说任何事。 墨歌从电脑里帮我调出了防线资料,一言不发,似乎站在一旁等待我的答案。 我伸手在电脑屏幕的地图指示上轻轻滑动,一面滑动一面仔细看着据点周边的状况,当我发现据点连成一条线的时候,我的心仿佛被什么动心狠狠的重击了一下。 “糟了”我不由得惊呼。 “发生什么事了?”墨歌急切地问道。 “市区遭受过袭击的几个据点都是郊区对吧?”我说道。 “除了天河西路是近郊之外,都是郊区。”墨歌说道,“其他几个据点我们和政府军的联合部队已经赶去清理了。” “清理完了之后,是不是重点防御全部撤回城区了?”我说道。 “没错,按照郊区据点被袭击的路线来看,他们是冲着战时居民区去的,而且……” “他们不是冲着战士居民区去的。”我说道,“那辆车根本就是故布疑阵,我们都被骗了,路线图全是错的。” “什么意思?” “那辆车一直开向云江大桥,今天我特意去云江大桥询问,他们根本就没有看到那辆车。”我说道,“我们只是从零星的监控录像上判断他们的路线,其实我们搞错了,他们在往云江大桥的路上掉了头,从已经遭受袭击的据点开过,那些地方没有监控录像,所以很难察觉到他们的路线。” “那你的意思是他们转去了哪里?”墨歌问道。 “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是……你看现在的防线,已经把城市基本合围成了一个桶状。”我说道,“居民区的确是非常安全,但是,生命堡垒和政府的几个军营呢?” “什么?”墨歌伸手在屏幕上滑动,好一会儿,说:“你的意思是他们的目标是……” “现在没有切实的证据,但恐怕只有这个原因。”我摇了摇头,说,“否则他们没有必要开车故布疑阵,故意把我们引向云江大桥,现在整个防线和云江大桥合围,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外部空虚,军营和生命堡垒受到威胁!” “我立刻向上面反映。”墨歌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说:“这只是初步判断,但如果真的出事了,恐怕……” 墨歌接通了通讯装置,我只能听见她简短有力的回答声,但是脸部表情却阴晴不定,有一刻甚至带着一丝惊恐,但这转瞬即逝的惊恐让我感到极端的不安。 过了一会儿,墨歌放下通讯装置,看着我,说:“你分析的没有错,已经有一个政府据点遭到袭击了,而且生命堡垒外围也有零星敌人发动进攻,很多都是孩童……” “那么多小孩,政府军不管的么!”我大声问道。 “他们想管,但失踪人数实在太多,而且教会非常聪明,他们专门从Z市迁移过来的居民和一些在战时居民区还未落户登记的居民下手,调查难度非常之大。当然,政府不作为也是一个原因,他们忙着打仗,很多时候,根本没有在意身后平民变成了什么样。” “可恨……”我咬牙说道,“那现在情况是什么?” “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墨歌说,“而且很快……恐怕,钟将军要找你的麻烦。” “钟将军?为什么……”我刚刚才把朱铭作为一张牌打出去,钟将军这个时候却要找我的麻烦。 “因为关于防线的设计是基于第六哨塔给出的情报,也就是教会的货运车行车路线来确定的,这份新车路线的主要来源是你我……”墨歌说道,“你放心,你不会有事,但要注意不要和钟将军争执。” “什么叫我不会有事?”我大声说道,“那你呢?信息来自你我,你呢?” “我?没关系,我在反抗组织的地位大起大落,早已经习惯了。”墨歌说道。 “不行……你……” “好了,”墨歌嘴角勾了勾,说,“你应该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更改。” 很明显,墨歌想帮我承担责任。 这次,的确是我们的失误,怪不得别人,但这明明就是我的失误,路线是我找人整理的,也是我发布的,策略和理论都是脱胎于我的想法,这和墨歌又有什么关系?!能有什么关系?! “我不会同意你承担所有责任!”我对墨歌说道。 “这个无需你同意,去吧。”墨歌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无奈退出了墨歌的指挥室,返回住处的时候,莫筱婕忽然跟我撞了个正着,她回到基地后,便又成了那个面无表情的机器人,冷冷面对着我,语气平缓,不带任何感情:“楚庭生长官,钟将军找你问话。” “知道了。”我心中无比的恼火,却故作平静。 “介于这次你把我带出去执行任务,算是帮了我一个忙,我想告诉你,钟将军问任何事情,你只要回答不知道就可以了。” “为什么。”我停住了脚步。 “对你有好处,我只能说到这里。”莫筱婕说,“你可以信我,也可以不信。” “我信。” 我大概猜出了她的意思,她无非要我推卸责任,之前我把朱铭放出来制衡张楚,算是给钟将军卖了个人情,这个时候钟将军自然多多少少会考虑一下对我网开一面,但是前提是我的罪过并不太大,或者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我是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人。 可是,那不就是把责任和压力都推到墨歌身上么? 要我这么做,怎么可能?这样连我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我没有回房间,就直接来到了钟将军临时坐镇的办公室,这个肥胖的男人一面喝茶,一面用他那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来啦?坐!” 我敬了个礼,在一旁坐下。 “庭生啊,你这次出去有没有什么收获?”钟将军并没有直接开门见山。 “有。”我点了点头。 “说来听听。” “首先,七七,也就是谢淳的女儿,她的养父母都是感染者,送她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换取降低痛苦维持生命体征的药剂。” “畜生!”钟将军居然做出嫉恶如仇的姿态来,这简直让我有点儿恶心。 我继续说:“我已经把他们都清除了。” “做的不错。”钟将军点了点头,赞赏道。 我又说道:“不过还有一件事。” “嗯,什么事……” “我去了一趟云江大桥,调查显示,我们上次调查的行车路线,完全是被骗了,被敌人牵着鼻子走,我们组织转换防线,正中敌人下怀。” “呵呵……”钟将军淡淡一笑,站起来,忽然慢悠悠的碘着大肚子来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其实庭生你是个识时务的孩子,而且也聪明,能征善战,兼有基地最强浓缩液傍身,按说可以算是文武双全将相之才了,你说是不是。” “不……过奖了。”我站起来。 钟将军却有把我按下去,说道:“没事儿,跟我不必客气,坐……” 我看着钟将军。 “你这样的好材料,谁都舍不得浪费了,尤其是你自己,千万不能浪费自己的前程。”钟将军说道。 “我……” 我知道要进入正题了。 “接下来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好好回答,想清楚了在回答,明白么?”钟将军笑着说。 我点了点头。 正文 185.参战 钟将军笑着上下打量我,他的意图很明显,似乎还特意为我考虑,给了一点让我组织语言和思考问题的时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悠悠的问道:“关于这次地方行车路线的确定,是政府军与广州市警察组织下进行的,对不对。” “嗯……但是最开始是我制定的计划。我拜托他们这么做的。” 钟将军愣了一下,接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呵呵,诚实。” 我也干笑一声。 钟将军又说道:“那么,这件事,你作为基地守备官,应该是通过外围防线最高长官来进行联络的,对吧。” “不,我是越级联络的。”我眼睛偏向一边。 “那外围防线最高长官是否知道?” “不知道,但我后来想她汇报了。” “想清楚,是做完事向她汇报的,还是做事之前想她汇报的!”钟将军上前一步,等着我,问道。 “做完事。”我冰冷回应。 “真的是?” “是。” “那布防策略呢?政府和反抗组织广州城内的布防,是按照你们的意思布置的,还是他们自行其是。”钟将军也有些激动了。 “是他们自己布置的,但是按照我所给出的行车路线为蓝本布置的。”我说道。 “你……” 钟将军的话终于让我堵死了。 他忽然一转身,晃悠着肥胖的身躯来到桌子后,厉声说道:“我说过,你要为你的前途考虑。” “那我也不能让别人帮我背黑锅。”我回答。 钟将军沉默良久,似乎握紧了拳头,过了一会儿才放松下来,语气稍稍缓和,平静道:“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次的责任全部算在你头上,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我没有说话。 “而且,就算你扛了这些罪责,相关人士,也一样要负责,墨歌一样要负领导责任。”钟将军说,“其实你改变不了什么事实。” “我知道,犯了什么错,就担什么责,就是这样。”我说道,“我不想别人帮我担责任,我也不会帮别人承担什么。” “你……就不为你的未来打算?”钟将军说,“原本,这次我可以调你做外围防线指挥官的!”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是戴罪立功。”我站起来说。 “哦?” “我希望,能在前线抗击感染者,守住生命堡垒,守住第六哨塔。”我说道。 其实我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只是缺少这么一个契机而已,其实我早就想和感染者一站,只是没有机会而已。我没有和感染者打过大型的阵地战,我需要这样一场战斗,每个人都要成长,尤其是男人,成长的因素可能很多--事业、爱情、家庭,等等,但成长的结果无外乎懂得什么是责任与担当--而我需要的,就是一场战争,让我真真正正的成为一名军人,而不是“打了最强浓缩液的幸运指挥官”。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钟将军问道。 “我明白。” “你没有打过阵地战吧?”钟将军说道,“你不是张楚,你从未经历过反抗组织与教会的大战,呵呵,我们作战的时候,你或许还在学校里,或许根本还没有出生。” “是,正因为此,我才想经历一次试试。”我说道。 “你不怕死吗?”钟将军问道。 “如果不打,我们所有人都得死,总之到最后都是要死的,而这次是我被骗了,责任在我,我就算是为所有人去死一回,又有什么关系?”我嘴角勾了勾。 “你真这么想?”钟将军盯着我。 我点了点头,尽力表现的坚定一些。 “呵呵,青年一腔热血……”我不知道钟将军当时那个表情与那个语气,算是赞赏还是失望,“那既然是这样,你就回去等通知吧,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战时指挥官的职位,如果第六哨塔出了问题,你必须深入第一线作战,你的上司……我想,还是墨歌他们吧,你们在一起事件长,能够相互配合,也有默契。” “好。”我点了点头,说,“随时待命。” “哎……”钟将军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实际上,自从林菀离开之后,我做梦都想要一战,而当我看见那些孩子一个个就这么在我面前爆炸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想要的已经不仅仅是战争,我甚至想要对教会和感染者进行屠杀。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无差别对待任何教会成员与感染者,我不怕血洗这片土地,这一刻,我认为,没有鲜血的洗礼,便绝对不会有未来的和平。 我回到房间的时候,朱晴已经在房间里了,七七也在她身边,这家伙居然不经过我的同意带别人进房间里来,还好只是七七这个小孩,如果是别人,我不知道我会有什么反应。 朱晴见到我的时候也多少有些紧张,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一见到我就会表现出一丝紧张的神色来。 “你……你回来了……我是来给你送药的,还要做一下身体的例行检查。”朱晴说道。 我点了点头。 “冰块脸哥哥!”七七忽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叫我,说实话,从前的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别人叫成冰块脸,我表情一直很丰富,尤其是夸张和犯贱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战争还是林菀的死,让我最终成了现在这幅样子,不过无论如何,我倒是觉得,一切都挺好的。 “怎么了?”我看着七七。 “没事,叫你玩儿,我跟朱晴姐姐打赌,说我叫你冰块脸哥哥你一定会答应,朱晴姐姐却说你会生气,让我不要乱来。”七七说道,“我说,你不敢在七七面前生气。”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在你面前生气。”我蹲下身,拍了拍七七的脸。 七七却退了一步,说:“不要摸人家的脸,我们年纪差距又不大,你如果是爷爷大伯辈的还好,你只是个小哥哥而已,你这样做,别人会误会的!” “误会?误会什么?”我问道。 “误会你对七七有企图咯!哼,你不会真的对七七有企图吧?”她双手抱在胸前,一副防备的样子。 我有些哭笑不得,站起来,说:“你放心,哥哥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呀?朱晴姐姐吗?”七七望着朱晴。 我不由得愣了一下,也望向朱晴。 朱晴这个时候居然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脸似乎已经红到了耳朵根,急忙说:“不……七七你不要胡说!” “咦?不是吗?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呢?”七七若有所思地瞪着大眼睛。 “小孩子,懂……懂什么般配呀……”朱晴挠了挠头,果真是手足无措,赶紧岔开话题,对我说,“那个……楚庭生,我们……我们做检查吧。” 我点了点头,坐在床边,伸出了手臂。 我在注射检测药剂的时候,我注意到,七七不敢看我。 我愣了一下,思索片刻,问道:“七七,你害怕打针?” “我……我……” 一时间,她的精神状态似乎特别差,一开始只是把脸偏向一边,我一句话问出来,她却一声惊呼,一个箭步跑到了柜子的一侧,蹲下身子躲在立柜后头。 “她……”我望了朱晴一眼。 朱晴低声说:“这件事,我一会儿跟你说,这个小孩,似乎对打针有一种特别的恐惧……” “恐惧……这是为什么……”我思量道,“难道是因为她心中有什么特殊的阴影么?” “我……我不知道……”朱晴摇了摇头。 正文 186.生命堡垒守卫战 待我注射完毕检测药剂,例行检查完之后,朱晴将仪器放在一边处理,我站起身来,朝七七躲藏的立柜旁走去。 七七低着头,几乎蜷缩成了一团,躲在立柜之后,瑟瑟发抖。 我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说道:“摸摸你的头总不是对你有企图了吧?” “唔……”她抬起脸来,脸上居然挂着泪珠。 我赶紧用手帮她那张小脸庞的泪珠拭干,蹙眉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唔……冰块脸哥哥,我怕,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打针好不好,我害怕。”七七可怜兮兮地说。 我轻轻抱起这小女孩,这回她倒是不反抗了,把脸埋在我的怀里,我又说道:“小孩都怕打针,其实哥哥刚才扎针一点也不疼,而且,你没有生病,不用打针,你怕什么呀?” “七七就是怕,七七不要打针……呜呜……”七七把脸埋在我怀里痛哭起来,我着实没有想到这回她会哭得那么伤心。 “好了好了……”我抚着她的后脑勺,说道,“别难过,以后不给七七看见我们打针就是了,更不会让七七打针,好不好?” “嗯……那你答应七七,连打针的事情都不要再提了。” “好好,我答应七七。”我点了点头。 “唔……那……那……”过了一会儿,这小姑娘又说,“那你把七七放下来吧。” 我禁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这时候,朱晴也站起身来,望着我,说:“楚庭生,你的情况还是不太稳定,同步率总是在浮动,时而百分之十点多,时而九点多,我有点担心。” “没关系,不是都可以到达十以上了么。”我说道,“我记得,墨歌的同步率也才十七而已。” “可是……对于我们这些研究人员来说,即便是相差百分之零点一,那也是很大的差别呀。”她说。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是研究员,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你无需再劝我多加休息了,战局已开,而且,我已经向钟将军申请参战了。” “楚庭生……一定要那么拼命么?”朱晴低垂着眼眸。 我笑了笑,说:“现在不拼命,难道坐以待毙?” “可是,你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呀。”朱晴似乎很委屈,好像比她自己生病还要委屈。 “好了,不用说了。”我挥手说道,“做好你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了……” “嗯……” “哦!我知道了,朱晴姐姐喜欢冰块脸,但是冰块脸不喜欢朱晴姐姐,还总是冷冷淡淡的,好残忍!”七七忽然开口,我怔了一下,不由得低头望着她,她鼓起一边腮帮,好像在生气似的,瞪大眼睛瞪着我。 “七七,别乱说话……你才这么小……”朱晴似乎根本制止不了这个小孩。 “可是,以前的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呀,男女主角都是……”七七继续说道。 朱晴连忙打断:“好啦,七七,我们出去玩吧,别打扰楚庭生休息,很快就要开战了,他是军官,还要布防呢。” “嗯……那好吧……冰块脸哥哥,我刚才说的话,肯定没错!”七七来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叉着腰,说道。 我只能回报以淡淡的一笑,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离开之后,我便洗澡休息了,这个时候我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体力,命令随时有可能下达,我随时可能拿起枪参加哨塔守卫战。 这一切,是我估测到了的,但我没有估计到的是,命令比我想象的还要下达地更快。 第二天早上,还未起床,我的房间电脑上便已通过信息联通装置在我床头开启了警铃,一般来说,指挥官房间里的电脑,只有在极端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对床头警铃进行自动连通,我几乎从床上跳起来,这让我的头感到一丝丝的胀痛。 我立即来到电脑前,检查信件。 并不是好消息,可以说,是灾难般的坏消息。 “几日之内,政府军与反抗组织累计已有数十处基地遭遇感染者不同程度的袭击,感染者善于使用人肉炸弹,靠近城区内部的军队由于害怕伤及无辜民众,投鼠忌器,无法正常与作为人肉炸弹的幼童进行对抗,因此导致大批军人阵亡,而又由于防线部署不当,我军采取回防措施亦是为时已晚,因此,如今,政府军与反抗组织基地已经连吃败仗,感染者与教会成员,正调集大量军队向生命堡垒开进,企图从后方直插生命堡垒及周边政府重要设施,若是此战失败,那么生命堡垒及其中大量研究资料将为地方所用,我军将成成为对方傀儡,整个广州城亦将失守……” 最然我的确是犯了错误,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政府军与反抗组织的外部军队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不能取胜可以理解,但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连连败退。 看来,在外围防守方面,他们果然没有用上主力部队,否则,只要是有张楚、宋毅这样的人,也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溃不成军。 我继续把信息往下看。 “现命令反抗组织生命堡垒外围防线第六哨塔守备官楚庭生带领其手下部队以及基地内装备,前往生命堡垒援助防御,作为主力援军,而其他哨塔作为协助亦需同时前往,本次战斗总指挥由外围防线总指挥官墨歌担当,并由涂殊、朱铭担任监督,另,张楚与宋毅军队,镇守外围防线基地,以防敌人奇袭我军后方。” 我打主力,而张楚和宋毅镇守后方? 虽然我并没有太大意见,但却总有些不安,我不知道这个安排是否靠谱,但我是个军人,就只能服从命令。 我不敢有丝毫怠慢,甚至还未完全睡醒,就开始准备出征。 从一切收拾完毕,到我组织所有人上车离开第六哨塔,一共不过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一个小时之间,黑暗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接着朝阳旭日由东方冉冉而升,还没来的及窥见全貌,我们便已经登上了运兵车。 我作为基地指挥官,坐在中央受到层层保护的指挥运兵车内,这车内的摆设就像是会议室,只不过一切都是金属,固定在车厢之内。 我们五个人围坐着。 我、墨歌、作为墨歌副官的邵光义、朱铭以及涂殊。 中央的显示屏与对讲屏显得非常先进,可以缩回桌子里头,也可以抬起来,让我们与其他车内的士兵对讲,布置战术或鼓舞士气。 这个时候,我们并未开启对讲屏。 胖子朱铭相当悠闲,居然坐在一边喝着咖啡,打着哈欠,说道:“这么早,妈的,我平时才不会这么早起床。” “所以你一直这么肥。”涂殊看着手中的资料,毫不客气地回敬。 “你……我这是健康的标志,你懂个屁。”朱铭一脸不屑。 “好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了。”墨歌说道,“我来布置一下战术吧,我们这次一过去肯定又是一场遭遇战,打完之后,才能到生命堡垒之中休整,楚庭生,我们这里一共多少人?” “八十七人,”我说道,“注射浓缩液的有八十七人,只打了抗体的医疗兵和研究人员有三十多人。” “人数不多,只能速战速决。消灭重点力量。” “你直说……”涂殊没好气地说。 “按照目前回报的战局来看……”墨歌蹙眉说道,“敌人大部分潜伏在生命堡垒西路,而且可能指挥的教会成员也在这个位置,我们需要以最优势的兵力来击溃这一点,逼他们撤离。” “西路是什么状况。”我问道。 “山地,南方多山少平原,一般进攻都是从山地上进攻,占领制高点,无论是武器打击还是冲锋,都有奇效。”涂殊抢话答道,“政府不准备投入大规模战斗武器,而且现在所有武器都已经信息化,教会偏偏最擅长干扰信息,简而言之,咱们只能肉搏战。” “肉搏战……”我咬了咬牙。 “西路是他们的指挥部。”墨歌神情微微有些变化,显然是对涂殊抢话的行为很是不满,过了一会儿,才出了口气,说道,“指挥部附近人肉炸弹应该不多,那些主要是用来冲锋的,所以小股部队包抄过去或有奇效。我的看法是,先把车辆开进正面战场,利用车辆的防御优势以机枪扫射,并且以大批部队来进行抵抗,人肉炸弹可以消灭有生力量,不一定能炸掉运兵车。” “我觉得应该完全不能炸毁车辆。”我说道,“人肉炸弹,虽然不知道主要成分是什么,但是,在哨卡战斗中,他们投入了十几甚至几十名人肉炸弹参战,最后结果是只有人员伤亡,运兵车,哨卡的护栏甚至是路口的障碍都几乎没有损伤。” “那样最好,”墨歌说,“那就这么做。” “但我们不是也该小心那些可以刺破铁皮的家伙么?剑士,翼人……”涂殊反对道。 “在机枪的掩护下,问题不大吧?”胖子朱铭吹着咖啡,淡淡说道。 “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这股疑兵既有力量,不至于遭到对方的怀疑,又不会伤到我们队伍的元气根本。”墨歌说道。 “那其他人呢?” “楚庭生带小队前往西路,直取核心,斩杀他们的指挥官,解决掉他们的指挥系统。”墨歌看着我,说。 “可以。”我点了点头。 “楚庭生可是这次大战的主要指挥官,让他上前线,不让他适应适应指挥全局,你觉得这样好么?”涂殊和墨歌向来不对付,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吵上两句。 “但是,斩首行动,除了楚庭生的小队可以完成,没有人能完成。”墨歌说道。 “哎……舍本逐末啊。”涂殊微微低下头,略带嘲讽地说道。 “得了,你们别吵了,我都很久没练筋骨了,这么着,你们俩负责在指挥车里吵,我,和楚庭生一起去进攻西路的敌人,你看怎么样,我保证他死不了。”朱铭忽然说道。 “等等,你是监督人员,不适宜参战啊!”我说道,“没关系,我自己去就可以。” “得了,你自己去倒是可以,但是不是有些胸大又有脑子的女人不放心你么。再说,我也想瞧瞧你的小队到底有多大本事。”朱铭笑道。 “胸大有脑,我可以当你是在夸我。”涂殊转过脸,看着朱铭,笑着说。 其实这个时候我很清楚,虽然有可能有人认为墨歌是让我身陷险境,但事实上,她比涂殊更了解我,这个时候的我,最需要的就是直面敌人的一场战斗,仅此而已。 正文 187.潜入 胖子朱铭和涂殊一路抬杠,也使得这趟旅程沿路不那么沉闷,即便算是一趟赴死之行,倒也还显得轻松。胖子自己喝完咖啡也就算了,还要用运兵车内的供水系统帮我们冲咖啡,我和墨歌无奈接受了他的好意,但涂殊一脸冷漠,始终把他晾在一边。 到后来,干脆连抬杠也懒得抬了。 电子地图显示,临近生命堡垒尚只有数百米的距离,墨歌命令我们立刻下车。 当车门打开的刹那,我似乎已经能闻到空气中不一样的味道,具体是硝烟还是血腥,我说不清楚,我只觉得这种味道有些熟悉。 墨歌环视周遭,在确定了此地安全之后,开始重新编队,布置任务。 编队之后,除了我所在的小队之外,其他人全部重新回到运兵车之内,从四面八方开向与生命堡垒最接近的防线。 看着车辆绝尘而去,黄倩也望着我,说:“喂,我说,楚大长官,这是啥意思,又要咱们去送死?” “细想一下。”我看了黄倩一眼,“这是在照顾我们。” “照顾?” “敌人最可怕的武器是人肉炸弹,防不慎防,而且要经历一层人心的考验,要越过自己内心的那道障碍,现在我们无需去面对人肉炸弹,难道不是照顾?”我说道。 黄倩眼皮一翻,说:“好吧……那就算是吧。” 一边的胖子朱铭说:“得了各位,别愁眉苦脸的,咱们赚大发了,直接拿下匪首,我们是头功,那些人去那边堵炸弹,最后也建不了什么功勋呢。“ 虽然对胖子朱铭的说法略有些反感,但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便是事实。 我随即微微点了点头,说:“大家走吧,别多说了。” 我们一个小队的人,包括朱铭在内,开始向西路山道进发,我们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尤其是在平路上,进入山地之后,步子才稍稍加快了一些,这里的山势虽然起伏不大,但盘山的道路却很是曲折,即便是夏天,微风吹过,两旁的树叶依旧飘落不停,由于无人打理,这山道上的路也,几乎掩盖了原本的道路,与山道边的杂草相互堆叠在一起,让人辨不清那里是真实的路段,哪里又是杂草掩盖的悬崖。 我低声说道:“大家小心,别踩空落下山崖。” “放心。”胖子朱铭说道,“就算有人掉下去,老汉我一挥手就抓住了。 我看了看他壮硕而粗长的手臂,不禁点了点头,但还是略有些不放心,说:“大家还是小心为好。” 我话音犹在,就在我们的上方,几粒灰尘、碎石忽然飞落而下,我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那几粒灰尘和碎石在我们面前的落叶杂草之间“弹跳”片刻,便滚落下山崖之间, “上面有人。”我低声道。 “这附近,电磁波异动有点强烈。”黄倩说道。 “看来是快到了啊……”何凡摩擦了一下手掌,似乎在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林前和李闻天虽然站得靠后,但也并不示弱,早已做好准备。 “还不是打的时候。”朱铭挥了挥手,说,“年轻人别激动。” “继续往上,若是已经被看见,停留太久容易让人起疑心,这应该是前哨的伏兵,朱铭,你帮忙解决吧。”我说道。 “呃,好嘞,看老汉的本事!”说完,朱铭一个箭步,双脚一蹬,手竟直接攀在了山道旁的岩石之上。 我挥手示意全队继续往前,与此同时,朱铭则以极快的速度向山顶上路冲刺。 “这胖子这么厉害?”黄倩不由得说,“看不出啊,还以为就是臂力大,没想到这么灵活。” “怎么样,羡慕了吧?蝙蝠妹,手无缚鸡之力吧?”何凡说道。 黄倩抬手握拳,骨节握得嘎嘎作响,冷冷说道:“打你这样的小东西一点问题都没有。” “哟?他到底哪儿是小东西?”林前又开始抬杠了。 奕天也在旁边暗笑。 这个时候其实并不适合互相调侃,但我并未制止,因为,我也不知道未来,不知道上山之后,我们会迎来怎样的挑战。 没一会儿,我忽然听见上头的山道上发出两声低吼,以及一阵摩擦声响,接着,一个黑影,从我上方沉沉滚落,我连忙向后撤了一步,那黑影在我和黄倩之间重重一摔,则又被杂草碎石磕绊缠绕,最终滚落下山去。 “大家注意!”我挥手说。 果然,如我所料,第二个“人影”也随机落下,这一个死得更惨,还带着一股鲜血,直直的坠落到山崖之下。 “看来得手了。”我望着那掉落崖底的尸体,淡淡道。 “好身手,这死胖子。”奕天不由得说道。 “他是生命堡垒的特派员,身手没得说--他救过我的命。”我说道。 “哟!怪不得了,原来你早就跟基地的人有关系,还有那么大的恩怨情仇,怪不得你是官,我们是民啦,果然这个社会啊……哎……”黄倩又开始泛酸,似乎冷不丁酸我几句是她最大的乐趣之一,这种态度,与跟何凡说话完全不同,是一种十分彻底的,赤裸裸的嘲讽,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黄倩这个人,总之,我跟她的关系即使不差,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多多少少又是出生入死的朋友。 我们一路继续向上,胖子朱铭站在山口上等着我们,我发觉,他的表情并不轻松。 如果有什么事让胖子朱铭都神色凝重了,那必然是情况紧急。 “怎么了?”我问道。 “一路上都有守卫,这么杀上去,难保不会被发现,一旦被发现,一切功亏一篑。”他说道,“而且,山道上,岩石中,如果有监控,比如那些……所谓的翼人,我记得是有一种翼人会监控的吧?”朱铭说道。 “目前还没有感受到那一类波长的存在。”黄倩说,“经过中央堡垒那件事,我已经对那些翼人的手段比较熟悉了,应该不会弄错。” 我点头沉思片刻,忽然,这个时候,我想起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我回转身形,望了望身后,又看了看前方,说道:“我们分开走。” “分开?怎么分,你分分看。”朱铭说道。 “我一个人走,你们一起走。”我说道。 “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盯着我,他们此刻大概以为我疯了,要去送死。 我皱了皱眉,说:“现在不是解释这么多的时候,我跟你们分开走,你们听朱铭的安排,朱铭,你来编排他们的队伍,是分开,还是团队作战,随便,但我现在必须离开,这是对你们安全的保证。” “你……”朱铭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确认道,“你真的有不可更改的理由么?” “对,有的。”我点了点头。 “好吧。”朱铭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道,“你是指挥官,既然你把代理权交给我,要自己一个人去冒险,我按理也阻止不了你。” “喂,庭生,虽然你是指挥官,但这种事……我怎么听都觉得我不能同意。”奕天心直口快,一手拍在我肩膀上,“最强浓缩液,再怎么强横,也终归双拳难敌四手啊!” “呵呵,放心,我会格外小心的,而且,我有我的道理,这鬼地方,说不定还有我的老朋友呢。我是为小队的战斗效率着想。” “好了,你走吧。”朱铭大概是看出了我一部分用意,当然,更多的是出于对战局、对时间的考量。 他一挥手,又说道,“无论如何,自己小心。” 正文 188.攻坚战 之所以选择一个人走,是有很大原因的,刚才朱铭的一句话提醒了我之前发生的事情。 朱铭说这附近可能有人监视,我想起了我的那位老朋友,那个家伙,每次都能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而且对我下致命杀手。那个家伙,不知道在不在这个地方,如果他在的话,或许他依旧可以对我进行远程监视。 当初那个教会的研究员在把我抓紧洞窟里注射药剂的时候对我说,我体内有某种东西可以引动感染者的跟踪,说我自己就是基地的内奸。 之前我一直把这件事压在心里,现在我才警觉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和其他人走在一起,那就是对他们的不负责任,要让他们一起送死。 而我一个人走,说不定能引开大部分感染者,纵然是死了,也可能让他们拥有更多的机会。 有一种人,一旦投入到团队之中,便会自觉的慢慢忘记一部分自己的利益,这是很必然的事情,尤其是当这个团队正面临生死考验之时。 这个时候的有些人会走两个极端,要么极端自私,要么极端无私。 而我并非极端无私的人,但也会基于大局来考虑事情。 山道崎岖,尤其是我选择的另一条路,更加崎岖不堪,现在我们刚好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也算是他们的视觉盲点,我想,教会也不是傻子,不会不知道这个地方的危险性,但如果墨歌那边把细分做足的话,说不定还是有希望障住他们的双眼的。 一路上,只有空山鸟语,呼呼风声,这山道幽寂非常,完全想不到,就在不过数百米的生命堡垒附近,正在进行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战。 我握着匕首,并没有拿枪,小心翼翼的前行,如同一个刺客,或是一个忍者。 这个时候,我倒是比较希望自己有李闻天的本事。 山路越是空寂我越是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有危害性,但是我偏偏找不出危害性所在。 转过几个弯道,我终于看见了高高的哨塔,那哨塔上果然有人守卫,而且,似乎是教会中人,因为我发现,那家伙居然在哨塔上架起了热武器,我第一次看见教会的队伍里出现非镶嵌在肉体之内的热武器,若不是人类的话,那就是感染者的智商真的已经进一步进化了。 不过,这种守备方式多少算是聪明,我们的武器,大多针对感染者设计,除了墨歌他们的狙击枪之外,其他武器虽然威力都有所增加,但有一个非常不利的因素,就是射程短。改造型六四式、胖子朱铭手中的飞刀、阿萌的火焰喷射器、甚至李进的电光能力、何凡的操纵火焰能力,都是范围有限的,要打高高的哨塔上的人,似乎有些麻烦。 但这个时候,我却忽然想起了我手边的另一样武器。 这样武器,我从来没敢使用过,只因我害怕这上头的“特殊金属”会锁定我的位置发给某人,但现在,我在执行的是反抗组织安排的任务,就算被定位也该是无所谓的,我想了想,最终从怀里掏出了那把一直不曾用过的枪,那把枪的枪把底,还刻着一个“楚”字。我一咬牙,一个箭步翻入草丛之中,目测我这个时候距离哨塔尚有五十米,但是若是算我这里到哨塔顶端的直线距离的话,大概能接近六七十米,我不知道我这把枪能否直接把哨塔上的人击落,更不知道这把枪的子弹在集中哨塔的时候威力会有多大,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只要这把枪激发,那么接下来,我要做的就是立即逃走,吸引敌方的注意力,因为这把枪的力量大,声音也不小。 我慢慢的朝那个哨塔靠近,多少有些犹豫,这个时候,我也可以冒险换上普通的加强型爆炸手枪,从侧面攀上那个该死的哨塔,但如果周边有其他哨塔支援的话,我说不定还未能到塔顶就已经被杀死了,而且死相绝对非常之难看。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对面的一座哨塔之下,似乎也有异动。不用说,这绝对是胖子他们的队伍也已经跟上来了,我现在要做的是,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个哨塔,并且尽量破除哨塔与哨塔之间的互相支援--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一个后撤,直接从草丛里跳出来,哨塔上的人也算灵敏,第一时间便看见了我,机枪立刻瞄准,这家伙显然也受过专业训练,动作迅捷异常,我一个反身,子弹一溜在我刚才战力的地方炸响,一片尘土飞扬,若我没有躲闪,这个时候怕是已经成了马蜂窝了。 我想都没想,甩手一枪,枪的震动并不大,但声音已经足够大了,比刚才哨塔上的机枪要响得多,我这一枪并未打中哨塔上的敌人,却炸在了哨塔一侧,我实在没有想到张楚给我的这个“神器”威力竟如此吓人,这一枪之下,那老旧哨塔的边缘碎石竟飞溅起来,哨塔上的人也有些东倒西歪的意思,但显然并未重伤,在他还未站定之际,我一面加速快跑,一面变换方向--这种方法,能最有效的避开一切进攻。 而我的猜测全没有错,在我向哨塔冲刺的同时,一旁的支援已经赶上,向我开火,我飞跳翻滚,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地方居然人类比感染者还多。 在我滚落草丛之际,上头的机枪再次开火,但这回他计算失误,没有打中目标,却在我近十米开外打出了一溜飞灰--我着实觉得,这家伙是被我那一枪给炸懵了。 我顺势掏出另一把普通爆炸枪,朝那支援的火力网攻击过去,数枪之下,那边的普通武器被压制地很惨,有两三人已经倒地--无论怎么说,教会的现代武器,是一大短板,这个劣势足以让他们在阵地战中十分尴尬,大概也正因为此,他们才会选择人肉炸弹这种残忍到极致的方式。 我远远看见,远方哨塔上的士兵已经跌落下来,地面部队已经失去了支援,那些教会成员顿时有些乱套,而我们的另一支小队,胖子他们,也从侧面杀了上来。 我一个翻身,滚落到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那哨塔上的家伙一时不知道是该打我还是该支援地面部队--我不能等他想明白,打我还好,毕竟我目标较小,要是真的直接进攻胖子他们就非常麻烦了,若是来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双方同归于尽,我们的伤亡必然十分惨重。 我躲在石头后面,抬枪瞄准,又是一枪,枪声巨大,那哨塔上碎石纷乱,那哨塔上的人摇摇欲坠,但却开始调转枪口向我。 他一定觉得我这个时候没办法再开第二枪,但我在这个时候,却直直的朝哨塔奔去,一会儿,已经跑到哨塔的正下方,这里是机枪射击的盲点,我想,楼上的家伙此刻一定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我侧着身,贴着墙壁,小心翼翼,一动不动,不一会儿,我发觉,上面果然有人在往下张望,十来米的哨塔,他却也知道浓缩液注射者的厉害,必然觉得我会当即爬上去,因此探头张望,我抬手就是一枪,那人直直的从哨塔上落了下来,我侧身让开,教会士兵大头朝下,摔了个脑浆迸裂。 但令我没想到的是,这人刚死,上头的机枪竟又开始射击,而且明显是针对胖子那边! 我失算了,上面不止一个人。 我急忙再次离开哨塔的盲区,快步冲向前方,并在此时回身用普通爆炸枪连开数枪,果然,射程不够,那爆炸枪在半空中便轰然炸裂,但我的目的达到了,机枪迅速转向了我的方向,我冷冷一笑,换了另一把手枪,对准那哨塔便是一枪,哨塔再次炸开,这一回,连机枪带人一起被炸了个粉碎,古旧哨塔上的石块,与金属一道落下,仿似下了一场无情的雨,那一片雨甚至还带着火花。 我没有做任何多余的逗留,转身朝胖子那边走去,他们那边此刻并不乐观,我看见何凡一直在不停的喷射火焰,但那些教会的人类,仿佛比感染者还厉害,动起手来毫不含糊,枪弹打完,这会儿居然用上了肉搏。我们的队伍大概是害怕在第一时间用完了装备,与感染者对阵将十分被动,只能用普通手枪短点近射,一面后退一面压制。 “妈的,肉搏是吧?”我再次冷笑,快步而前。 有两名教会成员率先看见了我,低下身子向我冲刺过来,那两人似乎有些伸手,但怎么可能是注射了野兽浓缩液的我的对手? 那冲在最前方的家伙,猛一发力,匕首从正面透刺而来,但他人还未到,我已经把匕首抛出,正中他的手臂--“哼,你以为我不会飞刀?”那家伙疼痛难忍,急退数步,我上前将他手臂上的飞刀一拔,反手对另一个教徒颈间一刀,那教徒立刻血如泉涌,倒地气绝。 这些人类,比之感染者,要好打不知多少,他们的热武器、现代武器一旦打完,就变成了一堆废物。 那被我扎伤手臂的教徒并未罢休,再次抬手,我将匕首向上一立,一刺,借着他自己的力量,再次将匕首刺入他的手臂之中。 那家伙一声惨叫,顿时,又有几名教徒反身过来,他们手里还有枪。 我顺势将那惨叫的家伙反手拉到我面前,那边的手枪已经开火,一切早已不可逆转,而且,他们由于太过疯狂,早已似乎看不清要攻击的目标,一下子,所有子弹竟都打在了我面前这教徒的身上。 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拔出匕首,将那教徒向前一推,那教徒的尸体趔趄前扑,那边开枪的家伙们惊魂未定,又一次向前开火,却依旧是打在尸体之上,而我再次甩出匕首,一刀命中其中一人的肩膀,那家伙吃痛,手枪坠地,我也拔出手枪,朝另一人开了一枪,爆炸枪和他们的热武器不同,一枪之下,那家伙被我拦腰炸断,内脏横流,落地的片刻似乎还未死,双手不停的在地面上抓挠,仿佛痛苦异常。 我对他们没有任何怜悯,有对准手枪掉落的教徒头部开了一枪,这一回倒是死得干脆利落,脑浆、鲜血沸腾而上,喷射地比我想象的更高。 由于我从旁支援,教会的队伍被打开了缺口,胖子他们也变被动为主动。 占据开始逆转。 可就在这时,只听几声尖啸。 “来了!”我暗暗低喝。 几个黑影,自哨塔后那指挥部的堡垒上方,直窜上天…… 正文 道歉 最近确实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没办法专心工作。 我的状态很差,每天保持6000字以上算是极限了。 至于是什么事,就算是隐私吧,我就不说了。 有些朋友知道,大家也可以互相周知一下,我不想对读者表露太多这方面旁的东西。 总之就是状态不佳,我怕多更写出来的东西实在不能看。 你们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大概这周末,我会去外地散散心,找朋友看看世界杯决赛,回来以后,我会慢慢调整好。 正文 189.迷宫 那些黑影的动作十分迅速,眨眼之间,便已经冲到了我们上空。 “翼人!小心!”奕天首先大喊起来。 其中一名翼人,在半空中身形一转,仿若陀螺一般旋转直扑而下。 说时迟那时快,翼人是直直朝着我扑来的,显然我刚才的表现已经激怒了这些家伙,我急忙向后猛地一窜,一个后翻,那袭击而来的翼人振翼从我上方横划过去,宽大锋利的翼膜几乎要贴着我的腹部,若是再向下几分,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我翻身落地,还是趔趄摔倒,毕竟不是杂技演员,这种应急式的后空翻非我所长,那翼人却身体一扭,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又旋身而下,再次发动第二波冲刺。 我急忙翻身而起,那翼人从我面前侧身而过,原本应是想用翼膜直接将我切成两半,但我这一躲闪,他的翼膜结结实实的从地面上切了过去,不过转瞬,那地面上已经出现一道裂痕。 我趁着他扑空的片刻,向前一步,回身举枪,对准那翼人就是两枪,我并没有注意到,我用的恰好是张楚赠予的那把手枪,原本一枪的威力便已经足够恐怖,两枪之下,那翼人甚至连吼叫都不曾吼叫一身,整个身子便已经被炸得粉碎,肉块、断肢、散落的翼膜、不成形的头颅纷纷从半空中坠了下来。 我不再去看那一地烂肉,转身仰望,只看见其他翼人早似乎已经与朱铭他们不断缠斗许久了。 我举枪点射,张楚的那把手枪,力量之大让人震惊,即便是在空中爆炸,也能波及周围,虽然翼人们身体强健,若非一枪击中并不能致命,但我这么连续开了数枪,空中的的翼人却也纷纷受伤,被压制得向他们的老巢之内退却而去。 何凡举手操纵火焰,不断朝向翼人席卷而上。 那些翼人似乎对火焰并没有太多的忌惮,双翼拍打之间,便能将何凡所发出的烈火尽数吹散,甚至吹回到我们这边来。 “别喷火了!”我恐防回卷而来的烟尘挡住我们的视线,最终导致视觉盲点,若是如此,便真的不妙了。 何凡急忙停止动作,我再次挥手,说:“跟上去!” 随即,自己先带头冲向了基地内部。那几名翼人有的飞向了敌人这个“临时基地”的后方,有的直接落下从正门内冲了进去,这临时指挥所是一座山间水泥老屋,从外观上看,我最开始的判断,应该是反抗组织的前哨所,也可能是针对这些感染者的守林员的住所,这里没有任何先进装置,可以看出,敌人并没有打长期战斗的准备,不过只求速战速决而已,要不然,绝不会选择这里,而且山道上的防守也较为薄弱--墨歌的佯攻计划,这个时候显然是已经奏效了。 而进入那水泥“基地”之后,我才发觉,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虽然我的判断大方向应该没有错,但水泥基地里的结构,却让我有些懊恼。 这里头竟如同迷宫一般。 “这……这是……” “不用说了,指挥部在中间,外边是水泥墙组成的迷宫,肯定有防御系统。”胖子朱铭说道,“我觉得,十有八九,这里是原来反抗组织的基地,却不知道是哪个草包丢了据点,呵呵,生命堡垒那边居然没有记录过? 黄倩一手揉着太阳穴,慢慢说道:“这里的电磁波越来越强了,电信号到处都是,恐怕……” “没事,在外头就已经被发现了。”我说道,“原计划,你们走一路,我走一路。” “到这里也……”奕天又想要反对。 我摆了摆手,说:“不必多说了,就这样。” “迷宫地形复杂,道路窄小。”胖子朱铭说道,“我们这里各人能力不同,有的人攻击起来甚至会伤及自己人,还有的人主要依靠武器进攻,本生能力在战斗中体现不明显,分开走也有好处,既然……已经是被发现了,那不如就以最平衡的方式来分配小队吧,这样敌人说不定会抓瞎,不知道该怎么分配兵力来进行攻击。 “我一个人走。”我不管朱铭怎么分配任务,我还是决定一个人走,事实上,我也的确有私心,我想单独找到上次给我注射了最终液的那个教会的研究员,那个所谓的警察,我要当面问问他,我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事,林菀直到死,都对此事讳莫如深,而朱晴显然也只是一知半解,那家伙,却好像已经得到了答案,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似的,我,必须找到他。 我不想在再听他们的劝说,快步朝自己选定的路线走去,这“迷宫”的崎岖果然已经超出了我的估计,不到窄道、折道很多,而且墙面厚重,隔音似乎很好,营造出寂静无比的氛围来,我一手按着枪,一手拽着匕首,张楚的赠枪,大概并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下使用,空会波及自己。 我估摸着,这里不大可能出现类似于穿山甲人一类的东西,因此并没有在意两侧的情况,但是,仅仅一瞬间,我便发现我大错特错。 我走过一个拐角,通道里灯光闪烁,仿佛供电不足一般,这种宛若恐怖电影之中的场景让我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刚才黄倩说过,这个地方电磁波信号非常混乱,而且似乎空中有多股波长来回窜动。 我想到这里,不由得皱了皱眉,若这便是电磁波信号影响的缘故,那么,敌人应该在非常近的地方--可这个鬼地方是一条直道,前后大概足有三四十米的距离,那些家伙,难道躲在拐角处? 我快步向前,手按武器。 突然,我听见一声隆隆响动,顿觉头顶上有碎石与灰尘飘落而下,我本能的猛然向后一撤,与此同时,头顶,一个长方形的黑影落了下来--居然是一扇石门,那扇石门轰然落在地面上,将一条直道分割成两半,挡住了我的去路,刚才若非我抽身迅速,此刻早已被压成了肉酱。 “这……”我惊愕的看着那扇石门,这简直如同小说中古代墓穴的机关一般。 然而,一切远未结束,我头脑中思绪混乱,尚未站定,这时候,又是一声隆隆的震音。 震音从侧面而来,我赶紧向另一边退去,而我的侧边,墙面的一部分缓缓升起,竟陡然间出现了一条通道--这果然是一个迷宫。 那通道出现的同时,两名翼人感染者已经飞扑而上,双翼交叠,朝我的身上横切而来。 我急忙向后倒下,整个身体趔趄落地。 摔倒总比被切成两半要好。 那两名翼人双翼切在水泥墙上,水泥碎渣飞溅,烟尘四散。 我急忙顺着他们之间的空当飞跳出去,落在通道另一侧,一个前滚翻,回转身形,蹲伏于地面之上,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两名翼人一声尖啸,其中一人贴墙而至。 毕竟通道窄小而他们身体庞大,无法迅速施展开,故而动作有些凌乱,这凌乱的动作,恰恰便是我出手的时机,那家伙身子扭动,翼膜只能展开半边,一手扒拉着水泥墙,急速朝我滑翔而来。我蹲下地面,作出野兽捕食的动作,待那家伙“嗖”地从我上方窜过之时,猛人向上一挑,刀刃立刻在那翼人的腹部划开一个口子。 翼人的身子僵了片刻,在我身后摔落而下。 另一只翼人将一切看在眼里,但已然心智疯狂的感染者又如何会在意这一些,竟用同样的方式俯身向我冲来,这一回我没有再蹲下神去,而是单脚在旁边的墙壁上一蹬,借着这一蹬的力量飞身而上,另一只脚重复这一动作,两脚之下,那翼人恰好已经扑到我脚下,我随机翻身从空中落下,重重踩在翼人的身体之上,那翼人一身怪叫,落地的片刻狠命挣扎起来,我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匕首横切,从他后颈切入。 顿时,犹如崩坏的消防栓一般,那鲜血陡然间喷溅而出。 我想都没想,想刀子再次深切而下,横刀一拉,那颗头颅,立刻飞落出去,在地面上翻滚片刻,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我又一个箭步向前冲刺,朝另一名翼人冲杀而去,那翼人已经被我切开了腹部,此刻脏腑横流,但显然还有些许战斗力,转身,拖着血肠朝我冲刺而来,我掏枪想要设计,这家伙翼膜一展一甩,险些切中我的手腕,我急忙缩手躲避,随然逃过一切,那翼膜的下端却触到我的手掌,将我的手枪打飞出去。 那是我的配枪。 这个地方无法使用张楚的那把枪,这配枪被打落,我便只能肉搏。 翼人从我身旁侧身划过,腹内的鲜血飞溅我的全身,粘稠温热,却臭不可闻。 那家伙随即在数米外落下,双手伏地,又对我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畜生。”我厌恶的咬了咬牙,那翼人则张开了嘴,双手在地面上一撑,再次腾跃起来。 正文 190.恐怖的机关通道 我身上只有这一柄匕首能派上用场了,除非我想让张楚的枪把自己也炸成筛子。 翼人腾空而至,我的思维迅速旋转。 这一刻,我唯有放手一搏了。 可是,飞刀并不是我的强项,而且若是飞刀脱手没有打中的话,那么我就真的什么武器都没有了。而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好像再犹豫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转身狂奔几步,与那受伤冲刺的家伙拉开距离,回身反手,一刀朝那家伙的身上投掷而去。 这一瞬间,我就像是一个在赛场上投篮的运动员,死死盯住那把刀。 “呃!”一声尖锐的嘶鸣,那把刀竟直直刺入了翼人的眼眶之中,我不知道这对于感染者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是痛楚还是麻木,我从来没有试过这么杀一只感染者。那翼人的身子在旁边的水泥墙上撞了几下,最终如同坠毁的飞机一般落在我面前,我恐防他再次起身,上前一步,伸手握住插在他眼中的匕首狠狠向外一拉,一股血水喷涌而出,同时,我的匕首竟把他的眼球也给带了出来,他的眼眶变成了一个空洞,而我的匕首上挑着那颗眼球,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组织。 这一动作显然破坏了他的脑组织,他已经奄奄一息,我本想挥刀结果了这家伙,谁知,他竟在这一刻,用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朝我咬了过来,我急忙挥刀抵挡,一刀之下,那匕首插入了他的口中,我再狠狠一拉,那家伙把自己的眼珠直接吞了下去,与此同时,嘴巴也被我切开,我索性补上一刀,直接把他的脑袋切成了两半。 而我的匕首,竟由于我用力过猛,刀口“嘭”的一声断裂了一截。 “该死!”我收刀的片刻有些懊恼,但既然已成事实,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我懒得再看那两具死得极其难看的尸体,捡回手枪,转身继续往前,这时候,我开始时刻注意这通道内的墙壁,这随时会发生变化的走道,对于我来说是很致命的。 果然,不过走了数步,这道路的状况再次开始变化,我前头的折道忽然变成了直道,同时又有感染者从暗处冲杀而出,但这些家伙并不是我的对手,我手枪里还有充足的子弹,还好我的枪法已经不似从前,与他们作战也并不算太艰难。 只是,这个时候我开始变得有些担忧,如果这个时候我的位置是被完完全全监视的,那么,这些门的异动,是否是某个终端在进行控制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些石头门水泥门完全可以把我引上绝路,或许胖子那边也是同样的状况,这一点,着实让我心中有些忌惮。 但走了一段,我却发现,似乎事情并没有那么复杂,如果这些水泥门真是由同一个终端来控制,那么当我踏过一道水泥门的时候,它完全可以关上后头的门来堵死我的回路,再在前头设置障碍,这样我能走的路会越来越少,能立足的空间更是将越来越少,可是,他们好像并没有这么做,我不相信他们是在引导什么,我们越接近他们的总部对他们越不利,他们不可能引导我们进入那个区域。 那只有一种解释,便是这些机关并非是高科技电子控制,更更像是一种古老的石质机关,就如同古墓里头利用杠杆、齿轮等一系列原理制成的那种原始机关。 想到这里,我开始摸着墙壁前行,一步一步,一点点去感受那墙壁的不同,没一会儿,果然,我摸到一处松动的水泥砖,我皱了皱眉,用力向前一推,顿时,隆隆声在我后背响起,我发现,刚才关上的那道门,这一刻居然打开了。 我又看了看地面上被我消灭的感染者。 “哼……原来是这样……” 看来这些感染者只是用埋伏在机关后头,一面改变迷宫道路故布疑阵,一面开门进行攻击,如此拙劣的方法,在古代作战或许还有效果,在二十一世纪,信息化时代,又有什么意义?我继续往前,一面摸着墙壁一面前行,我相信这些墙壁之间必然有其他的开关,没多久,我又摸到一块松动的石砖,这一回,这砖头却需要向外拉伸,我狠狠将砖头一拉,我面前的折道顿时变得畅通无阻,而我旁边空无一人的通道却被一扇门完全封闭了起来。 那墙壁之后,果然隐藏着数名感染者,当我陡然拉动机关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这些家伙显然有些愕然,居然还没反应过来,我趁着这个机会开枪射击,不过三四枪之下,那些家伙便全部变成了无首之尸。我跨过那堆叠的“肉山”继续往前,灯光越发的亮堂起来,似乎也少了那种电磁波的感染,我觉得,我很有可能已经靠近他们的总部了。 我思索片刻,估测着,剑士应该不在这个地方,若是在的话早已经跟上我了。 而那些电磁波,只能通过通讯装置来判断我们的位置,这里的翼人不多,他们不可能隔着墙壁来确定我的位置,更何况,每一次翼人第一时间出现便已经被我杀死,因此,我猜想,这个时候,他们这个所谓的总部必然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甚至已经开始抓瞎,完全判断不出我们的具体位置了,只能靠这些所谓的机关来故布疑阵。 我继续摸墙而行,尽量去触动每一个机关,再通过每一个机关的走向以及那些该死的感染者的埋伏位置来判断路线,我觉得这样是万无一失的。 然而,我的自信,却终究给了我一个教训。 我来到一处拐角时,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较为明显的松动的砖头,我皱了皱眉,当时也的确起了一点儿疑心,但由于求胜心切,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沉默片刻,便还是伸手将那个砖头按了下去。 我再次听到了熟悉的隆隆声,我环视四周,却始终没有看见有门打开。 我心中有些疑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这个机关是控制远处某一道门的么? 思索之间,突然! 我居然感觉一阵猛烈的摇晃,脚下的水泥居然动了起来,我低头一看,我脚下的地面,居然也像门一样开始向两边移动,出现一条巨大的深沟,我急忙向前飞跳,可是我刚向前跳了一步,前方的地面便又开始“裂开”,我咬牙,凭借着浓缩液的力量,不断往前飞身而起,但每每落地,那脚下的水泥地却如同跟踪上了我一般,再次开裂。 求生的本能让我不断的站起来、飞奔、弹跳。 但我体力毕竟有限,我实在不知道,这个松动的开关,居然控制着数十米的地面的水泥砖。 那一道裂开的地面宛如恶魔的大口,随时都能把我吞进去,消化成一堆残渣。 眼看着我就要到另一条折道之前,按我之前的分析,这里的每一个开关,基本只能控制一条通道的墙壁--或是地面,只要跳过那条这道,到了另一个方向,或许就能得救,我加紧向前,谁知道,折道附近的水泥墙竟陡然打开,而这道这一侧的墙壁却重重落下,几名感染者从这道另一侧冲出来,却完全没有想到地面的状况,纷纷跌落下去。 而我,在这一刻也失去了任何可以抓握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深渊之下到底是什么,按理来说,应该是这座山的山体,生命堡垒附近到处都是基地,这座山的山体之下,又会有什么东西,是别的废弃基地么?还是……还是地狱?! 我死死抠住水泥墙,但脚底已经悬空,那水泥墙虽然斑驳,但毕竟没有太多能够抓握的地方,即便我这样用力,也难以坚持很久。 祸不单行,就在我悬空的片刻,我的匕首已经落到深渊之下。 我不敢往下看,只能死死的贴在墙壁上,这一刻的我,恨不得把手指都刺入墙壁之中。 我一步步的朝旁边挪过去,前方的道路依旧在开裂,头顶的灯一盏盏的熄灭,虽然还有希望,虽然前面还有平直的路段,但我毕竟是在几乎没有任何防护的水泥墙上行进,这比攀岩还要困难。 这时候,我的手忽然又触到一块松动的水泥砖…… 这是用来控制什么的?! 这水泥砖,若能打开一条通道,说不定我还有救,但如果是控制别的什么--若是致命的机关呢?那又该如何? 我的手一阵阵的发酸,就要支撑不住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心下一横,狠狠一掌拍在那水泥砖“按钮“之上。 隆隆声骤起,顿时--我感觉自己的身子在被往后推,回首之间…… “操!” 我不由得大骂一句。 我看见,我所在的通道里,相对的两面水泥墙,居然在我按动按钮的片刻向中间靠拢、合并,似乎就要合为一体,把我夹死在中间了。 我贴在墙壁之上,这个时候,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落下深渊--要么,被水泥墙压成肉饼。 正文 191.最后机关 落下去的那些感染者已经没影了。 这不是电影电视剧,理性上说,这下头多半是参差林立的岩石,而绝对不会是什么神秘地带,秘密基地,就算是,我这么直直的坠落下去,也绝对是一个死,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奇遇。 眼看着就要被夹成肉饼,我决定放手一搏。 借着身后挤压而来的墙壁,我猛地用一条腿一蹬,借力向前,那墙壁不断挤压而下,我便不断蹬着墙壁前行,身子狠狠超前扑。 这里离对面的折道至少有二十多米的距离,若是在平地上,这大概也不算什么,但在这两面墙的夹缝中间,却着实危险恐怖。 我算是幸运的,不过数秒之间,在那两面墙还未合上的时候,我一侧身,终于从那两面墙中间跳了出去,腾空向那折道处未裂开的地面落去。 然而,由于我一直双脚垫着墙壁,侧身飞出的刹那已经变得无处借力了,故而我这一跳,似乎力道并不够。 我企图抓住那折道路面边缘的水泥块,那凹凸不平的路面,此刻是我生还的唯一希望。 然而,就在这时,我身后的两面墙似乎终于撞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惊人的震响。 半空中的我甚至来不及向上看,便只感到数次重击狠狠打在我的背部、后颈与头部。 是碎石?! 两墙相合并的瞬间,头顶的水泥块竟落了下来。 这几下虽然还不至于伤我,但却半空中的我顿时失去了平衡。 我整个人向下坠落而去。 不过还有不到一米的距离,我便可以抓住那水泥地面的边缘--不到一米! 来不及绝望,我整个人已经向下坠落,沉重、无力,即便我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那水泥墙的边缘,却也难以抓住这“救命稻草”。 突然。 一只手,自那水泥墙的边缘伸了出来,死死的拽住了我的手臂,紧接着向上一提,那手臂十分有力,甚至十分有韧劲,就像是一条弹性极好的皮筋,顿时,我整个身子被抛了起来,我不能的在上方的水泥顶上蹬了两脚,接着一个空翻,终于实实的落在了地面上。 回首之间,我看中间胖子朱铭一面活动者肩膀,一面说道:“你瞧瞧你,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这个指挥官比我们先死了,而且死的这么难看。”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我问道。 “你也发现了道路机关吧?”胖子朱铭看着我。 “是的。” “我们一路试探摸索着那些机关过来的,这基地里士兵已经不多了,纯粹靠那些来故布疑阵,我想,这个时候,前线那边应该已经开始撤军了,很有可能会以最快的速度回援,所以我们得速战速决。”胖子朱铭说,“我们的人就在折道那边,刚才听见隆隆声,我第一个跑过来。” “谢了。” “得了吧。”胖子朱铭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找他们的总部才是正事。” 我一手按在腰间,微微低着头,保持着战斗的随时准备迎战的姿态,跟着胖子往前走去,拐角处,所有人都在等候着我们。 “怎么样?没事吧?”奕天首先说道。 朱铭笑着说:“没事儿,能有什么事,你们队长可是有最强浓缩液在体内流淌的人,他都能有事,我们早都死光了。” 那几名队员都笑了笑,但笑得略有些勉强,我想他们应该都已经从我的表情里捕捉出了不对劲。 我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去。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大家一开始是分头行动的,但最终都聚到了这个点,那么只能说,这里不是靠近敌方的总部,便是在整个基地的中心,但从刚才两面墙移动的情况以及地面分裂塌陷的情况来看,我却又觉得这个地方不大可能是中心,否则四面的机关若是一柄开启,足以将这个所谓的“中心”孤立,形成一个完完全全的孤岛,这大概是敌我双方都不愿意看到的,当初这个堡垒的设计者也应该能够想得到,所以,我更倾向于这个地方就是总部附近,想到这一层,我继续摸着墙壁前行,这些机关之间没有任何大的不同之处,只有些细微的差异,而这些细微差异却又不足以作为分辨机关类型的标记,经过刚才那次惊心动魄的奔逃,我已经渐渐谨慎了起来,远没有了之前的自信。 “你在找机关?”我身后不远,胖子问道。 我点了点头,继续往前。 “这一整条路现在差不多形成一个圆弧了,你这么往前走,走的都是咱们走过的路段,机关也全部都开启了。”胖子说道。 “什么?”我有些疑惑,转身望着胖子。 胖子朱铭耸了耸肩,说:“你没听错,除了你那边,就是塌方掉的那些地方,其他地方我们全都探查过了。”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 我一面思索着一面往前走。 “什么不可能?” 我没有开口,但往前行走了不过几十米,奕天却忽然说道:“喂!你们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黄倩问道。 “倒是真有点不对。”胖子朱铭上前一步,侧脸而望,说,“身后的道路有变化啊,我们走过来的时候,明明所有机关都敞开了,现在却……也不是说重新关闭了,感觉通道像是移位了似的,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 “你应该没有记错。”我说道,“通道移位就对了。” “嗯?”胖子朱铭看着我,片刻,忽然抬手,说,“你的意思是你,刚才……你那边……” “没错,我触动的那个机关让地面分裂,墙壁并拢……这整个堡垒之内的机关应该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墙壁、地面都由碎石、水泥与一些碎金属铸造熔炼而成,不可能像有终端控制的基地一般有那么高的智能性。总而言之,这边出现了异动,其他地方的格局就必然也发生改变。我想,或许不止是我们,就连我们的对手,这个时候都不一定搞清楚了这鬼地方的格局。”我冷笑一声,说道,“他们不比我们悠闲,这个时候,怕是逃都逃不出去了。” “接下来怎么办?”奕天问道。 “找机关吧,我看。”胖子率先说道,“顺着那些位移了的道路找,基本没有动过的路段就别管了,你们都记得住路吧?” “还行。”奕天挠了挠头。 “奕天,你行动速度快,你打头阵,其他人尽量分散开。”我说道。 “是。” 我两手背在身后,握着枪。 我已经忘了,我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于这个动作了,这个动作,明明是当初张楚惯用的动作,显示着一种威严与冷峻,同时,配着他的那种表情与坚定不容置疑的语气,也显出一种武断和残酷。难道,现在的我,也已经渐渐变成这样的人了?我心中虽然有些疑虑,却并未改变动作,依旧保持着这样的走姿,慢悠悠的走在这通道之中。 说实话,我惊叹于这个堡垒的构建。 这简直是用最原始的方法构筑而成的迷宫,虽然墙壁材质混杂,并非用石块砌成,但整个运作的原理,应该是和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前的机关类建筑相似的,在二十一世纪,在人类身处“末日之灾”的时候看到这样的建筑,着实让人感到无比的惊叹。 “找到了!” 没多久,我听见黄倩的声音,我赶紧转身循声而去,这个时候,黄倩站在一条通道的尽头,指着面前的墙壁,说:“这里有个按钮,刚才没有的,我猜就是这里了。” “确定?”我蹙眉望着她。 她点了点头:“八九不离十吧,那边有微弱但混杂的电磁波信号,我可以感觉到。” 我点了点头。 这时候,大家也跟了上来,胖子朱铭忽然开口,说道:“哎?黄倩,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通啊,你说,你注射的是蝙蝠浓缩液对吧?” “是,怎么了?”黄倩看着朱铭。 朱铭说:“蝙蝠的鼻状叶,主要的作用是接收和感知超声波,这个超声波,和电磁波是有本质区别的吧,据说你用你的能力还能监听联网信号,还立过功……这个,说实话,挺费解的啊……” “我也不知道,这种能力有增强的也不是我一个。”黄倩说道,“比如李进,不是电鳗么,按理来说电鳗发电必须依靠介质,可是,他后来不也成长成为直接在空气中就能把电导出来攻击对手了么?虽然电流削弱很多……哦,对了,何凡也是,现在喷火的时间也完全超出了预期,对了还有楚庭生楚长官那惊人的愈合速度。” “好了!”我打断她的话,说,“这种事,交给研究员去研究好了,开门!” 说着,伸手指了指面前松动的砖块。 “你们可小心了。”黄倩不忘损我一句,“我可不知道我运气是不是跟楚长官一样好,一按就按出个惊世骇俗的机关来。” 正文 192.恐怖婴孩,腐蚀之血 不得不说,黄倩刚才说出的那些情况,我多多少少听朱晴说过一点儿,那些特例,实际上目前已经是反抗组织的研究员们重点研究的项目之一,而且,我也深知,只要是扯上了我惊人愈合速度这件事,那必然其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所以,我根本不大希望听见有人谈这件事,甚至很是避讳。 我想自己去问清楚,哪怕是找敌人去问个清楚。 黄倩已经触动了那块水泥砖,一阵久违的隆隆声,在我们面前响起。 她的判断没有错,这个开关,的确就是控制面前这扇门的,而且这一扇门比别的门都要大而宽,显然作用不太一样,打门打开的一刹那,我看见的,却是一个密闭的空间,那空间内,横倒着四具尸体,鲜血还在地面上流淌着,四具尸体没有僵硬,尚存余温。 我在那几具尸体旁边站了一会儿,稍作检视,不由得摇了摇头,说:“自杀了……” 那几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柄普通的仿制九二式手枪--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学习与训练,我已经基本能一眼分辨出这些枪械的型号了,这还是得感谢涂殊这位魔鬼教员。 那四具尸体都是太阳穴中枪,子弹打穿脑袋而死的。 子弹入口处都有烧灼痕迹,显然是自己顶着脑门开的枪。 真是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选择了在绝望中自杀。 “这就死了?”胖子朱铭两手抱在脑后,挺着大肚子,说,“这也忒没意思了,我还以为这些人里头有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呢,我还以为,咱们害得最后与这些家伙拼死一搏呢!” “毕竟只是人类。”我冷冷说道,接着站起来开始检视一旁的几台电脑,与此同时,挥手示意其他人帮我的忙。 我对电脑不甚了解,只能以最直接的方式去检索,检索了半天毫无结果,于是干脆退到一边,其他人也轮番上来检视,过了一阵子,胖子朱铭率先说道:“别费力气了,这家伙死之前把有用的东西全删光了,要不是来不及破坏系统,恐怕连系统都给解决了。” 我想了想,说:“把这些电脑背回去,到生命堡垒研究。” “是。” “好了,此地不宜久留,返回吧。” “是!” 我本就没打算在这里逗留,回去的路段虽然依旧崎岖,但已经比来的时候好了很多,胖子他们对那半边的机关算是轻车熟路,虽说路段结构有稍微的改变,但胖子他们依然驾轻就熟,不一会儿,我们便回到了堡垒之外,那外头,依然横七竖八倒着不少尸体,那几个翼人的尸体,此刻已经化作血水,但人类的尸体却依旧堆叠在原处。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战斗的时候明明已经冷血到了极致,这个时候看见他们的尸体,却陡然之间生出一丝同情来。 我不想让这种情绪泛滥,于是迅速从那几具尸体之间走过。 下山的时候,我们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障碍,显然,我们这次奇袭非常成功。 来到山底,我让大家重新检视装备,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在进攻这个指挥部的时候,他们的人绝对不可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我想,这个时候,攻击生命堡垒的那群教会士兵,必然已经在返回的路上了,而这个时候,是我们击溃他们的最佳时机。 待所有人装备检视完毕之后,我对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李闻天说道:“你先潜伏到附近的树林里去,最好是能到树上,在制高点确定敌人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 “是。”他低低回答了一声,一个箭步便冲进了山下的树林之内,身形一闪,我只看见他忽然抽出一条深褐色的披风,用力一抖,整个人,竟陡然间隐没进了树丛之中,我愣了一下,却又听见一阵树叶之间的窸窣摩擦声,似风过林梢,却又像有人在那大树的枝干间攀爬飞跃,不过半分钟,我看见李闻天的身影已经现在了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刻大树树冠之间,但这个时候,他却又抖出一条绿色的披风,向身后一披,片刻之间,便再次隐没在了林中。 “这神奇……哈哈……”我亦觉得李闻天有些“神通”,但胖子却笑得相当夸张,说道,“你们知道我最喜欢看什么么?就最喜欢看你们这些有特殊能力的人运用技能了,哈哈……真带劲儿。” “说得你自己没特殊技能似的。”黄倩撇了撇嘴,“大家都是怪物,就别五十步笑百步了啊……” 胖子朱铭挠了挠头,一脸憨态,我知道这家伙子啊小事上善于装憨,遂懒得理会他,说道:“所有人打开对讲机,注意,一会儿如果敌人的援兵到了,我们分散埋伏,分散攻击,运用自己的能力跟他们周旋。另外……看见小孩子,都,不要手下留情。” “是……” 这一回,大家回答的多少有些犹豫,我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但即便我能理解,也绝对不容许这种心情被带到战斗中去。 “都听到没有!”我又厉喝一声。 “是!”所有人挺直了腰杆,昂首高声回答。 军队里就是这样,平时无论是多么好的兄弟,作战之时,长官就是长官。 “解散!”我又一挥手,所有人都朝四面八方奔跑,开始迅速寻找自己的隐蔽地点,胖子却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而是上前一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还挺会当官的啊?” 我蹙眉道:“你也赶紧找地方隐蔽。” “哎……”他笑了笑,说,“是是是……我臣服在你伟大的官威之下,还不成么?” 我没有理会他的挖苦,一直等着家伙在树林里找准了地方,我慢慢开始后撤,我还未撤到自己所选的预定地点,通讯装置里便传来了李闻天阴郁的声音,“有一支小队,不清楚是先头部队还是所有敌人,正从西北方向过来。” “多少人。”我问道。 “估计二十到三十人,大部分是普通感染者,没有车辆运送,其中好像有……有手臂带着骨剑的家伙……”李闻天说道。 “骨剑?!什么!”我怔了一下。 那种本能的冲动与一丝恐惧开始浮上心头。 不过,带着骨剑的家伙怎么可能跟着大部队,他行动速度有多慢我是知晓的,除非这个家伙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又完成了进化。 然而,我甚至尚未理清思绪,李闻天又说:“那些士兵,似乎正在负重跑,背后背着什么?不知道……” “负重跑?这是什么奇怪的爱好?”对讲机里传来黄倩疑惑的声音。 我皱了皱眉,这一刻我也弄不清楚了,按理感染者作战无需任何装备辅助,负重跑根本只会增加负担。 “近了,离我们还有几十米。”李闻天又说。 “准备射击!”我命令。 “など!それは……”我话音犹在,对讲机里,忽然却传来了李闻天的惊呼声,这家伙只有在极其紧急的情况下,才会不自觉的用日语发音,简单的日语我并非不懂--他似乎在说等一下,他似乎看清楚了那边来的是一群什么东西,但话却似乎哽在了后头一般,这性格冷静阴沉的家伙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说国语!”黄倩在对讲机里大喊。 “我……我看到了……”李闻天的声音恢复了低沉的语调,但语气却已经失去了冷静,“那些感染者背着的,是……婴儿!” “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而就在这时,突然之间,几团黑影从我的上空飞落而下。 我急忙起身后撤,我看见的,却是几个三个婴孩落在我的面前,落在草地上,婴孩看起来应有七八月大,大概就是那种到了学走路年纪的孩子,他们皮肤柔嫩非常,即便是被地面上的野草或树枝轻轻一刮,也会破皮出血,看到这场景,我的手不禁一阵颤抖,根本无法举枪。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我发觉,那婴孩身体里流淌而出的鲜血,在滴落地面的片刻,那四周的野草竟开始腐朽枯萎,翻出一阵阵白烟。 几个婴孩慢悠悠的向我爬过来,他们的双眼已经没有了婴儿本该有的清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浑浊,他们的动作与丧尸别无二致,他们,是杀人的凶器,而不是需要怜悯的孩子。我疾步后退,对着对讲机大喊:“小心那些婴儿,一旦见到,杀无赦!” 与此同时,我已经对准前方,连开数枪,枪声炸响,鲜血与脏腑飞溅,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地面上竟都冒起阵阵白烟,草木立即枯萎--这腐蚀性简直令人觉得恐怖,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身子还未站定,大脑一片混乱,已经有三名感染者趁着我暴露身形的片刻冲杀上来,我刚举起手枪,一名感染者右手一挥,我手臂一阵刺痛,手枪竟硬生生被他打飞出去。 匕首在堡垒里掉落深渊,此刻手枪也被打飞了,我,难道要和这几个家伙肉搏?! 正文 通知 明天我就出去散散心了,预计去个一两天,回来就复更了,特别说一下,还有大家理解错了,我没有说状态不好期间就不更新,我是说少更+保证不断更,六千字以上,是这样……今天也是两章,六千字。 正文 193.感染者小队 空手面对三名感染者,虽不能说必败,但我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况。 这一刻,他们几乎没有给我任何思考的机会,就直直的朝我扑了上来,动作迅猛宛若野兽,嘶哑着嗓子,吼叫咆哮,我一咬牙,后撤一步,接着借力向前一拳,这一拳稳稳当当的打在冲上前来的那名感染者的脸上,那感染者一个趔趄,歪倒出去,单手扶住一边的树干。 这一拳稍稍给了我一些信心,没想到我还是能伤到他们的。 但这个时候才是危机的开始,另外两名感染者见同伴被打退,一左一右朝我肩膀上袭来。 我回身一个旋踢,一脚扫过那两名感染者的头部,那两人身子趔趄歪倒,整个人跌向旁边,我追上去拽住其中一个,提着他的后颈朝一边树上撞去,谁知道我尚未得手,他的同伴却从后头抱住了我,我身体受制,只好舍了手里那感染者,狠狠弯腰一个过肩摔,那个抱住我的家伙被我摔落在地,我想都没想,抓起旁边的一块尖锐碎石,准备朝那家伙头上砸去。 但我的手刚举到半空中,手臂却又被感染者扼住,想甩也甩不开。 那感染者,居然在这一刻张开了嘴,准备朝我手臂上咬过来。 我岂能让他得逞,整个身子一偏,出脚向那家伙踹过去,那家伙胸口连受我两脚,手臂上的力道明显放松,我顺势一甩手,挣脱开他的束缚。 但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几乎半躺在了地上,那三名感染者,说实话并未受伤,动作依然迅捷,同时朝我扑上来,我赶紧向后疾撤,好不容易双手撑着地面再次站了起来,那三个家伙却并未停止行动,几乎同时朝我张口冲刺,为首的那个家伙已经双脚离地。 我找准时机,对着那家伙的下巴又是一记勾拳,这一拳比刚才的出拳更重,谁知道,那家伙却也不是傻子,竟也还留存着几分思想,身子一偏,我那一拳竟擦着他的脸颊打空了,而他也因为难以稳住身形,只能四肢着地,如野兽般发出一声嘶吼。 “畜生!”我骂了一句,另外两个感染者却已经冲到了我身后。 他们借着刚才冲刺的机会,并未发动进攻,却利用“三角阵型”把我包围在中间。 他们离我太近,我手上唯一的热武器就是张楚给的配枪,还有几颗手雷,在这里开枪,我估计,连我自己也要受到波及。 我双腿微微弯曲,两手张开,做好格斗的姿势,环视周围,冷冷瞪着每一个感染者,毫不避讳与他们那野兽般鲜红的双眼对视--既然要战,就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低头! “吼!” 那加个家伙不知道是不是语言功能已经完全缺失,他们和普通的感染者略有不同,仿佛体力更好,皮肤也更坚韧,动作更迅捷、行为更贴近野兽。但是他们完全不会说话,连一个“杀”自也说不出来。这,难道也算是进化么? “怪物……”我咬牙道,“你们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吼!”他们倒是能听懂我说的话,为首的那个家伙被我一句话所激怒,直直的朝我扑了过来。 这个时候我发现,这些家伙,虽然攻击略有进步,但是攻击方式却单一的很,无非便是猛兽捕食的那几套,扑、抓、咬……若是仅此而已,倒也不足为据。 我更加自信了一些,双眼死死盯着那向我发动冲锋的家伙,我估计,其他两名感染者,被它这么一带动,也可能立刻对我进行攻击,于是,在那家伙飞身而起的时候,我以双脚一等,跳了起来。 注射了浓缩液的我与那名感染者一样,弹跳力已然是异于常人,半空之中,那感染者右手朝我脸上狠狠抓过来,我看准时机,左手一格,他显然没有想到我能那么准确的挡下这一记进攻,虽然这一格,让他的利爪撕破了我左手手臂的皮肉,但这并不算是多大的伤害。 在那家伙身子失去平衡的同时,我也抬起右手,一把抓住他有些无力的左手手腕,将他狠狠向后一甩--感染者力量强大,但身体却并不沉重,甚至,由于他们体内的脏腑多半已经变作血水,因此他们的身体比常人更轻,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被我这么一拉,那家伙立刻摔了出去--与我预料的一样,两外两名感染者也在这一刻扑了上来,却和那个家伙撞在了一起。 看似坚固无比的“三角包围阵型”立刻崩溃,那三个家伙摔在了一起,我也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再次抓着碎石朝最前头的那名感染者头部打去。 由于浓缩液的作用,不过一下,那家伙的头部已经被我开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甚至还能看见崩裂而出的脑浆--若是一般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可这家伙偏偏是一名感染者,被我这么攻击,居然只是身子僵硬了片刻,便要和其他几名感染者一起站立,再度对我形成威胁。 我握紧了拳头。 虽然力量已经达到了那个份上,可是我的手中毕竟没有现成的力气,光凭借指甲之类的,根本不大可能撕裂那些家伙的皮肤,打碎那些家伙的头颅。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突然,我感到一股灼热的风从身旁吹来,我本能的向后急退几步,这个时候,我眼前泛起一片炽烈的火光,那火光自几米外喷射而来,四散而开,犹如几条恶魔的舌头,舔食者我面前的几名感染者,那几名感染者明显被这火焰给烧懵了,一时竟难以移动身躯。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的痛楚已经全部转化成了麻木,这才导致他们的身体不能动弹。 不过片刻,几名感染者已经浑身着火。 随着那几名感染者缓慢的行动,四溅的火星逼得我也只能步步后退,而另一面,何凡已经一步步走上前来,手中握着枪。 我还未站定身形,他已经抬手扣动扳机。 一枪之下,火焰与子弹相融,爆发出更加恐怖的炸裂,我不由得以手臂护住面庞转向一边,待我回过头去,那几名感染者已经炸得只剩下半截,而且浑身焦黑,头颅早已经不知去向。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何凡对我淡淡一笑,没有多余的话,而是掏出怀里的匕首,扬手抛给我,道:“匕首,我用不了。” 我接过匕首,亦并没有任何感激,当下便环视四周。 这时候,我看见,我前头不远处的林中可谓已经“刀光剑影”。 我看不见李闻天的身体,却能看见太刀出鞘与归鞘时的轨迹--那树林外围,仿佛并没有人在游走,只有头颅飞落、鲜血与落叶同时散溅而开。 而另一个方向,我们的其他队员,正与感染者缠斗得不可开交。 刚才冲上来的那一群,果然只是先头部队而已,后续的感染者越来越多,而且,不时有婴儿从天而降,这些畜生,到底是从哪里搞到那么多的小孩。 他们到底已经害了多少人?! 我愤恨已极,但却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冲动与愤怒不利于战斗,我必须冷静,冷静才是取胜的关键。 极目而望,我忽然看见,离我们的埋伏点大约百米的山头上,似乎又一支小队,那一支小队一直没有前进的意思,却伫立山坡,似乎正在窥探凝望--直觉告诉我,这个小队很可能是他们的指挥小队--擒贼先擒王!想到这里,我开始低身冲刺起来。 我的这一举动显然让旁边的感染者觉得不安,数名原本在与其他队员缠斗的感染者,开始朝我的方向包围过来。 我将手中的刀子向上一抛,反手接住,横握手中,旋身而动,片刻之间,为首的几名感染者已经被我割断了喉咙,不得不拖着麻木的身躯退却开来。 我并不恋战,只求冲出包围圈,现在我的目的根本不是这些家伙。 我离那山坡上的“指挥小队”越来越近,那些家伙显然也发现不妙,已经有不少感染者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他们占据了制高点,这对我不利。 我抽出张楚赠送的那柄手枪,对准山坡上冲下来的感染者,一面向前冲刺一面开枪。 山头上,顿时就像是落下了炸雷一般,数枪之下,已经有十几名感染者翻身扑倒。 但与此同时,也有不少感染者已经包围了上来。 我手中抓着匕首,心里也多少有了些底。 为首的那个家伙大胆的朝我正面扑来。 我横臂一划,在隔断他喉咙的同时又将匕首一抛,重新正握手中,直挑上去,一刀刺入那家伙的喉头,随机,借着跑动的机会旋转匕首,猛地一用力,“噗”的一声,便切断了那家伙的头颅。 另有几名感染者,一瞬间竟似乎被我吓得愣了一下,果然,他们还是有思想的,同样也多多少少有些怕死。 他们怕死,我却不能怕。 我又抬起枪,朝那山坡上“指挥小队”的集结点开了一枪。 那些感染者全部冲上来围攻我,却忘记了他们的“主帅”还在身后,这一枪,可谓命中要害。 正文 194.剑士?!