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御凰之第一篡后》 正文 楔子 章节名:楔子 苍历元年,苍月国年仅二十六岁的帝王顾奕琛统一整个苍月大陆,原先的小国大魏、大齐、大燕等被改为苍月藩郡。 统一后,对内,顾奕琛用十年时间励精图治,很快就统一了整个苍月大陆的文字、度量、流通币,并开通了南北运河,为了战后休养生息,顾奕琛颁布减赋税,扶农桑各项优惠政策,苍月大陆民生逐渐安定富庶。对外,扫尽北蒙贼寇,驱虎狼之族于千里之外。国家进入空前的繁荣和昌盛。 苍历十年,帝王顾奕琛突然下落不明,太子仓促登基,原地藩郡趁机作乱,最后,新帝不得不同意让这些藩郡半脱离苍月,让其恢复建大魏、大燕、大齐国号。 苍历111年秋季,苍月国顾城风登基,并于冬季发动统一战争,很快收伏大齐、大燕小国,于112年春收复大魏时,被大魏一代名将申苏锦击败,大魏于112年夏季获得最终胜利,独立出苍月,建国号为鸿坤。 ** 苍历113年,大魏鸿坤二年,冬季,永春宫。 申钥儿已在荒废的庭院之中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如若是以前,这小小的庭院焉能困得住她?只是武功尽数被废后,莫说是这一面两人高的土墙,就是一人高,她也无法走出去。她的世间,唯剩这一片的天空。 当天空微微发暗时,开始有晶莹雪粒漫漫飘飞,落在她冰凝的肌肤上久久不化,申钥儿眼神已是前所未有的浑浊空惘,那瘦小纤弱的身影几乎要被飞雪融化,又要过了一天,她等待的人还是没有来。 木然转身时,身后传来沉重的推门声,她惊喜地唤,“阿臻……” 顾宝嵌一身艳紫,缀满珠玉,衣饰华贵。一双丹凤眼微微向上飞起,说不出的妩媚与娇柔。她体态纤侬合度,却是南方女子少见的高挑饱满。肌肤细腻,虽不及当日的申钥儿,但在大魏却是少见的脂玉如凝水般。万缕青丝梳成华丽繁复的缕燕髻,丽质天成,明艳不可方物。 “原来是顾姨娘!”申钥儿冷冷一笑,她对顾宝嵌并不陌生,因为眼前的女子曾是苍月国的一国公主,随着顾城风的登基,当年谋朝篡位的顾城亦的皇子公主及拥护的朝臣被新帝顾城风屠杀怠尽,她这个先帝的公主却一个转身,变成了大魏的护国将军申剑国的小妾。 顾宝嵌冷眼扫了扫四周的破败,脸上却依然是笑容可掬。跨进高高的门槛,望着不远处坐在墙角边缩成一团的人影,脸上的笑更加明艳了。 顾宝嵌也不说话,而是扬了扬手,身后的宫女紫菁带着几个太监迅速地冲了过去,很轻松地控制住她。 “别碰我,拿开你们的脏手!”申钥儿极力反抗,耐何锁骨早已被刑具敲碎,一身功力尽失,她的反抗却换来顾宝嵌的冷笑,“申钥儿,你以为你还是如当年般的骁勇?” “顾宝嵌,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害我?”她是大魏护国将军的第八个女儿,当大魏的新皇以江山为聘求娶她时,顾宝嵌对她持礼有度,而对她的胞姐申家七小姐申皓儿去是冷嘲热讽,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一切是假相。 “不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你是申苏锦,你是顾铃兰的‘心上人’,虽那那顾铃兰那贱人早已死了,但只要是她喜欢过的东西,我就要把弄残、弄废!现在,我告诉你也无妨,你的内力是我让人废掉,你的琵琶骨也是我吩咐人敲断,如今你连这个高墙都爬不出去,我要你一辈子也休想翻身!”顾宝嵌畅快淋漓地笑着,扬手示意身后的侍卫,冷冷吩咐,“为了德妃娘娘的安全,给她扣上玲珑锁!” 当一把锋利带的倒勾的玲珑锁狠狠刺进她的琵琶骨时,一点一点的绞进她的皮、肉时,她紧紧咬着牙,直到连牙齿合着血脱落,可她还是一声不哼眸光依然清澈如水,没有一丝的恨意,反而夹杂着悲天悯人看着世间丑陋。 侍卫原本流利的动作在她眸光的紧咬下开始变得慌乱,其实他也知道,根本不需要再给眼前的女人加一把锁。 顾宝嵌扫了一眼全身痛得发颤的申钥儿,想起她彼时的意气风发,脸上闪过毫不隐藏的讥笑,冷冷道,“罪妇申钥儿,跟我走吧!”也不说谁传召,便是转身离开。 申钥儿被领至德妃娘娘申皓儿的芳庭宫,在这样寒冷的冬季,这里却温暖如春。当她的脚刚踩进时,一个叫舒玉的宫女喝住了她,“把脏鞋脱了,把身上的脏衣服也一同换了,别弄污了德妃娘娘的地毯!”身后的一群宫人皆掩着嘴笑,直言,“看她那寒酸样,哪配能站在这……” 如今姐妹的身份的境遇更是天壤之别,这些人恨不得替申皓儿剥了她的皮,做了一面旗子来邀功。 都说双胞胎在母腹中就会开始争夺营养,那一役,她胜,所以,申皓儿出生时便天生不足,自小被父亲养在身边。 而她,不仅健康,而且天赋异禀! 她原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南海保镖,一次行动失败中,穿越到这个时空,在她三岁时就被父亲送到一代奇人灵碎子的身边,她习武,修研兵法。 十一岁,魏国的武状元在她的手下走不到百招。那年,她被父亲以申家六公子的身份送往了苍月国,暗中护卫质在苍月的秦邵臻身边! 犹记得那些年,她常在他的面前提起申家八小姐,也曾将自已的画像画给他看,他笑着问,“你八妹的性子同你相比如何?” “除了长像相异,其它一模一样,我八妹亦是喜武之人,武功更不在我之下!”她易了六哥的容貌,但她笔下的丹青却是画的是自已真实的容貌。 “苏锦,可否将你的八妹许配于我?”他说,他极喜欢他这样的性子,若世间真有与他一般性情的女子,他定当娶她为妻。 她说,“我这妹妹不同于别家的女子,可不懂得三从七德,她是决不与人共侍一夫。你若想娶她,那这一生,也只能和她相携手,若你有了别的女子……” “如果她当真性情与你一模一样,那我就许下,绝不食言!” 她应了,这些年,她与他在苍月国相濡以沫,那样的情份不仅仅是兄弟之间,在她的心里,也早将他视为良人。 秦邵臻虽是个皇子,身着华衣,一身的纨绔气息,甚至他表面上也与别的质子一样,醉生梦死,享受着苍月国给他们的无以奢侈的皇子生活,可他实际上却悄悄和她一起习武、研习兵法,暗中培植自已的势力。 而现在,显然是她败了,她可以驰骋沙场,可以在朝堂之上与男子一较高下,却输于女子争斗的后院之中。 换完裳,被带至内殿正堂。一抬头,只见中堂銮座之上,正襟危坐的,竟是秦邵臻,他身后站着几个男子全是她熟悉的一些人。 下首软凳上,坐着一个容貌清艳、眉宇间带着微微的病容,若西子别有一番风情,此时,双颊染着薄薄的春意。 虽未明示何事获召,但申钥儿心内已经隐约猜到,接下来将会是好一出好戏。这副场景,恐怕今日她又得受一番磨难。 她屈膝跪地,眸光低垂,只看着自己膝下的青玉石地,低声道:“罪妇申钥儿叩见皇上,叩见德妃娘娘。”她不敢抬眼看他,她怕自已的眼睛里过多地透露出感情。 秦邵臻舒服半靠着,肘撑着扶手,未开口平身,倒微微倾身向申皓儿道:“今日朕只是来看看德妃,来得巧了,德妃该办什么照常办,不必在意朕!” 德妃嫣然一笑,她轻声道:“申钥儿,本宫今日召你来,一是让你辨认个宫人,二来,也是想给你个机会证明清白。你无需担心,有话尽管直说。皇上也在这,若你有委屈,皇上定会为你作主。”言罢抬眸示意身旁的宫人。 申钥儿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德妃用了“清白”二字。但她这些年与申皓儿打交道,这种预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戏码早就见怪不怪,没什么好惊慌。 随即,有宫人将一个簌簌发抖的身影带上,跪在申钥儿近旁。申钥儿转首一瞥,竟是成日里往冷宫给她送吃的送暖的小太监小北。 那日她的好友六月来冷宫探望她后,小北便成日来永春宫找她,每日给她送些荤食给她补身,又熬好了药给她送来,她的身体才不致于马上破败! 就算小北为此犯了宫规,依例也是内务府的事,怎么会惊动一个皇帝的后妃? 德妃柔声问:“申钥儿,你可认得你身旁的这位宫人?” 申钥儿点头:“她叫小北,罪妇的武功被废后,身子一向不大好,便托他帮我带些吃的用的。如果这样犯了宫规,罪妇愿受罚!” “哦?仅这些?”德妃眼角余光一瞥秦邵臻,问道:“若仅是这些,何需要本宫来亲自询问。看来,你是不愿好好配合了。小北,你说说,你受了谁的委托给她嘘寒问暖?” 小北抬头迅速瞄了申钥儿一眼,他披发散面,满脸红肿,一日不见,原本是清清秀秀的小少年竟憔悴至此。 申钥儿低低一叹,轻声道:“小北,你就按实说。” 小北低不可闻地“嗯”了一声后,“奴才是收了月公公的钱,每日里给申姑娘送吃的还有添置一些用的。” 申钥儿心里微微一颤,一时解不开小北话中之意,但她很不安。 德妃站起了身,缓缓地站在堂中央,一双秋波朝着秦邵臻盈盈一剪,脸上暗掠过一丝狡黠之意,“皇上,有人向本宫检举罪妇申钥儿和内务府一个叫六月的小太监有私情。听说连日来,不消说这六月潜了人送吃的送用的,就是那六月进宫前,与这申钥儿也是有来有往。六月进宫后,刚净了身,便往永春宫跑,与申钥儿两人还独处有几个时辰。如今太后身体微恙,实不宜操劳这后宫琐事,臣妾认为这败坏宫庭颜面之事应及时处理,所以这才传唤了这些人。若皇上有认为臣妾逾越,那臣妾即向皇上请罪!” “德妃请自便!”秦邵臻口气里冷漠不减,“朕说了,今日只是巧遇!” 申钥儿身体一颤,看向小北,下意识地开反口问,“六月,内务府的月公公?小北,你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小北连头也不敢抬,只压低声线道:“是月公公托我给你带吃的,他怕你知道他净身入宫,所以不敢来找你。” 德妃见她低头不语,似乎还没有全盘消化今日之事,脸上浮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容,轻声吩咐,“把人带上来!” 那人不是“带”上来,确确说是被“抬”上来,全身象浸在血水中泡出来一样,面目已经肿涨得模糊了,可仅一眼,她还是认出,眼前的血人正是她在苍月国最好的朋友六月。 那一刹,她觉得连自己的呼吸都要停顿了,空气里死一般的寂静,她愣愣地跪着,全身像是被荆棘包裹起来,甚至能感受到那种尖刺一点一点地扎进肉中,她的心跳开始加快,挟着莫名的恐惧席卷了全身。 终于,她动了一下,缓缓地,半爬半跪地来到六月的身边,她看着他,告诉自已,不要哭呀,不要哭呀……她隐忍又隐忍,终于还是泣不成声。 为什么是六月?! 拇指轻轻揭去他唇边未干的血迹,她想抱他,但他一身的伤让她连触碰也不敢…… 六月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丝的笑颜,“别哭…。我不应该让你为我流眼泪……我很好的,你别伤心。我跟他们说了,可他们怎么也不肯相信……你跟他们解释一下,我们只是单纯的朋友……” 她笑了笑,眼泪又滴落在他的嘴角上,轻声问,“我为什么要跟他们解释?” “可我不愿你再受伤害!是我自已一厢情愿地想照顾你……”他仅仅想藏在她看不到的角落中照顾她,为什么……这也不行? 她捧了他的脸,深情地看着,眼角眉梢全是温柔的笑,泪却一滴一滴地无声溅落,“我知道你的心愿了……其实一直知道,就是不愿去细细想。如果今天你死了,我就陪你死!如果我今天死了,你也陪我一起死好不好?如果我们还有明天,那我们每天看那日出日落,花开花谢,夜里对月相酌,我还会唱歌,你以前就爱听我唱,以后我每天晚上唱歌给你听,我们一起过简简单单的日子,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她的哀伤带着一股摧枯拉朽的力量牵引在殿中的每一人,本该去阻拦她的太监反而有些无措地看着…… 新文求包养,一对一,男女主身心干净,男主专一,痴情一宠到底,别被楔子吓到,亲们,放心跳坑吧~ 正文 楔子二 章节名:楔子二 申钥儿突然抬头望向殿前中央的人,就撞进了秦邵臻冷漠无波的瞳仁里。他的眼睛似黑曜石一般闪着森冷的光,盯着她一眨不眨。 她微微扭头,眸中闪过沧凉和无奈,闭了闭眼,又扯出一个笑容,俯下身在六月耳畔,低声说:“六月,以后换我照顾你好不好?” “不……”六月喉咙却似被什么堵住了,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他想哭,眼眶里干干的没有泪水 此生他做梦都想和她在一起,但此时不同,他已经没办法再给她任何幸福…… 他心里是多么酸楚,她当然知道,他净了身,失去的不仅仅是身体的一部份,更多的是尊严。 他从未分享到她的荣耀,却一直分担她的痛苦! 这样的男人,她愿嫁!值得她一生和他相守 除了申皓儿,所有的人都看着堂下这一对男女。 申皓儿的眸光从秦邵臻的脸上移开,嘴角闪过隐晦的笑,其实不必盘问,方才的一番深情对话就是最佳的供词。既然她当着皇上的面承认与六月有情,那这事便好办了。 “真是感人至深的感情,让我这个做姨娘的都为你们的痴情感动!”顾宝嵌轻轻用袖口揭了一下眼角,暗中却递了个眼神给申皓儿,申皓儿会意,便举身到帝王身边,盈盈一拜道,“皇上,臣妾倒有一个主意。” “哦?”秦邵臻回过神,敛下暗秽不明的情绪,换上一副兴味盎然模样地瞧着申皓儿,眸光不再冷漠,反而带着丝丝的慵懒魅惑,“朕倒要听听,德妃娘娘有何高见?” 申皓儿被秦邵臻口中的“德妃娘娘”蜇了一下,心里却有一种说不清的滋味泛上心头,她轻轻地咳了一声,扫去内心的一丝填郁之情,笑道:“按理,后宫妃嫔就算是被废黜也不许与任何男子有私情,巧就巧在申钥儿的身份上。若说申钥儿是皇上的妃子么?却不曾真正入宫受封,若说不是,当初皇上也是三媒六聘,按大魏国的风俗,也算是皇家的半个儿媳。所以,这个身份可圈可点,若论不是,那这私情就无关大雅,若论是,那就是死罪。皇上,臣妾这般分析可有理?” “接着说!”秦邵臻的眼睛却死死盯住申钥儿,他心里频频地闪过冷笑:申钥儿,你也想幸福?休想!朕只要活着一日,你就乖乖得呆在地狱祈祷! “遵旨!”秦皓儿浅浅一笑,裙裾摆动,缓缓行至申钥儿身旁,慢条斯理道,“这事可严办亦可酌情处理,就看申钥儿是否承过皇恩,若有,那申钥儿就是皇上的女人,这私情就不能轻易饶恕。” 她恨!她申皓儿可以与天下所有女子共侍一夫,独独申钥儿不可以! 秦邵臻眸中闪过一丝难解地的冷笑,近乎狰狞,“可是朕记得,曾经与她有过一夜的鱼水之欢!不知申钥儿姑娘尚有印象否?” “是!”申钥儿惨然一笑,笑容飘忽而繁复,她感觉心里一直被封存地幸福,在这一刻,被强行泼上灌上丑陋! 申皓儿眸浅笑盈盈,轻描淡写地道了句:“按例,帝王承宠过的后妃若有私情,这罪可诛九族。” 申钥儿嗤笑,九族?倒也不错,第一个削的就是你申皓儿的脑袋! 申皓儿似是故意般,话毕,娇躯缓缓行至帝王身边,嗔道,“这莫说是九族,就是一族,这臣妾都吃不消!” 秦邵臻却没有去感受德妃的幽默感,挑了眉,“可惜,她没有资格做朕的女人!”那眸光犹如刀刃般锋利在她身上久久徘徊,那诡谲眸芒满满呈的全是厌恶。 德妃狂喜,看来今日的戏可以肆无忌惮地唱!她刚想献言,赐申钥儿乱棍打死。申钥儿一日不死,她守着这个秘密就得提着一日的胆。 刚想下跪求旨,秦邵臻却起了身,缓缓地向她走近,那能迸出炽人火光的双眸至始至终没有从申钥儿身上移开过,他勾着笑痕的唇角无声扬起,“依朕看来,这死罪可免,但活罪申钥儿你可愿受?” “愿意……”淡淡一笑,眼中露出了一片荒凉。 秦邵臻一笑,朗声道:“既是此,朕就将你打入奴籍,从此后,你就是这皇宫的一名贱奴。” 德妃落空了这么多年的心瞬时被填满,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想不到这秦邵臻出手比她还狠! 顾宝嵌眸光一亮,转身便对宫人下令,“还不去拿盆碳火过来,皇上的意思难道你们没听明白?” 依例,帝王后妃就算是因犯淫luan后宫之罪,作为皇帝的女人最重责罚不过赐三尺白绫,但若打入奴籍,脸上需要烙上“奴”字,今生今世永不能翻身。这罪责极重,受罪的女子终其一生带着羞辱不能翻身。 “不”一旁的六月惨叫一声,竟一挺而坐起,嘶声喊,“皇上,你不能这样对她,她是” “六月”申钥儿猛地掩住他的嘴,喊道:“不过是个皮囊,我都不在意,难道你会嫌弃我?” “不……我不是……钥儿,”他气喘嘘嘘,又急又痛,“你明明知道的,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 申钥儿低垂着眼眸,着四肢伏地,深深叩了一个响头,心道:秦邵臻,你我缘尽于此! 缓缓抬首,平静地看着秦邵臻,眸中无波无澜,“皇上,今日德妃娘娘质疑申钥儿的身份,钥儿厚颜想向皇上讨要一个恩典。” “说!”秦邵臻淡淡笑,神情中透露出嗜血的味道。 “当日皇上尚是安王时,曾向申家求娶过钥儿,三媒六聘一应齐全,虽然没有大婚,但按民间的风俗,申钥儿若要改嫁,需还要向皇上讨要一份合离书,请皇上给钥儿这个恩典,钥儿想再嫁人。” “朕……准了!”秦邵臻没有多看她一眼,坐回了大殿的中央。 当宫人将一盆烧得“霹霹”作响的碳火搬上来时,六月一把捉住申钥儿的手,“不……要,求你了……只要一句话……一切就会好了!”他的声音如丝丝的颤抖,他脑袋里仿佛被塞满了尖锥,只要一动,就左右上下冲撞着扎着 是的,只要一句话,告诉秦邵臻,我就是申苏锦,那个申家六公子,在苍月国陪了你整整五年的申苏锦。 那所有的磨难、所有的误会、所有的折磨、和痛苦都会结束! 可她知道不行,既使是大悲大痛亦会损及秦邵臻的心脉,如果她说出口,让他知道了一切真相,那他必死无疑! “六月……别说好么?当是成全我最后的心愿……”申钥儿平静得象一淌死水,她见不得秦邵臻死,只好她自已去身受一切凌迟,她知道,走到了这一步,她和秦邵臻都没有回路可走,她只能带着这个秘密进坟墓! 申钥儿看着秦邵臻从宫人手上接过烧红的铁烙,脸上带着鬼魅般地笑,朝着自已一步一步地走来,他的神情无比冷酷、残忍、还有浓浓的厌恶。 此时此刻,她觉得那已经不单单是一种痛苦了,也不仅仅是一种深沉的,冰冷的,刻在骨子里永世不得翻身的绝望,到此时,无关对错,无关爱嗔,这样的伤害,没有谁能够再回到原处! 她笑,带着一种割裂的畅快,她终于可以,将他从自已的心中,一点一点的挖出来! 上天啊……她只唯愿,她只祈求秦邵臻这一生,永远也不会知道她的委屈 “不要”六月挣出所有的力气,连滚带爬地来到秦邵臻的脚下,他拽住了他衣袍的下摆,那力气大得惊人,迫得秦邵臻不得不半俯下身,“别伤害她,我求求你,不要伤害她,否则,你终有一天会后悔的,别伤害她……”他身上的伤伴着胸口内的撕痛,让他全身痉挛,终是不抵身体的脆弱,昏死了过去。 她的双腿已经麻木得,踉踉跄跄地爬过去,抱住那具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低低地唤,“六月,六月……”可怀中的人毫无转醒的迹象,她呆滞地抬起头,竟朝着秦邵臻展颜一笑,“皇上,可否快点行刑,六月他受了伤,我得赶紧找人给他治治!” 秦邵臻挑眉未置可否时,申钥儿竟倾身向前,握住火热的烙铁,将自已的脸狠狠地印了上去 “嗤”地一声,焦灼之味瞬间弥漫四周,申钥儿竟没有多少的痛感,笑着抬起满脸泪渍的小脸,“皇上,奴婢能不能带六月离开了!求皇上,给他找一个太医治一治……”她猛地磕了几个响头,一时间太用力,等抬起头时,额上已流下了一注鲜红的血。 秦邵臻的心倏地被抽离,仿若心脏一瞬间被五爪掏出,他无法知道他的痛从何而来,他只知道,他无法再看她这样子。 他迅速地后退一步,速度过快,近乎狼狈地才能稳住身形,飞快地说,“不必磕头,朕准了!” 浓稠的血从额上流下冲进了她的眼睛,模糊了视野,她用手痛胡乱地擦了一下,渗着眼泪,血红血红的两条线从眼中流下,伴着她唇边诡异的笑,秦邵臻一阵阵心悸,疼得几乎喊出声来! “你们帮帮我,帮我抬他回去,皇上答应救他了,求你们去请个太医。”她已近崩溃,语无伦次地上前捉住一个太监的手,拼命摇着他,“你帮我……六月他是好人的……老天不能这样对他!我才是罪人,罚我就行了,都是我的错,我害了所有的人……” 秦邵臻急剧地喘息看着眼前的她,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情绪突然会受到这样的干扰,心不由自主地乱跳,全乱了……乱了,他纠着胸口,那里又开始撕裂般地疼痛,接着,他感到心脏冰冷而僵硬近乎停止跳动,全身血液也一点一点地在凝结。 他看着她跪求着每一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去回应,他突然暴喝一声,“你们没听到么?快去找太医!把他抬走!” 苍历111年,苍月国,太子东宫。 春末,今日下了一天的雨,到了月上柳梢方停,天空象被洗净般,露出银色的月亮。 贺锦年依然是被恶梦惊醒,她总是在梦中痛醒,而不是伴随着一声恐惧的尖叫醒过来,安静已经是她的习惯,既使在恐惧中。 每一回梦醒,她总是会不经意地抚上自已的右脸,虽然光滑细腻,但那疼痛感象是烙在了骨髓深处。 曾经,那里用烧得火红的烙铁,生生烙上了一个“奴”字,轻轻抚上时,她甚至能听到烙铁印上的那一瞬间“嗤”的地一声响。 是的,她就是申钥儿,在她脸上被烙了奴印后,她被大魏皇帝秦如臻赐给了六月,她被放出冷宫,与六月对食做了一对夫妻。 可顾宝嵌并没有因此放过她,她最终还是死在了苍历113年的深冬,那一年她仅仅十九岁。 如今,她在这个身体里已蟹居了半年之久,虽然换了一个身体,但前世那个恶梦还是萦绕不散,时不时地让她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现在的身份是苍月国太傅贺元奇之嫡子贺锦年,年仅十三岁。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一阵孩童的嬉闹声打破了这儿的宁静。她披衣下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此时,东宫的后院里,十九个身着锦缎绸衫的孩童围成一个圈,开始玩博击游戏。 这些孩子与他一样,都是高门世家的嫡子,明日,他们将会进行一场较量,留下的人,将做为五岁太子的伴读。 这是每一个世家嫡子的心愿,他们都会为荣誉而战,而她,明知道,秋天过后,随着帝王顾城亦的驾崩,新帝顾城风会将胜出的五个太子伴读一起随着太子被赐死。 但她他还是要逼自已参加这个选拨,不为别的,只为了下个月,在申皓儿来接秦邵臻回大魏时,揭开一切的丑恶。 正文 003 撞魂 章节名:003 撞魂 门外传来了敲门之声,也不待她应一声,那丫环杏巧自行就推了门进来,端着洗漱之物。 这丫环是庆安公主身边的人,半年前她舒醒时,这丫环被派到了她的身边,其实就是庆安公主的眼线。 原本她想寻个机会将这小丫环拿下,但转念一想,弄死一个再来一个,还得废一分心思去知道是哪一个,倒不如将就着。根据她半年的观察,这这杏巧虽油盐不进,一心忠诚于庆安公主,但有一个弱点,就是话多,尤其喝了几杯后,就会淘淘不绝,畅所欲言。 而杏巧身为线人,本身知道的就会比别的丫环多, 所以,通过这丫环的嘴里,她对贺家里里外外都了解了个遍。 贺家虽在朝中不算是个世家,但因为她的父亲贺元奇是当今皇帝的伴读,所以,在帝王登基后,一显尊荣。恰逢那年贺元奇的发妻,也就是贺锦年的母亲过世,所以,皇上赐婚,将自已一个年过二十五尚无人问津的妹妹庆安公主赐婚给了贺元奇。 于是,三岁的贺锦年和贺锦筝这一对龙凤兄妹就过到了庆安公主的膝下。那庆安公主在嫁给贺元奇后,肚子倒比贺元奇别的妾氏争气多了,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贺锦钰。 贺锦钰是贺元奇第二个儿子,在贺家排行第七! 半年前,帝王顾城亦下旨给太子寻找伴读时,贺元奇因为是太子太傅,所以有权为太子选定一个名额成为太子伴读的竞选者。 安庆公主几次向贺元奇暗示,希望这个名额能够给她的亲生儿子贺锦钰,皆被贺元奇断然拒绝!贺元奇认为,贺锦年比起贺锦钰更有资格成为太子伴读。 按理,贺元奇的发妻马氏早已不在世,贺锦钰又有皇家的血脉,那参于选拨太子伴读的身份怎么也落不到贺锦年的身上。 应该说是贺锦年太出色了,自小聪明过人,三岁时已熟读百家,七岁就能站在学堂上与夫子辩论,一争高下。 贺元奇是一代儒者,他自然对这天赋异禀孩子超乎喜爱。 谁也不知道,事情就是出在了这。 半年前,苍历110年冬,正值马氏十周年忌日,贺锦年和贺锦筝兄妹俩随同小姨去大魏去看外祖父母,回程中,在大魏境内遇到杀手袭击。 在疯狂的杀戮中,申钥儿魂魄正游荡在那,她看到了一对双生兄妹的灵魂已脱体而出,正焦急痛苦地飘于半空中。 申钥儿是死在苍历113年冬季,年仅十九岁。死后,她发现自已的灵魂竟有穿透时空的能力,为了追查自已昏迷的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灵魂穿回到了苍历110年,于大魏和苍月的边境上,竟发现了这惨绝人寰的一幕。 她看到贺锦年和贺锦筝疯狂地伸出手想去拉她们的亲人,救她们,甚至想用身体去替她们挡着屠刀。 可每一次,透明的肢体穿透行凶者的身体,每一次那锋利的刀刃穿过她们的灵魂刺穿亲人的血脉。 她看到她们一次次不放弃,一次次地在来回穿梭,申钥儿真想告诉他们,没有用的,如果灵魂可以杀人,这世间早就不需要六道轮回了! 申钥儿虽感受到这一对兄妹心中的悲伤和绝望,但她心中却升不起一丝的同情,因为比起她们,自已的仇更是不共戴天,可又能如何呢? 她飘泊了这么久,看着过往一次次凌迟的伤害,她是一个连形体都不存在的鬼魂,既便是一滴泪真实存在的眼泪也流不出来,又如何能去手刃仇人? 当一切尘埃落定时,在那群杀手确认了所有人都死去的时候,离开了。 她扯了一下嘴角,心中鄙视,这么简单的一场屠杀,竟也要一柱香时,换成她,只要数上十下,这里所有的人都会人头落地,连查验是否死亡也省却了。 她正欲离开时,那兄妹二人抱住了她,那一瞬,她的记忆里猛然灌进了贺锦年和贺锦筝两人的记忆,并在一刹那间,她的灵魂被推进了贺锦筝的躯体之中。 睁开眼时,她已带着贺锦年和贺锦筝的记忆,她知道,这一对兄妹的原来是苍月国太子太傅贺元奇的双生子,并知道贺锦年将入宫为竞选太子伴读。 她费力地坐起身体,看到自已的灵魂是投在了贺锦筝的躯体中。原来,这孩子给当胸踢了一脚,正中肺部,当场给闭了气,在那些伤手查验是否全部死亡时,又给她的胸口补了一刀,很巧,贺锦筝的心脏是在右边,所以逃过了一劫!而身边的贺锦年就不同了,他被砍成两截,下半截甚至不知散乱在哪一处。 她没有任何犹豫,她按了几道穴位,给自已止了血。接着盘腿调养一柱香时的气息后,起来把贺锦年的上半身的半截衣服扒下,穿在了自已的身上。她清楚地知道自已要做什么,所以,贺锦筝女儿的身份于她没什么用,倒是贺锦年地贺元奇的嫡子,她要借着这个身份回到苍月,揭开她死亡的真相,这一次,她不会再相信所谓的亲人,她相信自已,绝对有能力为自已讨回公道! 她知道,仅仅是换一套衣服是不能让贺锦年的仇人确定死的是贺锦筝。 她最二十一世纪中优秀的中南海保镖,在十几年的铁血生涯中,既使是在最混乱的情况下,她依然能保持冷静。 她从残肢里找到一幅小女孩的残肢,给死去的贺锦年拼凑了一个完整的身体,让人以为死去的是贺锦筝。 最后,朝着空中虚无一笑,也不管那兄妹是否能听到,哑着声开了口,“放心,既然这身体于我有用,我自然会替你们报了这仇,你们放心去便是!” 说完,她闭了眼,等人来救援。 从下章开始,皆用贺锦年的称呼来表述(虽然她实际的身体是贺锦筝的) 正文 004 顾城风 章节名:004 顾城风 “五公子,钱公子他们一早就在训练了,五公子您是否要去跟他们比较比较,练练手?”杏巧支了个眼神让小丫环再添了半碗给贺锦年,又虚情假义地劝道,“五公子您也知道,你虽一身才华,但明日若是第一轮为武斗,那您岂不是马上要被刷下来,多可惜呀!”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贺锦年抬首朝着杏巧淡淡一笑,似乎笑得极不在意,但眼角那一抹自然流动的半明半晦竟生生拉出一抹不属于少年的风情,让杏巧的心竟漏跳了半拍。 虽然她一向知道五公子不仅是苍月国久负盛名的神童,更是因为生了一副好皮囊被人津津乐道,幸好年少,眉眼尚不识风情,就如一朵极美的绢花,艳至瑰丽,却无花香。 但今日这一笑,竟如春风拂人,撩得人心却上了丝丝痒意。 杏巧尚来不及理清脑里的混乱,贺锦年已站起了身,抖了一下身上干净的云锦修身长袍,嘴角微挑,露出一对极俏的梨窝,“不练了,弄得一身是泥!”神情似乎对明日能否过关极不在意,说完就走了出去。 入宫后,贺锦年每日早起并不随那些仕家子弟一起练打两个时辰,好象并不急于学习博斗之术,反而到处闲逛,也不让宫人跟着。 但初时,杏巧不放心,但心贺锦年瞒着自已有所行动,便偷偷跟随,但每次不是发现贺锦年窝在一处睡懒觉,就是在花园里找了个静的地方看书。 而回来时,也是一身干净,似乎没有什么异常,她跟了几次后,便不再费劲。每回贺锦年出去闲逛,她也乐得轻松。 此时,贺锦年来到的是皇宫西北角的一处荒凉之地,原是先帝爷的一个妃子的宫院,在美人死后,先帝王为了怀念美人,不让新人住进,便封了这里。 这美人生前极喜各种植被,在她的宫院里又有一个天然的小湖泊,四周被她命人种上了从各地移植过来的草木,一年四季草木繁茂。 被先帝封了后,头几年尚有宫人来打理,后来先帝去了后,新帝登基嫌着麻烦,索性一把大锁给封了。少了专人的打理后,这里草木衍生,常年阳光不透。 没多久,在这区域附近接二连三发现有误闯进的宫女或是太监离奇死亡,死前瞳孔放大,表情甚至是惊骇,象是受了极大的惊吓,渐渐地就生产了一些流言蜚语。 到了庆隆帝年间,这里已被喻为“鬼域”,重生前,她为了找到一处安全之所和秦邵臻一起修习武功,便来这里探寻。 她很快发现,这里之所以一年四季雾气迷漫,是因为植被的原因。如果连续晴天还好,若是遇到连续的阴雨,这里一些喜阴的植物很容易会产生障气,以至人靠近时,会被障气所伤,产生迷幻,这也是苍月皇宫盛传这里“闹鬼”的由来。 加上哪一个皇宫没有死过妃子或是冤死的宫婢,被人一番加油添醋后,这里倒成了宫人自动规避的鬼域了。 这里算是她重生前和秦邵臻的密秘练武的基地,只是她以前和秦邵臻通常是晚上来,而现在为了避开有可能和秦邵臻相遇,她每天换成清晨来。 她从树洞里拿出一个油包,那里放着她的自制的泳装,当然与二十一世纪的比基尼相比,保守得多,但于这个时空若被人看到则惊世骇俗多了。 她旁若无人地换下,然后在四肢的腕关节处紧紧绑上纱包,而后才下水。 自她进入贺锦筝的身体后,发现这身体极虚弱,她以前所学的博击和散打几乎无法自如地在这身体施展开,所以,她需要体能。 游泳是最佳的方式,一开始,她是以时间来训练,日日加强,到了现在,她开始给自已的身上加一些负重,提高训练体能的难度,这主是因,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的时间,因为过了辰时,她就得去接受太子侍读候选人的统一集训。 贺锦年估算练得时间差不多时,便上了岸,刚解了腕上浸了水的沙包,一种异感袭来,她倏地回身,眸光如利矢地射向一棵大树上,对上了一双极美的桃花眼。 这里阳光不透,巧在那双眼恰巧就在光影之间,她竟是一眼就辩出这双眼的主人顾城风! 那是一双真真正正艳若三月桃花的眼睛,眸中带着千斛明珠,让人看到时无比地舒心,不知不觉地卸下一切的防备。 可贺锦年却知道,这双眼是骗人!因为,今年秋后,当顾城风站在皇权这巅时,下令斩杀顾城亦后宫嫔妃和皇子公主时,那一双桃花眼正是带着春风和洵的微笑。 前世,她看这一场屠杀时不过是个飘荡的灵魂,她想来苍月追查她昏迷前后发生的一切真相,谁知却看到了如此血腥的场面! 在苍月,传言,没有一个少女能躲得过顾城风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但这枝桃花却仅被一个少女摘下,就是晋安国公的嫡女,苍月国第一美人韩昭卿。 相传,就在五年前,先帝突然驾崩时,年仅十五岁的太子顾城风为了韩昭卿不惜舍了帝位,将嫡位留给了兄长顾城亦,带着美人逍遥于江湖,谱写了一段不要江山要美人佳话! 贺锦年在重生前以申苏锦的身份呆在苍月国那些年,她亦笃信,顾城风的眼里除了韩昭卿再装不下别的。 可她回到大魏,昏迷不醒一段时间后,舒醒时,却发现整个世界变了。 顾城风在登基后,先是以雷霆之势稳定了朝局,而后,马上撕毁了与几个附属国缔约的契文,很快收伏了大燕和大齐,正值向大魏进军时,突然离奇地变成一个荒淫无度,专宠于市井艺妓,后宫豢养三千男宠的帝王。 正文 005 生死颐指 章节名:005 生死颐指 而此时,贺锦年自然知道顾城风正在审视着自已。她穿着在这个时空而言算是极暴露的衣裳,幸好,贺锦筝因为身体不好,发育相对同龄人要迟缓得多,胸前平坦,在这样的光线下,无法分辩性别。 她顶的是男儿之声名,所以,也不需要大惊小怪,于是,她缓缓收回眸光,若无其事地转身,背对着顾城风,脱下湿衣,象往常一样,慢慢地穿上,把当下的境况当作是极普通的一场遇见。 当她刚系好亵裤的腰带时,心里猛地侵上一种被生物靠近的感觉,有如被毒蛇盯上,并不是察觉到任何异常的气息,也不是来自空气被划破的轻微震感,仅仅是她在二十一世纪被挑中为中南海保镖时,她的先天性的第六感官,她知道,他就站在自已的身后,不足一米处。 她的动作依然不变,没有一丝异样。 贺锦年她对危险有异于常人的直觉,这也是会破格成为中南海保镖的原因。 在她重生前,灵魂飘荡的那些年,她无数次地问自已,为什么在她着了申家暗算之前,没有一丝感应到从申皓儿身上的危险,后来,她才明白,这是因为血缘的关系。 她的体内流着申家的血,所以,她无法感应到来自亲人的戾气。 在她的前两世,她都只活了十九岁,第一次,她死时的那一刹那无比眷恋、割舍不下的是对父母亲的爱。在二十一世纪,她来自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皆是大学教授,她是独生女儿,父母亲对她全然是无保留的爱。父母并不知道她的特殊职业,只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国际维和警察,每一次她任务回来,父母亲总是亲自下厨为她做一桌家乡菜,甚至不允许她进厨房。 她总是在客厅里边看着电视,边看着父母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死前,她甚至想,如果有来生,她还要做他们的女儿,做一个很普通的公务员,平平安安地活着,看着父母慢慢变老,儿孙绕膝! 穿越后,她把所有对父母的爱转移到父亲申剑国和母亲田敏丽身上。所以,为了家族她甘愿牺牲她的童年,早早地离家,甚至以申家六公子的身份被送到了苍月国。 而第二次死时,巅覆了她所有的执念,摧断了她所有的肚肠,原来,世间的最深的伤害不是来自爱人在她脸上烙下的一个“奴”字,而是来自血亲的背叛和从头到尾的阴谋算计! 顾城风眼睛微微弯起一弧好看的弯月,虽然这里的光线极弱,但在光影之间,他还是可以看到眼前这个身高不足到他肩下的少年的后背。 她的头发虽盘得高高的,但还是沾了些水,有几缕落下,缠在她的修长的颈上,因为削瘦,美丽的蝴蝶骨清晰可见,美好的腰线下,她的亵裤似乎用了上好的丝绸,又软又服贴,将她微微上跷的臀瓣勾勒了出来。 她穿衣的动作很自然流畅,好象是与他是同行的同伴一样,可顾城风知道这少年是装出来的,因为,在她方才一转身的刹那,这个少年的眼里有着阴鸷的杀气,却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如潮水般褪却! 这少年在防备他。 贺锦年蹲下身,提起袍子,不急不徐的穿着。 贺锦年突然记起,太子顾容升的身边有一个贴身玩伴肖妥尘,其父是苍月国缜远将军,掌握苍月二十万兵马。这次是太子伴读的最热门的人选,可她前世从昏迷清醒后,却得知肖妥尘在太子伴读的竞选中意外出局,并且在顾城风登基后,他在隔年的科举中一举夺得武状元。 这决不是偶然! 难道?不,她现在几乎笃定,太子伴读的入选人将是以顾城风所认可的,这些人或是顾城风所要杀的家族,或是这些家族对顾城亦及其太子是没有助力,因为这些人在秋后,会跟着家族一起被顾城风屠杀。 那贺家呢?重生前,贺锦年在太子竞选前已经死去,所以,他并没有出现在顾城风的名单上,如今遇上,顾城风将会如何处置他? 贺元奇是科举出生,一代儒者,门生遍及朝野,影响力不可以小觑,所以,当朝的皇帝才任命他为太子太傅。如果,顾城风能用得上贺家,他肯定会用,因为贺元奇所影响的一流几乎是代表着朝庭的新贵,而不是盘枝错节的仕家。 如果他认为贺家是效忠于皇帝,那今日,她一定走不出这里。 死在这,也只能算是误闯,一桩无头公案。 这一念头,仅仅是一瞬间就钻入了她的脑子,当感到身后的冰雪般气息贴近,她冷汗侵身,暗中屏息蓦然转身,映入眼角一袭及地白襟金丝滚边,繁复精致锦纹层层渲染,除了宫廷中喜华服美裳的景王顾城风还有何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她的大脑就做出指令,她仿似受了惊吓一般,脱口而出,“景王殿下,是您!”又踉踉跄跄地后退了一步。 顾城风瞥了一眼地上的沙包,一语双关,“深藏不露!” 贺锦年回以一笑,皓眸闪着莹莹光彩,眨了眨眼,“比武锦年实力不够,只能藏拙才有机会在竞夺中一举命中!”贺锦年清楚地知道,在顾城风的面前想不露出一丝的破障最好的办法就是实话实说。 顾城风点点头,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昨晚刚下了一场雨,今天有些雾气蒙蒙,高大茂盛的枝叶在光驳之间显得有些鬼影幢幢,“这里,没几个人敢来试险!” “这种天气不碍事,要是连着下雨阴天的话,景王殿下最好别来,锦年发现这里的植被有不少是外域的,很容易生障气!”贺锦年一笑,声音透着明朗和阳光,“这地方极好,难得的清静之地,景王殿下,您也是如此认为吧!” 顾城风倒没料到她如此实话实说,眼角皱出微微纹理,那一双桃花眼带着纯净的笑意,声音却平淡无波,“看来贺公子对太子伴读是誓在必得!” 