进化体! 我这一枪显然起到了极好的震慑效果,虽然我看不清是否击中了他们的指挥官,但我身边的感染者,却早已在第一时间撤了回去,这片刻指挥信息的断裂,导致他们阵型全无,朝一个方向聚集而去,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很快,这帮家伙便迅速的聚拢一团,于是,我再次举枪扣动扳机。 对于感染者来说,更要命的是,这一刻,我的身旁,又有一个人影闪过,这个人影活像一个皮球,在地面上弹跳几下,反手一挥,一抹亮色从他手底飞出,朝那感染者群直直的裂风而去。 这显然是一把飞刀,当那飞刀飞落感染者群中之后,剧烈的爆炸随之发生,我不甘示弱,亦跟随上前,抬手开枪。 我与胖子朱铭配合,步步向前,毫不留情的将所有能爆炸的东西投向那人群之中,没多久,何凡也跟上前来。 这个时候我们离那一堆感染者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何凡的火焰却并不能达到最佳效果,他索性将手中挥发而出的焰光激射向著名手里的飞刀,飞刀受热,没有飞到预定位置就发生炸裂,但威力却比原来大了数倍,那数十名感染者,在这“狂轰滥炸”之下迅速完全崩溃,若是那队伍里头有人类存在,这个时候怕也早已经沦为一堆烂肉了。 我们一步步向前。 前方厌恶浓烈,焰光四射。 突然之间,我看见一个身影,竟还直立在那浓烟之间。 “等等!”我挥手制止了朱铭与何凡。 他们俩,在我这一声制止之下,显然也很快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有东西站在人群中间?到底是什么东西? 烟岚渐渐散开,那烟雾之后,在这一刻,果然现出一个人形来。 一切并不是幻觉。 那家伙身形我有些熟悉,但是样貌我却完全不熟悉了。 他浑身上下,除了已经乌黑的仿佛早已化作木炭的一点点肌肉之外,便是包裹的金属,那金属,即便在被狂轰滥炸之后,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的头部,有半边脸被这种金属所覆盖,没有毛发,没有眼球,却生出了一个类似昆虫般的复眼,而另半边脸早已经残破不堪,筋肉组织与骨渣混合,那头颅像是碎裂的,但是却又不仅仅是碎裂的,那骨渣,似乎形成了一种特殊的保护屏障。 他的最半边被金属镶嵌无法张开,另半边却已经开裂,没有鼻孔,似乎根本不需要呼吸。 复眼另一侧,肌肉与几块看似生锈的铁皮杂糅在了一起,不知道那算是什么样的生物结构,总之不可能是眼睛。 那样子,狰狞、恐怖、极端恶心。 而他的身躯呢?除了金属的外壳之外,还生化出一张并不完整的皮肤,那皮肤甚至比人类、比刚才对我们发动攻击的感染者更加坚韧,有些接近那被皮肤紧裹之人的“保护层”。 那皮肤之下的身躯,比原先强壮了许多,但这种强壮看起来却十分怪异,似乎只是在皮下填充了许多奇怪的物质,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肌肉强壮。 他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虽然身形与人相似,但全身上下没有一丝人的特征,他已经不需要任何东西遮挡身体,即便是下半身,也被金属包绕大半,没有任何人类该有的器官,只有恐怖的杀人利器,比如那脚踝与大腿侧边的利刃。 让我辨认出那家伙身份的,是他的两只手,一只黑乎乎的骨爪,一根包裹金属的骨剑,那骨剑上方竟已生化出利刺与倒钩,我看在眼里,只觉得阵阵胆寒。 “这是……” “剑士!”我惊呼。 而面前的家伙,已经摆好了攻击姿势。 “小心!”胖子朱铭大呼一声,飞刀脱手。 那剑士却翻身一划,只听“当”的一声,那柄飞刀,竟被骨剑生生击飞了出去,在空中轰然炸裂,把胖子也逼得只能步步后退。 “这家伙!”我咬牙,举枪射击,谁知道,在我抬手的片刻,那剑士狠狠一拉,竟将身体上的一块巨大钢板拉了下来,带着血肉的钢板立刻被他的骨爪握在手中,挡在身前,我连开数枪,居然都被那钢板挡下,毫无作用,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何凡一咬牙,抬手向那家伙喷射火焰,然而,那所谓的“钢板”,却似乎是一种特殊的金属,在火焰的炙烤下,纹丝不动,将那剑士牢牢保护在后。 “该死!”我退后几步,一个箭步跃起,将一枚手雷朝剑士的方向扔过去,那剑士身形一转,极其迅速的用“盾牌”将手雷托回到高空之中,接着挥剑一划,那手雷被抵挡回来,在我面前不远处轰然炸裂,虽然我已有防备,急速后撤,却依旧被一股冲击波冲将出去,落地的片刻,只觉得浑身关节都在震荡,剧烈疼痛,同时头晕目眩,还伴着阵阵耳鸣。 我咬牙爬起身来,身旁不远处,胖子朱铭的双手已经如同“千手观音”一般,出刀速度极其迅捷,然而,没一柄飞刀飞过去,即便能在那家伙身旁爆炸,却也根本伤及不了他的根本,反倒是那个剑士,行动速度竟比以前快了不少,不过片刻,竟一个箭步冲到胖子朱铭身前。 “小心!”我没办法冲上去帮忙,只能大喊。 胖子朱铭单手在地上一撑,肥胖的身躯如同皮球一般“弹”向了旁边。 剑士一剑未中,身子却根本没有丝毫不稳定的迹象,反而回身横扫,把胖子朱铭逼得只能不断躲闪。 这个时候,我在剑士的侧面,而何凡在剑士的后方,何凡看准时机,抬手开枪,可是,机枪之下,炸裂的却依然是剑士身上那微末的皮肉,而他身上的金属保护完全没办法被伤及,我强忍着疼痛慢慢撤到剑士身后,才发现,这个家伙的脊柱也已经被金属板保护了起来,浑身上下可谓无懈可击,我抬起张楚赠送的配枪,朝他的脸颊打去。 剑士这回来不及躲闪,一枪之下,他脸颊旁顿时血肉横飞,他的半边脑袋立刻碎裂开来。 “好!”何凡和胖子朱铭看在眼中,不由得大声叫起来。 然而,这“好”声犹在,那剑士却转身朝我与何凡狂奔过来,似乎我那一枪根本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我惊呆了。 即便是从前的剑士,这么打,也绝对可以让他减缓移动速度,可现在这个家伙却丝毫没有受伤的迹象,就像那脑袋对于他来说只是摆设似的。不过片刻,他已经冲到我和何凡面前。 我本能的向旁边跳去,何凡也翻滚而开,剑士那一件直直刺在地面上,又是狠狠一划,一股尘土飞溅而起。 我在躲闪中跌倒在地,何凡的火焰在剑士这里已经全不奏效,而胖子朱铭的飞刀更是难以伤及他分毫。 而就在这一刻,忽然,一阵有节奏的枪声在不远处响起,剑士的身旁立刻尘土飞扬起来。 我们的小队冲了过来--显然,他们已经清除了在山下与我们正面冲突的感染者--但是这里,才是真正的危机所在。 剑士中枪,立刻舍了我们,朝黄倩、奕天、李闻天和林前他们冲过去,那几人轮换射击,但我远远看去,却根本看不出他们能对着剑士造成什么伤害。 “小心!”我站起身来大喊,“散开,你们不是他的对手,不要恋战,走!” 我已经准备撤退了,但这个时候,那剑士却已经冲到了那死人面前,我看见他抬手,我不敢开枪,恐防伤及队友。 还好,黄倩他们的表现也算迅捷,不过片刻便向四方散开,那剑士一剑未击中,开始锁定某一个目标,似乎准备各个击破,我看见,那家伙向一旁刚刚站稳身形的李闻天冲了过去。 而李闻天,这个时候居然不躲不闪,安然站在原地。 “李闻天,你干什么,走!别逞强!” 我话音犹在,李闻天却抽出太刀。 “当” 一声金属撞响。 我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刀的,没有看清他的速度到底有多快,我只看见,那家伙居然用太刀接下来剑士的骨剑。 而剑士也不甘示弱,另一只手钢板猛击向李闻天。 李闻天横刀抵挡,剑士便又回身突刺。 不过短短几秒,两人已经过了十数招。 “掩护他!”我没有办法。 李闻天似乎崇尚人冷兵器,对这些东西有一种特别的偏爱,他的那种精神,我们根本无法改变。 这仿佛便是所谓的武士道。 我们开始朝剑士开枪,那剑士,却依仗着金属的身躯,完全不理会我们的枪弹,锁定李闻天疯狂出招,而我们却由于李闻天的存在而不敢攻击得太过凶猛。 谁知,就在我们慢慢靠近李闻天和那名剑士之际,李闻天忽然大吼一声:“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走,快走啊!” 我愣了一下,这家伙,原来是要以自己为诱饵,掩护我们逃走么?! 可是,我怎么可能放下我身边这群出生入死的老朋友中的任何一个?! 正文 195.厮杀 剑士将李闻天逼得步步后退,李闻天根本不可能是这个浑身筋肉与钢铁混合,力量与速度兼备的躯体的对手。 而我们站在这里,更是帮不上任何忙。 我不想放弃他,可是所有人同时在这里与剑士纠缠的结果很有可能便是大家一起死。 我大声命令:“李闻天,我们掩护你,立刻收手!” 可是,那家伙哪里有收手的意思,听了我的“命令,反而攻击得更加凶残起来。” 但他的每一刀,都被剑士用骨剑狠狠隔开,我只能听见一声声金属之间的撞响声,却无法看见剑士受到丝毫的伤害。 而且,李闻天的身躯已经渐渐不稳,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人如何能与剑士抗衡。 这时候我非常想冲上去救李闻天。 可是我清楚,我一旦冲上去,其他人也会奋不顾身的效仿我,我知道大家的性格,也知道那样的结果是什么。 祸不单行,这个时候,我看见远处有一片黑压压的“云团”朝这个方向“滚动而至”。 翼人?! 是感染者的援兵到了! 剑士以一己之力拖住了我们所有人,而这个时候,他们的援兵到了,我们更加没有胜算!我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我还以为,能够在这高地上站住脚,能够把高地上的这些家伙肃清,我便已经成功了一半,谁知道,竟会遇上这样厉害的“老朋友”。 我一咬牙,大喊:“撤退!” “什么?!”奕天扭头看着我。 我又重复了一遍,说道:“一面射击一面撤退!” 首先执行我这无奈命令的人是胖子朱铭,他手中的飞刀对剑士造成不了任何意义的伤害,一旦投掷出去,倒是更有可能伤到离剑士距离最近的李闻天,于是,他拿出一柄小手枪,一面对准那剑士射击,一面向后退却。 “胖子你这个……”奕天看出了朱铭的意图,想要骂人,但却似乎最终没有骂出来,他看似莽撞,但实际上也识得大体,懂得战场局势的变化--否则,以他的性子,刚才早已经冲了上去。 之后,黄倩也开始后撤,向后方的队员们靠拢,只是时不时的朝剑士射击两枪。 有了一个两个,大家就不得不与更多人共同进退,何凡、林前,所有人都开始后撤,虽然剑士的身旁依旧烟尘四溅,火光飞腾,但是,已经没有人再靠近它,没有人再靠近李闻天。 “快走!”李闻天依旧在大喊。 他的身子摇摇欲坠。 剑士没有那么多精力来一次对顾及我们所有人,他依然顶着我们的枪弹炮火与李闻天缠斗着,而我们则离他们二人越来越远,离危险越来越远。 当所有人都已经撤到我后头的时候,我命令道:“停止射击,撤!” 这一“逃跑指令”,让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他们没有再多说什么,纷纷反身开是逃离,远处的那团黑云越来越近,即便我们想要跑,都很难逃过为首几个翼人的攻击,我们只能尽量与他们拉开距离,伺机还击,能打掉一个便算一个了。 反身逃跑的刹那,我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李闻天和剑士的方向。 我只看见,李闻天已经被剑士用骨剑挑到了半空中,他的太刀插在地面上,冷冷独立,而他的身体却已经高高的垂挂在空中,如同待杀的牲口--如此弱小,如此卑贱--我感觉自己在颤抖,我甚至感到屈辱,我的朋友,我的队员,我的部下,竟再次在我面前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亡,这不是战斗,这是虐杀。 就在这时,突然,李闻天的身体,在被剑士挑起的同时,竟发生了爆炸。 “嘭” 一声这轰然的炸裂,撼人心魄。 李闻天,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引爆了炸弹。 他要为自己留下最后的一点尊严么? 若是从前的我,看见这般场景,怕是已经摔倒下去,可这个时候,我不能摔倒,我必须带着所有队员离开这里,带着所有队员安全的回到基地,我不能再让任何人出事了。 半空中的“黑云”越压越近,我站定原地,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举枪抬手,对着最前头的目标,开出一枪,那为首的四名翼人距离相当之近,张楚所赠予的手枪威力在此刻再次发挥了奇效,仅仅一枪之下,仿佛一团火焰在那翼人的中间扩散出阵阵涟漪,那火焰涟漪所及之处,翼人们被碎肉蚀骨,身躯震颤着从半空中坠落而下。 我的这一枪攻击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后头的翼人们显然放缓了行进速度,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要放弃进攻。 我反身继续奔跑,没多久,我们的小队终于来到了另一处树林附近,穿越这片树林中间的路段,便踏入了生命堡垒的防御区域之内,我一面开始练习墨歌,一面带着我的队员们继续回撤,到了树林之中,有了枝叶牵绊,翼人们也将难以施展开来。 在通讯装置接通的片刻,我又朝那不远处空中的翼人连开两枪,这个时候他们已经与我们的位置更加接近,虽然这意味着危险越来越近,但同时也使得我射出的这两颗子弹威力更加巨大化。 轰然炸裂之间,我反身进入树林,无心多看。 “分散隐蔽,尽力靠近生命堡垒防御范围!”我命令道。 接着,我又对通讯装置那边说道:“墨歌,请尽量掩护我们撤退。” “敌人还没有清楚?”墨歌显得有一些惊异。 “敌人远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些,很有可能有更多的兵力正不断向生命堡垒的方向输送而来,我们大约还有几十米便可以返回生命堡垒的防御区域内,望掩护。” “知道了。”墨歌回答。 我们的人从几个方向,分散单独冲过树林,有几名翼人已经从树林外围杀了进来,树林之内情况比外部平地更加复杂,我不敢再用张楚所赠予的那把枪,改把何凡扔给我的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而离我不远的地方,胖子朱铭已经突然发力--他像是被剑士压制导致力量郁积太久,找不到爆发的宣泄口一般,一瞬间景向空中投出了三柄飞刀,我不知道这一做法是否算理智,三柄飞刀分别飞向三个不同方向,却只有一柄击中了在树杈之间滑翔的翼人,发出一声炸响,血肉横飞。 而另外两柄飞刀分别在其他两棵树的树梢上爆炸,仅仅炸裂下一堆飞溅的枝叶来。 “该死!”朱铭显然也很是懊丧,大喝一声。 “不要恋战!”我提醒道,“走!” 黄倩也回转身形,朝空中开枪,何凡则不时向空中“喷射”出一团火焰,那火焰威力不大,但却能烧灼空树梢的枝桠,至少能够影响冲入树林中翼人们的飞行轨迹。 在我们借助林丛与地形的不断压制之下,那一群翼人变得有一些进退两难,有不少已经窜到了树林的上空,他们必然是在等待着我们冲出树林之外。 然而,只要我们冲出树林,便回到了生命堡垒的防守范围之内,我根本不惧怕他们。 “小心集结!以最快的速度进入防守区域!”见时机成熟,大声命令。 我们的人开始向林子的出口集结,我猜想翼人们也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但是,他们似乎知道我们手中武器的厉害,并不在我们集结的时候变贸然击中进攻,而是继续盘旋在树林上空,等待时机,就如同即将捕食的雄鹰一般。 “畜生。”我咬牙骂道。 很快,我们的人便冲出了树林,外头的道路越发的平阔,环境也对我们越发的不利。 我仰首而望,果然,这个时候,那些翼人终于开始在离我们数十米开外的位置集结,准备对身处几乎没有多少掩护的平地上的我们发动致命的攻击。 “注意!”我抬手,“停止前进,分散隐蔽,准备还击!” 其实这里能隐蔽的地方已经是少之又少,但若不分散开,我们会更加危险,现在我在和自己打赌,也只能寄希望与基地内的墨歌了。 大家纷纷寻找岩石、矮树、弹坑等地方隐蔽,但这种遮挡可谓杯水车薪。 半空中的翼人们已然集结完毕,俯身朝我们冲刺而来,速度极其迅捷,如同一支离弦的黑箭,随时准备插入我们每一个人的心脏。 我的周围几乎没有什么隐蔽。 我也不想要什么隐蔽了,反而一面靠近那些冲刺的翼人,一面开枪压制。 数枪之下,我却发现,那些翼人比我想象的更聪明,竟也开始分散袭击,令我手中的枪发挥不了最佳效果。 不仅仅是我,一向来比较依赖手枪子弹爆炸威力的我的队员们,这一刻,手枪却也变成了普通手枪,只能个个点射。 不断有翼人从空中落下来,但更多的是横着翼膜侧身切过地面,一阵阵尘土飞扬,我们的人只能不断翻滚躲避。 眼看着优势全无,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一阵节奏的机枪扫射之声。 正文 196.枕戈待旦 这一阵机枪声由远及近,我看见道路中间,猛然间飞溅出一溜烟尘,那烟尘溅起得极高,弥漫而开,与此同时,空中也有光亮闪烁,片刻之间,几名翼人已经在那光亮的炸裂之间被击作数段,不用说破坏脑组织,即便他们还有一副完整的脑组织,此刻只怕也根本动不了了。 “是基地的掩护。”我暗道。 天空中的翼人,在那不断压制而上的机枪火力之下,终于开始退却,而我们的人,几乎没有人敢从掩护后头出来,我也不得不卧倒在地,生怕被误伤,但那机枪却射击得精准无比,似乎根本不是由人类在控制,而是早已经精密计算过的计算机在进行操控。 天空中的“黑云”,在“烟雾缭绕”间逐渐散却,一点点晕开,露出依旧明媚的天空。 只是,这天空下的血腥,却永远无法洗去。 在机枪的扫射暂告停歇之际,我们开始朝基地狂奔。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生命堡垒前不远处,一辆运兵车正在此处等候。 我也没有想那么多,直接组织所有人登上运兵车。 不,不对,不是所有人,还少了李闻天。 上车之后,大家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一向来能说会道油嘴滑舌的胖子朱铭,此刻也根本不再开口,只是默默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飞刀,沉默,死寂,运兵车阴暗的空间里,一切显得压抑不堪,简直要令人窒息,过了良久,却还是胖子朱铭忍不住了,开口说道:“哎,我这飞刀,看起来其实也没什么用啊。” 没有人理他。 过了好一会儿,黄倩才低声说道:“李闻天他……” “我听见爆炸的声音了。”何凡说道。 “我也听见了。”林前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他的话……” “是他……”我打断他们的对话。 我感到所有人都看向了我,虽然四周环境幽暗,但那种感觉依然让我略微有些如坐针毡,我欠了欠身子,尽量平和心态,说道:“是他,我当时回过身去驱散那些翼人,看见了李闻天,他被剑士高高挑起来,只好引爆炸弹,以免遭致虐杀。他死了。” “操!”奕天一拳打在后背的金属车皮上,发出“当”的一声闷响,这一声响就仿佛是一记重锤,直砸在我的心间,让我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 这沉闷的一锤,不仅仅是由于李闻天的死,每一个我认识的人离开、死亡,都会让我想起很多,很多往事,我想到了王斌、想到了那个被我亲手杀死的痛苦的政府士兵--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我想到了那时候超市里头困守的市民们,还有许许多多我救不了的人,当然,还有比他们谁都死得更惨的林菀,我想到了这一切,却无法改变那过去的种种。 “那个剑士,真的死不了么?之前楚庭生你说过,你跟他交手不止一次了。”林前说道。 虽然忘了我是什么时候告诉他们的,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我从刚刚被注射浓缩液开始,就被那家伙追杀,直到今日,我打伤了他无数次,但每一次他都能站起来,还有一次,在离岸基地的地下实验室里,我们把整个实验室炸毁了,把他烧成了一截木桩,可是最后,他却还是爬了起来,他的身体,似乎根本不是由大脑控制的,曾经我们试图攻击他的脊柱,让他减缓行动,现在他的脊柱似乎也已经得到了极其可怕的强化……” “感染者如果不是由大脑控制的,那会变得可怕数十倍数百倍。”这时,胖子朱铭开口了,“这……似乎印证了很久之前的一个预言。” “预言?” “是的,谢淳教授与林白河教授在研究中曾经提出过一个寓言,倘若感染者无需大脑控制,而是由同意的身体枢纽来控制所有一切行为、思考与新陈代谢,那么他们到底会变成多么可怕的存在。那个时候谢淳教授还很年轻,老人们,根本没有重视过他们的看法。现在看来,这个预言也并不是毫无意义,甚至,如果那个时候我们就针对这种事情做出一些研究--哪怕一点点的研究一点点的防备,情况可能都不会像今天这样。”朱铭的语气竟显得有些痛心疾首,显然是发自内心的愤恨,他很少这样,能让他愤恨的事情,应该着实很少很少,“哎……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如果真如楚庭生你所说的那样,我们只有把他彻彻底底的死撑一片片小块,然后把尸体埋在不同的地方,这家伙才可能真正的腐烂死亡。” “简直跟蚩尤一样啊,哈!”黄倩又忍不住开始调侃,道,“当年黄帝战蚩尤,不是把蚩尤的手脚头都埋在不同的地方么,否则蚩尤就会复活。” “不仅仅是手脚头。”胖子朱铭这回反倒十分认真,说道,“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必须把他打成肉渣,让他的所有组织器官都趋于零碎,甚至,可以直接用化学用品把它个融掉算了……” “这种事情,还是回基地再和大家商量定夺吧。”我说道,“我们也做不了主。” 运兵车似乎已经开入了基地,我的脸贴在后方的金属皮上,耳内一片寂静,若是在外头,是没有这样一份寂静的。 又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车门终于缓缓被打开,我们再次见到了光亮,陆续下车。 这个时候,我发现我们进入了一个类似于统一安置点的地方,这个地方,就如同一个巨大空旷的室内体育场,只是这体育场上没有任何运动设施,有的只是一张张码好的床铺,而且按照区域规划完毕,这些床铺尽皆是由金属制成,四面可以封闭起来,形成一个并不太大的小房间,活像一个个棺材,只留下一扇窗透气,当然,大多数人并没有选择封闭。 我有些惊奇地来到一边床铺附近,看见,那独立的床还算是设备齐全,旁边有武器架,甚至有个小池子以及供水设施,供水设施的旁边有一个小型活动的方桌,似乎可以用来摆一些小物件,或是用来进食。 这些床尽皆镶嵌在地面上,放眼望去,整整齐齐,也正是因为码得太过整齐,这里又像是阵亡将士的停尸间。 我看到这种场景,心中颇有些不适应。 但这个时候,墨歌忽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 “安排你的人去找自己的床位,床位输入了你们的基因信息,就那么几个位置了,你们走过去会出现自动提示音。”墨歌说道。 我吓了一跳,转过脸来,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地方。” “这是战时屯兵区域,这段时间,你们所有人必须枕戈待旦,前头的大门便是冲锋口。”墨歌伸手一闪已经关闭的巨大金属门。 “这中间,会有运兵车。”墨歌又指了指两边床铺中间大约方圆十几米的地方,“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休息,食物和水统一配给,而你们分小队安置,一旦有战事,立刻离开床铺,参加作战。” “这……”我有些哭笑不得。 墨歌却扫视了一遍我的小队,说道:“有人阵亡了是么?” 这个时候,即便是说有人阵亡,也会说得极其“轻松”,极其轻描淡写,因为,不管是谁死,其实,在战场上都不值得一提,战争本就是一个死人的过程,更何况我们所面对的征战,就如同绞肉机一般,把士兵丢进去,最终出来的无非就是鲜血烂肉。 “李闻天死了,剑士进一步得到了强化,重新出现在战场上,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我沉默了片刻,看着眉目深锁的墨歌,又说道,“而且,我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剑士已经演变成了某种智能体,甚至比一般感染者更加聪明。”我说道。 这句话我没有给任何人说,我怕给我的队员们徒增压力。 “这话怎么讲?”墨歌问道。 我说道:“当时有一个小队指挥感染者对我们发动袭击,我本着擒贼先擒王的战术朝那小队发动进攻,那些感染者几乎被我、何凡和朱铭交替攻击尽数毁灭,但剑士却在那个时候忽然出现--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支小队里头没有人类指挥官,而且人类站在一群感染者中间进行指挥,似乎也并不多见。” “是么……”墨歌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摆在胸前,思忖良久,才慢慢说道,“正好,需要你汇报一下这次作战的情况,我想,你就先安置好你的士兵,再跟我过来吧,我在左侧面电梯等你,我带你去见钟将军和张楚。” “好吧……”我略有些无奈。 但是,依照明了,我还是开始安置自己的士兵们。 在安置我的队员的过程中,我忽然发现一个让我心下有些不安的情况,我发觉,在场的很多士兵--也就是参加了生命堡垒正面战场的那些士兵,精神似乎多多少少有些异样。 正文 197.恐怖的猜想 我看见就在我床位的不远处,有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几岁的男孩士兵,这个时候正喃喃自语,双目无神,两手不住的闹着床沿。 而他对面不远处,一名女兵这个时候疯狂的接水,喝水,接水,喝水,不停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伏在供水池旁狂吐不止。 而这女孩周围的人们,表现出来的语气说是恶心厌恶,倒不如说,更多的是惊恐。 那女孩每一次发出呕吐的声音,她身旁的人们或是缩一缩手,或是打一个寒战,或是不安的欠一欠身子,每一个动作,都表现出极度的焦虑来。 还有更的人,我无心一一去在意,但以管窥豹,即便就看见这几个,也让我警觉了起来。 我迅速安顿好了自己的队员们,其实,奕天他们多多少少还对李闻天的死耿耿于怀,只不过他们并未表现出其他士兵所表现出的那种惊恐来而已。 带所有人都在自己的床位上躺下或坐下之后,我转身来到这“广场”的侧门处。 墨歌在侧门似乎等待已久,我走上前去的时候,她以及保持着那份镇定,面无表情,双手抱在胸前,转身轻触电梯外的验证屏幕。 我跟随墨歌一齐走进电梯之内。 墨歌淡淡开口:“这次,咱们恐怕要在生命堡垒呆上不短的一段时间了。” “战事紧迫,也是应该的吧。”我说道。 墨歌点了点头,接着又侧脸说道:“你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死在这里,或是……” “死……”我笑了笑,说,“我随时都有这个准备。” “有准备就好,千万别有这个打算。”墨歌说道。 她这句话一出来,没想到,我心里竟觉得好笑,继而开口大笑起来,我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莫名的感觉,墨歌却并不感到惊讶,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一会儿见到钟将军,就不要这么笑了。”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电梯也缓缓打开,我们进入了一条金属走道之中,和离岸基地不同的是,这个地方的格局明显要复杂地多,走廊曲折幽长,深邃无比,我们走在这通道之中时,我只觉得肃穆之中透着浓烈的压抑感,而且,这种压抑感似乎是设计建筑者刻意所为,大概是为了表现出这里的地位所在。走过折道的同时,墨歌开口问我,道:“你知道生命堡垒名字的由来么?”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以为这里是一个类似生物工程研究机构的地方,在此基础上,建立起一座堡垒。” “当然不是。”墨歌严肃道。 我撇了撇嘴。 墨歌又说道:“这里之所以叫做生命堡垒,是因为当时的反抗组织认为,这里是唯一能够包围广州市乃至整个粤省的地方,他们觉得,这里是民众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是么……” “是的,只是,我总觉得,即便是所谓的唯一希望,或许,也总有被放弃的时刻。” “什么?”我愣了一下。 墨歌又说道:“什么都敌不过时间与环境的变迁,大环境若是变了,曾经被当做唯一生存希望的地方,也终将逝去它的地位。” 我总觉得墨歌似乎在提醒我什么,但我没有开口多问,墨歌似乎也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我们终于来到了走廊一侧的指挥室。 如今,由于多日作战,我渐渐对方位越发的敏感起来。这个时候我注意到,这个指挥室虽然在悠长通道的深处,但实际上,应该正好是在这一层楼层整体的中心位置上,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曲折,大概都多少有故布疑阵的意思,这指挥部,就在最中间,也许在整栋楼的枢纽之处。 我们走近指挥部正门时,或许是因为验证系统自动启动的缘故,那扇门居然自动开启。 果然,越是高级一些的堡垒,验证系统也看似越简单,所有的复杂过程,都已经在内部完成,而无需太多人为操作。 钟将军在办公室之内。 那指挥室显然比离岸基地的最高指挥室要大得多,而且设备也要完善许多,还配有休息间,同时四面的墙壁上,大小屏幕都有专人监控,那些人或站或坐在屏幕之前,带着特殊的对讲耳麦,各司其职。我们走进指挥室之时,根本没有人回头看我们一眼。 墨歌径直将我带到钟将军的办公桌旁。 钟将军的双眼,在我们走上前去之时,才离开他对面的屏幕,看着我们,淡淡说道:“来啦。” 我看了看墨歌,墨歌敬了个礼,说道:“楚庭生的人都回来了,阵亡一人,现在有重要情况汇报。” “哦,是吗,到会客室来,一会儿张楚也到了。”钟将军站起身来,径直向一边的会客室走去,并没有看我们的表情。 我又看了一眼墨歌,墨歌只是对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跟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这个时候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不对,尤其是钟将军,在墨歌说我要汇报重要情况的时候,他似乎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 不过,现在想太多也毫无裨益。 我与墨歌一道进入了会客室,钟将军让我们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还让人帮我们泡了茶端上来。 茶过数盏,我甚至多少有些不耐烦了,张楚才出现在会客室门前,钟将军的语气依然不带任何感情,说道:“张楚司令姗姗来迟啊,一派大将风范。” 话里带刺,但张楚却并不在意,反而很谦恭地说道:“抱歉,战事紧急,耽误了。” “没事没事,说了你是大将风范嘛,来,坐下。”钟将军笑着说。 张楚经过我和墨歌身边的时候,我们都站起来敬礼,张楚也象征性的回了个礼,这才在一边的沙发上坐下,钟将军再次叫人端进茶来,但张楚似乎没有要喝茶的意思。 “说说吧。”钟将军大概是见我们都直起了身子,干脆开门见山的打开话题,说道,“楚庭生,你先来,有什么问题要说。” “剑士还没有死,而且身体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我说道,“另一方面就是,我们遭遇小队袭击的背后还有大批感染者军队,甚至,生命堡垒这一段时间来遭遇的进攻,都很有可能只是试探性攻击。” “嗯,后面这半句是我们知道的,说说前面这半句吧,剑士怎么了?”钟将军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从敌方基地返回时,我们遭遇了感染者与爆炸婴儿组成的小队袭击,当时我看见山头有一小股部队指挥下方的感染者行动,因此,与朱铭和小队队员何凡两人采取斩首的策略,直接袭击那股部队,那股部队当时被基本肃清,但我们却根本不是队伍中那名剑士的对手。” “确定是那个剑士么?”张楚开口问道。 “确定。”我点了点头,“我觉得……他可能认识我……” “哦?认识你,你的意思是说那名感染者有记忆,有思想,懂得思考?”钟将军发问道。 张楚平静但毫不客气地说道:“感染者本就有一定的思想,只是由于伊波拉变种病毒的作用,可能导致他们的神经系统受到影响,思维比较混乱而已。但不排除他们之中也有部分有着严谨的逻辑思维和较强的记忆力。” “嗯……”钟将军没好气地回答了一句。 我不想理会他们俩的争斗,继续说道:“这正是我想说的事情……我怀疑,剑士进化的不仅仅是肉体,很可能已经恢复了一部分思维能力。” 正文 198.精神崩溃的新兵们 我的话终于引起了两位军官的兴趣和重视。 张楚首先盯着我,问道:“证据是什么?” 我说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被我们清理的指挥小队之中没有人类,全部是普通感染者,唯一一个可能作为指挥官的就只有这名剑士。” “你们看清楚了?”钟将军狐疑地看着我。 我说:“八九不离十。” “八九不离十也不行。”钟将军好像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说道,“我们要确凿的证据。” “我可以进一步调查。”虽然有些尴尬,也略有些恼火,但我还是开口说道。 “你们最好是能再调查一下。”钟将军又说道。 张楚皱了皱眉,说:“现在是战时,而且依照楚庭生的说法,剑士应该也参与了作战,所以说,现在说什么进一步调查,似乎并不现实。” “哼……那张楚指挥官,有什么好办法么?” “没有。”张楚说道,“现在只有战,是唯一的办法。” “不了解敌人,如何战?”钟将军昂着脸,肥胖的脸庞上,傲慢显露无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次贸然行动,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损失。” “我并不觉得楚庭生他们的所作所为是贸然行动。”张楚说道,“至少他们暂时解除了基地的压力,帮助我们打退了感染者的大规模进攻。” 他顿了顿,看着我,说道:“战果如何?西面山路的指挥部端掉没有?” “有生力量全部清除了。”我说道,“不过那个指挥部很蹊跷。” “那个指挥部本来就是个蹊跷的所在。”钟将军说道,“那是教会前几年建立起来的据点,位置隐蔽,一开始根本没有人注意,几百年是注意到的人,也多半会招致不测,进去过的人更是不可能出来。而且,据点建立之初,规模甚至比现在还要小得多。直到大战将至,他们便突然扩建据点,在短时间内搭起哨塔,由于那些据点,都是由最原始的方式搭建而成,所以利用现代科技与大量人力,根本不需要费太大的功夫便能完成整个工程,可谓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我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说:“钟将军这么了解,听起来这而不是特例。” “不是,粤省已经出现好几处这样的据点了,光在生命堡垒附近的战斗中,我们便不止消灭过一处。” “是的。”张楚说道,“我负责的几次遭遇战都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一开始只觉得奇怪,现在看来,是他们早已在我们周边埋下了祸根。” 我没有继续说话。 安逸的环境总是让人变得懒惰、不堪一击。 人类如此,反抗组织,或许也是如此。 “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么?”片刻的寂静之后,钟将军又说道。 “我感觉……”我还是不禁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我感觉大家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是的。”这回,却是墨歌先回了话,说,“经历了人肉炸弹之后,所有人的情绪都不稳定。” “哼……”钟将军摇了摇头,说,“到底是没有经历过大场面啊,这样的士兵尤其需要锻炼!” “可是。”墨歌说,“我担心的是,现在战局情况多变,我们亦是刚刚做好准备,再加上敌人正不断的投入兵力,增加我们的作战压力。若是士兵们的心态再无法得到保证,不能积极应战,甚至畏战怯战的话,恐怕……” “那要怎么样?每个人给他们配一个心理导师么?”钟将军厉声道,“心态是士兵们自己的事!” 墨歌说:“我的意思是,他们也许需要适应和调整的过程,我想让更多的老兵,尤其是那些经历过人肉炸弹战争切心态较好的老兵穿插到新兵当中去,帮助他们……” “不行,基地需要卫队。”钟将军冷冷回答。 我看见墨歌望了一眼张楚,张楚却默不作声。 又是片刻的沉默,之后,钟将军自顾自的喝了一口茶,似乎挑了挑他那本就稀疏的眉毛,说,“还有别的事么?没有就到这里了,你们各自回去准备,我们的战斗,不仅仅要守,还要反攻,不能总是被动下去。” “反攻?!”墨歌显然不同意,我发觉她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但最终似乎还是尽力平复了心绪,说,“我们现在的状况,似乎还没有达到能够反攻的……” “那是你们的是!”钟将军直接打断,说,“要怎么去调配、训练你们的士兵,是你们指挥官的责任,如果什么都来询问我,那何必要你们这些指挥官,我一个人不就解决了?” “是……”墨歌只能低下头。 钟将军站起来,往门外走去,来到门口的时候,又慢慢挪动他肥胖的身子,转过身来,说:“你们要继续喝茶就喝着,这里茶有的是,喝够了喝清醒了,就去准备作战。” 我们没有人再回答什么,钟将军已经跨步走出了会客室,顺手关上了门。 “张楚长官……”这个时候,墨歌按捺不住,开口想要说什么。 张楚却挥了挥手,说道:“就我们三个人,不必要这么客气……但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这些事情,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左右。” “张楚……”墨歌站起身来,虽然语气依然保持着平静,但神情却凝重非常,“你应该知道大家如今的心态,如果是你,你带着他们上前线,你放心么?且不说能不能打胜仗,万一他们的恐惧与慌张爆发出来,再出现哗变的话,你说该怎么办?” “我也考虑过这种事。”张楚说,“但基地的领导层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是什么意思?”墨歌问道。 “具体的只有等命令下达我们才会知道。”张楚说道,“作为军人,我们能做的只有服从。” 从张楚略显颓废与妥协的话语中,我隐隐觉得,在某件事情上,他似乎已经角逐失败了。否则,平日里意气风发的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了。 当然,他们高层之间的关系,有着许多门门道道是我难以了解的,因此也不排除张楚还有别的计划。 他们越是这样,我心中就越是不安。 要知道,高层做事,往往牺牲下头士兵的利益,甚至牺牲更多人、更大群体的利益。 想到这里,总让我不自觉的担忧起来。 而这个时候,似乎张楚和墨歌也没有什么更多的话要说了,我知道呆在这里也基本算是毫无意义,干脆站起身来,说道:“两位长官,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你……休息去吧。”墨歌说。 但张楚却说道:“等等,我还有一件事要向你确认一下。” “长官还有什么事?”我原本就要离开,他这么一说,我不由得有些疑惑,甚至有些警觉。 张楚说道:“你身体怎么样?” “嗯?” “我是指,你身体是否还像从前一样,有着很强的愈合能力?”张楚倒是并不拐弯抹角。 “一样。”我说道,“和从前一样。” 张楚点了点头,说:“关于你的身体,朱晴说过什么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 事实上,即使有,我也不会告诉张楚。 现在朱晴的大脑里,储存的都是林菀所给予的一切,而张楚,说难听一点,便是害死林菀的凶手,因此我绝对不可能把与林菀的研究有关的东西告诉他。 “好吧,你休息去吧。”张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过,表情中似乎有些无奈。 正文 199.遗物 张楚的询问,就仿佛在告诉我,他依旧关注着我的身体,而且基地享有我这个身体,我这个“试验品”的控制权,这本生便让作为自由人的我非常不舒服,我回到自己在“广场仓库”里的铺位,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居然都已经躺下来,大家就像是机器一般,一旦不需要战斗,也即是不需要运作,便还是进入关机休眠的状态。 而那些还没有躺下的,也多半是在发呆。 我甚至看见铺位上有两个人在喝酒,我顿时感到有些诧异,这酒是哪里来的? 不过,我也没有想那么多,径直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坐下,默默发着呆。 我着实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干什么。 我根本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这几天的战事。 来到生命堡垒之后,我便不能算是指挥官了,我也就是一个小队队长而已,带着原来特战组的几个人。 这几个人,与其说是我的部下,倒不如说,是我的兄弟姐妹。 我不由得环顾四周,捕捉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影。 奕天好像已经睡着了,他真的如同一头猎豹一般,休息的时候安静非常,但行动的时候则迅捷凶猛;何凡坐在一边擦自己的手枪,他那把特质的手枪,能够配合他手中的挥发油打出带有火焰的子弹,只是这把枪似乎到现在还没有派上什么用场。 林前双手抱在脑后,默默的发着呆。 我没有看到胖子朱铭,虽然他并不是我们小队的人,但我还是不自觉的注意了一下,他却并不和我们住在一起,我想,这个特派员,必然还有更重要的机密任务要去做。 至于黄倩,也根本不在自己的铺位上,我有些疑惑,又转首望向另一边,这个时候,才发现黄倩正慢悠悠的向我走来。 我有些疑惑。 “楚长官。”黄倩手中拿着两罐啤酒,说道,“能在你这儿坐一会儿么?” 我虽然感到犹疑,但毕竟不好拒绝,点了点头,挪了挪身子。 黄倩坐下来,递给我一罐啤酒,说道:“楚长官喝么?” 我皱了皱眉,接过那啤酒,说:“哪里来的酒啊,这里也卖酒?” “那边角落有一个售货装置……”黄倩说,“没人管,什么都能买,随意。” “随意?大战在即,酒也可以随便买?”我不由得疑惑道。 “不要说酒了,大战在即,就是你要去买春药他也能卖给你。”黄倩夸张地说,“总之那个贩售机里,想要的基本都能买到,哈。” 我依旧愕然。 黄倩好像自以为是的看出了什么似的,说:“哦,好吧,我明白了,你是军官,要以身作则,这酒我还是自己喝吧。” “哎!”她正说着,我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啤酒来,说:“我只是感到奇怪而已。” “有什么奇怪的?” “大战在即,为什么给我们供应的东西那么齐备。”我问道。 “那有什么不好?”黄倩说道,“没人管的日子多舒服。” “哎……”我只能微微叹气,不明就里。 我不知道这份疑惑这份担忧算不算是心理作用,杞人忧天。 “嘻嘻……”黄倩见我打开易拉罐,自顾自的灌了一口酒,忽然发出调皮的笑声来,我从来没有听见这女孩发出这样的笑声,她的笑,多半不是嘲笑便是冷笑,笑声之中往往带着如针一般的尖锐,让人听了很不舒服。但此刻她的笑声,却着实自然而动人,正因为她平时难有这样的笑声,才更令人动容。 “怎么了?”我看着她。 黄倩说道:“其实你这个人,还是挺有趣的,之前还觉得你有点傻愣愣的,还真没想到,现在你会变成这个样子。” “什么样子?”我皱了皱眉。 黄倩却不再看我,望向前方,摇了摇头,说:“你自己体会吧。” 话说一半就不说了,黄倩把我噎得有点难受,但我依旧不动声色,继续默默的喝着酒。 过了一会儿,黄倩自己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一件我始料未及的事情。 “其实,我过来,是真的有件事要跟你说的。”黄倩说道。 “什么事?” “李闻天,他曾经给过我一样东西。”黄倩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来,递给我,说道,“其实,李闻天一直很怕死……不对,不应该说很怕死,应该是说,他一直很担心自己会突然死去。你知道的,他在战场上,是从来可能妥协的,即便是退让的情况也少之又少,因此他很担心,自己会在某一天突然阵亡,导致自己心中藏着的秘密,也随着他的死亡一并消失。” 我凝眉摊开那张纸,那是一张路线图,但是整张路线图上,却只有点、面和图案,零星点缀其中的日文字我亦根本看不懂,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路线图--更要命的是,这个路线图似乎就仅仅是画了一个区域而已,这个区域具体的位置,经纬度,一样都没有说。 就算这是个藏宝图,大海捞针,我都不见得能够找得到。 我眉目锁得更紧了,说道:“这是什么?路线图?什么标志都没有的路线图?” “是的,我也感到费解。”黄倩说道,“我看这张路线图不下十次,但从未找出其中奥秘来。” “你也没有问过李闻天?”我问道。 “没有。”黄倩摇了摇头,说,“当时,他只说让我好好保管,如果他死了,就让我交给一个或几个信任的人,我想,他的意思,实际上就是交给你们吧?我只有一份,所以就拿给作为队长的你了。” “嗯……” 我继续研究手中的图。 “这画的像是一个山区,只是,粤赣交界处,山地连绵,虽然都并不是什么高山,但是想要寻找这个鬼地方也是大海捞针了,李闻天,到底想要干什么?”我不由得继续自言自语。 “他应该是在暗示什么,而且,他把东西交给我保管,大概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让东西丢失,很有可能,是因为他确信我们能解开其中的秘密。”黄倩又说道。 “我也只有这么相信了。”我皱眉说道,“这是一片山区,应该是一份地图。”我指着李闻天所给的那张纸,“可是地图标示的具体为止都不知道,里头也没有详细信息,只有一些难懂的日文而已。要找到这片地方,可谓是大海捞针。” 这回轮到黄倩叹气了,过了一会儿,她却自顾自的站起来,说:“算了,你是队长,这份图就暂时放在你这里吧。” 我不置可否。 黄倩似乎已经默认了,又说道:“哎,真不知道,李闻天为什么把东西交给我……” “或许,你和他走得比较近吧……”我说道。 这一刻,我忽然发觉,黄倩的神情里有一些忧伤,捉摸不透的忧伤,看见她的表情,我忽然像是猜到了什么,可是,李闻天已经去世了,无论我猜到的是什么,似乎都已经太晚了一些,也正因此,我心中猛然升腾起一股别样的惋惜之感来。 我又看了看那张简单得几乎没有标注的地图,不由得咬了咬牙,自语道:“放心吧,李闻天,我一定会弄清楚这张图的含义,找到这张图所表示的位置,你放心……” “我……先走了。”黄倩说着,猛喝了一口啤酒,缓步离开。 看着黄倩略显单薄的背影,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苍凉感来,倒不是为了黄倩,而是为了那个沉默寡言的李闻天,或许每个人身边都有着一个两个这样的人,他们不善表达自己,或许,他们注定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悲剧色彩。 “楚庭生!”我正思索着,忽然,一声女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脸,看见的却是朱晴的身影。 正文 200.反攻计划 “楚……楚庭生……”朱晴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你该吃药了。”朱晴说道。 我皱了皱眉。 事实上,我已经受够了这种用药物来维持生命的日子。 我感觉自己根本就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要不断加入化学物品,产生特殊反应,从而维持运作的机器。 但朱晴既然来了,我又怎么可能直接拒绝?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说:“好,你拿来吧。“ 朱晴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来到我铺位旁边坐下,又转过脸来,问:“嗯……你……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吃不下。” “你喝酒了……”朱晴又低声说道。 “是,是喝酒了。” “每天……每天都要打仗,喝酒终归对自己不好的,还是控制一下吧……”朱晴说话的方式总让我觉得她有些怕我。 我摇了摇头,说:“我尽力,谢谢你了。” 朱晴“嗯”了一声,把药配好递给我,我接过药,放在手心,看了好一会儿,说:“我吃这种药,还要吃多久?” “最近检查,你的身体……同步率又上升了不少。”朱晴说道。 我沉默片刻,再次开口:“我是问,我吃这种药还要吃多久。” “你……可是……如果身体状况一直不稳定的话……”朱晴想要解释。 “好了我知道了。”我打断了她的话。 不想听,也懒得听,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日子还遥遥无期,根本不知道我还要吃多久才是个头。 我心中暗自冷笑。 朱晴似乎看出了我表情的细微变化,有些不安的说:“你……你别这样,这也没有办法,总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我是研究员……” “我相信你。”我吞下了药丸,喝了一大口水,轻轻叹了口气,说,“可我不相信时间。” “楚庭生……” “好了,没事了。”我把杯子放在供水口的旁边,又将食用水出水口旁边的另一个龙头打开,往脸上拍了点儿清水,算是清醒了一下自己,“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是战士们呆的地方。” “楚庭生,你别这样……” “我没事。”我不想听朱晴多说什么,“你不必管我那么多。” “可是……”朱晴依然不肯不休。 我索性不再理她。 她似乎半句话梗在喉头,过了良久,才说道:“唔……那,你好好休息就是了,千万不要想太多,好吗?我会尽量配出最有效的药剂来,这样你也可以减少吃药的次数和频率,相信我……” 我有那么一丝心酸,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女孩,对于她这一片好意,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接受。我微微垂着头,说:“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没事呀。”这个时候,她却忽然笑了起来,“你开心一点就好了。” 我微微颔首:“你去吧……” “嗯……”她转身离开,我总觉得那背影有那么一丝落寞,但这个时候,我没办法安慰她,倒不是因为我一点都不想关注她,关心她,而是,这个时候我连自己都顾及不过来,环视四周,光是我的队员,这么几个人,大概就全部需要人去抚慰,而其他人呢,那些在崩溃的边缘挣扎着的人们呢?他们又怎么办。我自己的心态又如何调整。外头大敌当前,基地内却又可谓是“哀鸿遍野”,谁都不知道大家各自哀伤的是什么,但这种状态,就如墨歌所说,是最危险的状态,最不适合战斗的状态--这一刻,我也有些担忧,有些害怕,若果真这么打起来,结果会是如何,我们会怎么样?基地会怎么样?结局会怎么样? 我呆坐在自己的铺位边,望着前方,就这么一直熬到了夜晚,才缓缓躺下去,我刚躺下去不久,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吹口琴。 我着实没有想到现在还有人会吹口琴。 若我身处的地方,是一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美国大片里,又或者是缅怀八九十年代岁月的国产剧里,或许,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是现在,我竟感觉非常新鲜,也带着一丝丝的凄凉。口琴的声音悠扬绵长,那人吹出的去掉哀回婉转,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调子,但是,却能勾起人许许多多的回忆。到底是谁在缅怀,又缅怀些什么?我不知道吹口琴的人如何想,我只知道自己在这乐音之下早已堕入了回忆的罅隙之内。 而这个时候,我看见身边不远处有一名士兵翻了个身,喃喃说道:“这是谁在这儿扰乱军心啊……”我注意到,他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有些迷离,神情却有些哀伤。 果然,这口琴的影响效果很大。 不一会儿,我就听见不远处有人说道:“谁在吹口琴,停下!” 是墨歌。 我看见墨歌、张楚和钟将军并肩走到人群之中来,走到我们的铺位之间来,有些穿的比较少的士兵们见有女军官过来探视,赶紧拉起被子盖在自己只有一条短裤的大腿上--我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难道和我们混住在一起的女兵就不是女人了?在墨歌面前反倒表现的这么斯文。 口琴的声音未停。 “我说,停下。”墨歌重复命令。 口琴声戛然而止,却之间我的斜侧面,一个个子较高的男性士兵站起身来,没好气的说道:“报告墨歌长官,我只是想缅怀一下过去,这也不可以么?” 墨歌回敬:“可以,但你最好单独缅怀,不要影响大家的心情。” “我……是……”那人不太甘心。 钟将军却开口说:“哎!墨歌,战场上嘛,有这种心态也在所难免,你没必要管的这么死。” “钟将军……”这个时候他们正离我不远,说话的声音我听得一清二楚,“现在放任他们缅怀过去,明天到了战场上,他们便会更加不想打,不敢打!我不想看着他们因为自己的心态而导致死亡,那才是真正的不负责!” 钟将军没有继续说话,墨歌径自向前,不再理会张楚和这个肥胖的身躯。 我知道这一刻墨歌肯定怒火中烧,只是面对这名军官不好发作而已。 我微微叹息,这个时候,我帮不了她,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墨歌缓步来到我们铺位中间空地的一个高台上,那高台上头有一个电子扬声器,用支架支撑着,那似乎就是特意被安排用来训话的地方。 墨歌上去之后,没有丝毫多余的废话,说道:“都听着,现在开始布置明天的作战任务,明天开始我们要摒弃一直以来被动的打法,开始主动出击。” 下头的士兵们一片哗然。 不远处有几个士兵,根本没从床上起来,翻了几个身,似乎显得特别焦虑烦躁,我听见有人嘟囔着:“靠,女人就是难缠啊……明天就开打,就是要我们死吧?哼哼……” “哎……人都要死了,口琴还不让吹,这女人变态到一定地步了……”有人拉长声调说,“将军都比她人性化……” 我心里忽然觉得可笑,原来,这回墨歌倒成了牺牲品,成了大家眼中的女恶魔,那个真正要把所有人送上绝路的所谓将军,成了“人性的化身”? 我忽然觉得,这几个该死的上层领导,在斗争中做的实在很绝,就如同各国古典神话中的那些神祗一样,自己不动手,却让下头的人类矛盾重重,打得不可开交。 实在是可笑之极。 正文 201.大溃败 我也翻了个身,我劝慰不了任何人,也帮不了任何人,更无法去帮墨歌澄清什么,我也只有等待,等待明天的战斗。 可是,我等待了半天才发现,第二天的任务,似乎暂时并没有我的事情,我没有被放在先锋部队里头,而是被划分去了待命部队。 包括我手底下那仅剩的几个人--林前、何凡、黄倩、奕天、朱晴,也在待命部队里。 “朱晴?!” 当我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头不禁一紧。 她不是研究人员么,为什么也成了作战部队的一员了? 这个划分,是根据人员构成来划分,还是说,朱晴真的也必须参战? 我的心再次悬到了嗓子眼,倒不仅仅是因为朱晴参战这件事本生,而是因为,朱晴一旦真的参战,我意识到,这基地里很可能就只剩下我们了。 只有我们这一群该死的新兵,又怎么能抵抗住感染者的大规模进攻? 从墨歌的话语来看,这个时候,感染者从后方插入防线的计划已经彻底破灭,我们后方的教会军队已经基本肃清,但问题在于,肃清了这部分军队,并不意味着胜利的开始,相反,这意味着战斗的真正打响。教会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先从后方以极小的代价来削弱我们大部分实力,然后再从正面大规模进攻,势如破竹,或许可以在一夜之间就把我们全部干掉,然后长驱直入进入广州市民居住区,到那个时候,后果将不堪设想。 总而言之,现在我们必须面对的是感染者最强劲的攻势,我们必须试图把他们彻底阻截在生命堡垒外围。 但是,谈何容易? 当天晚上,墨歌在布置完任务之后,许多人虽然有很大怨言,但却也开始准备作战。 士兵们就是这样,理解的要立即执行;不理解的,先执行,在执行中慢慢理解;实在不理解的,则先执行完毕,再试图询问。 没有任何长官会有时间在布置任务的时候告诉你任务的意义所在。 这些不成文的规矩,大概也只有当过兵的人会比较明白。 由于没有我的任务,在一片擦枪、切切私语、准备武器的声音之中,我沉沉睡去,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起来,那个时候,我注意到,身边的人已经少了大半,第一场战斗为期三天,他们已经出发了,任务十分艰巨。 而我们,也不得不经历三天以上漫长的等待。 这三天时间,我们过得无所事事,在这份无所事事之中,更多的却是恐惧和压抑。 因为,回来的人越来越少,走的人越来越多,原本还有几分喧闹的广场,变得无比冷清。 在每一天黎明之前,运兵车开动之际,这广场都要消失一大批人,而回来的寥寥无几,那些回来的,甚至一个个都有些精神不正常,不是沉默不语,就是在夜里会发出阵阵惨叫,仿佛经历过了炼狱的洗礼与考验。我们毕竟只能算是新兵,这里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们原特战组的队员一般,经历过大小战斗无数,看过真正的尸山血海--有很多生命堡垒的新兵,被称为少爷兵,他们从学校、从广州的居民区,从被父母呵护的家庭中出来,不过就是经过了数个月的集训,注射了一针浓缩液,便被拉上了战场。 上战场前,他们一腔热血,但血肉模糊的尸体真正倒在自己眼前时,当自己的朋友、兄弟姐妹甚至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时,他们崩溃了。 第三天的中午,有一批十几名士兵被运兵车拉回了广场仓库中,当时我正在吃午饭,有几名新兵魂不守舍的从我身边走过,见我用筷子夹起一块烤肉,他们竟全都俯到一边的水池里头狂吐不止--一点都没有夸张,所有人,都是这样。 而我,镇定的把烤肉塞进嘴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完蛋了。”我心中暗想。 我知道,这场先发制人的进攻彻底完蛋了。 从头到尾几乎没有一个有经验的老兵参战,我不知道基地在想什么,再怎么有经验的指挥官,又如何能驾驭这一群刚刚脱离安逸环境的新兵? 第三天的夜里,深夜,依然没有等到任何进兵命令的我准备睡觉,继续过我无所事事的等死日子,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通讯装置忽然震动起来,我愣了一下,打开屏幕。 一条简讯:速来三层指挥室。 三层指挥室,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而且上头的格局就像是迷宫一般,很是难找。 我打点好自己,从侧边电梯上楼,找了很长时间,才在角落里找到了所谓的指挥室,这个位置根本不在建筑的中心,却偏偏在西北角。进入指挥室之后,我才知道,这里不仅仅是指挥室,还是一个类似于瞭望塔的地方,透过厚实的防弹玻璃能清楚的看见外头的一切,我甚至能看见这个指挥室两边的机枪,机枪的控制装置就在室内,但这个时候,控制机枪的哨兵并不在,只有墨歌一个人,站在办公桌后,背对着我,透过玻璃窗望着远方。 我站在桌前,开口说道:“我来了。” 墨歌转过身,看着我,说道:“身体情况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大碍。” 墨歌点了点头,手指在办公桌一侧的电脑上轻轻敲击了几下,同时,我斜侧面的墙壁上立刻显现出一个由激光组成的屏幕来,屏幕上是一张地图,我一眼便看出这是生命堡垒以及广州的城防地图,而让我感到惊讶的是,地图上的防线,似乎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缺口,那个缺口看起来触目惊心,若是感染者从那边长驱直入,那么他们的队伍将变得异常灵活,无论是从后方袭击我们,还是直接进攻广州市民居住区,都显得十分容易。 “这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墨歌冷冷说:“这就是钟将军的作为。” “新兵?!”我想到了什么。 “是的,新兵,几千人,就像是投入了熔炉和绞肉机一样,进去多少,就出来多少烂肉、焦尸,几百年活着出来的也都精神不振,根本没办法应对大战。” “那老兵呢?为什么完全不动用生命堡垒的中坚力量?”我厉声问道。 墨歌摇了摇头,说:“那是钟将军的亲卫队,他怎么可能撒手?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些老兵注射的浓缩液,也全不如新兵的强大,那些老式的浓缩液,当年在制作过程中就被生命堡垒的官僚们腐败了一遍,你还记得林菀杀死的那两个生命堡垒的研究员么?林菀是否曾经说过杀死他们的原因?” “林菀……是因为那两个人在浓缩液的研究过程中故意所见费用,贪污资金才动手杀人的。”我心如刀割一般。 “是。” 墨歌咬了咬牙,又转脸望向外头,说道,“生命堡垒的防线三天就被冲出了这么大的口子,现在,钟将军要你们所有人集结,由你指挥,重塑防线。” “我?!” “是的。”墨歌说道,“钟将军的意思是,你只需要带着他们坚守三天,我们集结来自Z市和湛海等战区的援兵补充上来,或许,我们还有反击的可能。” “要我,独自带人包围广州城么?” “是这个意思。” “我……”我微微摇头,“如果挡不住呢?” “那你就跑吧。”墨歌说,“我可以理解你们。” “跑?!”我猛地转身,看着墨歌,“你要我跑去哪里?” 正文 202.战前夜 “我不管你逃去哪里,我会告诉所有人,你们已经为了广州城,为了整个粤省,为了整个国家力战阵亡了。”墨歌说道。 我微微低头,沉思良久,忽然笑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发笑,似乎这笑声发自内心,根本不受我自己的控制。 “你,笑什么?” “我们跑了,那你们呢?”我又问墨歌。 “我,会和生命堡垒共存亡。”墨歌说道。 “是么。” “是。” “你要取义成仁,然后让我做逃兵,一辈子背负愧疚?”我说道,“你真自私,用你自私的想法来假装无私,你不觉得有点儿不合适?” “呵呵……”墨歌嘴角勾了勾,笑容并不明显,或许她也并不想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办法继续下去,只得再次将脸庞望向旁边浮在半空中的激光地图,地图,便是事实,不可改变的事实。这场大战就在面前,其实我别无选择,只能应战。 “那你,到底怎么想?”墨歌问我道。 “你说过,要做好死的准备,但不能有去死的打算……不过这次,我只求一死。”我淡淡的说。 “你也求死,呵呵,所有想胜的人都在求死;而那些懦弱的败类反而想尽办法活着,反抗组织走到今天,也合当如此了。”墨歌话语之间带着几分痛心。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 反抗组织,政府军,我想,到处都是这样,越是想逃的胆小鬼们,越是能活得更久一些;而那些一心求生的铁血战士,往往死在了冲锋的最前线,或许这就是命,不过,等我们这些人死完了,我不知道那些逃走的家伙们,会不会舔着脸去臣服于教会。 臣服于那些他们喊着口号说要肃清消灭的敌人。 “哼!”我一拳打在办公桌的一侧,我已经说不清自己有多愤怒,我只是有点受不了心中的这份压抑。 “好了,我只是通知你一声,让你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如果你不愿意,想要走,我现在就可以放你走。”墨歌说。 “你……放我走?呵呵,还是算了。” “既然你选择留下来,就等着明天的命令吧。”墨歌说,“命令下达之后,明天开始,你协助我布防。” “那这个缺口呢?”我指了指地图上那触目惊心的溃败缺口。 “这个缺口也在布防的范围之内,而且,情况如此复杂,你恐怕要亲自负责那边的战斗,只与生命堡垒,本生已经有防御设施,倒是可以稍微放松一些。”墨歌说。 我只好点了点头。 “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大战等着你呢。”墨歌嘴角勾了勾。 我没有继续说话,转身离开。 我不知道,这是否便是一切的终结,但我有一种预感,那就是,这场战斗很可能成为我人生之中最惨烈的一场大战,对于这场战争,我没有任何期待,有的只是恐惧,担忧,焦虑。我害怕再看见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但是,这好像本就是必将发生的事实,不可更改…… 回到“仓库广场”的铺位上,我的几个兄弟姐妹们全都围了上来,由于已经是深夜,广场上也熄了灯,他们都压低了嗓音,向我发问。 “怎么回事?你刚才去干嘛了,是不是有新任务?”奕天很是急切,可以看出来,这没有战斗的日子把他给憋坏了。 “这么多人出去了都回不来,我们出去能回得来么?我到希望是什么别的指令。”黄倩双手抱在胸前,看着我。 何凡和林前没有说话,但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我,像是想要用眼睛直接把我的心看穿似的。 我有点儿不自在,欠了欠身子,沉默片刻,才说道:“呵呵……是有新指令,明天,我将成为这里的总指挥。” “你?总指挥?”他们面面相觑。 “原来是加官进爵啊,哈……”黄倩淡淡的把脸偏向一边,语带嘲讽,“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呢,看来跟我们没多大关系啊。” “和你们有关系。”我冷冷说道。 “什么意思?”黄倩又扭头回来,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回答:“生命堡垒的防线已经被全面突破,所以现在才会想到要我指挥新兵重新布防,我们,也要亲自上场作战,坚守三天,才会有援兵到达。” “三天……” “是的,三天,具体情况,只有明天才知道。”我说道。 “这么快,生命堡垒的防线就被突破了?”黄倩不由得惊呼,“这才几天。” “是的,这才几天。”我冷笑,“都回去休息吧,别说那么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所有人都没有再继续说话,而是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首先是黄倩,双手抱在胸前,时不时的抬起一只手来抚着额头,若有所思;何凡和林前先后离开,走之前都拍了拍我的肩膀,他们应该比较清楚我的意思,也比较清楚这场战斗的意义所在,都是战场上滚过一遍的人,对于这基地里的一切,对于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千层意思,自然也是一目了然的,也正因为此,这几巴掌拍在我肩膀上,才更让我觉得沉重。 他们都走之后,奕天蹲下身来,靠近我,问道:“庭生,你跟我说实话,这场战斗,真的只要坚守三天?” 我说:“他们是这么说的。” “那敌人有多少?”奕天又问。 我笑了笑,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奕天疑惑地看着我。 我说:“字面意思。”顿了顿,我又补充道,“生命堡垒整体的大防线三天就被突破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我看到了地图,那个缺口延绵几公里,即便是用导弹也没有办法全部覆盖防御那片区域,你可以想一想,敌方到底有多少人。” “这……这是要我们去送死吗?!”奕天提高嗓音,但很快就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压低声音,说,“政府就不准备出动机动武装力量吗?坦克,战机,都是吃屎的么?为什么一定要用人肉去堆。” “据我所知。”我笑了笑,“政府不止一次出动过类似的武装力量,但最终的结果都是还未到达预定地点信号就被全部干扰,有那么一次,甚至飞机的导弹直接炸向了自己的司令部,就在三天前,湛海市区北路战线上,新闻还在,你可以用通讯装置里的网络系统搜一搜看。” “这……” “我想,感染者和教会的一项重大计划,就是要消除人类的科技优势。”我说道,“他们通过干扰我们最依赖的电磁波、网络通讯等等的信号,直接导致人类的武装力量跌到了和他们同一的水平线上,呵呵,这是个阴谋,却也是人类不得不吞下的苦果,依然科技,终被科技所制……” 我忽然想起来中央堡垒里那名“研究员”对我说的话。 “那,我们是必死了?” “做好死的准备吧。”我无奈的出了口气,“不过,只是准备而已,我们战斗就是为了求生,有谁会为了求死而战的呢。” 奕天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起身离开。 我翻身躺在床上,仰头望着仓库广场的天顶。 漆黑的天顶,犹如看不清的未来。 我仿佛已经能听见惨叫和厮杀的声音,我仿佛已经看见了鲜血飞溅,碎肉满地,我仿佛已经闻到了尸体的焦臭与血腥气味。 闭上双眼,忽然,我又看见了那样东西。 那个由血肉凝聚而成的怪物,许许多多的人,正朝着怪物的身上爬过去…… 正文 203.布防 “你是什么东西!”梦里的我对着那怪物大吼。 那怪物的身子微微颤抖,慢慢扭过身子来,似乎张开双臂想要抱住我,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抱住我。忽然,我发觉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光点,那个光点之中,包含着许许多多的内容,那些我根本就没有办法窥测的内容,那些内容让我觉得惶惑、迷茫。 那个光点缓缓升起,在那一堆血肉之间飘忽不定,若即若离,那血肉的怪物,似乎也试图抓住他,但他却总是在即将被束缚的片刻飘忽游走,向我靠近。 我抬起手,那个家伙慢慢的飞到我的手掌上,一瞬间,竟直接从我手掌上钻了进去,我一阵惊愕,随之而来的,竟是一阵阵烧灼般的疼痛,那疼痛感游走全身。 是排异反应?! 我龇牙握拳,只觉得阵阵晕眩感又头顶扩散全身,继而,那种晕眩感让四肢也变得沉重麻木不堪。 我闭上眼睛,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平复自己的气息,渐渐地,我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放松了许多,而再一次睁开眼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自己的铺位上。 只是一个梦。 可梦里的感受,却依旧如此真实。 我已经不是一次做这样的怪梦了。 “唔……”我捂着胸口,慢慢从床铺上爬起来,这个时候,钟将军居然已经开始在那“仓库广场”中间发表演说了,说话的声音相当洪亮,让刚刚睡醒的我感到很是难受,我再次靠下去,倒在床头,冷冷的看着前方,这个时候,我却猛然觉得,四面八方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发生什么事了? 模糊的意识渐渐明晰,我这才发觉,钟将军已经不止一次的提到了我的名字,这个时候,我都懒得起身看钟将军一眼,我知道是什么事,无非就是要我担当指挥重任,看似升官,实则是要我去负责那些即将前去送死的士兵们的生命安全。 这简直就是可笑,本就是送死的任务,却要我来负责。 我顺手拿起身旁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水,可惜,不是酒。 钟将军好不容易说完了人员分配,而我一直是靠在床头听完的这一席话,我以为他要离开了,谁知道钟将军似乎翻了一页稿纸,又开始“第二波”训话,这回内容和刚才不一样,但大意却还是要我们加强防守,用生命去抵挡来犯敌军,大概听到这种话,无论是谁都能想到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去送死而已。 我继续喝水,这回是小口一点点的抿。 大家的目光终于从我身上移开,有些人开始窃窃私语。 我在铺位上靠坐良久,这才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子,也并不管钟将军在说什么,反正他说的也都是废话。 钟将军当然也懒得管我,没一会儿,墨歌已经从仓库的侧面走到我面前,她大概是知道我就是个不安定分子,而且这个时候特别讨厌钟将军的训话,于是低声对我说:“我跟将军说过了,既然命令已经下达布置完毕,那事不宜迟,你跟我来吧,我们开始设计一下防线。” 我点了点头。 我就是希望借故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我和墨歌来到了三层的指挥室,墨歌伸手再次打开昨天我看过的激光地图。 我问道:“敌军什么时候会开始进攻?” “不知道。”墨歌说道,“不过防御时限是从今天就开始算起的,今天,明天,后天,三天之内,就会有援军到达。”她顿了顿,说,“我和钟将军他们,要暂时撤离生命堡垒,从海路和广州城的西南角试图与湛海市区和Z市战区的军队汇合,再杀一个回马枪。” “好吧……” 墨歌也要走,我心里不禁有些空落,看来,这个鬼地方的果然只有我来独当一面了。 “朱晴会留下来,还有那个小孩。”墨歌忽然说道,“那个小孩,我已经让人接到了生命堡垒。” “什么?你把七七接过来了?”我说道,“为什么?前哨基地难道……” “前哨基地已经不安全了,之所以把你们所有人调集到生命堡垒来守卫,就是为了集中兵力抵抗敌军进攻,”墨歌伸手一划她手边的电脑屏幕,激光地图上,立刻出现一个感触光点,那个光点飘忽了一阵,落在不远处的一片红色区域上,墨歌说道,“这些就是敌人聚集的位置,你应该也能看的出其中的端倪。”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这里,离前哨基地最多不过几公里远。” “是的,现在前哨基地,整个防线已经差不多被放弃了,只有部分智能防守装置还在使用,能打掉多少敌人算多少吧,不过,都是杯水车薪,没有什么用处。” 我叹了口气。 墨歌又说:“所有的优势兵力都在你这里了,记住,三天。” “我……知道了。”其实我没把握,我没有打过真正意义上的阵地战,让我一个人去冲锋陷阵还好,让我做指挥,却实在很难。 “好了……”墨歌却没有给我思考时间,说,“开始布防吧,没有时间了。” 我叹了口气,转脸看着地图,良久,说道:“那个大缺口,我看,我直接带小队顶上,两面的哨塔让狙击能力较强的老兵来支援。” “嗯,涂殊会留下来支援你们。”墨歌点了点头。 “涂殊?” “是的,涂殊带的一支狙击小队会留下来和你们一起坚守。”墨歌说,“另外,宋毅、阿萌他们也会留下来,朱铭会和我们一起走。” 我深吸了一口气,总觉得情况有点不大对劲,难道这一回,张楚真的全面溃败了?他在反抗组织的内斗中,真的已经处于下风了?自己的人居然都留下来当炮灰?呵呵,还有那个朱铭,到头来,这个家伙倒是乐呵了,跟着大部队一起撤离,这分明就是逃走吧?看来,他和那个钟将军是一丘之貉无疑了,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胖子,多多少少是给过我一些帮助的。 “还有别的人么?”我又问道。 “其他……战斗力最强的就只剩下你们小队了。”墨歌说,“你的那几个老朋友。” 我点了点头,说:“好吧,我们今晚就动身,带上十几个人去缺口处填补防线,让涂殊他们占领哨塔掩护我们。” “你自己就不要去了。”墨歌说。 “我……” “你记住,摆正自己的角色,你是指挥官,不是普通士兵。”墨歌说,“你哪怕是呆在基地里喝茶,都比冲到前线上去要强。” “我……”我咬了咬牙。 “不要因为你的老朋友在战场上,你就心存顾虑,他们是士兵,士兵的职责是冲锋陷阵,而指挥官的职责是运筹帷幄,这就是军队,军营,你如果这一点都弄不清楚,那就没办法继续完成自己的角色。”墨歌说。 “我……我知道了。”最终,我只好点了点头。 “嗯,好,继续安排吧。”墨歌挥手说道。 我撇了撇嘴,说:“生命堡垒这一块,也让老兵来担任防御,我也可以把何凡或者林前留下来……新兵主要放在周边的哨塔防线上。” “你估计……敌人主攻的是什么位置?”墨歌问道。 “缺口,还有生命堡垒本体。”我说道,“这两个位置应该会承受最大的压力。” “所以你选择把自己和自己的人都放在这两个地方?”墨歌问道。 “我信任他们。”我蹙眉说道,“或许我有些残忍,但我想不到别的办法。” 正文 204.大战开始 墨歌沉默了片刻,说:“救援的时候,我会首先考虑你们。” 我没有回话。 我们大约花了二十多分钟,便把防线布置完毕,接下来就只需要传达命令了,传达命令之类的事情,只要通过终端通讯装置进行传输即可,而我的任务到此结束。虽然这让我觉得有些于心不安,但我还是决定暂时享受一下这最后一段时间的安逸。 我决定去看看七七。 根据墨歌的指示,七七和朱晴都在地下研究所里,而我现在作为这里的指挥官,系统已经在钟将军的操纵下,自动把我的基因账户调到最高等级,我可以出入任何地方而不需要检测,也就是说,生命堡垒的检测系统再怎么严格,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都属无效了。 我很快便来到了地下研究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林菀杀人并盗走资料的地方,而现在这些资料,大概也已经通过朱晴物归原主了,转了一圈,又回到这个地方,不知是否是一种上天注定的轮回。 七七坐在一堆瓶瓶罐罐之间,我进去的时候,她看着那些试剂瓶、试管和实验装置、电脑屏幕,居然十分的专注,我不知道她是否看得懂,也不确定她是否遗传了她父亲的那种试验天分,但这小孩对实验器材的那种看似天生的敏感和好奇,就似乎已经能够证明她的确流淌着谢淳教授的血液了。 “冰块脸哥哥!”直到我来到她面前,她才转过脸,笑着说,“你来啦,他们说你好忙,不让我去见你。” 我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说:“你想见我?” “当然啦,冰块脸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呀。”七七说。 “这都是谁跟你说的。”我不由得蹲下神来,摸着她的头。 七七嘟着嘴,好一会儿,说:“其实七七都是直到的,谁对七七好,谁对七七不好,七七都直到。” “是么……”我略有些心酸,我们都是来送死的,生命堡垒也随时有倾覆的危险,把七七放在这里真的是对她好么?让七七跟着我们真的是对她好?那个时候,我把七七救回到这里来,对她来说真的好么?我有些迷茫。 倘若最终我们总是要完蛋,那她死在外头和跟我们死在一起,又有什么分别。 “你别总说是么是么的。最没劲了!”七七说道,“你都不会笑一笑的。” “我……”我嘴角勾了勾。 “这样笑一点都不好看,要像我这样,嘻嘻……”七七咧嘴笑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我不由得再度叹息,但这一回我却把叹息闷在心里,我着实不愿意在七七面前再浇灭她的热情,于是强忍着心中的酸楚挤出了一个笑容。 “哎呀,你要吓死我呀。”七七却伸手一拍我的脸颊,说,“你笑起来比呕吐还难看。” 我愣了一下,不由得眼睛一翻。 “哈哈……”一旁的朱晴笑道,“看来你的冰块脸哥哥也就是拿你没办法。” 我有些无奈,直起身子干咳了两声,朱晴愣了一下,赶紧收敛了神情,上前来,说道:“怎么了,庭生?” 我摇了摇头,反身走出了研究室。朱晴像是跟七七交代了几句什么,也快步跟了出来,我来到门外,转过身,看着朱晴,说道:“你知道我们这次留下来的目的吗?” “防守,我知道。”朱晴说。 “你知道我们的胜算又多大么?”我又问道。 “我……” “朱晴,我拜托你一件事。”我说道。 “什么事?”朱晴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神情很是紧张。 我也没有安抚她的办法,只能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我们的胜算非常小,甚至可以说,基本不可能赢的了……所以,如果这里有任何事情发生,我拜托你,带着七七离开……带着她跑。” “我……我一个人……” “不,我可以找人护送你们,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把七七带到安全的地方,至少带到居民区,我们这里的战士,会誓死保卫居民区。”我说道。 “我……可是,不是说,只要坚守三天,就会有援兵到来么?”朱晴问。 我说道:“是的,是这么说的,但是坚守三天谈何容易,我实话跟你说,我甚至到现在都十分怀疑我们能否坚守得了三天,甚至是两天,一天,所有士兵的精神状态可谓差到了极点,老兵的数量非常有限,新兵们有的抗拒争斗,有的害怕争斗,而那些愿意打的,却又往往一腔热血能力不足,不容乐观……” “庭生,可是我走了,你的身体……” “我既然留下这里,半只脚就已经踏入棺材了,我只是不想我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孩子就这么白白牺牲。”我回答。 “我……”朱晴犹豫了片刻,最终终于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了。”我也点了点头,说,“记住我的话……”接着,我转身离开,不想再多说什么,我知道,再多说什么别的,肯定会动摇朱晴刚刚坚定下来的心。 我回到了一楼的仓库广场之中,各个铺位的士兵们都已经开始起身准备,有的甚至已经开始登上运兵车,我走过人群,慢悠悠的回到自己的铺位旁边,坐下,端起水杯,为自己倒了一杯热水,静静的一口一口的喝着,看着那些人忙碌的身影,其中有些人转过脸来望着我,他们的表情告诉我,他们有些愤恨。但我能怎么做?把他们调到周边的防线去,已经是对他们最大的优待。 我已经把危险留给了我自己与那些老兵们。 敌人集中优势兵力,绝对是要打生命堡垒和我那几位兄弟们把守的缺口的,打那些沿线哨塔,没有任何意义。 我的安逸日子过不了几个小时了。 我翻身上床,躺了下去,在那一片嘈杂声中闭上双眼。 我要感受这最后的一点自由时光,我要感受这最后的一缕新鲜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就会化作一片焦臭,一片血腥。 大约两个小时之后,整个生命堡垒的防御装置全部开启,所有士兵就位,我留了林前下来与我一起镇守生命堡垒,其他兄弟们则去防守缺口。 待士兵向我汇报说防御准备就绪之后,我才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向三楼的指挥室走去。 墨歌已经不在指挥室之内了,所有的领导层大概都不在这个生命堡垒之中了,只有我们,我们这些必须用血肉去装填炮口,把自己当做炮弹打向感染者的士兵们。 我打开激光地图。 “这……” 那视图刚刚显现在墙壁上,我便大吃一惊。地图之上的红色区域向前推进了一大段,按照地图距离换算,至少推进了三千米左右,离基地只有不到一千米的距离。这意味着,敌人已经发动进攻了,简直就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我根本没有想到一切会这么快。 我抬头望着作为我副官站在一边的林前,说道:“让所有人待命,准备开战,敌人预计几分钟后就会到达生命堡垒。” 他也愕然了一阵,这才立正敬礼,说道:“是!” 林前离开之后,我再次检视地图,确定各个部分的防御布置无误之后,便拿上武器向外走去。 我原本想到一楼仓库的冲锋口去,可是,这一刻,我却忽然想起了墨歌对我说的话--我是指挥官,我不能亲临一线,我是这一场战斗的精神支柱,我若是第一个冲上去倒下,那么,这生命堡垒将群龙无首。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躲在后头看我的士兵们作战,于是,我返回指挥室,从一边武器保险柜里拿出一柄步枪来,将步枪上的合金枪刺取下来握在手中,一手提着步枪,朝四楼瞭望台走去,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四楼有一处瞭望台的,大概在钟将军那时候坐着的基地的正下方。 我站在瞭望台边,枪口朝下,等待着先头部队的到达。 然而,令我始料未及的是,线头部队并不来自地面,而来自天空。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移动速度如此之快的缘故。 两方哨塔里传来一阵阵警笛声,接着,有节奏的枪声在空气中响起。 而这一刻,为首的几名感染者已经坠落下去,但他们却并未停止“前进”的步伐,似乎早已做好了前赴后继的准备,感染者俯冲的速度反而越来越快。 紧接着,我的正下方,生命堡垒的墙体中,竟射出一道湛蓝色的激光,那激光裂风而上,迅速撕开了翼人的先头部队,将那队伍中间的几名艺人击落而下,那几名翼人中,有两个家伙身子被击伤之后,歪歪斜斜的又撞在其他翼人身上,顿时,整个空中的队形大乱起来。 与此同时,生命堡垒猛烈的炮火开始向那一大群翼人招呼上去,不过片刻,那些翼人队伍已经折损大半。 我看准时机,举枪瞄准其中一只较为强壮的翼人,扣动扳机。 “嘭!” 一声巨响,那被瞄准的翼人头颅立刻碎裂,飞溅的骨渣碎肉将别的翼人也逼得只能不断向旁边躲闪。 趁着对方阵脚大乱,我又是一枪,那些带有轰炸性质的翼人,顿时便成了一盘散沙,有的开始逃窜,有的已经死亡,有的在逃窜中被狙杀。 但我知道,情势不容乐观。 现在,敌方还有真正的大批感染者军队并没有压上来,压的不过就是一群翼人组成的先头部队而已。 我立刻打开通讯装置,通过最高基因账户的功能联通了基地任何一处的通讯工具,包括士兵们身上的通讯装置,说道:“注意,不要放松警惕,还有更多敌人在后头……” 没有人回答我,因为我话音犹在,突然空中又是几声尖啸,仿佛有什么东西破云而出一般,由半空中直窜而下,与此同时,竟还投下一个如同婴孩一般的“炸弹”。 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威力有多大。 我急忙向后猛然一撤,那“人肉炸弹”在我面前炸裂开来,带着腐蚀性的鲜血飞溅而出,我好不容易站定身形,举枪向那“投弹”的家伙射击,那家伙立刻侧身跌坠。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骂一句脏话,那半空之中,更多的翼人冲了下来,他们像是都藏在云层之间似的,速度极快,神出鬼没。 而当他们冲下来之时,手中的婴孩,也同时向基地的各个角落投散。 正文 205.第一波攻势 我没有想到这些翼人居然把自己当成了轰炸机,而且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向我们发动攻击。 “所有人撤回室内!”我大声喊道。 但是,一切早已经来不及了。 有多少人能在这一瞬间就撤回到堡垒之中的? 我的耳边开始响起数声撕裂般的惨叫声,那半空中落下的婴孩,也同时在空中发出那种本能的哭泣声,那声音仿佛划裂天空的利剑,又仿佛一声声控诉--控诉这不公的世道,让他们刚生在这世上,便遭受一次撕裂、粉碎与死无全尸。 我已经没时间去关注下方的士兵们,我自顾不暇。 我翻身回到堡垒内部,前方血肉飞溅,那些带着腐蚀性的鲜血,将金属的堡垒防御层也烧得冒起一阵轻烟。 我咬了咬牙,举起枪,瞄准在上空盘旋的那个家伙,猛地扣动扳机。 “噗”的一声,我看见几块碎肉与内脏跌落在我面前,而空中的那个家伙身子颤了颤,整个躯体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慢慢的向一旁跌坠下去。 我尽力将脸埋进楼梯间的天顶下方,用一只眼睛试探。 那空中的翼人,在下方的隐蔽射击下终于开始渐渐退散,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是,我知道,他们一旦走了,就意味着更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感染者的冲锋要开始了。 “所有人注意,敌人要发动冲锋了!”我对着通讯装置吼道。 我不知道大家听到这个警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反应,但我很清楚,他们一定很紧张,甚至很害怕。从刚才的惨叫声中,我基本能判断出,敌方的这一波轰炸效果显著。 我的话音犹在,远处的喊杀声已经开始冲击我的耳鼓。 他们来了。 我又一个箭步,用手一撑攀上瞭望台。 生命堡垒之外不过百米,成百上千的感染者纷涌而至。 “来吧……”我站在瞭望台最边缘,端起枪,对准那一群冲锋的敌人开始漫无目的的射击起来,我的枪声仿佛开了个头,整个基地都开始向那一群冲锋的感染者发动进攻,火光蔓延,枪声此起彼伏,基地两侧的碧蓝色的激光也朝那群感染者落去,只是这激光,似乎顶多只能起到威慑作用,人类终究是还没有将集束激光广泛应用在战场上的能力。 光束烧灼了前方几名感染者的身躯,仅仅是让他们行动暂时停顿或缓慢下来而已。 我索性从那瞭望台上狠狠掷下数枚手雷,手雷在那行动迟钝的感染者中间爆炸,顿时先头的队伍大乱。我的下方,火力更加迅猛,向那群感染者无情打去。这个时候,我发现感染者的队伍被渐渐压住了,我顿时稍有些欣慰,看来这些老兵还是多少有些经验的,而且我和墨歌所布置的防线卓见成效,基本上已经抵御住了对方的大部分进攻。 我沉住气,对通讯装置说道:“集中火力,打击敌方右路。” 从瞭望台上,我注意到,这个时候感染者的右路出现了很大的缺口,这个时候他们势必将缺口补上形成合围之势。 我话音刚落,火力立即向右路的缺口袭击过去,那缺口之中有几名较为强壮的感染者,同时似乎有教会的只会成员存在,运动中的队伍在火力的压制下猛然停止,许多感染者也开始闪避,这样的闪避,却让堡垒外的感染者阵脚大乱,原本的计划似乎在这一刻被打乱了,感染者的队伍在混乱中再一次溃退。他们的大冲锋,显然没有起到任何理想的效果。 “干得好!”我不由得呼喝一句,举枪射击,将两名逃窜的感染者直接击毙当场。 渐渐的,感染者的退伍退到了部分武器的射程范围之外。 “楚庭生长官。”这时候,林前的声音从通讯装置中传来,“对方已经离开部分武器射击范围之内,是否离开堡垒进一步追击?” “不用。”我说道,“坚守堡垒内部。” “是。” 我不会让他们冒险,感染者们有怎样的力量,有多么狡猾,我不是不知道,更何况,那群被当做轰炸机使用的翼人们并没有完全退却,他们肯定还在这附近虎视眈眈,我又怎么能让我的士兵们冒险。 第一战虽然胜了,但胜得并不明显,也没占到多大便宜。 要知道,感染者是我们的数倍之多。 我心中默想:我们只需要坚持三天,就三天而已,我们没必要贸然进攻,只要顶住,胜利的就是我们。 “现在我们该如何处置,长官请指示。”没过多久,林前又问道。 我说道:“原地待命,注意每一个方向的防御,敌人一旦再次进入包围圈,立刻开枪射击,尤其注意空中的家伙。” “是,明白。” 我站在瞭望台前,向那冲锋的感染者士兵中间望去。 我没有鹰眼能力,只是由于“最强浓缩液”的力量,视力比常人好一些,而且能在短时间内适应黑暗环境而已,因此,这种张望,也仅仅只能看清楚千米开外那些家伙们的举止动作和大概形貌而已,而据说墨歌他们在状态良好的情况下,能够清晰的看见千米以外敌人的五官神态,不落下任何一个细节。 我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想要看看,那个家伙到底来了没有。 但是,我有些失望,那感染者部队中间,似乎最特殊的家伙也不过就是比同类型的感染者高大一些,根本没有“剑士”那一类的怪异生物存在。 “不在这里,难道去了防线缺口……”我有些担忧。 但这个时候担忧也并无益处。 敌人好像又开始做冲锋的准备了。 列阵缓行,如同战国时机两军交战时那般,有条不紊,排成一字,一点点的向前。但这回,他们似乎有所准备,地面进攻的同时,翼人们也从天空中向基地飞扑过来。 “注意上空!” 我大声警告。 但基地火力有限,防御空中部队本就有些障碍,更何况是天地夹击。 一时间,基地的火力射击开始有些混乱,不少枪炮放在了半空中,不高不低,似乎有所犹豫。 我顿觉不妙。 必须想办法! 我逼着自己飞速运转大脑,眼看着对方就要再次进入我们的火力网之内,若是突破了这道火力网,哪怕只有十几个感染者来到生命堡垒外围的火力攻击盲区,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我一咬牙,大声命令:“集中火力攻击地面,所有人注意隐蔽,翼人们进不来!” 这一刻,我在跟自己赌博,也在跟感染者们赌博,只要那些翼人没有后招,我就赢了,若他们有办法突破生命堡垒的“钢铁身躯”,那么,我们必败无疑。 然而,我的方法果然奏效了。 我们集中火力攻击地面只不过片刻,那些感染者的队伍便再次崩溃,出现巨大的缺口。我们按照刚才的战斗方式如法炮制,这一回,地方也学聪明了,并没有贸然填补缺口改变队形,但我们也不慌不忙,几枪打在缺口处收效甚微时,我又命令改变射击轨迹,让火力集中到攻击敌方队伍的正中心,也就是所谓的阵中,这个地方一旦被打破,那队伍将更加散漫,尤其是这种感染者组成的队伍,更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这样的攻击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敌人的队伍,果然由于正中心被击破而开始溃散,我们就好像摸到了他们的阵眼和脉门一般。 不一会儿,那些感染者们又开始退却,空中的翼人在生命堡垒面前占不到任何便宜,也开始渐渐退散,我抬枪射击,接着有数名神枪手也开始仰望射击,空中的翼人们声声尖啸,不时有身影坠落而下。鲜血亦如花瓣一般从半空中飘落而下,甚至直接在空中喷溅成了阵阵血雾。 没过多久,敌方的第二次进攻又被我们压了下去。 我看了看时间,不知不觉,这一仗已经持续了数个小时,我甚至已经看到了夕阳西下,过不了多久,便会夜幕渐沉--晚上才是最可怕的时候,白天的冲锋能够判断方向与阵型,但晚上的偷袭却防不胜防。 我神色依旧凝重,盯着外头的一切。 感染者的队伍这一回比第一次退得更远,有许多甚至已经退到了安全区域,我们的武器无法击中他们,他们也没办法对我们造成任何危害。 “长官,这回地方退得更远了,是否要追击?”通讯装置里再次传来作为我副官的林前的话语。 我急忙说:“不用,记住,我们的任务是坚守不是反攻,谁都不知道这些感染者接下来做什么!” “是……” 这回,林前显然有些不情愿。 这个时候,看起来的确是乘胜追击的最好时刻,但也仅仅只是看起来而已。 我死死盯着敌方的部队,时不时抬头仰望天空,防止翼人袭击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直到他们撤到了几千米外的安全区域,我猜真正放下心来。 正文 206.剑士群 我死死盯着那支冲锋部队,千米外,他们终于开始休整,感染者虽然身体与常人不同,但并不代表不需要休息,并不代表不需要重新调度安排进攻阵型。 这个时候,我倒是非常疑惑到底是谁在只会感染者,教会的人类么?他们又是在什么地方进行指挥,如何能指挥这样庞大的队伍? 若不是教会的人类。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感染者自己内部便有指挥官,这也是我最害怕的一点。 想到这一刻,我不由得狠狠晃了晃脑袋,这个时候我不该去思考这些事情来乱自己的心智。 很快夜幕就要降临,那个时候战斗会变得更加艰难。 于是,我对着通讯装置说道:“所有人原地休息,尽量保存体力,我猜敌人短时间内不会进攻,但要做好夜里作战的准备。” “是。”林前似乎替大家回答了我的命令。 我就坐在瞭望台一侧,抱着步枪,微微昂首仰望着斜上方。 这个时候我非常担心翼人在入夜片刻对我们发动突然袭击,那些婴孩道不是重点,关键是,倘若翼人直接从生命堡垒的缺口、窗户中冲进去,由内部破坏生命堡垒的结构,那么我们将变得极其被动。 不过,我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黑暗就开始侵袭整个大地,我花了一段时间来适应黑暗,极目远望,却看不清那支部队了,那些家伙眼睛肯定比人类要好得多,我知道,最可怕的战斗随时都有可能打响。 而就在这个时候,通讯装置忽然震动起来,我急忙检视。 一条涂殊发来的信息:防线缺口吃紧,请求支援。 支援?! 居然这么快就向我要支援?! 那边出什么事了?难道这么快我们的工事和防线就要再次崩溃了么? 我立刻回复:生命堡垒亦遭到大批感染者袭击,我会立刻调周边新兵支援。 本想给那周边的新兵们一份安逸,但似乎已经没有这个希望了,敌人的数量与我们太过悬殊,我们除了全体动员放手一战之外,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站起身来,反身回到下层的指挥室内开始练习新兵哨塔,让最近的哨塔士兵支援涂殊他们,那帮士兵,包括他们的首领似乎还很不情愿,但最终仍是不敢违抗我的命令,照例执行。 我刚刚解除通讯,突然之间,“轰”的一声将我吓了一跳,与此同时,我竟感到地面一阵阵的震颤起来。 “出什么事了?!”我急忙问道。 “生命堡垒下层西北角出现大量感染者,内部防御系统已全面启动,长官,是否派人过去?”林前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我伸手从电脑里调出生命堡垒内部的实时监控地图系统。 那系统上果然显示有大量敌人正从西北角涌入。 刚才的那一声炸响来自于炸弹或者手雷,可是,拥有合金躯体的生命堡垒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被炸破?难道…… 我越发的觉得不对劲了,能切开金属的家伙在感染这里着实不多。 当然也可能是我孤陋寡闻根本不知道--但依照我的猜测,恐怕,那个家伙已经来了,他先在金属墙壁声切出一个缺口,再将手雷至于其中,便必然可以让整个金属板扭曲,这么一来感染者们就足以进入生命堡垒了,不过,他们却不一定斗得过下层的防御系统。 我拿起枪,急忙向基地下层的西北角跑去。 虽然墨歌让我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明白指挥官的真正职责是什么,但这一回,若真是那“剑士”来袭,那我绝不会退缩,李闻天就是死在这家伙手里的,而这家伙一点事都没有,我一边跑一边对林前说:“分调两只小队来,尽快!” “是!” 我冲到下层西南角,这个地方已经有不少感染者的尸体了--然而,我却并没有看见剑士的身影--要么他没有出现,要么他这个时候隐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后者是我最怕看到的结果。 想到这里,我抱着枪继续向前,那个缺口之外,依旧有感染者涌入,但是与此同时,防御系统也毫不留情的在识别敌人之后防御射击。 我穿过枪林弹雨,缓缓靠近那缺口,那个缺口的形状,一眼看上去便是先被切开后再引爆的--那个家伙肯定在外头。 我一个箭步冲出去,也不管自己是否指挥官。 生命堡垒之外,这个位置,正是一片半山腰上的树林,枝叶繁密遮挡,到了晚上更是难以辨认出方向。而就在我他出去的片刻,突然,一把类似于利剑的东西,从我的斜侧面直刺而来,我本能的向后一躲,那把剑直接刺进了生命堡垒的金属墙壁之中,我不禁一阵愕然。 扭头之间,我看清了那家伙的轮廓。 剑士?! 却又好像不是剑士。 或者说,这种样子的剑士,似乎是最为原始的那一批。 我还未反应过来,突然,又是一柄利剑从斜侧面刺了过来,我赶紧躲闪。 “两个剑士?!”我不禁惊呼。 那两个家伙却没有理会我,一对骨剑舞得虎虎生风。这两个家伙都是强壮的男子感染所变成的,动作极其迅猛,两柄利剑,虽然不如那名已经“死过许多次”的剑士那么强大,但却也给我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我只能不断的低身躲闪,甚至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我在寻找机会--我不相信这两个家伙会和“那个家伙”一样根本死不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左侧面的剑士攻击中陡然露出了空当,我身子一闪,匕首掣在手里,反手一划,接着又在那家伙上狠狠一割。 那剑士似乎明显感受到了一阵阵的麻木,身子也有些不听使唤,险些摔倒。我顺势上前一脚,那剑士翻身倒地,接着,我举枪准备射击那家伙的头部,谁知道,另一名剑士居然眼疾手快,狠狠一打,我的手枪立刻飞脱出去。 我想要去捡起来,但这个时候,被打倒的剑士却也扭动着身子站了起来,那名对我发动袭击的家伙更是体力充沛,不断的挥动骨剑向我刺来,我侧身左躲右闪,那骨剑一次次的从我最近的地方划过去。终于,在那家伙动作慢了半拍的片刻,我伸手扼住了他的手腕,那一柄骨剑,此刻也停在了半空中。我的手枪被打飞了,值得再次冲出匕首,猛地举过头顶,接着一刀而下。 这一刀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一刀之下,并未切除敌人的骨剑,反而让两名敌人更加愤怒起来。 两名剑士再次包抄上来,虽然他们都受了重伤,行动多少有些缓慢,但却也足以与我一人抗衡--我没有热武器了,冷兵器也只剩下这把匕首。 两名剑士双剑交叠架成了十字架,不断向我横扫而来,我不断后退,不一会儿便退到了生命堡垒外墙的一侧。 没有任何办法了,只有放手一搏。 就在那两名剑士的长剑再次向我袭击而来时,我双手狠狠握住了那两柄骨剑的剑身--接着狠狠一拉,他们力气肯定比我大,但我这么一个举动他们却始料未及。 两人顿时都朝我扑来,我身子一闪,闪掉了其中一人,接着抽刀反手,向另一人腹部袭去。 冰冷的匕首扎进了那家伙的体内,我又狠狠转动匕首,让那家伙的牲口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愈合,接着,我又是狠狠的横着刀子一拉,一截肠子立刻从那感染者剑士的身体内流了出来,接着又是更多的内脏,随着那肠子流将下来。 可是,这个感染者依旧没有倒下,反而继续向我发动进攻。 这个时候,另一名感染者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一骨剑朝我扎了过来,我赶紧一让身子,那被我开膛破肚却还未死的翼人似乎瞪大了眼睛,而他“队友”的这一剑,由于我的躲闪,竟直直的刺向了她。 “噗”的一声。 那贱人居然真的扎在了那家伙的脖子上。 一股鲜血疯狂的喷涌而出。 出剑的那名感染者显然也感受到情况目标,急忙后退,拔出骨剑。 但那名“开膛破肚”的感染者,整个头颅已经悬吊吊的了,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大洞,这个大洞足以让他的头轻而易举的被碰下来。 于是,我趁着这个机会,一步冲上前去,手起刀落,把那家伙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接着,转向另一名剑士。 刚才误杀队友的这名剑士此刻居然咬牙切齿的瞪着我。 这家伙也有意识么? 他也明白什么是恨么? 我越发的搞不懂这一群感染者了。 但战场上,我也不需要搞懂这些。 我将手里的匕首轻轻一抛,反手接住,横刀在胸口,向另一名剑士冲杀而去。 那名剑士显然亦受了伤,行动比刚才缓慢了许多,我几刀划在那家伙的身上,那家伙只有步步后退的份儿。 谁知,就在我以为自己可以切下对方头颅的片刻,又是一柄骨剑,直直的从旁边挑了过来。 正文 207.缺口防御 我没有想到基地的缺口处竟会如此棘手。 那一柄从侧面挑过来的骨剑,直接从我手腕底下划过,我将手一抬,虽然躲过一劫,但却也不得不后退避让。 原本可以一举拿下对面这个受伤的家伙,但这一挑一划,我和那家伙便又拉开了距离。 手中的枪已经飞脱出去,两名剑士再次挡在我的面前。 我注意到,如他们这般的剑士,与我一直难以摆脱的那个家伙完全不同,他们似乎仅仅就是感染者的强化体而已,只不过是手臂变成了利剑,甚至连身体素质都没有加强,当然,也并没有任何短板,行动依旧迅捷,反应依旧灵敏,不像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那样,行动缓慢,只是攻击速度较快而已。 这,难道是教会的一项新研究么? 两名剑士离我越来越近,我张开双臂,将匕首偏向一边,缓缓后退。 我在等待他们扑上前来的时机。 “呃……” 谁知道,就在这时,一声低吼之下,我发觉,我的身旁,那一片树林之中,居然再次冲出了十数名感染者。 “呵呵……本来想御敌于国门之外,看来,我得改变作战计划了。”我一面说着,一面继续后退。 看见我的退却,那些感染者们明显有了信心,纷纷地下身子,做好了攻击的准备,那两名剑士也将骨剑夹在我的面前,咧开深渊般的大嘴,发出低低的呼喝,似乎在向我示威。 我继续后撤,很快便已经到了门边。 那帮家伙没有进这道门,大概不知道这门后头有什么东西。 我屏住呼吸,咬牙等待。 “呃!啊!”突然,为首的几名感染者按捺不住,向我扑了过来。 我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我随即向后一个翻滚,借着旁边墙壁的力量猛踏数步,翻身落在大约十米开外的通道中段。 那些感染者哪里肯放过我,一拥而上从那缺口之中扑了进来,我反身继续向后狂奔,那些感染者冲入缺口之后,通道两边的检测装置与防御装置便已经启动,墙壁上顿时洞开数个枪口,火光从那枪口中有节奏的冒了出来,随即,我身后顿时一片嘶声哀嚎,我没敢往后看,而是直接退到了通道的尽头,这个时候,我让林前调集的小队也到达了通道口。 “长官!”为首的那个年轻新兵看着我,惊愕道,“你怎么在这里。” “别问这么多。”我不想浪费时间,伸手向前一指,“打。” “是!” 他们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立刻做好战斗准备,端枪冲入通道之中,那些感染者前赴后继,已经借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冲入了通道内部,有的甚至已经逃过了防御系统。有一名新兵太过冲动,几步冲到了他们为首那小队长的前头,立刻被扑杀上来的感染者撕成了碎片,鲜血脏腑飞溅。 那小队也被对方这不要命的冲锋吓了一跳,纷纷后退。 我担心新兵们怯战,干脆也返回通道之中。 但这个时候我的枪已经被感染者的尸体埋在了通道的角落里,我一咬牙,抽出身旁一名新兵腰间的爆炸手枪,对准那为首的几名感染者,迅速扣动扳机。 那几名感染者在我一枪之下纷纷倒地。 “长官!” “别废话,打!”我大声说。 这些新兵们大概终于找回了在战场上的感觉,立刻瞄准射击。 直到这个时候,那两名剑士才从感染者群中冲出来,但迅速被子弹打成了蜂窝状。 一名剑士的头部把打掉半边,脑组织飞溅在外,到底身亡,当另外一名却顶着子弹快步向前冲刺,鲜血如同开闸的龙头一般猛灌下来。 这样的冲锋,显然让为首的几个新兵战士招架不住,那几人惨叫着后退,我想要吼叫让他们停止退却,否则死得更惨,但一切早已经来不及了,那剑士已经反身挥剑,一剑之下,一名士兵的头颅立刻腾空而起,鲜血喷溅四散,见了这一场景,整个小队已经混乱不堪,纷纷向四周后撤,尽力与那剑士拉开距离,这一刻,剑士如入无人之境,飞身横扫,前排的数名士兵立刻倒地,其中一人直接被剑士一剑挑起,狠狠掷在我的面前,那人落下的片刻早已经面目全非。 “该死!别慌!别乱!”我大喝数声,冲进人群之中,硬着那剑士挥动的骨剑,开枪射击,“嘭嘭”数声,那剑士的骨剑显然不如那位“阴魂不散的家伙”强大,不过数枪,便已经断裂而开--这种骨剑并不能抵挡子弹。 骨剑断裂,那家伙立刻变得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跌跌撞撞的后退,我冲上前去,他本能的伸出另一只并没有完全变异的手抵挡而来,但速度已经大不如前,我匕首一横,直接切下了那家伙的手腕,一股鲜血飞溅,这“剑士”的行动更加笨拙迟钝起来,我一咬牙,匕首狠狠的刺穿了他的脖子,随即一划一拉,将那颗头颅给割了下来。 那剑士的身体,终于摇摇晃晃的倒伏在了地上,鲜血慢慢流淌。 而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防御系统与士兵们的配合下,这走廊上的感染者尸体早已经堆积如山,虽然很快他们都会化作血水。 我环视四周,又缓步而前,穿过防御系统,来到基地的缺口处,探身出去,外头的敌人终于已经肃清,我回过头,那一支小队的新兵们似乎依然惊魂未定,但我没有时间等他们气定神闲了再布置任务,于是我说道:“你们都自己调整好,接下来这个缺口由你们守护,记住,前方有防御系统,会自动发动进攻,所以你们最好是呆在防御系统之后,但不要有任何松懈,明白么?” “知道……” “说响一点,都不想活了吗?!听明白没有!”我又大吼一声。 “明白了!”所有人高声大喊。 我再次冷冷扫视这些新兵的脸,他们可能进入反抗组织的时间比我还要短,那些和我差不多时间进来的家伙是不服管的,这些人倒是对我有几分忌惮,而且也带着几分敬畏。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作为一个军官的某些责任,我要给他们的,就是这样的死命令,不成功便成仁的命令,哪怕是恐吓他们也好。 在战场上没有讨价还价,也没有仁慈可言。小的时候我总觉得军官是最不近人情的家伙,对待下属从来没有半点温和友善,现在我明白了,作为一个军人,面对的就是枪林弹雨与血腥厮杀,要做的就是消灭敌人并且活下去,所以,温和和友善,这些妇人之仁,对我们来说,没有用处,没有半点用处。 尤其是当危局来临,当恐怖降临之时,更是如此。 我反身离开了基地缺口处,这个时候,前方战局已开,我回到指挥室的片刻,发现敌人居然已经从侧边压近到了基地外围,敌人的速度让我十分吃惊,同时让我吃惊的还有我们的溃败速度,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侧边的所有防线都给丢失了。 “侧边怎么回事。”我利用指挥室里的通讯装置询问林前,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帮我。 “我……” 林前的声音似乎特别艰难,“我就在侧边防线,侧边防线突然涌出大量鳞甲人,推进速度极快,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该死!” 生命堡垒似乎已经重蹈了离岸基地的覆辙,这个鬼地方早已经被敌人摸了个清清楚楚,但是我们的人却并不自知,还以为城池固若金汤,这简直就让人觉得可笑。 “你们通通撤回来。”我厉声命令。 “什么?撤回来?” “对,防线丢了就丢了,撤回基地内部继续还击,保证有生力量,基地内都是防弹金属,他们不至于还能从地底下钻进来。”我说道,这个时候我只有用拖延战术,和感染者们拖时间,这只是第一天晚上,等到了第三天,援兵就会到来,到时候,我相信反抗组织必能势如破竹。 当然--我也只能相信这些,否则,我根本没有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 “是!”林前在那边嘶声回答。 不一会儿,电子地图上,我们的部队已经撤回了基地内部,果然,外围的感染者们也停止了迅速推进,显而易见,基地本生的金属门墙和自动防御系统便是对他们最好的抵抗。但是,这个时候我却不敢轻易让所有部队都龟缩回来,那样只会造成防线崩溃的更快,而且撤退必然也会引起所有人的作战信心大打折扣。 我坐在指挥室的办公桌后,冷冷盯着屏幕,时不时的瞟一眼已经移到正前方的激光地图。 这一切,就如同一盘棋局,只是这棋局事关的不仅仅是输赢,还有生死。 不知过了多久,敌人的包围圈不断合紧,但在于我们的防线碰撞之后,却又开始退却,接着又合紧而来,战局似乎极其焦灼,而我的心亦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正文 208.穿插进攻,截断包围 大约凌晨三点左右,敌人的防线终于被我们打开了缺口。 我知道,感染者们体力与耐力上佳,他们绝对是在和我们玩拉锯战,他们想用自己绝佳的体力拖死我们,但这种行为也使得他们的兵力耗损巨大。 这个缺口让我找到了机会。 “林前,听到了没有。”这一回,我并没有贸然向全军发令。 “长官。”林前的声音有些疲惫。 “你那里的人,还有能打起精神来的么?”我故意作出不满的语气来。 “有。”林前回答,“大家都能打起精神来。” “那你派一支小队,向基地西北方向的敌军最薄弱处突进,绕至敌方后面的高地上,居高临下发动冲锋,穿插突破,如是几次。”我说道,“记住,人员要精。” “明白!”林前回答。 我继续坐在指挥室里等待。 有的时候,或许命运的确不太公平,但在战场上本就没有道理可讲,只有各司其职,大局为重,我若真的和他们一道去冲锋,虽然热血,但非但对战局毫无益处,反而绝对有害。 很快,我就看见地图上有一波我们的士兵长驱直入,穿插向敌方部队的缺口,我眉目深锁,死死的盯着那移动的蓝色标记,眼看着他们将敌人的包围圈截成两段,很快便绕到他们的后方。 这一个过程,不过就经过了短短的十几分钟而已,似乎非常顺利,那支队伍立刻向东北方向前进,那里便是反抗组织生命堡垒基地外的第一个高地,那一支军队很快到了高地上方,接着,又开始向下急速移动,我不知道林前到底选了一队什么人完成这件事,但我相信绝对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这一次穿插十分成功,而冲锋也绝对迅猛无匹,虽然我看到的只是移动的标记与地图上的数据、标示,但是我似乎已经能够感受到他们“猛虎下山”一般的冲劲,那股力量绝对无人可挡。 这一股力量,在更短的时间内把感染者的防线再次冲破,另一个缺口立刻显现出来。 感染者的部队由于要去填补上一处缺口的兵力,而且应该是根本没有想到我们敢离开堡垒主动进攻,因此一瞬间整个包围圈阵脚大乱。 第二次穿插之后,我们的部队回到了基地的防御系统射程之内,而敌方却没头没脑的也追了上来,不一会儿便被我们的人收拾了个七荤八素。 敌人的包围圈,一下子“破洞”越来越大,像是被生生的拉扯截断了一般。 我不知道敌方的指挥官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但我很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林前,让我们的人返回基地之中,利用基地的火力重点打击移动的敌方士兵。”我说道,“不要让他们补上那两个缺口。” “明白,但夜间打击有困难。”林前说道。 “有困难也要打,能打多少算多少。”我命令。 “是!” 我的布置再次奏效--我真的没有学过如何排兵布阵,我也根本不会下棋,战争片更是没看过几部,在加入反抗组织之前,对于战争,我几乎没有什么概念,这个时候所做的一切,完全就是灵光乍现的结果。但我没想到会收到如此之好的成效。 敌人的移动不对立刻开始迅速耗损,尤其是在我们基地远程防御系统的射程范围内的部队,更是不一会儿就折损大半,地图上,那包围圈的标示线越来越细。终于,他们开始向后撤退,撤退得极其迅速,而且整个包围圈也开始龟缩成了一团,向后缓缓移动。 我冷冷盯着屏幕,不由得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哼……想不到……”我长长舒了一口气。 但我知道,战斗远没有结束,感染者这种士兵,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们可以不讲所谓的士气,士兵绝对没有情绪低落畏战怯战的时候,只要有鲜肉和鲜血,他们就能够以十二分的动力冲击进攻,绝对不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我们只能从阵型上打乱他们,解决他们,却没有办法通过胜利来使得他们整体崩溃。 当然,我们也没有能力彻彻底底的消灭他们。 我们只需要坚守……坚守三天。 敌人开始龟缩的同时,我对防御系统还没有丝毫损坏,而且火力点比较密集的中路防线士兵发布命令,让他们分兵到两边路把手,两边路的士兵退后休息,我只能用这种方法来暂时性的让士兵得到充分的体力恢复--这已经是最充分的办法了。我自己的精神,这个时候却相当的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兴奋过度得快要发疯了。 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外头走廊上,几步上了电梯,进入瞭望台,向外张望之际,我发现天已经渐渐开始亮了--南方天亮特别的早,而这个时候也已经超过了五点。我着实没有想到我能精神那么长时间,我在瞭望台站了一会儿,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楚庭生,你一夜没睡,不休息吗?” 我转过脸,看见朱晴站在瞭望台一侧,仰首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累。” “你不是不累,是浓缩液在侵蚀你的体力,让你透支,你的身体感受不到疲惫,但事实上你的每一个器官都已经开始……”朱晴有些急切。 “别说了。”我却制止了她,说道,“不要跟我说这种话,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你明白么?” “我……”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我嘴角勾了勾,与朱晴擦肩而过。 我回到指挥室,朱晴却跟了进来。 我盯着屏幕,盯着地方龟缩成一团,却依旧在几千米外蠢蠢欲动的军队。我想,当时我的神情必然十分凝重,也十分焦虑。 “庭生!你听我说,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这样就算有药剂维持,你的身体也可能自己垮掉,你也知道,你是基地的主心骨,这次战斗都是由你来主导,你若是出事了,那别人怎么办,大家怎么办?”朱晴提高嗓门,说道,“你……哎,你真不该这样,庭生……” “够了!”我厉声喝道。 “唔……”朱晴被我吓的退了一步。 我看着她有些畏惧,却又有些忧伤的神情,一瞬间,心却又软了一些,但这个时候,当务之急是调整防御局势,士兵们可以休息,我却不能,我必须坚守在这里,保证士兵们能够以最高的效率进行战斗,于是,我厉声说道:“你作为一个研究人员,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即可,若是我犯病,你就用药物强行维持我的身体能够继续督战,若是我死了,便由林前代替我指挥,你来负责林前的安慰,其他的,你一例不用多说。还有,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我需需要休息,我相信我比你明白!”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命令,你还要争辩什么?!”我保持着不容置疑与不容更改的语气。 “我……”朱晴默默低下头,我知道,这个时候的她一定很委屈,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委屈便委屈吧,我顾不了那么多,我知道,自林菀死去之后,我整个人便已经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变得不好相处,甚至变得冷酷凶狠。 但我没有办法,或许我是在自我催眠,但那又怎么样呢? 死亡的脚步已经逼近了我们所有人,难道,我还要像以前一样傻么? “你出去吧。”我说道,“照顾好七七,不要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你……”朱晴低头啜泣着,“你……你真的,这么不懂得顾及自己的身体吗……就算是林菀老师在,也……也不会同意……” “闭嘴。”我低声说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地图上的标示有了新的变化,敌人龟缩的战线再次开始拉长,向我们的基地合围而来,虽然这一次兵力似乎比第一次有很大的减少,但是,我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更让我觉得棘手的是,涂殊的第二道求援讯息再次发到了指挥室,我昨天派给她的那几支小队,似乎也被“投入了熔炉之中”,这么短的时间,仅仅一个晚上,便已经全部打完了,而他们依旧在坚守着那个缺口。 我知道,那个缺口一定比我们这里更吃紧。 但是,生命堡垒的布防不能动,哪怕是一点点改变,都可能造成战局的大变化。 我咬着牙,不再理会朱晴,低头开始快速回复求援讯息,同时向林前发布命令:“林前,注意了,敌人再次压上来了,你赶紧组织防御,让各个小队在休息的士兵全部就位。” 事实上,这个时候,距离那些士兵休息不过短短的一个小时而已,或许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太过残忍了,然而,末日降临,若不残忍,我们又如何安生立命? “是!”那边,林前大声回应。 我想,他也累了,但他也丝毫不想向我表露出自己的疲惫来。 正文 209.擒贼先擒王 敌人第二波的进攻迅猛无比,似乎根本没有考虑后果,人数虽然大不如前,但冲击的速度却让人感到心惊胆战,没过多久,我们刚刚准备就绪的一边防线就被压回了基地附近,这一点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以为经过刚才的穿插进攻,他们元气已经大伤,至少在短时间内不太可能可以组建起极其完整的攻击包围圈来,但显然我是错了,感染者这种“非情绪化部队”最难摧毁的就是精神,而精神对于一支部队来说,有时候甚至比阵型、战术、战斗能力等等方面都更加重要,尤其是在双方焦灼难分胜负的情况下,精神更凸显出其可怕的力量来。 现在,一切正是如此。 敌人的防线整个压了进来,而且我发觉,这一次更加不向昨天,昨天他们触碰到自动防御系统之后,就会开始稍有退却,但这一次,他们停留在同一个位置很长时间没有动,这意味着,他们一直再试图冲锋,就算是无法破坏整个防御系统,也毫不畏惧地冲锋进来。 感染者善于玩人海战术,他们能够用尸体堆积出工事,用鲜血浇灌出胜利来。 我真不知道,是该佩服他们,还是该觉得他们实在太傻。 我神情凝重,坐在办公桌之后一筹莫展。 这个时候,除了硬拼似乎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而祸不单行。 我还未想出一个足以解决眼前危局的办法来,突然之间,又是一条新讯息发到了我的终端上。 涂殊。 “我们快顶不住了。” 简单的七个字。 我心头一怔。 这简单的七个字就如同炸雷一般在我面前轰然碎裂,仿佛有一阵冲击波冲得我东倒西歪。 我一手狠狠抓住办公桌的一侧,另一只手开始在控制器上划动,很快我就调出了防线缺口此刻的状况,地图显示,我们的防线虽然还并未崩溃,但是已经凹陷了进去,换言之,整个防线向后退了几公里,我想这个时候士气也必然十分低落,可是,我不敢贸然让他们撤离,那边防线一旦被完全打开,整个广州居民区将立刻被入侵,到时候,整个城区,将会变成一片人间地狱,我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个市民做我们战争的牺牲品。 我咬了咬牙,又把屏幕调回到生命堡垒附近。 让我稍感欣慰的是,敌人的防线竟又开始龟缩后撤。 看来防线的自动防御系统已经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感染者虽然强大,但毕竟只是肉身,在机器面前,有时候依旧是吃亏的。我沉思片刻,最终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我拿起通过终端联系上林前,直截了当的问道:“林前,敌人有所退却,你能调出多少人来?” “抽调人手?” “是的。” “基地守备人员不过几百,现在剩下的不知道有多少。”林前说。 “你抽调五十人的小队,用基地现有的几辆运兵车护送,开往西边缺口防线支援涂殊他们。”我说道。 “什么,要抽调人离开?” “是的,他们顶不住了,你尽量抽调目前状态尚好的士兵,长途奔袭,而且可能下车就要作战。”我说道,“还有,动作要快。” “可是……”林前说道,“有一句话,我……我还是想说。” “你说吧。”其实我几乎能预见到他到底会说什么。 林前说道:“我们,难道不能放弃那边的防线么?缺口防线已经已经几乎崩溃了,为什么还要争取?” “如果不争取缺口防线,那么广州居民区的西北角就会完全暴露在外,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说道。 林前说道:“那……是否可以暂时放弃那边的居民区,我们可以把居民区分割保护起来,西北角的市民可以组织向居民区内部迁移。” “不行,来不及了,你快不过感染者。”我说道,“听着,这是命令,立刻去办。” 沉默片刻,林前终于慢慢开口,说道:“好吧。” “放心,今天是第二天了,我们继续坚守,三天,只需要三天。”我在对林前说,也在对我自己说。 林前没有再回话,只是“嗯”了一声,他很不情愿,我可以听得出来,但我没有多说什么,我觉得没必要多言。 当然,我也怕自己改变主意,这个时候把兵调走,显然也是对生命堡垒士兵们的不公平。 很快,林前就向我回报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的车已经从基地防线的后方,在防御系统与各个哨塔的掩护之下开向缺口防线,我叹了口气,心中没有半点安稳。 这个时候,生命堡垒附近的感染者开始发动第二波进攻了,这无疑是雪上加霜,我不相信这帮家伙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够了解到我的临时决定,特意在这个时间段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只能说,我的运气太差了,总是能遇见这种祸不单行的事情。 我站起身来,环视周围,又来到那激光地图之间,沉默良久,最终,我回到了办公桌之后,重新拿起那把步枪,同时将合金枪刺挂在身边,皱了皱眉,又拿出一柄备用的爆裂手枪同时挂在腰侧,准备离开指挥室。 我没有发现,刚才这段时间里,朱晴还一直呆在指挥室里头并没有离开,我准备走的时候,她忽然拉住了我的手臂:“你要去哪里?” 我扭头望着她,愣了一下,接着说道:“你还不走?七七怎么办?” “七七睡了……可是你……” “睡了就是安全了吗?”我冷冷问道。 “你……” “我是战士,你是护理人员,各司其职吧,不要互相妨碍!”说完,我轻轻推开她的手。 离开指挥室之后,我快步来到瞭望台,下头黑压压的一片,竟都是感染者,我的这个位置,无论狙击谁都没有太大意义。 “到底是谁在指挥他们……” 我自语道,随即,将通讯装置挂在手腕上,当作腕表使用。 我抬起手,透过通讯装置对林前说道:“情况如何?” “吃紧,走了一批人,防御起来更加困难,不过……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现在是否还能带兵穿插……”我问道,“我现在需要一支精锐部队,直接干掉他们的指挥官,或者至少找出他们的只会据点,否则,他们只会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这……” “你听着,感染者作战没有章法,主要是靠阵型包围和人海,是最古老的作战方式,也复合他们教会军队的特质,而我们,现在最难受的就是兵源不足,在援军到达之前,若不出奇制胜,后续恐怕难以为继,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了。” “现在,擒贼先擒王。”我又说道。 “若是精锐突击失败的话,恐怕我们很难……”林前还有些犹豫。 “我带他们去。”我冷冷说。 “不行,谁来掌控大局!” “你。”我说道。 “不行……” “没有什么不行。”我说道,“如果非要说掌控大局,你比我强,我实质上并不懂指挥战斗,浓缩液在我身上只会增强我的体力,并不会起到让我变得更聪明的作用,更不用说什么指挥作战了,我命令你,在调集了精锐部队之后,立刻将他带到这里来见我,然后由我带出去完成斩首行动,而你,来指挥室进行指挥,至于副官你要谁做,这个随你。” “可是……” 我沉默了片刻,林前也犹豫着,但最后,我还是说道:“这是命令。不过,不要告诉任何人,不要影响大家的士气。” 正文 210.敌人后方的狙击手 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冲锋去做一名步兵,我深知觉得这是我的命运。 这个时候我对整体指挥已经是一筹莫展,呆在指挥室里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让林前来做这件事,或许他还会有新的办法。 而我,我死与不死,其实并不重要。 就算我死了,通过对我尸体的研究,或许也能做出新的最强浓缩液来。 我只希望我最后是死在基地里而不是地方的指挥部。 二十分钟之后,一切准备就绪,林前选好了一支十人小队,在三楼的走廊上与我见面,我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说道:“走吧。” “还是穿插任务么?”为首的那人显然已经经历了第一次进攻。 我点了点头,说:“你凌晨参与了穿插作战?” “是,我是队长。”那人说道。 “那你继续当队长,不用对我客气。”我看着他。 “可是长官?”这个看似老成甚至略带几分沧桑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为难。 我想了想,顺手摘下了自己呆在右胸的勋章,那是临时指挥勋章,本来也有通讯作用,但我一直没有用上,现在索性不要了。我把那勋章递给林前,接着说道,“你拿着。” “我……” “现在我授权你做指挥官,我只是一个步兵。”说完,我又转向那有些沧桑的脸庞,说,“现在你可以命令我了吧?” “长官,既然是这样,我也不矫情了。”那人点了点头,接着大声说,“全队听令。” 我立刻来到队伍之内。 “我们的任务是,从目前敌方进攻包围圈的唯一一个缺口进行突破,突破的位置在西北方向大约大约一公里处,由于是奔跑突袭,大家最好是打起精神来,现在不是晚上,是白天,同时也要注意隐蔽!” “是!”我随着所有人大声道。 很快,我们便离开了生命堡垒。生命堡垒的外围已经是一片血海,即便是山间的风也没办法把那股血腥之气带走。我似乎很久没有置身在这样的血腥战场之上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小打小闹,现在这才是真正的战场,感染者的尸体倒下之后,不过十来分钟就会完全化作血水,因此,整个生命堡垒外,几乎没有感染者的尸体,只有我们士兵的残尸,以及感染者破烂的衣服,当然,还有令人难以相信的大量血迹。 我们踏着粘稠的路面小心前进,甚至不敢开枪,很快,小队就把进攻的一波感染者甩在了身后,那一波感染者从东北方向过来,应该是准备突击中门的防御系统,不过,相信他们是打不进去的,甚至不会收到什么有意义的效果。 这与我们无关。 我们的队伍长驱直入,很快我就看见了敌人的踪迹,但这个时候,我们的队长对我们所有人挥手,让我们俯下身去。 现在是白天,我们看得见敌人,敌人当然也可能看得见我们。 我发觉,这个时候,那些感染者士兵似乎正在运动,而且动作很迅速。 “他们在填补缺口。”我不由得说道。 队长看了我一眼,说:“这时候看似防御最不弱,实则不然,他们早已经料到我们可能在填补缺口的时候打他们运动而立足未稳的部队,所以肯定加强防御,等他们开始重新集结的时候,才是最松懈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 大约等待了十来分钟。 “机会来了!”忽然,队长猫着腰,低喝一声,引导我们前进。 平原作战很难突然袭击,在没有工事的地方难以隐蔽,但这名队长似乎很熟悉生命堡垒周边的地形,引我们从一条杂草丛生同时凹凸不平的地面冲了过去。 大约离对方还有数十米之时,他忽然一挥手,说:“打!” 话音犹在,他自己已经朝那边连开数枪,同时,我的左右侧面,此起彼伏的枪声响起。感染者们没有多少热兵器,远程攻击上毫无优势可言,但很快他们开始发动冲锋,我手中只有手枪和步枪,于是我端起步枪,只做了短暂调整,朝为首的感染者开了一枪,这一枪没有打中对方的头颅,但是却在他的躯干处炸裂,他身后两名猛扑上来的感染者立刻闹僵崩裂,而他则被拦腰截断,上半截身躯落在离我们不过数米的位置上,继续向前爬行,拖着一截肠子,样子十分可怖。 我咬了咬牙,抽出腰间的匕首,待那家伙进入我们所隐蔽的草丛片刻,横手一切,直接把那家伙的头颅割下。 终于,这感染者不再动弹。 我又转移枪口,对准另一面冲锋的感染者,这一枪效果并没有刚才那么显著,却也把两名感染者的半边身子炸裂。 “用枪榴弹!”这时候,我们队长忽然开口。 我愣了一下。 而我身旁的另一面担任“狙击”角色的队员,立刻为自己的步枪装上了枪榴弹,不过瞬间,一枚榴弹冒着灰色的烟雾朝那一群感染者裂风而去,瞬间在他们中心炸裂,顿时火光四射,烟雾弥漫,尘土飞扬,周遭的一切早已经变得迷蒙不堪。 “漂亮!”那队长夸了一声,说,“再来!” 我再次狙击了两枪,第二枚枪榴弹便再次朝感染者轰然而去,这一回,他们立足未稳的防线终于彻底被炸出了缺口,许多感染者粉身碎骨,还有不少受伤迟钝。 “冲,穿过去!” 命令一下,我们十一人同时起步,但却保持一定的距离先后朝那缺口冲刺而去,那个缺口在我们的冲刺过程中被再度撕裂,两边的感染者士兵想要过来合围,但却没有我们的速度,同时迫于热武器的压制,亦难以在第一时间冲到我们面前。 我们向前大约冲刺了百米,忽然,一声枪响,从我左侧面传来。 我吓了一跳。 与此同时,我们的一名士兵竟已然翻身倒地,一条腿被打飞了出去。 “啊!”那士兵惨叫起来。 “隐蔽!”我们队长大喊一声。 所有人分散开来,在草丛与巨尸后隐蔽。 感染者当中,也有狙击手么?而且狙击枪的威力如此强大。 “啊!呀!救我!”那名倒地的士兵依旧在地面上翻滚,不停的求救。 但这个时候,又有谁能救他,有谁敢救他? 他越是翻滚,身体里的血便流出的越快,很快,他的周围的洼地就淌成了小小的血池,而他的身体也从不住的颤抖抽搐、翻滚,最终变成了一动不动,奄奄一息。 我依旧咬着牙,俯卧在原地,这时候,不远处,枪声再次响起。 “嘭!” 我面前的士兵,头颅瞬间震碎,鲜血溅在了我的脸颊上。 那种温热,那一阵阵腥气,顿时让我觉得心如刀绞一般。 “在那边!” 敌人的这一枪,显然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队长伸手一指,我立刻顺着他的方向,立刻端枪射击。 一枪之下,对面林子之中一片寂静。 我愣了一下。 这一枪到底是打中了还是没打中。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队长忽然朝我喊道:“楚庭生,快换位置,转换位置!” 我立刻反应过来,经验丰富的队长应该是已经预判到我这一枪很可能根本没有击中目标,因此才命令我立刻逃离,我二话没说,立刻翻滚离开,果然,不过片刻,林中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枪,正好击中了刚才我俯卧的位置,地面上尘土飞溅而起,这枪若是打在我的身上,只怕这个时候我早已经断成了两截了。 我心有余悸,转脸看了一眼我的队长,他似乎也长长舒了一口气。 然而,我们的战斗远没有结束,谁都不会想到,这敌人的后方,居然隐藏着如此厉害的狙击手。 正文 211.强化鳞甲人 那一枪之后,对面再次沉寂下来,那一片低矮的树林里,到底藏着怎样的鬼魅梦魇,谁也不知道。 我屏住呼吸,又转过脸盯着我们的队长。 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他似乎也在等待,不……不对,或许不是等待,而是他也变得一筹莫展。 “我去引他出来。”这时候,我索性开口说道。 “不行,等……” 我没等他把话说完,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我知道所有人都可能想尽办法保护我,也正因为此,我更不能给他们思考的机会。 我的人已经冲了出去,站在旷野之中。 “回来!”我们队长大喊。 我并没有听他的,一咬牙,开始朝对面的树林中冲刺。 狙击手就在那个地方,我举枪射击,一面用爆炸手枪攻击压制,一面朝那林中狂奔。 这时候,树林之中猛然间冒起一缕火光。 浓缩液给我的力量,让我的视觉与听觉都比常人敏锐,我知道,只要看见火光我便必须躲闪,等听见声响一切便已经晚了,虽然二者几乎同时,但实际上在我被强化后敏锐的耳朵之中,有时候依旧能分得出个先后来。因此,火光乍现的时候,我已经侧身躲闪,那一枪直直的在我站立的位置爆裂,我脚下立刻冒起疑虑黑烟,尘土飞扬。 对方的攻击再次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我的身后,几名士兵开始同时朝火光冒起的方向射击。 我翻滚在地面上,虽然起跳比较早,但是小腿还是被子弹擦伤,我强忍着疼痛,不断向一边翻滚,敌人也许是被火力压制住了,有些慌张,居然胡乱的开了一枪,这一枪打在离我几米远距离的位置。 我趁势坐起身来,对准枪响处用爆炸手枪一枪射出。 接着才继续翻滚到一旁的岩石之后。 我看了看小腿,这个时候已是鲜血直流,我从怀里掏出凝血剂为自己擦伤,这才站起身来,再次冲到我们的人与那名“狙击手”的中间,那家伙应该还没有死,只是再次沉寂了而已。 他大概已经看出了我是诱饵,居然并不再继续开枪。 我深吸了一口气,大着胆子继续往前走去。 “楚庭生,不能过去了,否则……” 我听到队长的声音,但就在这个时候,我又看见一缕火光,我本能的再次飞身躲闪,但这一次,我的运气显然没有那么好,那子弹直直的从我身旁划过去,我感到肩膀上方一阵剧痛,整个人在半空中便已经翻身跌倒。 那一枪打在我身后的树干上,粗壮的树干立刻炸出了一个大洞,而我正好倒地,暴露在了敌人的枪口之下。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打成两截的准备。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身后的士兵们也同时开火,我只感觉一颗颗子弹从我身体上方穿风而过,速度极快,声势凶猛,但是,这样的火力压制,却似乎根本打不中那个“狙击手”,那个家伙难道是如此的飘渺虚无?永远不在我们的射程范围之内么? 我越发的觉得不安,开始朝着那片林子匍匐前进。 不一会儿,我终于钻入了那片林子之中,身后的火力一直在掩护我,但我不敢起身,否则他们要么投鼠忌器不敢开枪,要么把我也打死在林子之中。 这片林子并不大,按理来说,那狙击手的行动不可能如此迅捷,每一枪都打不中他。 我小心翼翼的在林子中前行,没走几步,突然之间,我的身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我迅速举枪,但是那人影闪身片刻却已经绕到了我的后方,我猛然一惊,回首抬枪,一枪之下,枝桠飞落,乱叶狂舞,爆炸声重,一棵树的上部被截成两段,跌落下来。 我咬着牙,再次举枪,可就在这个时候,我却感觉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我本能的朝旁边飞身而起,果然,我身后的人影手中闪出一缕火光来,这一枪没有打中我,却直直的打在了不远处我们小队中的另一名队员身上,那人甚至来不及惨叫,便已经脑浆迸裂,倒地身亡。 十一人的小队,此刻只剩下九人,这个该死的“狙击手”,以一己之力居然解决了两名队员。 他开枪之后,居然一转身,从我面前消失了,只留下飞腾而起的落叶--我终于明白了,这家伙之所以如此神出鬼没,是因为他根本不用躲闪,他整个身子,根本便是栖身于地下的。 “队长,他在下面。”我将被我当做腕表的通讯装置举到嘴旁,说完之后,便转身闪到旁边的石头之上,我害怕这家伙忽然从下方对我发动突袭,若是如此,我恐怕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我站在石头上,队员们也开始向树林靠近,但他们显然不敢进攻,我站的位置较高,他们一旦火力压制,很容易便会伤到我。 我见他们缓步上前,但那个家伙却在地底游走,不由得心生焦虑,大声说:“他在地下,小心,站到石头或者硬物上去!” 然而,我话未落音,突然之间,一股落叶飞腾而起,我的身后,那名钻地的“狙击手”已经“呼”的一声窜了出来,我赶紧翻身跳下巨石,那名“狙击手”这回没有用枪,却抬手一挥,半边犹如狼牙棒一般的手臂直直的从我面前划过,卷起一股劲风。 这家伙是穿山甲人么?可是他的一只手却被嵌入了威力巨大的热武器,这热武器让他变得更加强横,更重要的是,让他拥有了远程攻击的能力。 热武器与血肉凝聚在一起,仿佛与他身体想通,这么一来,他便更容易进行瞄准,只是我着实不知道这样的改造是如何与他的身体协调起来的--鳞甲人,终究也是人类,为何进行这样的改造却依旧能活动自如?! 鳞甲人没有给我任何思考的余地,已经再次向我扑来,我赶紧翻身躲闪,身上的几个伤口开始剧痛起来,使我一个趔趄跌倒在旁边,但那个家伙却似乎意不在此,没有击中我,但身子没入了落叶与土地之中--他并不是向我发动进攻,而是想要再次潜入地下。 “小心!”我大声对队员们说道。 那些人立刻分散,大家都想找到石头或是坚硬的物体作为掩护,但是谈何容易。 不过片刻,那穿山家人再次从地下钻出来,一名队员躲闪不及,被那家伙狠狠一拽,整个人竟被拽进了土地之中,我只看见一阵烟尘飞扬,紧接着,又是一股浓稠的鲜血从地下喷射而出。 “该死!”我大喝。 “往地面射击!”那队长似乎也乱了方寸,居然命令大家往地面任意射击。 要知道,地底都是鳞甲人的地盘,他们如鱼得水,行动自如,这么射击根本没有用。 “不要浪费子弹!”我大声说,“隐蔽,注意躲避!等鳞甲人出来再打!” 那队长看了我一眼。 我再次说道:“相信我!” “好!”队长环顾四周,忽然一个箭步,抬脚飞身,单手抓住了一颗树的树干,说道,“都上树,上不了石头的给我上树!” 我刚才也是懵了,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命令房子下达,所有人开始飞身上树,趁着那鳞甲人没有发动攻击的片刻,我们所有人都跳到了树上,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地面。 果然,不过片刻,那鳞甲人便按捺不住,“噗”的一声从下方蹿了上来,黑影乍现,所有的枪弹也在同一时间招呼了上去。 正文 212.隐蔽据点 枪弹直击那名浑身鳞甲的家伙,火光闪烁,在阴郁的天空下显得尤其扎眼,你鳞甲人的身体在空中翻腾数周,宛若一名跳水运动员一般,却又翻身落下,直直潜入地底,烟尘飞腾的同时,鲜血亦飞溅而开--这家伙一定已经受伤了。 知道这一点之后,我也变得大胆了一些,飞身从树上落下,落在那一堆枯枝败叶之间。 地面恢复了平静,不过,我猜想,那受伤的感染者此刻必然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它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即便在短时间内不会进攻,也会潜在地下伺机而动,这个时候不解决掉它,后患无穷,而且,我们这次穿插行动本生就是想要速战速决,这么拖下去,只会让我们的计划被打乱,获胜的希望更加渺茫。 果不出我所料,这个时候,一片怪叫声已经从不远处传来,在这该死的鳞甲人拖住我们的片刻,后援部队已经纷纷跟了上来,看来,这个时候他们的防线也很可能已经被重新建立了起来。 我将枪口对准地面,但地面平静地可怕,我深知不知道该向什么扣动扳机。 “嘶……”我屏住呼吸,忽然,一阵短促的响动在我脚下划过。 我急忙向旁边一撤,对准地面连开数枪。 “嘭!” “嘭嘭!” “噗!” 之间,那地面一股鲜红的液体呈喷雾状奔涌而上,一个黑影随即从地下地面一跃而起,从半空中朝我直扑过来,果然,这些家伙即便有多么精准的远程射击能力,他们的近战能力却还是和从前一样,只会飞跳空扑,撕裂拉扯,和他们作战,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太费力了,只要不是那“阴魂不散的剑士”,我就根本不需要太过担心。 我侧身躲过那家伙的进攻,恐防他再次钻入地下,向那空中的影子再开两枪。 两声枪响,那家伙身子一扭,动作变得僵硬不堪,翻身落地。 这时候,赶来救援的感染者们已经把树林团团围住。 “注意!”队长伸手一指,所有人转身向外射击。 一瞬间,树林中间变成了我与这个鳞甲人单挑的场所,那家伙被我击中数枪,似乎已经没有能力钻地了。他索性一翻身,举枪准备向我瞄准,那血肉凝聚的手臂与嵌在身体内的枪支令人胆寒,我迅速把身子一偏,那家伙行动速度明显没有注射浓缩液的我那般迅速,我的这一闪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浑身鳞甲,身受重伤的他,这个时候行动已经变得极度迟缓。 我数次躲闪之后,那家伙终于按捺不住,“嘭”的开出第一枪,这一枪直接打在了旁边的树干上,树干并不粗壮,被拦腰炸断,横倒而下,我们的人不得不赶紧闪身躲避,而我趁着这个机会,已经一个箭步闪到对方身侧,挥刀袭向他满身的鳞甲,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这鳞甲人的鳞甲似乎也经过强化,冷兵器对他毫无作用,这一刀之下,鳞甲人身子微微一动,我的匕首竟被震飞了出去。 我只得立刻后撤,一个后滚翻重新拾起匕首。 鳞甲人转过身来,一声嘶叫,拔步而上,朝我直直的扑了过来。 我收了匕首,抽出收在身体另一侧的合金枪刺,那鳞甲人挥手朝我拍过来的片刻,我手中枪刺一晃,他的手立刻鲜血飞溅。 果然有效! 合金枪刺的威力与匕首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概念的东西。 我将枪刺向空中一抛,反手接住,趁着对方再次退缩,拔步向前,冲到对方身后,反手一扎,将那柄枪刺从他的后颈处狠狠的刺了进去,这一回,刀锋没有再被弹开,而是直接扎进了他的肉中,接着,我将合金枪刺用力一旋,靠着浓缩液所给予的那一股蛮力,将对方的头颅整个割断下来。 鳞甲人的身子仍未倒下,在我面前,喷着鲜血,向前走了数步,这才扑倒在一片落叶之中。 与此同时,周围的感染者也在我们的火力压制下开始退却。 但我要的不是退却,我要把他们尽数消灭。 我一面上前,一面向所有准备逃离的感染者开枪射击,那些家伙一个个开始东倒西歪。 这些家伙,似乎除了极个别战斗能力可圈可点之外,实际上也是草包饭桶居多,与那些没有头脑的丧尸们别无二致,唯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不过,今天这支小队,倒是对我们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很快,他们整支队伍便已经溃散得不成样子,更不用提所谓的什么阵型了。 我们的队伍虽然这个时候只剩下七人--刚才交战中又有人身亡。 但我们很快便再次钻出了树林。 “一个不留……”我心中默想,“唯有尽量多的摧毁对方的有生力量,才真正有可能减少我们战斗的压力。 终于,山谷之间这片较为平阔的地域之内,恢复了平静,感染者依然仅仅只剩下一地尸身。 “走!”我们队长终于再次发出了短促的一声命令。 我们立刻集结跟随。 穿过那仅有的一块平阔土地,四面八方的山坡就如同翻涌的波浪一般朝我们围聚而来,那种压迫感在阴沉的天空之下尤为明显。 “指挥部……”那队长环视四周,说道,“指挥部或许会在这山体之中,毕竟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这么选择。” “隐蔽性高,易守难攻……”我蹙眉说道,“而且,在作战的时候还能不断加固或扩大。” “是的。”队长点了点头,说,“这里的山坡面积并不算庞大,我想,不如让总部利用电子动态地图辅助我们探查。” “你是队长,听你的。”我说道。 那队长点了点头,立刻开始联系总部,也就是联系林前。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队长点了点头,说:“行动!” 我们立刻跟着他潜入山坡之间的小道。 由于山坡矮小,这条小道两侧也并没有怪石林立或者陡峭诡奇的感觉,但是四周植被非常茂密,这一点倒是让人感觉十分棘手。 队长通过联系总部终端,将我们的通讯装置串联在一起,我还能听见被我当做腕表的通讯装置发出吱吱的电子音。 而当我们走到山路中段之时,通讯中断忽然响了起来:三点钟方向有一小波感染者军队,看似守备部队,注意。 我警觉的望了一眼队长,那名队长仰首上观,接着说道:“上山,注意隐蔽,不要着急,动作放缓。” 我们自然照做,顺着三点钟方向翻山山坡,在绿树交叠的灌木之中缓缓爬上坡顶,我冲在最前头,但也不敢有丝毫过激行为,只能一点点往上挪,在一点点的俯身探看,果然,在山坡的下方,有一队感染者正在徘徊着,似乎在巡视着什么。 我身旁有两名战士端枪要打,却被队长制止。 “等等!别轻举妄动!如果是守军,他们总要换防,说不定可以通过他们找到敌方基地的位置。”队长说道。 我死死盯住那些“守军”,那些感染者看起来明显比一般感染者强壮,而且,我注意到,那其中有一名吞火者。 即使是在这次“围城战”中,我也几乎没有见到吞火者参战,但这个地方却存在这样的怪物。 看来这里至少是敌方的重要据点无疑了。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了另外一件事。 这件事让我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我蹙眉说道:“队长,我恐怕要单独行动。” “什么?”那名队长显然是一惊,盯着我,说道,“单独行动?为什么?” 我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名‘剑士’也在基地里。” “剑士?” “没错,我的老冤家,怎么打都打不死,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家伙似乎已经经过了教会的加强改造,力量变得十分强大。”我说道,“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这个家伙似乎能侦测到最强浓缩液的存在,换言之,他能够锁定我的行踪,如果我们一起行动的话,恐怕会很快就暴露大家的位置,这样得不偿失。” “我看不用了。”那队长依旧反对,说道,“现在我们已经到了这里,该发现早就发现了,一起行动,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是啊……”旁边也有士兵附和,说,“楚庭生长……哦,不对,楚庭生,你和我们呆在一起我们还放心一些,遇见那些强一点的感染者总有个强力帮手……” 这人显然是个新兵。 “大家顾好自己,别想着什么帮手。”那队长打断了新兵的话语,但却还是说,“楚庭生,敌人太多,我们人太少,不宜分兵,我们还是一起走为好。” 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们的建议。 然而,我心中却忐忑不安。 山下的感染者们始终没有要“换防”的意思,一直在原地徘徊,我甚至变得有些焦躁着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我看见,山下那支队伍的东面,居然又出现了几名感染者,他们行动速度很快,朝山坡下方集结而至。 “他们……”我不由得欠了欠身子。 “这些家伙该是从他们的堡垒或者据点里过来的。”那队长说道,“我们直接绕过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所有人回答,大家都压低了嗓音。 正文 213.通道 我自然相信这名队长的能力,也相信这样的奇袭能够奏效,但心中却依旧忐忑不安,尤其是想到我自身就像是一个坐标一般,一直被剑士锁定着,便让我更加觉得极度不安,甚至有些恐惧。 我们队伍很快翻过了山峰来到东方山道的角落之中,按理来说,教会的这道进攻线刚刚建立起来,如果不是像先前那样利用原本已经修建好的堡垒工事的话,那么这次肯定不会有十分完善的防备体系,显然,我们队长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让我们在小范围内分头搜索洞穴或类似陷阱的东西,那些很有可能就是敌方基地的入口。 我潜进了侧边一条狭窄的山道之中,凭着直觉,一路向山道深处挺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特殊的直觉,我只知道,这前面很可能有感染者存在,有目标存在。 这种感觉并非第一次出现,但是这尤为强烈。 就在我一面向前走一面疑惑于自己怪异只觉得时候,突然,一旁的草丛竟出现了一些诡异的响动。 我不能的将手按在腰间的手枪上,冷冷盯着那一片草丛。 “嘶……” 一声低低的摩擦声。 “呃……” 又是一声低吼。 这其中必然有东西。 我更加警觉,疾步后退,那草丛里的家伙立刻按捺不住,突然之间窜了出来,朝我狠狠扑上来。 那只是一名普通的感染者,我身子一闪,抽出军刺,向前一步,反身一挑,直接将军刺挑在对方的后颈上,接着,我一手拽住他的头颅,一手旋动军刺,便令那家伙身首异处,鲜血将我本已经脏污的衣服染得更加鲜红。 感染者竟会隐蔽在这里?我向前一步,靠近那草丛。 草丛之内没有什么异状--那么,这名感染者大概也是一名守卫了,这里既然出现了感染者守卫,若直觉没有错,那敌方的据点与指挥所必然也在前方不远处了,我咬了咬牙,端着枪,继续小心翼翼的前进--可是为什么只有一名守卫呢?难道这个地方并不重要,又或者是一道偏门么? 实际上,此刻我最担心的只有一样,那就是这一切就是一个陷阱,而那个剑士,已经锁定了我作为目标,正向着我们小队走来。 这是最可怕也是最坏的结果。 这时候,那名队长也跟上了我,低声问道:“怎么回事?这里有感染者?” 我再次回望了一眼被我干脆解决的那名感染者的尸体,说道:“疑似守卫,但是只有一人,感觉很怪。” “他们的兵也不多了吧。”队长说道,“刚才那一支小队应该是出去山道口换防的,说不定换下的士兵正向我们这边赶来--而且,他们大多数士兵也都已经投到战场上去了,我就不相信这里还能有什么十分坚固的防御!” “希望如此。”我不由得说。 “肯定如此。”那队长说道,“你放心,就算有那个什么剑士出现,就算它真有你说的那么强大,我们也可以且战且退。这一仗,实际上,我们根本不需要真正诛杀对方的指挥官,就算是在他的指挥部附近出现一会儿,露一下脸,也足以震慑他们,让他们自乱阵脚。” 我点了点头。 但我不知道这队长是在宽我的心,还确实如此,他又说:“刚才收到基地的报告,我们已经挡住了敌方的第三波进攻,他们已经开始再次龟缩了。” “好……”我点了点头,虽然多了几份信心,却依旧心有疑虑。 “我看入口就在这附近了,”那队长环视四周,说道,“也许一开始我们看到防守较为森严的地方也有入口,但是这里还有个偏门,以为比较隐蔽,所以把守的感染者也少。”他继续往前,前方又是一片杂草丛生,南方的山道上很多锋利的茅草,这个地方也不例外,那些茅草杂乱堆叠在一起,根本没办法看清楚那一面的情况,而且用刀子割有非常容易打草惊蛇,用手撕扯则容易受伤。 面对这茅草堆叠形成的天然屏障,谁知道,那名队长竟一面联系其他队员,一面亲自走上前去,将手伸了过去,他并没有撕扯那些叶片,而是将右手拂过茅草的下部,小心翼翼的,尽力让自己的不去触碰茅草叶片锋利的边缘。 不过片刻之间,那些茅草,居然开始枯萎,那枯萎的速度让人觉得有些惊愕,甚至恐怖。 我上前盯着那茅草,不由得说道:“你手有毒?” “响尾蛇浓缩液。”那队长笑了笑,“不过,我左手一般不会用来和你们接触。” “是么……”我皱了皱眉。 “是啊,多少年没敢用左手了。”我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他的左手一直带着手套,这个时候才把手套摘下来,而当那些茅草尽数枯萎,天然屏障完全消失之后,他便又把手套带了回去,直起身子来,说道,“总要付出代价吧……呵呵,人类,无论要获得什么,都要付出代价。” 我微微点了点头。 那茅草之后,现出一条小路来。 其他五名队员,这个时候也换不跟上。 所有人都有些急切,想要踏上那条小路,谁知,队长却挥手制止,说道:“停下!”随即他转过身,伸手指了三名队员,“你,你,你!留在这里,断后,其他人跟着我!” “是!” 道路狭小,太多人同时进入本就目标过大,而且不方便作战,这位队长的选择可谓非常明智。 我们迅速跟上他向小路伸出探查,两边终于出现了类似石壁的东西,山峰也出现了陡峭之感,不过,在山坡中忽然出现这样的小道,让人觉得非常不和谐,一眼看去便觉得是人工所为,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 我们一步步深入小道,小道变成了通道,通道变成了洞穴,前方越来越是黑暗。 “点灯!” 队长命令。 我们所有人立刻照做。 白色的光芒向前延伸绽开,但是道路深邃,我们似乎依然难以看清楚面前的一切,我跟着那名队长走在最前头,道路越往前便越是窄小,不过两边都是石壁,我相信,那些鳞甲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也顶多是在土壤之间穿梭,还不至于能够在这石头之中行动自如,当然,隐藏在这石壁里倒是有点可能,只是,那样他们的攻击力量会大大减弱,攻击速度更不必说。 我警觉的按着武器,但是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正前方,而并不管两侧的状况。 我的判断没有错。 当我们转过第一个通道拐角之时,我们的面前便猛然跳出了两个黑影,不过,还没等我拔刀冲刺,我们队长已经在一枪之下,把他们双双打倒在地,这枪法极准,干净利落,而且并不伤及自己人。 我心中暗暗升起一股佩服之情。 我们的人继续向前,我越发的觉得目标就在前方,但我不确定这个目标是个什么东西,这让我越来越是不安。若这所谓的“目标”便是那名剑士的话,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而就在这时,我尚在惶惑之际,突然,狭窄的通道那面,另一个拐角处,一团热浪猛然间喷涌而来。 “闪!” 队长开口低喝。 我们所有人都贴着旁边的石壁尽力躲闪,但走在最后的那名新兵,却似是根本没有听见我们说话,那股热浪,立刻从他正面喷涌而上。 “啊!”那新兵一声惨叫,整个人被热浪抛飞了出去。 “糟糕!” 我们救不了那家伙,他整个身体飞腾而上,在石壁上狠狠撞击,接着,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下来。我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战友就这么死在面前,再一次显出了一种无力感。 而那股热浪并未停歇,紧接着,第二波热浪,带着火光再次飞腾而来。 “注意!” 我们所有人只能靠着墙壁一点点的向前挪着身子,那热浪一波波的朝我们涌来, 有的时候带着火光,有的时候只是单纯的冲击波。 “是什么东西!”那队长也有些一筹莫展,看着我,问道。 我经验应该是最为丰富的,沉思片刻,说道:“吞火者,很有可能……” “该死!” 我们不断向前移动,那股热浪越来越强烈,显然我们也越来越接近目标了。 “怎么办!好烫!”有的新兵已经受不住了,开始大喊起来。 “别喊,喊什么!”那队长厉声喝道,“这就受不了吗?” “慢慢靠近,注意!”我说道,“吞火者有攻击间隔,不可能连续发动攻击!” 所有人都贴着墙壁,这一刻,我们真可谓是命悬一线…… 正文 214.中计 很快,热浪变成了更加恐怖的火球。 我猜的没错,那边出现的绝对是吞火者无疑。 那火球一个接着一个狠狠喷涌而来,我们即便贴着墙壁也无法保证安全,只能趴下身躯躲避,匍匐前进。 或许是那攻击的声响太大,这时候,队长的对讲机里竟传来了外头断后的几名士兵的声音。 “队长,除了什么事,是否需要帮忙?” “你们千万,千万不要进来!记住,千万不要进来!”队长郑重地说了好几个“千万”,那边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急忙回答:“是!明白!” 我们的斜上方,火球依然在间歇喷涌,我努力抬起头,已经看见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尽头,那家伙举着手,背后的气囊时而鼓胀时而干瘪,当气囊鼓胀之时,也就意味着手中的烈焰很快便会喷涌而出。 这个时候,我觉得我们跟那家伙的距离已经足够接近,之时我们根本没有机会站起身来。 我身旁的这几人似乎都没有在Z市呆过,估摸着,也没有和吞火者作战的经验。 看来这回又只能靠我了。 我摸了摸腿上的伤口,似乎问题已经不大,随即,我一咬牙,将背在背后的步枪移到身下,单手握住强身,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匍匐。 “楚庭生!” “我解决它!”没等我们队长发问,我直接回答。 “别冒险!” “有分寸!”我不想多说什么,继续向前移动。 这个时候,又是一团火球,带着热浪喷涌而过,似乎通道内的空气也已经全都燃烧了起来,我只感觉四面八方都是那种可怕的温热气息。 那一团火球在通道后的岩石上爆炸,我不由得回头一望,只看见那岩石粉碎四裂。 不过,这个时候,是吞火者攻击的间隙,也是他最为脆弱的时候。 我会转过脸来,一咬牙,猛地站起身来。 “楚庭生!” 我知道那位队长很是担心,但我并不畏惧,我了解这个对手,他没有那么强悍的能力,能在那么短时间内再次发动进攻。我一个箭步冲出去,飞身而起,双脚踏在石壁之上,借助那凹凸不平的壁面,飞身而起。那名吞火者显然也看见了我,单手上扬,像是要对我进行射击。 但吞火者射击有一个极大的特点,那边是背部气囊要先将里头的液态挥发油汽化,这才能输送到手臂中的囊腺之内,喷出体外。 若是他们攻击间隔是最为脆弱的时候,那么发动攻击的一瞬,便是他们最接近死亡的一刻。 那家伙背后的气囊整个鼓了起来,半空中的我看在眼中。 而这一刻,我恰好飞身半空,俯视那吞火者,他的背部完全暴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电光石火一瞬,我已经朝他背部开枪。 “噗!” 先是一声爆炸子弹穿过皮肤的声音,紧接着,一声闷响在洞中回荡,与此同时,一股灼热而且强横的力量,带着劲风把半空中的我推了出去,这股冲击波,似乎让我的内脏都在震荡,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重重跌落在一丈开外的地方--不过还好,我离吞火者还有一段距离,若是再近一些,恐怕我也要成为这个吞火者的陪葬品了。 “楚庭生!” 这时候,队长与几名战友终于按捺不住,冲到我的身旁。 通道窄小,他们往我身边一战,顿时将整个通道完全堵死。 我挣扎着爬起来,浑身疼痛,但我知道我离死亡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于是,我咬着牙,说:“我……我没事,你们别这么横着站着……堵住通道,更危险……” “退后!”那队长挥手说道,那几名战士迅速退后几步,最后那位战士还转过身去,用枪对准刚才吞火者爆炸的地方,对准那黑洞洞的通道,掩护着我们。 “你……真没事?”那队长蹲在我身边,问道。 “没事,赶紧走吧。”我咬了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吞火者和我们搞出这么大动静,他们应该知道我们进来了,速战速决……” 那名队长,似乎有些惊讶,大概是根本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能从地上爬起来,不由得伸出戴着手套的左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就是最强浓缩液的力量吧?” 我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率先向前,继续向通道内部走去。 实际上,我这个时候的状况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好,这个时候,痛感窜便我的全身,甚至让我有些无力,我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纵然是拖体力敌人也很可能可以轻轻松松把我拖死在这里,但是,我绝对不能倒下,我已经能看出来,虽然这支战队的队长不是我,但那些人却俨然把我当成了主心骨,精神领袖,我一旦倒下,对于他们来说,至少在士气上是极其沉重的打击。 我咬着牙努力向前,那条通道简直崎岖不堪,让人觉得幽深神秘,更让我不解的是,这个地方敌人似乎非常少,刚才的吞火者被我炸掉之后,之后似乎便再没有什么障碍,而且,这澳路,甚至并没有多少岔道,只是单纯的弯曲悠长,看不到尽头而已,总给人一种故弄玄虚的感觉。 我不由得数次回头张望,那队长似乎看出了我的异状,问道:“楚庭生,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么?” 我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没有敌人,而且,道路虽然崎岖却没有岔道,这样的地方,真的适合建立据点么?进来的敌人,岂不是只要大胆一点就可以长驱直入?” “你的意思是?!”那队长也有些警觉。 我摇了摇头,实际上这个时候的我也拿不准:“我觉得,小心点儿吧。” “我联系外头的人试试看,如果那边没问题,应该……”队长拿起通讯装置说道,接着,我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不过片刻,那名队长瞪大眼睛看着我,说,“糟了,没有信号!” 我把自己的通讯装置也举到眼前。 有信号,但是信号一片混乱,屏幕上甚至没有办法显现出完整的字符。 “这……”我咬了咬牙,“这附近有干扰信号,他们很有可能发现我们了,退出去!” 那队长也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点了点头,伸手制止了身后跟上前来的士兵们,说,“退出去!” 那两名士兵愣了一下,其中一人问道:“为什么?” “我们很可能被发现了……” 话音犹在,突然,一阵嘈杂声响自不远处传来,似乎就来自我们的前方。 “有东西!”我警觉地望向前头悠长的通道。 刚才还一切平静,这个时候却忽然吼叫声声。 这通道狭长而几乎没有岔路,我不相信这此起彼伏的吼叫声是事先埋伏好的感染者发出来的,他们甚至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埋伏--这些家伙,应该是从外头进来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基地的入口,而是一条通道,一条穿过山体的通道。 “快走,我们可能上当了!”我急切地说。 所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反身奔跑起来。 但我们后面的追兵显然速度更快,那声音越来越近,我不得不向后急退几步,转身开枪射击,有一名感染者从拐角处探出头来,我那一枪在他面前爆炸,他显然受了伤,急忙缩身回去。趁着这个空当,我与另外三人继续向洞外奔跑。 眼看着洞口的亮光已经照射而来--前面便是生路,我们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追兵依旧没有停歇,我再次转身射击,队长与其他两名队员也在我攻击的间隔与我交替火力压制背后的追兵,我们一面跑一面打,终于冲到了洞口。 到洞口的片刻,我们几乎是直接跳到外头的小路上去的。 这一刻,我们以为我们找到了求生之路。 但显然,我们错了。 当我们看见洞外的一切之时,我们发现我们大错特错。 冲过狭窄的小路,我们终于回到了刚才茅草丛生的那个路口,但我们看见的却不是接应的士兵,而是几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那守卫的三名士兵,其中一名各自较高的,就斜倒在茅草堆里,手脚被截断,如同五马分尸一般,四肢断裂处被拖出一条长长的血带,撕烂的肌肉与身体组织掉出体外,与那鲜血一齐向外延伸,他的手脚,则被随便的扔在地面上。 可以看得出来,他被撕扯之际并未死亡,而是活活疼死的。 另外两名士兵死得更是惨烈,其中一人被腰斩成了两段,体内的脏腑被硬生生拖了出来,这还不够,感染者似乎还侮辱戏谑似的故意把他的头颅砸成几半,排成一字,置于道路中间。另一人,浑身上下则如同被凌迟一般,筋肉暴露,白骨森森。 不过短短的十几分钟,我们的队员,本这等残忍虐杀。 “谁!”我不由得愤怒叫喊起来。 “哈哈哈哈……”我话音犹在,却听见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与此同时,还带着阵阵嘲讽般的鼓掌声。 “到底是谁!”我再次厉声质问。 “擒贼先擒王,釜底抽薪之计,倒是个好计谋。”这声音有点儿熟悉。 我咬着牙。 “呃!”几声低喝,数名感染者从旁边的山道、山坡之上冲了下来,与此同时,一名穿着西装的男子,一面拍着掌,一面从容的向前迈步,宛若将要审判我们的法官一般镇定自若--这对于我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侮辱。 没错,这个男人我见过许多次了。 他就是那个警察--也就是那个在离岸基地密道之中在我体内注射细胞追踪药剂的家伙,同时,也是剑士的控制者,我的死敌--我一直想找到的人。 这一仗的指挥官,果然是这个家伙。 “你……”我咬牙切齿。 “呵呵,想不到吧,又见面了,我们见了这么多次,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失礼了。”那人向我们鞠了个躬,继续用戏谑的语气说道,“鄙人高鹏,是教会的首席研究员之一,同时也是苦修会灵修班导师之一,幸会。” “混蛋!”我厉喝一声,举起手枪,高鹏身旁的几名感染者想要扑上来,而他却轻轻挥手,示意那些人退下,接着,继续镇定说道,“怎么样,楚庭生,你的身体,可还无恙?” 我的手在颤抖,但我知道,这个时候越是愤怒,或许便越容易自乱阵脚,于是,我咬牙说道:“放心,我不会比你死得早。” 正文 215.鏖战 “哈哈哈……也对。”高鹏淡淡的说道,“现在,大概谁都不想让你死,不过,想让你生不如死的人倒是不少。” 我不由得退了一步。 “你的研究价值,如今可比伊波拉病原体还要大。”高鹏忽然盯着我,目光如炬,锐利无比。 与此同时,就连我身边的几名队员,也有些疑惑的回首望着我。 “呵呵,不说这些。”那高鹏忽然又收回了刚才的话题,转而说道,“你们是不是以为,在你们占据优势的时候,我们便会将兵力全部投到前方战场上去,所以指挥部必然守备空虚?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你们会在己方占优势的情况下还选择冒险进行斩首?所以才会如此大胆?” 说实话,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高鹏可谓一语中的,他此刻说话的方式极尽嘲讽,让我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我没有回答,但紧紧握着拳头。 “呵呵,算了,没有必要问你,上!”他十分干脆利落,挥手之间,那群感染者已经合围上来,包括我们身后的洞里,感染者也蜂拥而出。 “冲……”我低声说,“冲回洞里去。” “嗯?” 我没有时间解释,率先朝身后连开两枪。 以多击少,对方胜算很大,但是一大群人抓几个人,胜算却不一定大。 只是一枪,蜂拥而来的那一群感染者中间便轰然炸出一个缺口,数名感染者翻身倒地,血肉飞溅。他们猛扑上来时,攻击的队形太多击中,或者说,在这窄小的范围之内,根本就没有什么队形可言,因此破绽百出。 趁着这个机会,我推了身旁的队长一把,说:“去!洞里!” 