可贺锦年却没有被那笑眸所迷惑,她知道,只要她给的答案的不合他意,她必死无疑,她心中冷静至极,但眸中却很适时地露出一丝悲怆的冷寂,“景王殿下,于锦年,重要的不是太子伴读之虚位,而是,锦年必须入宫,有一个身份,至少不会让锦年死于不明不白,至于伴在谁的身边,不在锦年的考虑范围!” “哦?因为……庆安公主?本王的十一皇姐?” 耳旁落下缕缕冷笑,贺锦年一惊抬头,却见顾城风高大的身子突微微往前弯倾,紧紧盯着她,表情依然如春风拂水,但贺锦年却敏锐地感觉到有一股什么凌厉情绪被他狠狠深深压在瞳中。 这种心理的较量,贺锦年早就在十三岁时已受过极训,她一旦能感应到对方准确的情绪时,她就知道自已不会输! 此时,她只要做出适当的情绪来证明自已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 额间缓缓泌出汗,在焦灼的呼吸中,汗珠滴进眼里,她的情绪无不透露出她的紧张和仿惶,但声音却是强忍着平静,“锦年只想保命,不想象舍妹……”尾音至此,已微见哽咽,此时的情绪倒不假,那一场屠杀对于当时年仅十二岁的贺锦年而言确实太残酷。 鼻端清幽如冰魄之息一盈,顾城风竟是上前一步,与她近得呼吸可相闻。 他低着头看着她,如此近的距离,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可清楚地看到顾城风长如蝶翼的羽睫半垂覆在那一双美眸上,眸内却隐带着帝王的威严,生死颐指,仿佛暗藏着一股敏锐的气息,只要辩出她有半句的谎言,死亡就会降临在她的身上! 她马上配合以微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而后,平静地与他眸光相交。 所有的情绪都是她在二十一世纪时训练出来,既使是最高端的测谎仪也无法侧出她此时所有一连窜的情绪全部是她营造出来! “有意思!本王听到你的心跳从这里传出……”顾城风嘴角一挑,眨了眨眼,那笑容竟如九天净莲突然绽放,那一刹那的惊艳绝伦,饶是贺锦年亦被他慑得魂魄微微颤了一颤,而他,竟是突然伸出手,轻轻安放在她的右胸口上。 话峰、动作如此诡异的转变,倒让贺锦年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本能地警戒,以防顾城风突然出手,却听他淡淡开口,“本王身边倒缺了你这样的侍墨!” 顾城风的体温有些异于常人,既使在这样的春日,隔着锦衣,他手心的冰冷还是丝丝的蚀进她的胸口的肌肤,直达心脏。 贺锦年马上明白,这是他的一线生机,他先是怔了一怔,倏地马上领悟般地跪了下来,“锦年叩谢主子!”这一世她不会再甘于身侍于人,但眼前已无路可避! 正文 006 立下赌约 章节名:006 立下赌约 贺锦年从宫中的废园离开,她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凭着太阳的方位判断自已应走哪一条路才能回到东宫。 她的脑中唯有三线路线清晰地记在脑中,一是从前世申钥儿的寝房去废园。第二条是从废园回到申钥儿的寝房。第三条是从太子的东宫进入废园。 这是她极限,她已无法记下第四条路,既使是从废园返回东宫,她也记不住。如果要强行再记下一条新的路线,那她脑里所存的那条路的记忆就会消失! 每一个天才都有自已过人之处,但多数的天才身上也具有某些令人匪疑所思的弱智,而她就是一个严重的路痴。在二十一世纪,她身边的每一样常用物几乎都配备了GPS精密导航,大到小车,小到钥匙扣,每一次她迷失在街口时,钥匙扣上的冰冷机械女音就会提醒她应往哪一条路走。 可到了这里,她只能凭着太阳的方位。所以,她的脑子里熟记着每一个时辰太阳方位,而夜晚,靠的就是月亮。遇到阴天或是夜里乌云密布根本无法看到月亮时,她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看路,眼观鼻,鼻观心地数着步伐凭着自已与天俱来的第六感觉走到自已需要的目的地。 这个方式,是她成为贺锦年后才找到,她不想自已总是被这样的弱点所制肘。 在前世,她总想着,无论她在哪里,秦邵臻总会找到她,所以,她没有废太多的心思去克服。 想到这里,贺锦年扁扁嘴,慢慢地挪回到东宫,在自已的位上刚坐定,教习的武将就带着一张地图进学堂,时辰刚好。 今日上的还是兵法的课程,总共有四个人来授课,课堂上很安静,学生之间也没有多余的交流,四个时辰后,就各自散了。 回去的路上,贺锦年懒得动脑子,低着头不远不近地紧跟着肖妥尘后面,他的寝房是跟自已相邻。 东宫很大,占地有一个足球场的大小,亭台楼阁间都连着朱红色的九曲廊,贺锦年默默低着头跟随着,边走边玩着孔明锁,突然感到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并两三步地到她的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她有些诧异地抬首。 “你老跟着我干什么?”肖妥尘盯着贺锦年手中的孔明锁,心里摸不透,没见过跟踪人还一边玩着孔明锁。 贺锦年轻微掠了掠嘴角,随口应付,“我没跟着你,我是……”贺锦年突然不说话了,她知道跟人跟出岔子,今儿肖妥尘没象往常一般下了课就回寝房,她马上绽了个笑容隐去,那双眼盈盈似孩童般天真无邪,“其实我是有些事情想请教你,可又不好意思开口,只好一路跟了!” “什么事?”肖妥尘暗咒一声:男生女相!神情满是不耐的挑了挑眉峰,他才不相信贺锦年的一番鬼话,要是没好意思开口,有这种跟法?他一路带着她绕,光这个长廊就绕了五回,她却始终低着头,不近不远不避讳地跟立脚点,连他都忍受不了了,她居然还耐性奇佳。 其实这回肖妥尘倒是料错了,贺锦年不是耐性奇佳,而是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带她绕了五圈。 “我想和你赌一局!蠃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办三件事,如何?”贺锦年几乎不等肖妥尘拒绝,就马上接着说,“我赌你会被淘汰!除非你愿意明天比试时,跟我同组。”记忆中,肖妥尘的性格急燥,最经不得人三言两语相激。 肖妥尘当听成一个笑话来看她,“我凭什么要跟你同组,你又没什么战斗力!” “论武时你罩着我,到文试时,我自然罩着你!”她明知道两人明天都会自动淘汰出局,但她突然想探一探这个未来武状元的口风,“否则,我打赌,你最终也会被淘汰出局,怎么样,敢不敢赌?” 肖妥尘肯定是顾城风要重用之人,但他是被顾城亦亲自提名参选的,所以,这一局肖妥尘不得不参加。 可若是消妥尘成功入选,等顾城风登基后,肖妥尘有了废太子伴读的声名,就会被声名所累,无法被顾城风重用。 肖妥尘果然年轻气盛激不起,冷言道,“好,如果我被淘汰就当是我输,但和你同组就不必了,因为你第一轮就会被淘汰,根本没机会进入文试!”肖妥尘转身就走,行了几步又转头,“别再跟着我,不然,小爷打得你明天起不来!” 贺锦年暗笑,她本来就没打算和他同组,反正最终两人都会被淘汰,不如捡个现成的便宜! 贺锦年看着肖妥尘的背影消失在廊尽处,抬首看看天边,找到了太阳的最后一缕余辉,以那个方向为西,她脑子里迅速地产生一张地图,便移了脚步转身离开。 回到寝房时,东宫已展灯。贺锦年用了晚膳后,便早早沐浴睡下,养足精神备战。 翌日一早,杏巧象往日一样进贺锦年的寝房服侍他洗漱用早膳,推开门进来,却发现贺锦年象酸打的笳子般靠在一旁的藤椅上,她的心有些发虚地狂跳起来,她有些担心这是贺锦年常年服用慢性毒后显出来的症状,这要是传了太医,给检查出什么毛病,安庆公主肯定一应否认,而她一个丫环,肯定是背定黑锅了。 “五公子,您怎么啦,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着凉了?”她上前,伸出手触了一下贺锦年的额头,发现额间冰冰凉凉,全是冷汗,惊得倏地收回手,“五公子,您,您……”杏巧张口结舌,愣是不敢开口问要不要请太医。 “不用大惊小怪,我不过是吃坏东西,腹泻罢了!”贺锦年揉了揉肚上,抬眼看看桌上的冬瓜瘦肉粥,兴趣缺缺地道,“杏巧,今儿不能喝你亲手熬的粥了,我就这半会就拉了四五次,你吩咐宫人给我弄一碗白粥就是了!”今日她虽然与顾城风已做了口头承诺被淘汰出局,可她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所以,她得保持清醒状态。 杏巧听了原来是腹泻,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虽然做了安庆的心腹给贺锦年下毒,但她也是在知道此毒并不伤及人命的情况下才敢答应。她不是傻子,她知道毒杀主子的后果,更清楚一旦事发,她这种小人物最终的命运就是代主子一死。 杏巧看了一眼桌上自已用心熬成的肉粥,里面自然放了慢性毒药。这种毒药其实不算是无色无味,若放在清水里,有些呈出微微的红色,且味道也有些苦涩,所以,每回她著煮粥,都在里面放了红枣和苟杞,让这两种食材完全压住那种药味。 所以,这药断不可能是混进白粥里的。 “是,奴婢马上吩咐丫环去办!”杏巧收回眸光,虚惊一场后,杏巧心生狡幸,心道今晚的药就免了。 贺锦年喝了两碗白粥,又服下止腹泻的小药丸子,刚歇了一会,太子府里的管事便进了后院,声称时辰到了,马车已备好,接大伙一起去城外的皇家闱场比试。 正文 007 皇家闱场 章节名:007 皇家闱场 皇家猎闱场位于苍月国都燕京东城外十里的太燕山谷地,太燕山三面环山,山下形成一个天然的谷池,四季树木常青,花草不败,是苍月国皇家的避暑胜地。 而山谷中有一处茂地,草木繁茂,从前朝开始,皇家着工部建一处行猎场,在每年春季时,四周以密网围住,让皇家及贵族子弟狩猎。 贺锦年与二十个竞选者分五辆马车,内务府给他们的坐驾配的是四人坐的。 “看,那是金铃公主殿下,哇,公主骑马好帅呀!”马车外不知道哪个宫女惊叹一声,很快,一阵马蹄声传来,带来一阵风吹动了马车上的帘布,贺锦年刚好坐在窗外,便挑了帘子,果然看到顾铃兰一身火红的猎装骑在一只通体雪白的马上,纵马奔驰,与她齐肩并骑的是星王妃,一身白色的猎装骑在一只汗血宝马上。 乍然看到顾铃兰,贺锦年霎时产生一种神经断裂的痛楚。金铃公主,闺名为顾铃兰,是景王顾城风的异母妹妹。在她前世的记忆中,顾铃兰是不幸的,她先是爱上了男扮女装的自已,以致误了几次好姻缘。 而后,在申钥儿从昏迷中清醒后,她听说顾铃兰已自绝身亡,但具体因为何事,却不得而知。 “我认得这只白马,它是景王殿下的爱马,名唤雪箭。那是一只真真正正的日行千里的宝驹。”坐在她旁边的韦康满脸兴奋地伸出头看着,“我要是有这样的宝驹就好了!” 贺锦年放下帘子,靠在车厢壁上,阖上双眼,陷入了回忆之中。 明黄车驾内,顾城亦听了禁军都统西索月的回报,扬手道:“去吧,看住就行,别让金铃公主跑得太远,让前方的探马的拦一拦。” 西索月苦笑,谁能追上景王的雪箭?好在这条路金铃公主也很熟悉,应不会出大的状况。 林皇后用竹签挑了片红艳艳的桃肉,往皇帝口里一送,笑:“铃兰这孩子也有十六,如今宝嵌都要出嫁了,她这做姑姑的却尚未婚配,依臣妾看,该给她寻一门亲事,少女的青春可耽不得。皇上,俗话说的好,这肥水都不流外人田,这女婿怎么挑也得挑自家的男儿。”她早就意属自家的最小的弟弟,若能与姚家攀上亲戚,又是嫡系的皇亲,那她林家的地位就更不可同日在而语。 一旁的妩妃张晴妩不甘示弱,忙取了白帕为皇帝擦了下嘴角,带着浅笑反驳,“铃兰的性子姐姐又是不知,她的婚事在皇太后在世前就拿了懿旨,没有她自个的同意,谁也别想给她定亲事。”妩妃虽算不上年轻,但也不过二十七年华,而他的兄长都皆有妻妾,子侄最大的不过是十二岁,所以,她是指不上和姚家联姻,但她就是见不得林皇后过得好。 她自觉,她输给林后的不过是她没生出儿子,若论家世,她林家能和她的张家比? 若不是林家失势,缘何她生的嫡长公主顾宝嵌,迟迟没有被封为代表最尊贵的“金”字的赐封? 林家早就在两年前就失了兵权,脱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 所幸的是皇上子嗣虽不少,生出儿子的却不多,所以,这些年林皇后的后位才得以稳坐。 林后脸色冷了下来,可声音依然轻柔婉转,“妩妹妹别忘了,当初铃兰一直意属申苏锦,可本宫听说这申苏锦回了大魏就昏迷不醒,难不成让铃兰就这样等下去,白白浪费了女子大好的青春?这都是春季了,一眨眼铃兰就要十七,哪有一个公主到了十七岁还没出阁?” 张晴妩心中冷鄙,顾铃兰不过是十六,给她硬掰给扯成十七。她见顾城亦阖着眼没有任何表示,有些悻悻地扔了手中的帕子,舒服地往后靠了靠,懒洋洋道,“姐姐的话自然是有理,是该给铃兰寻门亲事,要不这样,臣妾寻个机会,问一问,铃兰自已的意思?除了那申苏锦,是不是还有什么合意的人选?” “先帝爷和先皇后都仙逝了,这些亲事,向来做皇上这个做兄长的的多添点心,铃兰一个女娃儿皮薄,哪会好意思自已开口要人?” 妩妃不以为然,“总得问铃兰的意思。” 林后心下极不悦,问铃兰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拖着了,谁都知道,铃兰心里一直放不下申苏锦,这半年来,没少闹着要去大魏,是皇上担心眼下的局势,不肯让她涉险。 顾城亦阖目撑在柔软的伏案上,似乎没有去听二人的聊天,唇边慢慢地一抹笑意淡讽。 顾铃兰的婚事,其实就是个风向标,决定着姚家的走向,他和顾城风都知道,所以,这些年默认顾铃兰对申苏锦一片痴心,实则是借此耗着。 姚家,怎么可能让顾铃兰嫁给不值一提的大魏申家六公子? 要嫁,肯定是苍月手握重兵朝庭的朝庭重臣之子,此人,必需是他顾城亦的人。 林皇后和妩妃见顾城亦完全无视二人,相视一眼,自觉地闭了嘴巴。 虽是帝王后妃,但总归是夫妻几载。 林皇后和妩妃唯一相同的想法,便是,顾城亦生性过于凉薄,从少年夫妻开始,怎么走也走不过这人的心底。 不宠,不淡,不近,不弃,这就样勿勿十来年过去。二人正暗自无力思忖时,皇帝又发了话:“皇后,妩妃,这次若看上合眼的,也该为宝茗和宝茹他们寻一门亲事,抛开世家门面,挑些有为的。”顾宝茗是林皇后的小女儿,今年年方十二,顾宝茹是妩妃之女,年方十一。 二人大喜,齐齐谢恩。谁料,皇帝凉凉地接着下一句,“铃兰的婚事,有姚家,就不劳二位爱妃操心了!” 黄昏时,终于到了猎场,除了帝王后妃们们进了各自的行苑外,他们这些外臣便被安置在风景极为秀丽的高地扎营。 坐了一日马车的的女眷们纷纷下车看风景。尤其是少女们,群聚在一处叽叽喳喳地商良着去哪踏青。 贺锦年在人前原本就是个文弱少年,路上奔波了一天,自然表现出体力不支的模样。 “杏巧,我要沐浴!”贺锦年喝了一杯清茶,“闷在车里一天,又流了些汗,身体沾腻腻极不舒服。” 杏巧吩咐丫环去备了热水和洗漱之物,又问,“五公子,你今天没再腹泻了吧,要不要奴婢给您熬些烫补一补?”她知道晚上皇家夜宴后,会有第一轮的竞选,虽说只是过过场,权当给皇家和贵族当娱乐。但庆安公主偷偷派人给她传话,不能让贺锦年表现太优秀。 “好,你去熬一碗鸡汤,等我睡醒后喝!”贺锦年无精打彩地歪坐在一旁,连头也懒得抬起来。 沐浴后,身子有些发倦,喝了一口杏巧熬的鸡汤便吐了,便连晚宴也不去,直说已经累了,打发了杏巧和小丫环,让她们今晚不必休息,自行玩去,便早早地歇了下来。 初躺下时,感到有些不适应,辗转反侧间,听到帐外传来细细碎碎之声。 正文 008 宴正欢 章节名:008 宴正欢 帐外,一个小宫女扑通跪倒,浑身瑟瑟发抖,磕头如捣蒜,“公主……公主您就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偷东西了。”举着偷来的钗环,瑟瑟抖抖地双手奉上,还流下眼泪。 “饶你也易,你把这差事办了,办好了,一概不究,还有重赏!”顾宝嵌从怀里换出一封信,递给小宫女,说:“你马上给戴府的戴少君送去,记得,得悄悄递上,让别人瞧见了,本公主就撕了你的皮。”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接了信,也不识字,估料着定是这自家的公主想私会未婚夫君,想着这差事倒好办。 谁料顾宝嵌接下来一句,直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你就说你是金铃公主宫里的,是金铃公主叫你传的信。记下了?” 小宫女浑身一僵,直觉这事是砍头的罪,顿时连连摇头哀求:“公主,奴婢办不来这差事,一定会办砸的,到时候反而误了公主的大事,您还是找个机灵的人来办差吧!” “找别人,如今你都知情了,你要是不办,本公主能让你活么?怕砍头,本公主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顾宝嵌用力踹了她一脚,啐骂,“你怕什么,这会子出来的都有几百个,谁会记得你这张脸。这银票你收下来,好好替本公主把这差事办了。” 扔了张银票在地上下,小宫女看到票面上写着五百两,忍不住伸手捡了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你放心吧,送完信,拿了银子先去找个地方安下,风头过了,本公主让人给你安排个闲差。” 贺锦年把帐外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翻了一个身闭上眼睛静静思考着。 她听出是顾宝嵌的声音,如果她没料错,这小宫女定是顾金铃身边的,给顾宝嵌捉了把柄。 顾宝嵌差谴自然不能在行苑中,以免被人撞到,如果事发,就脱不了干系。而营外,全是禁军和侍卫把守,唯独这里,她以为都去参加帝王所设的晚宴了。 贺锦年手臂支在眼睛上,细细想着接下来应如何应对,她不希望顾铃兰这个血性女子受到任何伤害。 很快,待帐外的脚步离去时,贺锦年披了件外袍,匆匆地赶去赴宴。 闱场的夜宴设在离帝王行苑百米外的一处高台,在正北面,布置一道黄明纱帐,正中排列锦缎雕龙木椅及桌案。帝后同席而坐,帝王肘撑着软蒲团,半靠着托腮,林皇后一身凤凰吉袍,浅笑盈盈地帮着帝王布菜,顾城亦不怎么动筷,神情冷淡得不起一丝波澜,他的眸子似乎没有聚集在任何一个地方,缓缓掠过四处,但也足够震慑全场。 贺锦年发觉,顾城风和顾城亦两个兄弟虽然长相各似其母,但神情倒有七分相似,就是在场面上冷得有些不近人情。 两旁的宴席呈环抱状围着一个舞台,四面宫灯把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此时,宴正欢。 他们这一行参与竞选的太子伴读被分了三桌,她寻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着,适巧视线可以清楚地看到靠近帝后左右的几张桌子。 重臣中,除了没看到顾城风,好象其它都到齐了。 帝后的左下首是昊王夫妇,顾铃兰与她们同席,此时正与星王妃挨在一处聊得正欢。 星王妃两手托着下颌笑正开颜,她黛眉如柳,媚眼修长,眼角微微上挑,嫣然一笑时如一轮弯月甜美而娇俏,静时如柳后轻烟,嗔时无限娇柔妩媚!可坊间传闻,星王妃怒时,如三昧真火,直直把周围一丈之内的焚化成灰。在昊王府中,上至昊王,下至昊王大婚前纳的小妾及通房丫环,都对她又敬又怕。 传闻在昊王府,没有所谓的争风吃醋,昊王爷的一群小妾唯星王妃马首是瞻,那些小妾唯恐不把一颗赤心掏出来孝敬星王妃,众美人表示:除了给王爷侍寝,星王妃的命令决不敢有一丝的违抗! 星王妃闺名为凤繁星,嫁进昊王府后,被当今皇上赐为星王妃,而她的出身并不高,父亲不过是个川西的县丞。传闻当年昊王爷奉旨去川西镇灾时,结识了与官兵一起对抗洪水的凤繁星,两人齐心合力抗洪一个月后,昊王才知道原来日日赤脚,挽着袖子露着胳膊,满脸污泥与士兵一起填河堤的是个妙龄少女。 一旁的昊王旁若无人,时不时的凑过脸,挨着身旁的王妃,捻了捻星王妃裙裾边的花纱,又轻浮地拿在鼻息处闻着,甚至还当众做几个公然挑逗的亲腻的动作,皆被星王妃一掌拍开。 相对先皇的几个皇子,昊王顾城军是公认的与先帝长相最相似的,眉目带着阳光和朝气,笑容带着几分无害的天真,看了不知不觉让人放下戒心,而坊间盛传他惧内更令苍月朝野看轻了这个年轻的王爷。 可贺锦年知道,这个年轻的王爷将在顾城风登基后,在收伏苍月属国大燕时,一战成名,成为苍月国史上最年轻的战神! 顾宝嵌和几个公主被分配在昊王夫妇的下首位,她一直低首不语,偶尔抬首瞟了一眼不远处的金铃公主时,贺锦年总感觉她眼睛似林间缠绕的毒蛇,发出幽幽的冷光,恨不得生了法力,马上将顾铃兰就地阵法! 她隐隐猜测到,或许前世中,顾铃兰的自尽与顾宝嵌有关,很可能是涉皇家丑闻,秘而不宣。 她也看到了庆安公主和父亲贺元奇,两人端坐着,偶尔半倾身说上一两句,但多数是正襟而坐,尤其是他父亲,腰背挺得直直的,那模样哪有半分喝酒席的样子,分明象上朝。 而她的七弟贺锦钰正与太子几个差不多年纪重臣嫡子的围坐在一处,因为太子身份显贵,坐席自然摆在了帝后的右下首。 临着太子一桌的是各属国的质子,秦邵臻坐在正中。在宫灯下,一双浸润着墨玉光华的眼睛如此耀眼,身边的人,不过作了俊美容颜的陪衬。 贺锦年的手不知不觉地抚上脸颊,那里有她前世疼痛的记忆,但仅一瞬就敛尽情绪。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秦邵臻,原以为这半年来一直深锁于恶梦,那见了真人,定是又一番的心劫,谁知仅仅付于一笑,果然经历了一番浴火重生,她放下了,或许她对他并没有过多的恨,但爱就象胭脂沾染了灰,真的随着岁月一起化成了尘埃! 除了秦邵臻外,这些质子的年岁都不过十一二岁,他们继上一任的质子死后前来顶替兄长的位置,这些人来苍月最长的不过是一年,所以,在宴中显得有些拘瑾。 大臣的列席是后排,她看到戴家的位置偏远一些,戴少君穿着一席极为显眼的紫红的华服,衬得面如冠玉,宫灯映照下,他眸带斜波,时不时地瞟向离他两丈外的顾铃兰,但每一次不过是两秒的停留,便闪向顾宝嵌,见顾宝嵌一直埋首享受美食,便大着胆子又看向顾铃兰。 贺锦年心中窃笑,看来那小宫女不负顾宝嵌的厚望,把差事办成了! 正文 009 一箭双雕 章节名:009 一箭双雕 贺锦年亦留意到,靠近帝后座席的几乎是武将的席位,从这个侧面也看得出,如今的朝局已至剑拨弩张。 突然,宴中的曲目一变,从四处突然奔跑出几个穿着透明薄纱的俏丽女子,惹得宴中所有的人不知不觉停止了谈笑,开始凝神看歌舞。 因被这些舞女挡住了视线,贺锦年便低下首开始吃一些东西,但偶尔抬首间,眸光穿过那些俏丽女子妖娆的身影,悄然注意着那几个人的动向。 因为这些少女的舞姿引得宴会的气氛更加热烈,贺锦年甚至闻到了一些荷尔蒙散发的味道。 这些少女都不是苍月大陆的,而是外番少女,个个金发碧眼,别有风情,在一曲妖艳的舞曲后,这些女子如精灵般地奔向宴席中的宾客。 而她们的近于放荡的行为大胆得更是令宴会中的成年男子心跳加速,同时,也让一众争奇斗艳的后妃们失去底气,个个气得银牙暗咬,最后难得地一致对外,守着皇帝,不让美姬有近身的机会。 而大臣所携的家眷却是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瞧着自已的相公被一群女人转围着。 外番女子天性大胆,极尽挑逗之事,风流艳骨中带着野性的张扬,让宴中的男人早已魂魄难聚,早将妻子抛之脑后。 这时,整个宴会的场面有些乱了起来! 贺锦年身旁不远的几个艳姬似乎注意到她,碧眼一亮,不顾礼仪,马上扔下几个皇子,纷纷提着酒朝她奔来。 贺锦年并不推拒,与众美姬嬉笑闹成一团。 她身量虽未长足,一席款式简单并不算出挑的墨绿色锦袍。 既使混在一群身着大红轻纱幔裹,曲线毕露,丰盈保满,美艳绝伦的外番尤物中,还是光华出众,令人看了一眼,就无法将目光移开。 尤其是那双透着莹玉之光的黑色眼眸美如皓石,流连处,让人立刻联想到夜幕下的一挑月光,绝色! 甚至无关性别,只有美,只有惊心动魄,看得连身边日日与他一同上学堂的那些仕家公子也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他尚年幼,对这种声色兴致不高,玩闹一阵便开始推拒,那些美姬也不勉强,纷纷退开去寻找另外的目标。 贺锦年一直暗中看着宴席上的人,她巡了一周,果然没看到金铃公主的身影,心道,好戏果然要上场了。 思忖间,触到肖妥尘冷漠的眼光,心一恸,眯了双眸,脸上带着一丝酒后的颓废,朝着肖妥尘勾了勾手指,这动作极为不敬,自然惹得肖妥尘怒视以对。 贺锦年却不理会他,自行站了起来,离开宴席。 肖妥尘原本不欲理会,但又被好奇心使然,便离了桌,匆匆追上贺锦年的步伐,带着一些蛮力捉住了贺锦年的手臂,冷硬道,“贺锦年,你最好有要紧事跟小爷说!” 贺锦年顺着这股力道转了身,她歪着脑袋,月色下,他白皙的脸上泛起酒后的粉色,墨黑的睫翼下,半阖的眼眸染上一种难以言喻的美,竟让肖妥尘不期然地想起红楼艳伶。 肖妥尘红了脸,不自觉地松了手,带了戒备的语气,硬梆梆地问,“贺锦年,你是不是喝多了!” 贺锦年感觉全身越来越燥热,但又没有别的异状,说不出的那种似醉非醉,似醒非醒,飘飘欲飞的感觉,心里暗骂:这外番女子,果然是乱性的。 她狠狠地提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轻轻扬了扬,直接开门见山,“顾宝嵌要陷害金铃公主,你拿着这个锦囊去银月池的望月台那阻止……”方才她与向个外番女子纠缠中,发现这些外番女子身上的香气极重,带着若有若无的麝香,心想定然是有催情的功效,便从一个女子怀里偷了一个。 “贺锦年,你也太毒了吧,这锦囊我不要!”肖妥尘听完后,一身冷汗侵身。 贺锦年淀了淀眼神,“顾宝嵌的陷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只要有一次没防到,肖公子认为不妨思忖一下,以金铃的性子,会有什么后果!” 肖妥尘打了个冷颤,是的,以顾铃兰的烈性子,如果今夜让顾宝嵌得逞,她一定会一死铭志! 但依着贺锦年的计策,只怕这顾宝嵌是彻底毁了! 贺锦年将肖妥尘的表情收在眼底,她靠近一步,拍了拍肖妥尘的肩膀,带着鄙夷的嘻笑,“别告诉小爷,你第一次梦遗的对象不是顾铃兰!” 肖妥尘瞬时呆如木鸡,他是喜欢顾铃兰,也曾向顾铃兰大胆地示过爱,可这贺锦年又怎么会知道? 在他一恍神间,就看到贺锦年摇摇晃晃地离开,便脱口而出地问,“你去哪?” 贺锦年施施然地转身,故作神秘道,“你我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蚱蜢,我自然是与你分头行动!” 肖妥尘的脚程最快,他会比顾铃兰更早一步到达望月台,带走顾铃兰! 至于自已,自然是随后紧随,守株等兔,依计行事,成全顾宝嵌的一番“心思”! 她把肖妥尘引了出来,直言告诉他有人想陷害金铃公主。她知道,凭着前世的记忆,她知道肖妥尘一直心仪顾铃兰,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既然顾宝嵌能伪造一封顾铃兰写给戴少君的信,自然也有方法让顾铃兰去应约的地点。 她能确定,能引得金铃公主前去赴约的肯定是与申苏锦有关,而恰好,戴少君正从大魏回到苍月。 这一局可谓是一箭双雕,如果戴少君不赴顾铃兰的私约,那就表示戴少君是个可信托终身的男子,如果赴了约,这就犯了顾宝嵌的大忌。 可宴席中,待那些外番女子舞后,贺锦年看到宴席中已失去了顾铃兰、戴少君和顾宝嵌的影子,看来,游戏显来是开始了。 既然,顾宝嵌连未婚夫都肯舍了,自然要赶去捉奸了。 所以,她让肖妥尘务必盯紧铃兰,并将手上从外番女子身上偷拿出来的一个锦囊交给了肖妥尘,他让肖妥尘带顾铃兰离开前,把锦囊里的香粉尽数散在望月台的地上。 她保持距离地跟随着肖妥尘,她屏着气息隐在暗处,因为肖妥尘的功力不浅,所以,她不敢太靠近,远远的观察着,只见那两人在激烈着谈着,甚至出现轻微的肢体冲突,但最后,肖妥尘还是把顾铃兰给带走了。 她看到,肖妥尘在离开前,显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锦囊里的香粉散在了高台之上,她倏地掩住自已的唇瓣,以防自已禁不住笑出了声。 肖妥尘这武痴,真以为香粉散在地上,凭着挥发出来的气味就能让迷乱心智?她逼着肖妥尘走这一步,只不过是把这呆子拉下水而已。 真真是呆子! 正文 010 螳螂捕蝉 章节名:010 螳螂捕蝉 她等肖妥尘的走远后,悄然靠近望月台。 望月台是石砌的高台,有两丈长,一丈宽,四周砌有雕栏,雕栏内侧有长椅可供歇足。 在望月台上的四角分别种着桃花,在这冬暖夏凉太燕山谷地,桃花季节尤其显得长,中间有一张石砌的大圆桌,可供十人围坐在一块。 贺锦年闲适地坐了下来,明月之光透过繁密的桃枝,斑驳光影朦胧地落在圆桌之上,夜风吹过,时有粉红花瓣飘落下来,在空中飞舞,最后点缀在桌上那朱红色的茶盘之上。 茶盘之上放着一盏茶壶,边上还放着几个杯子。 贺锦年拿起茶壶,轻轻摇了摇,里面的水并不多,只有三分之一,她打开盖子,轻轻闻了一下,一投茉绿清香扑鼻而来,但只要细细地闻一闻,就可以闻到,在浓浓的茉绿香味中,隐隐有着一股淡淡的麝香。 贺锦年知道,这是顾宝嵌早就准备好的,在茶水中渗进了锦囊中的香粉。戴少君和顾铃兰在此见面,如果喝了这里的水,那就天雷勾地火,就算是再强的意识力,也难以抗拒身体的欲望。 只是,估计顾宝嵌也没把握戴少君和顾铃兰会不会轻易去动壶中的水,所以,她让肖妥尘将香粉散在望月台上,如果闻了外番的香粉,肯定会感到口干舌燥,必会去饮水。 贺锦年敞开肺腑,轻轻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空气中,桃花清幽的香味隐去了那淡淡麝香,她不觉笑开,心道:这样的夜晚,如此的诗情画意,适合露天野合! 贺锦年小坐片刻,便又找了一处暗角躲了起来。 酉时三刻,戴少君磨磨蹭蹭地,终于抵不住诱惑前来赴约。按脚程,其实应是戴少君先到,但因为主观上,顾铃兰比他更迫切地来这里询问申苏锦的下落,所以,应约赶来。 而戴少君摆着顾宝嵌的准驸马的身份,自然左右摇摆不定,一路再三磨蹭,反而迟了一刻时。 贺锦年看到戴少君坐立不安地地等了两刻钟后,自行坐在圆桌边,倒了一杯水饮下,心笑,这下活春宫要上演了。 顾宝嵌的目的是捉奸,贺锦年知道她肯定会踩准了点来望月台。 如果来得太早,那就很可能坏了顾宝嵌自已的一番筹谋。 如果来得太迟,待望月台天雷地火过后,男女各自散场,她不仅没捉到奸,还白白地戴了绿帽子。 所以,贺锦年堵在了顾宝嵌来时必经的小径上,耐性地守株待兔。 闱场宴台。 顾宝嵌看到顾铃兰匆匆离开后,戴少君端了杯酒,沿着一张张桌子与几个年轻的少年公子打招呼,然后,不着痕迹离开宴会。 顾宝嵌眼圈儿一红,只觉胸口堵得难受。她对戴少君并没有多少男女情素,但他毕竟顶着她准驸马名份,她潜意识里还是希望戴少君可以经得起诱惑,至少成全她的尊严。 顾宝嵌冷冷看着戴少君消失的方向,眸中溢满失望,同时也掺杂有一抹诅咒的怨恨。 棋走到了这一步,只能一步一步按着计划走。她一口饮尽面前的一杯水酒,然后,起身,娓娓走向宴台前方,彬彬有礼地向帝后二人请了安,也离了席。 她并非直奔银月池的望月台,而是绕着人多的地方闲逛着,时不时地遇到巡逻的禁军,她故意拦住,问了一下时辰,然后又慢慢地往另一处闲逛。 最后时辰差不多时,就领了身边四个一等宫女往望月台方向走去。 身边的宫女夏荷见越走越偏,而之前她们也没料到走这般偏,没有带灯笼。夏荷望着四周暗影幢幢,有些担心,“公主殿下,奴婢觉得,您还是回行苑吧,这里都没什么人逛!奴婢担心……” 顾宝嵌蓦地转身,冷剐了一眼夏荷,淡淡道,“本公主想去望月台赏月,你要是怕,尽管不用跟着!” “放心吧,这周围都有禁军把守,有什么事唤一声,他们自然听得到!”冬梅伸出手暗中捏了一下夏荷的手,轻轻摇首示意夏荷不必多言,尽管跟着便是。 五人走到台阶尽头,穿过石子砌成的小径,还未近望月台,五人个都听到一声声异样的呻呤。四个宫女都未经情事的女儿家,听着那混混浊浊带着粗气的男声,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 尤其是冬梅,以前侍候过皇后,她一听就辩出这是男子在性事时发出地动静,可自家公主明明听到了,反而是加快了脚步。冬梅原是想拦,又担心顾宝嵌骂她多事,只好低了头紧紧跟随着。 顾宝嵌心中欢心雀跃,想不到事情如此顺利,她故意带了四个宫女,就是让顾铃兰到时候百口莫辩。 只可惜月亮隐进了云层之中,让她看不清望月台里的具体情况,她提起裙裾,正想提足飞奔向望月台时,身后突然传来连声的闷哼之声,她转首,一个暗影掠过,只觉得脖子处狠狠的疼,尚不知发生何事,已昏阙了过去。 贺锦年将她的腰一拦,从怀里掏出锦囊,拆开后,倒了少许的粉进她的口中,眉飞色舞道,“小爷让你俩早日洞房!” 她沉住呼吸将顾宝嵌抱到望月台上,看着早已脱了亵裤在那自寻安慰的戴少君,将手上的顾宝嵌往他怀里一扔,戏谑,“本来就是你的货,你就好好享受吧!” 接下来的戏,她自然不必再看了! 贺锦年回到帐营时,已过戌时,她沾了些酒,又整晚与那带着异香的锦囊接触,自然有些昏昏欲睡,也顾不得洗漱,蒙了脸接着睡,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所以,原本计划宴后太子伴读竞选的第一场热身对决肯定会被取消,倒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正睡得香时,突然身上一轻,身上的被褥似乎被人强行扯离,贺锦年向来浅眠,马上警醒,睁眼的同时,倏地反手便攻向那人的下盘。 显然,这个人没料到贺锦年反应如此神速,而攻击手段却如此下流,痛叫一声,弯了腰,也顾不得丑态,双手紧紧护住身下,神经绷紧,肌肉也随之轻微战栗,疼得整张脸都泛了青色。 正文 011 黄雀在后 章节名:011 黄雀在后 “原来是肖公子,失礼了!”贺锦年大刺刺地下了榻,穿上靴子,点了灯,看着疼得一脸是汗的肖妥尘,不阴不阳道笑道,“锦年手无缚鸡之力,也唯有这一手能一招制敌,请肖公子见谅,下回,进帐前,请记得先通个气,若是锦年不慎伤了肖氏的子子孙孙,这个罪锦年可担不起!” “你有完没完!”肖妥尘当即变了脸,眸光闪过一丝狠戾,一闪而蹴,苍白的脸重浮上一层怒气,但眼下有要事,顾不得计较,只能咬牙道,“金铃公主说若半柱香之内,你不出现在她面前给她一个解释,她就把整个营给掀了!”他不知道顾铃兰与贺锦年之间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什么他前去拦住顾铃兰赴约时,顾铃兰始终不肯理会他,直到他气馁地用贺锦年交代的一句话:等我回来再教你弹吉它! 顾铃兰先是愣怔,象是一时消化不了肖妥尘的话,那睫毛抖动得象是受惊的蝴蝶,欲扑翅飞走。等她回过神时,竟疯了似地直纠住他的衣襟,一句连着一句的盘问,他只能告诉她,如果她想知道真相,那就随他走。 于是,顾铃兰乖乖地随他离开银月池的望月台,两人绕到银月池对面湖畔。 等她发现去的地方什么人也没有时,顾铃兰以为上了当,要返身回望月台,肖妥尘只好把一切的来龙去脉说了一次,把贺锦年供了出来。顾铃兰便命他回来寻找贺锦年。 她要与贺锦年当场对质。 肖妥尘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败,他觉得自已今夜揪了一晚的心,原以为是英雄救美,谁知道美人只当他是个跑腿的,尤其让他气愤的是,贺锦年这家伙竟蒙着被子在睡大觉! “哦”贺锦年慢悠悠地应了一声。 肖妥尘终于缓过气来,抬首却见贺锦年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他,气结,“你还不去,难道你想惹祸上身?” 贺锦年勾了勾唇角,俊美的脸上透着一抹说不出的戏谑,“难道肖兄想看锦年更衣?”话中之意,你不走,我怎么换衣裳? 肖妥尘终于败了,两手捧着腹下,以极别扭的步伐慢腾腾地挪了出去。 贺锦年走出帐营,夜晚的风儿掠过,带着一些春夜的凉爽,全身毛孔舒畅,带走一些酒气,她伸了个懒腰,抬首望了望那一轮冷月,缓缓闭上了眼,睁开后,脸上带了一抹自信地笑,阔步朝着西北的方向走去。 山路有些弯弯曲曲,贺锦年一席半不显眼的墨绿衣袍,外罩着同色罗纱蔽罩。到了银月池边,发现戴少君早已失了踪影,而顾宝嵌赤身裸体地盘在圆桌之上,粉色的身体上布满惊人的紫痕,大腿根处血水混着一片白浊,四周皆是破碎的女子外袍、亵衣、亵裤及肚兜,还有女子的钗环到处撒着,有些被摔成两截,可见方才的战况有多激烈。 而那四个丫环,显然还没醒过来。 本来以贺锦年的计划,这一对男女在交合时,四个丫环上来发现自家公主被非礼,肯定是大声呼救,惊动了禁军后,这一幕戏就唱完了。 可现在,好象更复杂了,因为,男的跑掉了! 她走到圆桌边,看着依然昏迷不醒的顾宝嵌,冷笑,“顾宝嵌,这是以彼之道还治彼之身!你就守着你的残躯好好睁眼看着,这仅仅于你是开始!” 贺锦年迅速离开现场,从银月池绕过去,一路曲径幽通,花草丛生,在半明半晦的月色下,贺锦来到银月池的对面。 只见顾铃兰依然是一身火红衣裙站在一颗巨石上,裙裾迎风飞扬,散发衣染清香随风钻入贺锦年的肺腑之中,心头由然恸起一股怯意,这是她唯一负过的女子。 前世,她为了助秦邵臻回到大魏,她曾利用了顾铃兰对她的情愫,接近顾城风。 她教她骑马,教她弹奏吉它,甚至教她如何跳探戈,在这个时空,哪一个闺中的女子不会被那样一个多少多艺的年轻“男子”所吸引呢? “端午节快到了么?苏锦说端午节前他会回来。因为到了端午节,秦质子在苍月就呆满十年了,依苍月国的旧制,他可以回大魏,苏锦说要来接他回去!”顾铃兰目视前方,没有回头。 “她不会回来了,公主殿下,这世界不会有你要等的人!”贺锦年竟没有勇气靠近她,她的心仿佛被什么紧紧扼住。 犹记得,彼时她离开苍月时,本以为可以用申钥儿的身份回到苍月接走秦邵臻,届时,她亲自到顾铃兰面前谢罪! 谁知,这一别竟成永诀! 