这一回情况紧急,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立刻带人回到洞中,而我依然站在包围圈之内。 我的身后,数名感染者也同时扑了上来。 这个时候我已经确信那三个人能在坚持坚持不短的一段时间了,洞内通道狭窄,只要后方不腹背受敌对我们的人比较有利。 于是,我猛地转过身,对准人群--感染这群再开了一枪,这些感染者要聪明一些,立刻分散而开,那一枪的效果并不理想,但我并不关注一枪能解决掉多少感染者,我看见,对方的队伍已经出现了缺口,我便朝那群口冲刺而去。显然那些感染者并没有想到,我这么大胆,居然还敢发动冲锋,而且这个时候我身后的一路感染者士兵已经分兵去解决洞里我那三名战友了,根本没有空来管我。 我抓住这个机会,直奔那向远处撤退的高鹏。 他想要我死,我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我的冲刺速度,我相信没有几个感染者能够追上,虽然这个时候我绝对是在透支自己的体力,而且随时都有倒下的危险,但没有关系,这一战本就是司局,把别人煽动出来送死和我自己死没有什么区别。我已经煽动了够多的新兵往外跑去送死了,我自己的命,比他们精贵不了多少,甚至更烂。 护送高鹏的感染者之中有两名看似死士的家伙,身材十分高大,比普通感染者看起来肌肉要发达得多,但这些东西并不是剑士,浑身上下也并没有被皮肤包裹,我不知道他们的特殊能力是什么,也没有兴趣知道。 当我舍身冲击之时,那两个家伙转身快步向我走来,从他们野兽般的双眼中,那一瞬间我读到了一种别样的冷冽,这种冷冽令我胆寒不已。 我侧身像从他们中间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去,避开他们,直取高鹏,但对方显然早就看出了我的意图,其中一人伸手猛地一架,我挥着枪刺反手朝他手腕上扎下去,那家伙没来得及缩手,被我一刀扎进肉中,鲜血飞溅而出,但他居然无动于衷,甚至连身形都没有丝毫缓慢,挥手一甩,我急忙抽出枪刺,但整个人也被他甩飞了出去。 我在空中尽力平衡身形,使自己落地的时候不至于摔倒。 但这个时候,我的目标,高鹏,已经越走越远。 我落在地下之后,没有恋战去管那两个对我发动进攻的家伙,而是继续翻身朝高鹏冲过去,那两名高大强壮的感染者也随机跟上,这时候,我发现,他们手掌上的皮肉忽然自动剥离而开,露出一截骨爪,简直像是金刚狼一般,只是他们的骨爪出现的方式要比金刚狼血腥的多,而且,那伤口显然无法愈合。 为首的那名感染者一个箭步跳到我面前,抬起左手从斜上方划了下来,我将偏身一闪,那骨爪从我身侧划过,我手腕一转,低身将枪刺往前头一送,这一刀直接刺在他的腹部,枪刺经过特殊设计,刺入躯体与拔出都比一般匕首容易,于是,我将枪刺在他体内一翻,又横手一拉,很快,他的腹部便被拉列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我以为这样至少能减缓他的速度,谁知道,他的骨爪,却直直的朝我落了下来,落在我的右肩之上,我只觉得几根坚硬的指骨狠狠的嵌入我背后的皮肉之中,那种可怕的痛感立刻袭便全身--要知道,我体内的浓缩液极其不稳定,它在调动我全身感官灵敏度的时候,同时也附带让我的痛感比平时更大,虽然这种情况不会每一次都发生,但是在战时发生,却着实让我觉得十分棘手。 我咬着牙,将刀子划向另一侧。 瞬间,我把那个该死的家伙整个肚子剖开了,鲜血与一大截肠子立刻侵泄而下,落在地上,但是那家伙非但没有丝毫的迟钝,抓住我的那只手还更加用力,我觉得我的肩膀随时都要被他捏碎。 更要命的是,他用力的同时,我的手臂开始渐渐乏力,而另一名强壮的感染者,则从侧面冲了过来。 我大吼一声,那枪刺一转,抛向左手,又直接向感染者的手臂斩去。 枪刺无论是划还是刺都有着极好的效果,唯独就是斩并不行。 但由于浓缩液的力量,我这一刀,却直接砍入了那家伙的手腕之中,紧接着,我强行用劲,想要将他的臂骨切断。 但这显然没有那么简单了。 我和那感染者仿佛已经卡在了一起,谁也不肯放松一步。 另一名感染者的骨爪也抓了过来,更可怕的是,其他刚才被我甩在身后的感染者,这个时候也包围上来,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只有他们根本没有热武器,若是有的话,此刻大概我已经被乱枪射成了马蜂窝了。 一面躲避另一名感染者骨爪的进攻,一面设法摆脱那只嵌在我肩膀里的手臂,同时不得不加紧注意那些包围上来的家伙,这个时候我可谓是遇到了此战之中最大的危局。 我握拳,强行将那军刺猛地压下去。 或许这一刻我激发了所谓的潜力,又或许我只是逼自己进行了更大程度的自我透支,这一压,居然把那名感染者的手臂直接压地弯折下去,一瞬间,那骨爪离开了我的身躯,他的手臂也形成了一个十分怪异的弯折,我顺势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朝他头部开了一枪,接着反身转向另一名感染者。 我的目标已经逃了。 那该死的高鹏早已经不见踪影。 我索性和这帮家伙放手一拼。 “来呀!”我大吼。 我并不知道我说的话他们是否能懂。 那些感染者,这一刻却止步不前,虽然把我围在中间,却给人一种想上前却又有些不敢的感觉--他们也是人类变化而来的,也多多少少有些恐惧感。 “来!”我再次吼道。 两名感染者冲上前来,我背身一枪刺刺入一名感染者的下颚,又转手一拳打在另一名感染者早已经稀烂一片血肉模糊的脸上。 趁着那感染者歪倒之际,我旋转刀刃切下那被刺穿下颚感染者的通路,又一刀干脆利落的结果了另一名感染者。 这个时候,我只觉得体内充斥着某种力量,虽然那感觉不是很强烈,但我却能从中获益,我觉得我的体力,在这个时候竟开始慢慢恢复了过来,又或者说,一种战斗的兴奋感在渐渐对我进行刺激,让我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力量,这力量似乎正维持着我继续与这些感染者作战。 正文 216.生死一线 到目前为,那些感染者可谓依旧被我牵着鼻子走,我冲刺奔跑,他们便成群跟随而上,我开火压制,他们便停滞退却。 我想,依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我至少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只是我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毕竟对方人太多了。 我冲回到那茅草丛生的小路之中,但凡在小路上,人越是少越好行动,我反身火力压制他们,数枪之下,感染者再次倒下十来人,但我的子弹却也差不多用完了,这个时候,唯有用手雷与他们拼,或者--肉搏战。 我咬着牙,一面向洞口冲去,一面竭力节省子弹,用手枪射击敌人最薄弱的地方。 感染者毕竟人多,而且给我的感觉是,虽然他们不同的被我打倒,但是前赴后继,越打越多。 我一面大喊着一面靠近洞口,那洞口已经没有敌人了,我一个箭步直接跳入洞内,我的三个战友都还在洞里,幸好,利用地形,他们依旧活着,而且似乎都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楚庭生!”为首的那位队长看着我。 我点了点头,说:“没事。” “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恐怕很难突围,而且,我们依然联系不上总部……”他说道。 “总部也可能找不到我们,信号被完全干扰了,而指挥室里的终端,主要是靠通讯装置里的基因信息来判定位置的。”我说。 “那……我们……”我们四个人之中尚有一名新兵,这个时候,他几乎快要哭了出来,“我们要死了?” “哭?你哭什么哭!”那队长给了那新兵一拳,说,“刚才打的那么惨没见你哭,现在,你是想干什么?!” “我不怕死!”那新兵站起来,说道,“我不怕死!我不怕死!”他连续说了数个“我不怕死”,像是要证明自己,我们所有人都看着他,如果是真的不怕死,那这么激动又是为了什么? 他好不容易平静了一些,说:“我……我只是不想死得那么窝囊!” “呸!被感染者杀,哪一个不窝囊!”队长冷冷说道,“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爷爷我还赚一个,我们用爆炸枪,一枪过去死一片,我们四个人至少能换二三十个感染者,这能给基地减少多少压力,你他妈想过没?!” 生死关头,没有人再顾及什么。 那队长站起来,说道:“我们来这里多久了,感染者来了多少,你他妈真以为他们的并源源不断么?哼……这个时候,基地的压力一定已经减少了很多,不信么?这就是我们的作用!这就是楚长官的用意!”他转脸望着我。 是,他看透了我最本质的用意。 其实,我就是带着他们来求死的--或者说,这就是一场决死之行。 我经历过无数次的决死之战,唯有这一次,是我自己想好,自己决定的。 事实上,从感染者们开始轮番冲击我们基地的自动防御系统开始,我就已经意识到,敌人的数量以及后援的数量必然达到了相当可观,并且可以令他们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地步。若非如此,他们绝对不敢这么做,绝对不敢在我们眼皮子地下不断的发动如此看似愚蠢的进攻。大概对于教会来说,感染者就好比积压在仓库里的武器一般,他们需要更多先进的武器,而不是一大群炮灰一般的普通感染者,所以,他们必然要拿那些感染者的尸体来堆积他们的胜利。 --前提是他们有足够数量的感染者足以去堆积。 显然,这个是后,他们有这样的数量,所以高鹏才能选择那样的打法。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同时也意识到,若是一直这样拖下去,我们肯定是熬不住的,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穿插到敌人后方,伺机进攻他们的指挥系统,哪怕是只在这附近活动,也可以造成打乱他们计划的效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熬过今天,拖到第三天,拖到援兵到来。 当然,同时我也非常清楚,这样的行动差不多等于是送死,唯有个人战斗能力较强的人还有那么一丝全身而退的可能。 当时,基地战斗力较强的一支队伍已经由我命令,被林前调去支援涂殊了,还能选出来的人就那么几个,与公与私,我自己都必须来,我在队伍里,他们至少不会绝望,至少我还有着以一己之力袭击一个普通感染者小队的能力。 没有想到,我的最终用意,却被这位“队长”看了出来。 他是明知道这一仗就如同送死一般,却还参与战斗的。 这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或许什么都不必说。 那队长已经端起枪朝外头射击,为首的几名感染者被他击杀,尸体堆叠在了门口,洞里的光线也越来越暗。 “打!”我大吼了一声,与队长一起开枪,其他两人跟随我们上前射击,我们的火力迅速形成了火力网,将没有热武器的感染者压制在了门外。 但不过片刻,我忽然听见一阵低沉的隆隆声。 经验告诉我,我们有麻烦了。 “卧倒!”我大叫一声,在我喊出这一声的同时,洞外火光一闪,一团火球朝洞内激射而来,幸好我们及时卧倒,否则这团火求必然将我们统统炸成焦炭。 但这个时候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们身后碎石滚落,立刻把通道整个堵死,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刚才我让他们进洞来就是考虑到可以且战且退,而且洞中通道狭长非常利于隐蔽,对我们有着极大的好处,可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优势尽失,而且,洞外还有一名吞火者。 吞火者?! “糟了!”我不由得惊呼,“赶紧冲出去!冲出去!” 队长和我同时站起身来,准备冲锋,但一切已经太晚了,外头的吞火者已经开始朝洞内喷射火焰,我们退路被完全封死,那一股股不间断的火焰烧灼而来,扫过地面,热量几乎覆盖了整个洞穴,我们最终只有被活活烧死的份儿。 “贴墙!后退!”我说道。 但我知道,这些办法不过也是苟延残喘而已,只要那吞火者再前进几步,我们还没来得及开枪,就会立刻被烧死。 “注意他的攻击间隔!”我低声说道。 这大概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就那么十几秒的机会,如果这十几秒我们不能成功制敌,那么接下来便是最惨烈最残酷的死亡。 那一股火焰在滚滚浓烟中消散,浓烟熏人口鼻,我甚至感觉快要窒息,但却还是嘶声说道:“机会!” 我和那名队长还没有冲出去,那名说自己“不怕死”的新兵已经冲杀而前。 “等等,太近了!”我想要阻止他,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浓烟之中根本看不清对手,那新兵明显缺乏战斗经验,这个时候只能用手雷探路,等对方受到压制后再试图进攻,可是他却直接冲了出去,而在他冲出去的片刻,一团火球从前方的折道之中窜了出来。 “嘭!” 一声闷响。 我看见那士兵的身体带着火光非了出去,甚至没有叫喊一声,便已经撞在石壁上,跌落下来。 我有些不忍心看,但在这个地方,却不得不看,不得不死死盯着前方。 “王八蛋!”队长大喊一声,与此同时,我将手里的手雷投了出去,利用斜道的石壁,手雷在道路弯折处的墙壁上撞了一下,弹进了吞火者所在的通道之内。 吞火者肯定不止一个,否则不可能那么短时间内又是喷火又是释放火球。 手雷爆炸,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第二枚手雷,从我们队长手中飞了出去,同样精准的落进了吞火者所在的通道之中,又是一声巨响。 烟雾越来越浓。 “上!”我们队长喊了一声。 包括队长在内,我们三人早已经按捺不住,那么多兄弟,就这么死在我们面前,我们如何能按捺得住? 冲出折道的片刻,我看见两名吞火者卧倒在通道之内,庞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整条通道的去路,其他感染者自然也没有机会进来。他们果然被火力压制住了。 我二话没说,在其中一名吞火者看见我,并且准备抬手射击的同时,对准他背后的气囊开了一枪。 吞火者的爆炸产生了连锁反应,另外一名吞火者背后的气囊也同时炸裂,随之他的身子在爆炸与火焰的冲击下迅速崩溃,血肉化作黑烟臭肉四散而开。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我甚至被冲得有些站不稳,只能死死扶住石壁的凹凸处。 两名吞火者被解决,但外头的感染者却再次涌了进来。 我还剩最后三发子弹,于是我扭头看了看我们队长,他拿起一个弹夹,示意我这是最后一个。另一名队员已经收起了手枪,准备肉搏。 “看来……我们这能拼命了……”我说道。 “杀。”那名队长冷冷的抛出一个字,毫不犹豫的开枪射击。 我一咬牙,开枪射出最后三发子弹,冲进来的感染者尽数脑浆迸裂,随后,我再次抽出那把已经被鲜血染得黑红的枪刺,朝外头冲了出去。 正文 217.支援 感染者们稳住阵脚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很多,我虽然杀出一条血路,冲到了洞外,但我非常清楚,这么拖下去,我们依旧只是死路一条,外头的感染者依旧是蜂拥而上,没有任何阵型可言,他们的打法就是用尸体堵住我们的去路,再不惜一切代价将爪子刺进我们的体内。 我们这几个人,好不容易冲到了外头,却依旧被堵在路口,止步不前。 “怎么办?!”我听见我身旁的士兵问道。 我没有任何办法,我们只有三个人,可怜的三个人。 “杀!”我只能冷冷的抛出这个字,然后继续伺机突破。 敌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我们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按理说,我们所有人的体力都在不断的透支,可是让我觉得有些不安,但又有些兴奋的是,我的体力似乎没有丝毫的减损,鲜血飞溅,碎肉满地,在我眼里却只能引起更大的杀意,而没有丝毫想要退却或是恐惧之感。 但仅仅有体力和杀气是完全不够的,敌人依旧在不断压上来,我们的人,依然在不断向中间聚拢,眼看着就要被他们淹没在凶猛攻势之下。 就在这时,突然,不远处竟传来数声枪响。 紧接着,两道青蓝色的光芒--那绝对是激光武器才会有的光芒,自斜侧面之直射而来。 激光武器力量不强,但具有极强的穿透功能,岁不能爆炸,却又兼具了烧灼能力,那两道光芒,迅速的窜入感染这群,一瞬间便将数名感染者的头颅击穿,最终激光消逝在我们旁边的毛草丛旁,只冒起一阵黑烟,而两排十几名感染者,同时倒地,他们的脑组织已经被烧灼坏死了。 “援兵!”队长大喊,“援兵到了!” 这一切,我始料未及,但也让我兴奋不已。 那名队长话音未落,一连窜的子弹便扫射而来,包围圈外围的感染者迅速倒下一片,我原本想冲上去肉搏了,但看到这种情况,为避免误伤,便稍作克制。 那群感染者背后受敌,此刻自然不敢再纠缠我们这仅存的三人,即刻转身朝身后的援兵冲去,本着赚着一个算一个态度,我一个箭步冲向转身准备还击的感染者,将枪刺狠狠抛出去,那枪刺正刺在感染者背部,感染者身子一怔,我随机上前,拔下枪刺,在他脖子上一旋一割,解决一人,接着又向另一名感染者冲过去,接二连三,我们迎着自己人的枪林弹雨,一面击杀感染者,一面冲向援军,终于,我看见了我们的人,从正面与感染者短兵相接,他们一开始用短点射压制敌人,后来变成了有些盲目但是火力凶猛的扫射,冲上去的感染者不少被打得定身或倒地,我立刻让队长和另一名队员从两侧翼潜进队伍之中,这样便不会妨碍他们射击进攻。 然而,在我们离他们的队伍尚有十几米的时候,突然,几声怪叫在空中响起。 我早该想到的。 我们的通讯装置讯号一直被干扰,这附近不可能没有翼人存在。 “小心天上!”我大喊一声。 那几十人的队伍中,两侧翼的士兵立刻举枪对空,两名翼人瞬间被火力无情射杀,但与此同时,更多的翼人从空中扑了过来。 翼人扑向我们的同时,空中忽然有东西坠落而下。 “婴儿……婴儿!”我嘶声大喊,“隐蔽,注意隐蔽!” 但这种地方,哪里有什么防空的东西能给我们用来隐蔽? 第一波“人肉炸弹”投掷而下,直接在队伍外围爆炸,立刻有几名士兵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散开!”我继续大喊。 在我撕扯的嗓音下,他们似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迅速向四面扩散而开。 “进林子!”我一面快速奔跑,一面大喊,“进山洞!快一点!” 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不过,我们的人速度倒还算快,除了几名掉队的士兵翻身滚落,被无情轰炸或是被撕成碎片之外,其他人在第一时间便冲入了树林或山洞这种,几十人的队伍在树林之中岁不算特别安全,但至少能放开了攻击,战斗起来更加挥洒自如,在山洞中,虽然能够起到最完好的防空作用,攻击起来却相当麻烦。 我和大部分人潜入了树林之中,这时候,我身旁离我最近的是一名老兵,而他的身旁还带着几名新兵,一看便是满脸稚气,眼里还带着一丝恐惧,我对那名老兵低声说:“不要恋战,解决完空中的,我们就返回去。” “知道。”他回答的很干脆,接着,并不开口,而是转身开始对身后的人做手势,像是哑语一般,却比哑语简单得多。 那些士兵似乎立刻会了意,全部点了点头。 虽然我并不熟谙防抗组织内部的战斗手势,而且他们的战斗手势往往各个小队不同,具有很强的独创性和随意性,但我还是通过猜测大概判断出了他所说的意思--他要那些人解决完空中的问题之后,分一支小队去营救洞内的兄弟,其他人先掉头回去。 我不由得问道:“基地那边,不会受到阻击么?” “问题不大。”那老兵说,“他们的防线在龟缩,基地拿不下来,后方被你们拖住了,很多人都缩回来了,只要能冲过这个山坳子,出去之后我们的对手都很好打。” 看来我的奇袭成功了。 高鹏虽然装作一副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但终究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发动奇袭,虽然利用感染者们的超高机动能力赶了回来,成功阻击了我们,但还是让前方进攻阵型全部混乱了,我们的基地,终究成功拖过了这大半天,这个时候天已经再次接近黄昏,过了今晚,明天援兵就会到达,我不禁感到一丝快慰。 但是,危机远远没有解除。 天空中,那些家伙依然在盘旋,我们躲在林子之中,能够妨碍他们的视线,但同时,也妨碍了我们自己的射击视线,我从身旁的人那里分到一些弹夹,静待时机。然而,最佳机会没有来,反而等来了大股冲劲林子里的感染者,在树林之中,他们就如同一群猩猩一般,用树干作为屏障躲避子弹,同时飞身攀跃,灵活的在我们面前上蹿下跳,动作滑稽,不好看,但却十分有效,也十分可怕。 站在我前头不远的几名新兵很快就被“从天而降”的感染者扯去了头颅,而他身旁不远的另一人,则直接被摔在一边的枝桠之间,或许已经被震碎了内脏。 天空中的翼人,与他们手里的婴儿人肉炸弹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威慑力,而地面上这些家伙,则负责屠杀被威慑的我们。 我吼叫着朝他们开枪,打倒一个,便跳出来两个,甚至三个。 这一场丛林战我们可谓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不过,在热武器的压制下,大约持续了十几分钟,那群感染者也终于有了退却之势。 我发现我们必须改变计划了,想要单独清除空中的轰炸之后伺机逃走已经不太现实,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直接逃离这个鬼地方,逃离这个屠场。要知道,敌人的主力大概就在这里了,而且援军随时会到,他们的援军很可能比我们还要多几倍甚至十几倍。 我环视四周,发现那名老兵也在我不远处蹲伏射击,于是我一个翻身来到他旁边,说道:“我们必须冲出去。” “知道。”他依旧淡淡的说,接着又开始回身打手势。 我一面掩护他,一面等待,不一会儿,他开始做倒计时的手势。 这大概便是冲锋突围的讯号。 这个时候恰好是林子里感染者最少的时候,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冲!” 那老兵一声令下,我们所有人都向外冲去,一小队人直奔那条通向山体洞口的小路,一拨人则向前冲锋,向基地的方向冲锋。 空中的翼人们很快便有了反应,我能听见他们的嘶叫声,但是我不敢往头上看,只能不顾一切的向前冲锋,同时偶尔向空中开枪,我也不知道我放的是空枪还是侥幸能打中几个敌人。 那空中的翼人声音越来越近,突然,我身旁一个黑影下坠,我本能的向身旁一跳,那黑影落在地面上,立刻有一名士兵嘶声大叫,到底翻滚。 我顾及不上他,也顾及不上任何人,另一侧,又有人肉炸弹落下。 我咬了咬牙,在人肉炸弹落地的片刻,举枪射击,那名投掷下炸弹的翼人被我击伤,身体只剩下半边,向不远处斜飞而去,却依然没有死。 “注意向空中射击!伎俩沿着山路走!”我大声喊,山道两边毕竟有植被,可以对空中的人走炸弹稍作抵挡。 身后,感染者也追了上来,这个时候,我们的队伍已经有些混乱,也不管谁是指挥,谁是士兵,但是我相信,敌方也早已经折损大半,只要短时间内援军不到,我们绝对有百分之百的把我撑到明天支援到达生命堡垒的时候。 正文 218.我的身体竟在变异?! 我希望自己没有打错如意算盘,我依旧相信反抗组织的那帮人至少不会放弃生命堡垒。 我没头没脑的和大家一起向前冲,没多久,我们终于冲出了那一片山林。 感染者并没有追上来。 他们也不敢了,追出来,我们便会立刻踏入基地的防御范围之内,而他们现在亦是溃不成军,根本没有多大的机会在自动防御系统下生存。 我们终于可以停下来稍作休整了,这要命的冲锋,这要命的坚守,大概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大家聚拢了起来,我打量过所有人,这个时候,他们似乎已经默认我再次回到了长官的位置上。 当我的眼光扫过他们的时候,刚才那名善于打手势的老兵立刻把队伍集结了起来,这似乎是一个本能的反应,接着,他转过身,对我说:“楚长官,队伍集结完毕,请指示吧。” 我愣了一下。 不过,这个时候我不能脱线,必须第一时间进入决赛。 越是,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说道:“好……”接着,我确认周边环境安全,并确认我们已经到达了基地的自动防御系统射程范围之内,这才走过那一队士兵的面前,稍作检阅。 “你带了多少人出来?”我问道。 “一共二十五人,林长官的指示,因为生命堡垒问题已经不大了。”他说道。 我没心情听他们报数,大约自己算了算,冲锋过来,二十五人,加上我们的三人,如今只剩下十六个。我咬了咬牙,再次打量他们,我发现,我带出来的那两人,竟已不在其列。 他们也死了。 或许是死在洞里,或许是死在冲锋的路上。 那名队长,经验丰富的老兵,那些不怕死的年轻人,我甚至还没有问他们的名字。 这,就是战争么? 我感觉自己在微微发颤,但这个时候,谁都可以颤抖,我不可以。 我尽力平复自己的心绪,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赶紧回基地,只要能坚持完今天,援兵就会赶到,我们不能让那些已经死去的兄弟们白白牺牲!” “是!” 所有人跟着我,步伐已经变得从容了许多,我们进入了基地的自动防御系统射程范围之内,自然也大胆了很多。我们回到基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敌人没有发动下一波进攻,他们好像也学会了默默等候,虽然看不清楚基地周边的状况,但那空气中的血腥味道便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基地一层的仓库广场已经成了临时的医疗场所和休息场所,大家依旧能自觉的按照床位安放伤员,算是井井有条,只不过,那床位上大多已经沾满了血迹和溃烂的皮肉,整个仓库广场之内腥臭满溢,就算是有良好的通风系统,也难以遏制这种臭味。 一般来说,与感染者交手,不是诛杀对方,就是被杀死,基本没有缺胳膊少腿还能被抬回来的可能。 身上有小伤的不愿意治疗,自己打完凝血剂就再次投入战斗,伤口较深的,则早已经流血过多而亡了。 可这一次不太一样,由于爆炸婴儿的存在,很多伤员,实际上都是被腐蚀烧伤抬回来的,这些人的惨叫声与腐臭的味道充斥了整个仓库广场。 我没有在这里逗留太久,我帮不上什么忙,回到基地后,我立刻回了指挥室,重新接替了林前的位置。 我通过指挥室的终端告诉所有人,不用按床位那么规矩的安置伤员,太过古板,有伤员来及时救治,所有还有战斗力,没有生命危险的士兵不许回到仓库基地休息,全部驻守各个防线,休息也在防线附近,不得擅离职守。 我必须熬过今晚,今晚过后,明天援兵一到,一切都会好起来。 与此同时,我调出电子地图查看。 “敌人真的在退却,”林前的表现略显轻松,说,“你的擒贼先擒王起作用了。” “但跟我出去的人都死了。”我干咳两声,坐下来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体力透支了,而且,我肩膀上此刻依旧在流血,刚才胡乱抹的凝血剂似乎没什么作用。 “你也在流血。”林前轻松的表情在看清我状况的时候见见变得沉重起来,“凝血剂没有用,流血太多了……”他走过来探查。 我推开他,站起来,说道:“我自己去清理一下,免得弄脏了地方。” “我叫朱晴去找你吧,你到隔壁指挥官休息室安顿。”林前说道。 虽然不算太情愿,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注意电子地图的变化,敌人可能是龟缩,也可能不是,我们有援兵,他们也会有,不要轻敌。” “知道了。” 我快步来到隔壁的休息室,觉得脚下有些滑,回头一看,才发现我的血已经躺到了地上,这么大量的出血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根本没有想到这样的伤口会让我出那么多血。我进入房间,竟觉得有些晕眩--刚才战斗的时候明明精神百倍,而且始终没有任何分神、头晕的状况出现,这个时候,我是怎么了。 我一手撑着墙,鲜血从肩膀上不断滴落,我顿时觉得自己的身体竟越来越虚弱。 “不行……”我低声对自己说,“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不行……” 我咬着牙。 我是这里的指挥官,谁都可以倒下,我不可以。 我去上前线没有关系,但是我一旦倒下了,军心肯定要乱。 不过还好,还好我已经授权过林前来代理指挥了,只要我暂时不死,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是,我的身体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我发现,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光点。 等等--这个光点,难道是我梦境里的那个……那个复杂的光点么? 我无数次在梦里梦见那复杂的光点,里头有着很多内容,有一些是我的回忆,有一些是我根本没有见过的东西,我使劲擦眼睛,我觉得那个光点就在眼前,但却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我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了么? 我大口的咳嗽起来。 那种感觉来了--浓缩液的排异反应来了,十分强烈,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简直痛得彻骨,我咬着牙,张开嘴,想要嘶声大叫,但叫不出来,我肩膀上的血依旧在往下流淌,而且越来越多,我的身体里哪儿来的这么多血?!难道我也是个感染者不成?!不可能,我没有那些症状的,我没有。 “我不是……感染者……”脚下的血,虚弱的身体,让我不由得一滑,整个人跌坐在墙边,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高鹏的脸。 “呵呵,现在你可比咱们任何人都重要,哪个研究员不想得到你来做进一步研究?”高鹏那张令人厌恶的脸,那不可一世的声音,那阴阳怪气的话语,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我仰着头,身子在颤抖,整个人都在颤抖--“唔” 我握紧了拳头。 这个时候,休息室的门自动打开,朱晴跑了进来。 “楚庭生,你……你这是……怎么伤得那么重?!”朱晴也有些慌了神。 “我……没事,排异反应……”我颤声说,“没事。” “你别急,我来帮你……”朱晴急忙拿出她随身的几样医疗器械,还有我的药丸,一面帮我治疗,一面为我止血。 这个时候我浑身无力,她递给我药丸,我没有力气拿,放进我嘴里,我连吞咽的力气也没有,她只能让我仰起头,往我口中倒水送服。 还好药丸较小,很快就进入了我的食道,流进了我体内。 “不行……我得给你注射,你等我……”也许是药剂剂量不够,而我又无力吞咽,她选择给我注射药物,这个时候的我还能说什么,我不过就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当然也任她安排,她把我扶到一边的床上躺下,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流血,只知道在疼痛当中,我的力量正一点点的被抽空,我变得毫无生气,眼前一片鲜红,许许多多反抗组织与民众的尸体相继倒在我的眼前,那个光点,似怜悯、似嘲讽的闪烁着,光芒一点点在我眼前铺展。 接着,尸山血海向我扑面而来,我想逃,但我抬不起脚,我甚至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了。 朱晴去拿注射药剂了,而我只能躺在床上,任凭疑惑和恐惧充斥大脑,任凭那一幕幕怪异的景象,或者说幻觉肆虐全身,我什么都做不了,连喊叫的权利也早已经被剥夺殆尽。 这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坚持,今晚……”我看见林前也来到我身旁,看见他的片刻,我不由得说出四个字,“坚持今晚……” “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我知道该怎么做!”林前说道。 “若是抵挡着不住,让朱晴,带着七七走,我命令你……护送她们,知道……”我努力说着话,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说清楚,我心里想说这些,但嘴上似乎含含糊糊。 “我知道。”林前的回答却十分干脆,“你别说话了,省点儿力气吧,这里的指挥还要靠你呢。” 正文 219.幻灭的信念与希望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这可说是“残破”的身躯,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于是,我听了林前的,缓缓闭上了双眼。 我需要休息,十分需要,哪怕那光点,那眼前的一切根本不让我休息。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的,我似乎甚至没等到朱晴回来为我注射就已经昏迷了。 这一回,我也没有再做什么梦,我只感觉整个身子沉了下去,沉得很深,沉得我自己都不知道最终回落到什么地方。 一点点的下沉,虽然缓慢,却并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 当我觉得自己沉入最深的谷底时,我却醒了过来,而且缓缓睁开了双眼。 我看到的依旧是惨白的灯光,还有苍白的脸庞。 “朱晴……”我抓着床的边缘慢慢坐起来,盯着朱晴,“朱晴,我……我这是……” “你醒了……太好了……”朱晴有些兴奋,“你现在……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这个时候我非常迷茫,我不知道自己哪里不舒服,我只知道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很多很多的事情。 我侧脸,抓住朱晴的手臂:“我睡了多久?第几天了。” “你……你别急,我先帮你检查……” “不用了!”我厉声说,“告诉我多久了,第几天了。” “第四……第四天。”朱晴说。 我猛地站起身来,只觉得身子有些晕眩,也没有管那么多,快步冲出房间,来到走廊上。 “楚庭生!”我身后,朱晴惊呼着,而我没有理会她,继续快步前行,走廊上一片寂静,指挥室的门紧闭着,到处都寂静如常--援兵已经到了?战已经打完了?我睡到了现在,什么都没有管,什么都没有参与,一切便已经解决了么?若真是如此,我当然开心,可是,我害怕不是这样,若不是这样,那么…… 突然,我定住了脚步。 因为我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的人,他就站在我面前,死死盯着我。 奕天。 他回来了?! “奕天,你……”我想要开口问话,但是从他的眼神中我却捕捉老了一些难以说清的东西,似乎是一种憎恨和愤怒,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发生了什么令他如此不能容忍的事情?他这是怎么了? “奕天?” 我呼唤了两声,他没有回答,却忽然快步上前,一拳打在我胸口,我始料未及,整个人向后倒去,却被朱晴扶住了。 “奕天,你干什么!”朱晴大声说,“他身上还有伤,你怎么可以……” “伤?谁身上没有伤?!”我闻到了奕天身上的酒气,他喝了酒,绝对喝多了,但是他没有疯,他这么对我肯定有自己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必然十分可怕,十分骇人,十分难以接受。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速,我尽力仰起脸,看着奕天,低声说:“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缺口防线被攻破了么?”我进一步问。 “没有。”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深吸了一口气,说,“没有,缺口防线工事已经在我们的防守下重新建立了起来,而且,敌人已经不再对那边发动压制性攻击,只有零星的散兵进行偷袭,已经不足为虑了,我们安排好了人,就……回来了……” “回来了,真的,太好了……”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依然没有底,因为奕天的表情不对,没有丝毫放松的感觉,亦没有一点儿胜利的喜悦,若是缺口防线一战胜利,而且我们挺过了三天,援兵到达了,他便本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好,是啊,好……我们的兄弟,一个个用命换回来的……好……”他咬牙切齿,上前一步,激动地说,“你知不知道,我身旁,至少有十个兄弟被敌人活生生的撕碎,最大的四十多岁最小的才十几岁,我衣服上的血迹根本洗不干净,而那些血不是我的……更多的是我战友的。他们趴在我身边,我们才刚刚没说到几句话,就几句话,说完之后,开打了……我专注着攻击,没有管他们,等我回过头来,他们已经只剩下半个--有的是半个脑袋,有的是半个身子,有的血肉模糊七零八落,他妈的跟拆散的机器似的……根本拼不出一个整人来!” “那不能怪楚庭生!”我还没有开口,朱晴竟替我争辩,“你为什么要怪他,这是战争啊!他自己深入到敌人防线后头去,也受了重伤!” “可他还站在这里,没事儿似的,不是么?”奕天咬牙切齿,“我们为什么死守到现在,为什么?!明明知道,我们的兵力不及感染者的十分之一,即便是加上自动防御系统和炮塔,所有的机器加在一起,也根本没有任何胜算,可是我们还是死守下去,为什么!?” “你……”我好想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但我依然不敢开口。 我不相信会是那样。 “因为!”他挥拳准备再次打上来,朱晴却张开双臂,拦在我面前。 我想把朱晴拉回来,可这个时候的朱晴却像是脚底订上了钉子一般,一动不动,死死的站在原地,和奕天对峙着。 奕天与他对峙良久,终于缓缓的放下了拳头,张开手掌,说道:“对,也对,我揍他一点用都没有,即便我揍他,援兵也不会来,我们依然要靠着这一点点儿兵力继续支撑下去,知道我们流干最后一滴血,直到我们被撕成碎片。” 他果然说出了我最害怕听到的事实。 紧接着,他慢慢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可迅速又猛地转身,再次冲上来,又一次挥拳,说:“可我恨,我气不过,我气不过他给了我们信念和希望让我们坚持下去,让我们牺牲下去,可是到最后却是一张空头支票!” “这怪不得他!”朱晴又一次大喊,“他没有调动反抗组织高层兵员的权利,上面给了他空头支票,他也是受害者,你……” “朱晴你走开。”我颤声说道。 “可是……” “你走开……”我再次低声说,轻轻将朱晴拉到身后,我有错,但我不能让一个女人站在我面前替我挡灾。 这一刻,我与奕天站的非常近,四目相对,我咬着牙,尽力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受伤了,排异反应严重,躺了一整天,或许更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嗯,是。”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来,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联系过他们,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已经被抛弃,也不知道外头的情况是怎么样。”我有些语无伦次,“我的确有罪,我害你们的希望落空,我给了你们一个毫无意义的信念让你们等待,让你们一直等下去,让你们去牺牲直到现在。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可以觉得我无能,你甚至可以杀死我取代我的位置,我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庭生!”朱晴大概是被我的话吓到了。 我没有回头,伸手制止朱晴上前来多说什么。 我继续说道:“但是,在你杀死我之前,请你告诉我,现在外面怎么样,还有多少人,是否有哗变的可能,大家能不能继续一心抗敌,情况,是否能稳得住。” “你放心。”奕天亦是咬牙切齿,“你放心,新兵有老兵压着,老兵都是同甘共苦多年的兄弟,而且很多人都还相信你。你放心,哗变不了,我也不会杀你,更不能杀你。我只是恨!”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我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也不知道他已经苦守、苦等了多久--等待,能让人类成为一头发狂的野兽。 等待中的沉默、压抑、焦虑,能让人彻底崩溃。 “你不就是怕么?”奕天说道,“你终究是怕死的,你怕死在自己人手里,所以你怕哗变,所以……” “我怕的是所有人都会死!”我厉声说,“我怕的是一旦哗变防线突破,整个广州城就会变成一片炼狱!我怕,我怕什么?我自己怕什么?!奕天,我不知道你理解我多少,我只知道我看过太多人死了,我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我只想多救几个人,但是要多救几个人,就要有军人去死,去牺牲!” “你……” “你若不杀我,就让开,我立刻要回到战场上去!”我知道,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 奕天说不出话来,他好像有些晕眩。 我与他擦肩而过,快步向前,有的时候,人在绝境,的确会脱生出一些看似伟大的情怀来,但我救人的情怀,却是因为软弱,因为我怕看到无辜的逝者--或许很多人都有这么一种软弱,只要他良心未泯。 奕天没有追上来,追上来的是朱晴,朱晴拉住我的手,说:“不行,你不能这样!” 我转过脸去,说道:“什么不行,你在说什么?!” “你身体情况怎么样还没有确定,你不能上战场,会没命的!”朱晴大声说。 “若再不去,我们都要没命了!”我甩开了朱晴的手。 没走几步,林前、何凡他们居然也迎面走来,看见我的时候,他们眼里更多的只是惊愕,却并没有那种厌恶与抵触。 “你醒了,楚长官!”林前上前来。 “不要这么叫。”我说道,“简单说吧,外面情况怎么样,援兵还是没有到么?” “我们被抛弃了。”几个人当中,黄倩说道,“被抛弃的彻彻底底。” “别这么说话。”在奕天也走上前来的片刻,何凡制止了黄倩的抱怨,说道,“情况还不清楚,说不定救援部队被堵在路上了。” “你别自欺欺人了。”黄倩两手抱在脑后,转向奕天,“你瞧瞧给奕天那张脸憋得,通红,跟便秘似的。”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善于说风凉话,依然看似镇定自若油嘴滑舌。 “奕天,你又喝酒了吧?”何凡也看了一眼奕天,有些不满,“人还没战死,先用酒把自己泡死了。” “你……” “好了!”眼看着又要剑拔弩张,同样身上带伤的涂殊作为一个监督人员以及老资格的士兵、军官,制止了我们所有人,“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吵架吧!” “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我再次发问,他们七嘴八舌实在没有一个准话。 “到指挥室里说吧。”林前伸手说道。 正文 220.主动出击?! 指挥室里永远透着清冷,纵然有再多人挤进来,也总让人感觉这里的控温装置似乎把温度调的太低了。 我站在办公桌一侧,林前走到电脑后头调出地图来。 地图上显示的一切触目惊心。 从电子图示上看,敌人的兵力至少增加了一倍,而我们的人,龟缩在了基地里头。 看似人数并没有减少,但实际上,正是因为这个“看似并没有减少”,才说明伤亡惨重。 要知道,这个时候敌人已经开始击中所有兵力进攻中央堡垒了,而我们分守其他各个哨塔的士兵们也都已经回来了,所有人集结在一起,却和我晕倒之前的士兵数量差不多,这意味着什么呢? 不言而喻。 我皱着眉,两手抱在胸前,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出我的颤抖和焦虑。 “非常不容乐观。”涂殊说道,“敌人现在还在集结,他们已经在昨天一整天和今天白天轮番发动了七次进攻,我们基地,已经有一部分防御系统被他们强行破坏,虽然现在暂时仍能用另一部分来辅助守卫,但坚持不了多久,而且,基地的食物已经供应不上了,援兵不到,我们会被活活耗死。” “没有联系他们么?” “联系不上总部。也联系不上上头那些官老爷们。”何凡冷笑。 林前也点了点头,说道:“看似那边与我们的独立联系通道被阻塞或者切断了。” “这就是抛弃我们的信号吧?”黄倩亦是一阵冷笑。 何凡叹了口气,又改口说道:“也不一定吧。” 我看得出,他很矛盾,他一方面不想动摇我们的心智,更害怕自己动摇,另一方面,又极度不相信那些本就不该相信的家伙们。 我沉默良久,说道:“要继续守下去么?或者,你们可以走。” “明知守不住。”奕天依旧醉醺醺的,“守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但其他人的反应却并不一样,首先是涂殊,转过脸来,一改她一直以来那种魅惑甚至略带迷离的神情,盯着我,认真的,死死的盯着我,说:“作为指挥官,你这是在说些什么?” 我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就事论事,也是为你们的安全着想,若不想死,可以走。” “谁要走了!”林前说,“奕天,你怕死?” “我不怕,我只是恨!”奕天辩驳。 “你喝多了休息去。”何凡大声斥骂。 我侧脸望了望奕天,他咬了咬牙,并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 “既然站在这里讨论,就没有人会想到要走。”林前说,“楚庭生,你是长官,你更不该劝我们走,我们走了,士兵们怎么办,士兵们走了,广州城怎么办,市民怎么办?!你指望那些官老爷、政府军,空投人下来救援么?” “那你们联系过政府么?”我问道。 “联系过,他们派过一支小队和一小部分机械化部队来,但是昨晚上全军覆没了,连机械化部队里的新式突击战车也受到电信号干扰变成了废物,感染者和教会的那些土鳖们不会用突击战车,把他们拉进了山里头,至今没有开出来过。”涂殊冷笑。 “突击战车,政府军,用这个参战了?”我问道。 “是的,一共三两,不是你想的那种大型装甲车,只是小型的,类似于机器人的新型自动攻击战车,那种东西需要先设定好程序,然后它们便会自动运动,追踪或打击目标,里头还装载了小型导弹,按理来说,非常厉害,但问题在于,这些东西,最终也是受到电信号控制的,现在有什么不受到电磁波的控制和干扰?”涂殊又说道,“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只有那帮土鳖不会用这个东西而已,否则,我们就完了。” “黄倩不是会逆使用电磁波么?”奕天望了一眼黄倩,又开始醉醺醺的说鬼话,“能干扰过去了,还不能给它干扰回来?” “你以为我是崂山道士能隔空取物不成?”黄倩冷冷说,“电磁波干扰最多让战车失效,根本不可能控制战车自动开回来,说了你喝多了就滚去休息,等着起床来取义成仁!” “你他妈才取义成仁。”奕天骂道。 “够了!”涂殊再次制止了无谓的争吵。 指挥室里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 依照我的安排,指挥室里现在所在的这些人,便是我的亲信,随从,也是这次战斗中最主要的负责人了,原本,这个时候我们本可以诸事不管了,因为这个时候,按道理来说,援兵应该已经到了。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援兵,甚至连好不容易求来的政府军队也在感染者的猛烈进攻下,一夕之间化作灰烬。 我们本可以跑。 但我们又不能跑,也没有人想跑。 即便是奕天,他嘴上有元气,神情却依旧坚定。 他也不想跑,因为我们身后,有大片的市民,一旦逃走,整个城市,将沦为炼狱。 我们的对手,是感染者,不是普通的军队,他们只会残杀、让更多的人变异,绝对不会有任何安抚政策。 他们是疯子,野兽。 我盯着那地图,盯着敌人集结的大批部队,我咬着牙,说道:“如果,一定要说还有一个办法的话,我想,只有主动出击了。” “主动?!我们拿什么主动?!”奕天质问。 “我……我不知道……”我脑子里一片混乱。 “哈……不知道,不知道说的倒是热闹。”奕天喝骂道,“你到底还要给我们多少张空头支票?” “够了奕天,你不说话每人当你是哑巴!”涂殊上前一步,依旧盯着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了?” “没有。”我摇了摇头。 “有办法你就说,哪怕是要我们用身体去帮你做人墙挡子弹。”涂殊咬牙说道,“你应该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想看着我们的军队打退敌人,我只有这一个目的,一个想法,楚庭生,我知道,你会这么说,肯定是有办法的。” “有……”我终于还是吐出了这么一个字。 “有办法你就说啊!”何凡也有些激动。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颤声说道。 “你……”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我再次重复。 “你静一静之后,是否有解决眼前问题的办法。”涂殊问。 “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你是最高指挥官!”林前也在逼我。 我大口喘着粗气,心跳不断加速,我甚至觉得我的排异反应又要上来了,可是这个时候,没有人理会我,他们都在逼我,逼我说出我的办法来。 我的确想到了办法,但是,却是十分可怕的办法,且不说这办法是否能成,可行性多高,即便是这办法能打赢这场仗,代价也会无比之大,我们要以少胜多,依旧只有直取敌人心脏,但是直取敌人心脏的办法,在这一刻,我认为只有一个,而且这打法,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我受不了这种想法。 我受不了我自己。 我甚至觉得,自己即便是出现这样的想法,也是一个错误,不!是一个罪过。 龟缩在基地里,或许还能多活上几天。 真的主动出击,冲锋而出,那便是用人肉去堆叠胜利。 “我真的不知道……”我握着拳,“你们让我静一静,我只需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之后,我会告诉你们所有人我的想法,哪怕我的想法是混账,我也会说,相信我!”我大声吼道。 正文 221.自杀式进攻 在我的吼叫声中,他们终于给了我清净的机会。 但我非常清楚,其实一个小时候说出来,和这个时候就告诉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让我的语气平静一些,让我说话的方式有条理一些而已。 我已经想到该怎么打了,但这个打法,令我恐惧。 我调出了这片区域的电子全图。 我要确认一件事,虽然这件事光看地图似乎还不能完全下定论,但至少地图是一个参考。 我的目光移到了敌人的后方,他们集结的位置上,他们集结的位置,恰好是我们所经过的那个山口,也就是我们返回基地的地方,那山口后头地势起伏,我伸手点了点,一共有六处山坡,其中有一处我们已经走过,是一条通路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条通路直接链接了其中两处山坡。 敌人的基地不可能在那个地方,但从信号干扰的情况来看,敌人的基地,却又必然在这几座山峰之间,除非他们的指挥官直接不在,只有大批翼人在这里集结。不过我觉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我确信,这个地方不仅仅有指挥所,甚至还很可能有实验基地,他们正在以基地为指挥总部对我们进行攻击,这样不仅仅能让他们的兵员能得到充分的补给,还能够在战斗中随机应变,甚至再次取样,提高他们的研究技艺。 六座山坡之后就是大片的树林,土质松软,杂草丛生,根本不可能制造基地,而且,那后头还有一条政府军队把守的公路,在公路正下方建立基地更是不大可能,而且政府方面虽然连吃败仗,但公路那边似乎还没有出现过多大问题,他们就算再怎么草包,也不至于在别人直接在自己脚下搞研究的情况下还什么都察觉不了。 总而言之,我的打法,依旧是要直接攻击敌人的心脏。 只是,这次不再是需要一个小队过去,也不仅仅是骚扰,更不是所谓的拖住敌方打乱阵脚。 因为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们要的,是全歼敌人,至少全歼他们的主力部队,让他们元气大伤,放弃进攻。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一次不成功,我们便只有死,而且死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我们身后大片的广州市民。 一旦感染者冲入市区,如入无人之境,到时候,整个广州市的临时居民区将变作一片人间地狱。 若不是害怕看到这一事实,我也绝对不会坚守到现在,如果这仅仅只是一个堡垒,在知道后援没有到达的时候,我早已经带人离开,绝对不会在这里坚守。 我们身后的城市,是我们唯一的信念。 我知道,那城市里还有我的家,我的父母。 虽然,他们一定早已经以为我死在了Z市;虽然,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回去。 可是,若是按照我的设想,我的打法,却对我的部下,我的军队极其不公平,他们本可以跑的,反抗组织的那群畜生们毁约在先,不加以支援,他们,本就该是已经没有责任继续坚守的--可现在,我若要执行计划,便要他们和我一起去送死。 我大声吼叫着一拳一拳的打在桌上,这里隔音效果很好,外面不会有人听见,他们不会知道我在做什么。 “啊--”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这个结果,为什么!” 我质问,质问所有的一切,对着空气质问,即便得不到任何回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只剩下半个小时了,我必须理清楚思绪,即便是一场最残酷最可怕的战斗,我也必须理清楚我的办法,我必须这么做。 六座山,至少有五条通道,其中有一条通道必然与敌方的指挥基地相连。 就算抛开这条通道不谈,总共五条通道的话,那也就是有六个以上的进出口。 这里的山体土地松软,我相信即便是鳞甲人这种打洞技术极端高超的家伙,也绝对不敢挖的太宽,否则很容易坍塌,这意味着,其他的山洞通路,很可能与我们之间所进攻的山洞通路差不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我现在需要的,就是利用这个地形作战,在山洞中,只要有一个人,便可以干掉一整只普通感染者的队伍。 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先到达那个地方,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人到达,是大部分人都必须到达,只有这样,才能牵引住感染者进攻的力量。 这,就是我心中最顾忌的地方。 也是我最难做的决定之一。 所有人从基地突围过去,而且还要神不知鬼不觉,这边需要一个很大的缺口。 感染者的攻击阵线不会有什么改变,只会投放更多的兵力来进行攻击,这一点我绝对相信,这就导致他们的包围圈越拉越长,东西两面难以互相看清互相支援。 这,也是我要利用的关键。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分钟。 我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拿下墙壁上挂着的一次性纸杯,为自己倒了杯水。 我没有打过这种仗,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灵光一闪让我相处了这种可怕的招数,我怕依旧害怕着自己的想法,也就担心着自己的失算,我依旧不知道该让谁去完成最艰难--不,不是艰难,是完全送死的突起任务。 一杯水喝完,指挥室的门也再度打开了,他们很急切,比我更急。 “外头怎么样了。”我淡淡的问第一个走进来的涂殊。 “你在这里看地图,你比我们清楚。”她没好气的说,“还有……”她环视了一下周围,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进来的人只有涂殊、奕天、黄倩三个人,何凡和林前并没有来。 “还有?还有什么,其他人呢?”我问道。 “这正是我要说的事情。”涂殊说道,“我们必须赶紧发动总攻,否则,战斗力会不断削弱。” “什么意思?” “那些人肉炸弹的腐蚀性血液,具有传染性。”涂殊说,“虽然传来速度不快但是……但是已经有一些原本健康的士兵出现身体溃烂的现象了。” “什么?!”始料未及。 “我们必须赶紧打退敌人的进攻。”涂殊说,“否则,等疾病蔓延,我们溃不成军,我们将什么战斗力都没有,也没必要守在这里了,而且,军心容易动摇。” “现在做过什么应急处理么?”我问道。 “林前和何凡正在安排,我们已经尽量把仓库广场设置成了隔离区,启用了二层的备用冲锋口,从那个地方也可以离开基地,居高临下,发动冲锋,只是距离较长,速度恐怕要稍缓一些。”涂殊解释完之后,继而说道,“好了,我已经解释过了,你呢,你的办法,理清楚了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陷入了沉默。 “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有做好准备。”她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需要准备,需要准备的是士兵们。” “你的意思是……” 我嘴角勾了勾,说:“我的打法,也许是唯一可能以少胜多的办法,至少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但是,这打法足以让一般人去送死。” “这他妈是什么话!”奕天吼道,“谁说就一定会死?还没有打,你一个指挥官就先言败?” “我不是在言败,我是说,即便胜了,也会死很多人。”我说道。 “你是女人嘛?!”奕天依旧对我不满,大声说,“有办法就赶紧说,你在磨蹭些什么?这么下去,你就是动摇军心的罪魁祸首。” 我再次说道:“我没有骗你们!” “谁管你……”奕天还想反驳。 我转身一拳砸在桌上,“嘭”的一声,面前的三人错愕的看着我,而我咬牙大声说:“我要五十人,打开一个一千米的缺口,你们做得到么?!” 他们呆住了。 这回,他们终于是呆住了。 这个时候,当我自己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我甚至都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一切都是天方夜谭。但实际上,我知道,是有办法的,只有一个办法。 “这不可能,感染者包围上来的时候,即便最薄弱的地方,纵横一千米,也有千余名感染者存在。”涂殊说,“五十人打开一千米的缺口,这怎么可能。” “普通打法是不可能。”我咬牙切齿的说,“但感染者攻击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集群攻击,当一个人冲上去的时候,至少有十几个感染者会围上来,尤其是当我们开枪射击的时候,围上来的会更多。” “双拳难敌四手,即便是这样,一个人也最多只能面对几名感染者而已。”涂殊说。 “不,可以更多。”我冷笑,说,“有一个办法,可以杀掉更多。” 涂殊瞪眼看着我,默不作声,黄倩和奕天也看着我,一贯以来漫不经心的黄倩,这个时候表情也有了一些变化。 过了良久。 “不,你不会是说。” 涂殊大概知道了我要说什么。 “是。”我点了点头。 “是什么?!”奕天大喊。 “涂殊。”我看着涂殊,“你心里想的,就是我想说的,我知道,你已经猜到了。” “不……”这回,连涂殊也害怕了。 我们自己可以不要命,不怕死,但我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安安心心的送别人去死。 这是我们的弱点,也是我们的人性。 正文 222.绝望与背叛 “操,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奕天依旧不明就里,大声问道。 “唯一的办法。”我颤声说,“就是每个人带上手雷,在没有办法大面积突破敌军的情况下,把集群攻击的感染者引导一起,引爆手雷,有命,和他们换!” “什么?!”奕天酒劲未消,吓的退了两步。 “感染者喜欢集群攻击,我们的战士杀他们的人杀得越多,攻击越是疯狂,他们就会围上越多的人来。”我说道,“我这次过去,最多的时候,一个人被三十几个感染者围攻,那个时候,我没有胜算,但是若我直接引爆手雷,可以把他们三十多个全部换掉。” 我依旧咬牙切齿。 “你还有什么想法?”涂殊大概也被我的想法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瞪眼问道。 “我预估,今晚感染者就会对我们发动围攻,我们必须坚守到明早黎明时分,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发动进攻,打出那一千米的缺口。然后,我要掉三百人左右,从缺口中冲出去,冲到那山坡附近去,也就是……敌人的指挥部附近。” “这就是你一定要打出一千米如此巨大的缺口的原因。”涂殊说。 “是的。”我咬牙说道,“感染者的眼睛在夜间依然很好,但是战线延绵,包围圈很大,我们唯有打出这一千米左右的出口,几百人才能分小队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到他们后方,到了后方之后,我要每一个小队,趁着东方发白的片刻,借着初升阳光,潜入山道之中,搜索地方的基地。若是所潜入的山道只是敌方故布疑阵,而并没有只会基地的会,那就扼守在山道之内,堵死左右两边的出入口。另外,再分一批兵力到山坡顶上,居高临下。” 我顿了顿,说,“排头潜入山道的前三人,必须拿穿透性最强的激光武器,那山道极其狭窄,只要感染者敢进去,利用激光武器,一枪之下,就能贯穿十几人。” “若是前三人中有人身亡呢?”奕天说。 “后头的人,捡起前排士兵的武器补上。”我说。 “那若是他们的尸体,堵住洞口呢?”奕天又说,“感染者的尸体会化血,我们人类的可不会。” “后拍的人用爆炸枪把同伴的尸体炸碎!”我厉声说道。 “什么?!” “命都没有了,还管尸体么?”我咬牙。 “那么窄小的空间里使用爆炸枪,恐怕会伤到自己,”涂殊说道,“也可能伤及战友。” “是。”我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前排与后排必须有一定的间隔,爆炸的时候,前排的人,用身体为后排的人挡住冲击波,甚至,挡住……爆炸。”我咬牙说道,“爆炸枪的力量,虽然威力很大,但只够伤及极小的范围。” “你……你简直疯了。”奕天颤声说。 “我是疯了!”我嘶声说道,“是你们逼我说的!”我加快语速,继续说道,“就算我们第一时间找不到敌方的基地,我们一旦进入了他们基地的守备区,他们必然十分紧张,必然不再进攻而撤后防御,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扼守住了山顶和几个通道,我们居高临下,或是直接利用通道的特点开枪,就能在短时间内歼灭那帮没头没脑的感染者。” 我的话说完了。 但面前的三人,好像还没有缓过劲儿来,过了良久,涂殊才慢慢说道:“你……打算,让谁去冲锋……”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宁愿自己去。” “你知道,你不可能去,无论如何,你必须活着。”涂殊说。 “我宁愿没有这个枷锁。”我说道,“做一个步兵,自己成全自己的生死,而不是一次次的把别人送上断头台,推入火坑。” “我理解你的心情。”涂殊说道,“但事实即是如此,说什么别的,都毫无意义。” “呵呵……毫无意义……” “我去!”奕天大声说,“我去,我本来就是冲锋兵,而且我速度最快,猎豹浓缩液。我可以在第一时间把那帮畜生都炸成碎片!” “你……” “你也是指挥系统中的一员,你可以带队。”涂殊说道,“但我们还要再选四十九人。” “哎!”奕天痛心疾首的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墙壁上,“那你们,还要选谁?!” “我……我带人去。” 忽然,我们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我猛地回过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前和何凡已经双双走了进来。 “我们去。”何凡再次说道,“我会火焰,林前能定身,我们过去,可以杀伤更多的感染者,说不定,能在更短的时间内打开缺口。” “这是送死。”我咬牙说道,“你们抢着去送死吗?” “你不也想自己去么?”何凡说道,淡淡一笑。 “可你们,要带谁去。”我问道。 “伤员。”林前说道,“所有愿意跟我们走的,被感染的伤员……” “不行!”我厉声说道。 这时候,林前却把袖子一挽,露出手臂来,他的手臂竟在溃烂,而且溃烂的非常厉害,仿佛烧伤一般,但更像是被腐蚀了。 “你……怎么会……”我不由得想要走上前去。 “别过来!”林前笑着说,“别过来,小心被传染。” “到底怎么回事!?”涂殊也惊愕了。 “忘记告诉你们了,我也感染了,还有何凡,他也感染了。” “何凡你!”黄倩瞪大了眼睛,“你到底……” “抱歉,怕你担心,没跟你说,我先前碰过几个伤员,没想到那么厉害,我的伤口沾到了他们的血,所以,我也感染了,现在,呵呵,算是病入膏肓了吧,你们都别碰咱们。”何凡说,“我们这些人去,是再好不过了,用我们的血,轰炸他们,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不行!”我狠狠一拍桌子,说道,“你们俩想去送死,还要带上所有的伤员么?你们想要成仁,那他们呢,你们问过他们的想法么?你们……总之不行,”我有些疯狂,“我宁愿自己去……我宁愿自己去!我……我宁愿自己去!” “我去!”奕天也狂叫着,“操,大不了你们把病转染给我,我去,我一个人去,我一个人单挑一万人都行!” “别任性孩子气了。”何凡说道,“我们是军人。” “正因为是军人,我们才更该珍惜生命。”涂殊说道,“即便是伤员,也……” “有些东西,比命更重要。”林前说到,“这,并不是我们的一厢情愿,那些伤员,至少有一半以上,在得知援兵未到,而且自己的身体已经会产生传染疾病的时候,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这是所有人的选择,大家的选择。” “不……我不信……”我颤抖着。 “你是指挥官,你应该理性。”林前说,转而又似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对了,有一件事,还没有向指挥官汇报,墨歌他们回来了,而且敌人已经在发动新一轮的夜间攻击了,他们带了一批人,正在前头帮助我们拒敌,没有时间来向指挥官报道。” “墨歌?!”我瞪眼说道,“援兵到了。” “呵呵……”何凡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兵,我们,都被骗了,包括墨歌他们,都被骗了,那些老畜生们,只是想让我们在这里据守,拖延时间,而他们,早在昨天就已经通过水道从南边逃去了香港,生命堡垒早已经被放弃了,我们也早已经被放弃了。” “王八蛋!”奕天暴怒的嘶吼。 我闭上了双眼,终于,事实摆在了我的面前,终于,这个我一直不敢相信,一直自欺欺人不敢说出口的事实,还是摆在了面前。 我们果然是被抛弃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涂殊的身子有些摇晃,忽然大笑起来,我知道她在笑什么,她最相信的人是张楚,而张楚已经去了香港,张楚也把我们抛弃了,和反抗组织的那些老畜生们一起,把我们抛弃了。涂殊的信任被砸碎了。 这种背叛,足以让一个人发疯。 最后,涂殊跌坐在一旁的墙角,我从来没有见过高傲的她变成这个样子,她低着头,把脸埋在阴影之中,低声说着“对不起。”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这一切,我看在眼中。 只感觉一阵阵的酸楚,心痛,甚至难以忍受。 “墨歌、宋毅、阿萌和朱铭是偷跑回来的,他们每人只带了三四个亲随,一共就回来了不到二十人。”林前补充道,“他们是不忍心看我们白白死在这里……” “我们,只能靠自己了。”何凡又说道,“指挥官,快下命令吧,还等什么?” “我……” 我又看了看一边的黄倩,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再也不能油嘴滑舌了,这个时候,我们所有人心里,我想都只有遭遇背叛的愤恨与绝望。 正文 223.离别 “指挥官……”何凡再次开口,但很快转而说道,“算了,我还是叫你楚庭生吧。楚庭生,我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而且,我们一直都是朋友。作为朋友,我只想对你说,你下命令吧,这是对我们的成全,而并不是别的什么,明白么?我们不想做基地里的定时炸弹,不想被隔离,不想在黑暗中等死,更不想累及他人,我们只想做我们该做的事情,为大家换来一线希望。” “我……下不了这个令。”我握紧拳头。 “但你必须下这个令。”林前说,“成全我们,也成全你自己,成全整个队伍,基地里的所有人。” “你们……” “对,我们还是在逼你,因为我们本来就别无选择。”何凡说道。 我又瞥了一眼地图。 电子地图显示,敌人的包围圈又向前压了一点点。这地图上的一点点,在现实里,就可能是几十米,数百米,这一点点的蚕食,最终必将带来死亡。 我的手抠着金属桌的一侧,我甚至觉得再用点儿力,手指就能插进这金属之中。 我咬着牙,死死盯着那地图,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说:“好,就按你说的做,清晨四点半,发动进攻,具体带多少人,需要什么,你们自己挑选,随意选择。” “六十多名伤员,一切已经足够了。”何凡最高勾了勾。 “我也去。”这时候,忽然电子门被再度打开。 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个子并不高的女孩,齐耳短发,清纯可爱,但却早已经失了那份顽皮活泼,有的只是忧虑、失落甚至恐惧,但这一刻的她,恐惧之中,又带着一丝之前所没有的执拗和沉着,她看着我,看着我们,再次重复道:“我也去。” 朱晴,为什么会是她。 “你是研究人员,你凑什么热闹?!”我厉声问道。 “是,我是研究人员。”朱晴嘴角勾了勾,说,“我连枪都不会用。在离岸基地的时候,大军压境,我只知道恐惧,拿不稳枪,不敢开枪,保护不好任何人,连林菀老师也觉得无奈,可就是没办法,我自己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后来……楚庭生,谢谢你,谢谢你教我射击,谢谢你给了我勇气,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我进步了,可实际上呢,依然没有,我依然害怕,依然只会拖后腿,依然上不了战场。我也不要再这么下去了,这一仗,我也要打,我也要参加。” “朱晴,你不行,我们都是伤员,我们……” “我也是。”朱晴挂在嘴角的笑,甚是阴沉冷寂,这让我有些害怕。 “我甚至比你们感染的更早。”朱晴说道,“我是研究人员,所有,我也是第一批接触到那些被感染人员的人。”她忽然转过身,将外衣脱下一半,露出肩膀和脊背。 那本该光滑性感的肩膀、背部,此刻,却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血肉模糊。 “呵呵。”朱晴又笑了笑,仿佛在嘲笑我,“楚庭生长官,其实,你睡去的这短短一天多时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很多事情,甚至是我们以前根本想不到的……” “朱晴……你是研究人员,你该留下来,好好研究一下,到底该怎么治疗这些伤员……”我依然在做无谓的挣扎。 仿佛哀求。 “都要去死了,还治疗什么?”朱晴笑道,“我们留下来的唯一作用就是徒增你们的负担,就是传染更多的患者,就是浇灭你们的希望,仅此而已。” “既然是这样。”何凡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那我们一起去吧。相信,楚庭生的计划里没有考虑到这些伤员,我们的死亡,不会带来任何计划兵力的锐减,这就值了,这几百人的军队,第一时间打入山地,扼守要道,我相信楚庭生,”他双眼又看向我,说,“你肯定能赢。” “我……” “好了,我们去准备吧,朱晴。”林前转过身,说,“呆在这里,别再把他们也给传染了。” “嗯。”朱晴微微低头,转过身,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看着我,说,“楚庭生,我不信什么来世,我怕我这么一死,你就不会再记起我了。所以……本来离开之前,我想再抱你一次的,可是现在……呵呵……” 她忽然面对我,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双手抱住了自己。 我上前想要去拥抱她,可她却忽然伸出手,说:“别过来!这感染病,不是闹着玩的,你就站在原地,我知足了……对了,七七我托付给了墨歌……”说完,她转身飞也似的逃了出去,真的是逃,跌跌撞撞,好像在哭泣,又好像没有--她离开了,再没有留下什么别的东西。 林前也随之离开。 接着是何凡,何凡走出去的片刻,黄倩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要去送死。” 这句话,似乎没有指定,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但大家其实也都直到她在问谁。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何凡回答。 “你天生下来……”黄倩双手忽然往脑后一抱,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来,居然笑了起来,说道,“你天生下来就是气我的,每次,我不爱听什么,不想说什么,你就说给我听,逼着我说。每次我气氛的时候,你就火上浇油,每次我难受的时候,你就踩上一脚……不过……” “不过你知道你可恨的是什么吗?”她上前一步,依旧在笑,可我分明在她脸上看见了眼泪,有的东西是掩盖不住的。 “最可恨的是,当我好不容易有些害怕你离开的时候,你却选择要走。”黄倩说。 “如果你能活下来。”何凡侧过脸,说,“如果战斗结束,你能活下来,你很快就能找到另一个让你害怕他离开的人,放心吧,你很优秀,只是你不怎么爱表达自己的优秀而已。” “我呸!”黄倩催了一口,说道,“你要死,就赶紧去死,留下这种话来,是想干什么?以为我会感谢你的祝福吗?” “不……”何凡转过身,说,“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一点,别老藏着掖着,开心就大笑,不开心就哭,没有人会因为你示弱就嘲笑你,我知道你是个军人,谁不是呢。” “哈哈哈……”黄倩干笑,“我现在就很开心,你这个混蛋,终于可以从我眼前消失了,滚吧!” “好。”何凡的表情让我心痛,黄倩的表情更让我痛得无以复加。 不过,那又怎样,大家不都要死了么?他们死了,我大概过不了多久,也会赶上他们的步伐,我们被骗,被坑,统统被围死在了这里,反而死得其所--天下太平。 何凡离开了。 黄倩忽然转过身来,盯着我,说:“我,做什么。” 我咬牙,看了看涂殊,涂殊已经再次站起身来,我看她的片刻,她也开口问道:“要我做什么?” “每人,带一支队伍,一支队伍大约五十人,按照我先前的计划,在缺口被打开的片刻,潜到敌人后方,扼守要道,或是占领高地,不要让何凡他们白死。” “知道了。”黄倩点了点头,说完擦了擦脸,转身离开。 涂殊也整了整自己的衣衫,恢复到原本高傲的样子,但神色,却依然难以改变。 那绝望的心情,信仰崩塌的心情,并非一瞬间便可以扭转过来的。 她稍稍准备了一下,转脸看着我,说道:“我在阴间等你。” 我低头淡笑:“你等我干嘛?不等等别人。” “你是我徒弟。”涂殊说,“在阴间,我继续教你怎么杀鬼。” “好,如果你会的话。”我说道。 涂殊跨步离开。 奕天紧跟其后。 都走了,指挥室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寂静的可怕的指挥室,这一刻,似乎特别大,大得让我伸手根本抓不到任何东西,一切都是空幻的,一切都已经逝去了。曾经的一切,曾经拥有的,不曾拥有的,捡起过的,又失散了的,终于要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粉碎,最后灰飞烟灭,难觅踪迹。终究是这样,终究是要完蛋了,虽说早就知道这天地间没有不散的宴席,但当离别到来,却还是如此惊心动魄,更何况,这是一场生离死别。 我抱着头蹲坐下去。 我哭了,哭的像个小孩。 泪水顺着指缝、手臂一滴滴滑落,我宁愿那落下来的是体内多得不能再多的鲜血。 我没有哭多久,因为我知道,这毫无意义。 我很快就收敛了容颜,虽然根本受不住心中的悲恸。 我转身来到指挥台后,清了清嗓子,打开终端通知所有人返回基地进行守卫,尽力把敌人的进攻线拉进一些,我知道可能会有人不理解,但很快他们就会知道我的计划,等小队分配完毕,一切便见分晓。 之后,我站起身来,向外头走去,我也要参战,我不可能留在这个基地中等待消息,基地只需要少部分守卫和完善的自动防御系统即可。 我来到冲锋口和仓库广场外围,调了一批研究人员上楼试调防御系统,现在我要让整个基地变得机动化起来,虽然那样防御力量便会大大减弱,但是,我们的兵员,便可以全部调出去作战。 四点二十。 还有十分钟,何凡、林前……和朱晴他们,就要带着伤员发动冲锋了。 正文 224.决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我选好了自己的队员,一共四十多人。 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不知道他们的能力,不知道他们同步率多少,我不认识他们。 他们很坚决的看着我,很坚定的盯着我的眼睛,他们相信我,这种在战场上把命叫给我的信任,几乎把我压垮。 但我不能垮掉,我必须冲杀,必须不顾一切的去取胜。 我必须赢。 四点半。 我听见冲锋口处的一片喊杀声。 开始了。 我最痛心、最兴奋、最难受、最激动的时候开始了。我、涂殊、黄倩、奕天,甚至还有墨歌他们,各自带着人,在冲锋口集结,我们没有任何交流,只是死死盯着那些伤员冲出去的背影。 我注意到阿萌并没有来,或许她在照顾着七七--我没有多问,但我相信是这样,我希望,在我们都死光之前,能彻底结束这场战斗,否则,我不知道七七是否也能活下来。 这个时候,防御系统全部打开,留在基地防守的少部分士兵严阵以待,研究人员正在打扫消毒仓库广场,另外还有一批懂得基地防御系统的研究人员正在操纵着复杂的器械。 基地里没有伤员,没有闲人,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我们是为了求死,也是为了求生。 伤员们统统冲了出去,我紧紧握住通讯装置。 我在等待此刻正在指挥室的研究人员们给我的讯息。 大约十几分钟,仅仅是十几分钟,五点未到,通讯装置震动起来,那边,是嘶哑的电子音:楚长官,他们已经冲开了将近一千米的缺口,不过目前看来,我们的人,剩下的不多了。 我感觉自己在颤抖。 我我依旧狠下心来,说道:“还有没有继续扩大缺口的可能?” “也许有。”指挥室里的研究员说道,“不过……我们真的不用去支援他们,就这样,让他们……他们……” “不用。”我说道,“我们的目的不是这个。” “是。” 接着,又是一片沉默,大约又过了几分钟,研究员的声音再次传来:“缺口已经超过一千米,现在……” “冲!”我大喝一声。 所有在冲锋口集结的部队,开始先后由冲锋口冲杀出去。 我们自然不敢喊叫,我们的目的,只是踏过敌人的进攻线,进入他们的后方。 时间接近五点,这正是这个地方最黑的时候,我们带队的人只能根据基地传来的信息判断方位--我们不敢开照明装置--而其他人,也只能跟着我们这些领头的人走,他们把命交给了我们。 果然,我们冲锋之处,有一片很大的空地,当然,这空地只不过是说没有敌人而已,我们脚下,尽是残尸,有不少士兵在冲锋的时候被尸体绊倒,爬起来却是浑身的鲜血,甚至粘上烂皮碎肉。我们虽然在出来之前做过一些特殊的防毒处理,但是,我也不知道粘上这些鲜血,到底会不会感染,身体会不会溃烂。我们没有办法,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们大约只用了几分钟就从那方圆前面的空地上冲了过去,来到了敌人后方。 他们没有发觉。 东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挥手之间,我依稀看见感染者在填补缺口,他们一定以为,他们只是遭遇了一次自杀性冲锋而已。 而等他们的总部成功检测到我进入他们的“领地”之时,或许,他们的基地已经危在旦夕了。 我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来到山口之时,我指示其他几支队伍先冲进山道内,自行寻找需要扼守的通道或高地。 我不打算带人第一波冲进去,我体质特殊,一旦进去,会在第一时间暴露目标。 “所有人听着。”我对着通讯装置说,“到达预定地点之后再互相传讯,扼守住要塞,排头的握紧激光枪,尽量少射击,但要保证命中,前后进入洞穴通道的时候保持距离,前头的人死了,后头的人补上,前头的人尸体堵路,用爆炸枪给我炸掉,排头兵,就是去送死的!如果有必要,你们还必须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爆炸和冲击波,换取后面队员的生还,知道么?!” 没有人反驳。 “是!” 我端起激光枪。 身后的士兵忽然走上前来,说道:“楚长官,你是军官,拿激光枪的事情,还是我……” “听命令。”我冷冷的说。 “好……好吧……”那士兵摇了摇头,只能退后。 这是我最后能做的事情,这是我最后能握紧的勇敢。 何凡死了,林前死了,朱晴死了,还有很多人要死在我面前--战争就是一抬绞肉机,你以为重要的人,丢进这台绞肉机里,连尸体都找不到。这一切,发生在我面前,不是所谓的电视剧,这里没有场面回放,没有时光倒流,没有主角配角,所有人在战争里都一样,都是路人,都可以死得干脆利落,都可以死得毫无尊严。 第一支队伍冲了出去,十分钟后,通讯装置里传来了朱铭的声音:“到达预定地点,西北山坡顶端,这里没有地下通道,五十人,伤亡两人。” 接着是第二支队伍,这支队伍由墨歌带领,不过五六分钟,墨歌沉着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们扼守西北方向前方山坡地下通道,守备已完毕,无人员伤亡。” 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队伍……涂殊、奕天和宋毅也都到达了预定地点,只是他们都没有找到敌人基地的确切位置,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通道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便是敌人基地,亦或是研究所的确切地点。 我们的这次奇袭很成功,前几支队伍的进攻,不过只伤亡了四人而已。 不过,也或许是那些通道、山坡并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他们没有受到顽强抵抗而已。 这最后的艰巨任务,看来是交给我了。 我咬了咬牙,待最后一支队伍集结完毕到达预定地点后,一挥手,说道:“该我们了,上!” 所有人跟着我继续向前冲锋。 这个时候天山道之间已经大亮,不过,即便是还在黑夜之中,他们还看不清楚我们的身影,大概只要我冲入山道之内,他们就会有所反应,我身上携带的东西,会给他们以最大的危险信号--虽然我至今不知道我携带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冲入山道之后,我们径直向那我预估的最后一条通道冲去,那个位置,恰好是那天我们遭遇围攻,高鹏带着他的手下逃窜的方位,若说研究基地不在这里,这一刻大概我根本不会相信。那个通道很快出现在我们面前,通道比别的地方更加开阔一些,但是也只够一个人完全施展拳脚,我顿住脚步,转身对后头的士兵挥手示意,意思是告诉他们不要靠我太近,等他们领会之后,才缓步进入通道之中。 通道内昏暗无比,我开启了激光枪的照明设施,当这一束光射到某个地方的时候,这便将意味着那一批感染者的死亡。 大约前行不过数十步,一阵低喝便从空寂的洞中传了出来。 光照之处,果然,一队感染者正向我靠近。 我立刻开枪,一枪贯穿了排头那名感染者的头颅。 他身后的感染者随之倒地,慢慢化成血水--这一枪,我似乎直接贯穿了七八名感染者的头颅,这一点我始料未及。 等那些感染者的身体渐渐开始完全化为鲜血之后,我才再次前行。 这黑暗的洞中,虽然我知道我身后还有很多人,甚至还有几十人在洞口守卫,坡顶上也还有战友,但我依然觉得自己很孤独,依然觉得自己是在孤军奋战。 前方,感染者又冲上来几波,但依旧被我一枪撂倒一片,激光枪即便是在生命堡垒的储备也非常有限,而且其运作原理是靠内部的荷电相互作用,制造工艺极难,连发次数也极其有限,所以,我必须保证自己射击的精度。 一旦激光武器暂时性失效进入待冷却状态,我换上爆炸枪,那边会给所有人带来极大的麻烦。 我试图查看了一次通讯装置。 讯号混乱,我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样。 这里的道路比之前经过的通道要崎岖的多,而且居然出现了岔道口,这显然并不是普通通道。 岔道口,我打手势让后头的士兵隔一个人分到另一条岔道之内继续向前,而我则带人往左边行进。 算算时间,那些该死的感染者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知道我进入他们基地的防御范围内了,他们的士兵也该撤除攻击包围圈,开始回防了吧…… 这么想着,我继续缓步向前,就在这时,突然,前方的折道口--又是折道口--一团火焰猛然喷射而出,擦着墙壁向我飞腾而来。 我不敢侧身闪躲,否则后头的士兵必然被击中,于是我迅速举起爆炸枪射击,火焰与爆炸枪相撞,轰然在我面前不过数米之处炸裂。 火光将整个通道照的通明,我的身子也被震得后退数步,一阵阵烧灼感扑面而来。 正文 225.与剑士的最后一战 我不敢伸手去挡自己的脸,我怕遮住了射击视线之后会出大问题,这个时候我必须站着,为自己负责,也对后头的人负责。 前方折道处的不用说,绝对是吞火者无疑,这个时候,吞火者再次发动攻击,这一炮比刚才的更迅猛,只是撞在了离我不远处的墙壁上,一个火球分成了四五个,同时朝我的方向轰炸而来--这个通道之中,的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们是,敌人也是如此,照亮我脸庞的火光,挡住了我们所有人的去路,我们只能呆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那家伙引火肆虐。 我用激光枪瞄准,但那家伙根本就不露头,每一次攻击都是借着折道的墙面,令火球反射斜擦过来。 这火球果然不仅仅是只有火焰一种物质而已,其内核绝对是爆炸性质的固体。 我索性收了激光枪,举起爆炸枪对准目标。 在那个家伙探头的一刹那,我一个箭步,单脚踩在一旁的石壁上,所谓的石壁其实是碎石和松软土壤融成的土墙,容易剥落打滑,不过我这一脚的位置踩的还算精准,借着那厚实的土层,我整个人飞跃而起,反手拿枪,对准那该死的吞火者头部就是一枪,爆炸枪声音颇大,但那一枪没有命中他的头颅,而是擦到了旁边的石块,在墙壁上爆炸,爆炸的冲击力把那个家伙撞翻在地,我不该怠慢,冲上前去,在那家伙还没来得及抬手喷火时又补了一枪。 这一枪正巧打在他的气囊和歪倒向一边的脑袋之间,那气囊此刻鼓胀不堪,一枪之下,立刻爆炸,火焰四散,炸裂声震耳欲聋,顿时,我感觉耳鸣阵阵,头晕目眩,整个人向后猛倒。 “楚长官!”后头有人叫我。 “别过来!”我大声说道,挥手示意,“保持距离!” 这个时候,我依稀看见,那吞火者后面又有一群感染者冲了上来,他们速度很快,但是在狭窄的通道里,依然只能排成一字,这样的冲锋队我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我是说,在平时构不成什么大的威胁--这个时候我头晕目眩,连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都弄不明白,却着实有些焦虑恐惧。 我端着枪,扶着墙壁,一点点站起身来。 那些家伙越来越近。 我不确定一枪能打死多少名感染者。 这个时候我甚至不确定我能否成功瞄准。 “该死!”我嘶声叫道,“来吧,畜生们,来吧……”我的手在颤抖,黑暗的洞中,光照仅仅来源于激光枪上的照明装置,而这照明装置光亮十分有限,由于我的抖动,更是让射击难度越发的加大了。我一脚后蹬,死死扼在地面上,尽量稳住身子,再次瞄准那些混蛋,扣动扳机。 激光枪内部结构迅速运作,一束碧蓝的光芒在黑暗中绽放,但这一束光芒,却在那群感染者的侧面隐没--一枪未中,打在了土墙之上。 我看不清土墙上是否有黑烟飘然而起。 我咬牙切齿,再次举枪,又是一枪。 上帝多少还是眷顾我的,这一枪,贯穿了前排几名感染者的头颅,冲上来的感染者顿时倒下一半,威胁也少了一大半。 我咬牙继续向前挺进。 感染者们继续蜂拥而上,这些家伙真是够傻的,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即便知道这么冲击只有一死,他们还是循着血肉肆意自己的兽性。仿佛他们除了杀便是死,没有别的欲望。 第二枪,再次贯穿了七八人的头颅,那些感染者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一波波的倒下,再一波波的化成血水--他们化血的速度甚至比之前更快--这让我觉得,这些家伙越来越像是普通的消耗品了,制造研究他们的人,甚至在设法让他们在死亡之后消失的快一些,以不妨碍他人的行动和进攻。若思路果真是如此的话,这些家伙,还真是丧心病狂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感染者越来越多,我忽然觉得这个鬼地方和其他各处不同,这里的感染者多得吓人,而且几乎都是不要命的冲上前来,难道,我们真的靠近他们的基地了么? 突然,就在这时,一道火光从通道射出激射而来,轰然推进之下,几名感染者粉身碎骨,同时,那道火光也直直的向我冲击而来。 虽然有感染者帮我减弱火焰的威力,但这样的火球,也绝对足以将我炸成焦炭。我掣着爆炸手枪侧身开枪,速度已算很快,但那火球已经离我很近,电光石火之间,我的面前再次发生轰然炸裂,这一回,我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了,整个人震飞了出去,重重摔在身后十米左右的地方,几乎和我身后的士兵齐平。 我脑子还是清醒的,我知道我没有死,只是眼花耳鸣,仿佛内脏都在震荡一般。 “楚长官……” “开枪,开枪!”我翕动双唇,用尽全身力气命令道。 “是!”那士兵立刻端枪射击,由于我身体的阻挡,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作为排头第二名士兵,他手中也拿着致命的激光武器。 我感觉眼前光芒一闪,紧接着,是一声轰然炸裂。 激光枪能够贯穿敌人,这一枪,大概是直接击穿了吞火者的头颅,然后光芒射入他背后的气囊之内,高温烧灼着里头的挥发油,火焰突生,发生了严重的爆炸,即便没有看见,但此刻我并不算太清醒的大脑也能猜出来是什么样的情况。 那士兵在攻击完目标之后想要伸手拉我起来,但我感觉身体沉重无比,他试图拉了我几次,我始终没能站起身来,只是勉强坐在地上。 “抱歉……”我不断喘着粗气,说,“抱歉,接下来,你……你做排头兵。” “我……”那人点了点头,只犹豫了几秒,便立刻说道,“是!” 不能因为我一个人影响前进的速度,战事紧急,时间便是一切,我们在这洞中,至少已经行进了一个小时左右,或许外头的战斗已经打响了。 虽然我想带着所有人冲锋,虽然我不甘心,虽然我不忍心别人去送死,可现在我别无选择。 我尽量把身子缩在一边,撕扯着嗓子,用我现在能用的最大声音吼道:“快速前进,保持距离!如果我趴下了,就从我身上踩过去!如果嫌我碍事挡道,用你们的枪把我打碎,听见没有!” 没有人反对,我只听见十分整齐的“是”作为回答。 我感到欣慰,安心了一些。 或许,这种情绪以前我理解不了,但现在,作为军官的我,我理解了,非常理解。 队伍从我身旁走过,他们依旧尽力不踩着我,我也尽力不妨碍他们,很快,最后一名士兵也从我身边走过,前方依然还有敌人,这洞中依然寂静无比,我的身体依然有些不听使唤,我依然想要追上去,可是这个时候我连站起身来都有些困难,仿佛是一种奢望一般。 我咬牙坚持坐在原地,尽量不躺下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一个黑影出现在了不远处,那个黑影身材高大,速度很快,他出现的同时,地面上出现一阵金属划过地面的摩擦声响,那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那个东西!”我仿佛已经猜到是什么东西出现了。 他就像是我的老仇人,出现的片刻,总会给我以特殊的通知。 “混蛋……”我握着拳,咬着牙,伸手去摸掉在附近的枪械。 激光枪还在,爆炸枪也还在,只是此刻,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力气还击,也不知道我的这两把枪够不够击穿他健壮并且带着合金板的身躯。 我尽力抬起烧灼疼痛的手臂,将手枪对准那个身影,扣动扳机。 我的手臂一阵颤抖,那一枪在我不远处轰然炸裂,我不知道是否成功击中了目标。 于是,我再次缓缓移动手臂,调整方向,又一次开枪,这一枪依旧换来的只是一声炸裂。 我眯着眼睛仔细看过去,只见那个黑影依旧在缓步向前。 也对,有谁能几枪之下就击倒他,即便是把他全身达成了渣,他似乎都有重新把自己组合起来的可能,我将爆炸枪扔向一边,又换激光枪向那家伙射击,连续两枪之下,那家伙已经冲到了我面前,扬起手臂,我只觉得那骨剑亮光一闪,朝我扎了过来,当时的我已经近乎没有力气,本能的向旁边一闪,那一件扎在我上方的土层之中,而我整个人瘫软摔倒下去,横躺在地面上。 剑士拔出了骨剑,再次高高扬起,我在地上翻滚了片刻,那滚动的速度很慢,根本没有半点在试图逃走的意思,不过就是蝼蚁般的挣扎而已。 又是一剑,这一剑偏了几分,却直直的刺在了我的肩膀上。 “呃……”我没有力气叫喊。 他要对我进行虐杀,我没有反抗的能力,没有反抗的余地,甚至没有反抗的资格。 黑暗之中,我闻到了自己鲜血的味道。 我感到极其愤恨,我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但我没想到我最后要这么死,战场果然就是这样,无论是谁,都可以死得毫无尊严,死得干脆利落。 正文 226.恶魔的信仰,不需要原谅 剑士将骨剑一挑,我整个身子被抛了起来,肩膀上的伤口再度撕裂,我撞在松软的土层上,随时却割破了我的身体。 剑士不断向我进攻,我无力的还击,整个身体就像是剑士用以娱乐活动的器械一般,被随意摆弄。 我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简直浑身都是鲜血。 剑士的身体其实也并非毫无创伤,爆炸枪与激光枪数次招呼在他的身上,但是他根本就死不了。 甚至有几次,爆炸子弹就在我面前轰然炸裂,将我震的头晕目眩,剑士却依旧能够站立对我发动攻击。 我根本逃不掉,也根本赢不了。 最终,我终于只有步步后退的份了。 我不怕死,但规避死亡是人类的本能,我就这么一点点的后退,剑士则继续一件一件的朝我刺过来,毫不留情。 我嘶声大叫,他那狰狞了脸上,不知是否早已面带嘲讽般的冷笑。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 那剑士的动作,竟一瞬间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 我的身体摇摇晃晃,最终向后跌倒,靠在土墙之上,伤口被碎石压地疼痛非常。 “到底发生了什么?!” 剑士的身子,这一刻,仿佛已经坏掉卡壳的机器,居然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我,那一双眼睛,竟也变得暗淡无光起来。 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反复问自己。 我大胆打开照明装置,洞内更加明亮,那狰狞的脸庞,这个时候,表情竟显得异常痛苦,我从未见过这看似金刚不坏的家伙显出如此痛苦的表情。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又是什么意思?!我抬手,举枪,对准那家伙的头部,轰然一枪,那家伙身子动了动,半边脑袋已经没有了,而却依旧定在原地,嵌在身体内的金属板微微颤抖。 紧接着,又是第二枪,这一枪将他的手臂打得血肉飞溅,一块嵌在体内的金属板掉落下来。 第三枪。 第四枪。 这回,这里仿佛又成了我的天下,他完全不知反抗,被我任意轰击。 只是,他没有倒下,一直没有,一直这么直立着。 “你打呀!”我有些发狂,“你有种就攻击啊!打呀!你不是很能打么?!打呀!”我嘶声大叫,一枪一枪的轰击出去,直到所有爆裂自担用完,而他也彻底成了一幅如同骨架一般的东西,只有零星的金属板和碎肉连在身体之上。 这时候,空旷的洞中,竟响起了鼓掌声。 我熟悉这鼓掌声,这嘲讽般的掌声。 高鹏。 这掌声,一定来自高鹏。 我举起激光枪对准黑暗射击,一枪之下,激光枪的力量似乎减弱了不少--刚才和剑士的纠缠,已经让我的武器都快要用尽子弹和能量了。 我那一枪没有击中目标,因为我判断有误,目标并不是从我所攻击的方向走过来的,这家伙没有和剑士一道走,而是从另一边走来。我感到极端疑惑,他和剑士已经包围了我,可为什么却不对我发动攻击?他手里应该有热武器才对,他完全可以远距离给我致命一击,就算是他想看剑士折磨我致死,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剑士忽然停止进攻,变成一滩烂肉了,他也没有理由不攻击我啊?!到底是为什么,这洞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让我感到极端疑惑,甚至有些恐惧的是,我身旁,那金刚不坏,无坚不摧的剑士,这一刻,居然粉碎摊倒下去,变成了一堆骨渣与鲜血。 这一回,它再也没有“重塑金身”的能耐了,他死了,这回是真真正正的死了。 一摊鲜血,不可能再成为一个人形,这不符合任何物质的形成原理。 “精彩,真是精彩。”高鹏从幽深的通道里走了出来,我再次举起激光枪,这个时候,我猜发现,走过来的高鹏浑身是血,灯光下,他虽然脸上挂着笑容,虽然嘲讽似的鼓掌,但实际上,他看起来也似是命不久矣--也对,他从那边过来,必然与我们的突击队打了照面,与我们的突击队正面交锋,他能避开不死,走到这个地方,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不用紧张。”他大声咳嗽,似乎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说道,“不用紧张,我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咳咳……呵呵呵……” “你想做什么?”我冷冷盯着他。 “我不想做什么……”高鹏撑着墙壁,已经是强弩之末,就如他的队伍一样,他手中似乎只有一把手枪,很普通的手枪,而我的激光枪对准了他,他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他必死无疑,但他并没有退却,而是站在我面前,淡淡的说,“我……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由衷的对你感到佩服而已,还有……我只是,还沉静在刚才看见的那一幕奇观之中啊……” 他似乎瞟了一眼我身旁那一滩血,剑士的碎肉已经全部化成鲜血,地面上只有断裂粉碎的骨渣与零星坠下的金属板。 “连我都不敢相信,他真的,最终还是败在了你的手上。”高鹏依旧在咳嗽,咳出了鲜血,嘴角一缕殷红。 “你到底想说什么。” “啊……我想说的很多,等我理一理思绪。”他不慌不忙,竟站直了身子,微笑着说,“你,用自毁式的攻击冲开了我们的进攻线,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占领了这里的数个山头,并扼守住了通道,以逸待劳,与此同时利用通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属性,进行长驱直入的进攻,不断向我所在的基地挺进,同时在我们的部队撤回救援的时候居高临下或利用通道进行致命打击--太高明了,我真的没有想到,拥有最强浓缩液的你同时兼具这样的头脑。当然,若不是第一次的失误,让你摸清楚了这里的地形,并且对这里有了一定的了解程度,我也绝不会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接着开始大口的喘着粗气。 “很遗憾,我不高明……”我也有些双腿发软,失血过多,“我做的这一切,非但不高明,而且很低级,很下作,很无耻!” 我说的是实话,与其说是在与敌人对话,不如说是在自我发泄。 “你放不过自己,便不要想别人放过你。”高鹏依然在嘲笑着,“你一定很惊讶吧,剑士就这么死在了你面前,他明明占尽上风,可最终还是死了,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 “为什么,说!”我厉声质问。 “呵呵……我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你以后的路,必然越来越难走,你肩负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呵呵……不要怪我,怪我没有提醒过你……” “你到底知道什么?!” “尘埃文明……” “什么是尘埃文明!”这四个字,不止一次的从高鹏嘴里说出来,上次是在给我注射追踪药剂的时候,现在,又是在这一切都变得惶惑不安的情况下,无数疑惑交叠,难以辨清真像的情况下,他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想要做什么?! “你……” 他不回答我,我上前一步,“说,否则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我不怕死,我既然来了,又怎么会怕死?”高鹏笑着说,“我已经输了,只不过……输了的人,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便可以长眠,但活着的人,却要继续接受这世界给予的痛苦……呵呵,你们为人类而战,可人类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你们注定会继续痛苦下去,注定要继续接受这份上天赐予的悲哀。可怜,可悲,可叹,令人痛惜。” “混蛋,你难道不是人类?!你没有亲人朋友么?”我嘶声说道,“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混蛋!” “对,对于你们来说,我们就是丧心病狂,”高鹏说道,“可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是在救赎,是在拯救,所以无论我们死多少人,无论我们怎么死,我们不会有丝毫的怨言,而你们,就算是活着,也活得如此迷茫,没有信仰,没有目标,也没有方向。” “我不会理解你们所谓的信仰,更不会原谅你们为信仰的屠杀行为!”我大声说。 “信仰不需要理解,更不需要原谅。”高鹏冷笑,“记住我的话,尘埃文明--这四个字,可能将伴你一生,啊哈哈……” 他一声干笑,忽然抬起手。 “你要做什么!” 我想要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高鹏举起枪,扣动扳机,枪口对准的,是自己的太阳穴。 一股鲜血飞溅,他的身子斜倒下去,他是人类,不是感染者,这样的一枪,是致命的。 高鹏死在我面前,留下四个字和一具尸体、一摊鲜血。 “尘埃文明……到底什么是尘埃文明……” “混蛋!”我大声吼叫,“混蛋!你这混蛋!你以为,这样就能击溃我的心灵吗?!你以为你这样就能摧毁我的精神吗?!你以为……” 我歇斯底里的大喊,可喊声未毕,突然--“轰”,一声巨响。 整个山洞竟震动起来。 正文 227.最后的冲锋 这样的爆炸让我感到胆寒,连这深层的洞内都被波及,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或者爆炸就来源于这洞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跨过高鹏的尸体,迅速向前奔跑。 我并没有走多少步,就看见了那个已经废弃的指挥基地,刚才若不是受伤,只要再向前一点儿,我就能看见这个基地了,这个基地也相当简陋,而且现在已经完全废弃,唯一让我感到有些恐怖的是,那基地指挥室的一侧,大概是所谓的研究室之内,竟挂着一幅幅人体器官,滴着鲜血和粘稠液体的人体器官,即便我对生物学并不算太了解,我也能看得出来那些器官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他们,在用这些东西培育那些作为炸弹的婴儿。 我随便找了一块破碎的金属,扔在那器官容器中的液体里,金属的四周立刻冒起一阵白烟来。 要知道,这些是用以作为修建基地的防御性金属,即便是以教会的技术实力来说,他们也绝对是用的经过特殊处理的稳定合金,而绝对不会是普通的活泼金属,那样无异于自寻死路。这样的金属投在这腐蚀性液体里尚且冒起白烟来,更何况是那些婴儿体内爆炸产生的液体? 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技术,能培育出这些婴儿来? 外头的爆炸声停止了,我便没有立刻离开这实验室,而是用一根断裂的金属棒挑了挑那人体器官--那大概是用以培育婴儿炸弹的容器。那容器的外头,果然做过特殊处理,有一层十分特殊的薄膜--金属尚且能够发生反应的腐蚀性液体,但却奈何不了这么一层薄膜。当然,这并不奇怪,物质从来不是以软硬程度来定性其防腐蚀的能力的。 若是这么一层薄膜能够用来作为战士们的防御战衣的话,那效果一定非常之好。 可是,这些东西我根本没有办法带回去。 “算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我咬了咬牙。 索性不再管实验室里的那些东西,穿过一边的通道,继续向洞外行进,后半部分的洞穴发生了战斗,刚才我与剑士缠斗,大概是根本没有听清楚这里的状况,我发觉,我们的队员在出洞的时候居然死了不少,被炸碎的尸体铺满了路面,这一切我始料未及,难道……我们还是中了埋伏了?那刚才的爆炸声,那倒是?我加快脚步踏过那一层层的碎尸,终于冲到了洞外,久违的阳光在山间铺展而下,但我看见的却并非光明,而是已经令我有些麻木的血腥,土地是黑红色的,草木是黑红色的,整座山是黑红色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变成了血的颜色。 我反身向山坡上冲去,洞内的一切已经肃清,我没必要再守在这个鬼地方了。 按理来说,我们的士兵在从洞中出去之后,应该是立刻冲向制高点居高临下伏击回援的敌人的--但现在这些感染者的首领都已经自杀了,战争本应该结束了,难道一切却还未结束?我来到坡顶的时候,这里的确有我们的士兵守护,但是数量却少得惊人,五十多人的队伍,现在看起来不过二十人左右,当我匍匐上前的时候,那为首指挥作战的士兵似乎特别惊喜。 “楚长官,你没事?” 我咬了咬牙,说:“我的样子像是没事?” 他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尴尬。 我没空对他多说什么,这个时候我的身体状况极度不佳,原本以为冲出洞去便可以品尝胜利的果实了,可现在看来,我们离胜利相距何止十万八千里?我岔开话题,问道:“别关注我,你们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还拿不下来。” “楚长官。”那反抗组织的士兵向前望了望,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山道之间可以聚集那么多感染者,我从未想过,他们的数量如此庞大,如此惊人。 “空中的部队基本上都肃清了,但我们也死了不少兄弟……”那士兵说,“我们的确占了很大的优势,但是……人毕竟太少了,实在太少了……” “他们群龙无首。”我说道,“他们的指挥官都已经死了,无论是高鹏还是那个剑士。” “是的……我正要说这个,刚才墨歌长官来过讯息,让你尽快联系她。”那士兵说。 我皱了皱眉,向后侧身,退到简易壕沟之后安全处,打开通讯装置--终于可以正常通讯了,我立刻联系上了墨歌。 “你还活着?”墨歌的语气依然平静。 “所幸,不过也快死了。”我回答。 墨歌说道:“你的计划很好,我们占尽了优势,但是有一点,我们没有预估到,现在情况很棘手。” “什么问题?” “这些感染者,和普通感染者并不一样。”墨歌说道,“这些感染者遭遇了洗脑,已经完全丧尸化,并没有任何思考能力,我怀疑,在你们成功击破他们的指挥终端之后,本来应该因为群龙无首受到影响的感染者,反而变得更加凶残恐怖,原因就在于,他们已经不受控制了,现在已经完全混乱,只有不停的杀戮才能满足他们的本能欲望。” “到底有多少,感染者……”我低声说道。 “很多,教会似乎早已经对失败有所预判,所以不仅仅在山坡之内安排了兵力,在不远处的林中也安排了一批感染者,那些感染者完全不受控制,但是就如同鲨鱼一样,能够嗅出血腥味来,只要战端一开,一旦有残肢断臂,鲜血横流,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冲杀出来……” “该死……” “我们的人太少。而且,由于婴儿人肉炸弹的关系,兵员二度大减,在你联系我之前我刚刚做了统计,目前我们的士兵,应该不超过两百人。”墨歌说道。 “依旧……没有任何支援么?”我问道。 “呵呵,不要再抱有幻想了,现实一点吧。”墨歌说。 “好……现实……”我咬牙,“除了拼命,恐怕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 墨歌没有回答,回答我的是感染者的嘶吼冲杀声--他们再次从山坡下冲了上来,如同潮水一般的感染者,那数量惊人,难以想象。 一名感染者从右侧边冲过来,迅速撕碎了一名端着冲锋枪的守卫士兵,接着向我冲过来,我一手拽住通讯装置,另一只手握着军刺,反手一刀割下了那家伙的头颅,与此同时,我手臂上的伤口再次震裂,整个手臂麻木无比--鲜血溅在我脸上,一阵阵的腥臭,令我难以呼吸,我对着通讯装置,说道:“如果……我死在这里,记得帮我收尸。” “算了吧,我们谁都帮不了谁收尸。”墨歌说完,切断了与我的通话。 一切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我们唯有一战,力战至死。 我站直了身子,半挣扎地走到那名已经被撕裂的战士身边,捡起他被扔在一边的突击步枪。 我环视周围,所有人都趴在简易战壕之中,居高临下射击,但是,依旧有不少感染者能趁着射击的空当冲上来,我们的士兵,还在减员。 好一会儿,终于,我们再次压下了一波感染者的进攻。 趁着这个空当。 “都听着!”我大喊。 许多人看着我。 “我们没有机会了。”我大声说道,“现在如果有人想要走,想要逃,可以从后头逃走!” 没有人动。 “如果都不逃,那我们,就冲出去!”我大声说。 “冲出去?我们?”有几人想要质疑。 我容不得他们反驳质疑,说道:“我们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没有援兵,没有人会帮助我们,没有人会管我们的死活,感染者越来越多,你们是要坐以待毙,还是冲杀出去,死在你们应该死去的地方?” “杀出去!”有人大声回应,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回应,一时间,喊杀声响成一片--“杀出去,杀了他们!宁愿被撕碎,也不要憋死在战壕里!” “好!”我挥手,说道,“这大概是你,也是我们最后的一次冲锋了,记住你身边左右人的脸,到了阴间,没准还能搭个伴!”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而我笑不出来,我再次看了一眼山坡下方,感染者又准备压上来了。 “所有人听令!”我大声说。 “是!”回应我的声音异常整齐。 “拿出你们最后的勇气--”我咬牙,撕裂般的高喊,“冲锋!” 我也随之向上下冲去,所有人同时跳出了简易战壕,一面射击一面向感染者们发动冲刺,许多感染者倒在我们面前,我们也离感染者的大部队越来越近,那潮水一般的感染者,随时都可能吞噬我们的感染者。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过只有十几米的距离,眼看着就要短兵相接。 我再次大吼:“所有人听令!上刺刀!给我杀!” 一柄柄合金枪刺被安到了突击步枪之上,瞬间,虽有人立刻被淹没在了潮水般的感染者之中。 正文 228.血肉,死亡 这一仗,没有任何技术含量,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杀光面前所有的感染者,不断向前冲,不断叫喊,不断举起枪刺,刺杀、砍劈、开枪,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我眼前只有飞溅的血肉,人头,死亡的尸体,我感到有别的部队也冲进了阵仗之中,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但敌人们也越来越疯狂,后来,我仿佛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和谁打,只是机械的不断冲杀,不断冲杀,我不知道何时会是个尽头,我只知道,我要杀掉更多挡在我面前的家伙。 我已经麻木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继续杀下去,杀死的越多,我的同伴,广州的市民活下去的希望就越大。 仅此而已。 “杀!给我杀!”好像是宋毅的声音,他手中那把左轮手枪威力极大,声音也极大,但不容易伤及无辜。 我看见了涂殊,从我身旁冲过去,速度很快,双手拿着仿佛没有刀刃的双刀,瞬间便斩下了两名感染者的头颅,但自己却也被一名感染者抓破了肩膀。 我没有时间管他们,我伸手抓住身边所有能抓住的敌人,用力拉扯,居然硬生生的将一名感染者的手臂扯断。 接着,又是一阵疯狂的劈砍。 地面上的血已经流成了小溪,草木枯萎,唯有血污,已经发黑的血污。 脑子里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有杀戮,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场杀戮才会停止,我希望它停止,但又不想有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杀!” “杀!” “杀!” 又有队伍冲了进来,飞刀从我身边划过,在我旁边爆炸,是朱铭吧? 一个高挑的女人,神色冰冷,半边衣服被鲜血染红,手中紧紧握住枪刺,她的枪甚至已经不见了,却依旧毫不让步--是墨歌。 所有人都还在附近,都还活着,但我们与死了没有任何区别。 当真是没有任何区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我听见一阵有节奏的机器音,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敌人的秘密武器吧?紧接着,我身后不远处,溅起一拍鲜红的尘土,我猛然一惊,那伴着血雾的尘土尘埃落定,十数名感染者同时翻身倒地,地面上烟尘纷飞,鲜血缭绕,感染者的身体迅速消失,留下破烂的衣衫。 “援兵!援兵到了!”有人大喊。 我转过身,没有,地面上没有援兵。 惶惑之间,我抬起头,居然看见天空中有一架战斗直升机--不,是两架、三架,紧接着,不远处的山道中传来一阵机器移动的声音,是什么?我死死盯着那个方向,两名感染者冲上来,我将他们狠狠切碎,继续向那个方向靠近--那山道之中,出现了两辆小型装甲车,带着金属护盾,显得质感十足--对,这应该就是政府军被感染者控制的装甲车吧?感染者和教会成员不会使用,现在反而又落回到了主人手里?这么说,难道援助我们的是? 一群穿着军装的家伙从不远处冲了过来,在装甲车与武装直升机的掩护下开始从外围突击感染者的防线--政府军。 那个我最讨厌的政府军。 我一直认为他们是最没用的军队,我一直觉得这些家伙单兵作战能力极其低下,军队里官僚腐败,战斗态度极其不严谨,根本比不上反抗组织。 可是现在,救我们的却是政府军。 突然,山坡之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声,那喊声令人胆寒。 “婴儿炸弹!”有人大吼。 已经来不及了,山坡上的人肉炸弹--不止是婴儿,还有很多普通孩童,纷纷如同一个个肉球一般滚落下来--我着实不知道这山里还埋伏了那么多的人肉炸弹--肉球们纷纷滚入人群,粉身碎骨! 炸裂声乍然而起,紧接着是声声惨叫,与此同时,几名翼人突然出现在空中--我们以为天空的威胁已经解除,其实远远没有。 那几名翼人,舍身撞向了武装直升机。 我见过最恐怖的战斗莫过于此…… 也大概正是由于这群翼人的出现,武装直升机的飞行变得有些紊乱,地面上的小型装甲车也开始不受控制,竟开枪向政府军自己人扫射,顿时,政府军士兵们阵脚大乱,攻击队形完全溃散,装甲车打的是他们的背后,他们根本始料未及,也没法防御,我们被夹在感染者中间,虽然扫射不见得能对我们的士兵造成威胁,但感染者们却借助这个机会腾出了手专门对付我们,我们再次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当中。 “大家小心!”我大声喊,但实际上声音已经很小,甚至根本听不到多少声音。 我嗓子嘶哑了,满口都是血腥味。 我身边,同伴的身体一个个倒下,一个个被撕碎,而我,无论我怎么突冲刺杀,似乎都杀不出一条能够通行的路来,突然,就在我们身旁不远处,一声轰然炸响,整个大地都开始震颤,我整个人被劲风与飞腾的沙土冲得东倒西歪,烟岚四散之际,我才看清,一架直升机被翼人击落了,就落在人群之中--感染者与人类被完全炸碎,融为一体。 我撑着凹凸的地面,挣扎起身,一排子弹却在我面前扫射而过,一阵阵烟尘激射而起,我急忙后撤,那小型装甲车却向我开了过来,我端起步枪射击,企图击毁那辆装甲车,可装甲车的合金护盾却给他极佳的防御能力,突击步枪根本不是对手,空中翼人依旧在盘旋…… 我一个箭步重回到人群之中,脚后跟处不断有烟尘激射而起,不断有子弹扫射,与此同时,那装甲车居然在混乱中发射出了几枚微型导弹,导弹在我身后爆炸,一块弹片从我身侧飞擦而过,割伤了我的手臂,我整个人也不得不翻滚倒地。 我跌倒在人群中,疯狂的感染者一拥而上,我吼叫着捏住一名感染者的脚踝,狠狠一拉,那名感染者倒在地上,顿时,由于人群拥挤,他带倒了身边的四五名感染者,我趁势再次站起来,狠狠挥动军刺,两名感染者头颅落地,地上的感染者伸手扯我的脚踝,甚至有感染者直接啃食而来,我将突击步枪向下斜射,混乱之中,我也不知道到底打死了多少感染者。 紧接着,我正面,又是一阵白烟冒起,与此同时,还有鲜血飞溅。 那“发疯”的装甲车现在已经开始对所有人无差别射击,无论是谁都难以躲过那恐怖的枪弹,还有时不时突然从装甲车的斜侧面发射而出的微型导弹,导弹的威力比一般导弹小很多,但已经足以将我们这里的任何人炸成碎片了。 “小心,都给我小心,小心!”我嘶声大叫,在人群中冲杀,但最终,我的叫声被淹没了,我的人也跌倒在一边的草堆里,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我看见奕天端着枪在人群中扫射,他已经杀红了眼,浑身是伤,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他一面扫射一面朝那装甲车靠近。 这一刻,装甲车斜侧面的红灯陡然亮起。 “导弹!”我大喊,奕天仿佛没有听见,继续向前冲刺。 他的速度,即便到这个时候依旧如此之快。 这个莽撞的家伙,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死亡,也不知道什么是生命了。 这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一样我不想用的东西,这样东西我一直带在身上,却几乎已经遗忘,甚至厌恶使用它。但这个东西,很可能能够掀翻那该死的装甲车。 张楚给的手枪。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从腰部后侧抽出那把威力极大的枪来,这把枪要是在人多、狭小的空间中使用一定会伤及无辜,但在这里却完全不一样,我迅速指向那装甲车,扣动扳机。 “嘭!”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那装甲车果然被炸地飞了起来,半空之中,那金属护盾似乎也被震得微微变形--可是,一切都太晚了,程序已经在混乱中被设定成了发射导弹,即便是装甲车被掀起到了空中,它依然成功发射出了那一枚致命的飞弹。 “奕天!” 我放声大喊。 飞弹直直的朝奕天飞去,轰然炸裂。 尘土飞扬,血肉横飞。 地面的泥土,天空的雾气,一切的一切,都变成了鲜红色,数名士兵--无论是人类还是感染者--腾空而起,与他们一齐飞腾而上的还有人类的残肢,感染者的血肉。 “呀!”我大吼一声,再次扣动扳机。 这一次,子弹从被掀翻的装甲车下部钻了进去,直接在他内部爆炸,那装甲车终于在我面前轰然毁灭。 然而,当我回头再去寻找奕天身影的时候,却只看见一堆分不清你我的尸体,只看见不断有感染者踏着那血肉和尸体向我冲过来。 我疯了,这个时候,我彻底疯了。 我举枪射击,张楚所赠予的配枪威力奇大,冲上来的感染者立刻粉身碎骨,终于,我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正文 229.终结之声 我刚冲到人群之外,翻身倒在草丛边为突击步枪装弹,就立刻又有一个身影闪身而至,同时倒在我身边。 黄倩? “怎么了?” “掩护我!”黄倩说。 “掩护你?你要做什么?”我疑惑道。 “干扰信号。”黄倩说道,“翼人们打不下来,我要试图干扰掉他们的信号。” “就你一个人?” “来不及说那么多了,快!” “好!”我竭力爬起来,挡在黄倩身前,开枪击倒数名冲上前来的感染者。 这个时候,我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黄倩,黄倩正闭着眼睛,就如同武侠剧中的人催动内力一般,但她的样子,却又更像是在捕捉探索着什么,她的鼻翼不停翕动,那应该与蝙蝠很想,利用鼻状叶捕捉电磁波,回应信号、扰乱信号--他比蝙蝠厉害许多,蝙蝠仅仅是感知声波,而她可以操纵、干扰电磁波。这个时候,黄倩皱了皱眉,似乎还咬着牙,我忽然有些担心,我觉得她似乎非常痛苦,只是我不知道这痛苦从何而来。 两侧的敌人再次朝我们涌过来,我转身开枪,击碎了两名强壮感染者的头颅。 天空之中,尚存的两架直升机已经开始向远处飞去--他们不再准备继续支援我们了,他们大概也害怕了这电信号完全混乱的地方。 而地面上,剩下的那一辆装甲车,依旧在发疯似的朝人群进攻,毫无顾忌地不断开枪,射出一颗颗飞弹。 这种无差别的进攻让让赶来支援的政府军损失过半--他们毕竟没有注射过浓缩液,身体比我们羸弱地多,更没有迅速应急逃避的能力。 黄倩依旧在试图干扰,而空中的翼人依旧在盘旋。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向空中开了一枪,一枪之下,一名翼人侧身飞落,撞在一旁的坡顶之上,随机滚了下来,跌落在我身旁不远处,我急忙举枪射击,一枪将那翼人头颅击碎。空中只剩下一只翼人,相信现在黄倩只是在和他一人斗法了。 可是,当我再次回头看黄倩的脸庞之时,我却发现她脸色煞白,神情异常痛苦,甚至比刚才更加痛苦。 “黄倩你!” “别吵!”黄倩厉声说道。 这个时候,我亦浑身是血--我别无选择,大概唯一能帮她的,就是好好守护住她,掩护她,让她完成自己的使命,那空中的翼人是被墨歌击落的,随之,人群之中,墨歌再次开枪,但这次运气却没有那么好了,那翼人十分灵活,而且,我注意到,那并不是普通的翼人,他的手臂皮肉之中嵌入了热武器,这家伙,该是当初攻击离岸基地的那种翼人,那种强化后的翼人,力量比一般翼人要强得多。 但这时候,我发现,地面上的那个装甲车,渐渐的开始恢复了正常,弹道有所改变,开始向感染者聚集的地方进行扫射。 “成功了!”我回头望着黄倩。 “不……还……还没有……”她不住的穿着粗气。 “不行,这样下去你的身体……” “别吵,我没事!”黄倩睁开了眼睛,我觉得她的神情越发的不对劲,那双眼睛也有些不对劲,只是我说不出到底不对劲在哪里。 突然之间,那刚刚正常一些的装甲车又开始“发疯”,竟直直的向我们的方向开过来,眼看着就要对我们发动进攻,我已经举起了张楚所给的手枪,准备还击,但就在这装甲车离我们还有几米远的时候,却又忽然掉头,向感染者聚集的人群里冲去。 黄倩果然是在与空中那家伙斗法。 “黄倩……” 我发现,黄倩的眼睛,这个时候已经变得通红,仿佛一只野兽,可是她依旧不肯停止,我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 越来越多的感染者向我们涌过来,我只能不断射击防御,很快,我便又无暇顾及身后那一直在于空中翼人斗法的女子了。 感染者们纷纷倒在我面前,那装甲车,也终于在这一刻,开始从后头对感染者们发动无情打击,包围圈的外围,许多感染者被机枪扫倒之后,被飞弹炸成了碎片。政府军终于稳住了阵脚,开始对我们进行支援。那空中的翼人似乎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开始向地面发动俯冲,我们的机会来了--只要这家伙往地面冲刺,我们就有机会击中它了。 我抬手开枪,那翼人轻盈的躲过了第一发子弹,子弹在空中炸裂,那家伙被冲击波震地向旁边斜飞数米,但却很快稳住阵脚,竟对我发动还击,但他的枪法显然不够准,一枪打在离我和黄倩大约两三米远的石头之上,尘土、衰草、碎石飞溅而起。 我并不甘心,再次举枪,与此同时,墨歌也从人群之中寻找到了空当再次射击,她拥有鹰眼能力,枪法毕竟比我准得多,一枪之下,那翼人未镶嵌武器的那只手居然被整个打断了,鲜血从半空中溅落而下。趁着那翼人身形未稳,我迅速的朝它开了数枪,那名翼人被子弹连续击中,整个身子向更高的空中冲刺了一阵,便又坠落下来。 它显然已经体力不支,但是大脑没有死。 不破坏脑组织就不算是消灭了感染者。 地面上的感染者依旧疯狂,空中的那个家伙时不时的对我们发起偷袭,他手中的热武器力量也并不小。我索性向那山坡上猛跑几步,平举突击步枪,屏息瞄准。 那翼人似乎已经看见了我,而他也无力躲闪了,反而向我冲刺而来,我立刻扣动扳机。 “嘭!” 一枪,子弹的冲击力使得那翼人整个身子向后撤了数米。 接着,又是第二枪,我每一次开枪都能给予他重创,但却始终难以伤及他的头部。 正在我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之间,地面上的小型装甲车调转炮口,对准天空,一阵扫射,空中的翼人这回无处可逃了,整个身子痛苦地扭动起来,不一会儿便几乎彻底失去了战斗力,这时,那地面的小型装甲车发出一声清脆绵长的电子音,两边红光闪烁,紧接着,两颗微型导弹直射而出,向空中的翼人飞去,却只听一声轰然炸响,血雾漫天,碎肉四溅,在空中产生了一副诡异的图景,而离我不远的地方,仿佛下了一阵血雨。 那家伙终于被彻底杀死了。 我几乎整个人从山坡上滚落下去,滚落到黄倩身边。 “黄倩,成了!”我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大声说道。 黄倩表情已经愕然,呆呆的看着我,双唇翕动:“成了……解决了……” 我回望了一眼那装甲车,它已经开始对我们进行支援,不再胡乱扫射,攻击非常有规律,而且十分精致。与此同时,不远处,战斗直升机也似乎正在朝我们的方向飞来--大概是总部终于能够掌控这里的情况,政府军也终于敢再次对我们进行支援了。 “是的,成了。”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唔……”黄倩却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来,这时候,她的鼻子里开始淌出鲜血来。 我早该知道,她的这种行为是在严重损伤自己的大脑,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参战的,她根本就没有想要活着离开。 “你……我带你突围出去,回基地。” “不……不用了……”她推开我,“我的战斗……结束了,你,还没有结束……”这个手,她口中也开始淌出鲜血来,说话含混不清,没说几个字,血就不断流淌而下,我想要把她扶起来,大声说:“你别说话,我带你突围出去,你没事的,你会没事的……” “我……想休息……唔……”她的眼角也开始淌血,不知道是鲜血还是鲜红的泪水。 “黄倩!” 我嘶声大叫,已经嗓音沙哑,声音显得苍白无力。 黄倩开始大声咳嗽,不断有鲜血从她口中喷出,她支持不住了,也根本支撑不到回基地了,我很清楚,可我扔在挣扎,仍然想要带她走,她却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把推开我,当时的我亦浑身是伤,整个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摔倒在地,狼狈不堪,我无力的挣扎起身,黄倩也缓缓站了起来,她那淌血的双眼望着远处,我们已经从清晨战到了夕阳,这个时候,一缕血红的残阳坠落而下,在我们中间绽放,她望着那夕阳,口中似乎在说着什么--我听不清。 她一步步向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她抬起手,指向天边,我眼睁睁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是何用意。 终于,她用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身子一歪,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摔落在我的身边,气绝身亡。 “黄倩……黄倩!”我依旧不停喊着她的名字。 往事历历在目,这个永远都不肯表露自己心迹的女人,这个说话永远油嘴滑舌令人讨厌的女人,这个老兵油子,最终还是死在了战场上,她和何凡他们,能否在另一个世界相遇? 我不知道。 我站起身来,忽然,我发觉,我也没有力气再继续攻击了。 他们一个个倒下,仿佛就在一次次抽空我的体力、我的信仰、我的倚仗。 死去的人终究只是死了,但活着的人,却要背负至亲死去的痛苦。 我举起枪,却扣不动扳机,我想要喊叫,却叫不出声音,我一步步向混乱的人群中走去,终于,我跪倒在了一片尸海之中,感染者快要被消灭干净了,直升机在空中盘旋,政府军、微型装甲车在剿灭余孽,而我,跪倒在这一片鲜红的世界之中,往事历历在目,却怎么也搜寻不到我的未来。 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是该感谢上天的恩赐,还是该憎恨命运的安排? 正文 230.再次遭遇背叛 在很久之后,我无意中得到一组数据--官方数据。 这组数据记录了生命堡垒一战中的伤亡人数。 数据显示,生命堡垒一役,人类--所有可以分辨的尸体,无论教会还是反抗组织,全线共计死亡一千二百余人,而失踪人数达到两千以上。 感染者死亡人数无法计算。 生命堡垒全线在战斗中没有崩溃迹象,除了部分地点的防御系统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另一方面,在这一战中,政府首次与反抗组织合作进行大规模激战,取得了较大的成功,广州市民无人员伤亡,所有感染者进攻部队被悉数歼灭,主帅高鹏饮弹自尽。 当看到那组数据与介绍的时候,我感到很欣慰,也很悲哀。 当然,那些复杂而略显矫情的情绪,是在很久以后才慢慢爬上我心头的,而当时,就在我们彻底肃清了感染者之后,就在如血的残阳落下,夜幕渐渐深沉之时,就在政府军队开始负责收拾战场的时候,我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一切。 我晕倒了,而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依旧在沉沉黑夜之中,在野外,我身边,还有几十号人,几十号残兵。 我以为大战结束我们应该是一个人都没有了,但我身边却还有几十号人,我感到有些奇怪,漆黑的夜里,很多人都打开了通讯装置的照明功能,而且将亮度调到最大,将黑夜也照的如同白昼般敞亮。 我发现,我们在平原上,生命堡垒外的平原上。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人回去,为什么大家要露宿在外头?我们明明已经胜利了,我们应该回到生命堡垒里头才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坐起来的片刻,我看见墨歌就坐在离我不远处,侧脸望着我,表情依旧镇定,说道:“醒了?” “醒了,这……” “回不去了。” “什么意思?”我瞪大眼睛看着墨歌。 “呵呵……”墨歌冷笑。 我抬眼,看见宋毅正在一旁昏睡,他好像浑身是伤,却只简单的擦了凝血剂而已,还有许多士兵在旁边无精打采的坐着,大部分虽然灰头土脸,但似乎没有受伤,并不像是参加了战斗的样子--这些人难道不是参战部队,那他们……难道是我留下来守卫基地的人么?我抬眼搜寻,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了我留在基地里的研究人员,还有阿萌,阿萌一直在走来走去,似乎非常着急,当我看见她的片刻,她似乎也看到了我,立刻跑了过来,急切地说:“哥……楚庭生哥,楚哥……” “怎么了?!”我不敢怠慢。 “他们吧七七留下来了,把我们赶出来了,他们要对七七做什么,他们想干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张楚哥也和那个姓钟的老头串通一气,为什么呀?”她带着哭腔,说,“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七七,对不起……该怎么办楚哥……” “到底怎么回事?!”我简直弄不懂她这番语无伦次的话想要表达什么,我回头惶惑的望着墨歌。 墨歌抬起头,看着我,说道:“你还看不出来么?我们被赶出来了,无家可归了。” “为什么?什么意思?” 墨歌开始向我诉说所发生的一切,那个让我感到羞耻与愤恨的事实。 “战斗结束之后,政府军对需要回防他们自己的防线,所以让我们暂时回到生命堡垒休整,当时我们剩下不过十几人,我和宋毅他们带你回来,半路上遭遇了婴儿人肉炸弹的袭击,索性没有人被炸中,但却又有几名士兵体力不支倒毙。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你赶紧赶回生命堡垒,谁知道,却被回防的士兵们给挡住了。” “回防的士兵?!” “是的,钟将军和张楚带了一批人回来了。”墨歌说道,“他们认为我们身上可能携带者感染病原体,也就是婴儿人肉炸弹的传染病毒,他们不但把我们赶了出来,连原本驻守的守军也都被赶了出来,我们的人,伤势过重的,已经都死在了平原上,有两名士兵和被赶出来的守卫人员冲击生命堡垒的缺口,想要回去理论,他们却启动了防御机制,直接把几人乱枪扫射而死,所以现在,我们被堵在了这个地方。 我握紧了拳头,他们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在外头拼死拼活的作战,几乎所有人为了广州市民,为了生命堡垒,全都拿出必死的决心,打了个精光。他们现在回来占领了基地,居然不让我们进去,他们这算什么?这便是所谓的友军么?这便是我曾经当成家的反抗组织,生命堡垒?即便是他们杀死林菀,即便是他们不断的欺骗、压迫、利用我,我也从来都没有过半句怨言,只因我知道我们的目标几乎相同,我们都是想要保护这个世界,保护这座城市,可现在呢?现在我看到了什么?!简直可笑! 我尽力让自己平静一些,身体经过休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不能让愤怒影响我的判断力,我保持语气平和,说道:“那七七呢?七七怎么回事?” 阿萌说道:“我们被赶出来了,但七七却被留下了,我不知道他们要对七七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我冷笑,“他们会对一个身负秘密的小女孩做什么,实在太容易去思考了!” “现在,我只需要你一句话。”墨歌说道。 “一句话?” 墨歌嘴角也勾了勾,说:“只要楚庭生长官一句话,我只需要三枪,就能帮你消灭掉基地的所有主要防御装置--不过我需要点时间。 我懂她的意思。 “你们要反攻……要打生命堡垒吗?可是……”阿萌还有些疑虑。 我望了望依旧在沉睡中的宋毅,不由得打心底升起一阵寒意来--宋毅和张楚,本该是最好的战友,最亲密的朋友,可现在呢?宋毅也被挡在了生命堡垒之外,而且他浑身是伤,甚至生命垂危,而张楚无动于衷,依旧朝自己人开枪,那生命堡垒当中的人,为了自己的一夕安逸,早已经不顾一切,早已经把我们的生死看的比鸿毛还轻了。 我看着阿萌,说道:“怎么?你心疼他们?” “只是,曾经……我们……” “曾经的事情就不要去提了。”我冷笑一声,说道,“曾经有过再多的出生入死患难交情,只要单方面决定了背叛,那就无可辩驳。呵呵,你想想小夏吧,想想死去的兄弟姐妹们吧?为了他们我们命都可以不要,而对于他们来说,我们算什么?杀掉我们,与杀掉一条狗,一只猫,有什么区别么?你觉得,他们眼里,这一切有什么区别?” “没什么区别!”阿萌没有回答,旁边却有人开始附和,“我们拼死拼活的守卫基地,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这么一群白眼狼?”那是一名普通士兵,他的这几声附和瞬间带动了更多人,许多人都从地面上站起来,靠近我和墨歌,围拢上来。 “打回去!”有人大喊。 “攻击!楚长官,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都跟着你,杀回去!” “你对我们怎么样,那帮畜生对我们怎么样,我们清楚!我们也是知道好歹的!” “就是,怀着一腔热血,我们不能就这么白死了!占领生命堡垒,打回去!” 群情激奋,墨歌也说道:“我看现在,别无选择了,楚庭生,他们不仁,我们没必要讲什么义气。” “好……”我微微低着头,刚要下命令。 忽然,旁边竟传来了宋毅的声音,颤抖的声音--他显然没有什么力气了:“等一下……现在打过去,太早……” “宋毅?”我赶紧走出围拢的人群,墨歌也紧随其后。 “宋毅,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们,暂时别打……朱铭还在谈判……”宋毅翕动着嘴唇,说道。 “什么?朱铭?” “是,他刚才过去了,过去有半个小时左右了,现在我们若是打过去,激怒了那帮家伙,朱铭恐怕……凶多吉少。”宋毅说道。 “哼……那个胖子……”涂殊双手抱在胸前,不知何时也已经走上前来,说道,“我们尚且不知道他的底细,谁知道他是去谈判,还是回去他老窝里去了?他不是一向来神出鬼没的么?” “你们……错怪他了……他不是不辨是非的人。”宋毅说道,“至少我相信他……” “你也相信张楚,不是么?”涂殊的信仰已经破灭,这个时候,她提到张楚之时,就像是吞了一只绿头苍蝇一般,一脸厌恶。 “我……”宋毅似乎被涂殊给呛住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但听见朱铭已经前去谈判的消息,我却忽然又了新的想法--或许,我们的确没有必要现在就打过去,或许我们这么硬拼,反而会造成更多的人员伤亡,我们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们要做的,应该是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想到这里,我挥手说道:“等等,我有个办法,或许行得通。” 正文 231.信息战 这个时候,大家都看着我,或者说盯着我,他们在等我的办法。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径自来到一名研究人员面前,那人便是我选来维持基地终端和防御系统运作的工作人员。基地的防御系统不仅仅包括那些可以用来打击目标的装置,更重要的是其中的一些干扰系统,屏蔽系统等等,这些东西与我们手中的通讯装置紧密相连,而且相辅相成,这个时候,我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蹲下身来,对那名研究人员说道:“我问你一件事。” “楚长官,你说。” 我点了点头,说道:“你是否有办法避开基地的屏蔽、干扰和监控,利用通讯装置来与基地内部的某个人进行联系,或者是直接连接基地的终端或某一个装置。” 那人的表情陡然间有些惊恐,但很快恢复了平静,似乎忽然明白了我的用意,说道:“这,很难……这生命堡垒附近纵横交错都是基地的信号网,我们现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不过……如果你觉得很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试一试。” “大概思路呢?”我问道。 “大概思路就是改变信号波长回路,我们的信号发出去,避开屏蔽器、干扰器和监视器的相应波长,直接锁定所要链接的目标,但是最麻烦的就是,如果是链接基地终端还好,若是链接基地里的人,他们只要一发生移动,信号波也会发生偏折,这样很容易被捕捉到。” 我思考了片刻,开口说道:“我有一个思路,仅仅就是思路而已,我不懂电子装置,也不懂你们的这些高科技,我只是幻想。” “楚长官请讲。”那人依旧很是恭敬。 “能不能集合我们所有人的通讯装置,每个人的装置都有独立的账户信息,应该也会有独立的信号,我们的信号如果相互交错,互相干扰偏折,形成一个信号网,用这个办法来干扰他们的判断。”那研究人员思考良久,这个时候,他旁边的另一个人却开口了,说道:“我觉得可行。” “嗯?”我们俩都看着那名研究人员。 那人说道:“我们的终端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确认每一个通讯装置里的基因信号,并不是因为他的计算量有多大,终端系统有多先进多灵敏。而是我们手中的通讯装置所发射的信号波回路,都是集束返回到终端内部的。” “集束返回?!”旁边那人也有些疑惑,说道,“你怎么知道?” “呵呵……他们从来不会记得我,但不得不说,我是对反抗组织生命堡垒基地防御系统贡献最大的人之一。”那研究人员看起来已经有三十来岁,声音语气都显得沉稳可靠,他说道,“我是谢淳老师的学生,没有人知道,尤其是老师去世之后,更没有人记得我,但整个生命堡垒的防御系统,我维护了近三年的时间--呵呵,这些年,反抗组织的高层早已经不思进取,把打仗当做他们向政府和社会组织要人要钱的筹码,把研究当做自己赚钱竭尽,这里的设备早就不更新了,我相信即便是系统的终端,也绝对还是老样子,没有过任何改变。” 我忽然对这名研究人员肃然起敬,不由得鞠了个躬,说道:“抱歉,我并不清楚你们所有人的身份,但不管怎么说,值得尊重,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加我五号吧,我是基地维护第五号研究员,从前没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后来连我自己也懒得提我的名字了,反正早已经是死人了,没必要太关注这些,呵呵……”那人淡淡一笑,说道,“说回正事吧,终端之所以能承载那么多信号回路,是因为我们的通讯装置中安装了一个识别基因信号的东西,这个东西能在我们发出信号波的同时,令信号回波自动识别同类型的基因信号,并且相互吸引,集束返回基地终端,然后,终端在对集束信号进行分解分析--这大大的减少了基地终端的承载量,但弊端就是,非常容易被识破和控制,我们只要把通讯装置里识别同类型基因信号的东西拿走,回波就不会再集束返回终端,信号波会变得杂乱无章,那样,整个终端系统也会发生紊乱,甚至检测不到我们的具体位置。” 五号很有自信,说道,“那个识别装置,不需要专业人员拆卸,我们来教你们,大家各自拆开自己的通讯装置就可以了。” “拆除那个不会让通讯装置互相之间的通讯受到影响么?”我面前的那位研究员问道。 “你放心。”五号说道,“那个装置唯一的作用就是为基地终端减压,无论离岸基地还是这个地方,甚至各个哨塔,都用的是几年前的终端,政府的设备比我们先进得多,他们本可以更换,但他们早已经腐败不堪了。” “呵呵……真想不到,我们整天谩骂政府如何,民间反抗组织却更甚之。”我嗤之以鼻。 “生活在这个地方,有人掌权的地方就会有腐败,那可不是政府的专利。”五号冷冷地说。 “既然可行,那我们就开始行动吧。”我不想再磨蹭下去,开口说道。 我直起身子,拍了拍掌,让大家都注意我,接着开口说道:“听着,大家都拿出自己的通讯装置来,按照这位研究人员……五号的指示,对你们的通讯装置做一个改造,我们现在要以最小的代价回到生命堡垒之中,首先第一步就要消除那些混蛋对我们的监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这件事,大家快一点,快!”我一面拿出自己的通讯装置,一面让所有人跟着我做。 紧接着,五号开始教所有人拆开通讯装置,在不损害主体系统的同时将识别器从中抽取出来,那个识别器非常好辨认,我们成功拆开通讯装置之后,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时间便找到了那个东西,那样看似就与主体系统病不相和谐的东西,很快就被我们所有人抛到了一边,成功拆除之后,五号招呼几名研究人员再次对我们的通讯系统进行检视,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同时将拆装有误的通讯装置重新调整了一遍,这才算是完成了整套工序。 一切解决之后,我和墨歌将所有人的通讯装置收拢,摆在几名研究人员面前。 五号说道:“这个时候,反抗组织生命堡垒的终端应该已经开始乱套了,至少,他们可能会看不见我们。现在你要联系谁?我们先建立一个干扰网络出来……” 我挥手,说道:“等等,暂时不用联系任何人。” 研究员、墨歌、涂殊、阿萌他们都围在我身边,宋毅也离我不远,墨歌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的用意是什么?” 我说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怀疑胖子朱铭是不是背叛了我们么?我就是想证实这件事而已。” “你是说……” “朱铭去了那么久,不可能一直都在据理力争的谈判,不回来的可能性只有三个,一是他对那边还抱有希望,而那边在故意拖延时间;二是他被囚禁限制了行动;三是他已经背叛了。现在生命堡垒的终端上看不见我们的标示,肯定会发生暂时性的混乱,我们等朱铭一会儿,说不定他会主动联系我们呢……就算他是被囚禁了,我想,为了钓出我们的下落,以防我们出其不意,钟将军和张楚,都会让朱铭联系我们。” “好吧……”墨歌蹙眉点头。 我挥手对所有人说道:“你们好好休息,虽然这里不太舒服,但最好还是保存体力。” 大部分人微微点头,各自回到了原本所在的位置上,我仰首望着前方千米外的生命堡垒,蹙眉,神情冷峻,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把他们当成敌人,但现在,我必须这么做。 正文 231.为了生存 干扰网形成的同时,我让所有人关闭了照明设施,只留几处亮光,以防万一。 我等待了不过大约十来分钟,那个属于墨歌的通讯装置便响了起来。 我决定代替墨歌接这个“电话”。 我回首看了一眼五号,问道:“如果我接通通讯装置,总部是不是就能成功定位我的位置了。” “是。”五号说,“但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干扰。” “那就赶紧这么做吧。”我说。 五号点了点头,立刻与其他几名研究人员开始共同行动,他们的动作很迅速,不一会儿便解决了问题,我心中尚有疑虑,小心翼翼的接通通讯装置,并且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让通讯装置与他们自制的干扰装置形成对角线,以确保干扰波长能够正确的“攻击”到我的机器所释放出的电信号波。 两名研究员微微笑了笑,其中一人说道:“楚长官,没必要这样的,这又不是十几年前的小灵通。” 我没回答他们,因为这个时候,胖子朱铭的声音已经从那边传了过来:“你们怎么回事?!把我丢在这里自己准备跑路吗?你们都到哪里去了?知不知道我在这儿特危险?这么他妈的没义气?”对面传来没好气的声音。 我心中暗暗发笑。 过了一会儿,我清了清嗓子,说道:“就是这么没义气。” “嗯?”对面觉察出了不对,“你不是墨歌……你是,楚庭生?你醒了?” “托你的福,没死成。”我说道。 “你醒了就好,你们跑哪儿去了?他们说你们的队伍消失了,”朱铭说道,“你们躲哪儿去了?” “他们?你说的谁?” “别装傻。”朱铭说,“我现在身边没有人。” “你确定么?” “我当然确定。”朱铭说道,“我胆子没那么大!我是过来谈判的不是过来作死的,这里没人我确定。” “你在什么地方?”我问道。 朱铭说道:“我跟他们谈崩了,正准备走人,正好听到你们跑了,我的通讯装置上也查不出任何一个你们那边人的位置。” 我越发的觉得不对劲。 于是,我说道:“谈崩了是么?那他们没有杀掉你,还让你回来么?” “我是特派人员,再说,他们没有把你们当敌人看,只不过是害怕咱们身上携带的传染病毒而已。”朱铭说道,“如果不是我们的人反应过激,他们也不会开枪攻击我们。” 我沉默数秒,大声吼叫起来:“呸!算什么?把我们不当人看,还有脸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是么?真厉害,怎么说似乎都是他们正确我们错误是吧?真他妈的厉害!” 这时候,旁边的墨歌注意到了我情绪的不稳定,上前一步想要制止我,同时,有很多人向我望过来,我转过脸,对墨歌使了个眼色--谁说我现在很愤怒的?愤怒会影响我的判断力,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恼火,但越是装作恼火,就越容易是对方掉以轻心--我不想去怀疑朱铭,但是为所有人的安全计,我不可能对他完全放心。 “你也别这么说……”朱铭想要劝我。 “你听着!”我厉声说道,“我们要打回生命堡垒内部,把他们都赶走,我们不会杀人,但是我们必须回去!” “你……你要做什么?!”朱铭很是惊愕。 “你听着,我信任你才让你帮这个忙……我们在生命堡垒里头有内应,这个时候已经对堡垒的终端进行了篡改,所以他们才确定不了我们的位置,我们现在只是在向后移动而已,移动到了山道附近隐蔽起来,这个地方比较安全。” “那……那你们准备做什么?” “我们准备让内应直接改变终端系统,消除防御机制。”我说道,“你赶紧回来吧,等防御系统消除,我们就发动冲锋,你也跟我们一起。”我故作真诚。 朱铭沉默良久,忽然慢慢说道:“不行,我留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你们不是谈崩了吗?”我说道。 “我说过,我是特派员,本生就深得钟将军他们的信任,我可以再返回去。”朱铭说道,“告诉我那几个内应的身份,我可以关照他们,也许会方便一些……” 我不知道朱铭是否太相信我对他的信任了,居然在这个时候犯了错误,他的这种行为明显是在暴露自己间谍的身份,我心中不由得一凉,我的确是想要确认朱铭是否就是间谍,但同时我也非常不希望看到他是,但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那所谓的间谍无疑了,我微微叹了口气,沉默片刻,说道:“我不能告诉你内应是谁,安全起见,请原谅我。” “你还不相信我?”朱铭说道。 我又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出现任何情况,只要你方便,立刻联系我,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样?这样你也可以和我们的内应形成互补,毕竟他们只能做事,反倒不能和我们又太多联系。”朱铭又是一阵沉默,不过最终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说道:“好吧,只要对你们有帮助就行了,不过,你说过的,即便你们冲进来了也绝对不伤人。” 我说道:“我们原本是战友,就算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我们也……还要保持这个底线。” “好……” 很快,我挂断了和朱铭的通讯,迅速转过脸来,望着五号,说道:“我现在要你做一件事。” “听出来了。”五号判断能力似乎很强,判断的一场准确,“你是要我做一个佯攻基地终端的代码,通过我们的干扰信号发出去,对不对?这样就可以加大生命堡垒中那些畜生们的怀疑。” 我笑了笑,说道:“是的,如果朱铭真的已经背叛了,那么很快生命堡垒就会知道所谓‘内应’的存在,你就装作是和里头的人里应外合,做一组干扰代码,通过我们建立的干扰网发过去,看看对方采取什么行动。” “看来,你虽然不懂电子技术,不过,倒是很有异想天开的本事啊,楚长官。”五号笑着说,不知道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当然,我也并不在乎这些,至少从他的连上我看见的是信任和友好。 几名研究人员立刻忙活了起来,大约四到五台通讯装置,通过特殊的并联,就可以构成一台微型电脑,至少能够对电信号和数据资料进行收发,我不知道当初制造这些通讯装置的时候,是否也考虑过在战时没有微型电脑的情况,所以才有此设计。 几分钟后,我们的干扰攻击讯息开始对基地的终端进行“佯攻”。 我看不懂几台通讯装置上的图标与数据符号,只能默默等待。 又是十来分钟之后,寂静的夜空下,五号忽然缓缓开口,说道:“失败了……对方明显事先做好了准备,启动了应急措施……而且,以我的经验判断,他们正在对终端进行内部检测。” 我冷笑,心凉了半截,说道:“这就意味着,他们的确以为我们又内应在改变他们终端的内部结构咯?” “是,只有这种可能,否则无需进行内部检测,现在整个终端都是最高安全防御状态,只有记性内部检测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个状态。”五号说道。 我低头,再次冷笑,接着扭头看着宋毅,说道:“宋毅前辈,看来,你太相信朱铭了。” 我看见宋毅的表情渐渐扭曲,上下牙打着颤,良久,才缓缓说道:“到底想干什么,他和张楚到底是在干什么,难道,他们已经没有人性了吗?!” 我摇了摇头,笑着说:“可惜啊……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为求自保泯灭良心,倒也可以理解吧,只是,他们既然要如此,我们为了生存,可就只好不仁不义了。” 正文 233.绝密潜入 宋毅低头不语,我想,他的神,他的信仰,他的笃信,这一刻也在渐渐消逝,灰飞烟灭,抓不住,无可奈何。 我无意去毁灭他们的信仰,我只是要让他们都看清现实。 我心里,并不比他们好受多少。 我望着地面,再次静等了一会儿。 五号开口说道:“嗯,基本可以确定他们在做什么了,而且,这次佯攻也大概让我弄清楚了他们的防御套路,下一次若是要发动正式干扰,我不但可以让他们的防御机制不能启动,甚至可以让他们的枪口调转打他们自己人!只要他们敢从生命堡垒里出来!一帮畜生。” 我笑了笑,苦笑。 忽然,我听见几声细碎的响动,由远及近。 “有人!”我说道,“注意!” 刚才我告诉朱铭我们已经撤退了,这个时候基地里就有人出来探查,他们还真是心急啊,我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墨歌,现在那边的人一定已经发现我们了,不过,在我们的干扰网之下,他们不可能与基地通讯,而千米之外的基地,也很难判断我们这星点光亮的准确位置,这几个人,必然是要回去才能报信的,所以,他们不能留。 “多少人?”我问身旁的墨歌。 拥有鹰眼能力的墨歌只是简单扫视,说道:“三人,左侧面,不足一百米,他们看不清我们,不过,我可以解决掉问题。” “那就办吧。”我说道。 “可是……”阿萌想要开口。 “想想小夏,想想死去的兄弟。”我冷冷说道。 墨歌端起枪,我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其他人尽力低头,防止影响射击视线。 墨歌为自己的狙击枪装上特制的消声器,由于最强浓缩液的作用,我也能勉强看清几十米外那几人的轮廓,由于夜间看不清楚的关系,他们依然在向我们的方向移动。 我听见墨歌开始倒数,这是死亡的倒数,每一次墨歌倒数完毕,就必然有人要死亡。 “噗!”一声轻微闷响。 一人倒地。 “嘭!”又是一声闷响,声音似乎稍大一些,但这样的响动,只会让夜空之下的一切显得更加冷寂。 这一枪,一次贯穿了两个人的胸膛,另外两人还没来得及喊一声,也倒了下去,当然,他们也再也没有回去报信的机会了。 我嘴角微微抽了抽,咬牙说道:“抱歉了,虽然曾经是战友。” “杀人的是我,你不用自责。”墨歌收了枪,我注意到,这个时候的她,比以前也冷峻了很多,如果以前她是外冷内热的话,那么,起码,这个时候的她,是发自内心的冰冷,我们没有办法不冰冷,因为只有冰冷才能救我们,只有冰冷才能继续活下去,在这个可怕的世界上,对任何人热情,大概都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吧。 三名探子死了,接下来,我想,反攻的时机大概来了。 “五号,准备好了么?”我说道。 “随时准备着。”他说。 我笑了笑,说:“我判断,这个时候堡垒内部阵脚已经乱了,他们已经放弃过这个堡垒一回,这个时候不可能派主力回来,大概回来的都是些虾兵蟹将,除了张楚朱铭止痒的人之外,大概大部分都是庸才,包括那个钟将军,死胖子……呵呵……” “反抗组织不是庸才的人本来就已经不多了。”五号冷笑。 我继续说道:“他们此刻互相猜疑,正是我们的好机会,你正式进攻终端系统,试图端掉他们的防御装置,暂时不用让枪口往回调转,等到必要的时候再这么做--哦,对了,如果可能的话,可以试图入侵他们内部人员的通讯终端,散布一些让他们产生猜忌和误会的消息,这样,或许对我们更加有利。” “放心,我明白你的用意。”五号说道。 五号的确明确了我的用意,而且做的十分到位,不过几分钟之后,关于病毒感染源已经进入基地的谣言,就发到了基地内部某人的通讯装置上,我并不在乎他是发给谁的,只要有人开始猜疑,我的目的就达到了,我就是要他们互相猜疑,猜疑则生变乱,虽然张楚这样的人在,应该能镇得住场,但是镇住场是一码事,能扭转人心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恐惧是人的本能,反抗组织内部的庸才们和一部分新兵们的胆子偏偏又相当的小,在这种时候产生恐惧心理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等待片刻之后,我确信朱铭应该不会第二次联系我了,大概现在的情况已经足以让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和暴露了,于是,在确认基地的防御系统的确是已经彻底紊乱之后,我开始引导挑选好的一批人与我一起向生命堡垒靠近。 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开启照明设施,摸着黑向生命堡垒挺近。 我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二十几分钟后,我们成功来到生命堡垒正门附近,墨歌远距离诛杀了两名把把守在门口的反抗组织士兵。 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把伤亡降低到最小的办法了。 我带着一支小队,来到生命堡垒冲锋口的正下方,抬眼望去,冲锋口处人影攒动,这个时候如果贸然冲过去,必定死伤无算。 我想了想,对与我一起过来的研究员五号说道:“你有没有可能干扰他们,拉响基地的警报。” “这不现实。”五号说道,“基地警报是人为控制的,只有硝烟警报、感染者警报等等是终端控制的,现在终端已经紊乱了,我们只能干扰破坏,最多也只能窥探,做不到代替他们控制终端。” “那么……我们几个掩护你,你潜入基地内部,从内部去破坏和控制他们的终端系统,你敢不敢?”我再次问道。 “敢,但这个时候终端系统附近肯定守备森严。”他说道。 我点了点头,说:“很简单,你先干扰调转他们的枪口胡乱扫射机枪,等他们混乱之后,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们--他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猜出我们先前的伎俩了,但这样就很容易形成另一种思维惯性,他们可能会认为我们一直在外部干扰终端系统,你试图去内部影响他们,他们反而又会忽略掉。” 五号点了点头,说:“这我明白,可以一试。” “就这么一次机会。”我说,“赌一把。” “既然楚长官说了要赌一把,那就赌一把。”五号笑了笑,开始招呼其他几名研究人员,在冲锋口下的阴影之中,开始再次连通干扰系统,没多久,我听见了几声有节奏的机器音。 紧接着,一阵枪响,那生命堡垒斜上方的一挺防御机枪居然自动射击起来,漫无目的的射击着生命堡垒外部的空地。 “怎么回事!有人!”冲锋口处果然发生了混乱。 我们这几十号人--我只带了二十几号人过来。 我们龟缩在冲锋口下的隐秘处,黑暗之中他们难以看见我们,而且,他们的目光已经都被那开枪之处吸引了去,眼睛与枪口,大概都对准了那烟岚骤起之处。 我立刻对一旁的墨歌使了个眼色,墨歌会议,向冲出来的几人中间与冲锋口附近各投出一枚烟雾弹,顿时,整个冲锋口烟雾弥漫。 “糟糕!咳咳……”冲出来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便开始大声咳嗽起来。 “分散射击,吸引注意力!”我命令道。 二十几人立刻分散开来,漫无目的的放了几枪,这机枪显然让守军大为惊骇,同时,黑夜与烟雾又让他们难以看清周遭的一切。 趁着这个机会,几名带着武器的研究人员已经冲入了冲锋口内,我带上三名身手矫捷的战士,紧随其后。 正文 234.入侵 冲锋口一片混乱,我借着浓缩液的力量在雾气弥漫的空间之中探寻,每次看到生命堡垒守军的身影就毫不留情的开枪,这个时候没有什么仁慈可言,我们必须先达到自己的目的,没有生存权,便没有资格去谈什么仁慈。 很快,我们便掩护研究人员冲进了生命堡垒的主体部分,终端的位置我们都十分清楚,我每走十来米,就让一个士兵蹲下反身守卫,这样既能保证他们互相之间不受干扰,也能保证在每一个路段道口都有人把守,可以准确的狙击所有突然出现的敌人--这帮草包们,没有了防御系统的配合,根本就不会打仗,现在我把他们分割开来,各个击破,根本不需要花多大力气,比之和那些感染者们缠斗,和这些养尊处优的反抗组织“御林军”打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我和几名研究人员转上楼道口,我们没有选择电梯,先不说电梯能不能开启,就算能成功进入电梯,在那封闭的空间里头,也是自寻死路,外面的人完全可以通过各种手段直接把我们困在里头。 我依旧能听见身后的枪声,无论是正在交战还是我们的人在帮忙造势,都对我们有着极大的好处。 当我们转上楼道拐角的时候,突然,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几乎擦着我和身旁五号的前方裂风而过,我感到阵阵灼热烧灼前胸,疼痛非常,这颗子弹击中了冲得稍靠前一些的一名研究员,正打在他侧身时暴露在枪下的胸口,一股鲜血涌了出来--一枪穿心,那研究员翻身倒下,沉重的躯体还拉倒了另一名研究人员,两人一起从楼梯上滚下去。 我猛然一惊,没有时间管那已经被击毙的研究人员,立刻挥手示意所有人隐蔽,我也一个箭步,一个翻滚,立刻冲到了楼道的另一侧拐角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与刚才开枪狙击的人近在咫尺,但我们中间有一个墙角,我转身,便会暴露在他的枪口之下,他向前一步,便会被我击毙,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胆识和速度,我咬着牙,紧握着手枪,这把枪是射击爆炸子弹的,我们没有返回过生命堡垒,根本没机会换枪,如果对方足够聪明,这个时候已经想到了这一点的话,他肯定会尽力靠近我,因为一旦靠的很久,我便不敢开枪,否则可能会伤及自己。 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 而从细碎的声音来判断,这家伙很可能真的就这么贴在墙壁附近,随时准备攻击我。 我处于下风。 这时候,忽然,一把枪从五号那边滑了过来,正好停在我的脚下,光滑的金属底面上,要做这种事简直太容易了。 五号看出了战局对我们不利,与是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的配枪扔给了我,我立刻弯腰捡起那把枪,握在手中--这样,对方就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而且他很有可能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过,此时的我依旧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敌人还在那边。 我咬牙,向前挪了一步,掏出一颗手雷,迅速从角落里滑了出去,那手雷碰到金属墙壁之后向一边反弹,这个时候,大概正好能滚落到对方身边,而且以手雷爆炸的速度,对方绝对没有机会捡起来在扔出来。但我没想到的是,对方竟大着胆子一脚把那手雷踢了出来,要知道脚踢的冲撞力度很可能直接引爆手雷,对方不仅胆识过人,而且这一觉还踢的力度恰到好处,那手雷迅速想通道尽头滚去,发出一声炸裂闷响--我们的潜入计划被这家伙打乱了,这声闷响没有成功消灭目标,反而由于炸在金属板上,产生了巨大声响与震荡,这样的震荡无法被我们身后的枪声掩盖,很有可能让人准确判断方位,把其他地方的守军引过来。 我知道对方想拖住我们来等待守军,我绝对不能让他得逞,于是,我退后两步用爆炸枪向斜侧面的墙壁上开了一枪,炸弹的威力足已波及到周围的地域,通道窄小,这么大很可能把那狙击我们的家伙也震伤--就看着家伙忍不忍得住了。 一枪之下,那边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我又稍稍退后了一些,再次开枪。 又是一声爆炸。 对方依旧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这家伙已经逃走了?我不由得一惊。 如果对方有着什么特殊浓缩液的能力,或许可以在这个死角也短时间逃走,想到这里,我大着胆子一步跨出,可在我跨出的瞬间,我看见一个人影,一缕火光,我下的赶紧抽身回来,一颗子弹,再次从我面前直擦了过去,刚才如果不是我及时躲闪,如果后面的队员也已经跟了上来,恐怕这里是要多好几具尸体了,这家伙实在太能忍耐,实在不敢想象他居然能在几次爆炸冲击之后还一声不响的隐蔽在那个地方。我佩服这家伙,但我不能对他有任何仁慈,我身后还有很多士兵等着我,还有那些需要救治的伤员等着我,这个时候我如果新生仁慈,那便是对我自己人的最大残忍,我再次开了枪,这一枪打得稍低一些,我意在炸那家伙的腿,一枪之下,我听见那边传来了窸窣的喘息之声,这一次可能是真的把他炸伤了。我并不停止,又开了一枪,轰然炸裂之间,那边发出了低低的吼声,我想我成功了--这家伙的脚大概真已经完全不能动了,虽然有些残忍,但我别无选择,我抬手掷出了一颗手雷,手雷再次借助金属枪毙反弹了过去,这回他必然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也没有能力躲闪了。 “嘭!” 不过数秒,手雷在那个墙角爆炸,一股热风,自我眼前拂过。 这样的威力,炸死三四个感染者尚且容易,更不用说这名狙击手了,我举枪闪了出去,果然,那名狙击手已经被我炸成两截,下半截拖出几米远,腿部也早已经血肉模糊。我不认识这狙击手的脸,这脸半边已经血肉模糊,即使还有半边依稀可见着五官,我也不认识这个家伙,他手里依旧握着枪,抬起手,挣扎着指向我,有人告诉我腰斩的人不会当场死亡,他们不是流血过多而死,便是活活疼死,因此,这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而这家伙,即使在这个时候,依旧举枪指着我。 我拿着五号给我的手枪,对准那士兵的头顶开了一枪,结束了他的痛苦,也结束了他的生命。 与此同时,通道的前方,突然闪出三个人影--大概是他们的援兵姗姗来迟了。我立刻举枪,迅速射击,身后跟上来的几名研究人员配合我开枪,很快便把那三个人也当场击毙。 我们继续向前,再次转过楼道,又是一条绵长的通道--敌人越来越多,我们分散射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借助折道进行偷袭,很快便肃清了反抗组织系统控制终端指挥室周边的守卫军队--这里的守卫还算严密,只是单兵作战能力实在太差,甚至不如这几名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研究员厉害。 我们来到了指挥室之前,指挥室门紧闭。 这个时候,我们的基因账户应该已经从基地的账户系统中被剔除了,他们再怎么庸碌,也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我随手试了试,果然没办法打开那道门,于是,我们决定硬来,我继续让士兵在通道两侧把手,几名研究员潜伏在通道两侧,靠墙开始对周边的防御系统与警报系统进行干扰,而我直接将几颗手雷安在了拿到门上,准备引爆。手雷的引爆是靠碰撞,第一次按下按钮之后,尚有十几秒的准备时间,这十几秒当中如果再次受到碰撞,很容易直接爆炸。 我退后几步,在研究人员干扰基本成功的同时,我迅速按下了所有受累的按钮,接着急速后退。 片刻之间,一声巨响,整个地面似乎都抖动了起来,热风与烟雾交织扩散而开,那扇金属门立刻被我炸出了缺口,但我刚要过去,金属门之内却冒出火舌来,同时,一阵阵有节奏的枪声此起彼伏。 这里头看来装了不少人。 我回头看着五号,说道:“能不能直接炸了?” “不行,如果终端页被损坏的话,我没办法控制那些防御系统,防御系统很可能发生紊乱,到时候不但可能对所有人无差别攻击,还有可能产生更严重的后果,甚至毁掉整个生命堡垒。 “这么严重……”我咬了咬牙。 “是的,防御系统很复杂,有各种应急装置附带其中,必须经过终端控制……”五号的话还没解释完,门那边再次火舌不断,枪声连连,对面的金属枪上不断有爆炸与火花。 “怎么办,攻不进去……”五号又问我。 “现在能否再试着由外部入侵?”我问道。 五号想了想,说:“可能……可能可以试试。” 