贺锦年在一颗树下坐了下来,看着银月池粼粼的水波,神情有些木呐。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和他之间的事?是不是,他曾跟你说过什么?”每一次想起申苏锦,顾金铃又开始感到自己手脚冰冷,心脏开始抽蓄,记忆开始翻滚,她永远无法忘记,在申苏锦离开苍月前,曾明确告诉她,他另有所爱,他一生也不可能会爱上她顾铃兰。 她甚至来不及难受,申苏锦已扬鞭而去,她不知道这一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每每想起,周身如被剖腹剔鳞,象是五腑内脏被逐个生剐取净,午夜梦醒时分,她甚至分不清对他是爱还是恨。 她一直想问他一句:为什么你在我彻底爱上你之后,你才告诉我你早已有心爱之人! “告诉我好么?既然你知道吉它,那你一定知道他心底究竟爱的是谁!”她转身看着他,月光照在她的脸上,那一双沁了水的眼眸如同这一片静谧的银月池湖水,一片银白的死寂。她的神情哀恸,好像死刑犯等待法官最后的判决一样,瞳底流露的是无尽的绝望和恐惧,“我一直以为他是骗我的,可他那么狠心,走了那么久,一点消息也不肯给我。我给他寄了那么多的信,他一封也没有回,我就知道,他没有骗我,他心里真的没有我!”。 “别说了,把这一切都忘了!申苏锦他……他不会再醒过来了!”她瞳孔凝缩剧动,不自觉地抚上自已脸颊,她就算是换了一具躯体也没有忘记这样的殇痛,可她却亲手将这个痛烙进了眼前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子心中。 而前世的顾铃兰,最终还死于自尽,若不是活到了只剩绝望,怎会令一个众人捧在手心上的女子连活下去的欲望也没有? “申苏锦,申苏锦,我讨厌你,讨厌你……”顾铃兰突朝着银月池嘶声大喊,那声音带着不成调地哀恸,带着摧枯拉朽的悲伤,“你走,你就永远不要回来,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申苏锦,申苏锦,你快……回来吧……” “铃兰……”贺锦年心头酸疼得紧缩,她几步奔过去,跳上了巨石,伸出纤瘦的双臂将瑟瑟发抖的顾铃兰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安抚着,“申苏锦不会醒来了,你忘了她吧,她不值得你去挂念,不值的!” “不,我不信,他那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无端端的昏迷,这一定是申氏一族的阴谋,申家的权力早已盖过大魏皇权,他们一定不想秦质子回到大魏,所以,他们阻拦苏锦哥哥来苍月接秦质子回国!”顾铃兰颤着双手掩住自已的脸,哭得眼睫全粘在一处,“你们说的我都不信,他一定有目的的,他不会真的昏迷不醒!” 正文 012 苦肉计 章节名:012 苦肉计 贺锦年死死抿住嘴,再说话时,就控制了嗓音的颤抖,“铃兰,苏锦她其实是一个女子,她的名字叫申钥儿,是申家的八小姐,她十一岁时女扮男装,代替申家六公子申苏锦来苍月守护秦邵臻!” “什么……你在说什么……”顾铃兰声音轻似自语,她缓缓地推开贺锦年,眸光有一瞬近似呆滞,“你方才说……” 贺锦年看着如此脆弱无依的顾铃兰,眼里沁了湿意,她狠了狠心,压制下所有交织的悔恨和痛苦,“铃兰,你试着回忆,这么多年,申苏锦相对于别的男子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不!她的象是被尖刃曳过的一般疼痛,连声音都没办法发出,“什么……。你说什么我没听懂……”顾铃兰依然摇着首,直觉让她抗拒答案,这太残忍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用心的爱上,那一场场痛并快乐的美好往事,那一夜夜的相思入骨,却有一天,有人告诉她,你所倾心的那个人是女扮男装! 贺锦年突然捉住了顾铃兰的手,按在了自已的脖子中央,她直勾勾地盯着顾铃兰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没有喉结,既使她发育再迟钝,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是不可能没有喉结的,这就是申苏锦为什么到了夏天还是穿高襟的亵衣!这也是申苏锦从不与任何一个男子共浴,他并非象景王一样有洁癖,而是她是女儿身!” 顾铃兰象被毒蛇咬了一口般缩回了手,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拼了命的摇着首。此时,若顾铃兰稍稍冷静,就可以发现贺锦年也没有喉结,她也穿着高襟的亵衣。 “铃兰,把申苏锦忘了,你那么美好,你值得更好的男子去倾心相待……” “不,你不要说了,我不听,我不听……”顾铃兰轻轻摇了摇着,口中念念有辞,最后,嘴巴一闭一合,却都是无声无息地,贺锦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焦急地捧了她的脸,看着顾铃兰双眸无焦聚地乱转着,贺锦年用力将她死死地搂住,一层晶薄波光在她眸底再次无声漾动,声音干涩得钝也划破枯木,“铃兰,没有什么槛过不去的,你坚强一点!” 顾铃兰突然发出一声尖刺的声音,猛地推开贺锦年,蹲了下来,她掩住了耳朵,开始尖声惨叫,那一刹那,所有的她原有的智慧,原有的鲜活,原有的感知,仿佛被一只蛮横的大手,瞬间抹得干干净净。 贺锦年缓缓地走近她,低下身,将她抱进怀中,语声带着萧飒与悲凉,“铃兰,申钥儿已经死了,她欠你的,就由我来还你,这一辈子,我会将你当成我的亲妹妹,照顾你!” 顾铃兰不再尖叫,但她对贺锦年的话也没有任何回应,她甚至没有去辩别贺锦年话中很多地方透着不合理的逻辑,她的眼睛张得极大,毫无神彩地她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眼泪一直一直地顺着眼角流泻而出,如关不住的泉眼怎么也止也止不住,任由贺锦年柔声细慰,她不肯再说话,只是沉浸在自已的悲伤中。 这一夜,顾铃兰把半生的眼泪流光,悉数地落在了贺锦年的心里。 这一夜,贺锦年蹙着眉,眯起美丽的眸子望着天上的明月,眸如长剑,带着生杀之气,誓要为顾铃兰雪前世之耻,所有欠了她的人,她会代她一一讨回! 戴府帐营。 戴向荣一巴掌重劈向儿子,他虽是文官,但天生掌厚,一掌打得戴少君连滚了几滚,脑袋撞在桌角上,震得案桌上的茶盘齐响。 戴少君觉得耳目齐鸣,喉中一股腥甜冒了出来,很快,嘴角处就流出血来。 昨夜他在望月台干等着,后来喝了一杯茶后,接下来的事就全忘了,清来后,就发现昏迷不醒的顾宝嵌,他不是未经男女情事的少年,他知道自已和顾宝嵌之间发生了什么。 原本想把她唤醒,可一翻开她的身体,看到她的惨状时,脑中一片空白,转身就跑,一路踉踉跄跄,最后连滚带爬地,连怎么回到自已帐营之中都不知道。 他本能的把自已清洗干净,将一身糜烂不堪的衣袍全塞在床底下,抱着被褥一晚不敢入眠,焦虑不安地想着接下来应如何是好时,天未亮,他的侍童就急急地跑来告诉他一个消息,说是外面纷传常庆公主昨夜失贞,被人赤身裸体地发现在望月台上。 而金铃公主一夜未归,禁军在到处寻找公主的下落。 他当即吓出一声冷汗,整个人倒清醒了过来。他知道,既然事情闹成这样,皇上肯定是要彻察了,他再浑浑顿顿,也知道自已是被人算计了。 所以,马上找了父亲商良对策! 戴向荣一脸沉痛之色,又冲过去,狠狠摔了儿子一巴掌,此时,见儿子整张脸已被打得变形,鼻子额头处全都流出了血,就如受了一夜刑罚的死囚般,方收了手,狠狠地指着骂,“不长进的,亏老夫这样教你,凡事留个心眼,你要是放在心上,也不会无端端送上门给人当箭使。”他听了儿子昨夜的一翻诡异的经历后,马上断定,自已的儿子被人算计了! 只是他一时无清猜测,究竟是谁在背后策划,竟敢将手伸向皇家公主。 戴向荣是刑检司出身,早年断过案,他知道儿子想借此抽身是绝不可能的。 先不论顾宝嵌清醒后会不会指证戴少君,只要送信的那个小宫女被找出来,或者是找到金铃公主一问,就可知道去望月台的就是戴少君。 所以,他当即就去望月台想找找线索,却发现那里已被禁军封禁,没有圣上谕旨,谁也不得过去。 戴向荣看着一脸灰败,了无生气的戴少君,咬了咬牙,拿起一把椅子,掂了掂重量,一脸沉重道,“君儿,别怪爹狠心,今儿要是你受的罪不够,只怕不解皇上的皇后的气,爹这样做,只想留你一条性命,你忍忍痛,把腿伸出来!” 正文 013 公主失贞 章节名:013 公主失贞 戴少君经历了一晚的浩劫,对疼痛反而少了畏惧,闻言,默默地伸出腿,转开了首,颤着声提醒,“爹,您砸吧,断了没事,可别把儿子的腿打瘸了!” “君儿,希望这一次劫难让你知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以后做人就要踏踏实实,那些不实际的想法,连想都不用想!”他也不能全怪自家的儿子,这苍月国哪个少年郎不肖想着被金铃公主倾赖? 勿论尊贵,就光论容貌、论品行,顾金铃都远远高于顾宝嵌,别说是儿子,就算是自已,在两者之间也毫不犹豫地挑选金铃公主。 “爹教训的是,孩儿以后会懂得敛性做人,不会再让爹操心!”戴少君咬了咬牙,闭上眼,“爹,你快动手吧!” 戴向荣知道,或许戴少君可以凭着一身是伤,让帝后稍解怒气,或许能侥幸避过一死,而他做过十年的刑检司,自然心中有数,在哪里落下伤最容易治愈,可身下是自已的亲身骨肉,这一砸比砸在自已身上还疼,所以,举了半天的椅子,迟迟落不下去。 戴少君只觉得这种等待才是最煎熬的,他闭着眼,等了又等却迟迟等不到疼痛来临,忍不住咬牙嘶喊,“爹,您给个痛快,儿子快坚持不下去了!” 戴向荣蓦然反应过来,等待刑罚是何等的难熬,当即狠了狠心,狠狠地抡起咂向戴少君左小腿的中部,只听得一声“喀嚓”的骨格断裂声,同时伴着戴少君痛苦的惨叫声划破清晨的寂静。 “君儿,你怎么样?”戴向荣老泪纵横地蹲下身欲图抱起疼得全身抽蓄的戴少君,哽咽着,“幸好你这不长进的混帐,还懂得向爹老实交待!若你迟了一步,恐怕整个戴氏一门都要受你迁连。来,随我去见驾,把事情来龙去脉向皇上禀报!你放心,爹就算拼着这个老命,也要保你的脑袋!” 戴少君死死咬着牙,两额泌出细细密密的汗水,许久才闷哑之声,“爹,您抱不动,您喊人进来……把儿子抬过去吧,您这样抱,儿子……实在疼得历害!” 清晨,阳光未透天边云层,明黄行苑内,烛火通明。 “接着找,一定要找到人,挖地三尺也得给朕找到,一柱香回禀一次。把道口全锁死了,一只飞鸟也别给朕从这里逃出去。” 西索月领了令,疾步退出帐外。这一个清晨,他已经来回跑四趟了。 顾城亦焦头烂额地来回踱着,最后,静静背着手负着,他的女儿顾宝嵌出事小,不过是毁了一个女儿。 但顾铃兰不同,她不仅仅是皇家公主,更是姚氏一族的掌上明珠。 此时正值他与顾城风对峙到生死一刻,若在这当口,顾铃兰在他的眼皮底下出事,他实在是无法跟姚氏长老交代。 梆子的响声从帐外传来,听上去更加凄凉悠长,已经五更天了! 一旁的林皇后已哭得背过气,上气不接下气地靠在贵妃椅上抽蓄着。身边的嬷嬷不停地拍着她的后背,也陪着悄悄落泪。 妩妃和庆安公主,还有几个侍候的嬷嬷和宫女静伫在一旁,低着头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这时,敬事房总管钱公公带着两个稳婆进来,两人神情紧崩,一进来便伏地而,噤若寒蝉的模样。 “怎么样?”顾城亦指着稳婆,没耐性看她们战战兢兢的样子,道,“直说,朕赦你们无罪。” “回禀皇上,奴婢查验了两次,确定常庆公主玉体有损,已……已不是完壁之身,体内尚余有……男子的遗秽。”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说,但还是忍不住头愈叩愈低,“身上紫痕遍……” 这声刚落,林皇后哭声更哀。 顾城亦心中愈发烦躁,但还是上前拍拍她的后背,聊以安慰。 妩妃其实心中一直暗乐,常庆公主失贞,那与戴家的婚事算是搞砸了。 戴家虽不掌军权,但戴尚书掌管刑部,素以刚正不阿为名,在朝野有一定的声名,也算是个高门仕族。 这下好了,以戴尚书那迂腐的性子,怎么会接受一个失贞的儿媳?何况,顾宝嵌被发现时,全身近乎半裸,虽然发现她的宫女反应极快,懂得脱了衣裳为自家公主遮丑,可就近赶来的禁军中,还是有人不慎看到了公主的身体。 妩妃心里乐翻了天,但脸上端的自然满是戚色,亲自倒了杯热茶,双手捧上侍候,“姐姐,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皇嫂,您先别哭,让皇兄想办法,宝嵌受的委屈,皇兄一定会让凶手百倍地偿还!”庆安公主绞了个热毛巾,上前递给林皇后,她神情肃穆,但抓着热毛巾的手因为太用力而指节发白,可看得出此时她的情绪崩得有多紧。 帐内除了林皇后的哭声外,其它人都安安静静地。 此时,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多余的,甚至是讽刺的。 顾城亦站定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庆安公主,“庆安,你怎么看?” 庆安公主微一福身,“能在这么多禁卫军眼皮底下干出这种事,这人不仅仅胆大,还心细,而且,臣妹断定,这不是一个人能办得了的差事,眼下,皇兄得把营子守紧了,不要放过一个人离开,先查一查,昨夜虽没有赴宴!再逐一排除!” 顾城亦略为烦燥地点点头,庆安的建议他早就附诸于行动了,他现在要的是实质性的建议,可这些事又不能和朝臣商议。 庆安亦头疼地抚了抚前额,她半夜被皇帝传唤,途中,就听到有人地议论公主失贞之事。顾宝嵌算是她看大的孩子,想到这孩子一生尽数毁了,不觉一叹,“哎,如果宝嵌失贞能瞒得住,自然宁可封死消息,可现在,营里近半数的人已经知道此事,就不是杀几个人灭口就能解决的事。依臣妹看,这凶手一旦捉住,就得诛他九族,否则,顾氏皇朝声威何在!” “皇上,皇妹说的有理,宝嵌这一口气,臣妾一定要为她讨回,否则,臣妾再也无颜苟活于这世上,皇上您不知道,冬梅把人带回来时,嵌儿那个样子直直把臣妾的心都撕碎了……”林皇后说到后面,又成哽咽,想到她亲自为女儿穿上衣裳时,看到女儿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尤其是那私处明显有几处裂伤,又开始气息不稳地恸哭! “那宫女……”顾城亦略一沉呤,脑中过滤出今日禁军所回报的一切,眸色倏地变得凌历,狠狠刺向林皇后,咬牙道,“皇后,这就是你调教的好奴才!”一拂手将案桌前一盏琉璃灯打翻在地,摔个粉碎。 正文 014 皇后失仪 章节名:014 皇后失仪 林皇后倒抽一口冷气,一股气息咽在喉中停滞不前,脸色倏地愈加惨白,这事发生后,除了顾宝嵌,最受打击的要算是林皇后,可再伤心,她也没胡涂,在几个禁军带昏迷的顾宝嵌来向她禀报时,她强行冷静地把事情经过盘问清楚后,就知道这事虽归根到底与那冬梅等人无关,但冬梅此举不亦于雪上加霜! 冬梅深知女子贞节的重要性,遇到这种事,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不声张,带着公主先偷偷回到行苑,然后再禀报掌管后宫的皇后,而非惊动周边巡逻的禁军,让公主失贞之事传遍整。 可这冬梅就是太聪明了,她是自已亲手带出来,当年她和清妃争后位,冬梅就是她的马前卒,冬梅从她身上学会了步步筹谋! 顾宝嵌失贞的现场如果只有冬梅一个人在场,林皇后相信冬梅肯定会悄无声息独自将顾宝嵌带回来。可当时在现场的还有夏荷等人。 从宫斗中挣扎过来的人自然看得更远,冬梅的精明在于,她比谁都清楚,如果这事她们帮着瞒过去,凶手就不必说,绝不敢声张。那她们四个宫女就是唯一知道公主失贞的人,除了被灭口,根本无活路可行! 所以,这个冬梅当既就赌了一把,装作被惊吓地大喊救命,从而引来禁军。 她冒死赌一赌,既然事情已瞒不过,索性闹得众所周知,那就不存在对知情人灭口。只要帝后没有发现她是有意引来禁军,那她们四个人就能躲过一劫! 林皇后现在最后悔的事莫过于清妃的事情过后,她没有杀了冬梅,当时的考虑仅仅是因为她身边需要一个精明的人帮她。 后来,事情隔了几年,往事如轻烟,清妃也断不可能再跳出来跟她去争什么,她就把冬梅调到顾宝嵌的身边,原是想借用冬梅的机灵护着顾宝嵌,谁知道最终反而害了她。 虽然昨夜她恨不得将冬梅碎尸万段,但她投鼠忌器,担心冬梅反咬一口,只好哑巴吃黄莲,暂不敢对冬梅下死手,只想等这事稍过平息,再借机整死冬梅。 可没料到,顾城亦马上就琢磨出味道,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女儿失贞之事,将会牵连出一系列的人和往事! “冬梅?就是那些年跟着皇嫂身后的那个瘦丫头?”庆安眯了眯眼,她深居宫中多年,马上从中品出顾城亦的话,亦连连点头,最后神情复杂地转首看向林皇后,眸中不无冷嘲。 张晴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绕来绕去,把话绕到一个无足轻重的宫女冬梅身上,还让帝王对皇后发了这一通的大火。但她很聪明不吭声,心想,等回会到自已的行苑,马上招来自已兄长,问个明白,若有个蛛丝蚂迹什么的,只要是对林皇后不利,她马上把她挖出来,敲锣打鼓地让整个苍月国都知道。 这时,太监总管钱公公迈着急促的步伐跑进帝王行苑之中,边福身见礼边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戴尚书领着戴公子负荆请罪来了!” 顾城亦尚未开口,那边林皇后整个人激沥地跳起,顾不得身份,猛冲到钱公公的身边,指着钱公公的鼻子历声道,“负荆请罪,那戴尚书真这样说?”林皇后尚未等钱公公回话,两手狠狠一揪,提了钱公公的衣襟,眸中散着狠戾,紧逼着问,“这时候戴向荣不会凭白来凑这个热闹,是不是他的儿子戴少君就是凶手,是不是,是不是?” 钱公公一脸愁眉苦脸,他哪知道,他仅是负责传话而已。 “皇后,你安坐一边便是!”顾城亦拂手示意钱公公宣戴向荣觐见,转身走向书案后的椅上,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庆安公主把皇后撑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双手压了压她的肩膀,“皇嫂,有皇兄在,一切有皇兄为宝嵌作主,您冷静些!” 林皇后象是一把绷得紧紧的弦断了般,毫无章法地乱弹起来,她一把甩开庆安公主的手,阴阴而笑,“冷静,你们叫我如何冷静?这种事不落到你们头上,你们都别谈什么冷静,庆安,这要是你的锦钰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这会比我还不如!” 庆安公主虽同情林皇后,但天下没有一个母亲能够忍受这种比喻,她的脸色倏地僵硬了下来,冷冷地退开一步,虽然她感到林皇后这会情绪闹得有些过头了,但也不愿再刺激她。 林皇后却不依不饶地把矛头指向一旁的妩妃,声音嘶哑中带着尖刻,“张晴妩,你别闷在肚里笑,本宫知道,你心里偷偷乐着!不过,本宫得提醒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林淑月怎么说也是一国的皇后,将来,你女儿顾宝茹的婚事还捏在我手上。要是我女儿没落得一个好,我就把你女儿嫁到大魏给那个病老头当妃子……”她的神情可怖得近乎疯魔,极尽恶毒的话一字字从狰狞的牙尖处挤出,没有一丝平素的端庄高贵,而袖襟下,林皇后的双手交叉紧握,从手心中传来的骨裂的疼痛,让她的脑子异常清醒。 一旁的嬷嬷和宫女更是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皇后,在她们的印象中,林皇后一直是谨言慎行,而现在,竟敢当在皇帝的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正文 015 负荆请罪 章节名:015 负荆请罪 “什么?”张晴妩原本眉眼盈盈,眸光温润如水地静心观戏,听了林皇后的一番话后,刹时气得全身发抖,柳眉倒竖,甚至一时之间不懂得如何去反驳,脑子唯有一个念头冲过去掐死这疯妇,竟敢诅咒她的女儿,可身体尚未动,猛地感到身后的衣裙被人拉住了,耳边隐隐传来嬷嬷的声音,“娘娘,冷静些,别上了皇后的当!” 蓦地,她就冷静了下来,是呀,当着皇帝的面她要真的去找皇后拼命,可在这节骨眼上,就算是皇后错在先,皇上也会觉得她不懂事。 论心计,她确实不如林皇后,但论演技,她可是天生的,张晴妩双眸眨了眨,那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声音里透着压抑的委屈,“姐姐,妹妹知道您心里难受,可宝茹到底是皇上的亲骨肉,姐姐怎么能诅咒宝茹呢?何况,大魏不过是我苍月国的一个附属国,哪有资格娶我苍月的一国公主。皇后,您这不是诅咒我苍月国无能,要拿一国公主去和亲么?” 顾城亦对于妇人这种争斗烦不胜烦,他自小看着母妃和父王的侧妃之间的明争暗斗,这种妇人间的算计他岂能不明?偏生,这一群蠢女人还孜孜不倦,层出不穷地在他面前演着!顾城亦指间用力地揉着胀疼的额间,终是忍受不住那一声声虚情假意的哭泣和尖酸刻薄的挖苦,蓦地暴喝一声,“够了!”直指着林皇后,“全给朕滚出去!” “不”林皇后打了一个激凌,舌尖象抽了畜地缩了进去,突然又象疯了似地奔到顾城亦的足下,一把抱住帝王的双腿,失声恸哭道,“皇上,臣妾要留在这里,臣妾要听听,到底是怎么一个回事?”因为动作太猛,发髻上的九尾凤钗松落下来,高髻倾歪,鬓角几绺乌发零散下来,偏身钗尾的勾齿和头发缠住,斜斜吊在头发上,看了极为滑稽。 顾城亦一把推开林皇后,顺手拂了一下袍尾,那动作好象是拂开一些肮脏的东西,他心情已经恶劣到极致,所以,他丝毫不隐瞒眸中的厌恶,“林淑月,你去照照镜子,瞧你现在什么样子,你是一国皇后,这等姿容成何体统?”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求皇上念在嵌儿的份上,让臣妾在这等消息吧!”林皇后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身上的裙裾,一旁的宫人忙上前跪在皇后身边帮着她整理发髻,可那九尾凤钗被头发缠住,一时拿取不出,又时不是地揪着林皇后发尾,疼得她连连吸了几口冷气,却忍着不敢发作。 顾城亦看着如此狼狈的林皇后,摇了摇首,拂手示意,“皇后若想听,就安静地坐到一边去,没有朕的命令,不准开口!” “是,是,臣妾遵旨,臣妾遵旨!”林皇后就着那宫人的手一把抓下凤钗,也顾不得疼痛,朝着皇帝连连嗑了三个响头,而后,连滚带爬地坐到自已的位上,长袖收于腹前,挺直后腰正襟端坐着。可林皇后那样端庄的神态配上一身的狼狈姿容,让人看上去,就象一个被人咂了台的戏子模样! 庆安公主和张晴妩两人互视一眼,心头沉着雾水,皆感到林皇后今日反应太过异常。 这时,钱公公领着戴向荣走进大殿中,身后有两人抬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年轻男子,脸上虽高肿得辩不清五官,但众人也知道,必是戴少君无疑。 “戴卿,你这唱的是哪一出戏!”皇帝还没等戴尚书恭请圣安,这边又是冷笑着发问。 “微臣特领逆子向皇上负荆请罪!”戴向荣四肢伏地,重重一叩首,满脸沉痛,“微臣的逆子犯了死罪,微臣特领他来给皇上处置!” 顾城亦撇了一眼全身是伤的戴少君,眸色微微染上了一抹冷霜,“戴卿此话何意?难道宝嵌之事与贵公子有关?” 戴向荣又一重重磕首,“老臣管教逆子不严,致这逆子犯下这淘天罪孽,求皇上赐老臣一死!” 顾城亦冷哼一声,突然无声而冷酷的笑了,“戴卿,场面上的话不必要跟朕说,这不是在朝堂之上,朕没心思和你打太极!” 帝王的话刚说完,那边林皇后又疯魔了般冲了过去,猛地煽了戴少君一个耳光,怒指着骂道,“你这混障,你与宝嵌的婚事就在秋后,你缘何做出这等伤风败俗之事?伤了本宫的女儿竟敢还一走了之,把本宫的女儿一个人孤伶伶地扔在湖边!” 戴少君本来断腿处就疼痛难忍,又加上今晨挨了打,全身早就脱力,被重重煽了一掌后,直直倒在了地毯上,挣扎半会也起不来,又被林皇后凶狠的眸光所慑,竟不自觉地往后缩着身子,脑中空白一片,打好腹稿的话这时一句也吐不出来。 “逆子,皇后在向你问话,你还不赶快回话!”戴向荣暗骂儿子不济事,到了关健时候竟是如此没用。 “皇后,皇后请饶了少君吧……”拼命地朝着林皇后磕首,一边重重地磕首一边拼命回忆着应该说话,“皇后娘娘请您听少君一言!”又是战战兢兢的一磕,刚好磕到额间的痛处,整个人倒清醒了三分,戴少君仰起头时,已没有方才那种措乱的神情,他的语声带了些许的急切,“少君自小与宝嵌妹妹订婚,少君一直感恩皇后娘娘的信任!少君天天盼着早一天能迎娶宝嵌妹妹。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婚期将至,少君实盼着等宝嵌妹妹下嫁戴府,少君对宝嵌妹妹一向尊敬、疼爱都来不及,怎么会做出此等畜牲之事,实是少君被人下了药,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娘娘要是不信,可命太医给少君查验!” “下,下药……”林皇后全身发凉,全身说不住的冷诡,果然,一切都是阴谋,是谁在背后主捣?她不相信目标在于她的女儿,很可能是在她和太子! “既然不知道,你今儿又为什么来负荆请罪?”安庆公主冷漠地撩动唇角,深眸隐带讥诮,“若是被下药,宝嵌昏睡至现在尚未清醒,你倒是如何全身而退,平平安安地回到了戴府帐营?” 正文 016 错漏百出 章节名:016 错漏百出 戴少君闻言,背后蓦的冒起了一股寒气,只能硬着头皮朝着安庆公主解释道,“那是因为早上少君醒来时,发现自已周身不适,好象,好象有过与女子……” “驸马爷倒是风流得紧,未大婚就知晓这闺房中之事!得,这事不急着详述,说说紧要的!”张晴妩嘴角挂着笑地睨了一眼林皇后,心中不屑:这就是你千挑万挑的好女婿! 戴少君一张脸本来就红肿得象猪头,这会脸上倒看不出异样,但戴向荣的一张老脸无处安放,只能回身狠狠地踢了一脚戴少君的另一条腿,骂道,“逆子,早知道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了!” “噤声!”帝王两指一敲案桌禁喝众人,眸光透出阴戾,指了戴少君,冷冷地道,“说!” 戴少君变得更加战战兢兢,忍着腿上的疼痛,连抬首看一眼帝王的勇气也没有,勉强地磕了个头,“早上一大早,少君的侍童说,宝嵌公主她出事了,地点就在望月台。少君才想起,昨晚金铃公主约了少君去望月台,说是想问申苏锦之事,少君便应邀去了,可少君左等右等等不到金铃公主,后来就喝了那里的一杯茶,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少君全然不知,只是醒来时,已经在帐营中了!”他今日想起,那壶茶肯定有问题,其实他发现伤了顾宝嵌时,人已有神智,但到了这时候,只能守口如瓶,一口咬定自已是全是被药性摆布。 顾城亦嘴角一勾,毫不掩饰神情上厌恶和嘲讽,“所以,你怀疑这行凶之人便是你?” 戴尚书瞧着皇帝的脸色不对,忙磕首道,“皇上,老臣自知,逆子罪该万死,老臣不敢求皇上开恩,只是老臣今晨听逆子一番话后,老臣断定,此事乃是居心叵测之人暗中算计,皇上,滋事体大,请皇上容老臣亲自彻查此事,还公主一个清白!” “清白?”林皇后尖声刺耳的笑又响起,“女人的清白就这么一次,你让你儿子怎么还?” “戴尚书,听令郎一番话,只是怀疑昨晚曾经历一夜性事,具体在哪,和谁都不曾有记忆,而耳闻宝嵌出事,就联想到是自已闯的祸。假设,昨夜与令郎一夜风流的是别的女子呢?那令郎这伤岂不是太冤了?”帝王不理会林皇后,冷冷而笑,“若是令郎疑心生暗鬼把事情联想到自身尚情有可缘,戴尚书可是刑检司出身,怎么会不经查证就下这样的重手?” 庆安公主冷冷地凑上一句,“本宫的皇妹金铃公主这还失踪着,怎么戴公子就不曾怀疑到金铃公主的身上?” 戴尚书听了直吓得一身冷汗,帝王与庆安公主的一席话如醐提灌顶!按常理,戴少君与顾铃兰私约在先,此时顾铃兰正失踪,戴少君首先怀疑昨夜与他一夜风流的是顾铃兰。 自已向来心思细密,若此案发生在别人身上,他断不可能出这样的差错,事坏就坏在牵扯到戴少君身上,所谓关心则乱,就是如此! 戴向荣缓缓转过身,一脸慎重,“君儿,你把事情的始末向皇上禀报,不得一句虚假!”他知道此事断无法含糊圆过去,自家不长进的混帐明知伤了宝嵌的情况下,却抱着一丝的狡幸逃避现场,以致使公主名节受损。 戴少君应为这个错,受什么惩罚自当要一一受足。 戴少君听了后,魂飞魄散,只感觉到林皇后的眼睛毒得就象蛇信一般,带着毒液飕飕飕地在他的脸舔着,他拼了命地磕着首,却再也吐不出一句话,只急得戴尚书上前一巴掌就照着脸煽了过去,“孽子,你还敢狡辩,你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出来,不得有半句隐瞒!” “还有什么好说的,戴向荣,你父子二人可真狠啊,纵子行凶后还敢逃逸,不管本宫女儿的死活……”那边林皇后又冲到了戴向荣的身边,揪了戴向荣的衣襟,死命地拉扯着。 本身男女有别,林皇后又是一国国母,戴向荣想伸手推开又担心碰到皇后的身体,只好抱着脑袋任由林皇后撕扯。 “戴向荣,本宫告诉你,本宫不管你们是不是被人算计,你戴家一个也别想跑,本宫要你戴家给宝嵌赔葬。”时而一握拳打在戴向荣,时而捶胸顿首地啼哭,形同疯妇,看得庆安公主直摇首。 顾城亦却挑着一边的嘴角看着,这一次他没有丝毫阻止皇后失仪,倒象个看戏一般任由着戴向荣狼狈不堪地躲着林皇后的拳头。 这时,禁军统领西索月疾步步进殿中,边禀报着,“皇上,找到金铃公主,请皇上放宽心,金铃公主一切安好无恙!” 顾城亦猛地抽身站起,因为皇后的声音太吵,隐隐盖住了西索月的声音,帝王倏地带着警示冷眼瞧张晴妩。 一旁瞧得正欢的张晴妩被这一记杀人的眼神激得马上清醒过来,她好象有些醒悟过来,忙上前扶了皇后,假惺惺地规劝道,“姐姐莫伤心了,要妹妹看,先让皇上查个清楚吧,或许是另有内情。戴少君这孩子,我们也是看着长大,这孩子岂是这般孟浪之人?” 如若不是这场面实在笑不得,否则,庆安公主早就捧腹大笑了,这张晴妩有时作戏也不懂得拿捏台词,睁着眼睛说瞎话。 顾城亦蹙眉问,“西统领,说说,朕的皇妹如何?” 西索月脸上有喜悦,朝着帝王双手的揖,“岂禀皇上,是昊王殿下和星王妃在银月池对岸找到公主殿下和贺太博之子贺锦年!”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快传公主进来!”顾城亦点了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难怪禁军找了一夜。银月池的对岸所处地位极偏,那一带鲜少有人走动。 顾铃兰进来时,顾城亦疾忙上过去扶了她一把,“铃兰,怎么弄成这样!告诉皇兄,谁欺负你,皇兄一定严办!” 顾铃兰极苍白虚弱,一身艳红的云织彩锦衬得她肌肤格外雪白,一双大眼红肿,象是哭了一夜的模样。 她整个人象毫无魂魄的纸人般靠在星王妃身上,乌黑的长发有几绺半湿地垂在胸前,是种他不曾见过的脆弱和无助! 正文 017 当场对质 章节名:017 当场对质 “铃兰,你跟皇兄说说怎么一回事?知不知道朕派人找你找了一夜?” 顾铃兰似乎极为疲倦,进殿后,也不见驾,她的头靠在凤繁星的肩上,孤寂地垂着双眸。 “贺锦年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公主殿下!”贺锦年适时站了出来,朝着帝后行礼。 贺锦年抬首时,众人不知不觉将眼光集中在贺锦年的身上,众人只见柔和的宫灯打在他的小脸上,镀上一层淡淡地碎玉苍白,那精致的五官象是天斧神功,精雕玉琢。 殿上的人除了庆安公主外,皆是第一次如次近的距离看到这个传说中集才华和容貌于一生的美少年。 虽然贺锦年虽仅仅十三岁,介于少年和孩童之间,但此时,谁也不怀疑,眼前的少年光凭容貌就能吸引每一个人的眼球。 顾铃兰早已精疲力尽,也懒得多说什么,“皇兄,臣妹昨晚一夜和贺公子在一起,就在银月池边!”顾铃兰依然头低低埋在凤繁星的脖子边,也不看顾城亦,众人听得她语调极平缓,看不出她的神情如何。 “昊王,这是怎么回事?”顾城亦眸光带着探寻的凌厉在顾铃兰和贺锦年之间逡巡,这才猛然翻悟,方才西索月好象是回报,说是顾铃兰和贺锦年呆在一处。 昊王摇摇首,耸了耸肩莫可耐何道,“皇兄,铃兰只是和贺公子赏月,可能是巧遇到吧!” “皇上您别急,公主身体无恙,只是在银月池赏月,一夜无眠有些累了,让公主好生歇一歇,自然就缓过劲来!”凤繁星知道这时候别弄太大的动静,否则,人言可畏,若传得离谱些,连带着金铃公主的名誉也会受损。 “锦年,你太让本宫失望,本宫平素是怎么教你?这孤男寡女成何休统?”庆安公主上前,语声中带着凌厉的训斥,象是怒其不争的严母模样,“锦年,你已成年,这一次你爹好不容易给了争得了太子伴读的机会,你竟然如此不爱惜,带着公主一夜不归,这样是传到你父亲那里,他该是如何失望?” 贺锦年完全没勿略沉淀在那一双混浊双眼后的兴风作浪,她马上配合以沉痛的表情,“回公主话,这话,要说起来一言难尽……” 顾铃兰突然抬起首,冷冷看了一眼伏身在地的戴少君,最后冷漠地瞧向庆安公主,“皇姐,没什么一言难尽,是贺公子救了铃兰一命。如果没有贺公子,恐怕今儿传出失贞的就是铃兰了!”顾铃兰瞧向脸色苍白的林皇后,眸华如水,声线无波,“皇嫂,整个事就是顾宝嵌弄出来的,她装神弄鬼,这一边伪造假信件,让我约戴公子见面,另一面,故意派人演戏,让我知道戴少君从大魏回来,有申苏锦的消息,引我去望月台,目的,就是想把我和戴少君弄在一处,到时她好来个撞个正着,毁我名声,最后自已挨了报应罢了!” 两人被禁军找到时,禁军告诉他们,闱场发事大事,常庆公主失贞,皇上担心金铃公主也出事,已封锁了整个闱场。 顾铃兰这才把所有的事联想起来,加上贺锦年也把顾宝嵌和小宫女的对话告诉她,她便知道昨晚差点中了金铃公主的计策,幸好是肖妥尘带她离开。 戴少君闻言,脸呈喜色,脑子突然转得飞快,忙不迭地应着,“是的,是的,公主殿下,少君确实收到一封信,信是一个自称是您宫殿里的一个小宫女亲手交给少君!” 戴向荣忙接上一句,“皇上,这封信,所幸逆子保存妥当,只要微臣核对一下笔迹,就能查出一些蛛丝蚂迹。” 林皇后听了后,心潮瞬时同时涌上惊、怒、畏各种情绪,她眼睛像灼烧的刃刺伤似的,毫无神彩和焦聚,声音颤得不成语调,“顾铃兰,你不要血口喷人,宝嵌已经很惨了,你做姑姑的不同情也罢,还要落井下石!”她想过百次,也知道这一切有人在策划,但万万没料到,策划者竟是顾宝嵌自已! 顾铃兰哑然失笑,眼角流出的却只有冷漠和疏离,“皇后,你去问问你女儿有没有当我是姑姑?”从幼年起,顾宝嵌在她背后就小动作不断,她岂是不知?只是懒得计较,可没有想到,顾宝嵌会丧心病狂至此! 林皇后倏地从椅子上跳起,她不想费时间去顾铃兰争辩,她步伐敏捷地冲到帝王的身前,双膝跪下,“皇上,夏荷回忆,她们随宝嵌去望月台赏月时,被人袭击而昏迷,醒来时,嵌儿已受到了伤害,这难道不是证明有人要谋害嵌儿么?皇上,您想想,嵌儿与戴少君大婚将至,而嵌儿亦从未表示过对这一门姻缘不满,又怎么会设计陷害让自已的未婚夫与自已的姑姑乱伦,这事若发生,就是嵌儿的颜面也保不住。这种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谁会愿意做?皇上,臣妾不否认此事疑点重重,更相信有一只手在后面操控,但臣妾笃信能把整件事办得如此周全的决不可能是一个闺中女子所为!皇上,一时之间这么多人受到牵连,所有的一切都与臣妾有关,臣妾斗胆猜测,这一系列的事很可能就是针对太子而布局,皇上不妨深思,最终的结果对谁有利,对谁又最不利,或许就有答案!” 林皇后见顾城亦神情一厉,马上道,“皇上设办闱猎竞技,原本是想为太子寻找伴读,可现在一切被打乱了计划,还让皇上凭白和与戴尚书生隙,这分明是有人布局!皇上,您要小心谨慎呀!” 顾城亦心中最大的隐患就是顾城风,如今,他实在恼恨当年一时隐测之心没有斩草除根,以致让顾城风有机会反咬自已一口,如今的朝局已经不为他掌控,他办这一次太子伴读竞选,就是拉拢一些仕家,让他们站定阵营!同时也算是一个试金石,哪些仕家肯拼全力竞选太子伴读,就代表着这些人是效忠于皇帝。 反之,就是效忠于顾城风! 闱场竞猎,少了个景王顾城风,林皇后话中隐晦着将此事引祸向顾城风,这一举着实令一旁的昊王叹为惊止,这女子不从政真是着实可惜了。 贺锦年不无兴灾乐祸之意,心中窃笑:景王,想不到你躺着也中枪! 林皇后见她的话果然引起皇上动容,她心里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但这种话只能是点到为止,所以,她婉声一叹带着为人母亲的哀伤,“皇上,宝嵌一身是伤,到现在尚未清醒过一,太医诊脉,说了中了春毒,伤及内腑,只怕这一生都……”余下的话谁都知道,顾宝嵌这一生将无能育孕子嗣。 活该!贺锦年心中暗爽。 这种虎狼之药,顾宝嵌原本想弄在顾铃兰的身上,难怪前世顾铃兰会自尽,一个花样女子,失了贞节,毁了声名,最后连生育后代子嗣的权利也被剥夺。 正文 018 反戈一击 章节名:018 反戈一击 顾铃兰低低地笑开,想不到林皇后竟将祸水引向顾城风,连这种话也编得出,真是世间无奇不有。 景王顾城风是先帝最宠爱的孩子,但他的生母不详,后宫甚至没有典记在册,顾城风自幼被先帝交托给姚后抚养。所以,顾铃兰和顾城风两人一同在姚皇后膝下成长,两人感情笃厚。林皇后为了把顾宝嵌撇清,竟将这样的脏水泼向她最亲厚的王兄,让她怎生忍得下? 既然如此,那所谓的皇家颜面不要也罢,顾铃兰缓缓站直身子,她面容依然平静如水,甚至呼吸也不见紊乱,可她那眉间细微地颤抖告诉所有的人,她的忍耐已至极限。 