正文 235.仇恨 只要是对方说有可能,我就肯定会让他试试看。 我立刻让五号开始试着再次从外部进行入侵,大概哟与对方这回与了准备,所以这次入侵似乎十分困难,我没有时间在这里等待拖延,现在我要做的至少是帮忙掩护五号和其他研究人员。我开始漫无目的的朝拿上门开枪,果然,我的枪声激起了门那边的一片还击之声,我们的人也跟我一起开枪,那边继续不断还击,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门这边的是什么,他们能看到的地方十分有限,所以也只能盲目射击,每一刻子弹都是浪费。 不一会儿,门那边的缺口里居然飞出一颗手雷来,我们的人急忙后退,我也一手挡着脸退到了五号身边。 手雷爆炸,毫无意义。 我们没有人受伤,那边还在开枪,但这一炸,却把已经有了缺口而且摇摇欲坠的金属门冲倒了半边,顿时那指挥室门户大开,大概他们也好不容易看清楚了这里的情况,有两个人从里头迅速冲了出来,我们左右夹攻,立刻把那两人解决,胆怯的守卫们又开始从那边开枪射击我们,依旧是漫无目的,即便他们知道这样没用,也似乎仍然要用这种方式壮胆。 一枪一枪,似乎在呐喊,似乎在呼豪,我甚至以为是在求饶。 我示意大家慢慢靠近那扇门,他们的子弹总有打完的一刻。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那边终于有所停歇,于是我一个侧身,对准里头开了一枪,我这一枪果然立竿见影,立刻有一名士兵倒下。 同时,我也看清楚了,里头还有四个人,除了死去的这位,还有三人,其中有两人正在操作系统终端,显然是已经和五号他们给杠上了,只是这样的缠斗不知道要持续多久--我觉得越久越好,另外一名士兵见自己的同伴被击倒,显然吓破了胆,开枪胡乱而疯狂的射击起来,我赶紧回身躲避,虽然这样的枪法十分够呛,但是毕竟--对方是个疯子,疯子是十分可怕的。 过了几分钟,终于,那胡乱的枪声变得有节奏,有秩序了。 我相信是其他人也开始开枪压制了,那个被吓坏了的家伙绝对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平静。 我皱了皱眉,看了看五号。 五号抬头,大概知道我的意思,说道:“放心,我只是露了个破绽,引诱他们,很快就能全面入侵进去,我们的对手并不强。” 我说:“尽快。” 几分钟之后,忽然一声拉长的电子音自基地终端之中响起,接着,我听见里头的人喊了一声糟糕。 五号却喊了一声“好!” 我知道机会来了,于是对对面的人做了个手势,这个时候,我们上方的灯开始闪烁起来,五号说道:“最后机会,我们影响了基地电路,会有十来秒的停电时间。” “够了!”我说道,“我的光照到哪里你们就打哪里!” 黑暗中,只有我借助浓缩液的力量依旧能看清敌人的轮廓,我迅速打开照明装置,随之,头顶的灯光熄灭,我一个箭步跳出去,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敌人根本没办法反击,而我能清楚的看见他们的轮廓,我先开枪击倒了离控制终端最近的那人--为防止乱枪之下毁坏终端。 与此同时,我的照明装置射向了两外两名几乎靠在一起的敌人。 这亮光拉开了一阵乱枪的序幕,这一阵乱枪持续了数分钟,直到头顶的灯再次亮起来,直到我们的人能够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那两人被我们打成了蜂窝,浑身上下都是弹孔。 我依然不认识这两人,他们应该是钟将军那一票人的亲信,而那个倒在终端前的人我似乎见过,又并不熟悉,应该是张楚的人。 我没有想太多,反正这个时候基地里头已经处处染血,多死几个人和少死几个没有分别,我要做的只是带所有人活下去,带这些遭到不公平待遇的人活下去。 而现在,计划即将实现,即将完成。 我让五号他们立刻开始从内部破坏这终端操作系统,显然他们十分迅速也十分熟练,不一会儿就将那终端系统重新开启重新运行到了正轨之上,他们加紧调整着系统的设置,这个时候我们所有人在系统的电子地图上还是以“入侵者”的状态显示的,我看了看,我们的人已经占据生命堡垒几乎整个下三层,似乎伤亡并不多,而且把守要道,显然这次奇袭非常成功,至于生命堡垒的守军,这个时候已经龟缩了起来,我实在没有想到,敌方的人似乎并不多,而且大部分人集中在四楼西面的通道附近。 “这……”我皱了皱眉,问道,“那个地方是哪里。”我指着电子地图。 五号一面控制系统,一面侧脸细看,过了一会儿,说道,“一处禁闭室,本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比较僻静,还可以用作医务室。” “禁闭室……医务室……”我想了想,说道,“你们守住这里,我随时和终端联系。” “你要去哪里,楚长官?”五号问道。 “我要去那边看看,可能有我需要的东西……”我说道。 “你带人过去吧,我们这边……” “不用,人多了反而不好,我一个人过去,能解决。”我说道。 没有人再反对什么,我的话早已经成了无形的命令。 我一个人,带着一把爆炸手枪,一把普通手枪和几颗手雷离开,张楚给予的手枪已经被我扔在了终端控制室里,虽然不确定他是否还能通过哪种特殊金属对我进行定位,但终归还是要以防万一的。 我立刻转过了通道上到四楼。 四楼同样寂静,如果地图标示没有错的话,只有那禁闭室附近有人,而且人不少,至少有几十个,小小的通道几乎站满了人。 他们会为了守护什么这么积极? 呵呵,一切不言而喻,这里有我要救的人,而不是我要找的东西。 我端枪前行,折过几条通道,当我知道目标就在前方时,我再次联系基地控制终端,令五号暂时性关闭四楼的供电设备。 五号迅速执行命令。 一片黑暗。 我立刻转身开枪,一面移动一面双枪齐发,同时还掷出几枚手雷--这个时候我要做的不是让对方被压制得多惨,我首先要让他们弄不清楚自己的对手到底有几个人。我攻击的速度极快,奔跑的速度也比那些人想象的迅速,等四楼的供电再次恢复时,我已经返回到了通道之内,但敌人却还在开枪射击,也像是吓破了胆一般,所有子弹招呼过来。 我心中暗暗发笑,反手掷出一个手雷。 “嘭”的一声,对面传来几声惨叫,狭窄的通道之内,手雷特别致命。 为防止他们效仿伤及我的身体,我立刻开始后退,后退数步之后,只见,果然,对方有人伸手准备投弹,可那投弹的方式实在不够专业,整只手臂暴露了出来,我立刻开枪,子弹穿过那家伙的手背,打在手雷上,手雷立刻在他手中爆炸,火光与血肉四溅,那人的惨叫声立刻响彻了整个通道。 接下来,他们学聪明了,一颗借着墙壁反弹而来的手雷出现在通道里,但离我数米之外,我便开枪击中那枚手雷,手雷在空中炸裂,对我伤害不大。 他们依旧没有弄清楚我们有多少人,依然在浪费枪弹和手雷,第二颗,第三颗手雷扔了出来,我早已经撤回到通道尽头,那些手雷离我十分之远,爆炸之时我就远远站着听响声看火光,其他的似乎根本与我无关。我停止了进攻,默默等待。 很快,他们大概是察觉到了不对,也沉不住气了,有两名士兵立刻冲了出来,看见通道空旷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显然呆住了,我没等他们回首报信,一枪一个,结果了他们。 接着我又双枪齐发,投掷手雷,对那边一通乱打。 这些家伙,难道真的也都是新兵,难道张楚那混账故意用新兵和我们对抗,保存自己的实力? 但不管新兵老兵,挡在我面前,我就别无选择。 这一通射击之后,对面如同龟缩了一般,火力明显弱了很多,我立刻再次靠近折道,投掷手雷试探,两颗手雷飞出去,又是几声惨叫,但这回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炸中了躺在地面上的伤员。 与此同时,我的通讯装置震动起来,我立刻将它拿到耳边,通讯装置另一端,终端附近的五号说道:“我们已经全面控制了防御系统了。不过更高级的系统控制还需要慢慢破解。” “先帮我清了四楼这些畜生。”我说道。 “是!” 话音犹在,我尚未挂断通讯装置,我的前方这道口,金属护板墙壁忽然打开,一挺机枪陡然从护板中伸了出来,开始对着敌人狙击的通道进行扫射…… “效率这么高?!”一片惨叫之声中,我不由得暗暗赞叹。 我忽然发觉,这位五号,似乎不仅仅是在帮我,还在发泄自己对着反抗组织基地的仇恨…… 正文 236.故人,仇敌 防御系统的自动扫射持续了几分钟,直至走廊上再无声响。 “敌人已经肃清。”通讯装置的另一头,通过终端发来讯息。 看见这句话的同时,我小心翼翼的转过了走道。 走道上尸身纵横,血溅满地,金属墙上也被染上了斑斑血迹。 我小心地靠近那紧闭密室。 密室十分安静。 保险起见,我联系五号,询问这附近的情况,五号说道:“那密室的隔音效果很不错,说不定他们聚精会神做自己的事情,还不知道外部已经被攻破,另外,房间里一共有五人,我中有一人似乎并不是反抗组织成员,没有基因账户信息。” “能确认那人的长相和年龄之类的么?” “不能,这难度太大。” “好吧。” 一切只是保险起见,实际上,但凭猜想,我也能猜出来那里头的人会是谁。 我来到那禁闭室门口,身后触碰那扇门,确定这扇门只是普通的金属护板,如果是特殊基因记忆金属的话这个时候大概已经警报声大作了--我再次联系五号,五号回应:“已经成功入侵了禁闭室的系统,你只需要直接验证就可以通行。” 我淡淡笑了笑,伸手向那门边的基因检测系统上一按,一阵绵长清脆的电子音,紧接着是一声“验证成功”的提示,金属门缓缓打开,迎接我的是里头的一声喝骂:“谁!谁让你们进来的,不是说过不许进来吗?”这声音十分飞扬跋扈,但我并不熟悉。不过,很快那个声音就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口似的--显然,我虽然不认识他,但他绝对是认识我的,而且似乎还挺熟悉。这家伙,这一刻便这么死死的盯着我,我觉得他眼睛都快要突出来了。 他身旁的一名护卫立刻想要掏枪,我顺手一枪把那人撂倒,另一边的人想要冲上来,我反手甩出腰间的军刺正中他的脖颈。 这种出其不意的瞬杀技能都是涂殊所教。 张楚命令涂殊来训练我,看来,倒是为他自己培养了一个恐怖的对手,我忽然觉得,我就像是几十年前美国培养出来的终极恐怖分子本拉登一般,只不过,我想我的结局绝对不会如本拉登那么惨。 两名护卫倒地,两名原本“工作”着的研究人员顿时像是吓破了胆,一个不断后退,一个直接跌坐在地面上,这两人已经不存在战斗力和威胁了,我的枪口直接指向了那名对我喝骂的家伙,显然,这家伙才是主导者,而他后头的软躺椅上,七七正昏睡不醒,旁边仪器屏幕上显示着我看不懂的符号和波纹,不知是什么意思。 我冷冷面对那家伙,说道:“把七七放了。” “我们……我们也是领命办事,我放了她,你……你放了我。” “好。” “好……好……快!”那人立刻让身后的研究人员动手放人,我快步走上前去,抱起了依旧昏迷不醒的七七,退后几步,再次举枪指着那为首家伙的脑袋。 “你……不是说好我放人就放了我么?” “我说,那是刚才,现在我还有话问你,如实回答,否则……”我冷笑一声。 “好……好,一定……” “张楚和钟将军在哪里?”我问道。 “啊?张楚?!钟将军?!”那人显得非常惊愕,他的这个表情让我有些诧异,我看的出来,这个已经几乎吓得屁滚尿流的家伙,这种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从这个细微的表情里我捕捉到了很多信息,至少我清楚一点,张楚和钟将军,很可能不在这里,即使在,也很可能已经隐藏到了一个连他们的部下都摸不清楚的地方,这一点是我始料未及的,我皱了皱眉,故意问道:“怎么,你不知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甚至没有来这个地方……”那人说道。 “没有来?他们在哪里,还在香港?”我不由得问道。 “是的,我们是先遣部队,说白了就是一群炮灰,”那人说道,“不过,命令的确是张楚和钟将军下的。” 我咬了咬牙,说:“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接管生命堡垒,清除闲杂人等,还有……还有对七七进行脑部探测……试图,捕捉她的记忆碎片。” “呵呵,还真是高端,”我冷笑,“那你们的指挥官是谁?” “邵光义……邵光义长官……”那人低着头。 “邵光义!”我咬紧了牙关。 邵光义简直可算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任导师,进入生命堡垒之后,他是第一位和我谈论自己观念的人,也是第一个引导我去思索信仰问题的人,更何况,我们也算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没想到,现在却要兵戎相见,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的对手是他,但为了那帮相信我的人的生命安全,我别无选择,我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告诉我,邵光义在什么地方。” “四层总指挥室。”他说道,“主要的骨干都集中子哪里,等我们回报关于七七的信息。” “你们这么长时间不回信息,他们不会起疑心?”我问道。 “不会,他们知道这个任务的艰难程度,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在我们汇报状况之前主动询问。”那人说道。 “哼哼,也是,整个下三层已经全部被我们的人占领,他们应该也没有时间去管那么多了。”我再次冷笑,故意说道。 那人的表情变了变,忽然颤声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 “哼……你可以不信,”我淡淡说道。 “不……我不是不信……总之,总之,现在我什么都说了,是不是……是不是可以放了我了?”那人开始跟我讨价还价。 我有些烦躁,挥手示意他们离开,那三人如获大赦,立刻向门外跑去,可是,他们刚冲到门外,楼道里竟传来数声枪响,那几人,迅速翻身倒地,再也没有起来,我吓了一跳,赶紧跟上去,才发现那几个人都已经被子弹打成了蜂窝,而他们的正前方,基地的金属墙壁上,刚才已经收缩回去的防御机枪再次伸了出来,看来是五号做的了,我心下略有些苦涩,但我对着那几具尸体,依旧只是嘲讽冷笑--他们本就该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的,刚才我也本不该放过他们的。 我抱着七七原路返回,虽然她还没有醒来,但我还是尽力捂着她的眼睛,害怕她一醒来就看见满眼的尸山血海,她还太小,无论如何,都不该让她承受那么许多。 我越是往前走,敌人的尸体就越多,刚才原本没有尸体的地方这个时候也尸身堆积,看来战斗是已经打响了,不过,据我观察,地面上的尸体里头,我们的人居少数,而且很多应该是五号控制终端直接用防御系统扫射而死的,他下手果然够很辣,我心中不由得微微发寒,这个家伙对反抗组织的仇恨绝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是日积月累的血海深仇。 我好不容易跨出了基地,联系上了墨歌,外头,天已微亮。 我将七七交到了墨歌手里,墨歌作为狙击手,这个时候依旧隐藏在基地外的安全位置,她这个地方也是最不容易被察觉的,七七在这里呆着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安顿好七七之后,我再次准备返回基地。 这个时候,墨歌却开口说道:“里头的情况怎么样?” 我说道:“还算乐观。”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呆在这里指挥?”墨歌问道。 她是个聪明人,总是能在细微处发现问题所在,她显然是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了,我沉思片刻,觉得还是不该对她有所隐瞒,说道:“我去找人。” “找谁?” “他们的指挥官。” “指挥官是谁?是张楚,还是钟将军。”墨歌问道。 我说道:“都不是。” “我猜也是,如果是他们两个,我们不会那么容易打进基地内部,说吧,是谁。”墨歌已经猜到了是我们都认识的人了吧?否则她不会是此刻这种表情,平静释然,仿佛过意在宽我的心,希望我对她不要有所隐瞒。 我淡淡笑了笑,说道:“好吧,是邵光义。” “果然……”墨歌嘴角勾了勾,说道,“愚忠。” 我说:“或许他有他的道理。” “他做事一向有道理有原则,也正是太有太道理太有原则了,才会显得刻板,我早料到了,就算大家都背叛,大概他也不会背叛。” “他有他的道理,我有我的原则。”我说道。 “你的确越来越有自己的一套准则了。”墨歌淡淡笑了笑,说,“不管怎样,你小心吧。” “你没有什么要交代我的么?”我问道。 墨歌摇了摇头,说:“你是指挥官,我也有我的准则,就是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 “你这不是愚忠么?” “不是。” “那是什么。” 墨歌没有回答,反而摸了摸一旁七七的脸庞,再次把自己的目光移到了她狙击枪的狙击范围之内,似乎这无声的回应就是最好的回答了,我叹了口气,女人大概都这样,总喜欢说半句留半句,实在让人觉得有些难受,但是,她既然不愿意说,我也就毫无办法了。 我转身回到了生命堡垒之内,根据五号提供的检测,我很快便通过最短的距离来到了四楼,四楼曲折幽深的通道让我有些发晕,若不是终端已经掌握在我们的手中,这个时候,恐怕我会根本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冲乱撞。 所幸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整个基地似乎已经抓瞎,就连防御突袭我们的士兵们也显得有些慌了神,射击的方式十分凌乱,毫无章法可言,我利用一把小手枪,便一路冲到了四楼的指挥所之前,让我感到诧异的是,指挥所的大门是开着的--生命堡垒的指挥所不比离岸基地,这里明显要大得多,而我冲入那指挥所之时,里头空无一人,我立刻顿住了脚步。 难道我中计了? 这是怎么回事?! 空城计么?! 我小心翼翼的沿着金属墙壁向前,反复询问五号周边的情况,但五号给我的答复始终是周边不存在任何威胁。 不存在任何威胁,那这些人难道是跑了么。 我继续向前,巡视遍了整个指挥室的正厅,始终不见一个人,但就在这时,我忽然摸到,一旁的墙壁上,似乎有一个凹陷的暗格,我伸手用力按下那个暗格,很快,一扇金属墙壁缓缓打开,我的面前,露出一个小房间来。 正文 237.他就像一块石头 我抬手举枪,快步踏入那房间之内,房间里头很是简陋,甚至不如我们在离岸基地的普通士兵房间,只有一张小床,一张金属桌,金属桌上的电脑已经关闭合入桌子内部,而那金属桌前固定的椅子上,一个男人背对着我静静坐着。 “邵光义。”我低低的呼唤了一声。 “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的,也知道自己肯定会失败的。”我说道。 邵光义似乎淡淡笑了笑,说:“是啊,我知道的,虽然多多少少有些宿命论,但我还是想说,这些东西,其实多半是注定的。”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终究还是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这不仅仅和你注射了什么浓缩液有关,也和你的性格有很大关系。”邵光义看着我,说道,“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人跟你一样,悲天悯人,带着一帮人冲击生命堡垒,还屡出奇招?如果是普通的反抗组织成员,也绝对不会为了广州的这些市民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带着士兵去突袭,去冲锋,连政府军都因为你们而动容,派来援助……呵呵,这一切,不都是你的性格使然,不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么?” “那又怎么样?” “所以,你已经做了一般人不会做,不愿做,不敢做的所有事情,加上你的身体,与别人不同,所以,你注定是要成为这个时代被推上风口浪尖的那一位,当然,一般这样的人都会非常痛苦,尤其是在他不知道自己信仰是什么的时候。”邵光义再次提出了那个问题,“不过……对于你来说,这一切好像不是问题,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否明白自己的信仰是什么,但你似乎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至少我比反抗组织的你们清楚。”我冷冷说道。 “嗯……你有过人之处,但是,最好不要过度了。”邵光义说道。 “我们是敌人,你居然对我说教?”我愣了一下,尽力抑制住对邵光义固有的那种尊重,冷冷说道。 “我是你的长辈。”邵光义笑着说,“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我比你甚至更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该要什么。” “你如果清楚,就不会助纣为虐,难道你不觉得张楚和钟将军有错?”我厉声问道。 “错?不,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对错,反而是利益关系比较重要。”邵光义依然微笑,“你记住我的话,没有错的,这个世界不问对错,只讲利益。” “你……”我显然一时半会儿是无法理解他的话的。 “我们每个人做的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我们之所以肯为之付出,是因为我们觉得值得。”邵光义的声音依旧平淡,嘴角微微上扬,说道,“你可以好好体会我说的话。” “我不需要体会那些,我现在只问你,朱铭在什么地方,你的那些人,又在什么地方?”我咬牙切齿。 “那我问你,你们救出去的,谢淳的女儿七七在什么地方?”邵光义反问。 “你没有资格反问我。”我冷冷说道。 “这里没有什么资格不资格的,我只是向告诉你,我们双方都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的对手心中所想,所以多问也是白搭。”邵光义说道。 “邵光义!”我实在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他明明是个正直的人,他明明比我更懂什么是是,什么是非,为什么却非要站在我的对立面?难道我错了?不,我确信自己没有错,难道这个世界真的已经不用讲什么对错了,真的一切都如他所说?!为什么会是这样?我觉得我举枪的手都在颤抖,但我无话可说,我说的任何话语邵光义都能在第一时间反驳,反驳得干脆利落,反驳得令我好无余地。 我尽力扬了扬手中的枪,说:“好,那么,我也只讲最简单的话,说,或者死。” “死。”邵光义淡淡的说。 “你!” “即便你不杀我我也会死。”邵光义说道,“生命堡垒给你们了,你们要在这里建立一个新的基地,一个新的世界,利用这里的资源,你们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相信你比我更明白,所以,你根本没必要去关注那几个人去了哪里,他们若和你们对立,早晚要与你们在战场上见面,若是与你们殊途同归,那我这次让他们先走,便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不是么?” 说得很有道理,让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 “你真的要就这么死了,你甘心吗?”我问道。 “有人做火焰,就要有人做木柴;有人想要光明,就要有人甘当蜡烛……”邵光义开始缓缓踱步,“我明白自己要什么,更明白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戏做足了,就该退场了,任务完成了,就该休息了……以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呵呵……”忽然,邵光义掏出手枪,对准我开了一枪,他的枪法很准,而且手枪子弹里有着让人胆寒的毒素,只要沾到一下便肯定要死--我不能死,于是我本能的翻身躲闪,这一躲,给了邵光义机会与空当,却见他反手将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一声枪响,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与此同时,一股浓稠鲜红的血液喷在小隔间的墙壁上--最后一刻他没有用手掌内的毒素,没有给我们造成任何麻烦。 邵光义与我接触不多,但他一直是如此,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更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我心里忽然空落落的,退后一步,靠着金属墙壁,一点点的坐下去。 通讯装置里传来系统终端发来的语音信息--生命堡垒中的敌人已经完全肃清,我们现在已经开始打扫战场,此战我们只损失了五名战友,而全歼敌军,遗憾的是,朱铭和金明高层人员都趁机逃走了,楚长官,请您指示。 “叫几个人来四楼基地最高指挥室,这里有一具尸体需要处理,是此战的最高指挥官邵光义。” “邵光义?”五号的声音显然有些诧异,“没想到是他,不过,他也算死得其所了,这个誓死忠于职守的老兵。” 我说道:“是的,他不堪兵败,已经饮弹自尽了。” “也是条汉子。”五号说道。 我没有回话,挂断了通讯系统。 几分钟后,有人进指挥室来打扫战场,五号也随着他们一起进来,他神情舒缓了很多,显然是作战胜利使他非常喜悦。 但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开口问道:“你过来干什么?你不是应该和其他研究人员去好阿红整理一下刚刚拿下来的终端系统么?” “终端系统的数据整理工作交给别人做就可以了,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了,明天开始我要对整个生命堡垒的资源进行清算维护,楚长官你看怎么样。”他神采飞扬地说。 我点了点头,说:“全部交给你了。” “好。”他笑着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我重复问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邵光义的遗体敬个礼。”他说道,“我很佩服他,但我也知道他肯定会为生命堡垒尽忠职守到死。” 我皱了皱眉,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 于是我问道:“这么说,他和生命堡垒,有什么不解渊源么?” “没有,大概是性格使然吧。”五号说道。 “性格……”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是啊,性格可以决定很多事情,邵光义就是这样,他的忠心,永远不是别人可比的,但也正因为此,他才总是做违心的事,说违心的话。”五号说道,“他是个老兵,大家都爱戴他佩服他,但几乎没有人评价过他,因为,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就像一块石头,磐石无转移,没有什么好评价的……” 正文 238.新的防线 五号对邵光义的评价在我的心理也形成了一块石头。 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收捡所有人的尸骨,擦干墙面上的血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 邵光义从我面前被抬走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脸庞已经开始泛出青绿的色泽--他死了,身体内箭毒蛙的毒液也开始扩散。 我皱了皱眉,反身离开。 我没走几步,墨歌迎面而至。 我看着墨歌,有些疑惑,问道:“七七呢?你没有和她一起?” 墨歌说道:“七七已经安排在休息间里了,她状况不是很好,总是说梦话。” “是么……”我有些忧虑。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杀了那么多人,和反抗组织彻底决裂。”墨歌说道。 我说道:“从他们对我们开出第一枪开始我们就决裂了。” “好吧,我想也是。”墨歌似笑非笑,转身环视四周,说道,“看来,你是打算把这里变成你的临时基地了吧?” 我沉默片刻,并不回答,而是继续向前走去,说道:“你可以跟我一起打理一下指挥室么?” 墨歌却伸手抓住我的手臂,说道:“我总该知道你的计划,才能跟你合作吧。” “我们合作也要谈条件了么?”我没有回头,而是顿住脚步,冷冷望着前方。 我现在需要绝对的支持,哪怕是我没有说清楚的话,我也需要别人无条件的支持我,我知道,这有些自私,但我没有办法,别无选择。 我经历了太多的背叛,心有余悸。 墨歌慢慢松开了我的手,我测过连,低低的说了声:“对不起……” 墨歌笑了笑,说:“没事,你需要什么帮助?” 还好她大概理解了我的意思。 我和墨歌一起来到指挥室,这个时候五号的那些朋友们,那些依旧有,已经把整个终端指挥室收拾完毕,清晰的地图再次印在了干净的墙壁上,我转过脸,望着地图上已经被肃清的红点,干净的地面,以及我们的战士们移动的身影,我忽然稍稍有了点儿信心,当然,当我想到这样的信心都是建立在无休止的战争和杀戮上时,我的心却再一次沉了下去,那种感觉难以言喻,复杂纠缠不能自已。 我默默的坐在指挥室办公桌的椅子上,望着前方,墨歌站在我身边,我晾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说道:“墨歌,你可以帮我重新布防么?我们的人不多,我没什么经验,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填补缺口。” “你是要保护生命堡垒,还是整个广州城区。”她问道。 我愣了一下,思量再三,我说道:“整个城区……” “人太少了。”她说道,“分兵把守肯定会导致无谓的牺牲,除非龟缩整个防线。” “那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做吧。” 她想了想,说:“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我把兵力都不知道广州居民区附近,和政府进行和谈,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定支持。” “和谈我可以去。”这时候,指挥室外,涂殊忽然走了进来,说道,“我分析,现在政府军和反抗组织的关系应该也进入了冰河期。” “是么?” “是的,基本可以断定……”涂殊说道,“反抗组织自己作的。” “你说说看。” “很简单,这次弃置生命堡垒退守香港并没有和政府军打招呼,否则政府军不会措手不及,也不会支援我们。”涂殊说,“反抗组织这次是一次极其自私的举动,为了保存那仅有的一点点实力把民众和他曾经的盟友都往火坑里推。要知道,生命堡垒虽然是反抗组织着手建立的,但很大一部分资源来源于政府的支持以及民众募捐,大概只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资金是反抗组织通过原先的家底和战前某些内部公司支持的来的,这还不算。广州市临时居民区的所有基础设施都是政府斥资建立,和反抗组织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们这种弃置生命堡垒,放弃抵抗作战的行为,完全就相当于没有把政府放在眼里,不是么? 我没有说话,盯着涂殊,等她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儿,她才又说道:“现在政府必然对反抗组织心存芥蒂,甚至已经起了想要削弱他们的心思,而我们这支新兴力量绝对是政府第一个想要拉拢的。政府救过我们,我们欠了政府的人情,他们或许正在等我们找上门去。” 一旁的墨歌开口说道:“正因为他们救过我们,我们欠了人情,所以这件事会更加麻烦。” “你的意思是……”涂殊皱了皱眉,看着墨歌。 墨歌说道:“这样,政府那边,随便提什么条件都可以了?” “这个就要看谁去谈判了。”涂殊淡淡一笑,说道,“如果是我们一向来心高气傲的墨歌大小姐去,那肯定是不行。但我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去可能就不一样了,不是么?” “和政府打交道,怎么说,都不见得安全。”我说道,“说实话,我不是很信任他们,虽然我感激他们的救命之恩,但与公与私……我……” “我知道你。”涂殊说道,“所以,我也没让你去啊。” “你去也要重新考虑。”我说道,“现在我们立足未稳,我不想任何人有事。” “我不会有事,我能有什么事?”涂殊嘴角勾了勾,说,“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再说,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们每一个人无非都是烂贱命一条,你是,我也是,谁都一样,去冒点儿险不算什么。” 我沉默了,她的话让我无法反驳。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我问道。 “明天。”涂殊打了个哈欠,说道,“现在太累了,明天再说。” 墨歌瞥了涂殊一眼,似乎有些不屑,似乎有些不满。 我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明天,你负责和广州市政府军联系,现在这周边的感染者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了,但是并不等于感染者已经全部被清除……我们的战斗还远没有结束。” “知道了知道了,楚长官,你可是越来越像个领导了……”涂殊撇了撇嘴,转身离开,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忽然想起了黄倩,或许是涂殊的语气触动了我,或许是别的什么,总之,这一刻,我想到了黄倩,我想到了这个一向来油嘴滑舌每一个正形的女孩,我想到了很多人,很多已经死去的人,这些人,甚至连个尸体都找不到。 涂殊离开的时候,我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呆望着她的背影,过了很久,才缓过劲来,转脸望着墨歌,说:“我们要提前布防。” “很急么?”墨歌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反抗组织吃了亏,我们要做两手准备,政府这边要联系,我们的防线也必须先布置好……你现在就告诉我你的预想。” 墨歌点了点头,来到地图前头,伸手说道:“我的预想就是让我们的防线向后龟缩,一直退到居民区附近,前头不用安排任何人,完全由终端来控制各个哨塔,如果反抗组织要进攻的话,有两条路,一条是从后面抄过来,这么做,非常麻烦,不仅要让过居民区,还要考虑政府军的承受能力,他们一定不希望本来还摇摆不定的政府军由于他们的冲动而直接跟我们联盟吧?” “嗯……” “所以,他们比较明智的选择,应该是,和教会、感染者们一样,从正面进攻我们,如果是这样的话,情况就会好很多,”墨歌说,“首先,用终端控制哨塔的防线,虽然机动性差一些,但是精准度会比人来控制更高,在这个防线上头,已经可以给他们造成不小的损失,而等他们冲破了防线之后,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合围过来袭击生命堡垒,这样,我们退到居民区附近组建防御工事的士兵就可以从身后进攻他们,就算我们人再少,对他们也是不利,因为这样我们可以形成反包围。” “嗯……对……”我点了点头。 “他们还有一种选择。”墨歌继续说道,“那就是直接进攻居民区的那道防线,先拿下他们,然后再反过来攻击生命堡垒,这种方法稳妥,不过……我们的人,这个时候就可以撤回居民区之内,这样,我相信他们不敢进攻。” “利用民众?” “是的。”墨歌说,“现在不是婆婆妈妈妇人之仁的时候,利用民众,同时也是保护民众。”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这的确是一个非常稳妥的办法。 墨歌说道:“大概就是这样,如果是感染者进攻的话,光是利用防线上的防御系统,应该就可以非常有效的进行打击了,如果他们奇袭突破防线,那么,没有政府的支持,我们也只能拼死一战,这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明白,”我点了点头,“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我现在就等涂殊的消息了……”我沉默片刻,忽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我还有一个打算,或许现在说为时尚早,不过……我觉得早商量早打算总比没有准备的好。” “你想到了什么吗?”墨歌看着我。 我说道:“我想与政府军商量,重新挖掘伊波拉病毒的起源。” “重新挖掘起源?” “是的。”我点了点头,说,“了解病毒的起源才是根治病毒的唯一办法,这次生命堡垒之战,教会已经受到了重创,但是也可以看出来,他们的新式病毒感染者越来越多,新式武器越来越可怕,我们要从根源上击败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伊波拉病毒的起源,如当年谢淳教授他们那样……” “谈何容易。”墨歌笑了笑,说。 正文 抱歉,最近在北京找工作 这几天我在北京找工作,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这边也只好搁置了,明天白天时间比较多,能写几章写几章。 另外,异妖诡谈录那边大家不要去问了,那边本来是我和我前女友合写的,现在我们分手了,那边也只能搁置下来。 这里抱歉。 不知道我是不是要变成北漂咯,纠结中…… 正文 239.诡异的场景 我摇了摇头,说:“再怎么不容易,总还是要去做的。” 墨歌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点了点头,站在一旁。 我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我们的关系转变的有些迅速,虽然依旧是上下级,但现在发号施令的却变成了我,于是,我把目光移回到屏幕上,故意不与墨歌的眼光交接。 墨歌在我面前站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我没有要理会她的意思,于是开口说道:“那,我先去命令他们布防了。” 我点了点头,没开口。 墨歌默默的离开了,我继续坐在办公桌后。 这个时候我忽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有人都准备就位,而我却根本不想休息。 但疲惫的身躯,最后还是让我慢慢睡着在了办公桌之后。 我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个让人有些奇怪的光点,那里头的内容依然复杂,甚至已经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 每一次闭上眼睛,我总是能看到那副血肉模糊的景象,虽然我一直不理解这一切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猜再次慢慢醒过来,而这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的嘴角竟在淌血--没有疼痛,没有十分严重的排异反应,甚至我根本觉察不出身体有什么异样来。 血就这么一点点的躺下来,滴在桌上,淌在地面上,我惊愕的看着那一滩鲜红,轻轻抹着自己的面颊,这个时候,指挥室的门忽然打开,墨歌快步走上前来:“楚庭生,布防已经……” 她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愣在原地,顿时表情变得严峻起来,问道:“你怎么了?排异反应么?我帮你把医护人员找来……” “不用了,”我摆了摆手,擦干净嘴角的鲜血,“你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可是……你的身体。” “我说过不用担心。”我嘴角抽了抽,这个时候,我不想有任何人对我做无谓的关心,我心中的负罪感已经极深,我觉得,已经有太多的人因为我而离开,我觉得,这个时候最该死的人本当是我,可是偏偏我没有死,我依旧要活着承受这种难以言喻,不可辨驳的内疚和痛楚。 墨歌的神情有些为难,但很快平静下来,说道:“我是来向你汇报,布防已经基本完成了。” 我说道:“好吧,那你回去休息吧。” 墨歌看了看旁边,神情犹疑,良久,才慢慢离开,指挥室门慢慢开启,她准备离开的片刻,却又慢慢回过头来,说道:“你……最好还是注意身体。” “我有分寸。”我说道,沉思片刻,又问道,“七七现在怎么样,醒了吗?” “醒了,但是身体有些虚弱,你有什么事情要问她么?”墨歌问。 我点了点头,说:“如果她太累,就算了。” 墨歌叹了口气,说:“她在二楼四号休息室,你可以抽空去找她,她也很想你。” “想我?”我还真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想我,哪怕是一个小女孩而已。 不过,我还是不打算这么快就去打扰她,在墨歌再次离开之后,我有感觉一股温热的液体猛然间窜到了我的喉头,甚至还呛了我一下,我立刻开始大声咳嗽,那种感觉根本无法压抑,咳嗽之后,我发现,面前的桌面、抽屉口与桌腿上全是点点血迹。 我甚至不相信这就是从我口中喷出来的。 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我也已经被感染了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心中有种莫名的恐惧。 要知道,我最憎恨的便是感染者,我唯一的目的,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杀光这些感染者,倘若有一天,我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越是这么想,我越觉得身体不堪重负,我想站起身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软。 刚才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我扶着桌子,一点点的向门外移去,来到门口的时候,一阵晕眩,彻底瘫软了下去。 我背靠着墙坐在门边,与此同时,指挥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这回进来的却是涂殊,我只知道她站在我身边,却根本没有力气和她说话,我感觉到涂殊慢慢蹲下身来,盯着我,但我依旧没有任何力气,我感觉到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对我说什么,但是我听不清,那声音仿佛来自旷远的天际。我感觉到她伸手过来,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模糊的双眼依稀能辨清她的口型,似乎在呼唤我的名字,似乎在让我不要闭上双眼。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伸手抓住涂殊的手臂,嘶声说道:“你……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状况,现在还不行……就算是叫人过来医治,也要……找信任的人……” 我只能依稀听见一点儿自己说话的声音,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说成了胡言乱语。 但涂殊显然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伸手在墙壁的验证系统上按了一通,立刻,我耳边传来一段刺耳的电子音。 这是指挥室大门锁闭的声音。 涂殊把我扶了起来,将我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这个时候,我的面前已经尽皆是幻象。 依旧是那个光点,飘忽不定,那光点中包含的内容比之前更加清晰,甚至已经出现了人物的轮廓,那些人似乎有着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表情,他们似乎在向我诉说着自己的身世。 古往今来,有的人死亡,有的人重新活过来。 在丛林里,在山坡上,在每一个人类的聚落。 我看见碎石被打磨光滑铺在地面上,我看见一片荒芜的平原上出现了交错的道路,我看见驼铃响马,我看见河水奔腾,我看见河畔聚居的人们,我看见他们耕种,他们放牧…… 我看见铁蹄踏过部落的帐篷,我看见死亡与鲜血流淌人间,最终却看见瓦砾与断壁残垣之间重新升起了高楼广厦。 我感到害怕。 我感觉自己的眼前简直已经呈现出了一部人类的历史,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看见这一切,我甚至从未从任何一本书中看到类似的描述,有很多细节,似乎也开始在我脑海里呈现出来。丛林中聚居的野人,劈开荆棘,逃出樊笼,走向河流山川,在四季更替中寻觅生的希望。 我看见了某个帝王,他高歌、他祭祀天地,他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似乎都印刻在我的脑海里。我不曾在任何一部电视剧里看见这个帝王,不曾在任何一部戏剧里看见这样的场景。 我看到了刀光剑影,看到了开动的坦克,看到了登陆的冲锋舟,看到了投下的物资与丛林中行走的野战军,我不曾在任何一部战争片里看到如此真实的场景。 这到底是什么。 脑海中很是混乱,但我却似乎看尽了人世变换,沧海桑田,这一切信息量太大,又太过凌乱,就像是有人特意把自己的所有记忆一股脑儿的倒进我的脑海中一般,让我措手不及,不知所措。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已经紧紧抓住了涂殊的手,我听见她的声音。 “你怎么了?你想要什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无法回答她。 我依旧堕入那无尽的时光变迁之中,我正行走在人类几千年上万年的时间线上,我甚至感觉自己不曾存活。 这种感觉太过微妙,无法形容。 又太过恐惧,让我根本不能承受。 当一颗老式汽油弹在我“面前”爆炸之时,我开始嘶声大叫起来,这时候,我看见了一样东西,似乎是一面军旗,还有一群西方人,他们操着我听不懂的语言,走在丛林之间--他们中有人似乎已经生病了,他不停的咳嗽,五官都在流血,身体上出现了红斑。 他很虚弱,就快要死亡。 这是什么……这难道也是某些记忆的一部分。 我试图去捕捉,可就在这时,我眼前的场景开始坍塌,缩小,那是一种没有撕裂感的破碎,也是一种没有烟尘飞扬的坍塌。 我清楚的知道这时记忆的塌缩,清楚的知道有些东西,似乎被阻断了,似乎不再输送向我的大脑。 我仿佛一瞬间被拉回到了现实中。 随之,我猛地咳嗽一声,一股鲜血再次从口中喷出,我猛地直起身子,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明起来。 我终于回到了现实之中。 我转过脸,茫然望着涂殊。 涂殊的表情显得有些惊恐。 “你怎么样,楚庭生!” 我摇了摇头,过了很久,才慢慢憋出一句话来:“我……没事……” “你真的没事吗?!”涂殊再次确认。 我点了点头,说道:“刚才,我看见很多奇怪的幻象,但现在我……我觉得……”我活动了一下身体,竟觉得似乎一切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之前体力更加充沛,而喷吐而出的那些鲜血,似乎本来就是体内多余的东西,他们离开身体,非但不会让我感觉不适,反而让我觉得身体更加轻松。 “你看见了什么?”也许是见我不回答,涂殊再次发问。 “我说不清楚。”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我看到了很多东西,太多了……” 正文 240.破碎之梦 “我必须找人帮你看看……”涂殊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不行,你现在找人帮我无疑是动摇军心。” “一群残兵败将,还有什么军心?”涂殊有些极端,或许是因为张楚所做的一切,已经让她无法承受眼前的痛苦,她原本不该是这么一个极端而不知镇定的人。 我再次摇头,说道:“不,不行,正因为现在大家都脆弱,都害怕,我才更不能让他们知道……你应该清楚,我现在的症状与感染非常相似,这是最严重的问题……” “你……”涂殊看着我。 我淡淡笑了笑,说:“我暂时没有关系……不过,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想说什么……”涂殊的表情让我觉得她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我想说的是,若我有任何异样的状况,请立刻射杀我,在我完全失去意识之前,明白么?”我不容反驳地说道。 “我……我明白了……”涂殊慢慢点了点头。 我叹了口气,说道:“我要好好休息一会儿,你出去吧,如果可以的话,先帮我清理干净这里的血迹。” “好的……”涂殊说道。 我们很快就收拾好了整个指挥室,尽量做到可以掩人耳目,之后,涂殊才转身离开,之后的她甚至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似乎故意避开了什么。 我已经静默的呆在指挥室里,虽然有些别样的恐惧,却再次闭上了双眼。 我必须休息,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怎么了,只知道只要我闭上眼睛就会有许多奇怪的东西浮现在眼前,而这些东西,似乎在引导着我去某个地方,或是了解某些事--那些西方人是什么,那个生病的西方人是否就正是感染了伊波拉,他们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到底是什么?那片丛林又是什么,对了,我似乎还在那里看到了烈烈飘动的战旗--那战旗,我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那似乎是日本的国旗,为什么会是日本?我忽然想到了李闻天,这一切,到底意味着什么。 可惜李闻天已经死了,我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心里到底藏着什么了。 这件事和日本有关么? 又或者,和那些西方人有关么? 和那片丛林有关么? 我陷入了沉思。 不由得,我想再次睡着,再次去探索那些记忆,于是,我开始尽力的睡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的身心都沉静下去,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下沉,一点点沉入谷底,一点点的接近那一处未知的深渊,这一次,我宁心静气,压抑着自己的恐惧,这一次,我需要的是静心探索,去挖掘我内心深处某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我相信,这些东西本不属于我。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前生后世,更不相信神话,即便我相信世上有神,也一样会把这“神”当做某种能够用物质观点解释的东西,也正是因此,我不相信这些记忆带着神话色彩,他们会出现,必然有他们出现的道理。 我终于再次深入了那一片深渊之中。 沼泽、丛林,一片黑暗的夜色,星光隐耀,远山潜行。 我听见了海的声音,这是一处海岛,而我是一个旁观者,我不属于这个世界,却偏偏看着这个世界里的一举一动。我看见有一支小队在海岛便的沙滩上宿营,他们的人望着远山,另一座岛屿上的山坡,我觉得他们似乎有些向往,仿佛向往自由一般的向往远方。 这个时候,我觉得自己隐藏在一棵树上,他们看不见我,我却能窥测他们的一举一动,我听见,他们正说着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话语--这是一种人类的语言,具体是德语、法语还是别的日耳曼语系语言,我不知道,总之不会是日语,更不可能是中文。 我静静的看着他们。 这时候,其中有一个人站起来,一拳打在一旁的热带植物树干上,我感觉到一丝震动,身体似乎受到了某种特殊的冲击,感到隐隐疼痛,而那个人的手也被树干所划破,他捂着疼痛的手盯着我,也盯着树干看了良久,这才慢慢离开。 在那个人离开的片刻,在他的背影之中,我慢慢睡去,那场景也慢慢淡去。 我唯一的记忆是,那人的穿着,那小队的穿着,很像是我在一些战争电视剧里所看见的,二战时期德国士兵所穿的衣服,这些人,很可能是德国的军队,但是他们所处的位置却更像是太平洋的某个岛屿,我记得,太平洋战争主要是美国和日本的较量,而德国士兵不曾参加,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个岛屿上,为什么这些西方人会呆在这个岛屿上? 我越发的不理解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但我已经很累了,我慢慢睡去,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整个人瘫在指挥室桌椅的下头,十分狼狈,不过还好,大概没有人看见我这幅样子,指挥室里依旧安静,我抓着桌角,像一个醉酒的人,慢慢爬起来,晃了晃脑袋,不由得瞥了一眼一旁的电子地图,根据地图的显示,墨歌的布防已经全部完成,整个广州城区现在都在我们的保护之中,而且,我注意到,政府军的位置似乎也有所变化。 难道我一觉睡了那么久,连涂殊也已经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么? 我不由得站起身来向外头走去。 走廊上一片寂静,我甚至根本看不到几个人,我走过怪叫,来到一边走廊尽头的窗前,墙壁上的自动供应贩卖装置似乎修好了,我随便按了按。由于没有了反抗组织终端的限制,这个东西也变成了完全免费使用。只是我不知道这样的“共产”生活能持续多久,毕竟,我们没有任何后备资源。 机器里滚落下一罐可乐来,我拉开罐口猛灌进脖子里,还好,可乐里并没有血腥味,我总算放心了一些,看来这里的一切,我的身体,都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我站在床边,把可乐全部喝完,随后把罐子捏扁,扔在一边的垃圾箱里。 窗外的平原依然平静如常,甚至已经没有了鲜血的痕迹,大地是包容的,能够接收一切,冲刷一切,粉碎一切,消散一切。 我决定去看一眼七七,金属墙壁屏幕上的时间告诉我,我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我又反身查了查指挥室基因验证装置上的人员来往记录,确认指挥室没有别人进来,这才放心的按照昨天墨歌所说的地点前去看望七七。 当我来到七七所在房间的时候,这个小女孩正坐在桌前,呆呆的望着前方,一动不动,似乎若有所思,见到我进来,也依旧保持着那种表情,这让我很是担忧,七七本不是这种性格的,我不知道那帮畜生对她坐了什么,但是,我又不敢打扰她,怕吓着她,于是坐在她身旁的金属椅子上,静静的望着她,等她有所反应。 七七在我面前至少静默了五六分钟,才如梦初醒般看着我,说:“咦?楚庭生哥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皱了皱眉。 她精神状态果然有些怪异,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却把我的手拿开,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我,说:“咦,怎么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你想干什么呀?” 看来她暂时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我就是来看看你。” “那你看到了呀!”她站起来,在我面前转了一圈,浅紫色的连衣裙如鲜花绽放般。 接着,她嘻嘻一笑,顽皮地自顾自的拉着我的手--她原本还不准我碰她,现在倒是自己拽着我不放了。 她说:“也让我看看哥哥吧,我也好久没见到你了,感觉你变老了呢……” 我愣了一下,不由得蹲下身来,正对着她,说:“哥哥哪里变老了,倒是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呀。”她好像有些疑惑,说,“就是感觉睡了好久,身体有点轻飘飘的,嘻嘻……” 我依然不放心。 她的脸有些苍白,绝对不是健康的模样。 我又问:“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我?没有呀。”七七摇了摇头,说,“刚才我在发呆,也没人陪我,我就自己睡着了……” 刚才她那副样子绝对不是睡觉。 但是,她自己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我做了一个梦呢……”她撅着嘴,说,“有点可怕的梦。” “是什么梦?”我急切得问。 “就是……我感觉自己在一个黑很的地方,很黑很小的地方,我不敢动,不敢喊叫……”七七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我知道我不能喊叫,因为有人告诉我了,我听到脚步声,还有好多数字,在我眼前窜来窜去的……唔……”她微微低下头,显然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她是个懂事的女孩,不会像一般的小女孩那样苦恼,也懂得自制。 但这个时候她的表情显然已经是根本不愿回忆起梦中的一切。 强制她去回忆显然太过残忍,于是我伸手摸着她的后脑,说:“别想了,只是梦而已。” “对呀!”她抬起头来,再次恢复如常,笑着说,“我知道那只是梦,所以就努力伸手推开前面黑乎乎的东西,然后就醒来了,就看见哥哥你了呀!” 正文 241.七七的内心 我淡淡笑了笑,拍了拍七七的头,说:“嗯,以后你如果做恶梦,不要害怕。” “我当然不会怕,七七可是很勇敢的。”七七说道。 我嘴角微微勾了勾,心里有些发苦,这小女孩毕竟承受了太多东西,她心里肯定有些许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些秘密不仅仅让她自己不堪重负,也深知可能是我们整个团队,甚至可能关系到人类的生死存亡。 这个时候,房间门自动打开,墨歌走了进来。 “墨歌姐姐。”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七七先跑了过去。 墨歌抱起了七七,逗了她一会儿,又把她放下来,说:“七七,你去帮哥哥姐姐拿几灌饮料来好吗?” “可以呀,七七也可以喝么?”七七问道。 “当然。”墨歌笑着说,“就在走廊尽头,快去快回。” “好!”七七开开心心的跑了出去。 我意识到墨歌肯定有话要对我说。七七离开之后,我看着墨歌,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说吧,什么情况。” “七七的情况很令人担忧,你发现了吧?”墨歌说道。 “她精神状态很差。”我说道,“这样下去的话,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 “几个研究员昨天已经对她的病情进行过分析了。”墨歌说。 “结果呢?”我问道。 “结果很不理想。”墨歌说道,“按照他们的说法,她的记忆有一大块是被人为屏蔽掉的,这导致她的大脑皮层有很大一块区域无法作用,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对她的脑部机能造成损伤,长此以往,可能会出现非常严重的后果……另外,实际上,如果按照他们的说法,反抗组织那种强制打开她记忆的方式,反而是在帮她,而我们中止这一行动,虽然暂时对七七起到了一种保护作用,但实际上并不是长久之计。” 我沉默了。 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你笃信自己做了对的事情,但实际上却并不一定如此,现实往往会狠狠抽你的脸。 良久,我看着墨歌,说道:“我现在想知道,你说的人为屏蔽,是说,有人帮她屏蔽了那一部分记忆,还是她自己潜意识的屏蔽?” “很难说,他们告诉我的是,有人刻意要隐藏掉一些东西,但是那些东西偶尔会在七七说话的时候流露出来,这是其一;其二是……”墨歌顿了顿,说,“七七自己又有意识的在自我回避,他回避的虽然似乎和‘那个人’想要隐藏的东西不太一样,但是二者是相互交杂在一起的,所以导致这个屏蔽的过程十分复杂……你知道,大脑是一个十分奇妙的人体器官,和一般的器官差别非常之大。” 我点了点头。 墨歌又说:“我不懂这些事情,只想听你的意见。” 我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懂这些,不过,我还是不主张如反抗组织那样行动。” “你觉得那样会伤害七七。” “是的,我不想她有任何的风险。”我说道,“而且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还有时间……” “关键是她脑部的内容……”墨歌说道,“她记忆里的到底是什么,那个人或者那些人到底想隐藏些什么,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我有一个想法。”我再次沉思,接着说道,“这个想法也有反抗组织的人提过,不过,现在,我想理一理思绪。” “你说……” 我想了想,说道:“七七跟我说,她在梦里梦见自己在黑暗的环境中,有人告诉她不能喊叫,不能出声,否则会有危险,而且会有很可怕的东西在附近移动。我怀疑那是她记忆的一部分,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下--产生的记忆……” “是什么……”墨歌沉默片刻,又说道,“难道,你是怀疑……” 墨歌理解了我的意思。 我点了点头,说:“对,我的想法是,这会不会是她的父母被害时的情况。七七这么小,依照教会的作风,他们是不大可能活下来的,当初她或许是被她的父母保护了起来,才会活到今天。若我猜的没错,那么,谢淳或许留下了重要信息在这个女孩身上。” “对待自己的女儿?他难道不知道这会给女儿带来多大的痛苦么?你觉得他……忍心?” 我笑了笑,说:“这没什么不忍心的,依照你们一贯的说法,谢淳也是一个为了科学可以付出一切的人,为了整个人类的安危,权衡利弊之下,我觉得她很有可能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墨歌沉默了。 我又说道:“所以七七被隐藏的那部分记忆就是她父母的死亡,而被认为屏蔽的部分,很有可能就是她父亲谢淳留下的线索……” “那你的想法……” “这两样东西看来是没有办法剥离开了……”我说,“不过……我想,或许我们可以不使用所谓的科学、药剂去伤害她的身体,而用最直接的办法来帮助她强制恢复这段记忆……虽然依旧是残忍,但至少那样的恢复带有更大的自发性质,应该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太多的伤害。” “你是想……带她回去原来的地方?”墨歌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带她回家,带她去见自己以前见过的风景,甚至带她去看她父母死亡的现场。” “你……”墨歌想了想,说,“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只有这么一个办法……” 我还想说什么。 但这个时候七七已经反了回来,蹦蹦跳跳的把手里的饮料递给我和墨歌。 我摸着她的头,心里有些难过,但是,这种儿女情长并不适合残酷的战场,我开口说道:“七七,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七七认真的看着我。 我说道:“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住在哪里?” “和干爹干妈住在一起呀。”七七说。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想问的是,你在哪里出生。” “我不记得了……”七七沉默了很久,说。 我抬头望着墨歌,低声问道:“你知道么?” “我……可以查到谢淳的家。”墨歌说道。 我咬了咬牙,又开口对七七说道:“七七,我问你……如果我们要带你回家,带你去找回以前的记忆,你愿不愿意?” “我……可以找到我的爸爸妈妈么?”七七说,“你们知道他们在哪里吗?干爹干妈说,他们是亲手把我送走的,七七有点不理解,为什么他们要把七七送走,其实七七有很多话要跟他们说的……唔……其实七七很想他们,虽然七七都记不得他们是什么样子了……” 我越发的心酸。 我不想骗七七,但这个时候,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我摸着她的头发,说:“我不能保证你能见到你的爸妈,不过……我可以保证你会更清楚他们到底去了哪里……”我顿了顿,转而说,“你想过,你的干爹干妈会骗你么?” “骗我?骗我什么呀?”七七瞪眼看着我。 我看了看墨歌,墨歌没有说话,把脸偏向一边,似乎并不想介入,我知道,她比我更不想伤害七七,但是她也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而且我做的决定,她也深知自己无法改变,于是,我继续说道:“也许,你小时候并不是被家里人送走的,而是另有原因,另外,你的干爹干妈,或许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样,或许,他们是另一种人……” “另一种人?你在说什么呀楚哥哥?”七七依然等着天真无邪的双眼,傻傻看着我。 我咬了咬牙,说:“如果你的干爹干妈是坏人,他们对你好,只是为了利用你……你知道我的意思么?” “啊?”七七显然有些惊恐,说,“不会的,干爹干妈对我可好了,我在家里也过的很开心,他们真的对我很好的,真的……” 我笑了笑,说:“你还小,很多事情,你或许看不懂,看不透,但我想你保证,我们不会害你……” “我……我当然知道呀。”七七说,“我当然知道你们不会害我啦,你们对我很好,可干爹和干妈也一直对我很好呀,要不,你们有空先带我去找我干爹干妈吧,说不定他们也可以帮上忙呢,我……” 我心头微微一紧,立刻打断她,说:“七七,你先休息吧,我们再安排安排这件事……” 七七也算乖巧,点了点头,虽然脸上满是疑虑,却并没有多说什么,看着她与年龄不符的表情,我不知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去面对她。 正文 242.计划抵定 我离开了七七的房间,站在走廊上,沉默着,我在等待着墨歌,我知道很快墨歌就会跟出来,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墨歌终于从房间中出来,神色凝重。 “她又睡了?”我问道。 墨歌点了点头,说道:“她最近很容易困,脑部恐怕受到了一些冲击,所以……” 我叹了口气,说:“让她休息几天好了,基地周边防御情况如何?” “一切正常,涂殊那边似乎也和政府达成了协议,只是她还没有回来。”墨歌说到涂殊的时候总会有点儿怪异的表情。 “那就等她回来再说吧。”我叹了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墨歌说。 就在这时,我一直收在腰间几乎没有碰过的通讯装置震动起来,我拿出通讯装置,接通。 涂殊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回来了,比想象中的顺利,看来政府和反抗组织也已经闹的不可开交了。” “你回来再说。”我说道。 “我已经在指挥室等你了,我的长官。”涂殊懒洋洋的说。 我愣了一下,只好说道:“很快,我马上就到。” 放下通讯装置,我望着墨歌,不由得问道:“是不是现在指挥室谁都可以随便进入?” “不是的……”墨歌说道,“抱歉,在你休息的时候,我们自作主张,还原了原本的基因代码账户信息,除了删除了原先反抗组织的那些人之外,没有做其他的改变,因此以我和涂殊的账户级别,我们依然可以随意进入最高指挥室和只会是终端,如果你觉得这样对你有影响,你可以让研究人员帮你……” “不必。”我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说完,我转身往终端指挥室走去。 这个时候我没有空管太多旁的事情。 我只想快一些掌握清晰的线索,甚至掌握全局。 虽然这难度似乎特别大。 我回到指挥室,涂殊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后头喝啤酒,样子特别悠闲,我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说道:“你这是在为自己庆功么?” “难道我不应该为自己庆功?”涂殊笑着说,“如果是你的话,你能把事情办得这么顺利么?” 我叹了口气,说:“我不确定,算了……说说状况吧。” “政府答应给予我们一定的经济援助,与我们进行协防。”涂殊说道,“但是,条件也很苛刻。” “是什么?” “他们要我们在与广州市军队守住整个广州居民区的同时,自己组织展开调查。”涂殊说。 “调查?” “没错,他们要我们自行组织展开调查伊波拉的起源问题,他们基本认同我们对伊波拉起源的某些猜测,但是并不确定,因此不准备给予我们任何帮助。”涂殊说道,“至少现在他们不准备给予我们任何援助,需要我们自己组织调查,他们能给的支持,最多是在我们需要深入地方据点的时候,予以空军支援或者是火力援助。他们认为这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援助了,你也知道的,政府的科技实力雄厚,但人也精贵,他们不希望自己的自己的兵员再发生任何大面积锐减,否则他们无法保证维持这个政权的稳定。” “我大概明白。”我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有些懊恼。 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政府并没有提供调查帮助的意思,看来我们依然要自己大海捞针,不过我多少还是知足的,能够与政府形成协防,活得支援支持,那就意味着,我们至少能够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在生命堡垒立足,以此为据点来自我发展壮大,想到这里,我心中开始有了别的打算。 涂殊又说:“关于资金方面,政府倒是可以给我们大力的支持,不过技术方面他们却还是会有所保留。” “可以理解。”我说,“我们也用不上那么多的技术。” “那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有什么新想法么?”涂殊站起来,把啤酒罐放在桌上,说道。 我笑了笑,说:“还没有什么完整的计划。” “我看不像吧?”涂殊说道,“我涂殊教出来的土地,这种时候应该是胸有成足才对。” “我……”我淡淡笑了笑,说,“看来我是对不起你这个师傅了。” “哼……”涂殊又笑了笑,说,“我不是墨歌,你也不要把我当成墨歌来对待,你不想说的话,墨歌一定不会追问你,可我不一样,你越是不想说,我于是要问个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有什么打算,说吧,好歹我也算你的师父。” 我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涂殊已经问到这个份上,我再不说倒是显得有些矫情,想了想,我说道:“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不止我们在反抗,也不止反抗组织和政府军两个队伍,我们只要以生命堡垒为依托,以政府为后盾,不怕没办法扩大我们的队伍。”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扩充人员么?” 我点了点头,说道:“难道不是么?这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办法。” “你还真想收纳民间能人异士么?看来你的野心不小。”涂殊说道。 我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什么野心,我只是想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应该做的……你觉得这一切是你应该做的么?”涂殊问。 我点了点头,说:“或许以前不是,但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都是被逼的,我只是向活下去,也想让你们每一个人都活下去。” “看来,你还真是有些悲天悯人的气质。”我总觉得涂殊语带嘲讽,不过,这样的话,我从高鹏嘴里也听到过,我不知道什么叫悲天悯人,我从未觉得自己是救世主,每次做事的时候,我也并没有想那么多,我没有多么无私,只是有一套自己的准则而已,其实,从在林菀家看见那场人间炼狱之时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凭着自己的原则,凭着自己感觉的所谓正确在做事了。 或许有的时候,命运的确有着一些确定的因素存在,不容更改。 涂殊大概见我不说话,又问道:“那你的计划是什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做?你要怎么去调查?” “两个方面吧。”说道这里,被涂殊这么以刺激,我脑海里反而出现了一些想法,“我记得林菀留下过一些东西,一些研究报告和数据,那些东西或许对我们有帮助,那些资料,如果没有被拿走的话,应该在朱晴曾经住过的地方,我相信朱晴能够保管好那些资料。” “你还是很相信林菀。” “林菀为了科学可以付出一切,她的脑子里只有研究和科学。”我冷冷说,“其他的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 “好吧,那另一个方面呢?”涂殊问道。 我说:“另一个方面,就是七七,七七的脑子里装着和谢淳有关的东西,我希望能带她去找回那些记忆,与反抗组织的手法不同,我希望我们的方法更自然一些,而不是用药物或者催眠对她进行强制,而是带她去看,去面对那一切,我想以此来解开她的心结,也解决我们的问题。” “你要带她去看谢淳的老宅?”涂殊问道。 我点了点头,说:“没有错。” “你知道她的精神状态,或许那样做,并不比催眠的伤害小。”涂殊说。 我皱了皱眉,沉默片刻,才说:“我希望她能有一个自己的选择。” “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涂殊嘴角勾了勾,说道,“那我只能举双手赞成了。” 我没有说话,微微低头。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你说出来么?”涂殊说道。 我皱眉,抬头望着她。 “因为这是你很大的缺点。”涂殊说,“你想过么?很多事情,其实别人可以帮助你,可你总是在自己心里先想好一套做法才肯做出来,你害怕没有人支持你,害怕别人的反对和质疑,你本质上还是不太自信,或者说,你本质上,还是不太相信身边的人,也不太相信我们,否则你何必要这么做呢?” 我点了点头。 我只能接受,涂殊的话虽然不好听,但可谓一针见血。 “好了。”涂殊说道,“你安排任务吧,我觉得这个计划其实已经成熟了,你没必要再多顾忌什么,你应该知道,现在时间就是一切。” “嗯,我明白。”我点了点头。 “好了,你才是长官。”涂殊笑了笑,再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离开了指挥室。 我转脸又看了看墙壁上的电子地图。 我感觉得到,又有一场大战即将展开,这场大战的准备时间不会太长,虽然也许没有那么庞大的场面,但是其中的血雨腥风,甚至可能比从前更甚。 我蹙眉坐在办公桌后,渐渐陷入了沉思。 实际上,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说,这并非是我不想说,而是真的不能说,也说不清楚。 那就是我梦里的那一切,我忽然觉得,那一切似乎也可能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剑士的突然死亡,高鹏说的那些只言片语,我不断变化的诡异身体,还有那个梦,那面日本军旗,那些在岛上居住的西方人,那些战争片里才能看见的场景,那从空中落下的汽油弹,投下的物资。这一切,不可能是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更不可能是我记忆中残留的某些片段。 我从小到大的记忆很清晰,我是个平凡的人,绝对不可能唤醒什么所谓的前世。 我站起来,闭上眼睛,试图在醒着的时候去捕捉那一切,但是一无所获。 我有些懊丧。 就在这时,忽然,电子门旁的基因验证装置上发出一声长鸣。 “谁?”我通过终端发问。 “我是五号。”门那边回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向你汇报。” 正文 243.异变 五号忽然来找我,绝对没什么好事。 对这个情况我并没有什么心理准备,皱了皱眉,思索半天,这才说道:“你进来吧。”随即一按终端指挥室控制按钮,指挥室的门缓缓打开,五号快步走进来,我看着他,他手中拿着一叠资料,递到我面前,说:“这是我刚才叫人从各地搜集的新闻简报,简报显示,现在问题严重了。”五号说。 我蹙眉望着五号,说:“有什么情况?” “您可以自己看一看。”他恭敬的说,但我从他表情里看到的更多的确实诡异的笑容。 他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而且报复心理十分强烈,我很难想象他的笑容到底来源于哪里。 我拿起那简报仔细看了看,顿时感到不寒而栗。 我有一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 我似乎被反抗组织和教会牵着鼻子走了似的。 我一直以为,教会的主要战斗力全部都放在了生命堡垒这场大战上,我以为这一仗即使不能把他们彻底打垮,也会让他们元气大伤,可是我错了,这一仗似乎也只是拖延时间的一个计谋而已,现在摆在我们眼前的情况是,感染已经在世界范围内蔓延,虽然是以中国为中心轴向外扩散,但可怕的是,这个扩散甚至穿越了大洋,到了美洲和澳大利亚等国的周边地区。 而且,由于教会本生已经渗透过欧美的势力,所以欧美国家零零星星也有一些地区出现了疑似感染者的病例,或是发现了伊波拉病毒的存在。 不过,这一切并非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民间的传闻,已经越发的神奇,感染者仿佛已经从一种万人憎恶的野兽变成了让人敬畏的邪神或魔鬼。 有一份资料记载中这样写道:某市民在城郊看见过这样的一位感染者,他骑着浑身仅剩骨架与部分皮膜的战马,手持熊熊烈火,虽然相貌丑陋,却威风无比,虽然血肉模糊,却拥有者闪电般的速度。据这位市民的回忆,村中的老人当时认为这是邪神下凡,甚至顶礼膜拜,但这名感染者并没有给予膜拜者仁慈,而是屠杀了整个村落。 看这段话的时候,五号也来到我身后,阴测测的说道:“人类的愚昧无知,最终会让所有人走上灭亡之路。” 我没有说话,怔怔的盯着那几份简报。 这个上头记载的被人们引以为神的感染者,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有什么能力,什么习性,弱点是什么,我都完全不知道,我不清楚如果有一天我遇到这样的感染者应该如何应对,我觉得我肯定会被震慑住,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我若被震慑了,战斗便失败了一半。 过了良久,我放下简报和资料,说道:“你的意思是,现在整个世界都在被侵蚀?” “对,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五号说,“绝佳的机会。” “你说。”我知道,其实,平静下来的我已经料到五号会这么说了,五号的狂热已经到了某一种让人觉得可怕的程度,虽然相识不久,但我已经发现了,这种狂热绝对会驱使他在任何危局困境中发现机会和价值。我沉静下来,说:“你说吧,你有什么办法。” 五号说道:“很简单,现在越是混乱,对我们越有利,民间已经没办法只靠反抗组织、政府军来抵抗感染着了,民间一定会崛起许许多多的反抗组织……许多能人异士,而我们,就要趁这机会引导这一群人,来建立自己的势力,这样我们才能立足。” “你有计划么?”我问。 “当然。”他嘴角一勾,说道,“我们首先要打几场漂亮的胜仗,这样才能崭露头角。” “我们还有能力打仗么?”我说道。 五号说道:“我们可以把政府军也引入战争之中,这样,功劳是我们的,但是我们却不用费太大力气。” “政府军对对我们的援助很有原则。”我冷笑,“他们可不会那么傻。” “若是我们把感染者引去破坏城市基础设施,他们就不得不参战。”五号的笑容依然阴险。 “你是说让感染者进入城市?” “没错,我们可以率先发动进攻,等感染者反攻的时候故意露出破绽,只要我们的防线出现问题,政府为了保护民众,就必然要动手救援。”我说道,“到时候民众只会怪政府不给我们这样誓死守卫广州城区的民间组织必要的资源,绝对不会认为是我们作战不利。” 我一咬牙,说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死多少无辜民众?” “必要的牺牲肯定是要有的。”他冷冷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机不可失,若是错失了这个机会,恐怕我们很难在广州城立足,我们手下的兄弟,说不定很快就会被反抗组织肃清。到时候,不用教会动手,我们就自己先瓦解了。” 我心里有些难受。 原本我有些愤怒,但是听了他这些话,我居然开始矛盾起来,是啊,这些人是因为信任我才跟着我的,我说了我必定会让他们活下来,而现在,这个机会,就是让我们活下来的唯一机会,我岂能放弃? “我再考虑考虑。”我说道,“你先去吧。” “不用考虑了。”五号冷冷说,“难道你要致我们的生死于不顾么?” 我摇了摇头。 他说道:“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我们不需要你的沉默!” 他在逼迫我,果然,这个人将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年纪比我大不少,比我有着更多的阅历,我城府肯定没有他深,我没有办法完全把控这么个人。 我继续沉默。 他冷眼看着我。 我们俩仿佛陷入了一场心战之中,片刻之后,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沉默,慢慢说道:“我可以先出击一次,如果能成功……”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五号嘴角抽了抽,说道,“不用再多说了。” 我皱眉,看着一边。 他准备转身离开,又说道:“我一开始以为你真的可以为了我们这群残兵败将放手一搏,看来我是想错了。你也有自己的想法,看来我们果然还是没办法做到同甘共苦……” “你在说些什么?!”我有些愤怒,站起身来。 我当时就要发怒,五号转过脸来,表情也有些疯狂。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声警笛长鸣,顿时我们俩都睁大了眼睛。 “出什么事了?!”我一步冲到办公桌后,大声对着终端吼道。 “感染者进攻。”墨歌的声音很是急切,“部队正在集结。” “谁领队?!”我问道。 “是……是一个……”墨歌似乎有些疑惑,良久,说道,“是一个从没有见过的感染者,似乎骑着战马!” “什么?!”我呆然,抬眼看着五号。 五号的眼中依然带着笑意,说道:“哼哼……看来一切都并非空穴来风吧。” 我没心情去管他的幸灾乐祸,快步调出电子地图。 这次进攻的感染者只是一支小队,但这一支小队的速度异常之快。 “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开始联系基地内的防御人员,说道,“迅速调出防御系统上的监控装置!” “监控装置已被破坏!”对面的回话让我心头一冷。 我有些激动,抓起桌旁靠着的一支狙击步枪,快步冲向外头走廊。 这个时候,五号依然跟在我身边,但我的余光瞥见,他依然是一脸的嘲讽。 正文 244.火焰骑士 我飞快地来到瞭望台附近向下望,只看见一支感染者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告诉移动,为首的那个家伙,居然真的骑着战马,我借着瞭望台上的望远镜向下俯瞰,那战马果然极具感染者的“风格”,那匹所谓的战马已经尽成骨架,鲜红透明的皮膜包裹全身,仿佛还能看清律动的心脏,流淌的血液,跳动的血管。那匹马的马首口中杂着利齿,我似乎已经能听见嘎嘎作响的声音,那一对铁蹄上骨刺横叉,淌着血,带着倒钩。更重要的是那个马背上的家伙,从露在外头的半个肩膀来看,那家伙的肉体可谓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皮肤和肉交叠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他的肌肉,哪有又是畸形的肉瘤,而他的另一半身子与整个腿,包括头脸,都被包裹在一件宽大的斗篷之中。 伸出斗篷外的手上吃着一柄剑,果然,那长剑上燃烧着火焰--与其说是持着,倒不如说是长在身上。 