她不再身子依靠凤繁星,大步朝前跨出一步,连正眼也不看林皇后,而是朝着帝王顾城亦深深一跪,抬首时,眸光凌厉近乎斩钉截铁,“如果皇兄想知道真相,此案就不要让内务府参与,交给刑检司!” “皇妹,有什么话起来再说,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顾城亦示意凤繁星扶起顾铃兰,便一手撑住腮边,眸光着微微的审察的意味打量着顾铃兰。 这样的顾聆兰于所有人都是陌生的。 公主威武!贺锦年心中暗贺,到底是先皇血脉,到了大事面前,就能拿出非同寻常的决断。 “怎么可以?这是有关宝嵌的声名,她可是堂堂的一国公主,她的事情牵扯到皇家的颜面,如何能将此案交托给刑检司,皇上,您可要三思而后行!”林皇后眸中惊骇,只觉两足所踏之处恍似裂开,地狱熔岩狠狠地向她扑来,热气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没想到一向都听从别人意见的顾铃兰竟在这时提出这样的要求,她几步冲到顾铃兰的身前,强迫自已用最委婉哀动之声劝慰,“铃兰,这事也算是给宝嵌一个教训,当过去也罢!你今年也已到了及笄之年,这事情要是传到民间,到时也不知会传成什么样,只怕对你的声誉也有影响!” “皇后,铃兰不过是一个公主,牵连到公主的声誊事小,牵连到太子的事情就大了。所以”铃兰眸光冷冽,带着剖鳞狠戾直接林皇后说过的话来反击,“铃兰愿意成全林皇后关爱太子殿下之心,至于铃兰的名誊,损便损了罢!” 她一个金铃公主的声名都愿意舍了,那顾宝嵌不过是个常庆公主,谁尊谁卑? 顾铃兰这句话说出了口,林皇后再也无丝毫理由以顾宝嵌的声名劝荐帝王。 “皇上,眼下的时局不宜……”林皇后神思飞快,她刚想以现在的时局为理由再开口时,凤繁星适时站出来,一句话就截住了林皇后,“皇上,臣妇见公主极疲倦,不宜再为此事操心,不如让臣妇陪公主去休息!” “你们都退下吧!星王妃,好生照看铃兰!”顾城亦焦头烂额,她瞧了一眼顾铃兰,扬了扬手示意恩准。 看着昊王和贺锦年也相继离开后,顾城亦突然低埋下头,两指一圈一圈地揉着太阳穴,久久不语,许久后,久得众人都感觉到所有的感官开始迟钝时,帝王方缓缓抬首,往身后的椅背一靠,眸光变得危险掠过林皇后,最后定在了戴向荣的身上,“戴卿,从现在开始,刑检司由你负责,朕会命内务府全力配合戴卿,上至皇后,下至宫女,任由爱卿盘问!记住,朕只给你三天时间调查案情,三天后,朕要最详细的案综!否则,宝嵌之事,朕就拿你戴家砍第一刀!” “微臣谢主隆恩!”戴尚书一颗心终于安了下来,他万万料不到顾铃兰的一句话顶得过所有人加起来的话,真真是喜出望外! 看来,林皇后加上常庆公主,甚至加上太子也无法超越姚家在帝王心中的份量! 虽然帝王只给他区区三天的时限,但经验告诉他,戴少君刚从大魏回来就被卷涉其中,可以看出,这个案子突发性强,策划者显然是临时起意。 所以,这其中一定漏洞百出,有三天时间,足够了。 难怪皇上刚才犹豫了这么久,所有的利害关系帝王心中比谁都清楚,一旦牵扯出后宫,就意味着废后和废太子! 戴向荣比谁都精明,他知道宫中向来藏污纳垢,这也是帝王这么多年,但凡牵扯到后宫的案子都只交给内务府,就是怕查出一连窜惊天的秘密,到时若以国法论罪,只怕后宫将变得血雨腥风,死伤的全是自已的妃嫔儿女! “皇上,不能这样!不能……”林皇后尖利地声音几乎刺穿每个人的耳膜,但口腔中的话尚未吐净,顾城亦突然操起案桌上的纸镇狠狠地砸向林皇后脚边,“林淑月,这戏唱得太早了,朕不是瞎子!” 林皇后全身如置冰窖,全身发凉,耳边轰然不绝地反复响起,“朕不是瞎子,你这戏唱得太早了……” 她知道,戴向荣肯定会全力追查此案,甚至为了彻底保住戴家,会往死里压制林氏一族。 而冬梅肯定会被转为证人指证一切。戴向荣将会物尽其用,一旦有机会,一定会把当年清妃的旧案扯出来。 戴向荣是什么人,在刑检司那几年,被人戏称“戴判官”,案件到他的手里,就是死人也会被他撬开嘴!这一次,真的躲不过了。 张晴妩刚好站在林皇后的身边,那纸镇差点就伤到她,她疾疾往后一退,惊呼一声,“皇上,您差点砸……”抬眼一触到帝王盛怒复杂的容颜,瞬时冷汗侵身,直觉此时不是撒娇的好时候。 庆安公主刹时明白了方才林皇后的一言一行失举之处,她本以为林皇后是因为顾宝嵌之事受了刺激,现在,脑子一转,就想通了。 庆安公主不得不佩服林皇后的先见之明,在皇帝反应过来,冬梅居心叵测时,林皇后已马上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此案无法一旦深究下去,冬梅为了自保很可能会将皇后出卖,扯出当年清妃娘娘的冤案。 其实不仅是她知道清妃不可能给皇后下毒,就算是帝王也知道凭着清妃当年在朝里朝外的人脉是无法做到这一点。清妃仅仅是输了,输在了她是一个奴才的出身,前朝无根,没有母族癖护。 恰巧,当年的顾城亦需要林家的支持。 如今,林家早已过气,所以,林皇后开始装疯了,此举意在争取帝王心软,二则,逼皇帝将此案压下,毕竟一国皇后失常,会引起朝野猜测不断,于眼下利益不符合! 林皇后唯一失策的,就是顾铃兰的性情突然改变! 正文 019 乌云蔽日 章节名:019 乌云蔽日 林皇后歪歪倾倾地站起身,两眼通红带着浑浊的水意,眼神更显得有些呆滞,哑着道,“皇上,臣妾亦疲了,臣妾先行告退!”她转首看向庆安,身体摇摇欲垫的模样,哽咽地问,“庆安,本宫身子乏得很,可否送本宫回行苑!” 庆安莞尔一笑,上前理了理林皇后身上的凤袍,稳稳扶住她,转首朝着帝王一笑,“皇兄,那臣妹也告退!”几个侍候的宫女和嬷嬷马上矮着身子朝着帝王福身告退。 张晴妩亦从椅后走了出来,朝着帝王福身,“既然姐姐都走了,那臣妾也不也打扰皇上休息,皇上,臣妾也回了!” 顾城亦没有回应,唯拂手示意众人退下! 庆安公主半搀扶着林皇后走出帝王的寝殿,方才初升的太阳还明艳艳的穿透云层升起,可这时,天空冗着层层的阴霾沉郁,仿是下一刻,就要落起倾盆大雨。 林皇后突然驻足,转身看着身后的殿宇琉璃镶顶,华美的雕栏飞檐,笑颜端庄秀丽,眸光清明,“庆安,就算本宫能生出双翼,飞出这黄金塔楼,也飞不出那乌云蔽日!” “本宫生于此,所有的尊荣来于此,为什么要飞出去?何况,有了翅膀就想飞得愈高,本宫向来本份!”庆安松开手,不咸不淡地笑道,“看来皇嫂精神不错,那本宫就先回去歇息了,这一晚的,连个眼都没阖过!” “皇妹也算疼了宝嵌这么多年,如今她出了这么大的事,皇妹难道不想去看看这孩子?”林皇后没等庆安回应,转身便朝着女儿的寝居方向走去。 常安公主寝房内,四面的窗都被打开,疏风潜透,但还是吹不散寝居内弥漫着浓浓的药草味道,床榻上,一条紫红色的薄衿盖在顾宝嵌的身体,只露出一张脸半侧着睡着。 两个医女坐在榻边不远处的一张圆桌上挨着头悄悄说着话,见了林皇后和庆安公主忙起身见礼。 “公主还没醒?”林皇后抬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榻边,俯下身,颤着手抚了抚顾宝嵌稍烫的脸颊,心田处仿似有一道岩浆沿着她全身的血脉缓缓流走,炙热,鲜红,灼烈得几乎把她整个人焚化,许久许久后,方移开手掖了掖被角,轻轻在床边坐了下来,唇瓣抑不住的颤抖,“嵌儿,母后来看你了,你要是醒来,就睁开眼,有什么委屈跟母后说说,母后就是拼了命,也要为你作主!” 庆安公主颇有此动容地走到医女身边,悄声问,“怎么会到现在还不醒?不是说早就给公主服下解药?” 医女神色复杂地瞧了瞧榻上毫无动静的顾宝嵌,压低声线道,“女子在受这种伤害后,有一种潜意识的逃避心理,所以,会一直沉陷梦中。不过,公主请放心,这也是一种创伤疗法,等过了今日,人的生存本能会让她醒过来。” 庆安公主蹙眉道,“创伤疗法?这是什么歪理?” 医女忙解释道,“这是大魏皇太后身边的一个郭医女所著的《心理剖析》上描述的,这些年,从奴婢们诊治过的一些病例,确实存在过这种现象。有些患者亲人急着唤醒受过创伤的女子,往往会发生患者精神过于激动而生产自残的行为,倒是让她们适当昏迷一两天后,醒来时,再经过心理辅导,患者就不会做出过激的反应了!” 庆安点了点头,对大魏的郭医女她也略有所闻,想了想,又问,“常庆公主的身体能恢复?” “公主殿下请放心,只要调理得当,并无大碍。” 庆安公主又是缓息一叹,“嗯,这一阵你们多废些心看着,得派人日夜守着,有什么事就马上回报!” 医女福身应,“是,公主殿下!” “先退下吧!”庆安公主喝退众人后,寝房中就独留着三人,她走到林皇后身边,拉了一张椅子在榻边坐下,看了一眼脸上粉意还未褪尽的顾宝嵌,心中不无酸楚,微微叹气地摇首,“皇嫂,这时候没人,你有什么话想说,庆安听着便是!”对顾宝嵌,她是真心的疼,这么多年,每一回看到宝嵌象是一种心理安慰似的。 宝嵌爱美,她便把每年分到她头上的云织彩锦全送于她,但凡自已有好的东西,也会先想着这个孩子。 “这孩子自小与你就亲,这些年,皇妹也没少疼她,本宫心里都记得!如今她成了这样子,就算是把害她的人碎尸万段,也挽不回她失去的!”林皇后的心象被无数的尖针密密匝匝地深扎一样,她的指腹轻轻柔柔地抚着顾宝嵌的食指,那里的指甲已断了,昨夜她为女儿换衣裳时,指甲里残存的那些碎木屑,带着朱红的油漆,让她无法知道,怎样的疼痛方让她的女儿能生生抠下硬实木。 庆安点了点头,眸光泛红地落在顾宝嵌缺陷了一半指甲的手指上,没有吭声。 林皇后咬着牙,看到床枕边放着一瓶软续膏,伸出手拿了过来,打开后,用尾指挑了少许,轻轻涂沫在顾宝嵌的手上,动作小心翼翼,眼泪悄然而无息,“虽说不幸,也有万幸,到底是皇家的公主,等这事的风头过后,再许配一个普通些的仕家或是商家之门户,这一生也不致于受婆家的为难,这也是我这做母后的唯一能帮她的,其它的也仅是靠她的命了!”她的声音婉转带着认命的哀怨,但颤动的双睫下却有着怨毒的恨意流溢。 “皇嫂,你我都是明白人,皇嫂担心的,本宫也是爱莫能助!”庆安公主阖了阖唇瓣,最终还是说出了口,因为她知道,仅仅是这些可能都没有了,如今案情交给了戴向荣,一旦风向转变,成了后宫重新洗牌,首当其冲的就是林氏一门。太子殿下做为林皇后的儿子,虽有着皇家血脉,但多少还会被殃及。 “这一次,本宫一定会好好为嵌儿寻一门好亲事,门第不是最重要,重要的是那男人可以对她不离不弃……”林皇后似乎没有听到庆安公主的话,只放任自己的感官游弋在虚无缥缈的世界,“嵌儿,你想信母后,要相信母后一定会帮你渡过这个难关!” “皇嫂!”一抹嘲讽凉薄的笑容升起,庆安公主蓦然扬声,语带诛心,“皇嫂,你实不必在本宫面前也要演这些苦情戏,宝嵌的情况本宫有眼睛看得到,能帮的本宫一定尽全力,但陪葬的事,本宫不做!” 林皇后她强忍着头皮炸开的感觉,缓慢地将目光挪到庆安公主身上,灰败的眼里染了诡异之色,“庆安,既然你打开天窗说亮话,本宫也不愿意含糊,这些年,你那些破事本宫没少为你担戴,虽说事情最终没办成,那也是贺锦年命不该绝,本宫是尽力了!”林皇后见庆安的脸色倏地变苍白,脸上戚色渐渐褪却,心里突生一种恶毒的快感,“还有锦钰的事,这么多年,本宫一直替你瞒着。如今,本宫一只脚落到了悬崖边,能抓的也只有皇妹你的手,皇妹要是拉本宫一把,本宫感恩戴德!皇妹要是推本宫一把,本宫一定会拉着皇妹的手一起下去!” 正文 020 一拍两散 章节名:020 一拍两散 庆安公主暗自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内心的震颤和不安,秀眸微沉,并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反而语气冷淡地提醒,“皇嫂,你和我都明白,人深陷泥潭时,越挣扎只会沉得越快。于悬崖也是一样的道理,只怕本宫拼了命拉了皇嫂上来,悬崖后就有一把屠刀在候着,你和我上来也是死,下去也是死,你说本宫选拉或不拉有什么不同?倒是皇嫂有一句话是对了,本宫自小看宝嵌长大,当她是半个女儿,她将来的幸福,本宫义不容辞,有我这个姑姑在,谁也动不了她!对太子殿下,本宫亦会将她视同已出!但若本宫不在了,皇嫂就得多多筹谋一下,这皇家里,还有谁能受你托孤?” 林皇后怒极反笑,她以为她抓了庆安这么多的把柄,庆安一定会就范,谁知她却反咬着,以自已的儿女来做为筹码。 庆安公主偏过头看着床榻上的顾宝嵌,好像怕被识破某种虚伪无情一样解释着,“皇嫂,您心里也有数,戴向荣是什么人?他比猴还精,只怕这会冬梅已经被他护得滴水不漏,若你今晨当机立断,直接结果了那奴才,这事还有转寰的余地,现在,迟了!” “皇妹倒是会马后炮!”林皇后竟是肆虐般地笑了,今晨,谁也没料到行凶的是戴向荣的儿子,自已的准女婿,更没料到,顾铃兰的一番话把矛头直接对准了顾宝嵌,顾城亦最终为了权衡利害,将此案公审! 可林皇后从不相信,庆安这个人会为了旧情而有所顾念,她笃信,只要她脱下了这一身的凤袍,庆安就转身去向张睛妩投城,而献上的祭品,就是她的三个儿女。 她拼命压抑内心翻腾起的一种极速涌动,同归于尽的一种诀然,在她的枕边人放弃她后,她的一个多年盟友也断然与她背弃。 人在绝地,四面楚歌时,反而激起人性骨血中最深的执着,她站起身,双手带着力道按在了庆安公主的双肩之上,俯身,眸光竟如红绡游丝般地裹住了庆安公主的眼睛,怨毒如缠丝 庆安公主给她盯着全身发毛,但还是脸含笑意撑着不动,她姓顾,在气势上她从不输于任何一个女人! 林皇后幽黑的眸子有阴火森森簇动,一字一句窜出,“庆安,本宫知道你有办法,你的能耐本宫清楚得很!还有,我林淑月还不到托孤的程度,而这世上,本宫更不相信有人会比一个母亲更懂得关爱自已的骨肉。所以,别指望本宫会放了你的手,我们这一对姑嫂,一起站了在这悬崖上看了这么多年的风景,不如,一起去探究这悬崖的深渊下到底是地狱还是世外桃园!” 若说庆安公主之前还心中尚有同情,此时一听,眼中浮上了一层薄薄血色,眸中灌满冷嘲,“皇嫂,不过是本宫借了你的手杀了贺锦筝,你拿捏着这一点,能毁的只是本宫与贺家的一切!”庆安公主低低呤笑地注视着林皇后,她脸色是平静地,嘴角还噙着笑,她一点一点地推开林皇后,缓缓地站起身与她平视着,最后嘴角掠了点微纹,语含讥诮,“这些,本宫输得起!” 说完,庆安公主不待林皇后说什么,便抚袖而去!身后却传来林皇后更阴怵的笑声,一字一句地敲打在庆安公主的心上,“只怕不仅仅是这些” “你敢!”庆安公主倏然转身打断林皇后余下的话,因岁月失去光华的双眼这一瞬就折射出耀眼的光茫,讥笑同时在唇边挽起,“那便是如何?只怕是借你林淑月十个胆,你也不敢透露半分!”说完,又是低低地一笑,转身而去。 林皇后不知是惊、还是怒、只觉得全身热滚的血液横冲直撞,撞得五脏翻滚,全身控不住地颤抖不休! 暖风吹进来,卷起珠帘,那莹莹珍珠因碰撞而发出的脆响时,她耳边缭绕不绝的却是庆安公主那带着痛快畅意的尾音 贺锦年从帝王行苑离开,回到帐营后也只小憩了片刻,辰时末,有刑检司的人来传话,命贺锦年速去闱场西营校场。 贺锦年心想,果然是戴判官,这速度几乎赶上现在的美国中情局了,这么快就查清昨晚夜宴缺席的名单。 贺锦年一路无话跟随着,到了西营后发现,原本是校场被割出了一块三个蓝球场大小的临时露天场所,里设七八张桌子,每张桌子隔着一段距离,可以清楚看到隔壁桌的人,却听不到声音。 贺锦年知道,这是戴向荣刑侦的一种手段,他会让所有被调查的人同时被公开查询,让意图说谎的人看到同伴被询问时,难免会生出一种被同伴出卖的心里倾向,最后,在诱供者的引导下,把事情交代出来,希望能因为从实交代而被轻判。 贺锦年走进营地时,风吹过,有几朵粉色小花瓣扑到她怀里,贺锦年抖了抖袍子,落了一地的竟是桃花瓣,她抬首,此营正适巧能看到望月台,想来这里的粉红花瓣就是从望月台上吹下来。 贺锦年轻眉一掠,环视四周,一眼就看到了肖妥尘,还有四个宫女各自被盘问,刑训官看到贺锦年,微微福身,满脸堆笑,“贺公子请多见谅,下官这是例行盘查,在盘问之前,下官得先为贺公子搜身!”说着做了一个请字,将他引到一间帐营中,里面有四个壮汉上身只着一件红色的马褂,赤着粗犷的胳膊一字排开站着,个个如凶神恶煞,在他们的身后摆着各种刑具,那些刑具上还带着血污,如一种狰狞的警示。 今天开始,潇湘开设年会的投票,月将旧文<凤凰斗:携子重生>报了名,亲们可以去旧文的页面上帮月投个票,一天可以投十次,从7月10号开始,一直可以投到8月,每天读者手中有十票,可以投给一个人,也可以分别投给自已喜爱的作者。亲们别浪费了手中的权利哈。作者得到票数多的,将会进入复选,最终得胜的将可以参加潇湘举办的年会。月初入潇湘,估计希望不大,但重在参与,哈哈哈,所以,厚颜来求票喽~ 正文 021 闱场盘查 章节名:021 闱场盘查 贺锦年知道盘查的主要目的是防止被盘查的对象自尽,同时是一种手段,让被盘问的人未开始接受审训,就心生怯意。 四个壮汉一见贺锦年,脸上皆露出一丝难掩的喜色,这样的绝色少年,时下最好的伶人倌也挑不出一个,真是有眼福。 当中的一个提足阔步就走了过来,理所当然地准备剖了贺锦年的衣袍,贺锦年敏捷地往后一退,明眸一聚,寒芒乍现,冷冷道,“干什么?” 贺锦年虽年少,又长得一副殊美的姿容,但此时,在她冷沉的目光下,那汉子只觉得她的眼如川泽般深邃莫测,仿若随时有风雷涌起,不觉得软了些气势,福下腰身,“奉戴大人手谕,所有被询问的皆要查验身体,一防带凶器,二防带了毒,贺公子,小的们这也是为你们好。若是里头谁偷偷带了凶器,那岂不是危险?” 贺锦年知道在这个时空没什么人权可言,只要被怀疑,搓圆搓扁就由着对方,可她也知道在这个时空,律法面前不是人人平等的,就是有一条很重要的条例: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所以,她不急不徐地张了张袖襟,并用力抖了抖,示意自已袖中空空没有藏所谓凶器。 同时,她的眸光透着不符合年纪的凌历,缓缓从四人脸上逡巡而过,真真让人感到,一转眸一惊魂,“你们这群奴才最好睁大眼睛看看,本公子是庆隆四年的新科状元,有功名在身,你们若是要搜本公子之身,按苍月的律法,你们得先裸身滚钉板,赤足过碳桥!” 借着本身贺锦年的记忆,她知道在庆隆四年,年仅十一岁的贺锦年就参加了当年的殿试,一举夺魁,可因为年纪太小,朝庭没有给他加官进爵。 那四人打了个冷颤,他们是刑检司行刑手,自然知道裸身滚钉板是什么刑罚,通常犯人经历了这种刑罚后,生锈的钉子刺穿人体皮肤,运气好的,发几日烧,运气不好的,过几天全身高热,全身伤口红肿溃烂而亡。 而赤足过碳桥,那可是烧得噼叭作响的炎碳,虽仅仅是一丈长的路,能挨的一路闯过,最后也会烧坏了双脚,而更多犯人在行此刑时,一时熬不过去,直接倒在碳火之上,活活烧死。 在四人一时被唬住的片刻,贺锦年已提足往外走,在拉开帘门的那一刹那,倏然转身,对着四个呆如木鸡的大汉眨了眨眼,眸中盈着少年的天真无邪,“你们觉得,本公子十三的好年华,活得如此风生水起,会不会咬舌自尽呢?” 话中之意,就算脑袋给门挟了去自杀,也无需借用凶器或是服毒,直接咬舌便是! 贺锦年被询问的时间很短,因为在刑讯官还未发问,她已经淘淘不绝地将昨晚自已所闻、所做一一自动呈诉。他坦言告之,他在自已帐营听到常庆公主顾宝嵌和小宫女的一番对话,他担心对金铃公主不利,所以通知了肖妥尘,让他去拦住金铃公主。 刑讯官问他为什么不将此事奏报,贺锦年回答,“也许当时常庆公主只是一时兴起,或是马上就后悔。我若去奏报,反而坏了常庆公主的声誊。后来,发现夜宴中少了金铃公主和戴少君,方确定事情不妙。至于为何让肖妥尘去拦,很简单,谁不知道肖公子有一身好身手,以他的脚力方有可能追在戴少君和金铃公主见面之前!” 贺锦年有问必答,且所有的话在情在理,时而还伴着一声询问,“大人,您说,锦年这样做对么?” 那刑训官虽然连记录都来不及,但却听得很清楚,到了关健时候还时不是地点头表示赞同。 等贺锦年在呈述词中签上自已的名,按上拇指印后,才不到半个时辰,离去时,她特意打了声招呼,朝着不远处的肖妥尘做了个再见的手式,潇洒离去。 直到很久后,贺锦年方从肖妥尘嘴里套出,原来这一天,肖妥尘被四个男子剥了个精光。这事直直让贺锦年笑了半年之久,言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因为肖妥尘是镇远将军之嫡子,其父镇远候,世袭罔替。肖妥尘是正宗嫡系的未来候爷,只要他懂得把自已的身份拿出来镇一镇,这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奴才哪敢剥他的袍子。 肖妥尘虽然因耿直被扒了衣袍,却一点都不蠢,他清楚地知道什么应该老实交代,而什么不应该说。 比如贺锦年交给他的那个锦囊,吩咐他将锦囊中的春药的粉悄悄散在望月台上,这一点,他一字不露。只是老实交代,他之所以会去望月台,是贺锦年交代他办的差事。第一日很快就过去了,据杏巧从外面八卦搜来的消息,被囚禁的有戴少君,还有就是冬梅、顾宝嵌身边的三个宫女、及内务府掌暴室的高嬷嬷。 高嬷嬷是林皇后的人,这在皇宫中早已不是秘密。高嬷嬷掌管暴室,只要她撑不住戴向荣的刑讯逼供,林皇后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就很快会大白于天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贺锦年知道,接下来就是刑侦的阶段,果然,第二日,近乎苛刻的盘查在闱猎场刮起。为了方便刑部的调查,皇帝特命所有的官员,除几个戴向荣特别挑选的几个刑部的官员可以离开闱猎场外出,其余的人皆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闱场之内人心惶惶,既使与顾宝嵌失贞之案无一丝关联的后宫嫔妃也闻到了一些异样的气息,似乎象是一场宫庭剧变。 贺锦年依然是吃吃睡睡,偶尔踱出去晒晒太阳,闷虽闷了点,但好在杏巧再不敢给她做添了料的粥,她倒不必半夜起来排毒,可以安心一夜睡到天亮。 第三日,皇上下旨,今日开始第一轮的竞选太子伴读。贺锦年从这个消息闻出味来,笃定戴向荣已向皇帝递了案综。皇帝已经准备动手了,但为了安抚朝堂和后宫的稳定,依然按原计划,竞选太子伴读。 悠幽怒问:我的男主呢,去哪打酱油了呢? 月战兢:表急,去了大魏了找女主了,很快会揭开悠幽姐关心的事~ 正文 022 一鸣惊人 章节名:022 一鸣惊人 春日明媚,白云悠悠几朵浮于蓝天之上,顾城亦一身明黄朝服坐在高台之上,他的容貌只能算是清秀,但长期上位者的身份,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王者风范。 林皇后端坐在他身侧,倾天的大红凤袍和赤金的凤冠在阳光下太过耀眼,倒让人看不清皇后的容颜。 两侧重臣虽偶有说笑,但脸上僵硬的神色都微微透出对时局的担忧。 贺锦年随几个太子伴读的竞选者坐在帝王高台前的左下方。而他的七弟终于如愿以偿代替了昨夜被牵连的林皇后的侄子林仲忠。 无论这是不是冥冥中的安排,今日她都会给庆安公主最深重的一击!打碎她所有的梦想和希望! 贺锦钰被安排在贺锦年的身旁落坐,坐定时,贺锦钰朝着她得意洋洋的挥了挥拳头,凑过圆圆的脑袋在贺锦钰耳边怪笑,“识相的,最好现在就退场,否则,老子就把你给打趴下!” 贺锦年睫毛颤动了一下,稍稍移开脸,转头看到贺锦钰笑得有些肆无忌惮的表情时,挑了挑眉,眼神冷冽而淡漠,“小屁孩,把你的猪脑袋移开一些,你挡住小爷的阳光了!” 贺锦钰在贺锦年面前嚣张拨扈习惯了,而贺锦年向来不予计较,所以,在口舌上,贺锦钰也是占尽便宜,今天突然被他冷嘲的回了一句,毕竟年幼,竟一时之间不懂得如何反击,一双眼睛瞪得大大了,憋了许久才闷出一句,“老子会要你好看的!”最后,愤愤地朝着贺锦年挥了挥拳头,坐了下来。 贺锦年不能为然地淡淡一笑,她知道,贺锦钰最强的优势在于身体,他比贺锦年小了几岁,但无论还是身高和力量,他都在贺锦年之上。 可在他记忆中,每一次兄弟对诀,贺锦年最终都是以巧夺胜,这除了归功于贺锦年确实聪明,也着实是因为贺锦钰年纪太小。这一回,贺锦钰如此笃定地能将他打趴下,肯定是有所准备。 但无论他的底牌在哪,贺锦年并不担心,因为贺锦钰再强,也不是他的对手,在近身肉博中,是她二十一世纪做保镖时最擅长的! 苍月重武轻文,竞选的方式自然是以武为主,第一场为射箭,实行计分制,二十名中,淘汰最后四名,留下十六名进入第二沦。 二十人分四次上场,每次五人上场,按抽签决定。 贺锦钰是场中最年幼,他第一轮就上。他小小年纪倒一点也不怯场,与同行的几个竞选者向帝后行礼后。朝着庆安公主自信地仰了仰下颌,迎来庆安鼓励的一笑。 在这一轮比赛中,贺锦钰轻轻巧巧,以其臂力取胜,满弓时引得全场的掌声,直夸这孩子天赋异禀,贺家真是人才辈出。 贺锦年和肖妥尘同组竞赛。 贺锦年在二十一世纪是保镖出身,学过弹道轨迹,箭翎的运动在今日风向下的轨道,她可以计算出来。所以,射击的精准度自然比这时空的古人强上千倍百倍。而作为申钥儿时,她随师灵碎子,自然也修习过弓箭。 虽说她的内力没有恢复,但以她目前的体力完全可以张满弓! 今日若她肯夺魁,这里,没有一个人能与她交锋! 因为顾城风的原因,本来今日她是准备藏拙,勉强地过关,至少不要输得太惨。 可她现在已有了新的计划! 她不仅仅要过一第关,进入第二轮的肉博赛,还要以最优秀的成绩,受到当权者的注目。 既使她将来有一天被顾城风收于麾下,她也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今日,她要为自已一战成名! 她没有象别的人一只一只箭地射,而是慢条厮理地从箭筒中挑选着相同的十只箭,这十只,她要精准地凭手感测算出重量,还有箭翎的两翼平衡。 所以,当场中的其它的四个人皆射出四箭后,她这里依然毫无动静地在一根一根的挑选着,引得一旁的观望的大臣直蹙眉,连着贺元奇也开始有些坐不住,微微感到焦急! 虽然他知道这儿子向来做事有自已的主张,但今日是武试,是贺锦年的弱项,没有什么投机取巧可言。 在下面观望的太子竞选者开始小声地取笑,尤其是阳光下,贺锦年单薄柔弱的身子站在那四个身强体壮的少年之中尤其显得突兀。 贺锦钰仗着年纪小,装着童言无忌的模样在座席公然朝着她笑,“五哥,这箭有什么好挑的,就别磨蹭了,你要是不行,就让小弟代你比赛吧!” 贺元奇脸色一沉,虽不说话,但重重一咳,引得庆安公主微微不悦地朝着贺锦钰道,“钰儿,不得对你兄长无礼!” 庆安公主双眸蒙上了一层浅灰,心里有一种叫厌憎渗入血液在她身体里游走,侵进五腹六脏。如果不是为了钰儿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她才不会委屈求全地与这一个迂腐的老男人共同生活。这十年来,她还不得不装出慈母的样子去迎合世人的眼光。 而贺锦年的光环又压在她的儿子贺锦钰的身上,让她常常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岁月流走中,这种厌憎缓缓地化成了一种毒,渗入她的皮囊,流进她的血液,啃噬着她的骨头。 贺锦年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离,在众人射完第六箭时,方施施然地走了过来,一手拿了五根箭同时描准前方的箭靶,此时,全场静了下来,众人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这个文弱少年,低低的议论此起彼伏,嘘叹中夹杂着鄙夷的嘲笑之声,甚至身边的正准备射击的四个少年感受到全场气息变化时,亦随着目光瞧向贺锦年,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明媚的阳光下,柔弱纤细的臂膀将一张月牙弓缓缓张开,阳光落进那少年那双幽亮皓眸,却象被两泓黑洞吸食了一般,不见一丝的光亮 只听得一声箭翎破开空气之声,五只箭带着凌厉的啸声同时往靶中射去,“噔”地一声,全中靶心。 那一瞬,全场静宓无声,饶是贺元奇也无法相信自已的眼睛,他的儿子,竟能射出苍月国历史上从不曾有人射过的五箭穿羊。 而在此之前,传闻大魏质子护卫申苏锦曾在北蒙射出七星连环,一箭射杀七个北蒙大将,一箭定乾坤。 但申苏锦七星连环于这里的大多数人仅仅是听闻,今日却是亲眼目睹贺锦年的惊人表现! 梧晴雪:男主不出,坚决地养文,决不看一个字~ 月愣了:小雪,你不看文,肿么知道男主木有出? 正文 023 一鸣惊人2 章节名:023 一鸣惊人2 “这……怎么可能?”原本准备看热闹、听嘲笑的庆安公主双肩狠狠一抖,不详的预感直袭心尖,仿佛被箭翎穿透的不是靶,而是她的心!她失态地两手撑在桌面上,全然不知此时自已发出的声音带着破碎却又夹杂着淘天的置疑,却不慎推翻了面前的酒盏,金黄色的酒瞬时沿着桌面流下,滴溅在她的裙子之上。 可这时候,除了冷冷看着她的林皇后,谁还会去关注庆安公主? 这一刻,春日的阳光好象只照耀在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就是贺锦年! 突然,人群中暴发出迭声雄厚的赞誉,“好!好!好!” 众人回过神来,也不知道是谁先鼓得掌,很快,掌声连绵一片,响彻云霄! 最后,顾城亦缓缓站起身,朗声道,“好,这真是我苍月之福祉,贺爱卿,你当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顾城亦几乎走到高台的边缘,居高临下地指着右首下方的贺元奇,嘴角挑着一抹很优雅的笑容,“令郎真是文武全才!贺爱卿,有子如此,真是可喜可贺!” 众臣随声呼喝! 很快,高台上率先响起了帝王的掌声,接着,全场再一次爆以热烈的掌声,尤其是武将,有几个情绪特激动的甚至挥臂齐声大喊,“威武!威武!” 贺锦钰张口结舌,满脸激红,看着全场的人为贺锦年贺彩,眼圈一红,心中激愤难平,使劲地踢了一下桌腿,咬着牙嘀咕,“有什么了不起,连弓都张不满!” 而贺锦年却脸色丕动,缓缓拿起剩下的五根箭,微眯的眸光如鹰隼,透过幽然绵长空气一层一层地达到靶中央,这一次,她张满弓,眸间带着凌然的杀气,射出时,众人微微吃了一惊,因为这五箭射出时,众人的耳膜明显感觉得一种刺痛,果然,那箭的速度极快,带着凌历的破空之势,最后穿入靶心! 同时,众人听到一声声“嘎嘎”作响后,长靶缓缓后倾,最后,立着靶身的长杆断成了两截。两名侍卫带着质疑的神色上前扶起长靶时,方发现,后射出的五根箭竟把原先插在靶心的五只箭推了出去,把整个靶心穿出拳头大的窟窿! 当两名侍卫高举着靶子走到高台下,让全场的人清清楚楚看到靶心被穿透后,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看向贺锦年,却只见,那少年,仰着头,嘴角微微向上弯着,眼睛里倒映着天上的云彩,一瞬间仿佛潋潋水波在流动。 庆安公主的心一下子陷入漆黑的无边地狱里,她直觉,被眼前这个十三岁的孩子耍了。 第一轮,没有任何悬念,贺锦年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 结束后,歌舞美酒上场。 因为贺锦年惊世骇俗的表演让闱场中的气氛变得热烈起来,趁此休息时间,不少大臣纷纷向贺元奇和庆安公主动祝贺。 高台上,林皇后脸上盈满端庄的笑容,遥遥举杯朝着庆安公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饮尽时,眸中讥诮更盛。 庆安公主在一片盛情赞誉的乐声中,却有些神情落漠地看着杯中的黄金液体,缓缓仰头喝下了那杯清酒。 她心中疑问重重,贺锦年三岁时就随了她,什么时候,这孩子在自已的眼皮底下练就了这一身的绝技? 难道他就是凭着这样的本事躲过了那一场的屠杀? 既然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么不救自已的孪生妹妹? 她心里无解,只希望第二轮肉博赛能够给自已带来答案。毕竟以弓箭取胜还能占一个“巧”字,而肉博,方为真正的撕杀。 这一点,她倒是极有信心,毕竟贺锦钰的身上流着那人的血,身上的武艺又是苍月国顶尖的高手亲授! 第二轮为肉博赛,除了被淘汰的四名少年回到父母的座席上,其它的十六个晋级的开始抽签,选中相同的,将作为对手肉博。肉博赛第一轮对诀后,胜出的八名将再次晋级,而剩下的八名将要进行第二轮和第三轮的肉博,最后胜出的两名晋级。 第二轮是竞赛中最为激烈的争夺,在太子东宫培训期间,这一群少年每天都针对这一场比赛努力训练,除了天天闲逛皇宫的贺锦年和迟加入竞选的贺锦钰。 轮到贺锦钰抽时,他突然站起身,大声朝着高台上喊,“皇上,钰儿不想抽签,钰儿想直接挑战兄长,请皇上答应钰儿的要求!” “果然是初生之犊不怕虎,好样的!”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倒引起不少人的赞成。 “钰儿,这似乎不合规距,你选了对手,那也得看看你的同伴肯不肯答应!”顾城亦脸上并无不悦之色,反而带着微微赞赏之色。 贺锦钰马上转首朝着身后的众人大声问,“我选我的兄长为对手,你们有意见么?”声音明显稚嫩,却中气十足! 如果是以前,所有的人都希望直接抽到与贺锦年对诀,但今日第一场过后,每个人都知道,不能轻视了这外表看似柔弱的少年。 既然贺锦钰希望能和贺锦年直接对阵,那他们自然乐见其成,所以,不少人齐声应,“没有意见!” 兄弟对诀,这倒不象是竞选了,倒象是一场别开声面的演出,校场内的气氛更加热烈。 顾城亦见全场的气氛如此热烈,尤其是几个仕家,对这一场太子伴读的竞选显得兴味盎然,龙颜大悦,竟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走到贺锦年的身前,微微俯身问,“贺五公子,你可是要接受你幼弟的挑战?” 这一场太子竞选原本的目的就是皇上拉拢高门仕家的手段,入选的固然是荣誉,被淘汰的孩子也会被选入苍月最好的学堂,让他们接受最好的教育。 所以,在贺锦年也表示没有意见后,顾城亦同意了让兄弟二人对诀。 六月掐媚:报告月月,我十票全投了~ 月窃喜,装一本正经:肿么好意思捏,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哈,意思一下给九票就行了~ 正文 024 危险一刻 章节名:024 危险一刻 “七弟,我们先给父亲和公主殿下请个安,让他们安下心,我们只是点到为止!”贺锦年突然笑意盈盈地伸出手牵了贺锦钰往贺元奇的座席上走。 贺锦钰原本想甩开,但众目睽睽下,又觉得这样做,一定会让别人认为他没有教养,所以,马上挤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乖顺地应,“好的,五哥!” 好一派的兄弟友恭! 贺锦年以茶代酒给父亲贺元奇和庆安公主敬酒后,突然上前,抱住了庆安公主,飞快地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公主请放心,锦年一定会手下留情的!”言毕,抬起头时,那眉间的线条和暖如风,而眼角的微微笑意却显得那么冷漠无情。 庆安公主的心无端的揪成一团,尤其是看到贺锦年瞳孔深处两簇幽森的冷诡时,她突然觉得她废尽心机让贺锦钰一鸣惊人,将有可能成为她一生最后悔的事,可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已没有一点转寰的余地。 可这想法仅仅停留一瞬,便自行否定!因为她怀中的贺锦年实在纤瘦,而她的儿子贺锦钰又今非昔比,既使贺锦年深藏不露,只怕也难逃今日之劫! 眉眼一弯,所有的不安被她强行压下,她笑得舒朗,如慈母般地为贺锦年理了理衣襟,柔声提点,“锦儿,你自当也要小心,你弟弟年幼,出手难免一时收不住!” “好!”浅笑如薄雾,贺锦年眸中带着慑人的寒光,一点也不隐藏她眸中的利刃,一字一句,“谢谢公主殿下关心!”战争既然已经打响,那以示弱的方式麻痹对方已经无用。 从今日开始,她要让这个恶毒的妇人看到她最强势的一面! 她转身离去,身后,庆安公主再也掩不住脸上的憎恨,盯着贺锦年走向赛场的后背,她的眼不得幻化出这世间最锋利的毒箭狠狠的刺向贺锦年。 兄弟对诀时,贺锦年惊异的发觉到,贺锦钰的内力突然提升,当他的拳风从自已的耳际擦过时,贺锦年明显地感觉到这不是一个孩子能修行到内力,显然,有高人将内力注入他的体内。 难怪,他今日赛前如此嚣张! 贺锦钰不过才九岁,但一招一式动作如行云流水,拳风过处虎虎生威,不象是花拳绣腿,这样的年纪能练出这等层度确实让场中的武将感到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而贺锦年身形虽纤瘦,看似弱不惊风,身体却惊人的柔软,几次临威时,惊得台下的人一身冷汗,开始为他祈祷,她却以让人不可思议的身体弯曲避开贺锦钰的攻击。 因为贺锦年知道自已的内力并未恢得,硬拼并没有十成的把握,所以,贺锦年本想引诱贺锦钰走狂攻猛打的,消耗他的体力,再来致命一击。 谁知道,贺锦钰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越打越勇。 贺锦年一边防守一边思忖着换战术时,突然,眼角掠到贺锦钰细小的一个动作他右手握拳时,并没有紧握成团,而是虚张着向她的胸口袭来,瞬时,一种尖锐的直觉侵入贺锦年大脑的神经中央,她的眸光仿佛能穿透贺锦钰厚实的骨格和皮肤,看到他掌心处藏了一根绵针,这种针细如牛毛,穿入人体后,可以随着血脉游走,走到心脏,致人猝死! 死后,任何仵作也查不出伤口在哪里。 那一刹那,贺锦年眸光如烟花一暴,射放出凌历的生杀气息,一个认识也同时袭入她的大脑:贺锦钰与贺锦年兄妹没有血缘关系! 否则,她无法察觉那种视觉看不到的危险!她天生对危险时刻来临有感应戾气的能力,唯独对亲人无效。 今天她虽然下定决心给贺锦钰一个教训,将他从晋级的名单上刷下,粉碎了庆安的美梦! 但她心中对贺元奇还是感到内疚,毕竟贺锦钰也是他的亲生儿子。 现在,所有的顾虑如潮夕般褪却,一个残酷念想涌起,她的眸光冰冷地落在了贺锦钰的足裸之上 就在她思忖间,虽然她本能地避开了贺锦钰一常击在她的胸口上,但动作稍一迟缓,贺锦钰的一掌又转而攻向了她的腹部。 刹时,贺锦年长身暴起,双足一瞪,脚尖轻轻一触草地,人已掠开一丈开外。贺锦钰扑了一个空后,紧逼不放,可这一次,贺锦年比他更快,一手捏住了贺锦钰的右手脉门,反转,将贺锦钰的手掌击入他自已的腹中,那根针自然悄无声息地被钉进贺锦钰的腹内。 同时,似乎动作太大,她和贺锦钰同时摔倒在地,不巧,她的鼻子正碰到贺锦钰的额头,浓绸的血液喷了出来,两人的脸上都沾满了血。 所有动作近乎一气呵成。 “钰儿”庆安看不到这一系列的动作,只看到贺锦钰一脸是血地躺在草上,心头窜上惶然!根本顾不得赛场规距,直接冲向贺锦钰。 “锦儿”贺元奇蹭地从座位上站起,紧随着庆安奔向贺锦年。 正文 025 断你前程 章节名:025 断你前程 庆安公主和贺元奇几乎同时起身,冲向台上 “你给老子死开!”贺锦钰鼻息间全是腥甜之味,更令他难他难受的是,他一开口,刚好贺锦年流下的鼻血正滴进他的嘴里,恶心得他几乎呕出来。 加上又被他压制在下,觉得自已这下什么颜面都丢光了,可不知为什么,他感到全身的气息提不上来,尤其是两只手绵软无力得连抬也觉得废劲。 而此时的贺锦年却根本不理会贺锦钰,她的眸光如阴隼般掠过场地的四周 贺锦钰是谁的儿子?当年庆安下嫁给贺元奇算是“高龄”公主,苍月国的人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庆安一直仰慕一代儒师贺元奇,只是因为贺元奇府中已有发妻,既不想破坏他人姻缘,又不想伏低作小,所以才误了青春好年华。直待贺元奇的发妻去世后,方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贺元奇,在苍月倒得了一个重情重义的美誊。 那既然庆安早有所爱,并愿为其孕育后代,却不能如愿嫁给此人,为了隐人耳目,还不得不委屈求全嫁给一个大自已十七岁男子为填房,只能说,庆安背后的男人有着不可公开的身份。 无法光明正大地站在庆安公主的身边,与她一起生儿育女! 她清楚地知道从场外的角度来看,贺锦钰被压在下面一动不动,多数人会以为贺锦钰受了重伤。如果贺锦钰的父亲此时也在校场之内,以她的洞察力,她相信,她会认出是哪一个! 果然,一个灰袍的人很快落入她的视觉,那个人眼神带着与平常人不同的焦急落在了贺锦钰的脑袋上,但很快,这个人也查觉了她探究的眸光,倏地就从人群中消失,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 这个人到底是谁?是贺锦钰的亲身父亲么?或是贺锦钰的授业恩师?贺锦钰在短时间内武功突飞猛进是因为这个人? 而他方才站的位置,那里全是当今皇帝倚重的大臣。 她一直以为庆安公主害死贺锦年仅仅是因为贺家的嫡长子之位, 但如今看来,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她的命运与贺锦年兄妹已联系在一起,那她就必须把庆安及早解决,否则,她将来要做任何事,就会腹背受敌,以其时时防备敌人,不如自动反击! 庆安公主虽是女流之辈,但儿子受伤,她冲得比谁都快,她先贺元奇到了贺锦年的身边,再顾不得演嫡母情深,一把推开贺锦年后便抱住满脸是血,一动不动贺锦钰,吓得脸色发紫,连声焦急呼唤,“钰儿,怎么啦,怎么啦?” 贺锦钰脸色苍白,他知道那根针是在自已的身体之内,他知道这针的霸道,加上全身的力道不知道为什么全然使不上来,他毕竟年幼,看到庆安公主焦急的询问时,又惊又怕又委屈,眼眶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庆安公主更是吓得神魂不聚,倏地抬首,那一双狰狞地眼像蛇信般狠狠地咬向贺锦年,“你到底对钰儿做了些什么?” 贺锦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庆安公主,瞳仁清冷如雪,眸子里的尖利如刺 她做了什么?除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刚才她在那一瞬间还做了一个微小的动作,伤了贺锦钰的左腿。 她知道绵针的主人肯定有办法为贺锦钰取出针,尽管她知道那针没入人体在达到心脏前,因为是随血管轻微流动而感受不到疼,可想从体内取出却要经受非人能忍受的折磨,因为那根针是在血管中,取出体外必然会通过内脏,尽管因为针很细不会破坏人体脏器,可那种疼痛却非一般人能忍受。就好象是人的肾脏或胆,一点点的小结石也会让人痛得死去活来,何况是一根针从内脏里吸出来? 但光是让贺锦钰疼痛,显然是不够的! 她在二十一世纪做保镖时受过特殊训练,为了在近身攻击时能做到最短时间给敌人最大的伤害,她曾研修过人体的骨格,熟悉人体骨格中最脆弱的是哪一部份。 方才,在两人同时摔倒的那一瞬间,她捏裂了贺锦钰的踝关节的骨头,力道不轻不重,只是让那里稍稍裂开一些缝隙。 如果贺锦钰肯好好休息,或是太医及时发现诊治,以他九岁的年纪,骨格的生长有着自愈的能力,会慢慢修复,不会造成更大的创伤。 不过,贺锦钰生性太好强,在取出身体的绵针后,为了一雪前耻,他一定会缠着那神秘人练习新的武功! 那贺锦钰关节处的裂缝就会愈来愈大,初时会疼痛,但以这个时空的医术,只会被认为肌肉损伤造成疼痛。 错过了最好的治愈期后,那处的创伤将愈来愈大,最后,断开! 待发现到严重时,已不得不以敲骨的方式重新接续,最后的结果,就是让贺锦钰终身致残。 她知道贺锦钰是庆安公主最大的希望,一个残疾的孩子将一生无法出现在朝堂之上,只能庸碌一生,这天下,没有什么比这个打击会更严历。 这个想法仅是她在知道她与贺锦钰没有血缘关系后,一瞬间决定! 顾城亦已从高台上走下,微微蹙眉,“庆安,先别顾着问,看看钰儿伤得如何?” “皇上,是锦年的不慎碰了鼻子流了血!”贺锦年状似很无耐地一笑,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粉尘后,又抹了一下鼻血,慢幽幽地俯下身,扣了贺锦钰的脉搏,似笑非笑道,“七弟,别撒娇,起来吧,又不是你流血!受伤的可是五哥!” “我……”贺锦钰瞬时感到全身的力气又回来,他眼神戒备,满心狐疑地想挣开手,“你方才使了什么妖法!”话未说完,被贺锦年一拉,就顺势起了身。 “锦儿,你没什么事?”贺元奇冷静地上下看了一眼贺锦年,递给他一张帕子。又瞟了一眼一旁半低着头的贺锦钰,神色有些冷漠,“切莫胡言,你兄长能有什么妖法,你尚年幼,输了也是寻常之事!” “他,他用针扎……”贺锦钰沉不住气,指着贺锦年,满眼都是凶戾之气。 庆安公主倒抽一口冷气,刚恢复的平静瞬时破开,脸上最后一抹血色也消失,她取了帕子就往贺锦钰的脸上拭去,阻止贺锦钰接下来要说的话,强行逼着自已用最平静地声音安慰,“钰儿,你今日的表现已经很好!” 贺锦钰无法接受自已失败的事实,恨恨地甩开庆安的手,跑开。 这一场对诀因为流血事件而意外终止。 常念水袖翻飞中,娇滴滴地问:话说,姐何时出场? 月满头大汗:念姐,您的戏台子马上搭好了,您先化化妆~ 正文 026 剑走偏锋 章节名:026 剑走偏锋 贺锦年下了场,在太监的引领下,到一处营帐接受太医的诊治,她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胜过海浪般地翻腾。今日她公然和庆安公主宣战,没想到却无意揭开了这个秘密!原来,贺锦钰并非是贺元奇的亲身骨肉。 她知道,贺家兄妹并不知道这个秘密,那贺元奇会知道么? 她随手接过医女手中的冰块,轻轻敷在自已的鼻翼上,脸上沉甸着几分疑惑的神情,陷入沉思 借着贺家兄妹的记忆,回忆起在贺府过往的一切,从贺元奇与庆安公主之间的相敬如宾,从贺元奇对贺锦钰在贺府中欺上霸下,飞扬跋扈的不闻不问,最后,是今日突发事件,贺元奇对贺锦钰一脸是血的漠不关心,桩桩件件在他脑子里慢慢地清晰,最后,她分析确定,贺元奇知道这个秘密! 贺元奇一身傲骨,并不是一个能为皇权弯下脊背之人。他能忍下这样的奇耻大辱,这背后到底还装了什么样的秘密! 贺锦年在默默沉思之际,场外突然发生一骚乱,贺锦年心道,莫不是又有竞选者受伤? 帐营里的医女听到动静,有些好奇地走到帐帘处,挑了帘探出头观望着。 贺锦年觉得自已鼻子的血也流了差不多,便拨出塞在鼻孔的纱布,又用干净的纱布沾了些水洗了鼻翼周围干涸的血块。 一切弄好,耳边传来一声声宫女惊呼,“皇上,金铃公主出事了,常庆公主疯了,她要杀金铃公主……” 贺锦年的心骤然跳漏了一拍,不期然地想前世中,顾铃兰也是死于十六岁花季!难道 她扔了手上的纱布,疾身就朝着帐帘处冲去,“让开”顾不得失礼,一把推开医女,疾身跑出去! 除了赛场依然还在比试,帝后二人听了这消息后,急急忙忙奔向行苑的方向! 她马上朝着顾铃兰行苑的方向跑去,突然场地中传来一声闷哼,她循声一瞧,竟是肖妥尘被对手打翻在地。 她的目光没有多做停留,而是随着林皇后离去的脚步勿勿追了上去,但脑子里突然闪过,前世中,顾铃兰也是在这个时间出事,难道肖妥尘是因为这样出局?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是因为顾铃兰而在竞技中大失水准。 那么,肖妥尘就可能不是顾城风的人! 这倒是意外的收获,肖妥尘是个人才,只要运用得当,将会成为一把利器。 她随众人勿勿赶到顾金铃的行苑时,顾宝嵌已被顾铃兰身边的护卫团团围住,星妃娘娘象护犊似的紧紧守在顾铃兰的身边,那一双原本柔媚的双眸圆睁,一副你敢上来,我就咬死你的表情。 顾宝嵌一边尖声狂笑,一边手执着一把金色钗子,发狂地朝着护卫攻击,嘴里疯狂地嘶吼,“顾铃兰,你这毒妇,今天本公主要和你同归于尽……” 那些侍卫全是一等护卫,他们不敢轻易靠近顾宝嵌,只是围困着她,而顾宝嵌也伤不了他们半分。 顾铃兰直直站在寝居的门前,她气得浑身颤抖,嘴唇翕动着,脸上无一丝血色,但眸中并无惧意。 顾城亦远远就听到顾宝嵌疯狂的咆哮声,一看四周的狼狈一片,龙颜大怒,“大胆,你还敢对你皇姑不敬,还不把钗子给扔了,朕看你活得不耐烦了!”话音未尽,劈手横指林皇后,斥责,“林淑月,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 林皇后被帝王凶狠的眸光震慑住,大脑一阵短暂的空白,她咬了咬牙,朝着帝王跪下,“请皇上恕罪!” 贺锦年见她顾宝嵌全身一震,缓缓转身,看到她的模样,连贺锦年也大吃一惊,原本柔情似水的双瞳此时如蒙了一层白灰般呆滞,转动时带着机械的迟钝,眼睑下浮着一层明显的青黑之色,长发中分从两侧披散而下,直落膝盖,乍看之下真如贞子缠身里的活鬼。 她的眼睛呆呆滞滞、一点一点地移动,最后落在了林皇后脸上,象是一个失散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亲人一般呜咽一声,扔开了手中的钗子,朝着林皇后伸出双手,接着开始哭泣,她眼里迷漫着伤悲,朝着帝后二人跪下,声音中全然是无助的绝望,“父皇,母后,是顾铃兰她害我,是她,是她让人打晕了儿臣,并喂了儿臣那些迷药,父皇,母后,儿臣不活了,求父皇母后为儿臣做主……” 这样的场面如若在民间,相信所有的父母都会冲过去抱住女儿,可这是在皇家! “终于醒来了?”顾城亦甚至连眉眼都不动,而他也早已看过所有的卷综,他是舔着带血的刀锋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人,越是这样的人,越希望自已的儿女象一朵不沾尘埃那般圣洁,若儿子必需要面对黑暗,那至少他的女儿可以活得干干净净! 可顾宝嵌的一系列动作让他感到彻底的失望,她的动机甚至让他觉得可笑,仅仅是不想别人盖过她的锋芒。 他原本就对这个女儿没有太深的印象,他尽管儿子不多,女儿却有十几个。无论是儿子亦或是女儿,他从没有亲手带过一个,平素这些儿女几乎也没有机会能见他一面,在他的心中,他不缺儿女,多的是嫔妃愿意为他生儿育女。 此时,尽管顾宝嵌看上去如此的悲惨,而他脑中唯有“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朕已令刑检司彻查此案,后日回燕京,即刻三堂会审,是非论断,自有公道!但你今日所举实有悖人伦!朕,绝不姑息!”顾城亦眸色狠戾,语气冰寒,最后,眸光带着浓浓警意渐渐转到膝前的林皇后,“起来吧,皇后!常庆不是孩子,她的错应由她自已担着!” 行苑中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唯有风吹时花枝摇摆花出的簇簇作响! 林皇后感受到顾城亦身上发出的层层戾气,心里发凉,最终沉入死寂。如果可以她真想狠狠反问她的丈夫,置问他,既使女儿有天大的错,但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受到了这样的伤害,作为父母,是不是先把她呵护在羽翼之下,难不成真要逼着她走绝路。 可她知道,她的丈夫更是个一国之君,所谓有国无家,在利弊面前,莫说是一个女儿,就是一个儿子也会被他舍弃! 就因为她太明白,所以,她想从荆棘中为儿女寻一条出路。她那日听了医女的话,知道顾宝嵌一直没醒,是因为自身在逃避,所以,昨夜她以照顾女儿为名,留守了一夜。 她告诉女儿,皇帝已经知道顾宝嵌失贞的始末,全部的罪证都指向顾宝嵌。除了那个递假信的宫女外,还包括顾宝嵌指使宫人从外番女子手中拿走合欢粉!她告诉顾宝嵌,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冬梅已经将以前她陷害清妃的事供了出来。 加上张晴妩兄妹早在五年前,就偷偷把清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偷偷藏在一处乡下,如今这个人也被戴向荣找到,现在,罪证确凿,只要经三审,林氏一族将彻底覆灭! 林皇后告诉女儿,如今只有剑走偏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幸好,这个女儿没有让她失望! 顾铃兰:上辈子你让本公主那么惨,十六好年华就去了天庭,这辈子,本公主可不可以多要点好东西? 月恭恭敬敬奉上菜单:公主,请您点餐! 顾铃兰打开一看,瞪眼:点个老公要一百万两,太贵,你还是留给梧晴雪吧! 月急忙道:各种价码的,侍卫只要纹银十两。 正文 027 弃卒保帅 章节名:027 弃卒保帅 “母后……”顾宝嵌抬起头,眼睑下浮着一层青黑之色,衬着那张苍白脸上全是泪痕,她刚想起身扑入林皇后的怀中,蓦地,一巴掌照着她的面门就狠狠地煽了过来,懵中,她耳畔响起林皇后凌厉的斥喝之声,“你这个逆子,竟敢拿钗子来伤你的亲姑姑,今日,不用等你父皇动手,母后这就结果了你” 林皇后话刚说完,眸中灌上血色,猛地近身的一个侍卫手上抽了剑,狠狠地朝着顾宝嵌身上砍去。 昊王正适在旁,急忙抽剑一挡,并顺手夺过林皇后手中的剑,“皇嫂,您冷静一些!”心中却大赞:这戏要是演足了,就没人会追究宝嵌欲图伤害顾铃兰了。 “母后……”顾宝嵌她惊蜇地跳起,呆滞的眸中灌满无法置信,“母后,为什么,您不为您的女儿作主……你要杀了女儿?母后……”顾宝嵌双手揪了脑袋重重地摇首,那苍白的五指使劲地揉着,最后,茫茫然地抬首,朝着众人傻傻一笑,张开十指,从人惊异的看到,她的十指间全是落发。 “是你做错了事,你以下犯上!”林皇后捡起地上的金钗,那尖尖的钗尾在阳光下发出寒光。 众人看了,心想,这样的钗子最多也仅是伤人,想拿这样的钗子与人同归于尽,这常庆安主也未免太天真,难道公主疯了? “哈哈哈……”顾宝嵌空然仰头朝天,凄历的女子尖笑声在行苑中回音不绝,那散发乱成一团地蒙在苍白的脸上,突然她猛地扎了过去,扑倒在林皇后的双膝之下,放声啼哭,“母后,为什么,您不为您的女儿作主……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嵌儿是您的亲生女儿呀……女儿好难受,女儿不想活了,求父皇母后赐女儿一死吧吧……”这一声声的哭泣是从内心里冲出来的,尽管连她自已也分不清,走到了这一步,是不是天理迢迢报应在自已的身上,但于她自已,那一夜模糊的凌迟记忆却是真实所在! 她很小的时候,那时她仅仅是个郡主,而顾铃兰却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深受皇宠,宫中所有的云织彩锦都用在她的身上,每一次看到顾铃兰穿着云织彩锦绣成的霓裳,她就恨不得突然着火,把她的衣裳全烧成灰。 随着顾城亦的登基,母妃问鼎后位,她也成了高高在上的嫡公主。当她终于领到七尺的云织彩锦,她兴高彩烈地去顾铃兰的宫中,本想炫耀一番,谁知一进门,就看到完完整整的一匹去织彩锦随意地放在外寝的桌上。 后来,宫人告诉她,江南的云织彩锦一上贡,内务府会按帝王的旨意,先让顾铃兰挑走一半。剩余的才让后宫嫔妃按品级来分。 为此,她向她的父皇顾城亦哭诉了几次,可换来的却只是一顿训斥。 从此后,妒忌化为仇恨如种子一样在她心中生根发芽,终于让她做出了最疯狂的事。 她知道自已这一生是毁了!更知道由于自已的任性妄为,也彻底将林氏一族推向了覆灭的绝地。 她后悔,后悔自已不听母后的提点,不要和顾铃兰去攀比!她放任自已一天一天地将那颗妒忌衍生而来的仇恨变成了一颗毒瘤,最后,在她的体内慢慢地溃烂,化脓! 哭声哀怨而凄历,眼泪、鼻涕四溢,与平素高高在上,清高自傲的模样天差地别,让人感到莫名的心酸,尤其是让场中一些年老的大臣产生了侧隐之心,摇首轻叹,劝道,“皇后娘娘,公主殿下是因为受了刺激方做出此等行为,好在金铃公主并不曾受伤,皇后您就消消气!” 林皇后手中失了剑,却依然不肯罢休,上前又猛地掌括顾宝嵌的脸,打得她发髻全部散开,狼狈不堪。而顾宝嵌在受了那一夜的药性的驱使耗尽了体力,加上昏迷的两天两夜中滴水未进,醒来后,是硬撑着一口气出来找顾铃兰算帐。到这了时,已是强弩之末,哪经得起林皇后掌力十足的巴掌,众人只听她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父皇,救女儿……”后,就昏死了过去。 顾城亦眼角从瘫到在地的顾宝嵌身上勾起,冷漠地划过林皇后的脸,刚想下令太监带走顾宝嵌,却听到林皇后指着一群奴才,怒喝,“你们这群狗奴才,公主病成这样,你们是怎么看住公主的,让她就这样跑出来?从今日开始,没有本宫的命令,公主不得离开寝房一步,要是再出乱,本宫砍了你们的脑袋!” 这些宫人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听了后,下意识地看向帝王,其中一个机警些的,急忙上前扶住顾宝嵌欲将她带走。 林皇后望着远去的宫人,她突然凄凉地笑了,她双手掩着自已的脸,双肩急剧地抖动着,随后,象是大彻大悟般地拭去脸上的泪,双眸中透出平静,几步走到顾铃兰的身前,跪下,“皇妹,是皇嫂管教女儿不严,致她以下犯上,公然对皇妹不敬。子不教,母之过,皇嫂愿替女儿向皇妹赔罪,皇妹是打是骂是杀,本宫绝无怨言!” 顾铃兰此时真不知应是哭,还是笑,这一对母女演了一场旷世的好戏,明明被伤害的是自已,却倒打一耙,象是她在咄咄逼人! 而紧紧搂着她的星王妃马上搂着顾铃兰后退,错开林皇后的磕首,一脸的惊惶失措,“皇后娘娘,皇上在此,一切有皇上做主呢!金铃公主受了惊吓,只怕此时脑子还使不过弯来!” 昊王爷暧昧地瞄了一下妻子,心里赞道:还是自家娘子聪明!这戏也做得恰到好处!这要是让十九妹开口,就算是再不甘心,也只能回一句:皇嫂,算了,反正本公主也没受伤! 林皇后倒不愿太失体统,提裙起身,平静地朝着顾铃兰微一福身,走到了帝王的身前,重重地一跪,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抬首时,生生吞下喉中腥甜,“皇上,臣妾有罪,是臣妾管教宝嵌不严,以致她今日行为如此放纵,竟敢公然行凶,臣妾为人母,应代受女儿之过,请皇上降罪。还有,臣妾业已无颜为皇上分忧,臣妾会奉还凤印,从此归皈佛门不再问世事,求皇上成全!” 此话一出,不亦于晴天惊雷,纵观苍月国百年历史,哪有一个当朝皇后提出皈依佛门之理? SOS:亲们,谁长期工作跟台式电脑挂勾的,有什么好办法消除肩、颈、椎、手臂之类疼痛的。 正文 028 又梦顾城风 章节名:028 又梦顾城风 “嗤”贺锦年倒吸一口气,猛地支坐起身,全身汗淋湿透,她右手抚上胸口,掌心处传来疾速的心跳震动! 方才,她竟梦见了前世的自已,独自躺在一间幽闭的突间,四周处处透着冷诡、阴森、恐怖! 她的身体象一具干尸,唯有微弱的心跳让她感知道,她还是活着的 紧接着,梦中场景一变,她的灵魂在时间与光影中飞快地转动,她看到了贺锦年、贺锦筝兄妹朝着她招手笑,“小姐……我们要走了,以后不能再跟着您,您珍重……” 她刚想拉住她们兄妹俩,身后却有人扯住她的袖襟,“锦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一回首,竟是顾城风……他的身后是烟雾迷漫,血水滚滚,漫无边际的彼岸花开……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再一次梦见他,在前世中,她与他虽打过很多次交道,但交情根本就谈不上,尤其是到了最后,两人兵戎相见! 在前世的记忆中,苍历111年,顾城风在秋后登基。 苍历112年,春,顾城风举兵三十万亲征大魏,一路凯歌,直至大魏国都汴城三百里处,那时她苏醒了过来。 她再一次乔装成申苏锦,以申苏锦的名义奔赴前线,她的到来,极大鼓舞了大魏的将士。 她和秦邵臻再一次携手面对困境,三个月后,扭转了战局,并于当年夏天获得决定性的胜利。 虽然她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为何顾城风在逼近大魏,胜利在望时,会突然性情大变,在军中招纳男宠,夜夜荒淫无度,以致军中士气低靡不振。 在最后一役中,顾城风被流矢射中,苍月国士气锐减而致最终战败! 最终,苍月国承认大魏独立,两国重订和平条约, 而她,助秦邵臻退敌后,功成身退,又恢复了申家八小姐的身份,并接受了秦邵臻以江山为聘的求娶,等待大婚的到来。她原本想在新婚之夜告诉秦邵臻,她就是申苏锦,可万万没料到,大婚之夜迎来了致命的一击从洞房直到进入冷宫! 也就是在冷宫开始,她开始频频梦见顾城风。 她犹记得第一次梦见顾城风,是在一个初冬的夜晚,梦中,他站在忘川河水之中,河中遍布蚁虫蛇蝎,河水血红腥臭,可他却一身洁白,衣袍无风而猎猎款动,那一双桃花眼弥漫着忧郁的惆怅,却艳过彼岸之花,周身上下,说不出的雍容华贵,道不尽的英俊潇洒,既使身在黄泉,也如一株天界的兰芝玉树,如神砥! 惊醒时,没来由的一阵阵心绞痛,周身汗淋涔涔,直直有一分钟时间,她疼得喘不过气来,已近干涸的泪再一次从眼眶中倾泻而出 从那夜以后,顾城风一直在她梦中徘徊,象有千言万语般……直到一个月后,她才从啐嘴的宫人的谈笑中得知,苍月国帝王顾城风荒淫无度,专宠于市井艺妓,后宫豢养三千男宠,吸食迷幻剂夜夜寻欢,以致身体过早的破败,于苍历113年初冬驾崩!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那夜的梦不是始于凭白无故,而是……他离开的人世!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出现在她的梦中,在她的认知里,他无疑是一块助秦邵臻离开苍月国的跳板!所以,在苍月的那些年,她带着目的与他打过不少的交道,对他的喜好自然也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坊间的传闻他的死因,她一句也不相信! 在她的潜意识中,自始至终不相信顾城风这样的一个男子会去狎玩三千男宠。 在她的记忆中,他是个站在权力的颠峰的男子,一颦一笑天生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儒雅俊秀,风姿卓越,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怎么看,都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夜寂静无声地流淌着,偶有夜风吹起,纱幔随风而舞,窗外的芭蕉叶地应和。 贺锦年呆坐极久,才抬起眼眸望了望四周满满的书架,全是贺锦年素日所读的书,她方想起,今日她回到了贺府之中。 因为林皇后归皈,事关国体,顾城亦不得不暂时中止了太子伴读竞选,当日就摆驾回燕京。 从皇家闱场回来,只有她一人回到贺府,庆安公主带着贺锦钰去她的公主府,她想,过了今晚,庆安公主知道自已完全被她的假相所蒙骗,一定会绞尽脑汁想着怎么置她于死地! 而贺元奇随一些重臣当夜就被皇上召进皇宫,彻夜商议如何就皇后皈依佛门之事起草文书,给朝臣和百姓一个交代,既要保住皇家体面,也要给一个让天下信服的理由! 她再无一丝的睡意,便起身下榻,定了定心神,走到窗前,看到天上的一轮明月。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盈时,人的身体血液会受潮汐的影响,易发梦,心情也容易跌入低潮,果然如此! 突然,她心生一种危险从后背袭来的直觉,倏地转过身,端着茶盘的杏巧同时也被贺锦年惊得后退一步。 “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进来干什么?”贺锦年的眸光划过凌厉。 “五公子,奴婢只是听到您寝房里有动静,猜想公子可能刚回来睡不习惯,所以,端了茶水进来。”杏巧没想到贺锦年会发现她的靠近,她的手心紧紧贴着茶盘底端,唯恐被贺锦年发现下面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她勉强地笑了笑,将茶盘搁在窗边的案几上,神色紧张以致说话时结结巴巴,“五公子您可能是饿了,奴婢还带了些绿茶糕!” 梧晴雪十指轻弹,眸光冷漠扫过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子:男主,别肖想了,否则,让你们偿一偿姑奶奶天魔琴的历害。说完,十指一动,飞沙走石。 梦依伊吐出瓜子壳:乱弹琴,看你小脸蛋卖相不错,要不去本妈妈的兰桂坊,妈妈我亲自调教你十年? 梧晴雪两眼一亮:有毛爷爷赚呀,上架后,怎么分成? 正文 029 卸骨 章节名:029 卸骨 贺锦年缓缓地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朝着杏巧招了招手,待杏巧到了跟前站定时,贺锦年悠然往后一靠,“怎么,要本公子抬着头跟你说话?” “奴婢不敢!”杏巧心头微怵,跪在了贺锦年的脚下。 贺锦年端起茶,揭开茶盖,慢条厮理地用茶盖拨着上头飘浮的茶叶碎末,又轻轻地吹了一口气,闻了闻,轻笑道,“杏巧还是太心急了,这水烧得不够开,所以,茶叶都浮在水面,也少了茶香。” “是,五公子教训得是,奴婢下回记得了!”杏巧撇了撇嘴唇。 “下回?杏巧,你以为你下回还有机会给本公子下毒?”余音未落,满满的一杯茶就泼到了杏巧的脸上。虽然这杯茶的茶水并未完全烧开,但还是烫得杏巧惨叫一声,急不可待地用袖襟拭着热水,眸里闪过杀气。 “杏巧,你的主子有没有告诉你,每一次行动,都不要轻视对手!”贺锦年将空茶盏往窗台边的案桌一搁,眼角戏谑,直接撕开真相,“真可惜,这是庆安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还是失败了!” “五公子,奴婢听不懂五公子的话!”杏巧心头微微一沉,袖襟下,尖利的刀悄然握在了手心之上。 贺锦年俯近身子,看着杏巧的瞳仁欢笑,“不懂?那我就好好教教你。一,你的寝房与本公子的寝房隔了两道墙,本公子不过是从床榻起身站到窗边,又不曾掌灯,而你竟自称听到动静,这天下恐怕没有人有这等本事,所以,你夜半进本公子寝房的理由很蹩脚。” “其二,你进本公子寝房一点动静也没有,显然,你是学过武功,真难为你,深藏不露这么多年!”贺锦年若无其事地从杏巧的鬓角捡出一根茶末,轻轻拍了拍她被热茶烫红的脸颊,“你想悄悄潜入本公子的寝房意图谋害。至于你手中的茶,也是你随手泡一杯来应付突发状况,毕竟,本公子昨日在闱场的表现让杏巧心生怯意。而茶盘,应是你藏刀最好的位置,一靠近本公子,就可以借着茶盘的遮挡,杀了本公子!” “公子,您说的奴婢一点也听不懂!”杏巧抿了抿唇,袖襟下,手腕悄悄地转动,寝房里迅速弥漫了一股浓浓的杀气,刀的尖锋已对准了贺锦年的心脏,只待发力一击。 “不懂?”贺锦年的手突然触到杏巧的胸口,杏巧倏地想一跃而开,可贺锦年的手心象带了吸附的力量一般,紧紧相随,声音象素日般带着软软的童音,“别怕,本公子只是想听听你的心是怎么说话的!” 一滴滴冷汗自脖子滑下,杏巧眼皮直跳,她屏住呼吸想在右手上灌注真气,但不行,明明贺锦年没做什么,但她的内力仿佛被海棉吸了般,消逝了,她慢慢抬首,对上了一双湛黑森森的瞳仁,却听到,透着几分逗趣的玩弄的声音,“你现在的心跳是一分钟一百一十次,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你……在紧张……在焦虑,你的肾上腺素正在加倍分泌,血压高到了正常的零界点,这说明,你虽紧张,但你还没意思到你今晚可能会……死!” 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时,贺锦年嘴角浅浅地掠开了笑容,她的眸光亮得象两道光束,预将眼前的人照得无所遁形,“你的自信在于你的右手里面藏了一把长三寸,宽仅一点五公分的鱼肠刀,你在想,待机会来临时,直接刺进本公子的心脏!”说完,贺锦年的左手竟象是游鱼一般穿行至杏巧的右肩头,五根手指象弹琴一般飞快流畅地跳动起来。 杏巧甚至连贺锦年的话都未消化,只听微微一声“咯”,肩头一松,她手中的刀就落了地,杏巧的双眸倏地瞪到了极限,她无法置信地想问他是怎么知道,张了口却结了舌,半句话也吐不出,更令她感到心惊胆寒的是她的右手,这时候连动弹一下都不能……这是怎么回事? “放心,不是邪术!”贺锦年每一句话都直击她心里所想,好象读心术一样,将她的脑子里的想法翻了出来,这令她感到惊怵,可偏偏她的笑又里温文无害,“很简单的道理,人身体的骨格象多米诺骨牌一样是紧紧相连的,你的右边肩颊骨已被我暂时卸掉,自然,你的手是使不上力气。至于感受不到明显的疼痛,那是因为我的技巧高超!” 杏巧倒吸一口气,惊愕的双眸中盛满了恐惧,“五公子,你饶了奴婢,奴婢只是……只是……”因为惊恐,呼吸变得急促。 “现在,你的心跳已到了极速的临界点,再这样跳下去,你的大脑会暂时性缺氧,所以,你会产生短暂的昏阙和暂时性的失明,冷汗会从你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里分泌出来,让你感到全身无力。”贺锦年笑意如带着水雾一般涌上眼睛,轻唤一声,“杏巧……”如魔音,却带着善意般的提醒,“我现在要卸你的左肩膀了!接着到肘、到腕、五指的每一处关节,放心,不会疼!”说完,右手轻轻移开她的心脏,朝着她的肩头移去,杏巧脸色遽变,想躲开,耐何全身发软,使不出任何的力道,而贺锦年的双手象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般吸附着她的身体。 又一轻微一声“咯”这一次杏巧听清了,也感受肩部传来的微微不适,果然,左手已无法动弹。 “公子,五公子,您饶了奴婢吧,奴婢是万不得已,是公主她……”紧张、恐惧让她的瞳孔放到到极限,“奴婢不敢了,公子,求您了……”她一开始做这件事时,就有想过有一天或许会有报应,尤其是听到贺锦筝死亡的消息,她直直有三天时间,夜夜发恶梦。 可就算是做恶梦,也无法想象到,有一天,这个十三岁的少年,会满脸盈笑,将她的骨骼根根卸下! “本公子一定会亲自给庆安做一道满汉会席!但你,是本公子送给庆安公主的开胃菜!”贺锦年一只手灵巧地游移到她的右手肘关节处,两指轻轻一扣,肘处那处最薄的皮肤倏地就凸了出来! 正文 030 卸骨2 章节名:030 卸骨2 寝房中唯有女子急促恐惧的呼吸声和少年带着软软童音的催眠声,在黑夜中极不协调 “锦年八岁那年,你开始给他服用慢性的毒药,刚开始是一周一次,十岁以后,三天一次,十二岁开始一天一次,每次用的药极少,除非是医术高强,否则根本查不出身体有何异状。但太子竞选的名额落到我的身体后,你开始加重药量。可这些,都不是重点……”贺锦年的声音轻了下来,“重点是,贺锦筝并不防碍庆安公主为亲生骨肉的夺嫡大计,仅仅是因为贺锦筝与贺锦年是孪生,为了让贺锦筝与贺锦年的身高,发育速度与贺锦年同步,让别人无从怀疑贺锦年的身体出了状况,所以,你也向她下了毒手,致这个身体到了现在初潮未至!”这一次,贺锦年终于收住了嘴角的笑意,冰冷阴寒之声,一字一句,“杏巧,你拿什么脸来向那一对死去的兄妹求饶?” “死去?兄妹?”杏巧绝望地几近昏阙,她终于抓住了一瞬间的灵感,声音颤连话都走调,“你……不是,不是五公子?” 可杏巧马上摇首否定,如果眼前的人不是贺锦年,那这半年来,为什么他的一举一动,甚至微小的习惯和贺锦年一模一样。 “回答正确!”贺锦年一记低笑,嘴角挂一丝更深的残酷,“总算有点做线人的智慧了,来,你来猜猜我是谁?或者你动动脑想想一想,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何时下毒,下毒的份量?” 杏巧脑子里象是生了锈,已经完全失去思考能力,此时的恐惧已死死包住她的肺部,让她透不出一口的气,窒息欲炸开。 可经过贺锦年一句话的提醒,周身汗毛竖起!每一根都在颤抖着……是的,为什么眼前的人知道得这么详细?就算是贺锦年兄妹也没理由知道她在药量上的逐年增加。 “看在你侍候了我半年的份上,我就悄悄地告诉你,免得你进了地狱还告错了状!”贺锦年悄悄地附上嘴唇,在她的耳畔轻轻道,“这身体是贺锦筝,灵魂的名字叫申钥儿!”说完,在杏巧张大了嘴,紧绷的神经终于在一瞬间全部断裂,她再也控不住,张大口欲尖声惊叫时,一声“喀嚓”下颌已被贺锦年生生地卸了下来 贺锦年两指捏着她脱开的下颌,将她的脸一点一点的侧掰了过去,带着恶劣朝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后娇软而笑,那带着一丝童音的笑仿似化为森冷的獠牙,从她的耳膜穿透,由内而外地将她撕个粉碎,“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药量的秘密,那是你的心跳通过你的大脑短波,一点一点地透露给我。”她的手触到她的胸口,当她提及下毒的事时,她第六感觉很清楚地从杏巧的大脑中感觉到。 “……”杏巧下颌已脱落,她的眼睛惊恐地转着,似乎想说什么。 贺锦年又是灿然一笑,“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人!但我也不是鬼,虽然我死过,但地狱不收我,只好借着锦筝的皮囊替她兄妹来索魂……” 贺锦不再说话,甚至不再看杏巧,她当作玩骨牌一般把杏巧全身的骨头卸了一大半,到卸下最后一根致命的颈椎下的三寸处时,竟花了她一个时辰,看来,她的手指不够灵活了。 其实她原本没想这么早处置杏巧,毕竟通过杏巧可以知道庆安有什么行动。只是昨夜梦到贺锦年和贺锦筝,心里很压抑,她借用了这一对兄妹重生,却一直在为自已的事筹谋,没为她们办过一件事。 她没耐心处理杏巧的尸体,直接将她扔到了鱼池中,在苍月国,大户人家里死个奴才是很寻常的事,尤其是杏巧这种卖了身的奴才,连报官都不必要,只需给杏巧的家人打发点银子就了事。 同时,她让杏巧以这种极端诡异的死状也给庆安一个警示。 扔完杏巧的尸体,她便回房沐浴,近卯时她方重躺下,原本想好好睡一个懒觉,补补眠,谁知宫里来人,说林皇后要召见贺锦年。 进来侍候她洗漱的是桂叶,一个十七岁的丫环,贺锦年见她又兴奋又紧张的模样,上前捏了一把她略带婴儿肥的脸蛋,“胖妞,终于回来侍候我了,高兴么?”她从贺锦年的记忆里读出,在贺锦年八岁前都是由这个丫环来侍候,后来庆安把杏巧安排在了贺锦年的身边,这丫头就被府里的管事调到厨房里帮忙。 这会肯定是因为杏巧死得如此蹊跷,府里的丫环婆子肯定又会联想起去年贺锦年身边的丫环婆子在大魏给人全部杀死,就无人敢再侍候她了。 可能就这小胖妞还念着自已的小主子,自告奋勇地来到她的身边侍候。 “五公子,您,您还记得奴婢呀!”桂叶笑得眼睛都快瞧不见,“奴婢很担心公子会嫌弃奴婢活干得不好!” “细心做事,多听少说,自然就对了!”贺锦年洗漱好后,又捏了一下她的脸蛋,“跟着我,有肉吃,放心吧!” 桂叶连连点头,忙表忠心,“五公子您放心,奴婢忠心耿耿,决不会负五公子的厚望!” 贺锦年换了一件普通的素色流云纹底的宽袍,坐上了宫里的马车。 进了宫,一路有小太监执路,很快就到了林皇后的栖凤宫。 林皇后的寝殿门口站满了侍卫,及一些神情萎靡的尼姑,贺锦年不觉放慢脚步,压低声问,“这些姑子,是随皇后出家的?” 小太监头并不抬,声音压得很低,边走边飞快地应,“是,皇上下了圣谕,有三十个栖凤宫的宫人被剃了头,今儿辰时就要随皇后去五月山。皇上有恩旨,赐皇后离宫前可以见一个人,老奴以为皇后准是要见太子,谁知道皇后点名的竟是贺五公子!” “辰时?”贺锦年抬首看了一下日头,自语一句,“离辰时就半刻时了!” “通传的人路上耽搁了些,幸好贺公子来得及时!”到了寝宫门口,小太监止步,朝着贺锦年微微躬身,“贺公子,您请进,皇后已久候多时了!” 贺锦年推门进去时,檀香扑面而来,果然,在外寝正前方的长案正中摆着一尊三重镀金博山炉,内中插着三道长香。 林皇后跪在团蒲中央,正默默地念着佛经,看到她后,将手中的念珠和佛经交给身边的尼姑,轻声道,“你先下去!” 林皇后虽未剃渡,但一身灰色的僧侣宽袍,与素日的凤袍加身判若两人,但她身上无丝毫废后的丧之气,反而精神奕奕,眉目间依然是惯有的锐利和精明。 