与之前遇到的感染者差不多,那根骨剑从手臂里生出来,而不同的是,这长剑之上带着火焰,燃烧四射,奔腾缠绕。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位感染者的身躯能够强化到这个程度。 这个时候,他似乎双腿一夹,胯下战马,没有长嘶,只是纵身奔腾而来,而他身后的那些感染者也随之跟上,两面的防御系统立刻启动,开始对地面扫射,子弹打穿了战马皮肤,鲜血流淌喷溅,但他却依然向前冲刺,忽然一抬手,那火焰长剑中喷射出一股浓稠的火焰“浆液”,直直的向上方的防御系统激射而去,爆炸声中,我只看见一股黑烟在滚滚而上,四散而开。 我瞄准那斗篷感染者的头颅,扣动狙击步枪的扳机,我确信这一枪一定能命中他,然而,这一枪打出去,那家伙非但没有躲闪,反而转脸过来。 我与地面至少有二十米的距离,瞭望台虽然不高,但也并不算矮。 这个时候,那家伙却举起手中的烈焰长剑,当空一划,一股火焰顺着他抬手的力道,化作半月“弯刀”,斜劈而至,我赶紧后撤,险些撞在身后五号的身上,那火焰劈开了瞭望台外的围栏,依旧是黑岩奔涌--那围栏在火焰之下居然已经变得扭曲不堪--这温度到底是有多高,才能出现这样的状况?! 烟岚散尽之际,我赶紧再冲回到围栏边,感染者们已经被防御系统压了回去,但是却有大片防御系统附近的金属枪被烧灼得乌黑。 通讯装置那面传来了墨歌的声音:“新的感染者似乎有针对防御系统有着特殊破坏能力,楚庭生,现在我们怎么办?” “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咬了咬牙,说,“在他破坏防御系统之前,我们必须有人出基地阻止他!” “离开基地阻止他?”墨歌问道。 “是的。”我说道,“尽量减少他们对自动防御系统的破坏,否则,一旦有增援部队上来,我们将没有任何胜算。” “好,但是基地里人已经不多了。”墨歌说道。 “不多也要冲出去。”我冷冷说道,“可以边打边退,尽量拖住前面那个家伙,至于后面的,能消灭多少就消灭多少。” “是!” 说完,我再次端枪来到瞭望台边缘,咬牙,盯着下方移动的感染者们。 他们的队伍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但为首骑马的家伙依旧挥舞着火焰奔腾的“长剑”,肆无忌惮的向空中划出一道道半月形的焰光,这种景象,与其说是科技的奇观,倒不如说是魔法的奇幻,那些家伙的动作极端迅猛,而冲击奔腾的火焰,成了他们的掩护,带着腐蚀性的火焰直直的冲撞在直立的高墙之上,金属墙壁上冒起阵阵黑烟,虽然不是每一次都能命中目标,但整个防御系统也已经出现了紊乱的迹象。 我找准机会,对准下头的感染者队伍开了一枪,这一枪我没有再攻击为首的那个家伙,而是直接打在感染者群中间,顿时,他们的队伍更加混乱,四面烟灰乍起,血肉横飞,而且,我注意到,这些感染者由于力量强大,似乎对血腥味的敏感度也大增,他们的同伴被狙杀,他们则纷纷向同伴的尸身靠近,似乎一个个都想分一杯羹,但是,为首战马上的家伙却很快控制了局面。 我没有听到他说话,但我看见那家伙挥动火焰长剑,打出了如同旗语一般的手势,混乱的感染者立刻会意,再次整队向生命堡垒发动冲刺。 “该死……”我转身准备离开瞭望台。 “看起来,我们的主帅也不得不出战了?”五号依然在我身后冷笑,说,“我劝你还是考虑考虑我的计划,放他们进入包围圈,进入政府军的管辖范围!” 我把他的每一句话都听在耳朵里,但我没有理会他,我对着通讯装置,接通与墨歌的联系,说道:尽力于政府军联系,让他们火速派人支援,就说我们顶不住了,若是感染者冲破防线很有可能会导致整个广州城区崩溃。 “是。”墨歌回答。 身后,五号却依旧阴测测的笑起来,说道:“好笑,什么事都托着政府,你何时才能树立威信,有好机会不利用,看来你真的不适合……” 他话没说完,我转过身,迅速掏出手枪,顶着他的脑门,说道:“我不会用民众的生命来换取胜利,我是我,反抗组织是反抗组织,我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个时候,都给我闭嘴!” 五号愣了一下,脸上带着愤怒,过了一会儿,那一层愤怒又转化成了嗤笑,他嘴角勾了勾,说道:“好,我什么都不说,我会继续看你怎么做,继续看你怎么打赢这一仗,我会看,我身边还有多少人会被你的迂腐害死,呵呵,哈哈哈……” 我嘶声说道:“你最好闭嘴!”接着,我转身冲了出去,端着枪冲了出去。 当我冲到生命堡垒之外时,感染者的小队再次被压回去数十米的距离。 我端起枪,对准最前方的几名感染者连开数枪,在他们倒地的片刻,我旋身又将左右两翼的感染者打翻。 而就在这时,一团灼热的火焰从我身侧喷涌而来,不过这个情况我算是已然料到的,我拔步冲刺,那火焰在我身后炸裂,焰光四射。 接着,我转身夺路而走,越过两名感染者,抽出手雷朝前方的感染者群投掷而去,又将翻腕将一并飞刀甩向那马背上的家伙。 我想碰碰运气,看是否能将那家伙打翻。 但显然,我运气不佳。 马背上的家伙浑身骨节耸动,转身一划,飞刀立刻落下,接着,他调转马头,朝我疾驰而来。 这一情况我始料未及。 那家伙并没有管自己身前还当着数名感染者“战友”,直接踏着那些家伙的身体策马而上,双脚一抬,那如利刃一般的马腿,立刻朝我猛踩而来,这一脚若是命中,必然要将我切成两半。 我立刻再次拔出一柄飞刀,反手向马腹甩去,那把刀刺破了那感染马的腹膜,跳动的内脏呼之欲出,鲜血迸溅。 我依旧听见声声骨骼摩擦声响,马背上的家伙依旧迅捷,忽然弯身下来,带着火焰的长剑朝我狠狠挑来,我身子一侧,虽然躲过长剑,身子却被那感染马狠狠撞飞出去。 我只觉得浑身肌肉、骨骼甚至内脏都在震荡,当我重重摔落之时,我只看见,一个黑影朝我扑来,马背上的家伙冷冷瞧着我,那斗篷之下溃烂的口中,竟发出了低沉的声响:“你们,胆子真够大的。” 正文 245.一队人类 这家伙会说话。 我咬着牙,一步步向后退却。 那家伙手中燃起的一截熊熊烈火始终没有分毫涣散,直指向我的最要害处,那如同鬼魅一般嘶哑的嗓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你的死期到了。” 这索命的话语让我不得不快步后退。 那家伙继续策马二前,斗篷飘翻之际,忽然横剑一划,一段闪亮的焰光在我面前陡然激射。 我趔趄后退,随手开了一枪,这一枪没有任何意义,仅仅就是壮胆而已,但这一枪,却歪打正着,将那焰光在我面前生生撕裂而开,令我化险为夷。 然而,一次袭击未成,对方却再一次纵马飞踏,在空中翻身而下,一剑朝我刺杀而来,骨剑上的火焰犹如一条游龙。 这个时候,我似乎根本不是在和感染者缠斗,而是对上了一个恐怖的武林高手,那斗篷之下索命夺魂般的进攻着实让我有些难以招架。 而就在这时,突然。 “嘭!” 一声巨响,我面前那战马上的家伙,突然整个身子腾空而起,狠狠的飞倒了出去,重重落在地面之上。 我不由得扭头张望,却看见墨歌端枪站在人群之中。 她四面都是感染者,几乎被完全围困住,但这一枪,却不是为了她自己。 我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但一切根本不容我多想,那落地的怪物,在一团焰光的围绕之下再次站起身来,这家伙,根本就不怕火焰,甚至一点儿也不怕,他周身的斗篷已经着火,但他却似乎没有任何被烧灼的痛楚,反而疯狂地朝我扑过来,一面扑上来,一面不断的向我投掷出一道道火焰,那焰光几乎将我包围在中间,无论我真么后退,四面八方的尘土都会被火焰激起,漫天飞扬。 我一个侧翻,利用浓缩液所给予的力量,悬空躲过周身流转的火焰,接着跨步抬腿,高高跳起,接着旁边一名感染者的身体,越到半空之中。我不知道从什么角度能够彻底击杀这个恐怖的怪物,只是本能的感觉他的弱点可能在头部,我不知道是谁给我传达了这样一种感觉,我腾空之际,已经看到了那家伙的头顶,于是我举枪射击,同时另一只手掷出一记飞刀。 显然,那名感染者并没有做好防御准备,虽然挥手一挡,但只是将飞刀击落在地,子弹却还是在他的头顶爆炸。 轰然一声爆裂。 那家伙的身子一个趔趄,而我也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我尽力稳住身形,却还是滑倒在地。 我到底的片刻,面前的感染者也忽然摔倒在地,竟一瞬间似乎难以起身。 我落地的片刻,一群普通感染者向我冲杀而来,我开枪向四周射击,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从地上爬起来向前冲锋了几步,这才发现,那个摔倒在地的斗篷感染者,此刻已经有些踉踉跄跄,竟像是受了重伤一般。 “可恨……竟打得那么准!”他对我大吼,“死,你不得好死!”他嘶声说。 他绝对还是个人,而且还有一丝人性,所以他也会疼痛甚至是恐惧,这个时候,他便已经有些恐惧了,这份恐惧,让他开始退却,他开始挥动那火焰包绕的骨剑,打出一道我们看不懂的旗语,而这道旗语很快便让四面八方的感染者都开始撤退,而他,也已经一个箭步朝我飞扑而来,逼得我只能躲闪,而我躲闪的片刻,他已经飞身跨上那诡异的战马,与感染者一同飞速撤离。 感染者车里的同时,只给我们留下了数具尸体,和一地的鲜血。 这一仗我们只损失了数名战友而已,绝对没有超过十人。 但这个数量已经让人有些担忧了。 我们的人本来就非常之少,而这种硬拼的背水一战,以后不知道还要发生多少次,我根本不确定这样的战斗我们还要经历多少,我们又是否能够支持得下去。 我咬着牙,看着那群感染者退却的背影,不由得又对准他们连开数枪,这每一枪都代表着我的一层愤怒,这愤怒不可遏制,完全不可遏制。 这机枪开出之后,我却又觉得毫无意义,呆呆立在原地。 墨歌来到我身边,看着我,说道:“如果再持续久一些,我们恐怕根本顶不住。” 我点了点头,示意她说我明白。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这个时候我只能转身离开,回到基地之中。 或许我真的应该去考虑一下五号所说的那种方法了,可是,我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我没有办法用民众去做挡箭牌,我做不到,我真的完全做不到。 回到指挥室当中的时候,我已经浑身是血,我坐系统终端之后,茫然的望着四周--这回一切倒是清静了,没有人来烦我,五号也并没有出现,这个已经近乎疯狂的家伙,或许是绝望了,或许是根本不屑于再与我交流。我想我当时的神情肯定有些呆滞,我呆滞的看着地图,呆滞的看着系统终端,呆滞的看着需要检修的基地自动防御系统界面,呆滞的听着警报声不断响起,音绕耳旁,挥之不去,我就这么呆滞的面对一切,根本想不明白下一步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 没过多久,基地终端中传来了机械的汇报声--声音是墨歌的,但却比电子音还要冰冷,这声音里头所包含的只有数据,干瘪的数据,它无非就是为了告诉我我们又损失了多少东西,死了多少人,失去了多少优势。 我有些听的厌烦了,甚至想要让她闭嘴,但是,我当然不能任性的这么做。 过了许久,墨歌终于停止了“播报”那干瘪的数字,转而说道:“楚庭生,有一个情况我需要向你反映一下。” “你说吧。” “我注意到,西北面的山口有一支队伍一直在移动,不确定是什么地方的队伍,这支队伍有向我们靠近的趋势,如果是敌人的话,我们恐怕抵挡不住。” 雪上加霜。 我咬牙,问道:“队伍有多少人,能不能判断?” “很难,但是据我以鹰眼能力观察,也许在十人到十五人之间,但是他们手里似乎又热武器。”墨歌说道。 “继续观察,注意他们的动向,小心他们趁虚而入,”我说道,“对了,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若,他们不是感染者的话,我们或许可以试图拉拢。”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倘若真的是雪上加霜,也只能让这雪上霜来的更猛烈一些了,但若那些是人类呢?是反抗感染者、教会的所谓游击队呢?即便只是十个人,十五个人,带着热武器的他们,也绝对会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我感觉自己在祈祷。 大概又过了十来分钟,墨歌忽然又说道:“那支队伍在向我们的方向移动。” 我很是紧张,说道:“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让所有狙击手做好准备。” “是” 我又说道:“注意,只打他们为首的,不要浪费弹药。” “明白了。”墨歌回答。 我静静等待着,没多久,防御系统开始对那一支不速之客做出反应,那支队伍由西北方向过来,速度不紧不慢,让人很难猜透他们到底想要做些什么,我心中忐忑不安,死死的盯着屏幕,那队伍越来越近,而每接近几分,我的心中就泛起更多的疑虑和不安。这支队伍始终没有选择进攻,也没有做出任何诡异的举动,他们就像是要回家一般,从从容容,不紧不慢。 我再次联系墨歌,拥有鹰眼能力的她如今大概是我们这里比瞭望台更加管用的存在。 我问道:“墨歌,情况如何,你看到了什么?” 沉默。 继续沉默。 这种沉默让我几乎压抑到要窒息,但是没有办法,我甚至已经听见了终端那头墨歌的呼吸声,但只要她不肯说,绝对没有人可以逼她,而她的一大特点就是,除非是完完全全笃定相信的事实,否则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我就这么静静的等着,冷冷望着前方。 “人类。” 片刻,墨歌忽然开口,似乎略显兴奋的语气让我也为之一振,“是人类,那支队伍是人类。”墨歌大声说道。 我瞪大了眼睛,问道:“你确定么?” “是的,确定!” “等等!”我并不想要泼冷水,但却不得不小心翼翼,这关系到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安全,“即便是人类,也不能收回武器!看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反抗……反抗组织!”墨歌说道。 “什么?!”我一阵惊怒。 “等等,不对,不是反抗组织,是我们认识的人,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墨歌竟似在自言自语。她这样一向来稳重的人,此刻会这般自言自语,想来这个时候出现的人着实不一般。 “是反抗组织中的谁?!”我厉声问道。 “我还需要仔细确认一下。”墨歌缓缓说道。 我再次陷入了等待之中,为甚至有些按捺不住,跨步来到了瞭望台上。 我的确看见一队端着热武器的士兵正朝我们基地走来,他们走得不紧不慢的原因是他们十分警觉,机会机敏的注视着周遭的每一个地方。 而以我的目力,这个时候根本无法辨别他们到底是谁,只是那身上的穿着打扮,以及那武器的轮廓告诉我,他们一定是反抗组织的成员,而且,有几个人的身形非常像我曾经见过,或是认识的人。 正文 246.信任的难度 “李进?!”这个时候,墨歌忽然开口,而从终端那边,她说出的名字却让我倍感诧异。 李进?怎么会是李进? 这连日来的战争,几乎让我忘记了这个人,这个几乎和林菀同时“离开”的人,只是他的离开只是暂时,而林菀的离开却显得永久。 “你确定么?”我又问道。 “为首的的确是李进。”墨歌确定的说。 我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个时候,我手中通讯装置的另一面,却传来了另一个声音,这是涂殊的声音,涂殊在那边说道:“李进会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是一个信号,那就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资源利用最大化,或者说利益最大化,反抗组织不仅仅抛弃了我们,而且已经开始抛弃更多的老弱病残成员,甚至可能抛弃一部分并不算特别有建树的研究员,你们想想李进是做什么的,处境又如何吧……” 没错,李进是个研究人员,在生物科技方面的造诣明显不如林菀和朱晴,虽然林菀和朱晴已经去世,但在反抗组织内部,比李进在生物工程研究方面更有经验的研究员比比皆是,李进根本就不算什么。 涂殊说的有道理,像李进这样的人,会被赶出反抗组织,成立一支流亡部队,也并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甚至顺理成章。 “我可以出去会会他,”涂殊说道,“只要你们尽力掩护我就行。” “我们只有基地自动防御系统,若你在攻击范围之内,它只会无差别射击,其他的火力掩护虽然精准,但是掩护的范围较小,也没有办法达到机动化,你还是再想想,”我说道,“若是出了危险……” “不用想,我相信你们,也相信李进。”涂殊说道,“现在,能找到一两个相信的人已经太难了,你就让我再相信一回吧。” 我愣了一下,心中不禁倍感酸楚。 的确,或许就是这样,无论是在涂殊还是在其他人眼中,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想要找到一个能够相信的人实在太难了,或许我也应该理解五号此刻的心情,他或许也曾经选择过全权信任,选择过仁慈善良,但是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给他任何一席立锥之地,更没有给他任何善良的机会,他的眼里,或许真的只剩下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和生死相搏了,当然,更多的,还是那血肉模糊的战场,和冰冷的手术台,以及危险的晃荡的试剂,与不断运动的微小病毒。 这一切干巴巴的、恐怖的、苍白无力而且冷酷无情的东西,汇聚到了他的面前,延伸到了他的心里,最终,他才选择放弃信任,选择对向一切宣战,向一切复仇。 而我呢,此刻的我,又如何去相信? 我最终选择了给予涂殊一个信任的机会,我选择了让涂殊离开基地去“迎接”李进的队伍,片刻之后,当我看见一个微小的蓝色光点从生命堡垒内部移出,而向李进的队伍缓缓挪动时,我赶紧离开了指挥室,来到了瞭望台,我没有想到的是,五号依旧呆在瞭望台上,他没有看我,而是自顾自的呆呆望着外头,望着那平阔的四野和远处已然寂静下来的山川。 当我走过去的时候,他才忽然开口,说道:“怎么?你还要让那一群饿狼来分我们所剩无几的资源么?” “饿狼?”我冷冷盯着他,说道,“我们不是正好缺乏兵员么?” “那些不是兵员,那些就是来抢吃抢喝的饿狼。”五号说道,“你还不明白,他们在外头漂泊多日,身上没有任何吃食,所以才选择斗胆接近生命堡垒,否则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才来?” “闭嘴,那里头,有我们的战友,出生日死的兄弟。”我说道。 五号反驳:“战友?兄弟?那只是以前的事。战友和兄弟就不会背叛了么?所谓众叛亲离,亲人尚且不会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又何必去管这虚无缥缈的友情?现在什么最重要?能活下去才最重要?我们的资源已经很少了,可现在你却继续做了这最不明智的选择。” “难道一切依着你便是明智?”我冷冷说。 “我并没有那么说,但至少现在,我是对的,而你是错的。”五号咬牙切齿,接着转身走开。 我盯着他望了片刻,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我再次回过头,望着外头移动的队伍,那队伍已经与涂殊见面,双方显然没有任何冲突,我稍稍放下心来,握在手中的枪也放了下来。 我等待着,看着那面的情况,一切似乎都非常平静,我皱眉看着那交叠在一起的人群,看着涂殊小小的身影,看着那一队残兵败将,事实上,我又何尝不知道,五号说的有些话,一点错都没有,那就是一群来讨吃喝的饿狼,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帮他们,因为为首的是李进,李进曾经为了救我险些被剑士杀死,李进曾经在与我一起的战斗中险些失去了手臂--看见他,我眼前便闪现出那些一个个死在我面前的战友--李闻天、郑龙、林前、何凡、黄倩……奕天……所有人。甚至还有林菀。 我认识的人,死得已经着实够多了。 片刻之后,通讯装置里传来了涂殊的声音:“他们只是向进驻生命堡垒,他们已经被反抗组织抛弃了,这些人几乎都是和李进一样的研究员,他们有的甚至不太会开枪,不太懂使用武器,但他们却在这山区里隐藏了好几天,和感染者发生了数次冲突,三十多人,最终亦只剩下十几人,而且,他们现在可以为我们提供反抗组织的一些情报,以及部分研究资料和数据。” 对于前面所说的一切都我感到很是头疼,但是提到研究资料和数据的时候,我不禁有些振奋。 没错,这正是我们最缺乏,也最需要的东西。 研究资料,数据。 我只是沉思片刻,便说道:“让他们进来,如果仓库大厅已经消毒,可以把他们安置在那里,但是有个条件,就是他们必须在递交全部研究资料数据的同时,与我们一道守卫基地。” 我听见窸窣的谈话声,大概是涂殊正在与那边交涉,片刻之后,涂殊说道:“他们完全同意。”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我说道。 我没有理由再拒绝了,一切都似乎对我们有利。 哪怕只是看起来对我们有利而已。 不过几十分钟,这一组人,便在仓库大厅被安置了下来,我们只能配给他们简单的食物,让他们稍稍填饱肚子不至于饿死,而在仓库大厅之中,我见到了李进。 李进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斯文,他的眼睛破了,显得有些滑稽,他看人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扶了扶眼睛,似乎远得看不清,近的看不着,实在非常狼狈,而我们却没有好的镜片为他换上,他的脸,比之前要粗犷了很多,身子瘦了,但似乎肌肉更加发达了,这让他显得比以前更加颀长。 他身上那研究员一贯来穿着的白大褂已经破碎不堪,进入仓库大厅后,他竟脱下了外衣,将满是伤痕的上身赤膊着,直接让我们的人拿药来自己处理伤口。 我想,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大概以前的他会觉得这是非常没有形象的一件事。 但现在,他却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草莽一般的生活--我不知道这是多长时间的受难才让他有此改变,但这一切,却足以证明世事难料。 当李进看到我的时候,连续扶了好几次眼镜,最后竟愤怒的把眼镜掷在地面上,一脚踩碎,说道:“看不清就看不清吧,看不清总快乐些。” 这句话似乎另有深意。 我说道:“你们……辛苦了。” “呵呵,知人知面不知心,反正我也早已经看不清了。”他答非所问。 我知道他们心里都憋着怨愤,于是说道:“我知道你们对反抗组织有怨气,但既然到了这里,还是好好休息吧。” 李进嘴角勾了勾,说道:“你们能保证让我们好好休息么?” 我说:“我能保证你们的安全,虽然我已经看到太多人在我眼前死去,但也正因为此,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到伤害。” “我希望你是好人。”李进已经不是以前的李进了,他赤膊着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手中带电的他让我浑身一震酸麻。 但我好歹站住了身形。 他又说道:“我并非不相信你,若不相信你,也不会来投奔你,只是现在,要全权把性命交给一个人,太难了。” 我淡淡笑了笑,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要守护住一个人甚至一群人的性命,更难。” 李进与我对视片刻,忽然淡淡笑了起来,我知道,我的这句话,终于打消了他的部分疑虑。 他重新坐了下来,说道:“我知道,你们会放我们进来,也不全是好心,但是,作为基本的报酬,也属应该,我会把我们目前知道的数据全部告诉你们,包括研究资料,研究成果,和反抗组织目前我们所能掌握的情报。” 正文 247.异状 我多少有些于心不忍,说道:“你先好好休息吧,带着你的人,住上几天,养足精神,再说别的事情。” “不用了,我知道你的心情也很急切。”他却淡淡一笑,说道,“你不用跟我装腔作势,现在战局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都有理由贪婪,谁都有理由趋利避害,哪怕是伤害他人,也可以原谅。”李进的表情和态度让人不寒而栗,但我没有办法,我也不能多说什么,我静静的看着李进,李进嘴角微微一勾,冷笑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磁盘来。 这个年代,已经很少人使用磁盘了。 李进看着我,说:“东西,都在这个里面,但是,我已经反复加密了这个磁盘,即便是有口令也难以打开,所以,你们只好自己去试着破解了。” “你……” “哦,对了,这个磁盘,你们最好小心一点,如果暴力破解的话,不仅仅会释放病毒删除故有的资料,还可能导致装载磁盘的终端发生数据溢出现象,到时候,可不要怪我事先没有给你们打预防针。”说实话,我很快明白了李进的意思,我咬了咬牙,说道,“就没有最直接的解决办法么?比如,你告诉我们一条破解的方法?” 李进笑着说:“你是聪明人,我就直说吧,没有,外部加密靠的是杂乱无章的数据指令和特殊代码相结合,只能用机器一点点的去破解,其实也不难,就是运算量非常大而已,怎么着,也得耗费个三天五天的,而内核只有一样,就是一样,那就是我的基因代码,换句话说,只要你们把外壳解开,只要我的一块皮,一滴血,一个指纹,就能够解开这磁盘里的全部内容。” 果然,我猜得没错。 李进是在拖延时间,他害怕我们卸磨杀驴,所以要拖延三到五天的时间,这个期间,我们便只能“好酒好饭”的招待他们,直到他们恢复体力,李进再告诉我们那最后的指令。 虽然对他的做法有些不满,但我依旧保持着镇定和客气,说:“好吧,我明白了。” “你明白那最好,希望你能真的明白理解。”他又说。 我笑了笑,说:“嗯,放心。” 接着,我接过磁盘,不动声色,转身离去。 回到指挥室之后,我让几乎所有的研究员聚集了过来,其中当然也包括五号,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有任何差池,我自然要动用几乎所有的两。而当我吧情况说明之后,所有人都没有太大疑惑,唯有五号,开口说道:“等等,我想说一句话,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还会不高兴,但我依然要说。” 我有些烦闷,但没有办法,说道:“你有什么好,赶紧说。” 他的表情略带戏谑,令我更加的不安,也更加的愠怒,但他却依旧慢条斯理,淡淡的说:“你考虑过他们为什么要拖延那么久时间么?” “休整。”我说,“他们想要充分的休息,到时候即便是反抗也会有更多的力气。” “错,他们根本不需要这些。”五号笑道,“不要忘了,我们手握基地的控制权,就算他们恢复了体力,依然不过是案上鱼肉而已,他们恢复不恢复体力,其实结局都差不多,李进不是傻子,他绝对不会不知道。你难道真的没有想过,这三天意味着什么吗?你真的没有想过这三天可能意味着新的意外么?” 我咬牙切齿,说道:“就算意味着意外吧,那我们行动快一些便是了,我们行动速度越快,他们准备的时间就越少。” “哼……我觉得不能给他们任何准备时间,现在就……” “就怎么样?”我本意是厉声打断他。 可五号却继续说:“基因我们可以从人身上提取,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的意思很明确。 我大吼道:“你闭嘴,我不可能对他们下手。” “哼……我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五号冷冷说道,“无所谓,生死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对于我来说早就已经不是了,我只是想看看你会把我们带入到什么地步而已。” 我没有再理会他,说道:“既然都直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那就赶紧开始行动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是!”所有人都开始分工操作指挥室的终端电脑,这种拥有各类功能集成一体的电脑,运算能力非常之强,用这样的终端去破解这块磁盘,是我能想到的最快办法,虽然这种破解法,会让我们的终端暂时呈现出半瘫痪状态,只能用来看电子地图,而很难认为调控基地防御系统,也就是说,这几天,基地防御系统呈自动防御态势。 为了保证基地的安全,我又让墨歌调了一拨已经到派到城区附近进行守卫的士兵回来。 这三天注定要不休不眠了,而我也十分紧张,说实话,五号的很多话,虽然我不愿意去相信,但是我却不得不去思考,他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比较极端而已,而极端的话语往往并不一定代表着错误。想到这些,我很害怕。 第二天中午,李进忽然来到了指挥室,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们每一个人,眼神中带着些许嘲讽,但是,但他看见电脑上数据闪烁之时,那种嘲讽的色彩慢慢消退,反而似乎有些不安,说道:“真厉害,牺牲掉那么大的资源来解开这个磁盘,你们就不怕我是间谍,就不怕这磁盘里本生就是病毒,就不怕我是故意来瘫痪你们终端系统的么?居然倾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呵呵,还真是说不清楚你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呀。” 我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相信你,并且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哼……”李进说,“你可别忘了,信任现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说完这句话之后,李进开始大声咳嗽起来。 我发现他的身体情况似乎也不慎稳定,甚至可以说有些糟糕,于是略带关切地说:“需不需要我叫人帮你治疗,这里人手已经够了,我可以分几个人出去……” “不用了。”他继续咳嗽,断断续续地说,“你们还是好阿红的考虑一下怎么在这几天解决眼前的问题吧,你们应该知道,基地终端被占用的时间越长,对于你们来说,也就越是不利。” 说完,他转身离去。 金属门打开的刹那,我跟上前去,他一面咳嗽,一面弓着腰慢慢往前挪步,那样子非常让人担忧,更让人觉得有些诡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成? 我站在走廊的样子被五号看见了。 我知道,他一定会注意我,所以在他看我的同时,我的余光也扫中了他,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虽然早有准备,但终归是不太习惯他那副样子。这个家伙,依旧肆无忌惮,他似乎知道我只会对他发脾气,而不会做什么进一步的动作,所以完全不在意我的脸色,他缓缓踱步来到我的面前,淡淡说道:“你不觉得他的样子很奇怪么?这样的身体状况,却又不愿意接受救治。” “他根本不相信我们。”我说道。 “为何不相信,我们也是反抗组织的敌人,他们现在也是。”五号说道,“一个人产生任何想法,做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不可能真的无缘无故。” “这个我不需要去深究。”我说道,“回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 “哼……好。”五号点了点头。 我站在原地,等待了片刻,心中却仍是不安,我知道自己是在跟自己较劲,其实我也做不到全权相信某一个人,于是,我联系上了涂殊,涂殊毕竟是做监察工作的,一直都是如此,我说道:“涂殊,你派几个人,帮我盯好李进,但千万不能让他看出端倪。” “李进?好吧。”涂殊没有多问。 这大概是一个监察人员的基本素养,她不会问多余的问题,会直接去理解和执行。 几分钟后,涂殊传来信息,说道:人已经盯上,目前没有异状,请指示行动。 我回复:盯紧,若是身体状况不佳,尽量逼迫他进行检查治疗,若是出现异状,立刻控制,若是反抗,格杀……格杀勿论。 “明白。” 我还是迟疑了一下,但这迟疑也没有改变我最后下的指令。 我知道孰轻孰重。 李进的情况不容乐观,很难想象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布置完毕之后,我转身回到指挥室内,看着所有人忙碌的背影。我沉思片刻,来到指挥室办公桌一侧的抽屉旁边,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把手枪,这把手枪我刚刚放回去没多久,现在又拿了出来。 “五号,你指挥他们进行破译。”无奈之下,我下命令道。 五号看着我,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我又说道:“破译成功之前,任何人不许离开这个指挥室,我会让人守着你们。” 其他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我。 五号大概知道我的用意,但其他人对我突然转变的态度似乎有些疑惑不安。 于是,我又说道:“放心,吃的喝的会为你们准备好,其他的事情,你们可以向我安排在门口的卫兵申请,这都是为了基地,也是为了你们各自的安全。” “明白了。”他们这才安心了一些,齐声回答。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指挥室,很快,我来到了仓库广场。 许多人已经睡下了,他们的确太过疲惫了。 安排在仓库广场的医疗人员与研究院只有两人,这两人是我挑选出来的,他们实在是不太懂计算机的操作,所以我留下他们来帮助广场上的那些研究院疗伤。 这两人也有些累了,坐在一边的金属门旁喝饮料。 我走上前去,蹲在他们中间,他们俩想要站起来行礼,我按住了他们的肩膀,示意他们不要动,接着,我低声问道:“你们在这里守卫,有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正文 248.闪电魔兽 “异状?楚长官,能告诉我们你具体指什么吗?”其中一人大概已经知道其中利害,虽然心有疑虑,但却还是刻意压低了嗓音,环顾四周之后,才开口问道。 我说道:“这些人的身体状况怎么样?有没有感染的迹象,诸如此类。” “都是普通受伤而已,感染的人,应该根本活不了。”其中一人说道。 另一人这个时候也开口说道:“我跟他们其中的人聊了聊,听说,他们在路上也遇到过有人因为感染者的血液而发生异变感染的状况,他们当场狙杀了那个人,根本不会让那种人留在队伍里头……” 我皱了皱眉,我知道这个研究员本意是在宽慰我,但是他这么一说,我却更加担心,我说道:“这样讲起来,就说明还的确是有那种感染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的身体,本是注射过浓缩液或是抗体液的,本不应该会再被感染的,但现在看来,情况已经发生变化了,病毒也在不断的进化甚至异化,你们也看到了那个手里能操纵火焰骨剑的感染者,还有那匹浑身是血的战马。” “嗯……很吓人……”那两个研究员几乎同时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我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们最好盯紧这些人,一刻都不许放松。” 他们俩点了点头。 从他们这里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讯息,于是我又派了几个人持枪守为主大厅。 也许是我太过小心,也许是我有些大意,我的这一举动,很快就被人发现了。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我正准备暂时回到休息间休息一会儿,然后再去看看七七,忽然,我一直带在手边的通讯装置里却传来了墨歌的声音,墨歌对我说道:“有人闹事,麻烦来一下大厅。” 闹事? 始料未及。 怎么会有人闹事,我没有想到,任何情况我都想到了,却没有想到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大约十来分钟后,我准备了一下,才来到大厅,这个时候,仓库大厅一侧,有三四个人依旧在吵吵嚷嚷,墨歌站在仓库大厅侧门之前,冷冷傲立,虽然身材窈窕,但却依旧顶住了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我不知道这几个男人是不是研究人员,还是与研究人员一起被赶出反抗组织的士兵,总之他们的身材比一般研究人员要魁梧得多,而且每个人的表情都凶神恶煞,若是换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会非常害怕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因为那时候的我,大概根本打不过他们。 墨歌却没有丝毫退缩,她横着步枪,死死挡在那两个人面前,她身旁的两名端枪的士兵甚至都没有这份魄力。 “女人,让开,我们要过去!”为首的那人大声喊道。 “墨歌姐,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想我们来,不收留就是了,现在这是要怎么样?是要来一个大屠杀?还是要搞软禁?”旁边另一个人客气了一些,但语气依旧尖锐无比。 “就是,让开!”有人推搡墨歌,但墨歌只是肩膀微动,身子依然正立。 我记得墨歌也是那种不愿意对自己人开枪的家伙。 当初在离岸基地,新兵们发动哗变的时候,她若不是仁慈,也根本不可能受那么重的伤。 遇到这种情况,她往往吃亏。 想到这里,我快步走上前去,大声问道:“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这是我们该问的吧?”为首那人说道,“为什么让士兵端枪守着我们?我们犯了什么错?这里不是安排给我们居住的么?我们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这些人显然很是敏感。 我立刻说道:“这是在保护你们。” “保护?难道内部也有敌人么?你们端枪瞄准外面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派人守在楼道口?不要再骗我们了,一句话吧,你们到底是什么用意,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一时间觉得有些说不清楚了,他们群情激奋,还引来了许多围观者,眼看着十几个人就要群起而攻我。 这时候,我解释反而又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一声巨响,自我所站立的上方响起。 “爆炸?!”我几乎一声。 所有人都有些愕然,包括一直镇定犹如一座尖塔一般的墨歌,在听见那声炸响之后,神色偶读有些变化。 与此同时,我的通讯装置里传来了涂殊的声音:“情况紧急,李进状况有变,速来!” 难道真的让五号猜中了,我最不愿意相信,也最害怕看见的事情,似乎这一刻终于发生了。 离我不远出,我看见宋毅带着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冲了过来,他们原本被我分配在基地外部巡逻,是基地的唯一一支巡逻小队,这个时候大概是由于听见了这特殊的声响,所以才冲了回来,宋毅率先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什么响声?” 我没空去做过多的解释,对宋毅说道:“看好他们。” 宋毅明白我的意思,几名士兵,包括墨歌旁边的两人,立刻围住了那些想要有所动作的李进带来的人们,我转身对墨歌说:“我们赶紧上去!”说完就准备离开。 刚才带头闹事的那个家伙伸手在我身后喊道:“喂,等等,你们说清楚,现在是!” 我侧脸大声吼道:“我说过看好他们,你们怎么看的!” 这话一出,那一圈围住那些人的士兵立刻端起了枪,枪口对准包围圈中的研究员和闹事者,这些人终于安分了。 我也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墨歌一道冲入了电梯之内。 电梯上行,我总觉得速度实在太慢了。 我很是焦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害怕看到上面的景象。 “叮--”一声脆响,电梯到达了目的地,一阵失重晕眩之后,我和墨歌一道冲出了电梯外,这时候,我们看到了李进,但我们看到的李进,已经让我们不敢认了。 李进脱去了自己的上衣,我不知道是他自己脱掉的还是别人脱掉的,又或者是撕扯才会变成这样的。 这个时候,他的整条脊柱,竟已经生生的岔出了体外,背后可以开到明显的崩裂和一条如武功般的脊椎骨节,那骨节后头比一般人的长了很多,似乎已经生出了一条尾巴,那尾巴尖锐无比,闪着亮光,缓缓甩动着,仿佛在示威。 “李进!”我嘶声大吼。 我不敢相信,他居然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 他转过脸来,看见我的片刻,神情极度扭曲,他的脸庞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皮肤崩裂,有鲜血淌下来。这个时候,我还能分辨他的表情。 他的表情似乎极其痛苦,甚至极其矛盾。 我一时间竟有些心软,但是很快我的仁慈被他身后的一切消灭殆尽。 他的身后,是我派来监视他的两名士兵,那两名士兵斜倒在走廊上,一个通体焦黑,一个脸部已经完全金属化。 这是多么强大的电流才能产生的杀伤力。 “小心!”我大喊了一声,与墨歌一起后退。 面前,这李进变化而成的怪物,忽然双手猛拍在金属墙面上。 我们的金属墙面做过不导电处理,他的动作并不能发挥十分强大的力量,但是,这家伙毕竟是有电鳗浓缩液流淌体内,此刻似乎又强化了许多,这一拍,虽然没能让我们四周电流汇聚,指尖却删除了几道电光,在我和墨歌的身旁撩拨弹射了一翻。 这挑衅似的进攻,让我压力颇大。 他似乎已经能够直接操纵空气中的电离子了,这样凭空生成闪电的家伙,简直又是一个魔法师。 我才遇见过一个会操纵火焰的感染者不久,这回却又来了一个放电的家伙,着实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更何况,这人是李进。 那个曾经救过我的李进。 我咬着牙,抬手开枪,李进的身子非常灵活,踩着旁边的金属枪,竟躲过了爆炸子弹的袭击,在空中一个侧翻,又借着另一面的金属枪,扑向我和墨歌。 走廊的空间甚小,对于灵活的他来说十分有优势,但对于我和墨歌两人来说却十分之棘手。 我只看见眼前辉光一闪,李进那善良的骨尾向我直直的刺了过来…… 正文 249.信任的代价 尾骨如同毒蝎的钢针一般指刺向我和墨歌,我赶紧侧身躲闪,那致命的一记穿刺击中地面,一抹亮色腾空而起,夺人眼眸。 我下意识的伸手一挡,而那尾骨,则再次横扫而至。 若是一般的武器,我或许会选择强行抬臂抵挡,然而,这是带着电光的尾骨,那尾骨之内,很可能已经掺杂了能够导电的金属物质,若非如此,绝对不可能带上如此强大的电流。 几道白光在我面前闪耀飞腾,我根本没办法琢磨他们的方向,李进的身体比之前灵活了不知道多少倍,完全不像那个孱弱的他。 那敏捷的伸手着实让我有些害怕。 这一来二去,我和墨歌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这个时候人员紧缺,也根本没有人会支援我们。 墨歌翻身开了机枪,但是纵然有鹰眼能力,在这狭窄的通道之中,也很难施展开来,我更加难以控制自己的动作,数次差点被飞闪的电光划中,那速度之快,力道之凌厉不言而喻,我着实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对上这样的感染者。 就在这时,李进双手忽然一合,接着再次展开,我看见,他的手臂上已经透生出无数的骨刺,他的神情依然痛苦不堪,依旧是那种半带矛盾半带忧虑的表情,我着实弄不清楚他为何会是这样的表情,我弄不清楚此刻的他是怎样的一种心情--难道他也在害怕,他也在矛盾,他也不希望血腥与杀戮?可是,他的身体早已经不受控制,在那矛盾纠缠的面容之下,被感染之血操纵的躯体再次向我们冲杀而至。 “他已经不是李进了。”我对自己说。 他的每一次攻击都如此致命,难道我还要不断的后退让步?难道我一定要等到被逼上绝路才能下定决心诛杀这家伙么? 我反复对自己心理暗示,可是李进曾经和我并肩作战的一幕幕依旧在眼前。 这时候,墨歌忽然一个箭步从我旁边冲了上去。 我这才发现,李进已经离我不足半米,我刚才居然一时分神,没有注意到他那满是骨刺的双手早已经伸到我的面前,而墨歌这一次冲锋,无疑如同自杀一般,我简直不敢相信她会做这般选择。我来不及大喊一声墨歌已经撞在了李进的胸前,随后,墨歌整个人被弹开数米,而李进也被撞得一个趔趄后退而去。 这是绝佳的机会,我又两个选择,要么赶紧去救墨歌,要么赶紧抓住这个机会发动进攻。 我选择举起了手枪, “嘭!” 一枪之下,李进的身体一个趔趄,胸口鲜血迸溅,我甚至能看见白森森的肋骨。 他嘶叫着向后仰倒,身子一点点的靠近墙壁,好不容易单手撑住了金属枪,我听见电流的嘶嘶声,在他周围迸发而开,我回头看了看墨歌,墨歌似乎已经晕了过去,这个时候危机尚未解除,我就算再怎么关心她也没办法去救护她。 于是,我上前一步,再次开枪,半面金属枪上,前部染上了李进的鲜血,李进整个人倒了下去,凌乱的发丝散开。 我再次上前,瞄准了他的头部,只要再来一枪,他的生命便会终结。 就在这个时候,他举起了手臂。 我看见了他的手臂,他的手臂上依旧带着伤,我想起了那天,郑龙死的那天,他和郑龙被感染猫炸弹击中的那天。 我仿佛看见了鲜血和那一地的尸体。 我颤抖着,闭上眼,我不想再看。 只要一枪,只要轻轻扣动扳机,他就会被终结,一切就会结束。 我咬着牙。 就在这时,忽然,李进居然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非常,似乎他的声带已经磨损,似乎他早已吞下滚烫的火炭:“对……对不起……” “你……”我愣了一下,睁开了眼睛。 李进已经仰躺在地,没有一丝生气,他面若死灰,身上的电能似乎也已经消耗殆尽--他没有攻击的能力了,也大概早已经不能反抗。我的心依旧在微微颤抖,看着他,看着他浑身是血的身体,看着那墙壁上的碎肉与腥红,但同时,我也看见了那两具已经碳化与金属化的肉体,他做了孽,就必然要受到惩罚,这一切本就无可辩驳。 我颤声问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你……你小心……”李进转过头,看着我,说,“你自己的身体……” “什么?!” “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李进嘶声说,“我控制不了,我的身体,一直,一直都在变,变得可怕,变得我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你小心,这很可能是一个阴谋,所有的一切,都是阴谋,虽然我不知道这幕后到底是什么,但是……” 我愣住了。 这个时候,他的嘴上,却浮现出一丝笑意,诡异的笑意:“杀……了,你们……” 他的嘴,忽然毫无预兆的吐出这么四个字,这个时候,他的笑容越来越怪异,而他的嘴角,唇齿之间都开始向外渗血,鲜血流淌,几乎让他的整个下巴变得鲜红,他的身体仿佛在缩小,除了骨骼之外,或许他浑身上下所有的东西都在破裂,我知道,他要死了,即便我不攻击他的头颅,他也要死了--这时候,李进却再次开口:“呵呵呵呵……呵呵呵嘎嘎……”那一阵阵嘶哑的喉音让人不寒而栗,“杀,杀了你们,清除你们,这世界……是,这世界是……” 他表情再次改变,没有了那种笑容,变得无比虚弱。 他的人类机能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他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却被自己手上的骨刺所扎伤,他又无奈的把手伸到一边,忽然又说道:“你……其实也不曾信任我……我原本,原本想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在房间里,死去,可你,派人监视我……” “什么?” “不要,骗自己了……其实你心里,也有太多的,看不透……”李进说,“呵呵呵……你矛盾着,却不肯承认,你不要骗自己了,你知道的,在这个世上,要相信一个人,太难,要全权信任一个人,几乎不可能,你知道的……我们都是信任的牺牲品,都是……” “你……” “你,好自为之吧……”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我还想继续问下去的时候,他已经脑袋一歪,气绝而亡,他的嘴角依旧在流血,皮肤开始渐渐崩烂,他就像一个快速降解的塑料袋被埋在了泥土中,正以最快的速度化成一滩烂泥,最终化成一汪血水。 我心中尚存疑虑,却早已经没有时间去看他,我转身冲向了墨歌。 墨歌依旧昏厥。 我揽住墨歌的身子,把他抱了起来,他靠在我的怀中,良久,似乎才一点点缓过气来,看着我,喃喃说道:“李进他,他……” “死了……”我说道,“不必担心。” “好……”她慢慢离开我的身子,坐在地上,两手撑住地面,却又一次差点滑倒,我赶紧扶住了她。我知道,墨歌的身体,依旧没有从点击中恢复过来。我心里不由得一阵紧抽,说道:“你刚才为什么那样做,你是在自杀知道么?” “我知道。” “那你……” “你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我们都有义务守护你的安全。”她说道。 我咬牙说道:“放屁!我刚才是自己犯傻自己作死,难道你的长官犯傻作死的时候,你也要无条件的去保护他么?当初你是这么对待张楚的么?” “我们不都是为了维护那个‘作死’的张楚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么?”墨歌忽然说道。 我怔住了。 墨歌嘴角一勾,又说道:“我们其实都一样,总是矛盾着,却总是继续做那些令我们矛盾的事……不过这次,我至少没有做什么违心的事。” 我一时间愣住了。 说实话,自反抗组织渐渐分崩离析之后,我们每一个人说话,都变得隐晦无比,我们似乎已经没有人敢完完全全表露自己的心声。我们心里都竖起了厚重的墙壁,防卫着别人也包裹着自己。我们已经没有机会再互相靠近了。 所以,我们之间的感情,友谊,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无比的怪异。 我看不懂墨歌的神情,也听不懂她的话语。 她依然难以站起身来,我用力扶着她,尽量让她放松一些。 “可恶……这电流……” “再大一些,你恐怕就永远站不起来了。”我说道。 “呵呵……生死我没太看重。”墨歌说。 “我看重。”我冷冷说,“我不想看到任何人死在我面前。” “可是你却不得不面对我们的死亡,李进是,我们也是。”她看了看那早已化作一滩血水的李进。 我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任何言语都显得如此苍白,我摇了摇头,说道:“我背你走。” 她稍有推辞,但最终还是被我背了起来,我背着她一步步的向楼下走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选择电梯,这个时候我有些木然,不太懂自己在做些什么,而当我背着她到达一层的仓库广场之时,我猜如梦初醒,但我知道我依旧不能把她放下来,宋毅他们看见我们俩下来,不由得有些诧异,宋毅甚至有些担忧害怕,粗着嗓子问道:“墨歌怎么了,她……” “她没事,”我说道,“电麻了。” “电?李进他……涂殊姐姐呢?”这时候,一旁的阿萌忽然开口。 “涂殊?!”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傻子,这一刻居然被情感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涂殊的安危。 她应该是和那两人一起监视着李进才对,可我偏偏忽略了这一点,注意力一直在墨歌身上。 “糟了,涂殊可能还在上……” 我话音犹在,身后却传来一个平静的女音:“算了吧我伟大的楚长官,等你来救我,我早就死啦!” 涂殊笑着从楼上走了下来。 她安然无恙,看着我的时候,却露出意思微笑,我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只觉得那笑容很是诡异,蕴含深意,但却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 我没有时间理他,回首望向宋毅和不知道何时赶过来的阿萌,问道:“情况如何,这些人,是否有异动?”说话之间,我又看了看那一群被控制起来的人们。 他们没有什么异动。 他们一个个都显得很恼怒,为首的,靠我们比较近的那几个则死死盯着我和墨歌,他们似乎已经觉察出了什么,恼怒之中,又带着一些惊惧。 “没有什么异动。”宋毅说,“是否要强制检查?” 我想了想,说道:“那就检查吧。” “为什么要强制检查!”为首的那人又要带头闹事。 我举枪对准他的脑门,说道:“带你们来的人,差点杀了我和我的朋友!” 正文 250.起源 眼看着我们就要再起冲突,我身后的墨歌忽然开口,说道:“楚庭生……没事了,放我下来吧……” 我愣了一下,慢慢收回了手枪,我听出墨歌的语气里带着急切,她想要阻止我的动作,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但心中的愤怒无法散去,虽然收了手枪,但我推了面前那带头闹事的家伙一把,冷冷说了句:“让开。”便继续往前,找了一个干净的空床位,让墨歌坐在那张床的边缘。 我知道墨歌不肯躺下,于是坐在她身边,说:“我让人过来替你舒缓一下身体。” “不,不用,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身体。”她说,“我没事了,你是这里的指挥官,你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忙才是。” 我微微叹了口气。 她说的着实没错,但是,却并非我想听见的话语。 我缓缓站起身来,咬牙望了望四周,接着向侧门附近的那些人示意--我还是要他们去做全身检查,我不会再放任感染者在我的基地里行动了。 接着,我又转身进入电梯,回到了刚才战斗的地方,趁着李进血迹未干,我尽量平复情绪,将他的血取了几滴,滴入一根试管之中。 我需要这鲜血,这鲜血可以解开那块磁盘。 继而,我回到了指挥室之中,指挥室里的人根本还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一切,他们依旧在忙碌着,记录数据、计算数据、操纵终端,试图破译那磁盘。 五号站在指挥室中间,神情严肃。 我进去的时候,他的表情却开朗了一些,说道:“还好,还好你没有死,否则那可太难看了。” 我咬牙说道:“我没有那么容易死。” “那可说不准。”他调侃道,“以你此刻的心境,或许别人不杀你,你也会试着去杀死自己。” “自杀?放心吧。”我冷笑,“我不会轻生。” “不,当然不是自杀,你当然不会自杀,自杀和杀死自己,可不太一样。”他背着手,缓缓退了几步,又转身来回踱了几步,我有些恼怒,他却神态自若,继续说道,“话虽然不好听,但你不必愠怒,你还是离不开我的,至少这个地方需要我,你所要做的一切计划也需要我……我,对了,这个磁盘已经快要破译成功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可包含着不少秘密呢。“ “这是废话。“我回敬。 他阿爷并不生气,依旧面带微笑,继续指挥着操作。 我不懂这些技术上的问题,只能站在一边,这是我最为无奈的地方,我若是哪怕懂一点点这一切,也不至于要受制于五号。 可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不是什么科研人员,连打仗都是个半吊子。 大约二十几分钟,我看到终端屏幕上的符号文字越来越少,随后戛然而止,先跳出了一个单词“complete”,紧接着,又跳出了一个对话框,示意输入数据。 这时候,五号忽然对我伸出一只手,说道:“拿来吧。” 我愣了一下,盯着他,说:“什么?” “什么?拿来吧,我知道你肯定取到了。”他自信的看着我,依旧微笑。 这家伙,对待自己的判断想来自信非常。 我叹了口气,把怀里用塞子封好的试管递给了他,他小心翼翼的将试管拿了出去,不过一会儿,带着一张显微镜装片返回,将那装片放在了终端一侧的基因检测系统上,再次示意所有人开始操作,不一会儿,只听见一声清脆的电子音,我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于是一个箭步冲上去,来到屏幕前,紧接着,印入眼睑的,是如同电脑文件查看时一般的界面,文字和符号也终于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中文字符,清晰的话语,表格、图形的详尽记录。 除了那些与科学理论有关的东西之外,我从中找到一样东西。 --《伊波拉起源及历史之调查报告》。 这是一份正体字文件,文件之后还配有法文、日文、俄文和英文几个版本,我大概浏览了一下,意识到了这份调查报告的重要性,伸手说道:“把这个拷贝下来,弄成纸质版给我。” “好的。”五号笑着说,“看来你跟我一样,都对这段陈年往事比较有兴趣啊。” “拷贝一份。”我强调,“只需要拷贝一份。” “呵呵,知道了,我不会偷看的,你尽可放心,真小气啊。”他依旧在调侃着。 他的调侃和黄倩的不同,他的调侃里带着恶意的贬损和嘲讽,而黄倩多半只是刀子嘴豆腐心,相比之下,五号的确绝对是一个危险的存在。 我回到了一旁的休息室里,等待着他们给我的拷贝文件。 我有些累了,但这时候却完全没有闭眼休息的意思。 我已经不知道这是持续了多久了。 这段时间我很少坐着,一直是站着,亦或是在战斗。 很快,那份文件到了我的手上。 我迫不及待的开始阅读。 这是我接触到的第二段历史,或许,这一切也至关重要,甚至比教会、反抗组织与政府的那些恩恩怨怨更加重要。 这份文件只是一份初步调查文件,很多东西并未得到证实,但是,却也算写的有理有据,文件显示,伊波拉病毒最早是出现在北非,发现这种病毒,并且对其进行研究的第一人不是别人,就是那历史上的战争狂魔希特勒以及他手下的战争、科学狂人们。 他们准备在欧洲发动一场细菌战,但是在研究过程中,他们却发现以当时的科技水平根本没办法控制住这种病毒的蔓延,甚至会波及己身,而且这种病毒战史无前例,即便是当时已然疯狂的德国纳粹,也感到有些害怕,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那就是坑害自己的“盟友”。 他们联系上了当时同样热衷于进行细菌战的国家,日本。 于是,这种病毒被秘密运到了远东地区。 这就是伊波拉会出现在中国大地上的原因。 一切仿佛其实非常简单,但这其中有多少曲折复杂,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却难以窥视。 当我继续往下看的时候,只觉得历史的大幕,忽然在我面前拉开,那一幕幕陈年往事,仿佛被狂风吹尽了积尘,开始展现出骇人心魄的力量。 我从来不知道,那个时候,日本竟在中国的南方,粤赣交界处建立了一个地下的秘密研究基地,而那个基地的上方便是一个普通的村落。 我试图回到研究室在地图上搜寻那个村落,但是,这个村落,似乎连地图上都没有标记出来。 那到底是一个怎样封闭的地方? 那难道便是这一切的起源?难道,我们要深入到那个地方去? 那个鬼地方,此刻又会是怎样一种光景? 我忽然觉得有一些恐怖。 依照资料上的说法,那个地下基地,应该也已经被毁了,那个村庄,当然也毫无悬念的被毁灭了,一切都已经尘封进了泥土之中。 可是这一切,现在我却不得不去用双手挖掘出来。 我不由得放下那份资料,走出指挥室,我觉得我有了新的计划。 我必须找到那个村落,那个村落,或许才是解决一切的节点和关键,那个村落,此刻到底在哪里?是否已经鬼魅横行? 那埋藏在地底下的迷藏,那个可怕的日军军事基地,是否里头还有活体的感染病毒? 我想起了我梦里的一切,这一切,难道就这么对上了么?这绝对不是巧合! 正文 251.那只是你的私欲而已 我想起了梦里看到的一切。 岛屿。 热带的植物。 操着特殊口音的欧洲士兵。 等等,若是在北非,应该是没有这样的岛屿的,也不会有那样的植物。我宁愿相信梦里的一切是在太平洋上。可是,为什么会是在太平洋?难道我看见的一切并非是起源,而是之后所发生的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我又开始陷入无尽的疑惑之中。 太平洋--若是当时病毒真的从德国运到了远东地区,那在太平洋一带出现也并不奇怪。还有一点,那就是,教会的势力早早的就已经波及到了美洲国家,甚至比在中国崛起的还要早,无论是教会成就了伊波拉的变种与繁衍,还是伊波拉强化了整个教会,都能说明,这二者有着极端紧密的联系。 那么,我看见的,很可能是二战时期太平洋战场上的场景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 对于我这种历史不算太好的人来说,这信息量已经着实有些太大了。 虽然有些累赘,但我还是决定要召开一个小会来讨论进一步的策略。 通过通讯系统,我很快把墨歌他们召集了起来,同时来的当然还有五号和几名较为资深的研究人员。 五号看我的表情依旧是似笑非笑。 刚才我火急火燎的走进指挥室,打发走了那些还在这里守卫的研究人员的时候,大概这家伙就已经猜到了接下来我可能会做些什么了。 他很聪明。 也很可怕。 我迅速在一旁墙体内的复印机上将手中的资料复印了数份发给进入指挥室的每一个人。 五号只是随便翻了翻,便抬头笑着说到:“怎么的,又是鬼子造的孽?” 我说到:“我不管这是谁造的孽,现在我需要调查清楚这一切的起源,涂殊。”我转脸望着涂殊,道,“你上次与政府和谈的时候,他们不是也让我们自己调查清楚这一切么?” “是的。”涂殊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只会暂时性的给予我们财力上的资源,至于调查与防守上的事情,他们是不会随便支援我们的,他们也要考虑自身的利益。” 我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现在想要大家齐心把这件事挖出来,你们也看到了,这些文件,应该是李进从反抗组织里带出来的,反抗组织将之翻译成了多国语言文字,很有可能已经和各国取得了联系,我们必须抢占这个先机。” 这回,没有多少人开口。 过了一会儿,墨歌忽然开口,低声说:“这个地方……我可以带人去搜寻……”她说话依旧有些有气无力,显然还没有从伤病中回转过来,我心里有些不安,看着她,说:“不急于这一时,我们现在只知道这个村庄在粤赣交界处,却不知道这个村庄的具体坐标,更让人担心的是,这个村庄很可能现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甚至在村庄的上头可能已经建成了新的市镇。” “不可能吧,若是打地基,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前日军的地下军事基地?而且,若是病毒果真从那里开始蔓延,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么,那个鬼地方,大概也早已经变成丧尸的营地了吧?” 我皱了皱眉,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这就是我们所面临的最棘手的问题之一。 “我们现在人手不够,这样的探查……” “找政府吧。”涂殊忽然说道,“政府有足够的人力物力去调查这件事,我们势单力薄,只要我们把情报报告给政府,他们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这个情报对于他们来说,必然十分重要。” “政府一定会去调查,但是,你要我们怎么相信他们……”我咬了咬牙,说道,“我们毕竟已经流亡,政府也只答应给我们非常有限度的支援,我们怎么保证,我们不是在被政府军利用,他们手里握着最强的科技实力,而我们又什么?血肉之躯么?难道,我们要去给他们他们的机械化部队用身体铺路么?”我依旧不相信那些人,并不是因为憎恨,只是一种本能的抵触。我从第一天逃亡开始就一直看着他们的所作所为,有很多我不理解的地方,也有很多我能够接受的地方。他们也勇敢,但他们往往让人觉得软弱。他们其实比我们看得更远,但是他们却往往不能兼顾我们的性命安危。 我害怕跟政府军合作,或许因为我小家子气,或许因为别的什么,总之,就是单纯的有些害怕,有些焦虑。 而涂殊说道:“不要矫情了,你应该明白,现在能够帮我们的只有他们。” “我看不一定吧。”五号嘴角勾了勾,说道:“我们还有筹码,只不过,我们伟大的指挥官不愿意听而已。” 五号又想用广州临时安置区的市民来做挡箭牌,我想要开口反驳,涂殊却先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五号,你搞清楚,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以最小的代价,最稳妥的手段来换取胜利。” “难道以他们为掩护不是最小的代价最稳妥的手段么?不要自欺欺人了好么,你们不过是被心中那迂腐的善念所左右了,那所谓的善念只会害了我们,害了我们所有人,我们伟大的指挥官阁下楚庭生,正是被这种善念所左右,才会让李进有了可乘之机。” “你以为民众都是傻子,政府军都是白痴么?”涂殊说道,“你不过就是急功近利的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吧?你恨感染者,恨反抗组织,恨害你的所有人,当然很可能你也恨那些政府军队中奚落过你的人……所以你要报仇,这才是你的终极目的,你只是把自己的仇视故意拔高到对我们负责这样冠冕堂皇的层面上,说白了,你只是一个小人,懦夫而已。” “你!”五号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涂殊双手背在身后,说道,“你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却还要把我们往深渊里带,不是我血口喷人,而是你居心叵测!” “哼,证据呢?” “证据?不需要证据,我只需要告诉你,若是用你的计划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可以了。”涂殊说道,“若真是如你计划那般,我们拿城市里的居民作为掩护,那么我们刚刚竖立起来的威信就会大大衰减,民众会不信任我们,就算我们打了漂亮的一仗,能够吸引一些游击部队加入,也照样会失去后援。而政府军呢?我们好不容易与政府军形成联盟,就算他们对我们的支援十分有限,也聊胜于无,而且,他们可以帮我们解决后方的忧患,就算反抗组织向从后头反扑,也绝对没有机会。但若是按你所说的那么做呢?我们会和政府军决裂,最后,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众叛亲离,孤立无援。” 涂殊上前一步,指着五号,厉声说:“你还敢说你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居心叵测不计后果?” “哼!”五号居然被驳得无话可说,我口才不好,平时也不想理他,他一直保持着那种嘲讽的态度,我也从未见过他窘迫到如此地步,但此刻,他着实是无话可说了。 我看见,这家伙面色铁青,双手颤抖,过了一会儿,气急败坏地一拍桌子,失态离去,头也不回。 待他走出去之后,其他的研究员开始窃窃私语,涂殊摊了摊手,说道:“我只是说实话而已。” 看着涂殊的表情,我有些哭笑不得。 但不得不说,涂殊确实是很难得的一个能够制住五号的家伙。 “你有别的打算吧,楚庭生?”大概是见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涂殊看着我问道。 我撇了撇嘴,说:“我没有什么有把握的打算……不过……”我想了想,说道,“权衡之下,我比较同意你的看法,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有人力物力支持的政府军去做比较妥当一些,我们,主要负责带七七回家。” “回家……”一旁的阿萌有些疑惑。 我知道这小孩还没有理解我们的计划,我不准备向她解释,而是看着墨歌,墨歌轻轻点了点头,说,“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她话说了半句,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开始不住的咳嗽起来。 我皱了皱眉,说道:“我现在比较关心你的身体状况。” “我没有事。”墨歌摇了摇头,说,“你随时要处罚,我都可以……咳咳……” 我叹了口气。 “她就是这种人,嘴硬。”涂殊冷笑。 墨歌转过脸,对涂殊亦报以冷眼。 我摇了摇头,说道:“都不要吵了,先休整两天,涂殊,你继续负责与政府军联系,我要他们对此事重视起来,最大的限度帮助我们,你觉得,有可能么?” “我当然做得到。”涂殊笑着说,“你难道还不相信么?” 我点了点头,虽然没有亲历过涂殊的谈判现场,但是我还是十分相信她的伶牙俐齿的。 她没有迟疑与等待,站起身来,已经向外走去,说道:“看来,我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该是工作的时候了。” 涂殊走后,我估摸也没有人还能做什么有建树的发言了,于是开口说道:“大家也散了吧,各自休整,我们随时可能要再次参加战斗……” “等等……”想不到,这个时候,有一名研究员却向我上前一步,向我递上来一份东西,说道,“我刚才在整理磁盘资料的时候,发现一个加密扇区,我们特意剥离了里头的一些数据,却通过那组数据,获取了一段代码,并且通过破译那段代码,得到了一段……有些怪异的话语。” “怪异?你刚才怎么不说?”我愣了一下。 “刚才……我们……” “不用解释了。”这些研究员一个比一个犹豫不决,他们的工作就是最求严谨的,所以人也往往多少有些磨磨唧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不想听他们啰嗦,直接打开他们递过来的资料,里头是一段很简单的话语,显然是代码破译而来--“湘科学家梁越对文明学说研究颇有建树”。 “梁越,文明学说?”我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我心中忽然跳出一个词汇来,那个词汇,这段时间,一直在我的大脑中纠缠不休……令我折磨挣扎着…… “尘埃文明……”我喃喃地对自己说,“难道,这个梁越,就是我解开这四个字的契机么?湘省么?”我抬起头,问道,“你们认识一个叫梁越的科学家么?” 正文 252.怪异科学家 我面前的那几个家伙,这个时候,居然互相对视一眼,很快便低下了头。 他们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出口。 我心头一沉。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梁越是什么来头? 我说道:“怎么了,怎么一个个不敢说话了?你们是什么意思?有话就直说。” 那为首的似乎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不是我们不敢说,只是,这个人,恐怕找了也是白搭的。” “为什么?” “梁越是谢淳的朋友。”我对面的研究员说道。 “那又如何?谢淳不是反抗组织的人么?”我说道,“我们虽然已经离开反抗组织了,但我们的目的差不多相似甚至想同。” “没有那么简单。”那人说道,“梁越一直认为,反抗组织就是还是谢淳的罪魁祸首,他和谢淳私交密切,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梁越当初在研究尘埃文明学说的时候,遭到反抗组织乃至政界学者众多人的批判和驳斥,那些人都认为这一学说是无稽之谈,没有任何证据,甚至是邪恶的,反人类的一种说法,所以,他一直受到排挤,当初谢淳也因为和他的交情而受到牵连……总之,这个人已经被迫害的根本不愿意相信我们任何人了,他手头上的确有非常重要的研究资料,但曾经扬言,即便把资料烧毁,也绝对不会给反抗组织的人。” 我笑了笑,说:“那正好,我不是反抗组织的人,你们现在也不是了。” “你不会真打算去湘省拜访他吧?”那研究员说,“他很难缠,自己住在一个地下堡垒里,堡垒外全是自动防御系统,他很有钱,外部防御系统都是自己设计的,那道路曲折幽深,而且都受他操纵监视,只要看你不舒服,就随时可以悄无声息的干掉你。” “这么有意思,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奇人异事。”我说。 “这……” “这么说来,我更应该去拜访一下了,”我说道,“我正愁着没有地方可去呢。” 面前的几个人都露出一些不太理解的神色来,我回头看了看墨歌,她微微低着头。 对于这个防抗组织的历史,她一定非常了解,对这个人,我想她必然也是知道的,但她应该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尤其改变不了我已经决定的事情,所以她干脆选择了不说话。 “好了,你们告诉我具体地址吧,这个人的堡垒,到底在哪里。”我说。 “你真的要去啊……”那研究员还是有些疑虑。 “是的,要去。” “我陪你去吧。”身后,墨歌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了,终于开口。 “不行,我今天就要动身,你的身体,还是算了吧……” “可是……”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婆婆妈妈了?”我笑了笑,说,“你留在这里,代替我指挥。” 墨歌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一切抵定,而我面前的这两个人,终于把地址给了我,也不再多说什么。 我嘴角勾了勾,打发他们所有人都赶紧离开,接着开始准备去寻找那个怪异科学家的东西。 我必须快去快回,时间不多。 第二天早上,我便离开了反抗组织。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了。 我发觉,虽然整个广州城,已经缩小了许多倍,但是这个时候,似乎市民的生活已经开始恢复正常,更让我感觉到有些惊奇的是,居然又开始通车了,广州市与湘省省会,也就是我要去的地方,居然可以直接坐火车通达。在此之前,这些交通线路是直接关闭的。看来那一场生命堡垒的大战,的确已经让这个世界获得了暂时的和平。 火车很小,能装载的人很少,而且上火车已经不是通过买票,而是通过申报了,我在离开之前多了个心眼,害怕过不了关卡,于是让涂殊事先向政府守军打了招呼,因此我上火车倒是上的非常顺利。 一切似乎简简单单,当天晚上,我成功到达湘省省会,内陆地区受的波及并不算大,整个湘省省会的生活似乎没有受到多大影响,只是,当我下车的时候,有部分街道已经戒严了,我抄了好几条小路,七拐八绕才进入郊区外线的公路,我拦了一辆车,当我告诉那个人我要去的地方时,那人的眼神有些怪异,而且似乎有些惊恐,上下打量了我很久,看得我心里发毛。 而当我到达目的地时,我才知道,他心里发毛是有原因的,因为我报出的地址,是一片公墓区。 公墓区边上连着殡仪馆和火葬场。 而我要找的地方,就在火葬场的后头,我在这半夜之际打车来这个地方,他害怕是必然的。 我下车的片刻,他钱都没有收,就立刻开车绝尘而去。 我站在公墓区外的马路上,一时有些茫然。 其实,这个时候,夜晚的空气很是清新。 不得不说,我已经太久没有接触外界了,刚来到湘省省会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连问路打车都有些不自在,恨不得直接上去用枪顶着路人的脑袋逼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告诉我答案。 而这个时候,我站在寂静的目的前,反而感到一丝丝的心安。 我从公墓区旁的小路岔了进去。 我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复活的死尸。 我会这么想,只是警觉,绝不是神经过敏。 伊波拉能控制活人,但没有证据证明它就不能控制死人。 岔道尽头,我没有看到所谓的堡垒,身后的殡仪馆的大楼寂静无比,没有半点声响,而我面前,是一片树林。 并不繁密的树林,甚至到处是枯枝败叶,这道符合目的的氛围。 我有些不安。 于是,我握着枪,一步步进入目的之中--事实上,我也不知道我是否真的在接近目的地,还是已经越走越远了。 我一步步向林子伸出走去,那林子里黑暗无比,也幽深无比,地面上全是残枝败叶,根本没有半点生气,最主要的是也没有道路,没有指示牌,我一步步的向前,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阵阵沙沙声,我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确定那并不是风过林梢的声响。 于是,我打开了通讯装置上的照明设备,这里必然有别的东西存在,很有可能是致命的东西。 我正这么想着,忽然,我感觉一个黑影从我身旁闪了过去,速度特别快,接着,竟是一声如骏马般的低嘶。 这…… 我想到了某样东西。 我感到一丝担忧,一丝惊惧。 难道我被某些东西跟上了,怎么可能,它怎么可能跟到这里来。 紧接着,一声低吼,由远及近。 一个黑影朝我急急地扑了过来,我立刻转身躲闪,那个黑影扑了个空,在我身后回转身形,我借着浓缩液的力量,迅速转身开枪,一枪未中。 那家伙速度奇快。 我一咬牙,跨步而前,再次开枪,这一回,子弹在他胸口爆炸,那家伙立刻飞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的树上,树干摇曳,一片枯枝落下。 我继续向前对着那家伙连开数枪。 那家伙身子颤抖,终于扑倒在地。 感染者。 这个地方居然有感染者出现?! 我越发的紧张起来,四面八方,似乎忽然有着无数双眼睛睁盯着我,虎视眈眈,而那“骏马”嘶鸣再次在我耳边环绕而至--我忽然觉得,这马嘶似乎和我之前遇到的并不太相似,我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错觉。 正文 253.末日 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死死盯着眼前的那一片黑暗,幽暗之间,果然,一个诡异的轮廓缓缓显现。 我举着枪,咬着牙,死死盯着那缓缓移动,越发明晰的身体。 月光黯淡,从公墓区窜出来的冷风吹过干枯的树梢,带着一丝淡淡的凄冷,也使得这周遭的一切更加诡谲不堪。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些颤抖--我本不该颤抖的,这是一场战斗,在战场上,我岂能退缩发颤? “谁!”我大喊一声。 “当!当!当!”我竟听见了一声声金属的撞击声,那声音震颤着地面,仿佛连枯叶也因此而缓缓起舞。 很快,那金属的撞击声停止了,我面前那依旧略显模糊的轮廓,缓缓抬起了手臂,一声低吼,一阵枯叶翻滚,枯枝飞散,幽暗之中,两个迅捷的身躯突然从地面冲出,向我吼叫着扑了上来,我急忙后退,那两个家伙,身子几乎撞在了一起,但很快稳定住了身形。 这时候,我发觉那扑上来的两个家伙,似乎动作和一般的感染者非常不同。 虽然,我确定那个东西肯定是感染者无疑。 他们的动作,虽然与感染者一样迅捷,但却僵硬的很,似乎关节根本动不了,我蹙眉凝视,那两个家伙再次朝我冲来,与其说是冲过来,倒不如说是跳过来比较妥当一些,这些东西,难道并非感染者,而是--真正的丧尸?! 又是什么东西,能够控制丧尸? 我面前的那个家伙--那个骑在战马上的家伙,双手一招,黑暗中,高塔一般的身躯纹丝不动,唯有那一双手臂,仿佛在对我发出审判裁决,干脆利落的动作之下,四面八方的草丛里,竟有无数“丧尸”窜出来,一瞬间,这枯枝败叶重叠,衰草横生的林子里,竟瞬间站起了十数具死尸一般的感染者,我怎么都想不到,还没有找到那所谓的堡垒,我便被这僵尸大军所包围。 那场景,让我想起了当年的电影,僵尸世界大战。 可是,感染者并不是丧尸,这些东西,这些丧尸,到底从何而来! 我转脸望着那控制召唤这一群丧尸的家伙,咬牙,一个箭步朝他冲去。 擒贼先擒王,古来此理。 然而,我还没有到那家伙面前,突然,脚下竟猛然一陷。 我掉进了一个一人大小的坑洞之中。 与我一起坠落的,还有无数枯枝败叶,我的身体仿佛在瞬间被抽空,我看见四周的石壁,我看见黑暗中下限的沙土,但最终,我落在了一篇光滑的金属表面,接着,我的身体,顺着那金属表面滑了下去,毫无防备的滚落在一片冰凉之上,我翻身数次,好不容易稳住了自己的身子,缓缓坐起来,张望四周,这里伸手不见五指,而我的通讯装置和手枪都似乎已经掉落到了旁边,即便是凭借着最强浓缩液的适应能力,我也只能在这里仔细摸索。 不久,我终于在旁边摸索到了通讯装置,我赶紧打开照明设备,就在这一刻,我忽然发现,有一个人影闪现在正前方的通道尽头,我吓了一跳,大喊道:“谁!” 没有人回应。 我找到了落在一旁的手枪,举枪缓步靠近那人影。 这是一条悠长的通道,四面都是金属质地的墙壁,和反抗组织的基地非常相似。 当我踏入那长长的窄道的片刻,对面,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我劝你不要继续往前走了,否则,我不保证你不会被打成马蜂窝。” 我一愣,这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音,我隐隐猜到了这个人是谁。 “梁越!”我大声喊道,“是梁越教授么!” “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对方并没有承认,当然,也已经默认了。 我收回了手枪,说道:“没有人让我来,我自己要来而已。” “哼……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又怎么会惹上那群家伙?!”梁越教授冷冷问道。 “那些家伙?” “装蒜么?你在我头顶上做了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梁越的身影逐渐显现,一步步朝我走来,他一面走着,两边墙壁上的灯,便跟随着他的脚步一盏盏的开启。我看见,眼前出现的是一个西装笔挺,身材颀长的男子,他脸上若刀刻一般的皱纹显示仿佛昭示着深厚的阅历,但一双眼睛却依旧炯炯有神。他唇如刀刻,略有些薄,死死抿在一起,那表情显得不近人情,鼻梁高挺甚至略带鹰钩,更突显了这五官的锋芒毕露。 我看得出,这是一个脾气古怪,极其不好相处的人,而且,他经历的一切,已经决定了他绝对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我站在原地,尽力让自己坦然一些。 我头顶的灯,也随着他的上前而里点亮,他上下打量着我,过了一会儿,说道:“你是反抗组织的新成员是么?” “是,也不是。”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是就是,不是便不是,你跟我玩什么文字游戏?!”他厉声喝道,完全不给我面子。 我嘴角勾了勾,说:“曾经是。” “那现在呢?” “我背叛了他们。” “哈!”他瞪大眼睛撞开双手干笑一声,接着回转身去,向前踱了几步,再次扭头看着我,盯着我的双眼,说:“说实话,你为什么背叛?” “因为,他们背叛了我。”我淡淡的说。 这回,梁越沉默了。我没有刻意去和他找共同点,但我相信他对我的心情能够感同身受,我与他的经历何其相似?被反抗组织遗弃的所有人,经历又何其相似?我相信任何一个我们中的人,都会有同命相怜的感觉,哪怕是这个人再怎么不近人情,再怎么脾气乖戾暴躁。 “你叫什么?”他问道。 “楚庭生。”我回答。 “你!”他整个人转了过来,上前数步,这个时候他离我非常近,再次打量着我,接着缓缓摇了摇头,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想不到,你就是楚庭生,那个拥有最强浓缩液的楚庭生?”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知道他在笑些什么,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而且,我已经有些惊叹于他消息的灵通了,看来这个梁越,并非不问世事。 “可笑,真是可笑,拥有最强浓缩液的你,最终却背叛了反抗组织,而且,还是因为反抗组织的放弃才走道这一步的,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反抗组织的人,难道都疯了么?”他冷冷说道,“他们为何不杀了你。” 我回答:“或许他们想,甚至想让我和感染者们同归于尽,但他们没有成功罢了。” “是么……”梁越变得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又缓缓说道:“既然是楚庭生,那就可以另当别论了。” 我没想到一切如此顺利。 “说吧,你找我来做什么?” 我准备了无数的说辞,此刻却根本不必开口,他说的直截了当,不加任何掩饰。 我意识到,我也只能用最直白的方式与他交流,于是我说道:“我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要查伊波拉的起源。” “伊波拉的起源?”梁越愣愣的望了望上方,忽然伸手,手中一束红外线射向半空,紧接着,刚才我掉下来的那个洞口,竟被一块圆形金属盖给封住了--原来,我掉下来,竟是由于他的操控。 “是你救了我?”我说道。 “救你谈不上,我本想问清楚,为什么你会来这里,为什么还带来一群如此棘手的家伙……然后再杀了你。但你既然是楚庭生,那一切就好解释了,我想,我也不能杀你了。”他笑看着我,那是一种带着野心的笑容,也是一种自信的笑容,就像在对我说,他已经掌握了所有,所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我讨厌他的这种笑容,但我不知该怎么发问。 “有什么话,跟我到实验室里来说吧。”他转身踏步,“跟着我,你就不会被防御系统攻击。” 