正文 031 人走茶凉 章节名:031 人走茶凉 “锦年给皇后娘娘请安!”贺锦年微一福身,并不下跪。 林皇后也不介意,扬个虚扶的动作,淡笑,“知道为什么本宫唯一想见的人是你么?” 贺锦年不语,时间宝贵,她知道林皇后不会说废话。 “本宫有一个秘密想和贺公子做一个交易!” “如果皇后娘娘想说,去年寒冬在大魏刺杀我和妹妹的凶手的幕后主使人就是庆安公主,那就免了!” “你果然非池中之物,看来本宫要见你是见对人了!” 贺锦年依然不语。 “贺锦钰并非你父亲的儿子,这个秘密够换么?” “皇后娘娘,锦年并不好奇谁是锦钰的父亲,这一切跟贺家无关,锦年的父亲既然肯认下,自有父亲的道理所在,锦年不想去破坏其中的平衡。”他感觉不到周围有异样的气息,但第六感觉让她知道,这内堂中有人。 虽然她无从知道隐在的人是林皇后的人还是帝王顾城亦的人,她都得谨言慎行,至少不能给贺家带来麻烦。 林皇后的手好象被烫了一下,抖了抖,眸光带着审视看着贺锦年平静的面孔,自语一叹,“若是我的升儿有你的一半,本宫也不会走得如此搁不下!” 贺锦年依然不吱声,眸如洞悉一切。 “实话告诉你,那些杀你兄妹的人便是本宫派去的,本宫是承了庆安的意思,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如今本宫亦落得如此的下场,当属报应。那日闱场看到五公子一鸣惊人,本宫实在是替自已感到庆兴,总算是少了些罪孽,只是我那三个儿女,何其无辜,报应不应在她们的身上!”从闱场回来后,便被顾城亦软禁于此,连儿女都无法见一面,想起过了今日,与儿女隔着千山万水,连日盘绕在心头的恸悲愈发缠绵于心头,“贺公子,本宫走后,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太子,希望贺公子如果成为太子伴读,请贺公子尽些心,就当是本宫的最后一点请求!” 贺锦年双眸仿佛被水雾熏染上了,渐渐地化成霜,“皇后,恕锦年无能为力,太子与贺锦钰兄弟情深,只怕锦年劝不动太子殿下!”贺锦年在东宫半年,深知太子的品性,隔三差五折腾死一两个宫女这还是小事,最过火是有一次在大街上看到了个孕妇,好奇她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竟然命人把孕妇捉拿下,剖了腹取出。 虽然因为这事被顾城亦训斥一顿被禁足,不得私自离宫,但太子的恶名倒已传遍整个苍月。 太子与贺锦钰的行为惊人的相似,但贺锦钰倒能敛住性子,不敢在外头胡作非为,声名上比太子好很多。 皇后与庆安公主狼狈为奸了这么多年,现在拆了伙,却让她去点化她那已成魔的儿子,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 “本宫舍了皇后的鸾座,争的就是朝野的同情,至少,在几年内,无人再敢将废太子之事提上议程。但此举,也只能保太子三五年的平静,将来他是否能成事,也唯有靠他能不能有这能耐!”林皇后的眸光透着乞求直落在贺锦年的眸中,耐何眼前的少年竟如禅定般,脸上无一丝微澜,林皇后身子一僵,双眸,登时浮出一抹难掩的痛楚之色,缓缓低下了首,许久,方抬首,神情冷漠道,“果然是人走茶凉!” 贺锦年唇角含着一缕优雅弧度,笑意却淡到漠然,“皇后说得是!” 皇后召见她的另一个目的是想加剧贺锦年和庆安的矛盾,贺锦年焉能不知? 其实这目的现在已经达到,庆安此时肯定已经知道,林皇后会将她出卖。 可林皇后不知道,她做的一切全是徒劳!她与庆安之间的帐早就开始清算。 更甚,顾城亦的倾天大厦很快就要付之一炬,而林皇后却还在为儿子筹谋坐稳太子之位。 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时辰已到,请皇后移驾!” 贺锦年端持有度地朝着林皇后一揖,谨声道,“皇后娘娘,锦年告退!” “贺锦年”侍卫的声音如一声丧钟敲响,击碎了林皇后心中最后的一个希望,她眸中的恨意瞬时染上一层恶毒,眸光森森,“贺锦年,嵌儿失贞之事,你说你无意听到嵌儿与宫女的对话,而后让肖妥尘给顾铃兰报信,其它你一无所知。可本宫想问一问,打昏四个宫女的是谁?又是谁将本宫的女儿击昏,让戴少群惩凶?真的是忌恨本宫的人所为么?如果是,那这老天的眼睛未免睁得太亮,把时间、地点掐得如此地准!” 贺锦年蓦然回首,嫣然一笑,“皇后娘娘,锦年学浅,不知道如何回答皇后的问题,或许,金铃公主那日所说的,一切皆是报应,想来,与娘娘今日所说的报应归属同一佛家偈语,娘娘归皈后倒可以做一番研究。” 贺锦年从栖风宫离开,宫人执路领着她往栖凤宫的侧门走,刚走没进步,便听到一声,“站住” 回身一看,原来是顾宝嵌,不过是数日未见,顾宝嵌又消瘦了,肤色暗秽无光,尤其是一双丹凤眼凹陷得历害,因为迷药带来的后遗症让她眼睛四周的皮肤布满血丝,尤其让人感到寒碜的是那些血丝全呈放射状,若不是青天白日,真道是遇到了女鬼。 顾宝嵌眸光带着灰色阴翳,神情却有些恍惚,她指了指宫人,“滚” 那宫人打了个激灵,急忙福身退下。 顾宝嵌待宫人退下后,冷冷地睨了一眼贺锦年,“说,本公主的母后和你说了些什么?” 贺锦年回以冷漠,“只是希望让锦年有机会好好引导太子殿下!” “没……没问起本公主?”顾宝嵌吸了一口气,忍着心中的疯狂叫嚣,“你最好跟本公主说实话!” 贺锦年眸中无澜,回以淡淡的直视,“没有,皇后娘娘一句也不曾提及公主殿下!” “你胡说”顾宝嵌一大早就听说皇帝下了恩旨,赐皇后离开燕京前可以召见一个人,她原以为,自已受了这么大的伤害,母后最牵挂的一定是自已。所以,她忍着不适,一早起身,梳妆打扮完后就来栖凤宫寝殿下候着,她忍着宫女太监们异样的眸光打量,却等着了林皇后传召一个不相关的人。 贺锦年的神情变得讥讽而狡黠,她笑着,声音慢条斯理地反问,“你值得我胡说么?” 亲们,月华丽丽地回归了,想你们哈~此处节省一万字~(啊啊,其实是19号回家,只是这是预发章节,所以,题外会在两天后出现) 正文 032 世间轮回 章节名:032 世间轮回 “你”顾宝嵌一时没想到贺锦年竟胆大至此,敢出言不逊,谁知贺锦年接下来一句竟是,“想来公主身体欠安,无人告诉公主殿下,在闱场时,公主殿下在一处帐营边和一个小宫女在商量传信时,锦年正在帐中一句不漏地全听了,也是锦年,让人去通知金铃公主,让她小心防患!” 顾宝嵌心倏地升腾起一股邪火,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蜇地跳到贺锦年的面前,十指狠狠地朝着贺锦年地脸上抓去,不料扑了个空,却一时收势不住,十指生生地击打在廊处的圆柱上。 她的手指的伤原本就未愈,此时十指连心,疼得她连眼泪都控制不了,齐刷刷地往下滚落,她伸着颤着的手指着贺锦年,质问,“你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又要帮顾铃兰出头?”这么多天来,她一直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一个环节出错! 原来如此! 她恨,如果她和小宫女的对话没有被贺锦年听到,或是贺锦年不为顾铃兰强行出头,那今日的一切将全番不同。 在她付诸于行动前,她曾千百次幻想过,有一天,她指着盘蜷在地上哭泣,被灌上低贱之名、一身狼狈、身败名裂的顾铃兰狠狠嘲笑着! 贺锦年莞尔一笑,只觉得人间千百轮回,没人能摆脱得了前世的宿世冤孽!可她与顾宝嵌之间的宿怨结得着实可笑! 前世中,在永春宫,眼前的这个女人曾命人将玲珑锁狠狠地刺进她的身体。 她也曾质问顾宝嵌一声:为什么? 可这个恶毒的女人竟回答她:不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你是申苏锦,你是顾铃兰的“心上人”,只要是顾铃兰喜欢过的,我就要弄残、弄废! 而现在,甚至无需地狱轮回走上一遭,报应就来了! 贺锦年盈盈一笑,眸中千斛明珠,声线婉转甚至不介意微透出贺锦筝原有的女子的娇柔音色,“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你人品不好,或是长得入不得我的眼。至于我为何要帮着顾铃兰,那道理更简单,她比你漂亮呀,性情又温柔,我想但凡是苍月一个正常的男子,包括你曾经的未婚夫婿戴少君,在你和顾铃兰之间,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而于你,肯定是被放弃的一个!” 侧首,笑得脆生生,“公主殿下,你呀!人品不好!” 眯眼,眸光折射着天真浪漫,“呀……这理由够不够令公主殿下抓狂呢?” 顾宝嵌瞪大双眼,头额青筋紧迸,眼角的血丝变得更加深弥,她全身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直直站了许久后,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利的,“啊”就朝着贺锦年猛扑了过去。 “别碰我!”贺锦年又是一闪身,衣袂翩翩,口中冷嘲直刺进顾宝嵌的心里,“你实在是太脏!” 贺锦年一抬手,长袖百般风流地虚拂去眼前的空气,象要划出一个禁区,他动作优雅,眼角眉稍透着年少公子翩翩风情,说出的话如戏台上的名伶带着抑扬顿挫的节奏,“公主殿下,你知道么,在望月台,你的未婚夫抛下你之后,第一个发现你赤身裸体的不是你的侍婢,而是本公子,啧啧啧,你知道我看到什么了么?” 在顾宝嵌全身战粟如筛,拼命对着她摇头祈求她不要再提及那一场恶梦,贺锦年却一个阔步上前,微微抬首盯着顾宝嵌,而后眸光悠悠朝下,那神色仿若在看着一堆恶心的粪虫,“你门户大开,正对前天上的一轮明月,那里流出的全是秽乱不堪的污浊,让人恶心得想吐!”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浑浊的喘息、呜咽的呻呤、肆意而流的泪与鼻涕交混淌过口腔,一条一条地从下巴处挂下来,在被一连串的打击下,她的精神早已不济,现在,她早已失去了语言的组织能力,口中絮絮叨叨全是嘶哑的悲嚎,“我要将你碎石万断……我要将你碎尸万断……” 四周隐隐有宫人经过,但经过的人看到是顾宝嵌,唯恐又发生什么事被牵连,急急装着没看到就跑开。 贺锦年眸中笑意不减,她象是在对本世纪最豪华的影视大餐,做着最精彩的评论,“哦,对了,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包括你亲爱的母后也未必知道,击昏你和你的四侍婢正是本公子,也是本公子亲自将你扔到意乱情迷的戴少君的怀中” “我要回禀父皇,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我决不会饶过你的!”顾宝嵌躬下身,眼角四周弥缠的血丝几乎泌出鲜血,她太痛苦连威胁都失去力度,显得那么脆弱甚至……可笑! 因为她张开口时,粘在唇瓣处的鼻涕被吹出一个滑稽的水泡! “谁信?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掉的每一滴泪都会被人视若巅狂!”贺锦年朗声笑开,退开一步,指了指她的脸,指了指她的脑袋,象是细数而叹,“难道公主殿下早上起来不照镜子?难道公主殿下不知道您现在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子的模样?难道公主殿下不知道,现在的你已成为苍月国最大的谈资么?害人不成反害已,你就是苍月百姓茶余饭后最活生生的一个现世报的故事!常安公主这四个字将在苍月百年历史中,成为茶馆的书谈里占据十年的话谈,不是,是……笑谈!”最后,她的手指朝下一弯,眯眼指向她的足下,只见她的脚边已有一滩的水湾,“难道公主殿下您不知道,在这光天白日里,公主殿下您站着出恭了么?” 她尚未等顾宝嵌反应,已转身招来一个经过的时欲避开的宫人,“公主殿下身体不适!” 她顶的是男儿之身,自然要避嫌了,她大刺刺地扔下失禁的顾宝嵌离去! 刀,可以杀人! 人类的语言也可以杀人,只要这语言泛滥成灾! 正文 033 顾容月 章节名:033 顾容月 贺锦年毫不理会顾宝嵌巅狂刺耳的尖叫,阔步离去。 她独自信步在御花园中,她心情极好,想在这里逛一逛。 天空碧兰无一丝云彩,空气中带着花香,漫步在亭台楼榭间,感受着难得一刻的清闲。 尽管这些风景在她记忆中并不陌生,毕竟这个地方她曾生活了好几年,虽然她总是辩不清方向,但是每到一个景处她就会想起,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一些片段。 走到一处的凉亭,耳畔隐隐传来女子婉约的呤唱声,贺锦年循着声音走到一处雕花栏杆,看到几个后宫嫔妃和命妇及一些名门仕家公子小姐正在听戏,坐在正中主位的正是妩妃张晴妩。 林皇后归皈,最开心的莫过于妩妃,公然叫了戏班里宫唱戏,并邀来一群名门贵妇及仕家公子小姐进宫。 “奴婢给贺公子请安!”伫立在雕花栏杆边的两个宫女微微福身,要为她引座时,贺锦年摆了摆手,轻笑道,“我站一会就走!”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戏台上,青衣水袖的女旦腰枝款款摆动,刺绣着朵朵白茶花长裙拖曳身后几两米,旋转时,如天女散花。待胡琴一断,女子一个回身转眸,青黛勾勒的眼角流泻出水墨画般神韵。 “念儿……”贺锦年有些呆呆注视着那女子,想不到常念会为了她不惜涉险混进宫打探她的消息! 毋需置疑,常念一定是来找秦邵臻来探寻她的下落,贺锦年本能地再次把眸光探向戏台下,果然,在团花簇锦中,只见秦邵臻与一群的少年和少女正在玩投壶,这就是人前的秦邵臻,日日周游在茑歌燕舞之中。 贺锦年收回眸光,神色丕变,挨近一个小宫女悄然问道,“宫女姐姐,这戏班子进宫几日了?” 那宫女极受用的一笑,“回贺公子,已经唱了三天了!” 贺锦年心道,过了今日林皇后归皈,这戏也是该是结束。 贺锦年从小宫女所端的花梨木盘上捏了一块芙蓉糕,小宫女想拦着,贺锦年迅速地咬了一口,含糊笑着,“姐姐,我得走了,谢谢姐姐的芙蓉糕!” 小宫女碎道,“作死,这是妩妃娘娘点的!” 贺锦年扬了扬手,就跑开了,在回廊处,回首,又看了戏台上的常念,轻轻道,“念儿,你等着,过几日我便来寻你们!” 贺锦年沿着方才的长廊跑了一小段到分叉口时停了下来,仰头沉思片刻后,朝着左道阔步走去,很快就到了境春园桃林。 看着一簇簇的粉红,映着薄薄日照,如此的良辰美景,让人无法生出愁绪。 贺锦年勾了勾唇,嘴角绽出一丝笑意,随手摘下一枝开得正艳的花朵,放在鼻间轻间,眸光流转间,溢满希翼之光,她的脚步变得愈加地轻松。 “小贱种,你给小爷跑快些!”不远处传来一声稚嫩的男童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给小爷蹲低些,你想摔死太子殿下?” 这魔音,贺锦年一听就辩出是自已的便宜七弟贺锦钰。想不到,他体内的绵针方引出,就这样不安于份,在今日皇后归皈的节骨眼上,还怂恿着顾容升厮闹。 贺锦年转首,靠近时利用一处假山隐住自已,透过层层桃枝,看到一个八九岁,穿着黄色锦袍的男童正骑在一个瘦小的少年身上,而贺锦年的七弟贺锦钰手上拿着一根桃枝边呼喝着边打在那少年的屁股上,嘴里还时不时的吆喝着,“打小人,打小人喽!” 贺锦年的眸光自然地落在贺锦钰的足上,虽看不出异样,但只要细细观察,就可以看出贺锦钰移动时,伤腿在落脚的一刹那,踝关节处明显比另一只脚显得僵硬。 而贺锦钰却玩得正兴,嘴里一边吆喝着,一边狠狠地抽着那少年。 春衫很薄,那指节粗细的枝条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少年瘦弱的身子差点蜷成团,忍得双手紧紧攥在泥土上,却没有发出一丝闷哼,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不敢。 周围站了一群的主子和奴才,个个掩着嘴笑,有些衣着华丽的孩子还时不时地接过小太监手里的小石子朝着那瘦小少年的屁股上扔,扔准了,马上爆出几声掌声。有几个更恶劣,挑了几个细小的石块,专门往少年的前面的路扔。 少年的双手还可以勉强避开那石块,可他的膝盖却时不时地顶在小石块上,疼得他连连吸气。 春风拂过,团簇的桃花随风颠簸轻颤,零落一些粉红花瓣漫天飞舞,在这样美好的春日画卷中,却嵌入了如此丑陋的一幕,贺锦年冷冷目触着那些个类似京剧脸谱似的丑角,最后又落在了贺锦钰身上,闱场之后,贺锦年隐隐觉得自已有些小觑贺锦钰。 此时的贺锦钰吊着眉稍,脸上挂着痞赖的笑意,这个不过是九岁的孩童,在其母庆安公主的育导下,早已泯灭了人之初的本性善良部份,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小恶魔化身。 可贺锦年的直觉,这不过是贺锦钰人前的模样,否则,他不会在闱场上的表现如此出人意表,尤其是武功一日千里,就算有再好的师傅调教,这学的人肯定也是费了很多的努力! 他本想绕开,却听得顾容升很不耐烦地嚷叫起来,“顾容月,你是不是没吃饭,怎么跑几步停一步。给本太子长点精神跑好了,要不然,本太子让你再回冷宫呆着!” “我母妃不是贱婢!”那个小少年的声音听上去象是刚过变声期,带着半成人的悲伤让已移开脚步的贺锦年一滞。 竟是顾容月! 曾经与贺锦年齐名,以神童著称五皇子! 月抹去一脸的汗渍:戏台终于搭好了~ 常念唱完一句,咬碎银牙:你知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么?你让我练了这么久,凭啥才出场才28个字?后面还是省略句? PS:看过修文前的亲,这两章可跳过。 正文 034 折翼成魔 章节名:034 折翼成魔 在前世的记忆中,她初来苍月时,那时顾城亦初登大统,当时的顾容月的生母庄清华虽然出身低下,曾是林贵妃身边的侍婢之一,但她容貌出众,性情温柔,反而最得顾城亦之心,而且顾城亦的两个大儿子早夭,顾容月算是最大的一个皇子,容貌和才智又在几个皇子中也是最出色,当时的顾城亦也动了立顾容月为太子之心,所以不惜抬高了顾容月的生母的身份,封她为清妃娘娘。 可惜,不到三个月,传出清妃给当时的林贵妃,也就是顾容升和顾宝嵌的母妃林淑月下毒,证据确凿,过了内务府的暴室刑审后,清妃认罪,顾城亦将清妃打入冷宫。 当时尚是年幼的顾容月一时承受不住,日日跪在御书房外替母妃求情,并声声哭诉母妃是冤枉的,顾城亦初登大统,为稳固自已的朝局正焦头烂额,一怒之下,索性将顾容月囚在了冷宫另一个角落,让他母子隔着几重楼相望。 想不到,这一囚就是几年! “那臭女人不是贱婢怎么敢给我母后偷偷下毒,哼,现在又害我母后去当尼姑,我恨你,你这贱婢生的贱种!”顾容升双手抓着顾容月的头发当做马缰,时不时的用力扯着,“说,说你母妃是贱婢,本太子就放过你!否则,本太子马上禀明父皇,把你再关回冷宫!”林皇后归皈于他而言,简直是晴天霹雳,他找了所有人问原因,可没人告诉他为什么。闹了几次要见林皇后,皆被帝王的侍卫拦住。 今日贺锦钰适巧入宫,两人聊到了这事,贺锦钰告诉他顾容月被放出冷宫,这事如此凑巧,说不定就是清妃那狐媚下的套,先是让皇上废了林皇后,接着就能废了太子,让顾容月坐上太子嫡位。 顾容升越听越激动,拉了贺锦钰,杀气腾腾地去找顾容月,抓了他来相对无人的桃园狠狠地折磨。 “母妃不是贱婢……”顾容月苍黄的脸上涔涔汗珠,双唇紧抿,加快了向前爬,强忍着手心和膝盖传来的磕痛,用力地爬着,他没力气说话,唯有念叨着他的母妃不是贱婢。 “你这小贱种,你还敢顶嘴!”贺锦钰上前狠狠的踹了顾容月一脚,顾容月一时撑不住平衡,差点瘫倒在地,顾容升两脚及时撑住地,方没摔下来,但也被惊了一下,怒得操起拳着就在顾容月身上一顿好打,贺锦钰自然不愿错过机会,时不时地用桃枝抽着顾容月的屁股,嘴上不时地骂着。 贺锦年远远地望着,她知道顾容月其实有十三岁了,可他看上去太瘦小,那身段象是不足八岁,比起九岁的贺锦钰还小了足足一个半头。 贺锦年知道那是因为在冷宫缺少食物造成的,于前世的她,很快消瘦如柴,甚至月事不临,对这个孩子,是几乎停止了正常的生长发育。 可这些并不是最不幸的,她知道,秋后,顾城亦的子嗣连着这个不受宠的皇子也会被顾城风斩杀在皇宫门前,那时,她的魂魄正穿越时空来到苍月,原本是想查找自已死亡的种种疑问,可恰好,就看到了这一血腥的场面。 她飘在城门之上,听着连天的哭声和哀求声,唯有这个苍白、瘦弱的少年直直地站着,他没有象他的姐姐和弟弟们一样跪着、求着,他那双眼炯炯有神,眼睫很长,瞳也漆黑如夜,眸中透着不合年纪的沧桑,那样的神韵竟有五分象极了站在城门之上的顾城风。 贺锦年心中轻叹,这个不受宠的皇子,因为母亲而倍受苦难。好不容易被施恩放出冷宫,结果在秋后随着顾城风的登基也被斩杀在皇城门口,倒不如回冷宫,或许可以避过一劫。 心思念动间,竟不知不觉地穿过桃林,无声无息地靠近顾容升玩耍的空地前,所幸,所有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顾容升和顾容月身上,并没有人关注到贺锦年的悄然靠近。 她看到顾容月已是举步维艰,但还是稳稳地驮着顾容升,贺锦年暗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根细小的银针,袖口微微一抬,一股尖利指风从宽袖中破出,凌厉地刺进了顾容月的膝间。 顾容月的膝盖骤然刺疼,左腿上仿佛抽筋似的一阵痉挛,连带着顾容升一起两人翻倒在地,瞬时惊住了四周的太监和宫人,个个面如土色地围上前撑扶起顾容升。 两人摔倒时,顾容升其实摔得不重,毕竟这种高度怎么摔也摔不伤人,何况他是压在了顾容月的身体上,他失的是面子。 “狗杂碎,居然敢摔本太子,来人,给本太子狠狠地揍他一顿,关到冷宫去,吩咐下去,饿他三天,谁敢给他吃,本太子就砍了谁的脑袋!”顾容升被众人扶起后,小小身子尚未站稳,拳脚已狠狠地踢向了顾容月的头。 顾容月在冷宫中长大,早就挨惯了拳打脚踢,在他摔下的那一刹那,他已要知道躲不过一场灾难,在顾容升被扶起时,他已狼狈地弓起身子,抱住头成母腹中的婴儿状等待着拳打脚踢! 身体疼痛的感觉有时可以掩过内心的疼痛,一次次的磨难,他已学会从这种近乎残虐的方式里面找到所谓的生存方式。 他答应过他的母妃,有一天,他会接他的母妃离开那个荆棘丛生之地。 贺锦年隐在一处冷冷地看着,看着那男孩露出手臂的半张小脸都皱在一起,那眸光意外地穿过重重的桃枝与她相交,那一刹,原本脆弱的双眸象是夜幕像是被划拉开一道破空,射出一道亮光,那不是眼泪,而是利刃的光茫,似要将她硬生生地劈开,虽稍纵即逝,换上空洞的、那种魂魄已失双眼,但仅仅一瞬也足够让贺锦年知道,这个孩子若能活下来,绝不是个善类。 难怪顾城风没有放过他,看来,他隐藏得并不彻底。 她神情淡淡,不屑于暗示,转首便离去,不是每一个孩子都会是父母眼中的天使,就如自已! 她救他,希望他能活下来,甚至强大起来,有一天,亲自把自已受的苦还给伤害他的亲人!她希望这个对面死亡时还没高高挺起脊背的男孩有一天会成为她的同类! 既然我们都成不了父母眼中的天使,那就折翼成魔吧! 她唯一觉得对不起这男孩的是那根银针刺进了他的膝间,在她为他取出前,他要活活承受疼痛。 若是她的前世,以她的功力不用用银针来伤顾容月,只需要有这枝头的一朵桃花瓣就足以让顾容月膝盖承受不住。 贺锦筝的身体不仅发育比同龄的女子慢,体内还充斥着各种各色的慢性毒药,竟阻碍了她修行内力。所以,她目前恢复体力也不得不用二十一世纪的加强体能的方法来训练自已。 贺锦年所有的好心情会被方才的一幕打破,她无心情再逛御花园,便拦了一个宫人,让他执路将她带出宫。 月敲门:索大人,我把顾容月打包上来,并附赠品,有各种香味的润滑剂~ 门缓缓而开,西索月大人按压下心中雀跃,一本正经地问:要领养手续么? 月狗腿样地打开包裹着顾容月的蜘蛛网:人免费,只是这网不便宜,是电信产品,黑虽黑了些,但使用方便! 正文 035 你是锦筝 章节名:035 你是锦筝 回到贺府,贺锦年感到府里的气氛不对劲,回到自已的寝房,拉了高嬷嬷便问,“出了什么事,一个个哭丧着脸!” “哎哟,五公子,您一早进了宫可不知道府里发生了怪事!”高嬷嬷一手压着心口,脸皱成一团,“杏巧那丫头的尸体被人发现在荷池里,打捞上来时,全身象个面团,我这老婆子看了还差点没吓死过去!” “报官了么?” “丁姨娘不让报官,说杏巧原是公主殿下的人,就打发了奴才去公主府通报一声,公主让人来把杏巧的尸体接了过去。” 贺锦年摊了摊手,“这不解决了么?有公主殿下作主!” “五公子,奴才们是担心,这是不是有人盯上贺府了,半年前,您和六小姐,哦,呸呸呸呸,瞧老奴这胡说八道,好的灵,不好的不灵!” “高嬷嬷,没事的,你下去吧。顺便跟桂叶说一声,午膳不必叫我,我这会困得紧,先睡下了!” “是,五公子!” 夜晚,风悄悄,月隐浮云后,贺锦年悄然起身,迅速换了一身黑衣劲装,从贺府的高墙跃出,抬头看了一眼云层后的月亮,静静地闭了了眼睛,睁开时,脸上带了一丝笑意,便象一只灵巧的雀儿隐进了黑夜之中。 她从前世中熟悉的下水道一直游到了皇宫的废园之中,抬首看着厚厚云层中隐藏的一抹光亮,凭此判断出冷宫的方向,便加快了脚步。 月亮渐渐透出云层,过眼处,尽是一片无人修剪,半人高的蒿草与伏地的荆棘相伴丛生的潮湿之地。 在这里,人仿若一块被丢弃的抹布,残破肮脏的窝在残垣断瓦中,昏沉之间,不知岁月变化沉沦。 这里,是皇宫最寒冷的角落。在这个最美好的季节里,春天却与这里无关。 贺锦年有些失神地呆立在空旷的杂草场中,淡淡的月色照在布满青苔土墙之上,浮起一层淡霜,她的眸光仿似穿过时空,看到了彼时被囚禁在大魏冷宫之中的申钥儿。 她的前世是死在苍历113年的那个寒冬。 她不想带着一身的污浊离开人间,于是,从夜半开始,她从井里打了几十次的冷水,隆冬之季,冰水化刃,刀刀是刺骨的寒。 那时的她只想着,奈河桥头,她会向孟婆多要一碗汤,把两世的记忆悉数抹去!忘却冷宫岁月的煎熬,爱人亲手在她脸上烙下的永恒伤痕。 谁知道,还是事与愿违,死后,没有彼岸花开,没有往生之路,更不曾见那端着一碗汤蹙立于耐河桥头的孟婆,她成了一具飘荡的灵魂,在时空里穿梭游离,亲眼看到她死前,亲人的阴谋背叛! 她站了很久,始终没改变姿势,直到天空突然暗冗了下来,似乎一场春雨就要来袭。 她迅速敛尽所有的情绪,悄然走进了一间破败的小屋。 就算是她前世所居的冷宫,也有一桌一椅一床,可这里竟是空荡荡,除了风吹残破的窗子发出吱吱的声响外,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环视一周后,终于在边缘的角落里找到一个蜷缩的身影。 常年的潮湿,地上很湿滑,她放慢脚步走过去。 “五殿下。”她半蹲着身子,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叫唤了几声,没有答应,微微蹙眉,忙探向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气息,她将他轻轻翻过身子,竟发现他全身湿透了,身体冷得象寒潭中爬出来一般。他的双手紧紧护着脑袋,双膝极力弓着护着自已的身子,这是一种连睡觉都在防备的姿势,那一瞬,贺锦年狠狠一揪,竟象是千年岩石包裹的心,终被岁月侵蚀,露出一里面柔软的血色! 她的手不知不觉地抚上他的后背,带着安抚轻轻拍了一下,她知道,他回冷宫后,一定又是受了一连番的折磨,那些人还不停用冷水泼,逼得他清醒地承受每一波的疼痛。 “五殿下?你醒醒,我过来……”她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双膝跪地,想将他抱起来,可贺锦年的身量也不高,想横抱起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确实有些吃力。 “疼……”很微弱的声音,但到底人醒了。 贺锦年轻笑出声,那一刹,好象是回到二十一世纪时,终于找到了被困的战友,她忘情地捧了顾容月的脸猛亲了几口,笑,“臭小子,你要再不醒,我就要打你屁股了。” “别打我……”顾容月尚未完全从昏沉中清醒,直觉有人靠近他的身体时,因为全身无力无法抗拒,只能微弱地发出低低哼鸣声。 “是我,五殿下,我是贺锦年!”冷宫中是不提供灯烛,贺锦年只好抱着他来到院外残廊下,借着月光找到一处稍为干燥的地方,将他放了下来。 “喂,你不用紧张,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来帮你把银针取出来,这玩意儿虽然不伤人命,但留在关节处久了,你这腿就废了!”她掀了他身上破旧的布袍,本想卷起他的亵裤,却发现裤子冷湿地全粘在他有腿上,而小腿上明显有鞭打过的痕迹,“不行,你得把衣服给脱了,你这样子很容易会引起发炎!” “没事,我习惯了!”此时的顾容月已完全清醒,他削瘦的脸微微一热,倒是很听话,自已动手卷起裤腿,偶尔碰到伤处,也仅仅稍稍停了一下,并没有疼痛的表情。 贺锦年从怀里掏出一块磁石,瞧了他一眼,淡淡地安慰,“五殿下,你膝盖也挨过棍子,可能银针已经移位,我得找一找,可能有些痛,你忍一下就过去!” 顾容月苍白的脸上露出友好的神情,点了点头,细声细气地应,“我不怕疼的,你动手便是!” 因为顾容月的配合,针很快就被取了出来,整个过程,他的膝盖除了肌肉本能的收缩抵抗外,连呼吸都是平缓的,这种疼痛的承受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你没有别的衣裳?”春夜还是有些冷沁,她见他的唇都冻成了酱紫色。 “没有了!”他摇摇首,又解释道,“我今天刚离开这里,宫人把我的屋子里的东西全烧了!”别说是自已,就算是宫人也没想到他当天就被谴回! 原本就是见高拜,见低踩的地方,众人都料定,二进冷宫的五皇子这一回,一辈子也休想再离开了,所以,连一张床也没有为他准备。 “你把衣服先脱了晾一晾,先穿我的!别说你能挨,你又不是铁打的身子……”自言自语地哼了几声,开始剥除自己的衣裳。 “女孩子,这样不好!”一脸的慎重其事,贺锦年愣了一下,抬起头不解地问:“什么?” 顾容月抿了抿唇,脸热得历害,别过了脸,近乎轻不可闻的声音响起,“你是锦筝,我知道……” 预告:兰桂坊一群色妞准备了,你们要上场了~ PS:兰桂坊后,进入大魏篇了,我们千呼万唤的男主要华丽丽地出场了。 重要:看苍月篇时,月在时间上有稍重落笔的,亲们要留意,因为同一时间,在苍月也发生着另一件事,最后,两件一起交汇。 正文 036 情有可缘 章节名:036 情有可缘 贺锦年无法置信,她瞒过了所有的人却不曾瞒过顾容月,连她一时也猜不透这顾容月是怎么一下就断定了她的身份。 “你方才抱我时,我听到你的心跳是从右胸传出来,你不记得了?我小时候和你一起玩时,你告诉过我!” 贺锦年脑海中倏地闪地一个画面,一个女童眯着双眸,亮着白晃晃的牙笑,“容月哥哥,筝儿长大给你当媳妇儿!” 贺锦年静静地看着他,难怪她想救顾容月,她以为是同情心作祟,看来并不仅仅是。她突然想起一个案例,在二十一换心的手术中,那些病患在施了手术后,在生活习性,甚至于感情上,都会对原心脏的主人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而她,占用了贺锦筝整个身体,那一切就情有可缘! 雨丝很细,被风吹进长廊时,带着缠缠绵绵气息扑在她的脸上,浓墨的夜静得发憷,许久,顾容月带着苦涩的笑先开口,“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故事,筝儿,我会把今晚全忘了……” “五殿下,以前的事,不要提了,我现在是贺锦年!”贺锦年三下两除二就脱了自已的黑色劲衣,穿着单色的亵衣亵裤,见顾容月还是静静坐着,便俯身过来拉扯他的衣裳。 “你……”顾容月涨红了脸,急道:“我不冷,我说了我不冷。” “去,你还不冷,舌头都打颤了,我敢打赌,你要是挨上一夜的冻,你的筋脉运行阻塞,肯定会影响你的膝盖上的伤。要是残了,我不是白救你了么?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要脸不要命,真迂腐!” 贺锦年力气比他大,三下两除二就扯掉了一件,接着开始剥他的裤子,顾容月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贺锦年这边却裂着嘴阴森森地笑,“叫吧,叫死了也没人救你,你要是再乱动,我就撕了你的裤子,要是乖乖配合,我留你一件底裤遮羞,你自已看着办!” 脱得差不多后,贺锦年将自已的黑色劲装裹住顾容月的身体,又随手拿起顾容月的湿衣服使劲拧一拧,又抖了几下,摊开后晾在栏杆上,随口念叨一句,“小破孩,都没长毛!” 顾容月只听得差点呕出血来,在他的记忆中,贺锦筝天真浪漫中带着一丝的羞涩,与眼前的少女的个性有着天壤之别! 而贺元奇堂堂的一代大儒,怎么会教导出这样的女儿? 贺锦年打理好一切后,抬首看了看乌蒙蒙的天,看不到月亮在哪个方位,只好坐到顾容月的身边,低声问,“你有见到你的母妃么?”在苍月国,囚禁妃子的冷宫和囚禁皇子的冷宫是有围墙相隔。 顾容月脸上羞意未褪,闻言,轻轻颔首道,“过年时,宫里有恩旨,可以和母妃一起过年!” “五殿下,你仔细听我说,这几个月,你安安心心呆在这里,尽量让所有人忘你的存在,别想着出去,无论是谁,就算是真心想帮助你出去,你也拒绝。明白么?” “这就是今天你刺我膝盖的原因么?” 贺锦年点点头,也不瞒他,“你一直在冷宫里,可能外面的局势你并不清楚,所以,先安心在这一阵,等朝局稳定下来,再想办法离开,好么?” “好,我听你的!” 两人又静了下来,贺锦年抬了抬首,看着天边一层团云的边缘微微透着亮光,便站起身,临走时留下一句,“有空多晒晒太阳!” 贺锦年回到了贺府,身边没了时时监视她的杏巧,她的日子变得无比惬意!每日除了在自已寝房内调息,就是出府乱逛。她是路痴,在燕京的街头,虽然她无法记住哪一条路是通往回府的路,却能凭着太阳的方位分辩出贺府的方向。 不过是逛了三天,她的脑子时已形成了一张庞大的坐标图。 夜晚闲暇时分,她就潜心绘制出一张地图,把今日看到燕应京街头一些重要的建筑记下,标注了坐标和方位。 到了第四日下午,她穿了一身很寻常的青色袍子,带一百两银子,去燕京城外的马市买了一辆普通的马车,自已驾着车就去缜远侯府找肖妥尘。 缜远侯府果然非同寻常,庄严的大门两旁,站着八个侍卫,个个身着寒气森森的铠甲,斜阳下,闪着刺眼的光芒,透出肃杀之气。 贺锦年报了姓名,那原本一脸毫无表情的侍卫,瞬时换成了满脸惊诧,八个人齐齐围上,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贺锦年后,方犹豫地问,“公子您就是一招使出五箭穿羊的少年英雄贺五公子?” 另一个紧逼着问一句,“贺五公子,您有空能不能教小的两招!” “贺五公子,您现在可是神了,俺们现在最崇拜的就是您,俺叔说,贺五公子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旷世奇才,文可治国,武可安邦!俺叔是禁军……” “贺五公子,能遇到您是小的三生有幸,您能不能和小的们说说,那日赛场的情况…。”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围着贺锦年转,噼呖叭啦地一句顶一句连番轰炸,没有一个人去为他通报一声。 贺锦年简直头麻地看看天边的晚霞,心中暗叹,看来古代的名人也难当!这会她可真没时间和这一群八卦小兵说起那日竞选之事,她挑唇笑了笑,双手潇洒一揖,“麻烦小将军去通传一声,就说贺锦年有事在此等候!”贺锦年排开众人,下了台阶,跳上马车。 那群侍卫面面相觑,这才猛然醒悟,一个侍卫急忙拨腿进府帮他通报,不到一刻时,肖妥尘穿着一件青灰色的斜襟的劲装跑了出来,瞧他一身的汗,贺锦年猜想,他定是在练武。 “找我什么事?”看到贺锦年,肖妥尘有些意外,想起那日她在赛场的英姿,心里无端气苦,感到自已全被她蒙骗在鼓里,语气就有些冲,“我在练拳,你有什么事快说!” “自然有事!”贺锦年跳下马车,看到肖妥尘因为输了第二场太子伴读竞选而无精打彩的模样,勾起弧线柔美的下巴冷笑,“别摆着一副没出息的样子,你输了,应为我为三件事,今天要办第一件,打起精神,要是办砸了,我就把你卖到伶人倌当小倌!” 月扣扣联系西索月:大人,赠品好用不?求更新呀~ 西素月上吐下泻:赠品说明书有错别字。“只限于外用”,写成了“不限于外用”,老子吃了半瓶了! 正文 037 寻找六月 章节名:037 寻找六月 贺锦年说完转身欲登上马车,却突然抽回身,狠狠地飞起腿朝着肖妥尘的小腿中央抄了过去,一点不含糊的重重踢在他的小腿中央。 “你放心,我肖妥尘应下的事,就是刀山火海我也义不容辞!”肖妥尘痛呼一声,这样的飞毛腿他不是挨过,可肖妥尘有些不明白,怎么贺锦年打起来看似没什么用力,却特别的疼,俯下身揉着小腿中央,连连吸着气,“君子动口不动手!” “好,以后我小人,你君子!”贺锦年压下的眉头稍许松开,撇了他,跳了马上,自行坐在马车内,肖妥尘跟上来时,探进头不解的问,“什么意思,什么你是小人,我是君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小人可以随意动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也不待肖妥尘琢磨清楚话中之意,贺锦年指了指车夫的位置,自已舒服地往后一靠,懒洋洋道,“你驾车,我要睡一觉!到了华亭路叫我!”她花了好几天时间探清了情况,也盘察了四周的的路况。 肖妥尘虽些困惑,但他自从顾铃兰之事后,已被贺锦年差谴出几分奴性来,听了贺锦年的命令后,干脆利落地跳上马车,坐到了车夫之位,在众门前侍卫张口结舌的瞪视之下,有模有样地呦喝着开动马车。 身后,一名侍卫终于满脸信服地点头,“果然是贺五公子,连小世子在他面前也只有赶马的份!” 马车到了城西的华亭路的一家伶人倌的附近停了下来,贺锦年挑开车帘,看了看四周后,吩咐肖妥尘将马车停靠在不显眼的地方。 此时月色渐浓,四周的红粉银楼门前皆挂上一串串的宫灯,夜风吹过,宫灯摇戈,卷起窗台的一层层柔纱,如梦似幻! 楼台内外,莺歌笑语伴着歌词祝酒不断传入耳际,这里,是燕京男子的极乐之地! 她今夜来这里,准备接一个人,她至死无法放下的一个人六月! 每一次想起他,就会让她不由自主深陷于过往 忆前起世,她最自在的日子,也是在大魏与苍月的战争取得胜利后,她卸下申苏锦的身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申家八小姐,等着心上人迎娶自已的那些日子。 也就是那时候她认识了从苍月国流落到大魏的六月。 那时的六月年仅十三岁,被人辗转从卖到了大魏的伶人倌,因为男生女相,容貌过于殊丽,被大魏的达官贵人争相预订,伶人倌的老鸨特为他举行开bao的拍卖之夜。 是她一剑将他从肥胖的富绅身下救出,当时的她本想为六月赎身,但六月说自已除了弹一手好琴,一腔好的嗓音外,没有别的谋生技能,总不能靠着她活一辈子,倒不如在伶人倌里也算是个生计。 她认为这种想法也对,如果只卖艺不卖身,那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洒吧驻唱。于是,她逼着老鸨与六月签下只卖艺不卖身的契约,又为他找了一处安身之所。 这于她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她万万没料到,六月为了报恩,在听闻她被囚禁在冷宫后,竟肯入宫为太监,在宫中四处打点,只想让她的日子好过一些。 而今夜,她来苍月国燕京城最繁华城西华亭街雨竹倌,就是在这里墩守着,因为她曾听过六月提起的一些往事,虽然他脑中并没有年幼时的记忆,但他却清晰地记得,苍历111年,四月二十一那一天,他被人从后门强行带进了进雨竹倌中。 肖妥尘蹙眉环视四周,他已是十六的少年,他为人正经,不谙风月,但还是知道这个地方是男人的销金窟。他不由心生不屑,想不到贺锦年不过是小小年纪就开始流连声色,正想冷嘲热讽几句,却意外看到贺锦年面容发生了变化,尤其她的目光蕴含深沉盯着前方雨竹倌,混杂着风雨欲来的意味,根本不象是来寻花问柳,不觉心一恸,压低了声音,“锦年,你无端端地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抢人!”她本想正正经经地把六月赎出来,但后来仔细一想,为什么雨竹倌收了六月后,明明是一株摇钱树,却把六月辗转卖到大魏,很显然,六月的身份很可能不是寻常百姓家的,所以,雨竹倌才不敢在燕京公然拍卖他。 苍月不同于大魏,在大魏男风盛行,而苍月却是严打狎玩男童。据贺锦年的暗中调察,在天子脚下,能开这样一家规模的伶人倌,没有朝庭显贵的暗中支持,是根本无法经营下去。 就是这样一家有雄厚背景的伶人倌依然不敢公然拍卖六月,显然,六月也不是普通豪门仕家的公子,很可能出生于苍月显赫之门。 所以,她想光明正大地从雨竹倌赎人是根本就不可能,唯有抢! 而后,再悄悄调查六月的身世,还给他一个不同的人生! “抢人?你想抢谁?”肖妥尘吃了一惊,在这里闹事,万一要是惊动自已的父侯,不仅要挨一顿打,很可能还会被禁足。 “别问这么多,我自有安排!”贺锦年从马车里翻出准备好的两件夜行衣,稍比了一下,将一套大的扔给了肖妥尘,深深望着他一眼,有情绪不易察觉地从眸底转瞬即逝,“换上!” 这事,她无法单独行动,她只能选择相信肖妥尘,但愿他不要让她失望! “你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向来迟钝的肖妥尘这一次竟意会了贺锦年眸中之意,他坚定地朝着贺锦年点了点头,“我肖某人既然答应了你,帮你做三件事,我愿赌服输!” 换好后,贺锦年已从怀里拿了张地图出来,她让肖妥尘抢了人后,往巷中甩开跟踪的尾巴后,再回到这里把人交给她。 肖妥尘点了点头,不再有疑问。 贺锦年抬首看了看天边的一轮明月后,领了肖妥尘来到雨竹倌的后门。 这里比起前门幽静了一些,贺锦年带着肖妥尘跳了一处别家楼台的烟囱后,两人各自找了一块暗处隐好。 小六月看着一脸不怀好意的月,小眼神里全是戒备:月,我不想做伶人!也不做太监。 月笑得得瑟:放心,小JJ一定给你留着! 六月看着粉色的衣裳,心中怦怦而跳:我也想点菜,点个丫头也行! 月笑得更狂:六月,你就是那丫环,来,乖乖地,穿上吧! (PS:以上是小剧透版,我们可怜的六月遇到月这后妈了) 正文 038 她的六月 章节名:038 她的六月 等了两个时辰后,华亭街的歌舞喧闹之声渐沉,多数的红楼伶人倌的红烛吹灭,唯有几间阁楼上还传来酒醉的恩客狂笑浪饮之声。 这时,一阵马啼声传来,一辆四人座的马车疾驰而来,在雨竹倌后门的门口停了下来,贺锦年借着两旁楼台的宫灯一看,那马车不象是民间贩卖男伶的马车,倒象是宅门府第里头的私人马车。 贺锦年的心一动,作了一个嘘的动作,示意肖妥尘做好准备。 肖妥尘这一听到命令,就象打以鸡血一样精神抖擞起来,微微探出头注视着下面的一切。 那辆马车停下后,一个穿着布衣的男子先下了马上,从马车里传来一个女子细细地声音,“阿雾,你去敲门!” 那男子应了一声,跑到雨竹倌的后门,扣着门上的金环轻轻地敲起来,门内,很快有人应了声,接着“吱”地一声打开了门。 车上的女子挑了帘子探出头,她好象有些紧张的观望了四周,直到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时,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借着街道两旁的宫灯,贺锦年虽无法看清那女子的容貌,但她一身紫锦绣碎纹裙子可以看出不是寻常百姓,她朝着那男子扬了扬手,“阿雾,你把孩子先带进去!”扬手时,露出腕间一窜银环饰的手镯,萦绕起一层细碎光芒,贺锦年的心微微一恸,这种镯子在燕京可不多见! 那个叫阿雾的布衣男人福着声应,“是的!”就匆匆跑过来把马车里一个孩子抱了出来,贺锦年见那孩子被缚住了手足,口中亦被塞了帕子,胸口婉如被利刃狠狠一扎,刹时袭来的疼痛,强烈到要吞噬心脏,她知道,那是灵魂带来的记忆,那孩子,一定是六月! 她强忍着心头的悸动没有冲出去一把抱住小六月,她观察了一下对方马车停靠的位置,做了一个手式,示意肖妥尘在隐在路口的一株桑树上,等她的号令。 此时,雨竹倌的内又走出了三个女人,旁边两个是丫环,各执一盏灯,可清楚地看到中间的妇人不过是二十出头,妆容艳丽配上一身桃红罗纱裙,缓缓而行时,斜桓髻上长簪串珠轻微摇曳,一看就是雨竹倌当家人的派头,她开了口,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把孩子给我,拿了银子就走,别在这伫着。” 贺锦年冷笑一声,果然没错,六月的身份一定不同寻常,否则不会惊动伶人倌的老鸨亲自出来领人,看来,这不会仅是为财,一定有着不同寻常的目的! “抢!”切骨的空气磨擦之声从唇齿间冲出,同时,他朝着桑树上的肖妥尘做了一个手式,那肖妥尘就象是离了弓的箭朝着那几个人飞腾而去。 肖妥尘的身手放眼整个苍月,虽谈不上顶尖的,但能获武状元也不是虚有徒表,所以,闻讯而来的雨竹倌的护卫就算倾巢而出,也无法追上肖妥尘的步伐! 但是,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这些人能在这皇城之处扎根,自有过人的谋生手段! 贺锦年知道,在这华亭路的方园半里内,都布满暗哨。这些暗哨全是这里的红楼和伶人倌所聘,相互配合,一家有事,所有人出动,相互配合,阻止他们走出这个区域,这就是贺锦年命肖妥尘把人带走后绕一圈回到这里的原故。 肖妥尘回来的比她预想的要快,她接过他手中的孩子,捧了他的脸,先入眼帘的是一双浸了水般的明眸,那一双晶莹眼珠如上等的琥珀在月色下闪着蒙蒙的柔光,纤长上弯的眼睫一根根如扇面向上打开。 她笑了,不经意间,竟是落下了热泪,她笑得开心,却也苦过心田,真的是她的六月! 她没有揭开缠绕在六月唇齿之间的长带,因为这时候,于六月,她是陌生的。她怕惊了他,万一弄出一丝的动静,今晚的行动将毁于一旦。 她递了一个眼神给肖妥尘,示意他去前门的马车里换了衣裳离开。 而她,抱着六月,直接从烟囱上跳了下去,倏地掉进了一间暗阁之中,她熟稔地拉开暗门,拉了一下深藏在里面的一个吊环,一扇半人高的石门轻轻地从中打开,她弯下腰,抱着六月走了进去。 黑暗中,贺锦年熟门熟路地把六月放到一张竹榻上,顺手揭开床头案几上的一块锦帕,瞬时,房间亮了起来。 “六月,别怕,我们到家了!”她蹲下身,尽量与六月平视着,她伸出手,轻轻解着缠在六月唇齿间的腰带,一张华美小巧的容颜上仿佛漾开粉红涟漪,一点一点地显露了出来。 意外地,六月一点也没有惊惶失措的表现,他抬起眸,眸光如初生婴儿般纯净,在眨眼间,微微颤动,瞳孔中似有流华绮散,绻出的竟是层层的信赖。 “六月……”感受到小家伙的信任,贺锦年心中一阵阵的酸涩直逼咽喉,恍然中,竟不知应如何自我介绍,她俯向前,轻轻地将他搂进怀中,霎时,她的心跳得连她的灵魂也在震颤! 六月,她的六月,此时正在她的怀中,她终于在他十二岁那一年找到了他,让他避开了他人生无法堪破的绝望! 正文 039 三姐妹 章节名:039 三姐妹 轻颤的掌心覆上他那削瘦见骨的后背,那空荡荡的腰身,让她的心一阵阵的抽蓄,她的手恍若被牵引般,小心翼翼的卷起六月的袖子,只见一道道的伤痕,清晰可见地遍布在那条瘦如竹杆的手臂上,她的眸光仿若穿过时空,见到了彼时大魏皇宫中,一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六月,瞬时,她的五脏如被利器狠狠搅烂,再也溢不住崩溃的情绪,近乎发狂地抱住她,“六月,对不起,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更早地找到你,可我不知道你在哪,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是我不好,六月……” “哥哥,我不叫六月,我叫……”六月惊惶失措带着微微的欣喜,眼前的人是他的亲人么?是他们找到自已了么? 他真实地感觉得到贺锦年的善意,他一时间不懂得如何表达他的情感,只是傻傻得想纠正贺锦年对他的称呼,因为长时间唇瓣被束缚,他的声音溢出时显得有些艰难,带着孩童和少年之间的娇嫩嗓音,细声细气的吐出时,煞是好听。 她的六月,果然天生一副好嗓子。 “我叫……”声音越发地细了下去,柔软中浮起了一丝脆弱,眼溢凄色,“哥哥,我想不起来我叫什么……”话未尽,他眼眶里突然泪雾弥漫,仿佛汇聚所有愁苦哀怨,只差一眨眼,便要倾泄而出! 贺锦年猛然番忆起,六月这个名字是前世他到了大魏时的艺名,此时的六月忘记了他自已的名字,更忘记了自已的出身,她知道,六月的记忆被人动了手脚,好在现在寻到了他,她会想尽一切办法,帮着他唤回记忆,帮他找回家人! “不怕,以后自然会记起!”她急忙擦干脸上的脸,控制住自已的情绪,极力绽开一丝温婉的笑意,带着安慰人心的语气,“我叫贺锦年,我……大你一岁,以后,你唤我阿锦哥哥!” 六月一颗绷紧的心终于松弛下来,连连点头,脸上堆涌着某种激动红晕,声音充满欢喜,“我记下了,阿锦哥哥!” 贺锦年轻轻“嗯”了一声,将脸埋进了六月腰间,轻轻吸了一口气后,双肩抖动中,抑不住地笑开!六月削瘦纤白的手小心翼翼地搭上贺锦年的肩膀,亦陪着欣喜而笑。 他也无解,为什么在他受了这么久的伤害后,还可以对一个陌生人如此轻易的放开戒心,仅仅一眼,他就感到莫名的信任! “六月,你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弄吃的,再洗个舒舒服服的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所有的情绪释放后,贺锦年站起身,手伸到案桌下,拧了一个开关,又俯下身对六月笑道,“一会有好多漂亮姐姐冲进来,她们可能有些兴奋过头,你不要担心,一切交给我!” 她在大魏昏迷了这么久,兰桂坊的姐妹们一定到处探她的消息,都这么久了,她们一定要疯了,现在骤然接到她来这里的信号,只怕这些人会崩溃似的冲进来,可是,当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孔时,连她也一时犹豫,应如何向这一群姐妹解释她诡异的重生? 六月点了点头,却本能地双手环上自已的身体做了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带着微微心悸的眼神朝着榻里面缩了缩,落到贺锦年的眼中,只觉得眼仿如被蜇了一下直直疼到心里,可她甚至来不及再安慰一句,就听到“砰”地一声,门被倏地撞了进来,三个女子先后冲进来,那速度简直可以用风驰电掣之势来形容,个个脸上全是激动兴奋之色,可看到贺锦年和六月的那一刹那间,她们的表情变得太快,好象是修行了千年的小妖,终于登上了瑶池,眼看要摘得仙果羽化成仙,却被守园的天兵天将一脚踹到了人间,绝望中挟带着、冷漠、愤怒还有……杀气! “念念,是我”为首的是常念,兰桂坊当红的花旦,她将视线移向常念发髻上的玉簪,其间那颗紫玉东珠,泛透最深糜的柔润光泽,反衬得她眼角的金粉,愈发沉暗迷离,她这样的模样,分明是直接从戏台上冲过来,贺锦年咬了咬唇瓣,咽下心中满满的涩甜,“这颗东珠,是你第一天上台时,我送你的礼物,你把她镶在了你娘留给你的遗物白玉簪上,我还笑,我都没死,你就把我送的东西当遗物来对待!” 在常念倏然睁大的双眼中,贺锦年含泪缓缓地点着头,“那日,你在宫中唱《黛玉葬花》,我就站在那里看,我想,你一定是进宫找秦邵臻打探我的消息,可当时,宫中耳目众多,我实在无法与你联系。” 贺锦年的眸光缓缓移开,落在了梦依伊圆睁的杏眸之上,似因激动,那双瞳眸一下晶烁得刺人眼目,贺锦年微敛目光,刚想开口,却突然瞄到梦依伊有些化开的唇膏,竟脱口而出问,“依伊,你不要告诉我,你又把金闲来给强上了!” 梦依伊是兰桂坊的老鸨,在十七岁时,就继承了母亲留给她的群芳院,当时她年纪尚小,经营无方,又想坚持沿她母亲留下的遗命,除非那些女子自愿,否则不逼迫任何女子卖身,因此生意一落千丈,甚至一度差点被隔壁的雨竹倌兼并,是申钥儿的到来,彻底改变了她们的命运。 她建议把群芳院重命名为兰桂坊!接着关门整顿,宣称一个月后重新开业,五折筹宾! 重开业的那一天,独一无二的戏曲唱腔、举世无双的曲风、震憾人心的舞蹈,一夜之间让兰桂坊红遍苍月大陆。 这里的姐妹可以不用被迫身侍于人,更不用被辗转买卖,她们可以自由签约这里,赚的钱五五分帐,期满后可自由选择留下续签,亦可离去。 当然,这里也有不少心甘情愿身侍男人,她们除了美貌无它擅长,只能趁着青春年少多挣点银子。 别的红楼开始抄袭她们的歌舞,抄袭她们的戏曲,可谁也无法赶上兰桂坊的变化!新的曲目、新的曲调、新的舞蹈总是层出不穷,最后,让兰桂坊的三姐妹红遍整个苍月,成了华亭路活生生的招牌。 梦依伊指着贺锦年:小样,别以为你换了马夹,姐就不认得你~ 贺锦年弯腰:猴姐吉详,恭喜您的火眼金星又升级了。 重要呀重要:海选票呀,苍天呀,大地呀,月从47掉到57了,虽没想过变成38,但再不求就要成67了~打劫,走过、路过,留下海选票~ 正文 040 我就是钥儿 章节名:040 我就是钥儿 燕京的仕家、商贾来兰桂坊的有七成是冲着三人而来。 常念,一口标准二十世纪的越剧名旦王文娟的唱腔,以婉约独特的唱法红遍苍月,她的《黛玉葬花》、《黛玉焚稿》已被整个苍月大陆的戏台唱遍,二十一岁的常念,成了戏曲界越剧的鼻祖! 贺锦年几乎能把整个越剧红楼梦的剧本唱下来,这得益于她在上海执行任务时,保护的一个对象是一个越剧红楼迷,整整半年时间,耳闻目睹全是徐玉兰和王文娟的红楼梦,到她离开上海后,连开车都会不知不觉地哼上几句黛玉葬花。 梦依伊的舞蹈天赋高,原本贺锦年想教她跳二十一世纪风靡全球的街舞和钢管舞,后来仔细一想并不妥。毕竟在这个时空,人的思想无法路跃到直接受千年后的文化。 就好象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在高雅艺术上,如巴蕾舞,在西方受欢迎,但在中国仅仅是少部份人喜爱,而在西方,中国的戏曲也仅为少部份人接受。 所以,她最后决定教她跳中国舞蹈家杨丽萍的孔雀舞,贺锦年自身未学过任何舞蹈,她无法手把手地教兰桂坊的姐妹,她仅凭着一些记忆,把一些舞姿描了下来,幸好梦依伊天赋极高,自已琢磨一阵后,居然有板有眼地跳出一段来,演出当晚,配以孔雀羽翎制成的霓裳,竟一夜间红遍燕京! 梦清韵天生一副海豚音,贺锦年教她们的主要是以婉约、慢节奏的歌曲,像《画心》这种介于古典和现代的歌,尤其是她最擅长唱王菲的歌,一曲脍炙人口的《传奇》成了苍月国大街小巷人人会哼上几句的名曲! 这里,也成为申钥儿最密秘的情报来源之所,在兰桂坊的地下室,用琉璃折射的原理,申钥儿让人暗中建造了一间密室,可以看到兰桂坊大厅、一些重要的客人包厢的情况。 同时利用管道传声,把声音传到密室中。这些,全由金闲来负责,收集好的情报,也由他秘密进宫交给申钥儿! 这里,也是她唯一瞒着秦邵臻的密秘联络点,因为,只有这里,她才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已,卸去层层裹胸,唇染脂红,身着轻纱罗裙,与姐妹们共舞一曲《潇洒走一回》! 众人所有堆积的情绪被一下打破,皆瞧向梦依伊的嘴唇,难怪她来得这么快,原来她方才是在金闲来的房里,大家也是听到从金闲来房里发出的特殊摇铃示警,知道密室里有人回来! “老娘差点成功了,却收到你回来的消息,你”梦依伊语声倏地一滞,慢慢敛笑,杏眼直勾勾地盯着贺锦年的脸上,眉峰渐渐冗起,嗓音里已经沉冷得没有一丝起伏,“你是谁?” 贺锦年没有回答,却将眸光转向梦依伊的身后的梦清韵,嘴角划过一丝笑,“清韵,你有空多劝劝你姐姐,对男人要谆谆善诱,而不是霸王硬上弓!”她按了机关,按理应是金闲来第一个收到消息,可他现在还没出现,而寝房离密室最远的梦依伊却衣裳有些不整地冲到这里! 贺锦年的心中只有一个答案,金闲来一定是被梦依伊给药倒,正准备霸王硬上弓! 金闲来是大燕质子的暗卫,在燕国质子死亡后,原本所有的暗卫要被毒药赐死,是申钥儿把他偷偷把毒药换成了假死药,并将他带离了苍月皇宫,金闲来舒醒后,他宣誓对申钥儿效忠,申钥儿将他留在了兰桂坊,命他保护她姐妹们的安全。 梦依伊喜欢金闲来,金闲来却对她唯恐避之不及,这在兰桂坊早已不是秘密。可梦依伊在华亭路长大,自小见惯了女子大胆色诱男子,在她的心里没有所谓的贞操之念,喜欢就大胆追求,色诱不成便强上! 用她的话来表达:上了就是老娘的男人。假腥腥地装纯情,老娘怎么装也装不像,这要是把人给装没了,便宜了别的姑娘,老娘就亏大了。 可惜金闲来武功高强,为人又油盐不进,梦依伊想上他还真是不容易,所以,这么久以来,梦依伊还一直朝着“上”金闲来,而努力! “钥儿……”常念忽然轻声一唤,婉转得如让人沉浸在一场温柔的梦里,她的双手带着迟疑轻轻抚上贺锦年的眉目,一点一点地下移,最后落在了她的喉间,那里没有明显的男性特征,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眼前这个少年显然尚未长开,身上没能明显的两性区别,她嘴角有些苦涩地否定,“你是钥儿么?可是你”她看着贺锦年低了她近一个头的身高,申钥儿比她还高,脸可以易容,但身高无法造假的,她轻叹地收回了手,显然也以为是自已在痴人做梦! 梦依伊本就是脾气急燥的女子,等了半天没听到答案,索性上前略带粗鲁地推了贺锦年一下,眉间凝起阴郁,“你是钥儿的什么人?是她告诉你这里的一切么?是她让你来找我们,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一连问出了三人都想知道的答案。 贺锦年见大家神情如此紧绷,对于这些姐妹,她一点也不想隐瞒,她万分珍惜与她们重逢。遂,不必去废任何神思,反倒轻松一笑,转身落了坐,又伸手拍了拍卷着锦被缩成一团的六月,转首朝着梦依伊眨了一下双眼,“我就是申钥儿,确切地说,我的灵魂是申钥儿,这身体的主人是当朝太子太傅贺元奇的嫡女贺锦筝之身,因为锦筝是闺中女子行事不便,所以,我又冒了其孪生之兄贺锦年的身份。以后,姐妹们唤我锦年便是!” 贺锦年见三人皆是一脸茫然之色,显然是给她绕晕了,但这三姐妹都是聪明之人,只要稍一静心,就能参透,她倒不急着解释。 “你是说”梦依伊到抽一口冷气,紧张到忘却了呼吸,一道想法倏忽划过脑海,想理清时,脑子里却乱得象一团的麻,没有丝毫头绪。 室内流动的空气,似乎都因她的突然而来的沉静,凝滞下来! 月窃笑:姐妹们,装纯装白莲只是初级版的,中级版的是装B,高级版的是装13 兰桂坊众姐妹跳出来齐声怒喝:我们都有B,不用装,难道你没B? 月尿遁~ PS:轻松版的题外暂题到这,从明天开始,进入严肃的剧情讨论环节! 顺便伸手:海选票,莫要忘哈~ 正文 041 一身是伤 章节名:041 一身是伤 许久后,常念朝着贺锦年投来一笑,笑意清浅,“虽然,这很匪夷所思,但是,钥儿,你的存在,原本就是一个奇迹,所以,我相信你!”她缓缓上前,朝着她伸出手,“欢迎你回来,钥儿!” 贺锦年心神领会地站起身,亦伸出手与她重重一握,完成二十一世纪的握手礼节后,开口纠正,“这世上已无申钥儿这个人,姐妹们,请叫我贺锦年。只是,这一次,我又要重蹈复辙……”贺锦年低下头,苦笑地看着自已平坦的胸部,轻叹,“我还是女扮男装!可这飞机场却是天生的。” 话未说完,梦清韵清脆的笑声便“咯咯”响起,“钥姐姐,不”梦清韵灵动的双眸骨鲁鲁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带着顽皮地朝着她眨了眨双眼,“是锦年弟弟,我给你准备了一项好礼,正适合你用哦!”梦清韵最怕热,到一酷暑就坐立不安,尤其是到夜里。后来,申钥儿就画了一张图给她,让她按着图样自已动手做一件小小的,只包了屁股和私处的特殊小亵裤,配了小肚兜倒是清凉多了。 为了投桃报李,她也做了几件给贺锦年,她向来玩心重,还特意在小亵裤的前边缝了根小象的鼻子,本来准备在去年申钥儿回大魏时送给她,谁知道当日发生了一些事误了,东西就留了下来。 这一次,申钥儿又成了假男儿,那她做的小亵裤自然又派上用场了! 梦依伊马上打了个响指,得意非凡地朝贺锦年一笑,“我也有大礼孝敬,来,先跟我们上去,这窝有些潮气!” “等等,还没介绍一下,他是六月,十二岁,今晚我和他先住密室!”贺锦年突然猛拍自已的额头,“先来点吃的,还有备水,给这小家伙先打理打理!” 也无需特别的交代,这些女孩跟了她几年,练出了一些警性,她只稍提一下让六月暂宿密室,她们便明白应怎么做。 三人亲自打点了精美的吃食,热腾腾的水送了进来。贺锦年心想今晚也迟了,六月一定又疲又倦,便打发了常念她们,并做出保证,明天早上一定抽出半天时间回答她们所有的疑问。 六月吃得不多,贺锦年从他的用膳的一些细微动作判断出,果然六月并不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他看到贺锦年喜欢吃蟹肉,他会懂得用柠檬水净手,用尖细的银针挑开蟹壳,将里面的肉完整的剖出,带着微微讨好的神情放到了贺锦年的碟子中。 这样的小心翼翼的讨好让贺锦年感到触动,她从他手臂上的旧疤痕看出他可能受了半年之久的折磨,这样的年纪,再娇贵的脾性也会被磨得战战兢兢,尽管六月感受到她的善意,但潜意识里,他还是本能地让自已讨好一个人,希望自已少受一些伤害。 贺锦年没有拒绝六月的好意,她知道要改变这一切,并不是一朝一夕,她只是做出了同样的举动,为六月夹了一块鱼丸放在他的羹匙里,轻声道,“这鱼丸是这里的招牌菜,里面有肉馅,味道很不错,你试试!” 六月精致的小脸上挂着欣喜的表情,连忙咬了一小口,有些发急地想品出味来,然后表示赞同,也没细嚼就吞了下去,抬首时,长长的睫毛都略微有些湿意,“很……很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一个,慢慢吃,不急啊!”贺锦年又夹了一个放在六月的碗里,低了头,将眸中的湿意压下。 用完膳后,贺锦年带他来到隔间的浴房,她不习惯与人共浴,便拉了一个屏风过来,将两个浴桶隔开。 她洗得很快,换上干净的亵衣时,屏风后却没什么动静,她有些疑惑地问,“六月,你洗好了么?” “洗……洗好了!”六月看着一桶漂着一层污垢的水,紧张地连说话都结巴了,他有些笨拙地从桶里爬出来,脸已红得象熟透的番茄,他咬着牙一直在想,怎么办,要是让贺锦年看到了他这么脏,是不是要嫌弃了。 “洗好了就早点歇着!”贺锦年突然想起他手臂上既然有伤,那身上肯定更多,便返身到密室中拿了一瓶的药膏,进了浴室时,六月已穿戴好,乌黑的长发正滴着水披散着,葱指纤白交缠,整个人显得局促不安。 那锁骨处明显的伤痕让贺锦年轻微一震,随即假装没有留意,目浮笑意,“出来,我帮你涂点药膏,看看能不能把身上的的疤痕去掉!” “那……那水没,没有倒掉,很……很脏的,我……我抬不动!”他的口气有些发急,说到后面时,已经有些哭音。 贺锦年微微感到异样,但一转念就明了了。六月若出身名门,自然沐浴时有专门的丫环婆子侍候着,他很可能不知道,在浴桶下有活塞,可以轻松地把水放干,而不是需要用抬着把水倒了。 而被人绑架后,颠沛流漓,他连饭都吃不饱,更何况是洗澡? “不用管它,会有人清理浴室。我们得先把头发弄干,要不然以后老了容易得头风!”她走了过去,先是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将他的长发包起,而后温柔地牵了他的手,领着他边走边轻松地聊着,待要解开他胸前亵衣的绣扣时,明显感到六月全身徒然崩紧,全身不由自主地颤粟着。 贺锦年见他瘦弱得连站都站不稳,心里疼得紧,却装作什么也没发觉,打开了瓶盖,半蹲下身子,小心地在他腰侧上几处明显的咬痕上涂沫着,显露的肌肤恍若凝脂柔滑,她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下得了手! 涂到后腰时,有一个伤口是明显的新鲜指痕,极为触目惊心,象是被人狠狠用指甲抠出来,因为方才泡了水,伤痕处透着褐色,看着贺锦年几乎呕出血来,却仍然用轻松的口吻道,“这些药,是我以前用的,我以前常不小心弄伤自已,怕在身上留疤,就让人配了这些药膏,挺有效的……” 话未念叨完,突觉得脖颈一凉,有细碎的晶莹钻入颈项中 正文 042 好戏开幕 章节名:042 好戏开幕 贺锦年羽睫一颤,眼睑下方有凉意波光闪逝,但她依然没有抬头,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细细地帮着他涂沫了所有的疤痕! “好了,我们睡吧!”她笑着先上了榻,拍拍身边的位置,“这里就一张床,你将就一晚!” 夜晚,贺锦年是被床榻的轻微抖动吵醒。 只是一小片刻的迷茫,昨夜的一切就回到了脑中。 她见六月缩在一角,身子无法控制地抽搐着,似乎在压抑着哭泣着,却无一丝的声响,连着呼吸也被强控着吐呐的节奏。 眼圈一红,她转过身,将他紧紧抱进怀中,轻轻抚着他瘦弱的后背,安慰,“哭出来吧,不要压抑在心底。在这里,你是最安全的。” “锦年哥哥,我可不可以,不要和你分开?”六月低低一声呜咽,像是刚出生的小猫第一次破嗓一般,带着无助,带着极致的脆弱,从他的咽喉处迸出。 可仅仅只有一声,又成了无声的泪。他紧闭的双眼,却象关不住泉眼一般,泪一直往外流着,流湿了她的衣襟,沁湿了她的肌肤,软开了她的心。 “可以,以后我到哪都会带着你,但你得先在这住几天,我把一切安排好。至少,要让那些人从此都找不到你!”她先是安慰,随着也开始落泪。她知道他受了很多苦,不仅仅是身上的伤痕代表了什么,这样美貌的少年,往往会成为一些变态男子手中狎玩的玩具! 两人相拥着哭,这样的春夜,还是带着微凉,相互间传来的体温,竟让两人都生出几分绻恋,到两人睡过后,还紧紧相拥在一起。 贺锦年再一次醒来,是被轻微带着特有的节奏的叩门声吵醒。她小心翼翼的松开怀里的六月,可能因为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六月睡得很沉。 她下了榻,打开门,果然如她所料,是金闲来。 金闲来是暗卫出生,入了兰桂坊后又成日躲在密室中,他的肌肤比平常人白了三分,加上他原本性子有些冷漠,当他靠近时,婉如地狱勾魂使者,让人周身感到凉沁! “出了一些事,你过来!”言简意赅,显然是知道贺锦年的身份。 贺锦年知道他惜字如金,便随他来到密室,一进去就听到女子的吵闹声,她走到琉璃镜前,因为通过层层的折身,境面上的人有些模糊,金闲来便简单报告了情况,“是星妃娘娘,昨晚半夜来捉奸,昊王给捉个当场,现在在闹!” “这倒有意思!”贺锦年往正中央的太师椅坐下,别人不知顾城军的底细,她却了解得一清二楚。这样的人,在这样的时局怎么可能还会寻花宿柳? “昨夜被梦掌柜放倒,没监听到什么!”金闲来面瘫地说了一句! 金闲来极含蓄地用了“放倒”惹得贺锦年心中暗笑,明明是药倒,这小子就是爱面子,但她面色装作一无所知。 金闲来虽然没有监视到昊王昨夜来这里做了些什么,但贺锦年笃信昊王来此肯定有其目的,难道是发现了这里的秘密,所以,奉了景王的命令来此调查取证? 有意思的是星妃娘娘怎么会知道?还不顾面子前来捉奸? 昊王来这里很可能是奉景王的命令,但以昊王的机警不可能被星王妃发觉,是什么人故意将这消息透露给星王妃? 贺锦年的心微微一恸,难道是背后操纵者的目的是针对六月? 借着星王妃来闹兰桂坊,适机查一查昨夜这里有没有异常状况? 如果真是如此,那六月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如果对方不能容下六月,杀人灭口显然是简单得多,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将六月送往大魏? 而六月在大魏公然露面,也是大魏宣布脱离了苍月的统治后,这一切的一切,有什么联系呢? 兰桂坊表演厅。 凤繁星站在金碧辉煌的兰桂坊大厅,对这个赫赫有名的烟花之地,于男子是锦绣天堂,于她不,于整个苍月国的女子都是地狱! 这里吸食了太多男子的魂魄,让他们流连忘返,让他们的妻子空守闺房。 或许只有凤繁星才知道此时的自已浑身如堕冰窟,那种痛苦唯有她在年幼时,她的娘亲因他的父亲纳烟花女子为妾,离开了家连着她也一起抛下时的绝望可堪比! 她那时候就开始不着家,天天象个野人似的往外跑,父亲让一堆的奴才看着她,却谁也看不住,为了跑出去,她连狗洞也钻过,谁也锁不住她! 顾城军向她求娶时,说给她一个家,让她完全做主的地盘,她应了!其实她答应那么利索,并不是因为她想早点离开那个冰冷的凤府,她只是想呆在京城,这里有她的愿望! 每个人都有七寸,她也有的! 她要狠狠地反击,就算是引颈就戮,她也要用她的方式来羞辱回去!无关爱嗔,她只知道,这世间,谁也不可以将她的尊严践踏在足下! 收到消息时,她是不相信的,在她心中,顾城军或是喜闹、风流些,甚至不着家,但绝不是下三滥之货。如果他瞧上了哪个未出阁的女子,她凤繁星三媒六聘帮他纳妾,帮着他养着,供着! 可不包括他拿一个烟花女子来羞辱她!这是她的底线,他知道的! 她昏昏沉沉就这样从床榻上起来,搂着双膝,他经常不在府里过夜,她早习惯了,可这一次眼泪却止不住,大颗大颗往下掉,她告诉自已,夜很黑,她只允许自已哭一次! 平静下来时,她摸索着走到镜边,趴在上面又发了会呆,脸上木木的一点知觉也没有! 少顷,她点了灯,对着铜镜上了盛妆! 这一刻,她站在兰桂坊的大厅这中,她的脊背挺得很直,媚眼含笑看着瘫在水晶雕塑旁的软椅上,一副宿醉不醒的顾城军。 正文 043 梦依伊PK凤繁星 章节名:043 梦依伊PK凤繁星 昊王顾城军趴在那,手捏得死紧,心被油煎一般,早在看到他的王妃那张脸就激醒过来,可这时候,他只有装着不醒人事。此刻,他脑子里不时闪着方才凤繁星闯进乔丽妍寝房时,看到他衣裳不整和乔丽妍睡在一起时的那神情,她没有用任何言语,她用她的眼神来告诉他,她仅仅是用自已的眼睛来亲证事实。 她无比雍容大方地指挥着他的一群小妾将他从乔丽妍的床上扶起,指挥着从小妾帮他梳洗,还帮他穿上了……朝服,最后,她让这一群小妾将他搀扶到了大厅。 他从指缝中偷偷看着凤繁星,见她双手交叉于腹下,端端正正的站着,嘴角略微上挑,一双媚眼风情万种,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她这模样,但这一次他感到全所未有的不同,因为那媚眼深处,是那样的冰冷、嫌恶、厌弃! 徒然心生一种异样,这种感觉很陌生,仿若他心脏的周围起了一起带刺的篱笆,连心跳都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否则将被刺得千疮百孔! 从他开始决定站在顾城风的身边开始,他就开始隐藏自已,他不希望自已象他的几个皇兄一样死得悄无声息。 他从成年后,就开始流连花丛,纵情声色,昊王府里的侧门年年抬进女子,成为他的妾氏,他早已疲于应付。直至遇到凤繁星,她独有的智慧和彪悍让他只需背负一个惧内,就可以光明正大从花丛中抽身而出,于他,也是一种解脱。 可这一刻,他无比恼恨景王顾城风,恨他不应自已跑得无影无踪,却扔给他这个破任务,说什么这里可以找出申苏锦的下落,这申苏锦关他屁事?他现在愁,应如何和他的娇妻解释,解释他其实一晚什么也没干,倒像个偷儿似的找遍机关,想查出顾城风所说的秘道! 可现在时局如此复杂,他担心她的一根筋守不住他的秘密!那这么多年的筹谋将会付之一炬! 凤繁星的排场极大,身着二品王妃的大红朝服,桃花妆,胭脂面,宫裙是雪纱质地,趁着她白玉凝脂般的肌肤,更显媚色。纤腰下是层层叠叠的裙摆,她梳着飞燕髻,乌丝上一整排晶莹柔亮的白珍珠,均匀浑圆珠镶嵌在发髻间。螓首轻扬之际,便有濯濯光华闪烁! 身后一字排开的全是昊王府的小妾,这些小妾身着统一的粉色宫装,容貌丝毫不比兰桂坊的红伶逊色。 梦依伊倒是笑得越发天真甜蜜起来,这星王妃果然名不虚传,面上,把昊王爷的小妾打扮得花枝招展,可一群人穿着同一款的宫裙,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群粉墨登台的舞姬。 状似极无聊地抚摸着玉指上镶嵌着珍珠的翡翠戒面,凤繁星的声音带着好听的川西女子特有的娇柔,“枝琦,把你的鹿茸炖鹿鞭汤给王爷呈上,记得,王爷这会元气大损,你可以喂仔细些,一滴都别漏了!” “是,王妃娘娘!”身后的一个名叫叶枝琦的小妾从丫环手里接过鹿鞭汤,扭着纤腰朝着昊王爷摆去。 鹿茸炖鹿鞭?顾城军暗暗称苦!这季节是喝这种汤的时候么?可不喝,又怎么能显得他惧内呢?这回啥事没干,喝了这汤后,还真得找个女人大干三百回合,否则,他没准会阳爆而死! 梦依伊马上用帕子掩了嘴装作含蓄的笑,端着标准的妓院老鸨的范儿,却隐不住那兴灾乐祸的眸光瞥着顾城军,“都说星王妃贤慧,治家有方,果然名不虚传,这汤儿都端到我这地盘来了!” “过奖!”凤繁星唇角始终嚼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薄之笑,声音慵懒得像在话家常,“其实这还是小事,今儿本王妃来此,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我家王爷的!”说完,朝着一个侍卫扬了扬手。 身后,身后的粉衣小妾个个心头倏倏倏地划过丝丝寒气,后背亦开始冒汗! 梦依伊看着那侍卫很快消失在门口,虽不知他接了什么差,但是,她向来奉兵来将挡,水来土埯,她梦依伊还真没怕过什么事,她收回眸光后,朝着凤繁星嘶嘶一笑,“请星王妃直言!” 凤繁星瞧了几眼梦依伊身后的姑娘,声音柔柔地,“听说这楼里的姑娘都是自由之身,既使有契约在身,也只需缴了违约金就可自行离去?请问梦掌柜,可有这事?” “是的,所以,本店不做人口买卖!”梦依伊马上把立场划清,她打小就看过大妻携小妾来楼里揪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她见了多,这种和平谈判倒是新鲜!不过,谈判归谈判,星王妃想把她的人带走,她可不依! 凤繁星听在耳朵里,笑在心底,她亲自出面,别说带走那小蹄货,就是兰桂坊亲自把人绑到她跟前,她也不稀罕,拿个挂牌的婊子出气算什么能耐,她是来煽那贱男人的脸的! “我家王爷既然是迷上了楼里的姑娘,我这做王妃的自然是一一成全,只是这兰桂坊离昊王府太远,夜里头,王爷还惦记着往这里奔,实在辛苦!所以,本王妃思忖着,想拿出一笔银子把这里的姑娘全部赎到王爷府,以后王爷夜里起了兴头,也不必绕这么远的路。”凤繁星轻笑一声,笑靥如花,眨眼间,眼底下的诡异流向昊王,“当然,你们楼里的姑娘皆出自风尘,自有你们的营生,我凤繁星是明理之人,自然不能打断你们的财路,就算你们进了王爷府,也可接客营生!” 这不仅仅是惊悚,而是足以用“骇人听闻”来形容星王妃的一席话! 正文 044 各出奇招 章节名:044 各出奇招 密室中,看得津津有味的贺锦年差点把一口茶给喷了出来! 把妓院开进堂堂的昊王府,只为了让昊王爷嫖个方便? 到底是凤繁星真彪悍,还是昊王爷是骨灰级的惧内?这时候还能接着装睡? “闲来,既然这里引起了昊王爷的注意,我们暂时把这间密室封闭!”这里的秘密一旦被揭开,那将会引起轩然大波!因为苍月的朝臣近五分之四曾来过这里,枕榻间,到底留下了什么话被人记录下来,估计连他们心里也无底。 届时整个苍月朝堂人人自危,只怕恨不得将她们肉食个干净!而当权者肯定会想尽办法拿到这笔录,掌握了这些,相当于掌握了一大批人的命门! “是!”金闲来听着大殿上众人议论之声此起彼伏,显然个个无法置信星王妃居然会做出这待骇人的决定! 贺锦年看着琉璃镜中惟我独尊的星王妃,嘴角一勾,“真能混进昊王府,倒是一件好事,闲来你有机会去摸摸昊王爷的底细,看看昊王爷对兰桂坊到底掌握了多少的信息!” 