我紧跟上去。 悠长的通道十分曲折,我有些焦虑不安,终于还是忍不住发问,道:“那些追赶我的到底是什么。” “你不知道他们么?”梁越教授反问道。 “不知道。” “呵呵,那是天启骑士。”梁越声音平静。 “天启骑士?!”我猛然一惊,这种圣经里才出现过的词汇,怎么会被用在感染者这种亵渎生命的物种的身上?虽然我没有什么宗教情结,却也明白每一种宗教其信仰的神圣。无论是何种宗教--除非是如神体苦修会这样的邪教--我都联系不到感染者身上去。 “对,你遇见的,是天启骑士中最强的一位,死亡骑士。”他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刚才我若不打开地面金属盖让你掉下来,你的手只要被他划破一点点,那就完蛋了。死亡骑士的身上,有直接毁灭人体细胞的强力伊波拉病毒群,而且这种病毒群充斥他的全身,全世界,也难找出第二个这样的感染者来,他是感染者中的王牌,大概,也是迄今为止最强的感染者之一。” 我不禁感到一丝不寒而栗。 而我很快想到了攻击生命堡垒的那个家伙,于是问道:“我还遇到过,一个手中连着骨剑,会操纵火焰的骑士……” “那是战争骑士。”梁越说道,“感染者中的战争狂,谋略家,智商与人类无二,手中的热武器足以毁掉金属装置,同时,火焰中带有锁定电离子的特殊物质,能够影响磁场,甚至从微观层面对现代武器进行精确打击,你遇到他们俩,还能活下来,也属奇迹……当然了,你是楚庭生,也就不太奇怪了。” “天启骑士……不是有四个么?” “没错,还有两名,一位饥荒骑士和一名瘟疫骑士,他们也已经登录了神州大地,很快,就会以华夏为原点对人类进行审判。”梁越居然侧过脸来,露出阴测测的笑容,说道,“是否很可怕呢?你是否也觉得有些害怕了?” “说不怕是假的。”我说道,“但我的目的是击败他们。” “是么?击败他们,即便能击败伊波拉族群中主神手下的四名骑士,你能找到伊波拉的主神么?你能毁灭伊波拉的信仰么?你又能消除人类的劣根性么?”梁越笑着说。 我一时语塞。 我甚至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伊波拉之神? 伊波拉的信仰? 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末日就要来了,却总是在这个时候,有一群人跳出来,试图改变一些什么,却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你们勇敢呢,还是说你们无聊呢?”梁越忽然叹了口气。 正文 254.地下 梁越向前走着,我紧跟其后,生怕漏掉一丝一毫他的讲述。|| 很快,我们到达了他的实验室。 这样的实验室,我几乎无法用语言去描述,倒不是这里有多壮观,有多精妙,而是,这个地方简直让人费解,这里所有的一切,似乎杂乱无章,却似乎又有自己的规律,所有的器材,所有并联的线路,与所有连接在一起的电脑,似乎都按照某种特定的轨迹排列着,但是这个轨迹着实让人捉摸不透,这地方就像是一个机器融合而成的巨大躯体,这让我想起了一样东西,一样出现在我脑海中和梦中的东西。那东西,亦是让人难以理解。 那东西也很是巨大,与这里的机器唯一不同的是,融合成它身体的东西不是机器而是血肉,无数的尸体和血肉。 这实验室中心只有一条小路,眼神而前,我们穿过这条小路走进去,终于来到了他的实验桌之前。 这实验室的控制台着实相当的小,周围几乎都被无数细碎精密的机械所包绕。 我不明白这整个设计的用意,不明白这长长的,肥壮臃肿的机器群的用意,这简直就是一条巨大的蠕虫。 “呵呵,很惊奇吧?看似杂乱无序的排列,实则,是达到数据运算最高效率的方法,这里的每一个仪器,都不能动,不能有任何变化,否则,我的工作效率就会大大降低,所以,我干脆把它们都从外部进行了加固,呵呵呵,哈哈哈哈……” 梁越对自己的实验室很是得意。 “知道寓意么?”梁越盯着我的眼睛,说,“我相信你知道。” 我有些迷惑地望着他。 梁越呵呵一笑,说道:“你在梦里,难道就没有梦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么?” “什么?!”我愣了一下。 他怎么会猜测到我的梦境? “虽然我不是很确定,不过……”梁越笑了笑,说,“我想,也有七八成的可能吧?你的梦境一定很独特,很让人……神往。” 独特?神往? 算了吧,那梦境折磨地我痛不欲生,我已经很长时间不敢睡觉了,虽然也有那么一段时间,我逼着自己睡去,去感知和探索我的梦境,但那一切却实在太过痛苦了,每每睁开眼睛,我不是吐血,便是头痛欲裂,那已经完全超出了排异反应的范围。 我咬了咬牙,说道:“我的梦境,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因为,我的理论,和反抗组织那些庸才不同,这个世界上能接受我理论的人不多,没有经历过最终极的可怕与死亡的人里头,大概能接受这个理论的不超过十个人……”他掰着手指说道,“林白河算一个,他女儿林菀大概承袭了他父亲的衣钵,或许算一个,谢淳当然会接受……还有,高鹏……”想了想,他忽然感慨道,“哎,这些名字,让我想起了不少从前的事情,不过,我想现在他们应该都死得差不多了吧?哈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样的科学家,能好好的活着呢?” “等等……你刚才说,高鹏?!”我似乎听见了一个不寻常的名字。 “没错,是高鹏,只不过后来他跟我们的理论不一致,闹掰了而已,但尽管如此,也不能磨灭我们之间的友情,你要知道,在科学研究中建立起来的尤其,可比庸俗的朋友之情要深厚得多。”梁越说道。 “所以,其实高鹏……最早和你、谢淳,你们其实是朋友?” “我们……可以说是思想最超前,最优秀的一批科学家,信不信由你。”梁越非常得意地看着我。 我当然相信,光是林菀,和高鹏两个人,他们的智商就让我感到汗颜,更不用说面前这个制造出如此巨大而精密仪器来的梁越了。 梁越嘴角又勾了勾,说:“可惜,最聪明的人,和疯子,就是一步之遥。” 我愣了一下。 梁越又说道:“林白河被人害死了,谢淳被人排挤,高鹏成了你们人人喊打的魔头,而我不得不躲在这地下……哼……若你不是楚庭生,你不是那个身负最强浓缩液的人,以你反抗组织成员的身份,我便早已经对你动手,直接干掉你了。” “我不是反抗组织的成员。”我低低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已经决裂了。” “你不必辩解。”梁越说道,“我不会对你不利,至少暂时不会……我不过只是感慨几句而已,你用不着紧张。” 事实上,我并不紧张。 我只是不想和反抗组织再有任何关系,急于和他们划清界限而已。 梁越坐回到试验台后头,说道:“好了,我想我也不需要跟你再磨磨蹭蹭的浪费时间了,你说你想要弄清楚它们的起源,所以,你的目的,其实只有一样,那就是资料。不过,在我给你资料之前,我想你必须告诉我,你现在是在为谁做事,我又是在为谁做事。” “我没有为谁做事……” “哈……简单说吧,你们的合作者是谁。”梁越目光锐利,仿佛能够一眼看穿我的心思,他根本不给我任何打马虎眼的机会,精准的命中我的内心。 我沉默片刻,说道:“政府。”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过了良久,说道,“不过,和政府合作,终归还算是有那么一点点良知的。” 我愣了一下。 我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相信政府的,可他好像并不如此。 “至少我应该感谢他们,并没有把我从这个地洞里赶出去。”梁越说道,“若是反抗组织有时间顾及我的话,恐怕我早已经无处藏身了。” 看来这件事有希望了。 我心里燃起一丝淡淡的兴奋,但我依旧镇定道,“那,你有什么条件么?” “条件当然是有的,你这样的人来了,我怎么能不让你做点儿什么。”他淡淡一笑,笑得很是诡异。 我心头一沉,看来这家伙绝对不会给我安排什么好事去做。 我叹了口气,说道:“那你说吧。” “我要你们,先找到谢淳的那份资料。”他淡淡的说,“等你们找到谢淳的资料后,再跟我谈不迟……若是你们没有谢淳的相关研究成果,光有我的,恐怕你们也难以看出什么来。” “谢淳,可是他已经,去世很久了。”我说道。 “没错,谢淳让教会的人杀了,杀他的就是高鹏,但高鹏有没有得到那份资料,可就不得而知了,我常年呆在这地下,可弄不清楚你们外头的恩恩怨怨。”他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来,我知道他是故意如此的,可是我又能说什么? 我沉吟片刻,想要争辩几句,可就在这时,突然,只听身后突然“嘭”的一声巨响,接着,一阵阵撼人心魄的警报声响了起来,整个实验室,包括外头的通道每一处,都开始红光闪烁。 “看来我低估他们了。”在我的错愕之间,梁越缓缓站起来,说道,“那些东西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你是说?” 我看了梁越一眼。 梁越没有回答,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听到了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近。 “那个东西已经进来了。”梁越说,“只可惜,他不可能在这个地方召唤地底的死尸。” 我真的感觉自己在与懂得魔法的敌人战斗,而这敌人已经越来越近。 我端起了枪,梁越却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扶在身后的巨大金属屏幕上,那张屏幕,我也不知道有何作用。 正文 255.地下密室之战—审判 一声嘶哑的呼喊,紧接着,一柄长剑指向了我和梁越,这的确是一把剑,金属的材质,圆润的剑神。()比之浑身鲜血,皮开肉绽的战争骑士,这个死亡骑士,长得要“精致”许多,他的肌肉都包裹在层层金属之下,虽然可能已经没有了皮肤,但那严丝合缝的金属板却已经将他包裹成了一个近似机器人一般的怪物。他与战争骑士一样,同样身披巨大的斗篷,斗篷几乎包裹了半边身躯,除了那一条金属手臂,与看起来干瘦苍白的脸庞。 那张脸,至少还是一张人脸,只是没有了人类的身材,双眼浑浊,嘴唇发黑,鼻梁高耸,眼窝深陷,活像地狱爬出来的吸血恶魔,而他的另一只手,似乎只剩下骨节一般的五个指头一张一合,他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淡淡的褐色,我着实想不出,该怎么形容那干枯如斯的皮肤。 我站在他面前,举着枪,紧紧盯着这家伙。 而他没有丝毫畏惧,嘴角微微勾了勾,看着我,说道:“你体内的东西很不寻常,实际上,我们是半个同类,你自己却并没有发觉。” “你在胡说些什么!”比之其他的感染者,这个家伙的声音可谓响亮,逻辑似乎也非常清晰,与常人无异,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感染者虽然是人类所变化,但毕竟智慧已不如人类,这也是人类战胜他们的唯一办法,但若每个感染者都如面前这家伙一样,拥有强大的身躯,魔法般的能量,又有着与人类一般的智慧,我不知道还有谁能打败他。 “胡说?我没有胡说……”我不敢相信一个感染者能精准的反驳我的话语,“你的躯体根本不仅仅是你自己的,你们人类的智慧,永远不足以懂得这一切。” “那可不一定。”我身后,梁越忽然说道,“我会放你走到这里,而不是在你踏入通道的片刻就操纵机关对你开枪,你就应该明白,我还有后招。” “人类科学家,你能窥测到你大脑皮层的部分信息。”死亡骑士说道,“你的智商确实高于常人,但你也毕竟是一个人类。人类,终归还是还是难以逾越你们思维的障碍,这与你们的思想本生无关,这是你们的身体构造所决定的,你们终究弱小,只不过用你们被开发出来的微末智商战胜了那些低等生物而已。” “你是有多看得起自己?”梁越冷笑,“你们再怎么强大,不也只能被困所在这人类的肉体里么?没有人类的躯体,你们如何驱动你们所想要控制的这些物质?真是可笑……” “迂腐,我们只是找到了最适应的环境而已。”死亡骑士说道。 我越发的觉得诡异,听着意思,我们正面对的似乎不是人类,而是寄宿在这躯体里的东西。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魂魄么? 这世上哪里有如此玄乎的东西? 我到底面对着什么?我体内的又是什么?我越想越觉得害怕,但在战场之上,我又怎么能表现出恐惧来?我若真的感到害怕恐惧,岂不是便已经输了一半? 我咬牙看着对面的家伙,说道“ 别在拖延时间了,动手吧! “等等。”叫我等等的居然是梁越,梁越从控制台上站起来,我回首的片刻,看见他目光冷峻地盯着死亡骑士,说道:“看来,我不做点儿什么,似乎连人类的尊严都无法挽回了啊……” “哼,你能做什么?”死亡骑士将手中的剑一挥,我看见他的金属剑上竟散出一层绿色的汁液来,这必然就是沾者必死的剧毒,也是死亡骑士最可怕的武器。 接着,他身体一震,那绿色的汁液,一点点的散开,居然汽化到了四周,包绕着他的气体,在他周围形成绿色的雾障。 这太可怕了。 我从未想过感染者可以强大至这样的地步。 我退后了一步,梁越扶着我的肩膀,说:“别怕,那种程度的腐蚀剂气体,在我的实验室里,早已经被防腐药剂中和了七八成,不过用来吓人罢了,只要那东西不侵蚀你的内脏,对你根本没有任何伤害。” “呵呵,看来,你早已经想到这一层了?”死亡骑士冷笑。 “并没有,只是我觉得,我这种人,随时都可能被人袭击,不如凡事小心一些。”梁越来到我身边,忽然一只手触到了旁边巨大极其上的某个按钮,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按下去,而是淡淡的说道,“你猜这是什么?” “哼……拖延时间?”死亡骑士斗篷一甩,几团暗绿色的其他飘扬而至,梁越却伸手在机器上方一扯,那机器之中抖出一块一人长宽的布幕来,那绿色的气体,立刻被这布幕挡下,飘散而开。而死亡骑士,却已经一剑朝我们刺了过来,我立刻扣动扳机,死亡骑士脚步一顿,挥剑挡下了我的子弹,子弹在半空中炸裂,似乎这种程度的爆炸根本伤不到他,也根本影响不了这个实验室里的任何东西。 死亡骑士撤了一步,忽然披风一抖,那披风下头,又是几股绿色的气体直射而来,那气体非常浓稠,光是看在眼里便让我觉得厌恶。 在这地底之下,他似乎实力已经被削弱不少,但依旧可怕非常,这家伙看起来没能伤到我,但却把我逼得喘不过气来,这是从前的感染者从来都没有做到过的。 更何况,这家伙甚至并没有使出全力。 很快我就被打退到了墙角,死亡骑士并没有追击过来,而是转身向梁越冲去。 梁越只是个科学家,我着实想不到他能有什么能力和死亡骑士抗衡。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伸手在刚才触碰的那面墙上一按,忽然,一种诡异的声响--仿佛是一种音乐,又仿佛是一种信号,总之是极其诡异而让人不舒服的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那声音让我的整个身体都感到极端不适。 就在这个时候,死亡骑士忽然像是愣住了。 “呵……竟然……”他抬手以长剑指着梁越,而梁越挺立身躯,一动不动,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有把对面这强大的敌人放在眼里。 而我的身体,这一刻,竟也像是被完全定住了,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景象,很模糊,这种景象如同一层薄暮一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别害怕!”梁越似乎知道我的状况,转脸对我说道,“某些东西暂时性影响了你的视神经,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大脑传播出来的误导信息,那不是你的记忆,也不是你的见闻,镇定!站稳!” 我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双腿有些发颤,但我很快还是定住了身躯。 这回,却轮到死亡骑士退却了,他一步步的向后,接着忽然转身举着剑指向我。 我也举起了枪,虽然艰难无比。 “你被蛊惑了!”他忽然冲我大叫,“你竟被人类蛊惑!” 我咬着牙,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混蛋!”死亡骑士竟愤怒起来,一句叫骂之后,冷冷站立在了原地,死死盯着我,片刻之后,竟开始慢慢向后退,一点点的后退,直到退回到通道里,才一抖披风,冷声说道:“什么样的伎俩都没有用,你们阻止不了这场毁灭与清洗,这是我们为你们准备的末日审判!科学家,你做不到,我的族人,你也做不到!” 直到那死亡骑士的身躯消失在黑暗中后,我猜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晕眩,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吐而出。 我捂着胸口,退后数步,靠在墙壁上,咬牙望着梁越。 “放心。”他却相当镇定“你不会有事的,只是身体暂时无法承受负荷而已。” 正文 256.湘省瘟疫 我早已经习惯了鲜血从身体中抽离的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让我越发的觉得自己浑身瘫软,甚至整个身体有一种离开了地面的感觉。 我抚着自己的额头,咬着牙,望着面前的一切,听着那逐渐消失的死亡骑士的脚步声,不禁大惑不解。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为什么那种声音足以令我的身体产生如此强烈的排异反应,又为什么那种声音足以将这样强大的死亡骑士也吓退。 我又看了梁越一眼,我知道他一定不准备向我解释。 我没有求他的解释,只是缓缓闭上眼,等待体力的恢复。 我以前很相似,我的身体恢复得出奇得快,待我再一次睁眼的的时候,我已经能勉强站起身来。 梁越看我的样子略带居高临下,我有些压迫感,急忙站直了身子,与梁越对视着,说道:“说吧,你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梁越嘴角微微勾了勾,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看来,一切都和我想得差不多,你的身体已经告诉我我想要的答案了。” 我皱了皱眉头,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具体在表达些什么,但心中却微微一动,竟有那么一丝惊惧。 我身体里确实有某种东西隐匿着,这一点已经可以确定,但我不清楚,那是否是伊波拉病毒,如果是的话,为什么我的身体这么长时间非但没有崩溃,反而变得越来越强大,这浓缩液带给我的究竟又是什么? 我越想越觉得离奇。 这个时候,梁越却已经开口,说道:“我说过,要你找到谢淳的另一部分研究资料,我才能把完整的资料交给你,否则,一切免谈,还有什么别的问题么?” “没有。”我摇了摇头。 “那你走吧。”梁越说道,“一直往前,有出去的通道,不过路有点长,我会用监控替你开道。” 我心中略微有些失望,这次行动非但没有帮我解决问题,反而给我心中造出了更多的谜团,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意说,当爱我再怎么追问下去也毫无意义。于是,我按照他的指示,开始向那一片黑暗中走去,我走过的通道,头顶的灯开始一盏一盏的被点亮,仿佛在为我送行一般,这种感觉非常微妙。而且,当我走过一段路后,身后的灯似乎又会自动关闭,就这么一点点跟随者我的脚步,我走向光明,抛却后边的黑暗,没多久,我的正前方出现了一个升降平台--这地方看似精密,却又似乎什么都非常简陋,我着实不知道,在这一堆苍白交错,毫无感情的钢铁之中,这位叫梁越的科学家,是怎么能够生存下去的。可事实却是,他的头脑比我清晰,精神也比我好不知道多少倍。 我走上升降机,两旁的红外线对我上下扫描,我看见我的正前方,放在还是死铁一块的墙壁陡然间变作了屏幕,屏幕上显示着与我身形相似的3D人性建模,紧接着,一道光束上下扫描,一旁现实的数据,我却有些熟悉,那分明就是反抗组织内部基因锁检测时的指令数据。 看来有些事情是万变不离其宗的。 我耐心等待他们检测完毕,之后,一声长鸣,这才算放我通行。 而升降机不过向上伸了数米之后,便停了下来,前方的金属门缓缓打开,出现一截悠长的楼梯。 走过楼梯时,两旁的墙壁上不时有暗光闪现,宛若幽冥鬼火,教人胆寒。但我知道,安歇也是检测装置的杰作--梁越非常小心,他明白有些隐蔽的基因码是要在运动的状态下才能被检测出来的,所以又设置了这么一段楼梯进行二度检查,实际上,这大概也反应出了他的胆小。 其实,他强大的表面下掩盖的终究是一颗畏惧的心,他也是人类,每一个人类,都怕死。 来到地面,我才发现已经早上了,公墓区建在山环水绕之处,山坟之间的凉风扑面而来,清新,却也有些寒冷,我不禁拉了拉衣领。 白天,周围的一切应是安全的,死亡骑士应该已经离开了。 我打算赶紧回基地一趟,商议如何先找出谢淳的所谓秘密来。 从梁越那似笑非笑的脸上,我觉察出他似乎很确定一件事,那就是谢淳必然留了某些东西在这个世界上,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东西。而他,要我找的便是这个。只是,他似乎并没有告诉我谢淳、或谢淳的家到底在哪里的意思,这一点让我有些懊恼。或许他是在考验我,但我恨透了这种拿众多人的生命来当赌注的考验。 这么想着,我沿着蜿蜒的山道朝城区走去,昨天坐出租车过来没有发现,这里的路竟是如此崎岖。 我面前走过好几拨送葬的人,哭声震天,还有灵车经过。我不禁有些警觉,这里死的人居然那么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湘省毕竟也是这神州大地中部地区的一个重要大省,曾经有不少所谓的名人伟人就诞生在此,近几年,它更加成为了中部的确最重要的紧急中心和贸易中心,成为沿海--无论是政府军还是反抗组织,当然也包括民间武装--的大后方,的重要腹地。 我越想越觉得有些可怕,难道,为了瓦解我们,教会已经在这里动手了么? 我不由得萌生了到湘省省会街头一看的想法。 反正,我乘坐动车,总要是从湘省省会走的。 在城乡结合部的一座破旧旅馆中休息一夜之后,我便动身前往湘省省会。 当我到达的时候,我发现,这座城市,已经比我想象的萧条了许多,这城市大概由于地貌的关系,并未能像广州那般,让民众的聚居区域龟缩到一个“小点”上集中管理保护,这里的城市基本没有变化,但似乎却在许多街道进行了戒严,守备力度空前强大,我数次想要抄近道前往火车站,却总是被哨卡挡住。 我不愿意出示涂殊所帮我办好的证明,我不想引来太多的麻烦和侧目。 这也直接导致我举步维艰。 绕了一个小时左右,我却忽然又被一道哨卡挡住了去路,我心内暗骂一句,为了不继续耽误时间,我最终还是决定动用证明通关。 但就在我走上前去时,突然,一声大喝由我身旁不远处传来--与其说是喝叫,倒不如说是吟唱:“天父驾临,审判众生,哈利路亚!”十二个字,犹如魔咒一般直击我的耳鼓,紧接着,两个黑黢黢的身影从左右两侧的巷道中冲了出来,待我看清楚那是两个穿着宽大斗篷的男人时,他们已经冲到哨卡前,伸手一拉。 战斗经验让我本能的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 我急忙向后猛扑。 果然。 “嘭!嘭!”两声巨响,在我身后骤然而起,响彻云霄。 与此同时,一条断裂的手臂“啪”的一声飞到了我面前,我害怕这个东西携带着感染病毒,急忙一个侧翻,强行回身站定身形。 这时候,我面前烟岚方自散开,地面上早已经是血肉模糊,两名哨卡的政府官兵已经被炸成两截,还有一位手臂震断,从旁冲过来的医护人员正在抢救。 而那两名黑袍人,早已经成了碎片。 那炸弹的力量非常强大,但我确定,那两个人绝对不是感染者--这是与感染者多年的战斗经验告诉我的。 人类,为什么人类也……这样疯狂,难道是教会?! 我感到一阵错愕,快步上前,那边的政府军发现了我,立刻举枪瞄准,我尽力镇定,抬手亮出涂殊所办的证件,说道:“别开枪,自己人!” 那边的政府士兵刚刚受到袭击,将信将疑,几番踟蹰,才有一名看似年长一些的士兵走上前来,死死盯着我,一手举着手枪顶着我的脑门,另一只手抢过我手里的证件,仔细检视,过了一会儿,才眯眼说道:“听说过你,也知道你来了湘省,没想到会碰上。” 我撇了撇嘴,故作轻松地说:“也没想到我这么有名。” “哼……”他收了枪,没好气地说,“不过,政府军的事情,你能不管,最好是不要管。” 我摇了摇头,说道:“作为盟友,我想我有权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人,是……自杀性爆炸么?” 那人踟蹰片刻,这才叹了口气,说道:“是的,都疯了,教会、甚至是一些普通基督徒民众,都疯了,神体苦修会已经开始利用末日灾难时期人们固有的弱点大做文章,现在许多宗教人士都已经开始动摇。” “反人类?!”我蹙眉问道。 “是的,湘省发生了瘟疫,而且是极其古怪的瘟疫,即便请来世界著名的专家也难以第一时间治愈……神体苦修会,便鼓吹上帝对人间进行清洗等等……乱七八糟的,而且,也的确,这个城市里出现了许多怪事,都被老百姓认为是神迹……呵呵,有些事,即便是我这种无神论者也……” “任何事情都能用科学去解决,放心。”我说道,“若是有神,身也应该是物质……或者精神力……” “现在说这些没用。”那人摇了摇头,说,“你从广州来,那边情况如何?” 我摇了摇头,说道:“你如果想知道更多情报,倒不如带我去见这里的负责人,我想,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神州大地不能各自为战了。” 那士兵盯着我看了良久,虽然他也一样没有军衔,但是我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旁边的人往往不敢插嘴,我想,或许他便是这里的负责人,至少是有话语权的人,而现在湘省的事态如此严重,我绝对不能坐视不管,倒不是因为我有多伟大,而是,我猜测,这其中或许有我想要的线索。 那人上下打量了我许久,说道:“虽然你是广州区政府军合作对象之一的负责人,但是,我说的已经够多了,我们也并没有互相信任到,能够掏心掏肺的地步。” “是么……”我皱了皱眉。 这个时候,我已经嗅出了空气中一丝不大对劲的气息。 身负最强浓缩液的我,对某些事情总归感触比较深一些,也比较灵敏一些。 我环顾四周,并不理会面前这士兵对我的抵触,这时候,我忽然发觉,就在刚才冲出“人肉炸弹”的巷子里,又有某些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我转身跨步,抬起手重的枪,说道:“我可没有心情和你解释那么多……我只告诉你,若人类还要窝里斗下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也用不着谁来审判咱们了!” 正文 257.巷道口血战 “你说什么?!”那士兵显然还不明就里,而那巷口已经再次窜出一个黑影来。() 我想都没想,对准那黑影的头部就是一枪。 “呃……”一声哀嚎,那家伙停在了原地,被炸得只剩下半边的脑袋轻轻晃了晃,到底而亡。 又是一个人类。 “哈利路亚!”一边的居民区平顶上,一声叱喝陡然想起--我甚至还未及反应。 我本能的退后两步。 “嘭!嘭!”两声枪响,我面前烟尘四溅--这显然是普通土制霰弹枪的杰作。 “注意隐蔽!”那士兵终于明白了状况,挥手示意。 但与此同时,那平台上又是一枪。 “啊!”我一旁不远的那名士兵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震飞了出去。 待我细看之下,那士兵早已经倒在墙边气绝而亡。 “班长!”有人大喊,但却没有人敢上前来。 我心内一阵懊恼,那被改造过的枪支似乎威力极大,一般的霰弹枪绝不可能在这样长的距离下击杀人类。敌方居高临下,与我非常不利。 我环视四周,就在这时,我看到居民区旁边的一根排水管,蜿蜒曲折延伸向楼顶,我一咬牙,飞身跃起,单手握住水管外部,利用浓缩液的力量,两脚一蹬,借着墙面向上猛踏几步,又伸手抓住排水管的固定处的突起。如是几次,再侧身一翻,便已经跃到了五楼的防盗网之下,我只要再向上一荡,只要力量够大,便可以直接翻上楼顶。 “小心!”这时候,下方的政府士兵却开始高声呼喊提醒。 我被发现了! 士兵话音犹在,一声枪响。 “轰!”那霰弹在防盗网一侧炸开,还好我躲在防盗网的下部,有钢筋与铁皮保护,才不致被一枪击落,但四分五裂的霰弹,却还是擦伤了我的手臂。 一阵阵灼痛顿时袭遍了全身。 我咬着牙,一声高呼,按照原计划向空中荡去,片刻之间,我整个人已经腾空到了那六层顶楼的上方。 我面前,举枪的那教会成员显然已经呆住了,他没有想到我能跳那么高,我毫不犹豫的在半空中开枪,那家伙一声嘶吼,整个人亦是腾空后飞,胸口被炸出一个大洞。 我的身体开始向下坠落,引力拉扯着我令我几乎要失去平衡,我伸手去够六层楼顶的边缘,可谁知,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尖锐嘶哑的吼叫--我心头一凛,瞬间觉得惊惧胆寒--这叫声我太熟悉了,翼人,这分明便是翼人的声音。 果然,我只觉得双肩一阵剧痛,整个身子已经在坠落的片刻被两只“钢爪”吊了起来。 看来湘省的情况,甚至比粤省,比广州还要糟糕,他们的居民区内,教会和感染者便可横行霸道。 但这个时候,一切已经容不得我多想。 翼人抓着我的双肩向高空飞腾,我只觉得空中的罡风宛如利刃一般肆虐在我的周身。 我一咬牙,接着腹肌的力量,忍痛抬脚,以一个“双杠运动”式的姿势,双脚猛地向上方一蹬,正蹬在翼人的腹部,虽说自朱晴去世之后,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所为的同步率到底是多少,但现在的我,显然力量已经和感染者不相上下,完全由机会和他们肉搏了。那翼人被我双脚踢中之后,真个身子疯狂扭动,失去了平衡,立刻向那居民区的楼顶俯冲而去。 我举枪准备直接结果了他。 谁知道,他却也机智非常,早有准备,双手忽然一放。 我没想到他会有此一举,整个人失去重心,向下坠落。 他则展翼挥手,一抓将我手中的枪打掉,急着迅捷的再次掐住我的双臂,这一回,那“钢爪”用力更狠,我感到一阵阵钻心刺痛由手臂扩散而开,洗遍全身,我咬牙大喊一声,再次向他腹部猛踹了一脚。他疼得松开了一只手,我顺势抽出匕首,一刀插在了那家伙的脖颈上,一股浓稠的液体飞溅而出,血洒长空。 急着,我又将匕首狠狠向上一切,向前一拉,向后一提--这一切、一拉、一提之下,我听见了颈骨断裂的声响,“嘎”的一声,翼人的头颅带着鲜血与粉碎的骨渣发了出去,而他的身子,也在这一刻彻底开始坠落,我急忙翻身道翼人的背部,翼人宽大的羽翼依旧张开,仿佛一家滑翔机一般,借着空气流动,开始缓缓下降--不过,下降的同时,已经死去的翼人肌肉也开始迅速萎缩,数秒之下,那身体开始猛然坠落,我看准时机,向旁边猛地一跳,单手抓住巷道上方居民区的排水管,脱身向下一滑,稳稳落在地面。 这个时候,我早已经浑身是血,当然,我也早已经习惯了这般浴血奋战。 回到那些士兵面前的时候,他们都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我蹙眉说道:“你们这里问题很大,我刚才的表现,足以让你们带我去见指挥官了么?” 我面前那几人面面相觑,过了良久,终于有人站出来,说道:“大家都是对抗反人类的教会和感染者,本来就没什么不同的,带他去就是了。” 其他人相望着,最后终于点了点头,还有人低声问我:“你伤得很重,要不要先去……” 我挥手说道:“对于我们来说,这种伤并不重,带我去洗一洗身上的血迹就好。” 几个年轻的新兵,用更加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避开了他们的猜疑,跟随几名年纪稍大,似乎也平静一些的老兵,上了不远处指挥塔边的运兵车。 我已经很久没有作这种车了。 我还记得,上一次坐,正是支援生命堡垒的那一站战--那改变了一切的一战,那最为惨烈的一战。 我被带到了湘省省会的市政大楼。 看来战时的湘省选择了军政不分的应急管理措施? --我心下暗暗揣度着。 不过现在想这些毫无意义,我随着几名士兵来到盥洗室,我洗去了身上的鲜血,同时又抹上了凝血剂,穿衣掩盖伤口,这才跟随他们登上前往指挥室的电梯。 这个时候,我的伤口依旧疼痛不堪,但我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痛,仿佛自我在林菀家中看见那一片人间地狱之后,到现在,这种疼痛就长久的伴随着我,没有这份疼痛,反而不太习惯了。 这里的指挥室,比之反抗组织的要气派一些,设备显然也要新一些。毕竟是政府军,当我和那几名士兵走进指挥室时,那为首的中年男人脸上并没有人一丝一毫讶异的色彩,他平静的看着一边的屏幕,屏幕上似乎在播放录像。 也难怪了,他正在看上午那一战的回放--原来这城市实际上已经处在他的掌握和监控之中了。 良久,他才转过脸来,看着我,说道:“小战士,听他们说,你就是楚庭生?” 看来我还真是臭名远扬了--我心下暗想。 我平静地递出了证件,说道:“是,是我。” 那名指挥官仔细看了片刻,这才看着我,说道:“现在,你可是很多人眼里的英雄、幸运儿,和怪物啊……” “什么意思?”我瞪眼看着似笑非笑的指挥官,问道。 “坐吧,既然都是组织的负责人,那我们就慢慢聊,开门见山。”那指挥官挥手向旁边的沙发示意。 说实话,我没有心情拖延,但是,似乎不“入乡随俗”,我就根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我缓缓坐下来,沙发太软,让我有些莫名的局促不安。 那指挥官在我旁边坐下,说道:“不知道你这次忽然来这边是为了什么?” 我笑了笑,说:“为了查明感染者的起源。” 正文 258.疫病之城 那名指挥官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过了好一会让,才淡淡的说:“看来,你很执着了。()” 我说道:“至少不像在这里等死。” 指挥官点了点头,说:“好……不过,我已经也见过和你相似的人……他们和你一样,也曾对我说过这些话,只是,他们最终不是死了,就是放弃了。” “我不会放弃。”我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指挥官看着我。 “凭我是楚庭生,凭我想要活下去。”我咬了咬牙,虽然我不太想以这种近乎祈求的方式来回应他,但这却是个不争的事实,我的确没有那么伟大,我就是单纯的想要活下去而已。 对面的指挥官看着我,说:“拥有最强浓缩液的你,比我们还害怕会死么?” “我比你们更可能死在感染者的手上。”我冷冷说,“如果你们不希望我有一天发狂起来,成为政府、反抗组织和全民最棘手的敌人的话,那我想……我们最好还是放下心里的戒备,好好谈一谈合作的问题吧。” 指挥官微微低头沉思着。 我又说道:“我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不希望给你们,也给我自己带来太多麻烦。” “你这是在威胁我。”那指挥官冷眼旁扫,对我淡淡一撇,慢悠悠的向他的办公桌后走去,他大概是要去拿武器,不过,我的武器就在手里,他们的速度不可能超过我,而且,他们心有顾忌,这个地方全是他们的人、设备和仪器,他们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这个地方直接开火。 我等着那指挥官,说:“我并不是在威胁你,只是在阐述一个试试而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反抗组织,包括你们,所注射的所谓增强液、浓缩液,等等一切药品,都有着极大的副作用,而这种副作用,很可能被人利用,被教会利用甚至被感染者利用。虽然这一切我并不确定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可以向你们保证,若是坐视不管,不顾感染者的起源,总有一天,我们所有人,没有一个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环视周围,眼光触及每一个的脸庞,扫视所有人的表情,有不少人居然开始避开我的眼神。 我淡淡的嗤笑一声,说:“其实你们也害怕,怕有更多的牺牲,所以才会龟缩在这个鬼地方。但每天你们却都要经受自杀性爆炸、感染者突袭和不值当的非战斗减员。你们正在被蚕食。” 指挥官伸进办公桌下抽屉里的手慢慢缩了回来,撑在指挥用办公桌上,冷冷盯着我,说:“我不会让我的士兵去送死。” “我不需要他们帮我。”我冷笑,“我需要的只是情报。” “我无法相信一个没有过法律文件和正式注册备案的民间组织!”他咬牙切齿地说,“我们要对人民、政府和整个国家负责!” “那你就该对这场战斗的胜败负责!”我高声说,“天启四骑士已经带着他们的末日军队肆虐在这片土地上了,他们的进攻方式已经变了,他们自称上帝的使者,他们不是来占领的,他们是来清洗的!清洗一切!屠杀一切!” “什么?天启什么?” “天启四骑士。”我嘴角微微动了动,低声说,“他们这样称呼自己,而他们几乎能当得起这个名号。” “你是指的什么?四种不同的感染者么?” “不是四种,是四位,四位感染者的指挥官,十分强大的感染者。”我说道,“他们的某些能力已经超出了我们对物质的认知,甚至让人觉得他们简直拥有魔法。” “胡扯!” “你可以不信!但是你也看到了,瘟疫。”我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天启四骑士之中正有以为瘟疫骑士,带来无尽的疾病和灾难。” 指挥官并不说话。 我继续说:“我还想告诉你,我已经与战争骑士与最强大的死亡骑士交过手,战争骑士手中操纵的火焰足以溶解金属,破坏电子防御装置。死亡骑士能够直接从墓地里复活未腐烂的丧尸,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没有任何夸大其词。” “丧尸……” 有研究人员和指挥部里的士兵开始窃窃私语,虽然声音很低,但全都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最近不是周边有闹丧尸的传闻么?你听说了么……” “我……哎……” 这样的窃窃私语显然让那位指挥官十分不耐烦,挥手喝道:“都安静!” 顿时,指挥室里的所有人不仅安静下来,还纷纷立正。 那指挥官背着手,走向我,说道:“我凭什么相信你,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要的只是情报,那些情报就算是给普通人知道了又怎么样?”我说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放心,我不会要你的一兵一卒!” “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指挥官说道,“有多少人填进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有一个所谓的强化感染者在城区周边活动么?虽然我是一个军人,可能在你们某些人眼中,也是个粗人,并不是研究人员,对生物科学并不算太懂太了解,但是我清楚敌人的可怕,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天启四骑士,我只知道他是要人命的东西。” 我愣住了。 “半个月来至少有三支民间武装和几十名我自己的士兵填进去,机械化部队只要进入他们的防御区域就立刻失灵甚至向自己人开火。精确制导装置无法定位那片区域,那根本就是一片信号盲点,城市这么大,我们不可能全部毁掉,只能派人去填。”那指挥官嘶声说,“但我也看够了那么多年轻的生命被我亲手送过去找死!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就一定能顺利完成任务,活着回来?” 我依旧在发呆。 “你是一支军队的头目,就算是民间组织的头目,你也是一支抗击教会与感染者力量的灵魂,我把你送去自杀,我那是在犯罪!” 有的时候,人就是容易想当然,容易先入为主。 我没有想到某种久违的感动会来自于这样一位几乎可以说素不相识的指挥官。 我忽然想起了这场灾难刚刚来临的时候,想起了那些惨死的警察、士兵,还有那名被我亲手杀掉的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军人。 我想起了死在反抗组织离岸基地里的老兵们,我想起了在黑暗中蹒跚前行,用身体去堵住爆炸的我的战友们。 我握紧了拳头,过了一会儿,不自觉的向那指挥官敬了一个礼,说:“我既然打算去做,就有我的自信和把握所在,我不会死,我说过,我想要活下去,我来这里也是为了求生,而不是寻死。” 那指挥官没有回敬军礼,却默默低着头。 我继续说:“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清楚自己的责任是什么,天启四骑士体内一定有着与感染者相关的重要情报,他们的异变,甚至被缔造出来,都一定有着极其特殊的原因和价值,而且,我想要救这座城市,你们是沿海感染最严重地区的重要后盾支援,如果你们垮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获胜的机会,一点也没有。” 那指挥官依旧沉默,良久,握紧的双拳才慢慢放松,说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过去。” “我只适合一个人过去。”我说道,“即便你要支援我,也不能与我同路,对于某些感染者来说,我就是一个坐标……” 正文 259.死亡山谷与巨型甲虫 指挥官最终还是把那所谓的“死亡地带”的具体位置给了我,当他在电子地图上为我指路的时候,那表情之中暗含着些许遗憾,就像是在对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送死” 我没有太过在意他的表情,那样只会让我莫名的胆怯起来,我不需要这种胆怯,我需要的只是坚定的信念,我要赢,哪怕是面对最强大的感染者,面对所谓的“神祇”我也一定要赢,因为我别无选择,我还不能死,至少这一刻还不能。() 指挥官不顾我的反对,最终给我拍了两支小队作为保护。 不过,我依然坚持与两支小队分头行动,不想有那么多人跟着我一起送死。 那两支小队与我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向城郊进发,前往湘省省会边界的那片树林之中,湘省省会辩解的山区树林并不算特别茂密,但却山峦起伏,那片死亡地带,正是在被唤作影珠山的一片七十余座起伏山群之间,我想,这个鬼地方,大概早已经是藏污纳垢的所在,这个地方山峦高耸入云,而且,只要有类似于翼人一类的感染者占据山峰,绝对可以对空中单位形成巨大的威胁和干扰,所以,即便是用雷达、卫星地图或是直接操纵侦察机进入山区,也绝对不可能定位这些家伙的具体地点。 更不用说其他装甲部队,一旦进入山区,必然被翼人利用无线电波影响数据,导致严重后果。 我从山峦背部进入,山道狭小,四面徒有石壁,草木并不茂盛,由于电信号干扰的缘故,指挥官给我的地点实际上也仅仅是大概位置,具体的目的地,还需要我自己来搜寻,但实际上,我更多的却是在等待着敌人来找我,我可以断定,我此刻是他们最大的威胁,而且,我一旦进入这山脉之间,一旦他们发现我,便一定会出手。 而且,自从在梁越居住地附近遇上死亡骑士之后,我的身体便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否只是心理作用,我发觉,我仿佛和感染者也建立了一种诡异的联系。 虽然无法彻底感知,但是,我竟能大概的猜到感染者的方位,至少,在进入影珠山区域之时,我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危险的大体位置--我并未打开通讯装置内输入的电子地图,一切,真的仅仅只是感觉而已。 我凭着感觉的指引在山道间行进,两旁的怪石犹如犬牙一般横斜而下,枯枝败叶满地,石壁上岔出的枝桠张牙舞爪。 这个地方并不好隐蔽,只要感染者在,我必然能够发现,而且这里的土质也并不松软,他们不可能利用鳞甲人隐藏在土层之间。 当山路第一次拐弯出现之后,没走几步,我便看见了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具尸体,而令我惊讶的是,这具尸体的装束,分明与反抗组织士兵的一模一样--有反抗组织的人进来了?这个鬼地方,难道他们已经察觉? 我来到尸体旁边。 那尸体并没有被撕咬的痕迹,但却比被撕咬而死的人死得更惨,这个家伙,是自己把自己“挠”死的。又或者说,他是中毒而亡,只是在死之前经历了极端的痒痛。他的胸部,脖颈与脸颊,都被抓得血肉模糊,而且手上全是鲜血--没有搏斗的痕迹,课件,他是活活把自己挠成这样的。 “毒……”我心头一凛。 这分明是中毒的症状。 一时间我紧张起来,虽然我对化学物质并不了解,但至少小时候看过抗日剧,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多多少少对日本人拿国人做实验的历史事实有比较深刻的印象,而电影电视剧里也多次反映出类似情节--这分明就是某种毒气侵入人体才会产生的症状。 我感到有些害怕了。 这山间果然有着象征着死亡的东西。 我退后一步,尽量与那尸体保持距离,而就在这一刻,我身旁的草丛之间,竟有了细微的响动,这里的草丛、灌木与石壁相连着,基本处在一片区域之内,但是稀疏非常,只一眼就能很容易看见草丛中的情况,而我看见,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草丛里窜动,攒动的速度非常之快,那并不是老鼠,倒像是某种昆虫,可是,怎么会有比老鼠还要巨大的昆虫? 我立刻拔枪,对准那家伙攒动的路径,稍稍向前一些,扣动扳机。 那家伙速度虽快,但毕竟我已经有所准备,当他窜到目标区域之时,我恰好一枪命中,一枪之下,那家伙向空中腾飞半米,接着一阵撕裂之声,随之,“嘭”,一股绿色的雾气竟忽然散开,我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拔步后退,那雾气像极了死亡骑士在攻击我们的时候所使用的毒气,只是似乎要淡那么一些,而且消散的也很快,不一会儿,便变得无形无质。我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否依然存在危害,只能快步向前,捂着口鼻不敢呼吸,直到转过数个山道拐角才缓缓放下手。 这到底是什么?我心下暗忖--刚才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是一种昆虫,这么大的昆虫,肯定不会是湘省这种中部地区的特产,这种地方根本就不大可能会有这样的东西,即便是在南方,接近热带的珠三角的地区,也很难看到这样巨大的昆虫。 正在思量之间,突然,一阵窸窣之声,让我不得不再次警觉起来,我急忙环顾四周,我这才发现,两旁山道之间岔出的枝桠上,竟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老鼠大小黑色甲虫,这种甲虫与独角戏不同,他们没有巨大的钳子或是“鹿角”,静静就像是浑身上下蒙着一层光滑的盔甲一般,黑黝黝的,冷峻无比,似乎从高处睥睨着下方的一切。 这种东西,便是那股毒气的罪魁祸首,一定也便是害死那名反抗组织士兵的罪魁祸首了。 我感到浑身直冒冷汗,一阵阵的起鸡皮疙瘩,这种东西实在太过于丑陋,也太过于可怕了,到底是什么东西造就了这种生物?!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整个地面竟震动了起来,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与此同时,两旁山坡表层的土壤开始松动,些许碎石伴着尘灰落下。 我瞪大了眼睛,这种震动,显然惊醒了那趴在树枝上的毒甲虫们,一声声嘶哑的声响从空中传来,这分明不仅仅是昆虫能发出来的响动,我想都没有想,立刻抱头向前冲刺起来,那枝桠之间的巨大甲虫们开始振翼滑行,我感到一阵阵的黑影从我头顶窜了过去,我看都不敢看,也不敢开枪,只能不断向前狂奔,我必须第一时间冲出这片虫障,若是他们其中有那么一个盯上了我,或是在我面前爆炸,我想,后果都不堪设想,不过数百米的距离,借着浓缩液的力量,我好不容易再次看见了空中落下的冷涩阳光。 我想,我已经摆脱那铺天盖地的恶魔们了,可是,脚下的震颤一直没有停止。 虽然并不至于让我站立不稳,但这种像是在坐地铁一般的感觉,却让我十分不安。 我看到,前方的土壤一点点崩开,好像这地下有什么诡异的东西呼之欲出…… 这地下明明是岩层,有什么东西能破岩而出?!那是多么巨大的一股力量?! 我不由得步步后退,前方的地面,一股烟尘激射而起,赫然,一只手伸出了地面!一只人类的手! 正文 解释几句话 我从来不在这本书里解释什么,虽然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继续追了,但还是说几句。|| 很多了解的人应该知道,我现在已经是黑岩网的责任编辑了,入职已经一个多月了,所以接下来就出现了几个问题。 1.我现在是正宗的北漂,不止是工作忙,生活上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是南方人,了解的都知道我是广东人,在又在江西呆了十几年,从来没来过北方,很多东西需要适应,光来的这段时间我就一直生病,水土不服。 2.新入职的编辑非常的忙,除了签约和带作者之外,还有很多琐事杂事和考核,一个月以来我几乎天天加班,虽然公司没有这个要求,但是由于事情处理不完,我总会回到住处继续处理,一直到深夜,写文也只能挤时间。 3.很重要的一点,作为一个责任编辑,我本是没有权利去写书的,但本文没有更完,黑岩的领导同事了解情况,也不至于让我直接掐掉太监。 我从来没有在文章里解释过什么,这次说这些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交代。 接下来我依然是尽力每天不定时更新,没时间可能更的很少,有时间可能更的很多,我本意是想快点解决这篇文章,结局之后,大家都不记挂。 至于结局,这篇文章不会给开放式结局,因为虽然是以都市文的形式为开篇,但整体是以科幻和我所构架的理论作为支持,所以最终他终究是归于末世科幻,不会有任何所谓YY的成分,有一些迎合大众的东西也会淡化掉,这是我的一次尝试。 所以,可能这个结局不会让所有人满意,但至少它会把故事交代的比较完整。 好了,话不多说,由于编辑原则上不能写小说,所以这篇文章,将是刘小喵/翦影的最后一篇文,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未来的事情我在完本感言里再说。 正文 260.来自地底的吼叫 这里的地面绝非松软的土层构成,就算没有岩石的地方,土地也厚实紧密,这么一只手,要从这么样的土地里伸出来,绝对非常之困难,常人绝对办不到,甚至是感染者也很难做到。||即便是鳞甲人,也仅仅只能切开土地,绝对不能以这样大的力量直接顶开厚实的土层。那只手从地面伸出的刹那,我仿佛感到周围一阵轻微的震颤。 刚才的“地震”,那些巨型甲虫的群飞,大概都是拜这只手的主人所赐。 我越发的觉得这地底的家伙让人不寒而栗。 我举枪指着那只手,但我没有开枪,我在等着那家伙反应,我相信这家伙肯定会有所反应。 片刻,那只手开始旁边不过半米的地方,“嘭”的一声,一阵尘土飞扬,竟又有一只手从地下伸出,在空中挥舞,我愣住了--但接下来,更令我感到吃惊的事情再次发生,第三只手、第四只,居然有越来越多的手臂冲出了这片土地,尘土飞扬起来,四周竟变得有些模糊。 我只问道一阵阵呛人的腐臭气息。 这地底伸出来的手,就像是一具具交叠的尸体,正从阴曹地府中向上猛蹿,但我这无神论者,当然深知这世上绝没有所谓鬼魂一说,这些东西,绝对是某种生物。 这散发着尸臭气息的生物步步逼近,那地面上伸出的手越来越多,一瞬间,我的面前像是上演了一出阿鼻地狱万鬼出动的场景,那些手臂疯狂的向我伸过来,我吓得急忙撤退,尽力避开那些可怕的手臂,那些手臂抓不住我,便向地面一撑,顿时,一股尘土随着那一排手臂的动作激射而起,在我面前形成了一道带着尸臭的“屏风”,我西医是地伸手抵挡,那屏风之后的图层顿时轰然裂开,一瞬间,一个巨大而诡异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东西,它至少有三四米高,在我面前张牙舞爪,恰似一条巨大的蜈蚣。 他有无数的手,无数的腿,也有无数的身体。 事实上,它是一个由无数的人类腐尸聚集组合在一起的肉堆,那些腐尸血肉相溶,显得极其畸形。那怪物身体上聚集的无数张嘴脸,仿佛被禁锢的灵魂,正发出令人胆寒的呐喊,响彻云霄。 跟更让我感到恐惧和讶异的是,那无数人类的腐尸,虽然拥有不同的畸形、诡异的脸庞,却仿佛被同一个机体所控制,他们的动作非常一致,伸出的手臂也随着那尸堆肉山的行动而不停挥摆。 此刻,那并非无数具腐尸,却是一个整体,一个由腐尸聚集成的四米高的巨大生物。 那肉堆看着我,虽然它不存在所谓的表情,但它的动作却让我感到危险异常。 他似乎随时在准备进攻。 而我手中,此刻只有手枪。 我对准那家伙的身躯连开两枪。 污血四溅,烂肉横飞,而那巨大的怪物却只是摆了摆身躯,继续缓缓靠近我,地面的尘土和碎石,随着他的行动飞溅。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完全弄不清楚面前到底出现了一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又到底想要干什么。 如果这个家伙也算是感染者的一种的话,那感染者的之简直已经得到了最恐怖的强化--须知,感染者原本也是生命体,是生命体遭遇伊波拉病毒变异之后产生的一种生物。而我面前这个东西,分明是尸体聚集而成的怪物,尸体是没有生命特征的,是不可能会动会思考的,更不可能会攻击我。如果说那群被死亡骑士控制的尸体还能让人理解的话,那么此刻我面前的尸堆简直无法理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一面后退一面开枪,爆炸子弹却仅仅能减缓他的速度而已,他的躯体即便被炸裂,即便血肉横飞,石块飞溅,却似乎也只是伤到皮毛,他根本这么样的进攻,而且行动速度越来越快,突然,血肉模糊而又臭气熏天的身体狠狠一摆,竟直直的朝我压了下来,我赶紧飞身闪向一边,但它的几只手向我皮面抓来,我侧身躲闪,那腐烂的手臂便如枯枝一般从我面前划过,带着腐臭的泥土。 我贴着一旁的山石。 这个时候想要逃走几乎已是不可能了,我只能利用那家伙体型庞大转身速度慢的弱点从他侧面穿过去,翻身攻击他的后背,但是,这样的攻击依旧杯水车薪,几乎只是伤它的皮毛而已,我连续开了数枪,根本无法贯穿那尸块堆积的躯体. 我只能且战且走,一面开枪一面向前方冲刺,其实,在这盘旋的山路上,我根本不知道前面还会有什么别的东西,但是我只能选择冲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身后的家伙反应速度虽然慢,但移动速度却很快,着实与那时候的剑士十分相像,只是它比剑士更可怕,更庞大。 更让我感到脊背阵阵发寒的是,那家伙快速靠近我的同时,他的身后,无数的巨型甲虫竟然反了回来,那一阵阵轻薄的虫翼振动发出的响声,汇聚起来竟似乎比那地面的震响更加撼人心魄,而聚集的虫群,则早已形成了遮天蔽日之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之感。 虫群越来越近,那巨大的怪物也越来越近,我根本就跑不过他们。这时候,我看见山道旁边有一块碎裂的岩石和一堆松软的泥土,直觉和经验告诉我,那很有可能是一个洞穴,虽然我不知道那洞穴到底是怎么形成的,里头又到底有什么东西,但我别无选择,为了活命,只有放手一搏。于是我一个跨步,直接窜到了那草丛之中,翻身一滚。 果然,我的身子忽然一坠,仿佛被冲孔一般,向下跌了半米,随之又顺着斜坡向下翻滚起来,尖锐的岩石和粗糙的沙土摩擦地我周身疼痛,但这至少比死在外头要好不知道多少倍。 我抱头闭眼,而当我再次睁开双眼之时,竟依旧是一片漆黑,我在我头部上方不远处的那个洞口已经一片“阴云”。 我知道,是那些该死的巨型甲虫正从空中飞过。 我一时感到十分奇怪,这些甲虫到底以什么卫生,他们浑身沾染毒气,若是飞出山区,飞入城市之中,又会是何等光景。但他们为什么一直居住在这里,即便振翼而飞,最终也还是飞了回来--难道他们不能离开这山区么?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越想越觉得奇怪。 但同时也依旧感到阵阵恐惧。 突然。 “吼!” 一声爆吼。 那声音来自我身后,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洞里果然不简单?!我顿感一阵头皮发麻。 上头的洞穴离我不过半米,也并不算太小,我并非出不去,但问题在于,外头此刻依然是危险重重,那些可恶的甲虫还在空中盘旋,那巨大的怪物似乎也并未离开。 我咬着牙,一点点的向外挪,在狭小的通道中尽量抬起身子,外头一片模糊,几乎看不见上方的天空,许多甲虫被撞碎了翅膀跌落下来,落地的片刻毒汁四溅,有一部分毒液立刻散在了空气之中,我捂着口鼻,一时间进退两难。 背后的隆隆声越来越近,我甚至有一种错觉,这家伙已经开始撕咬我的大腿。 我回过头,身后一片漆黑。 人类对未知的那种本能恐惧占据着我的身心,我咬紧牙关,死死盯着那一片黑暗。 “吼!吼!”两声震撼人心的声响,一个黑影直直的从下头窜了上来。 正文 261.尸群 那嘶吼声越来越近,我甚至来不及逃出这狭小的洞穴,只能转身对准下方连开数枪,我只看见火光在我面前窜动,却不知道子弹到底飞去了哪里,不多时,我的下方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我整个身体被托着向上冲出半米,我的背部正好撞在坚硬的岩石之声,那种痛感立即扩散而开,令我顿时浑身无力。-- 落下的片刻,我几乎瘫软在土层之间,只能用手抠住身旁最坚实的部分,才好不容易稳住身形。 而下方的嘶吼声,竟在那一阵冲击之后停止了,我背后那一阵阵令人汗毛倒立的甲虫振翅之声,也渐渐变得稀疏起来。 我咬牙回头张望,外头的“阴云”已经渐渐开始消散。 我捂着胸口,一点点向外头挪去。 这样的痛楚,在战场上我已经感受过无数次,根本不算什么。 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刹那,那空气中却夹杂着一阵阵腥臭。 地上落着薄薄的虫翼和片片虫尸,我不知道这四周的空气是否带着毒性。 但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也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往前走。 这样总比呆在里头等死好。 不多时,我的前方的地面上,又出现了一句尸体,确切的说,这应该只是一具骸骨,上头站着点点烂肉,还有这啃食的痕迹。 我不由得回望而去,身后的地面已经出现了几道宽约一米的裂缝,这个绝对是那个由尸体融合的怪物行动造成的,它的力量着实强大,而绝对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而且,它的生物特性,它的行动方式与存活方式,跟本就没有办法用我现有的所了解的知识来解释。 我摇了摇头,大气都不敢出,一步步向前行进,这个时候,我发现,半空中,山崖边的树上,又有层层黑影攒动,那些巨型甲虫,此刻必然还在蠢蠢欲动。 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惊动他们,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我捂着嘴,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向山道拐角处走去,一步一个脚印,步步为营,没多久,平阔的土地出现在了我面前,我稍稍放松了一些,顺手换掉了弹夹,单手握枪,贴着山壁行走。 这里的山路崎岖非常,前方的道路始终难以揣测,我更不知道,这藏在地底的巨大的诡异生物什么时候会突然发动进攻。 没过多久,更要命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前方,出现了一片尸体。 原本在这诡谲非常的山道之间出现尸体本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从那些尸体的穿着上我却辨认出,这些人竟都是湘省的士兵,而且,尸体四周血迹未干,应该刚死去不久,虽然他们一个个都已经面目全非,但不难判断。这就是和我一起进入山区的士兵们。 他们竟已经大片的死在了这里,我不知道那一支军队到底已经阵亡了多少。 我检视那些尸体,发现他们其中有一部分是中毒而死的,他们抓破了自己的脖颈和脸庞,就与我刚进来的时候所看见的反抗组织尸身一样。 我不禁感到担忧,刚才,我必然也吸入了不少甲虫体内爆炸产生的毒气,我不知道那种毒物是立即发作还是具有潜伏性,到这个时候,我的身体依旧感觉不到任何变化。 最后,我是否也会和这些人一样,抓破自己的脸庞死去? 那一场恐怖的死相,会不会是我的最后结局?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但我越往前走,周围的尸体便越多,不单单是我们的人,反抗组织士兵的尸体也开始出现在我面前,有的已经有些干枯,有的确实新尸。 这个地方绝对经历过一场恶战,但此刻,这里却只有我一个人。 最可怕的是,在这里,我并没有看见一具感染者或是其他生物的尸体。 这代表,这些士兵,都是死于一支十分强大的队伍,甚至是一个人的手中。 我绝对没办法与如此强大的对手抗衡。 这块空地,四面都是山峰,敌人若是真的隐藏在山间,可谓居高临下,要对付我根本简单非常。 我举枪环视,四面山坡上一片平静,根本没有敌人移动的痕迹。但我宁愿相信他们以最隐蔽的方式把自己藏了起来,这些家伙,又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伏击我们的机会? 我知道,我或许早已经如以前一样,成了他们的坐标,我的身边,或许早已经潜伏了数十上百个敌人,只是我根本无法发现而已。 正在我茫然无措之时,突然,我看见,一边山坡的土层伸出了一条手臂,一条看起来苍白毫无血色的手臂,我非常清楚,那并不是一条活人的手臂。 我举枪对准那手臂伸出地面的方向,刚要开枪,忽然,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低吼。 我愣了一下,向前疾跑几步,转过身来,对准后方,后头,低吼声处,我又开间两条苍白的手臂,同样是从地下土层之间伸了出来。 这周围,到底有多少死尸? 一筹莫展之际,更加可怕的事情却发生了。 我看见,我面前不远处,反抗组织以及政府军士兵的尸体,也开始缓缓爬起身来。 他们早已变成了没有意识的一堆烂肉,却依旧能直立、咬着牙,一步步走向我,身体上的伤口里,不住的向外头淌着脓血,甚至从中流出了鲜红的内脏。 即便伊波拉变种病毒能让人产生变化,即便他们能使得人类产生各式各样的变异,但他们怎么又可能控制死人?无安全没有意识的死人,即便是变种了的定向病毒躯体也该无法操控才是。 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东西出现在了这附近,也只有他能造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然而,这家伙始终不肯露头,只有那成群的尸体,迅速将我包围,有的尸体已经端起了手中的武器,但是他们似乎没有迅速扣动扳机的能力,他们的动作很僵硬,看不出半点生命体征,就像一只只提线木偶一般,连关节都难易弯曲,不过,操纵木偶的人也毕竟能力有限,似乎无法注重这些尸偶的细节,因此他们的动作总是不算到位。 有几具尸体在向前行进之时,手中的武器已经掉落下来,他们伸着皮肉脱落筋骨裸露的双手,发出低低的吼声,一步步向前走来。 这些家伙到底有多大的伤害能力,我完全无法预料,正因为此,我不敢向他开枪,不敢浪费子弹。 某个更可怕的家伙还在这附近游荡,我的子弹必须都用来招呼那个幽魂一般的存在。 我退后一步,缓缓摸出插在军用战靴旁边的飞刀。 飞刀不多,而且不像朱铭的随身配刀那般有爆炸作用,我只能试图一击毙命那家伙。 我屏住呼吸,撤步后退,与那一群尸体拉开距离,随机,手腕狠狠发力,将手中的飞刀狠狠甩出去。 我的飞刀虽不算例无虚发,不过,那个时候涂殊对我的训练绝对卓有成效。这一刀我直接插在了那具尸体的脑门上。 行尸的身体一个趔趄,却并没有倒下去,而是盯着那把飞刀继续晃晃悠悠朝我走来。 我猜错了。 这些家伙并不是因为脑神经受某些东西的控制而复活的,他们的复活有别的原因存在。 而这个原因很可能根本不在我的知识储备范围之内。 我没有办法,只好开始一步步向山崖边走去,那边虽然陡峭,但是以我的身手要攀爬上去还是有可能的,而行尸动作缓慢,情况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正文 262.再遇死亡骑士 如果能攀山坡,我至少也是居高临下,且战且退便可自保。 面前的这些行尸走得也并不算快,而且攻击力似乎都不太强劲,有一部分虽手持武器,即便能开枪,准心也大打折扣。我三步并作两步,从旁边的岩石飞身跃上去,那嶙峋怪石此刻反而成了我的岩体,我飞身落在两棵山崖枯树之间,借着浓缩液的力量,拔步而起,向枯树高处再次跳跃,紧接着双臂死死拽住树干,肩膀猛一发力。 树干韧性良好,我的身子下沉片刻之后,猛地向上腾空而起,我借着一股力量双手紧紧握住了更高处的怪石,为了保持身体平衡,我整个人贴在山壁上,双脚踏着山僻的倾斜凹凸之处,在这近九十度的坡面上,固定住自己的身躯。 这可谓是一个高难度动作,若没有浓缩液的帮助,我怕是早已经坠崖身亡了。 下头的行尸已经上不来了,他们被“那个主人”操纵着,整个身体没有半点生命气息,他们不可能完成弹跳、攀越、抓握这些难度较高的动作。 此刻,我离地面至少有十米的距离,离这个山崖的山顶却也有很长一段距离。 “该死!”我向上一望,不由得咬牙切齿,我虽然躲过了行尸的围攻,却无疑让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之所。 我只好一步步贴着山体向上攀爬。 这个时候,我的攀越速度根本快不起来,而且不时要贴着山壁横向行走,这更加增大了我行动的难度。 下头的行尸们已经开始举枪,我回首的片刻,有两名行尸朝山壁开枪,虽然子弹在我几米开外火花四溅,但飞溅的碎石与子弹本生特有的震慑效果却令我依旧脊背发凉,要知道,这个时候我几乎没有半点反抗的机会,只能尽力保持身体平衡,任何的一个小动作,都可能让我直接送命。 我一面攀爬,四周一面有火花飞溅四射。 我咬牙,竭力抠住岩石,利用肩膀与胸肌的力量向上拽自己的身子。 这个动作,比引体向上难何止数万倍? 若是从前,我大概会觉得,这种动作也只有在看电影《碟中谍》的片段里会出现,又怎么可能发生在我身上? 但命运却偏偏便是如此,要给我开这么一个大大的玩笑,要给世界开这么一个玩笑。 我一点点的向山顶挪去,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山崖之上,竟有人影攒动,那人似乎隐藏在山崖边的枯草之间,那枯草的草叶极其锋利,一般士兵应该是不会隐藏在这里头的,除非他的皮肉不怕荆棘、茅草与尖锐的枯枝。 我感觉情况不妙。 不由得将身子隐藏向一旁的一颗树冠较茂密的压边树下。 然而,上面的那个人影,似乎早已经看出了我的意图,突然之间,一个纵身跃步,竟从山崖上直直的跳了下来。 我倒抽一口凉气,那家伙的身子,正是向我上方的这棵树扑来,这个时候我避无可避,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压力冲撞在我的上方,接着是一阵质感断裂的噼啪之声,上头,乱叶纷飞,树枝与那个黑影一道重重的撞压在我身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我,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整个人自山壁上狠狠的摔了下去,身体坠落的片刻,我只感觉周围烈风疾驰,烟尘弥漫。 我看不清那个黑影的身形,只看见宽大的斗篷将我包裹住,只感觉危险早已临近,一样东西正被举起来--一把金属利剑。 虽是半空之中,但求生的本能离我立刻有所反应,我双脚猛地一蹬,脱离了那家伙的舒服,那家伙的身子向后一弹,双脚似乎踏在了山崖的坡道上,而我的身子,虽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剑,却重重跌落下去,幸好,下头枝桠甚多,我的身体在树枝与树冠的缓冲之下,最终并未受到太大损伤。 只是,我爬起身来之时,我感觉到,我的周身至少有十几处伤口,体力正随着鲜血一点点流失。 而我的对面,那个将我从山崖上硬生生撞下来的黑影稳稳落地,落在那尸群之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当即斗篷一挥,啥时间,竟有数十只甲虫朝我扑了过来。我急忙翻身滚地,同时挥手开枪。我的上方,一阵阵毒雾弥漫四散,绿烟氤氲,我只问到一股股强烈的恶臭,在那股恶臭的熏染之下,我发觉,我的身体在发僵,喉咙里顿时像是哽住了什么,皮肤也开始如同被蚂蚁啮咬一般搔痒。 这就是那绿色气体的毒性么…… 我屏住呼吸,最强浓缩液中的力量,事实上,令我对氧的需求也大大降低,朱晴生前告诉过我,如果不出意外,我的身体即便在无氧状态下也能暂时活动一两个小时。 当我完全凝神屏息之时,身体竟好了许多,看来,如果我所料,这种毒雾对我的伤害并没有对别人的大,我对准面前那个家伙连开数枪,他不不退后,斗篷展动--这家伙,分明就是那个该死的死亡骑士,没想到真正要找的敌人还没碰上,死亡骑士却再次如影随形,阴魂不散。我知道,我的这种武器,根本对他没多大效用,他金属板的身躯,这一刻仿佛更加强壮了,我注意到,他的肌肉和那些钢板融合在一起的同时,钢板也随着肌肉的变化而发生改变,而且,它的肌肉似乎和人类的不同,并没有一个十分固定的形态,与其说像是一块块肌肉,倒不如说像是堆积的组织,那些组织可以随时根据身体的变化重新组合构架,这导致他的身体简直刀枪不入。 我一面与它周旋,一面后撤,我手中的武器有限,这家伙的忍耐也有限,我必须在他决定爆发最后一击之前赶紧逃离这个鬼地方。 然而,不仅仅是这死亡骑士,似乎在他的“召唤”下,那些是群也越发的悸动不安,更令我感到恐惧的是,我这个时候已经渐渐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我知道,那个刚才出现过,几乎把我逼上绝路的巨大怪物,也是由一具具尸体组成,死亡骑士的出现,很可能意味着尸潮涌动、死者苏生。 这绝对不是神话,更不是危言耸听。 我一面开枪,一面与死亡骑士拉开距离,当我们相距十几米的时候,我才转身向弯道跑去,弯道之处往往也有斜坡,我依旧屏住呼吸,双脚一踏,顺着斜坡向山上冲去,以我最快的速度向半山腰冲去,这个斜坡的半山腰上有一处可以作为掩护的空地,也许是由于巨石坠落而形成的,这块空地如同一张裂开的嘴,由繁密的树丛掩护着。若不是我那一点微末的鹰眼能力,恐怕我也发现不了这个隐秘之处。 不过,我能发现的,对手也同样能发现,我想以那个地方作为隐蔽之处的伎俩,死亡骑士应该早已看在眼里,就在我飞身窜向那“大嘴”之时,死亡骑士也带着他的尸群加快了步伐。 我飞身落在那空地之上,接着举枪朝尸群射击。 我的判断没有错,这个位置射击尸群非常合适,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而且尸体们都由死亡骑士操纵,而目标只有我一个,所以这也直接导致尸体们朝一个方向聚集冲锋,我的爆炸枪足以达到以一当十的效果。 很快,尸群的带头冲锋被我压制了下去,而那死亡骑士,却一直站在山坡之下,似乎冷冷注视着我,一动不动,不知想要做什么。 正文 263.山体中的巨大研究所 实际上,死亡骑士越是不动,我越是觉得不对劲,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处于明显劣势,如果他的尸群全部被消灭,单凭他的一己之力,或许可以压制住我,但想要抓住我或者杀了我,确实几乎不可能的。 就在我越发的觉得蹊跷之际,忽然,死亡骑士抬手一指,我远远看见他的这个动作便觉不妙,迅速向前移了移身子准备随时冲刺下山坡,可这个时候却早已经来不及了,我还到那空地边缘,忽然,一阵剧烈的震荡自我后背传来,山壁上一处松软泥土开始蠢蠢欲动,我知道,有某种可怕的东西呼之欲出。我想要从山坡上跳下去,但剩下的尸群已经围了上来,更何况,这时候,由于“某个东西”在山体下方移动,直接导致整个山体斜面都开始出现滑坡现象,我根本站不稳,眼看着一层层的土朝我涌过来。 我索性也不管那么多了,翻身滚落下去,与碎石土块一起冲向尸群。 那群行尸应该是在看见目标的刹那都悸动兴奋了起来,加快步伐向我的方向冲来,翻滚的我每一次开眼,都发觉那些行尸们离我更近一些。 我不断的找机会开枪,身子却被一刻连根拔起的矮树挡住,我索性借助那棵树作为掩体,死死扒住地面,继续攻击冲上来的行尸。 不多时,那些行尸们又已经被消灭大半。 我再次翻滚而下,就在这时,我身后的土丘猛然隆了起来,我知道情况要不妙,飞身猛扑,果不其然,就在我身体离地的刹那,我身后不过半米处,那个巨大尸堆的“所谓头部”突然出现在土层之上,发出一声爆吼。 我整个身体重重摔在地上,我本能的向旁边翻滚,那死亡骑士的金属长剑便一剑一剑朝我刺来,速度奇快,与此同时,我的上方被“阴云”笼罩,那个庞大的身躯已经越来越近,我下意识的朝上头举枪,这个时候,那把金属长剑,却忽然横扫过来,我急忙收手,那一剑虽未击中我的手掌,却把我的手枪打飞了出去,我只觉得虎口一震,一阵酸麻袭遍整个手臂,抽手回来之时,发现虎口早已经震裂流血,只是我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是有些脱力。 我赶紧起身,换手转身将一并飞刀甩向死亡骑士,死亡骑士横剑挡刀的刹那,我已经冲出数米,那移动缓慢的巨大尸堆扭动着身躯从背后追来,我只感觉烟尘飞散,碎石翻滚,四面八方宛若浪潮一般的山间泥土朝我涌来,我咬牙狂奔,而死亡骑士只是挥手一指,我的前方,竟又出现了数十具行尸与骷髅,这山间的尸体太多,对于死亡骑士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兵员补充场所,而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打不完这群行尸走肉。 我实在是低估了这山岭之间的凶险程度,尤其是低估了死亡骑士的能量。 虽然梁越教授早已经警告过我这家伙是天启四骑士中最厉害的一个,但我依旧没有过多重视。 就在我被彻底包围之际,突然,我感觉腰间有什么东西真隐隐震动。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我身上还带着通讯装置。可是,由于反抗组织与我们已经决裂,这通讯装置,应该只能在基地方圆五十公里--也就是生命堡垒所控制的范围内使用才对,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人能够联系的上我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是谁的通讯装置在与我发生共鸣。 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将腰间的通讯装置卸下,迅速套在手腕上,抬手一看,通讯装置上竟出现一条讯息--卧倒。 卧倒?! 四周都是行尸,还有死亡骑士与那个巨大的尸堆生物,这个时候卧倒难道不是相当于送死么?!这到底是谁,我是否能相信他?! 我需要最迅速的做出抉择。 不过,最后我选择了相信,这个时候,信不信其实都离死亡不远了。 我急忙俯身下去,就在那一刹那,突然,我感到周围传来阵阵闷响--之所以是闷响,并非因为那声音沉闷,而是震动、巨大的响声已经令我的耳朵暂时性处于半失聪状态,而四面八方如同波浪一般扩散而来的震颤感,比刚才那尸堆所造成的更可怕,更让我不敢起身。 我的余光撇到了一旁燃烧的火焰与冲天的浓烟。 这是导弹之类的武器才有的威力,是谁在附近使用如此强大的武器,这简直不可想象。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敢慢慢爬起身来,这个时候一切已然尘埃落定,那尸堆已经变成一堆七零八落的骸骨,死亡骑士也早已经不见踪迹。 就这么简单?! 我简直不敢相信,就算导弹足以消灭这附近的尸群、尸堆,那死亡骑士怎么会消失?! 这个时候,空气中弥漫着绿色的烟雾,这里已经是一片尸毒,我慢慢向前走去,血腥味与酸臭气味扑面而至,我急忙再次宾主呼吸,以免自己再受伤害。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通讯装置竟再次有了震动,我抬起手。 --左边山口,有通道,进入你会知道一切。 我愣了一下。 --死亡骑士已追来,通讯到此为止。 看来死亡骑士没有死?!而且按照这个讯息来看,应该是已经发现了操纵那强大武器的家伙,而且已经开始追赶了过去。 左边山口?这人到底是谁?他到底做了什么? 我按照他的指示继续往前,这个时候我手里已经没有武器了,甚至连飞刀也投掷完了,唯一能够和感染者或者行尸们拼斗的就只剩下我的手脚--甚至牙齿了。 我小心翼翼的进入山口,没走几步,果然发现了一个通道,这个通道的外围已经被炸得七零八落,而且也有滑坡掩埋的痕迹,看起来,这个地方之前应该是一个基地,山体应该已经被挖空了,这个地方绝对不可能是政府军区的基地,更不可能是反抗组织的基地,否则他们不可能在这里惨死。基地如此隐秘,也并非感染者一时半会儿就能攻占下来的,这么看来,这个基地只可能是教会所建立的了。 我瞪着眼,一步步向前行进,打开照明装置探入那山之内,我想,这个时候我大概终于可以弄清楚为什么进山的士兵多半会在半路上死亡了,这连绵山脉之间,有这么一处基地就可以有更多处,他们把山体挖空,在其中培育行尸、毒气与那巨大的甲虫,一旦有士兵进来,想必便会让这些毒虫猛兽如同开闸放水一般倾泻出去,迅速淹没进山的部队。 而那些打剩下的尸身,他们也完全可以重新拖回山体基地之内再利用。 这么如是循环往复,整个山谷,仿佛就成了一张恶魔的大嘴,不断吞噬人类的躯体,然后再造出一批批污秽之物。 基地内部此刻已经断电了,路上我看见不少尸体,有行尸、有感染者、有研究员。 从那些研究员的服装上看,都是教会中人无疑,可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他们身上的伤口竟都来自感染者,许多研究员似乎都是被感染者硬生生撕成两半,或者分而食之的。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们控制不了感染者了么? 那刚才那枚导弹却又是怎么回事?! 没过多久,我似乎便来到了这山体基地的中部,中部似乎是一个巨大的控制室兼会议厅,有圆桌,也有已经断电的电脑。 我皱了皱眉,有些惶惑。 就在这时,腰间的通讯装置,再次响了起来。 正文 264.恐怖的疾病骑士 我抬手,盯着通讯装置。百度搜索紫幽阁 --你已经处于基地中心控制室,里头还有一个活物没有死,你最好在他清醒之前干掉他,否则死的可能是你。 什么?! 我心头一沉,这算什么?引我进虎穴么?帮他虎口拔牙么? 我环视四周,这个时候,我发现,中央控制台附近有一个家伙正在缓缓蠕动身躯,我将照明装置打过去,我发现那家伙正披着黑色斗篷,俯身在那已成狼藉的一片机器零件之上,这个时候的主控制台早已经垮了,地上除了鲜血便是极其的“尸体”。 当光芒照射到那家伙身上时,那家伙的身体猛然一震,我吓得急忙后退两步,继而,那家伙缓缓转过身来,盯着我,我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庞。 他应该的确还是一个人类,一个年长的人类,只是那双眼中已经失去了人类的神采,他的手臂上坑坑洼洼,肌肉已经腐烂,在白色的照明灯下,那森森骨节令人胆寒。但这个家伙似乎已经不知道痛了,他的嘴里发出如野兽般的低吼,与此同时,我还能听见他不住的低声咒骂:“是谁,是谁他妈的发射导弹,到底是谁,是谁不听命令发射导弹!是谁!” 我忽然似乎能猜到这个地方发生了什么。 从刚才那个给我发信的人的话语中,我基本能够判断出一点,那便是面前的这个家伙很可能已经被控制了,而且应该就是那个发信者所控制的。 此刻,这穿着斗篷的老头依然处于神魂颠倒的状态。 发信人要我赶紧灭了这个家伙,看来这家伙的实力也非同小可,我不敢怠慢,环视周围,发现地上还有武器,于是小心翼翼的移过去,企图捡起那把枪攻击发动进攻,谁知道,我的手还没触到那把枪,突然,一样东西从我面前重重落下来,我急忙闪身后撤,那长条形的东西“咣当”一声落在我面前,狠狠的将我和那把枪搁在了两边,我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柄奇怪的权杖。 权杖的主人,正是那个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皮肤腐烂的老者。 怎么可能?! 现在的战场上,会用权杖来当做武器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拥有诡异能力的家伙。 我忽然意识到,这个老者,很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或者说,我要找的感染者。 “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但我终究是能听清楚他在说些什么。 我还没有回答,他便又大吼一声,横过权杖,狠狠一挥,我没有看错,一股绿色的气体立刻四散而开,那气体十分浓稠,甚至看起来不仅仅像是气体那么简单,我知道不妙,赶紧退后,果不其然,那股气体根本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所碰到的东西都开始慢慢融化。 “你是疾病骑士!”我大声吼道。 “喝!那又怎么样!告诉我,是谁!发射了导弹!”那家伙大吼一声。 “你到死都不会知道了。”我一个翻身,再次捡起旁边的一把枪,连开数枪,奈何教会的武器完全没有反抗组织与政府军的先进,那手枪只足以把疾病骑士的身体贯穿,却根本无法发生爆裂,面前这家伙根本没办法被打倒。我且战且退,那家伙却越逼越近,每一次它挥动权杖,那权杖之内的毒液便化作粘稠轻薄的烟雾在半空中扩散,融化一切,腐蚀一切,我想,我的皮肤上只要沾上一点点这个东西,便足以让我残废甚至直接一命呜呼。 我单手握住枪,指着前方。 而那疾病骑士依旧处于混乱癫狂的状态,他时而对我发动攻击,时而却停滞下来,单手抱着头,似乎正在受着某种牵制。 我有无数的机会逃走,伸出这狭窄的通道之中,我若不逃的话也是死路一条。但这个时候,很可能也是我唯一消灭一名天启四骑士的时候。我咬牙,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的行动走向,无论他是天启骑士还是普通感染者,终归也不过是生命体而已,是生物就必然有弱点,他并不是真正的天启骑士,他不是神,而是和我一样的人类,被感染的人类,病入膏肓的人类而已。 我死死盯着那家伙,我知道光用手中这把武器是没把发解决他的,这家伙浑身都是腐蚀毒剂,他攻击之时,必然是将自己手中的某种物质压入权杖之中,经过一系列的化学反应才产生出甚至比各种强酸强碱更厉害的毒液,这种毒液却异常的轻,释放之后能够变作气体飘散在空气之中,这一切的一切,便是最为可怕的地方,这种东西就像在风中飘散的蛛网一般,随时都可能黏住任何人,而一旦被黏上,便会直接被夺走生命。 我正真么想着,突然之间,那个该死的家伙单手在权杖上一划,瞬间,一股浓稠的液体,竟如同喷泉一般朝我射了过来,我大惊失色,骇然之下只得迅速欺身躲闪,那股液体从我身边激射而过,喷洒在基地的金属墙壁上,那金属墙壁直接溃塌下去,竟出现了一个大洞,露出其后冒烟焦黑的土层与岩石。 我知道这么下去,必然是死如一条。 忽然,我看见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根掉落的尖锐棍。 那应该是被腐蚀液体烧断的钢筋,那钢筋原本还算圆润,但经过液体的溶蚀,一头反而变得极其锋利。 我索性一咬牙,从左侧快步而前,加速,利用浓缩液的力量踏着墙壁飞身而上,顺手斜身操起地面上个钢筋,一个翻滚,准确的将那钢筋刺进了那家伙的颈间,随即向下一压,侧步咬牙一划,顿时,我觉得有一股液体自后方喷溅而出,我感觉到那液体烧灼般的存在,于是急忙向前疾跑数步,回首之间,疾病骑士已经被我用钢筋切断了脖颈,肩膀也被削去大半,头颅虽未掉下来,却只与身体有丝丝缕缕的勾连,而那根钢筋依然嵌在他的皮肉之间。 腐烂的皮肉之间。 此刻,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之中,不断有绿色的气体喷涌而出,空气中弥漫着酸臭气味。 那气体似乎并没有那种极强的腐蚀性,却绝对有着难以言喻的毒性。 我再次屏息后退,那本该已经倒下死亡的家伙,却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丝狞笑。 在我白色照明灯光的辉映下,此刻那表情尤为恐怖。 他的嘴里不断喷出绿色的液体,却依旧嘶吼着一句话:“是谁,是谁发射的导弹!” 瞬间,他挥手再度挥动权杖,这一回我避无可避,他似乎已经把所有的毒汁注入了手中的权杖内,猛然间,踏步狂吼,向前狠狠一挥那沾满腐蚀性液体的武器,顿时,一股浓烈的绿烟,或者说绿色的毒汁,向四面八方扩散而开,飘得非常慢,却氤氲在整个空间中。 顿时,我竟觉得皮肤有些瘙痒感,我不由得抬起手,将照明灯光收回,错愕之间,我发现,我的皮肤上已经开始迅速长出麻麻点点的红疹子。 这是什么?! 此刻,疾病骑士就堵在基地唯一的通道口,仿佛一个巨大的病原体,不断的散播着各种知名的病毒,我进退维谷,脸上、身上的瘙痒感却越来越强烈,我伸手一摸,脖子下方也变得疙疙瘩瘩,像是被小虫啮咬后过敏一般。 我这回真的开始害怕了,我不清楚这种毒物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不清楚病理,不清楚若是这样下去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我根本不敢直接撞开那巨大的病原体冲出基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