梦依伊心里满是腹诽,眉目间的神情没有一丝改变,谨恭有礼的福了福身,吐出来的话却依然坚定自已的立场,“星王妃,我这已申明过,这里不卖人,你想买花楼的姑娘,出了这个门,向左拐,走不到一百步,有一家春香楼,里头的老鸨押着姑娘的卖身契,只要王妃银子大,自然想买多少就买多少!”梦依伊一席话不卑不亢,马上羸得身后姑娘们一阵掌声,有些个激动的还喊了一声,“伊妈妈,女儿们只想跟着您!” “女儿们,乖!”梦依伊马上回身,学着彼时申钥儿调皮时对她们所做的动作,两手提了裙尾,微微曲膝地朝着众佳丽做了一个谢幕般的礼节,马上迎得众佳丽回以飞吻! 密室中的贺锦年打了个响指,这依伊,看什么学什么,而回回做得有模有样!如此特异独行又灵动的表现生生把星王妃的气场给压了下来,绝! “看来,掌柜的误会本王妃的意思了!”星王妃缓缓站起来,笑得眼睛都弯成一弯月牙了,朝着门外喊了声,“抬进来吧!” 一群戎装整发的侍卫,抬着几十只大箱子进来,一字排开有十箱,整整五排,打开后,一箱箱白花花的银子几乎灼伤了所有围观人的眼睛。 整个大厅陷入一波接一波的抽气之中,人人见过银子,可没有一个人能见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银子。 适巧这时候,顺天府尹勿勿赶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若不是厅里站满了姑娘,其中几个还是他光顾过的,他会以为走错地,来到了银庄。 他是接到昊王府的管事的通知,说昊王妃让他去兰桂坊一趟。 他当时第一个反应就是风流的昊王爷偷腥被悍妇星王妃捉个当场! 一路上,他想了好几种可能,最坏的一种,就是星王妃去兰桂坊捉奸,结果闹出误会,王妃娘娘被打了。 以他以往处理兰桂坊的经验,象这种案子,通常把以下犯上杖责三十棍,关个一年半载,再让兰桂坊道个歉,把脸面挣回便是。 可没料到,看到的竟是这种局面,白花花的银子呀,比起外面的艳阳更刺眼! 顺天府尹米大人悄悄问旁边的一个看客事情进展,一问情况,整个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凤繁星果然是名不虚传,她不是来捉奸的,她一出手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要买下兰桂坊所有的姑娘,去她的昊王府侍候昊王爷。 凤繁星站起身,遥指着前面一堆的白银,眸光缓缓从梦依伊身后的一群姑娘的脸上一张张的掠过,“这里有一百万两现银,是刚从钱庄里提出来!只要哪个姑娘愿意到本王妃的昊王府,愿呆满三年,就可以领走两千两银子。如果有契约在身,尚未到期的,也无事,领银一千五百两,违约金本王妃来出!” 昊王爷两眼一翻,心中暗骂不休:完了,老子这些年的存银全没了!这败家的女人,看老子回去后怎么收拾你!老虎不发威,你还真当病猫…… 米大人忍不住偷地瞄了一眼传说中一身媚骨星王妃,果然人比人气死人,原在他眼里个个如天香国色的兰桂坊众佳丽,给星王妃这一比,就全给比了下去! 米大人看了一眼还睡得人事不知的昊王爷,忍不住抹了抹额间的汗,心道:王爷,您有得睡就睡吧,这样的美人瞧瞧便是,真要娶回家,那不是享福,而是要命! 场内的、场外的、有关的人、无关的看客,人人心里的小算盘都敲翻了天,二千两?当朝一品大臣的一年的俸银也不到两千两,这楼里的红牌,接一晚的客,拿了赏银,也最多是几十两,若是普通的姑娘,就算天天接客,也存不了一百两。加上胭脂水粉的花费,这一年下来,最节省的姑娘也就存个二百两银子找个人从良。 饶是梦依伊也没想到星王妃会来这一招,可她怎么会是个省油的灯,故意眨着眼睛端出惊奇的表情,“按着星王妃的意思,这些姑娘们不过是腾个地方做生意!这样吧,不如把我整个兰桂坊搬到您昊王府,这也省王妃娘娘费心思去管着这些姑娘。何况,能来这里的都是冲着我兰桂坊的三个金字活招牌来的,这不,您府上的男人,昨晚还专门点了清韵的小曲。别人我不敢保证,但常念和清韵这两个金字招牌,就是王妃您拿出两百万两,她们也断不可能舍了兰桂坊,倒不如您和妈妈我签个约!” 密室中的贺锦年几乎想为梦依伊鼓掌了,太聪明了,依伊知道昊王爷既然查到了此处,这里就已守不住,索性倒打一靶,去占人家的府第了! 姑凉们,记得帮月投海选票~投票给《凤凰斗:携子重生》这个文。没看过月的文的亲,也可以去看看月的完结文~ 正文 045 你来我往 章节名:045 你来我往 “啊……嘁!”顾城军故意打了个喷嚏,他再不醒,不用过今天,他就会成为燕京最大的笑柄,他歪歪扭扭地欲撑起身,可转念一想,起来又如何,真和她论理? 这事凤繁星可以闹,但他不可以!此刻他身着朝服,凤繁星连这也准备好了,想来一切都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苍月国明令,朝庭命官不可以嫖娼,虽然没人执行,可若他不肯顺着她,让她玩得痛快,凤繁星那性子非得和他和离不可,最后闹到大殿之上,失了面子还是无关紧要,若是引起帝王顾城亦的疑心,砸了景王顾城风交给他的差事,顾城风非得把他发配到边疆养马! 算了,还是接着睡吧!反正现在他也没什么时间管府里的事,就由她折腾去!等大事成了,再好好跟她解释! 凤繁星仿若未闻地朝着梦依伊笑,“梦掌柜倒是爽快人,本王妃听着,这主意倒是极好,开个价吧!” “三年八十万,一口价!”梦依伊不着痕迹地看着这一对夫妻间涌动的暗流,索性来个狮子张大口,反正做生意也兴个讨价还价。她心里乐翻了天,不过是腾个地方做生意而已!就让这黄金雨下得更猛烈些吧,别说八十万两,就是十万两,这生意她也接! 就看你凤繁星有没有能耐把这一场大戏有始有终地唱完! “好!”星王妃瞄了一眼一旁嘴角紧紧下抿的顾城军,她几乎能透过他紧阖的眼皮,看到他瞳眸深处的阴寒,心里竟是撕烈般的畅快:才花你八十万两,还早着呢,除非你马上向皇上求旨休妻,否则,不出三年,我凤繁星一定会将你整个昊王府都卖掉! “爽快!”别说是梦依伊,兰桂坊里所有的姑娘都以膜拜财神爷的眼神看着星王妃! 凤繁星诡异一笑,恶念丛生,此刻,她只想在雄雄燃烧的火焰里再浇下一桶油! 脸上带着畅快淋漓的笑,娉娉婷婷地走到顾城军的身边,俯下身,轻轻柔柔地抚了一下顾城军的脸,红唇轻启,带着温柔溺毙之音,“为了不阻止你们兰桂坊的财源,本王妃会将王府的侧门腾出来给你们做门面,你们尽管放心开门做生意。如此,你们赚了个钵满盆满,也省得我家王爷以后大半夜还得偷偷从王府里猫着腰出来寻腥!”她的嘴角越挑越高,眸光紧紧盯着顾城军,语声音带着女子床第之间的娇柔,“以后,是天仙、是才女、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凤繁星把整个兰桂坊的女子都带到王府,方便王爷半夜开荤!” 凤繁星的一颦一笑风华无双,却令昊王府的一群小妾背脊发凉。 这戏唱得比台上还精彩万分,常念看到凤繁星玉石俱焚的绝唱,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昊王爷,那脸已是酱青,哪象是宿醉的颜色,分明是气成的! 梦依伊眼中出现一抹玩味,慢条厮理地添了一句,“没问题,昊王府的侧门虽小了点,但只要在门口安排十个八个龟奴接客,自然门面就撑起来了!”既然有人想借她的地盘玩,她一定是奉陪到底!她梦依伊怕什么?她是唯恐天下不乱! 凤繁星本以为她的手段恶劣至此,就算是死人也会被气活,可这男人依然由着她去宣泄。她的手指不知不觉描摩过他的薄唇,都说嘴唇薄的男子情也薄,他是么? 她虽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但她从不相信他是所谓惧内之男子。 到底为了什么,让他忍受至此? 他爱她么?为何她感受不到?如果不爱,缘何如此无法无天的纵容她? 她只觉心头仿佛被用冰水侵了一侵,又忽然被滚水浇了一浇,不知是冷是热还是疼! “既然米大人来了,就做个证明!”凤繁星缓缓收回手,嘴角的笑纹渐渐收起,语声轻描淡写,“来,梦掌柜,我们把契约给立了!” 契约很快立下,梦依伊最后签下自已的名字并盖上手印后,俯身拿起一块银子在手中掂了掂,朝着立契约的顺天府文书一扔,得意洋洋道,“拿着,妈妈赏给你的!” 接着,扭了一个腰身,朝着站在楼道上看热闹的一群佳丽招手道,“女儿们,去收拾你们的细软,再拿出你们兰桂坊头牌的范儿,跟着妈妈我去昊王府发财喽!” 从头到尾似乎没一丝关昊王爷的事,最后,凤繁星差了小妾搀扶着他离去。当他跨出兰桂坊门槛时,他脑子里突然闪出一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大魏皇宫 尽管已是春季,颜墨璃却睡得并不安稳。不知是不是因为锦被太厚,她额角渗汗,浑身发热,体内血液煎熬欲焚,四肢更像抽筋裂髓一样疼痛。真奇怪,睡前还一直好好的,此时却好比跌谷坠渊摔个粉身碎骨的感觉。 她轻轻呻吟一声,淡眉凝结,睁开眼,昏暗之下,一帘垂悬的轻薄素纱后,正站着一个人,确实说,是个男子。 那人背着光,修长俊逸身形在素纱开合间,朦朦胧胧,若隐若现。 “颜墨璃,醒了?”那男子的声音很冷,但却令她有一些熟悉的感觉。 “刺客”这两个字硬生生地被她吞下肚腹,因为对方叫她“颜墨璃”! 她从进入人的视野以来,她就是郭岚凤,大魏国左将军郭晋方的庶女,大魏国太皇太后的专属医女郭岚凤。 在大魏没有人能叫出“颜墨璃”这个名字,甚至在整个苍月国,也没有几个,唯一能叫得出来的,只有桃园谷的人! 这是梦么?这声音清冷得好熟悉,好象是少主子! 可是,桃园谷远在千里之外的苍月,少主子不是在苍月,怎么会跑到大魏的皇宫? “起来,本公子有话问!”那人甩了个身,在不远处坐下,此时月光打在他的脸上,那一张脸庞幽幽似白雪,眉宇间带着似冰川万壑不见一丝的温度,唇线微微抿着,更让人觉得无情冷酷。 可眉峰下却有一双让世间所有女子怦然心动的双眸,修长如漆墨的羽睫下那双眸泛着褶褶之光,夜光下流泻着下如水般的脉脉情素看着她。 他正是远赴大魏寻找昏迷的申钥儿下落的苍月景王顾城风。 从皇宫废园里离开后,他已经无法再等待影卫给他传递申苏锦的消息,连夜奔赴大魏皇宫,亲自督促。 现在进入大魏,现在的时间与贺锦年的时间同步在皇家闱场时~当初原稿是两件事同时一起发布,但担心人物一时出现太多,读者消化不了,月就把大魏的滞留在后面了。 正文 046 桃园谷 章节名:046 桃园谷 如果她是第一眼见到这一双眼睛,她会马上认定,眼前人爱上了她,不惜夜半探闺房,只为一亲芳泽! 但她知道,那一双天生含情的眼中实质上是最无情了,就是因为她曾被这种表象所迷惑,才会自做多情,以为他与她第一次相遇,他便瞧上了她。 是的,只要是情窦初开的女子,看了这么一双多情的眼睛,都会认为,被爱上了! 虽隔了多年,彼时的少年已经成为伟岸的成年男子,身形变得更加颀长,甚至五官轮廓也变得更深,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眼前的年轻男子是她人生遇到的第一块铁板桃园谷少主子! 她是孤儿,自小与一群孩子被养在一个世外桃园的地方。在园中,有无数的丫环婆子照顾着她们的生活起居,甚至她们日常所用的皆是仕家小姐才能用得起,过着如公主般的奢华生活。 在桃园谷,她们不仅要学仕家小姐的礼仪,还有专人的师父教授特长,她不知道别人学什么,只知道她奉命学医。 因为桃园谷极大,每个女孩各有自已的院落,又有各自的教习师父,所以,她与别的女孩子极少有机会见面,只是偶尔擦肩而过时,发现这里的女孩儿都极美,包括自已,天生一副媚骨,一身的雪肌。 尽管她们很少有碰面的机会,既使碰了面,也没有交谈的机会,但象是人类的本能,尤其是同都是美貌的青春少女,在她们之间也暗藏着竞争。 因为教习嬷嬷曾明白地告诉她们,只有最优秀的,才有机会被送到少主子身边服侍。 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能建一个这样的基地,又可以给她们这样极致奢华生活的主子将会如何的富可敌国。 她努力地学习着,她希望自已能够成为最优秀的一个! 在十三岁那年,桃园谷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少年。 她不知道他的身份,至于感到特殊,不仅是因为他是唯一进入桃园谷的一个男性,而且那少年的眼睛受了伤,被人带入谷中时,他的半张脸被黑纱蒙着。 后来,谷主派她和几个小医女去侍候这少年,她才知道,这个特殊的少年是他们桃园谷的少主子,因为少主子受了重伤,来桃园谷治疗,而她所学的是医术,所以,才有机会去服侍。 半年多的时间,她象所有的小医女一样兢兢业业地照顾着,心虽有所期盼,但却不敢逾越半分。直到有一天,她的师父云泪宣布少主子的眼睛可重见光明,并命她去摘下少主子脸上的白色纱布。 她喜出望外,并捕捉到了同门师姐的眼里一闪而逝的妒忌,她上前缓至少主子的身前,他坐着,她矜持地控制着呼吸,跪下身子,“少主子,奴婢失礼了!” 少主子仅点头示意,她伸出手,平静地解着缚在他脸上的白纱,一圈一圈的白纱缓缓绕着他的头解开,到了最后一圈时,他的手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轻冷地声音带着略微冰凉的气息直透她的肺腑,“我来!” 他的手极为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肌肤丝毫不逊于女子的晶莹润泽,他的手心温度比寻常人冷出三分,清清凉凉地贴着她的手背……很舒服的一种感觉。 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半年了,这个少年安静得让人以为他不仅眼睛受了伤,还失了音。她的心突然就绽放开了,像是一种栀子花开的甜美,她甚至不记得抽回了手,更不记得桃园谷的规距,无事不得接近少主子一丈距离内。 他解下了最后一层的白纱,她看到他的弯翘的羽睫在抖动中一点一点地展开,睁开时,那是一双美到惊心动魄的桃花眸,眸内的水光如秋水般一点一点地在敛聚……她从他的眸里,看到自已惊艳的表情,而同时,也看到他在看着她 眼前的少年如谪仙,又以那一双多情的眼眸看着她,她的心就如一面沉静的湖被一片落叶泛开了涟漪。 那一夜,她失眠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她期待着这是一场美丽的遇见,更期等着,属于她的人生舞台就此开幕。 可没料到,第二天她便听说少主子准备离开桃园谷,同时因为少主子的伤已愈,已不需要医女服侍,隔了重重的楼台亭榭,她甚至连见他一面也难。可被扰乱的一颗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她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她永远记得那个耻辱的一夜,她裸着身爬上了少主子的床,仅这一念之差,她的命运瞬间跌回谷底。 少主子仅一招手,寝房中就进来三个黑衣人,她裸着身子求他时,他的眼毫无温度。当场深夜将她带离桃园,扔在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日子,仅仅为了裹腹,她蓬头垢面地坐在路口乞讨。 幸好是医术让她找到了生计,她在当地的一个医倌内找了个小医女的活,而半年后,她的好运来随之而来,在她一次随医倌出诊,为大魏国的一个军营行医时,手臂上的胎记被军中的一个小将认出,她是大魏国左将军郭晋方的女儿。 “奴婢见过少主子!”确定了眼前男子的身份后,让她愈发感到诡异不安,这个月她已收到少主子亲自下的三道密令,可她皆以“侍机而动”四字回报,一是任务确实难度很大,二是她多少仗着她身在大魏皇宫,身边有十几个一等侍卫护着,桃园谷的人不能拿她如何! “什么时候,你敢站着跟本公子说话?”月光下,那男子精致的眉骨透着寒凉。 “不敢”她本能地双膝跪下,带从万千枯骨中爬出的寒栗,胆颤心惊地俯首,“奴婢见过少主子!” “过来!”男子冷漠地吩咐,打断了她所有的冥思。 于是她弯下腰双手着地,就着跪的姿势爬了过去,她只觉得就如同踩进了一片沼泽,越陷越深,越是靠近,内心的恐惧也越来越大。 直到眼角的视觉看到,一双玉白锻绣兰花的靴面,衣袍下层层繁复的缎绣无不显示着衣饰主人的华贵,她方停了下来。 此时,她的心更加地恐惧,眼前的少主子夜行至大魏皇宫,甚至连起码的夜行衣不配备,直接闯进她的闺房之中,将皇宫大内的侍外高手全不放在眼里,胸有成竹至此! 美男献上~海选票交上~ 正文 047 交出申苏锦 章节名:047 交出申苏锦 “本公子的发过三道密令,却石沉海底,本公子倒想知道是否是因为密令太难解,倒让你没明白其义。来,念一念,今日本公子在此,你可大胆询问!” “奴婢不敢!请少主子赐罪!”颜墨璃倒吸一口冷气,连连磕了几首,伏低时,肩头微微耸动支撑着欲瘫软的身躯,不敢有丝毫的迟疑,颤声念道,“速完交苏申锦之身于枫桥行苑,不得有误!” 这个密令是她回到大魏郭家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申家六公子申苏锦从苍月国回到大魏不久,便昏迷不醒,这个消息一传出,让多少人嘘叹不已,几乎震动了整个苍月。世人谁不知道申家六公子文韬武略,是灵碎子的得意门生,自她出现在苍月国时,就是各种势力想争夺的一个年轻才俊。 她也料不到,桃园谷竟然对申苏锦产生了兴趣,命令她从申家劫出申苏锦的身体。 她知道桃园谷真正要的是申家的八小姐申钥儿,可她不想把申钥儿交给他,也不能把申钥儿交给桃园谷,否则,以桃园谷的医术,会很快地发现申钥儿身体的异状,查出申钥儿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 她想把真正的申家六公子申苏锦上交,但申家对这个真正的申六公子的身体看管很严,既使他昏迷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依然每天有专人潜心的照料,除了昏睡外,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地成长,申钥儿这些年的易容的变化也是根据申苏锦的容貌变化而改变。 她没料到少主子竟会亲自来大魏,看来,桃园谷对申钥儿的誓在必得已超出了她所有的预想! 那么,今夜突然而至的少主子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年,呆在苍月国的申苏锦,其实是由申钥儿乔装打扮的呢? 还有,是什么原因让少主子亲自跑这一趟,难道他知道了申钥儿昏迷不醒的原因? “颜墨璃,你没料到本公子会亲自到这里,嗯?”顾城风的唇边依然挂着那抹永远优雅的笑容,缓缓道,“看来,做了郭家的女儿,身居大魏皇太后的一等医女后,你就敢对本公子的命令阳奉阴违了?” “奴……奴婢不敢,少主子……实是申家把申六公子的身体看管得太严,奴婢根本连探视的机会也没有,更不知他在申府哪个地方休养。加上,奴婢手上无人可使唤,单凭一人,不知道如何下手!”她心里乱得像团漩流奔走,急欲解释着,声音中透出了极度不安,“公子,奴婢本想这个月趁着申老夫人寿辰,看看能不能找机会下手,就是奴婢担心人手方面……”她想向少主子要几个影卫,那样成功的机率就大了很多,她不想自已暴露,否则,一旦得罪了申氏一族,她在大魏将难以立足。 久久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心中疑惑,眸光缓缓沿着那白色缎面的锦靴上滑,“公子,申苏锦是申夫人唯一的儿子,申夫人她……”当抬首看到他的脸时,却看到那一双桃花眸了无温度,冷冷地看着他,高贵淡漠的冷凝气质都如同王者般不怒自威,心中一凛,便噤了口。 “请少主子恕罪,是奴婢错了!”恍似乎被这一道眸光解剖了般,她感到心虚异常,凭着自已的医术,只要她肯自动提出为申苏锦诊治,申苏锦的父亲申剑国和母亲田敏丽为了儿子的早日舒醒,未必不肯颔首,所以,不知道申苏锦的身体所在,明显是个借口。 她一直抗拒这个任务,是因为在她的心底深处,除了她不想与桃园谷再有任何瓜葛外,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将自已涉进申家的泥潭之中。她不了解申苏锦与桃园谷究竟有何瓜葛,她担心,一旦被少主子查出来,申苏锦的昏迷和她有关系,她不知道她要面临什么。 “本公子没有耐性等!本公子不管申家六公子是否能醒来,更不理会申氏一族对这个嫡子的态度。对他,本公子是誓在必得,如果你连这个任务都做不到,那留你何用?或许,你是另有打算?”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那寒潭下却是惊涛骇浪,她知道,今夜,她会有劫难! 但同时她也暗暗松了口气,少主子看来是不知情,他并不知道世人眼中的“申苏锦”事实上是申钥儿。 “奴婢不敢!奴婢无能,少主子,请再给奴婢一段时间!奴婢决不辱命!”她匍伏于他的足下,如今的她段不敢以少女之心去仰望他,他于她就如神祗,可以主宰着她的命运和一切喜怒哀乐! “本公子的耐性已被你耗尽,这一次只给你三天,三天后,本公子要见到人!否则,你的身份将会暴光!” 一句话像尖针,似锐刺,锥子一般扎进她的心,是的,她的身份是见不得人,她手臂上的胎记是人为的。 在她以为终于可以过上人上人的日子时,桃园谷的人又找上了她,原来,她被郭家相认从来不是命运使然,一切都是桃园谷安排,他们就是要将她送到大魏太皇太后的身边。 那一天她也知道,原来不安于份所以差点被遗弃,幸好她的教授她医术的师父云泪为她求了情,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医术天才,而适巧,大魏的皇太后百病缠身,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所以,正在向民间招榜求医,所以,桃园谷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她们用最严历的方式考验她,逼她弃掉一切的自尊,甚至当街乞讨。 但同时也给她最诱人的陷阱,一个有钱的钱庄老板要收她为妾,许诺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当时的她如果为了生计放弃了贞节,那她就会被桃园谷彻底放弃,因为桃园谷对她们一直秉承的是仕家女子贵族教导,她们不要一个只为三餐放弃贞操的红楼艺妓。 除了她们中最优秀地将成为少公子身边的人外,其它的人就算是作为细作而出卖身体,也会被送到当权者的手中为妾甚至为正室。 所幸,她通过了考验,马上摇身一变成为大魏国左将军郭晋方失散的女儿。 但是,一旦她的身份被暴光,她成了一个细作,她无法想象她将如何遭到郭家及大魏皇太后的报复! 音未落,有淡雅的熏香飘入鼻中,她心中突然冒起一股寒意,未等想明白,下颌便被强迫张开,一颗丸子状的东西放进了她的口中。 她脸色微变,却只是一瞬间,便又恢复了正常,认命地闭上眼,吞了下去。 一口鲜血由口中溢出,她面色苍白地萎顿在地,但她不敢去多问一句。 “作为你阳奉阴违的惩罚,本公子在你身上下了灼心,你需要三日内本王要解药,否则你的身体就算在大冬日,也会炙热欲焚。”顾城风微微俯了声,声音里悄悄透了些戏谑,“颜墨璃,这不是春药,用一个男人就能解得了!” “奴婢明白,请少主子放心,奴婢定在三天内将申苏锦之身完璧无缺地奉上!”她惊惧得连连颔首,她在桃园谷所习的是医术,自然知道在桃园谷有专门一批药师在配备专门的毒药和解药。 颜墨璃四肢伏地,许久后,她感觉到周身的压抑慢慢地褪减后,方缓缓地抬首,果然看到眼前空空,少主子已不见去向。 正文 048 探访申府 章节名:048 探访申府 她瞬时全身脱力地瘫倒在地,许久后,才撑着起身,踉踉跄跄地回到床榻上卷着被褥躺下,此时,所有的燥热已一扫而空,因为胸口处的寒凉颤意一波一波地席卷着她全身的筋脉。 她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强烈的预感,桃园谷的少主子肯定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他能在大魏皇宫之中如履平地,说明,这里有他的人,甚至处处是他的眼线。 现在,她不能有一丝的侥幸的心理,这三天内,她必须把申苏锦的身体偷盗出来。 这一夜,颜墨璃睡得极为不安,时不时从梦中惊醒,几次本能地看向帐帘,明明是无一人影,她却依然感到心悸不安! 翌日,卯时初,随侍宫人严宝枫端着洗漱品进寝房时,见到颜墨璃已穿戴整齐,不觉奇道,“小姐,昨夜您给太后娘娘排毒至戌时,太后娘娘不是恩旨让您今儿迟些去么?您怎么不多睡会?” 颜墨璃接过宝枫手上的漱口液,清除了口腔里的异味后,又接过她毛巾,洗了把脸,方抬眼,带着懒洋洋的口吻道,“我今天要出宫,可能不会那么早回来。如果太后有问起,你就说给太后娘娘新配的丸子里少了一道重要的药引,太医院里虽有,但成色不够,我亲自出宫挑药材了!” 严宝枫听这口气,也知道颜墨璃不准备带她出宫,心里略有些失望,如果她能跟着,或许还能回家一趟看看她的爹娘。 这时,安素绫端了早膳进来,刚好听到这话,有些兴奋地问,“小姐,奴婢跟您一起去吧!”要说这皇宫没人愿意多呆,皇上年老体衰还时不时地要宠幸年轻美貌的嫔妃,甚至还传一些漂亮的男伶,让他们整个太医院战战兢兢,唯恐出什么状况。 后宫的嫔妃除了年轻的,身子骨还强些,多的是三四十来岁月经不调的,最忙的算是他们太医院的医女的,一天到晚各个宫落地跑,比内务府还忙,最后也不落个好。 至于皇太后,病怏怏的,一天到晚吃进去的药比饭还多,什么时候若不小心给治死了,论上罪,弄不好还得有人把脑袋给赔了。 出宫多好,透透气,这太医院里除了太医,医女中也只有颜墨璃有这个权利可以随时出宫。 “不必了,今日各宫的娘娘如果有传我,你就让医女楚云去一趟。”颜墨璃脸上带着倦意,喝了半碗粥后,也没什么胃口。 宝枫打开窗子,清爽的空气瞬时侵入肺腑,舒服得让人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这是春末,这个时辰天色还没透亮。 颜墨璃看看天色,心想这会走到皇宫门口,也差不多该开宫门了。 严宝枫回身走到颜墨璃的身边,从怀兜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这银子她存了很久,向来是随身带着,“小姐,我这里有五十两的银票子,那您帮奴婢转给城东广华药庄的伙计严子欢吧,我爹生病了,这些银子他们用得上!”心想,反正颜墨璃要去药庄进些药品,这也是顺道。 颜墨璃心里有些烦,但她也知道严宝枫近来总是担心家里头的事,便接了过来,随口应道,“放心吧,帮你转交便是!” 安素绫为颜墨璃叫了马车,马车没有从皇宫正门出去,而是从西门走,那里离申府更近。 申剑国是大魏的护国将军,两朝重臣,与当今大魏皇帝的关系匪浅。而颜墨璃的父亲大魏的左将军郭晋方正是在护国大将军申剑国的麾下,所以,颜墨璃到了申府时,便以父亲的名讳上报,再言明自已的身份求见申家七小姐申皓儿。 颜墨璃来到大魏后,有一个明显的感觉,就是大魏重男风。 就算是进了这庄严的护国将军府,她都可以看到几个抹了淡妆的年轻男子站在廊处轻摇折扇聊天。颜墨璃知道,这些是申大将军养的小倌,虽然没有明确的身份,但因为受宠,在府里也是自由自在。 颜墨璃穿着银色的宫裙,在这春天的早晨,走在团花簇锦的绿径上,竟似凌波微步的花神仙子,刹那美丽不可方物,引得那几个男子频频侧目,其中一个穿着朱红纱衣的年轻男子扬了扬手中扇子,轻轻唤了一声,“郭小姐,六公子生病了,昏这了些许日子,夫人瞧得紧,恐怕你是见不着面了!” 申府里的人都知道,申家的六公子与颜墨璃素日交好,论才华品貌,两人不相上下,可惜颜墨璃是个庶出的小姐,将来既使就算进了门,也只能算是个侧氏的身份。 执路的韦婆子略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压低声音对颜墨璃道,“郭小姐,您别理这些下作的东西,成日里在园子里寻着欢,喝酒逗乐,弄得乌烟障气的!” “六公子现在身子如何了?”颜墨璃淡淡一笑。执路的婆子虽然身份低下,但她们迎来送往客人,往往能从她们嘴里套些事情,加上有些客人会给赏钱,这些婆子早就练就了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 “还不是老样子,这都快半年了,没一点起色,前些日子,夫人还说想去派人去苍月找大夫!”执路的婆子赔着笑,“奴婢前几日听老夫人房里的范巧姐说起,老夫人曾向夫人提过,想请郭小姐来给六公子瞧瞧,可夫人说,郭小姐如今是太后的人,申家哪好意思开这个口,今日郭小姐来得倒巧了!” 颜墨璃心中冷笑,当日她与申钥儿交好,这让申夫人急了眼,毕竟申钥儿顶的是申家六公子的名,她唯怕两人传出什么流言,将来等真正的申苏锦醒来时,不得不收了颜墨璃入房。 可颜墨璃的身份,田敏丽是真正的瞧不上,先不说颜墨璃是个庶出的女儿,就算是郭晋方不过是个大魏的左将军。 颜墨璃知道田敏丽希望他的儿子将来能娶苍月国公主,因为申钥儿当初在苍月国时,苍月国的皇帝顾城亦的第十九个妹妹顾铃兰曾公然表示对“申苏锦”情有独钟! 接下来几章,申钥儿在大魏遇害的原因要揭开一小部份~ 正文 049 申皓儿 章节名:049 申皓儿 顾铃兰是皇家正统,在苍月国是最尊贵的公主,顾铃兰的生母是苍月国的姚皇后,姚氏是苍月国最大的十大仕族之首。 既使现在姚皇后已逝去多年,但她父兄一代在苍月国的影响仍然不可小觑,这也是虽然姚皇后一生无皇子傍身,依然稳坐中宫之位的缘由。 田敏丽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儿子早点舒醒,然后,申家马上向顾城亦提亲,一旦获恩准,那么申氏一族就不单单是大魏的高门氏族,而是一跃成为整个苍月大陆十大仕族之一的大氏族。 所以,每回颜墨璃来申家,田敏丽都没给她好脸色。 颜墨璃心中窃笑,恐怕连田敏丽都不知道,她早知道了申钥儿是女儿之身。 颜墨璃听了韦婆子的话,笑笑没说什么,倒识趣地从怀里换出一些碎银子,韦婆子欢天喜地地接了过去,连连谢后,放慢了脚步,压低声音道,“奴婢还听到一些不可思议的话,侍候六公子的一个奴婢说,公子的身子骨怪得很,明明是昏迷不久的人,可那身上的肉一按下去,松松垮垮,就象是躺了几年没法动的人!”韦婆子猛地觉得自已透露太多,真是说多错多,只好讪讪一笑,圆话道,“不过,这话她们可不敢乱传,怕要是传到夫人耳朵里,只怕会给杖毙,只是这丫环碰巧是我的内侄女,有一手按摩的好活,托了我这婆子的福,进了这府里侍候六公子!” 这话要是别人听了或许会添疑问,但颜墨璃是知情人之一,她知道申钥儿昏迷时,初时,申家将她放在申苏锦的寝房里,派了丫环婆子照顾,为了不让别人知道申钥儿的女儿身,象沐浴更衣之类的都是由申皓儿和田敏丽亲自动手。 但这种苦差事两母女哪能经得住几日,很快地,田敏丽就转移了申钥儿,将她放到了申氏的老宅中阴冷地窖里! 对外却宣称,申氏的气脉有益于沉睡不醒之人的体魄,所以将她到了放到申氏的灵脉下静养,并谢绝所有人的探望! 其实那里养的人是真正的申苏锦。 有关申氏一族的气脉,传闻是一块风水宝地,申氏一族的先人的陵墓都建在这灵脉之上,相传这是申家一族百年兴旺的根源。 苍月大陆很多人知道申氏一族拥有气脉,但就是无人知道此脉深藏何处!这或许也是少主子一直无法得到申苏锦的身体的原故,申家的人把他护得太好! “韦嬷嬷放心,我如今也不会没事闲着往申府里跑,况且,这些话我听了就听了,也不会搁心里!”颜墨璃也不等韦婆子帮她推开院门,自行推进后,驻了足,不亢不卑地留下一句,“我关心申六公子纯是因为朋友一场,倒是这府里的上下多心了,我颜墨璃可从不曾想过进这申家的门!” 她把话留在这,她自是知道,以韦婆子这话唠子,自是会在众人面前添油加醋地说,很快就会传到田敏丽的耳中。届时,让田敏丽把心搁下,倒有可能请她去给申苏锦诊断,那她才有机会接近申苏锦。 韦婆婆干笑几声,福了福身告退。 颜墨璃进了申皓儿的闺房,寝居熏燃薄荷清香,让人闻了通体透着清凉的气息。颜墨璃心中冷笑,她知道申皓儿不喜这种香气,她喜的是玉兰花香,可她马上要代替申钥儿去大魏了,所以,她连自已的习惯也得摒弃。 申皓儿是刚刚用完膳,她此时正闲着描图做鞋面,靴身已经做好,只要在上面做简单的刺绣就行,也是收尾的工夫了。见颜墨璃进来,忙让舒巧收好,她可不想让颜墨璃看到她正在做男子的靴子。 她看着舒巧把东西收进柜子中后,很快回过脸,颇含警告的看了领颜墨璃进来的丫环舒玉一眼,“舒玉,去上茶,别让闲杂人等进来!”舒玉会意,直起身也不向颜墨璃行礼,只微微一笑,默默抿樱唇出去。 申皓儿一身淡紫宫裙坐在圆桌边,她眼神淡淡流转,若有若无地带着轻视睨着颜墨璃。在她心里,她其实很不屑与这个身份地位与自已差了一大截的庶女走在一道。 颜墨璃心中暗自冷笑,她知道她与申皓儿之间是与虎谋皮的交易,但谁是虎没到最后结局谁也不知道。 但她对申皓儿也不敢太过轻视,申家七小姐,大魏的第一美人,与申钥儿是双生子,自然在长像上是惊人的相似,可申钥儿那一双皓眸如秋月,清沏而明亮,而申皓儿的那双含烟的眸子是看不得的,迷蒙如西子烟柳,波光潋滟似是风光无限,暗藏的往往是黑暗。 这种美女让世间男子看了,莫不想是捧在手心里来疼惜,但她却知道,这是地地道道的一个蛇蝎美人,连着亲妹妹都能算计。 颜墨璃坐在申皓儿的对面,她不介意丫环舒玉上茶时,连个礼也不行,直接将茶搁在她的面前,她托着茶盏轻啜一口,待丫环们全都退出后,往椅背一靠,语声中带着丝丝的慵懒魅惑,“好久不见了,七小姐!” 申皓儿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连笑容都很勉强,语气更是森冷,“郭小姐,我们曾说好了,没事尽量不见面!” 申皓儿与颜墨璃在明面上从不互相来往,今日颜墨璃突然拜访,确实让申皓儿感到不悦,她不希望在临行前出现任何的突发情况。 因为再过几日,申皓儿将会拿着申钥儿的信物去苍月接回秦邵臻,待秦邵臻回到大魏后,只需要一个轻轻的借口,说八小姐体弱早已昏迷不醒多年,将七小姐许配给秦邵臻也不算是负了申家六公子的委托。 所谓疑心生暗鬼,因为她和颜墨璃有过一次暗中交易,她自然不希望与她多做接触,露了马脚。 颜墨璃似乎毫无察觉申皓儿的冷漠,保持着慵懒的姿势不变,但口气已有所改变,带着讥讽,“我是来要你还债的,怎么,过了河就想拆桥了?” 申皓儿水烟眸儿蓦地闪过一道道寒芒,冷笑,“郭小姐,本小姐不记得曾欠了你什么,别忘了,是你自已机心不良在先!”去年申钥儿回到大魏后,申皓儿发现她与颜墨璃竟走得很近,这让她很不理解,先不说颜墨璃的身份没资格和申家嫡小姐做朋友,单是申钥儿回大魏的时间就很短,怎么会和颜墨璃变成了莫逆之交? 何况申钥儿的性子很静,她顶着申家六公子的身份也注定了她不能与任何人深交。 显然,这不合理! 所以,她开始处处留心,并买通了申钥儿身边的丫环,很快,她就发觉了这其中的秘密。 正文 050 合谋 章节名:050 合谋 有一日,她收到消息,说申钥儿和颜墨璃独处,她便偷偷去看看情况。 申钥儿寝居左右的丫环婆子全被她的人引开,她独自靠近申钥儿的寝房。 在窗外时,无意中从未关紧的窗缝中看到申钥儿躺在太师椅上,而颜墨璃正一句一句、很缓慢地问着申钥儿一些的话。 她惊奇地发现,申钥儿竟象是入了魔一般有问必答,她的眼睛是闭着的,回话时,语速很怪,好象无情无欲,缓缓地平述着。 她屏着息偷偷地听了近半个时辰,虽然当中有些话她一时消化不了,但大致听明白了,申钥儿断断续续地告诉颜墨璃,她以申家六公子的身份将自已许配给了大魏的皇子秦邵臻,并让秦邵臻行下诺言,一生只娶她一人为妻。 她还告诉颜墨璃,以她和秦邵臻这些年的筹划,还有申家的支持,只要秦邵臻能够顺利地回到大魏,那大魏太子之位非秦邵臻莫属。 那一刹那,申皓儿极端愤怒和震惊,因为她曾幼年时见过一次秦邵臻,那时秦邵臻要被送到苍月做质子,走时曾来申府和父亲辞行,她因为好奇,便躲在屏风后曾偷偷看他一眼。 她虽是闺中女子,亦知,去苍月为质子的没有一个能活过两年,上一任的质子亦曾来过申府,拉了申剑国的袍子哭得惊天动地,连皇家的体面也不顾,不停地向申剑国磕首,百般惊惶哭诉着不愿去苍月。 可眼前的秦邵臻,虽年少不具风骨,但那双眸却冷澈见底不带惶色,白皙的脸上平静如水,偶尔轻轻一笑如芝兰玉树,他深知自已前去凶多吉少的情况下,以学生自称,彬彬有礼地给申剑国下跪,说若有一日有命回归,希望还能够到夫子府上饮一杯水酒。 就是这样小小的少年,走进了她的心。 在秦邵臻离去后,她大胆走出屏风,半真半假地指着秦邵臻的背影对父亲笑,“爹,女儿喜欢这样的男儿,不惧生死,要是有一天他能活着回来,女儿必嫁给她做妻子!” 申剑国抚了抚她的头,一直铁面凝重,蹙眉不语。 后来过了几年,申剑国见这么多年秦邵臻在苍月依然能自保,不象别的皇子不到一年或两年就传出死于意外,对秦邵臻的能力有了肯定,加上她一直念念不忘在在父亲面前提起,所以,申剑国才心生让申钥儿代替申苏锦去苍月护卫秦邵臻,并想办法带他回到大魏。 而在大魏,申剑国也暗中为秦邵臻辅路,去年,所有的安排差不多就绪后,申剑国收到了申钥儿的密函,说她一切安排妥当,即日就要回大魏。 申剑国一时高兴,便抚着申皓儿的长发大笑着许诺,“皓儿,爹的乖女儿,越大越象你娘了!”在女儿羞涩的笑靥中,申剑国慎重许下,“你是爹最疼爱的女儿,有一天,爹会让你坐上大魏皇后的宝座!” 她当然自信,因为在大魏,她不仅容貌出众,更是出身高贵,父亲掌大魏兵马,几个叔伯亦在朝中任重职,申氏一族权势滔天,没有一个皇子不想巴结。 这些年,多少皇子想娶申家七小姐为正室,都被申剑国婉言拒绝! 她等着幸福来临时,可现在,却亲耳听到,申钥儿私自将自已许配给秦邵臻。 她脑子一时间轰鸣不绝,全身象灌了铅似地沉重,一直停留着申钥儿那一句:一生一代一双人,此生除了她申钥儿外,决不纳一妾! 接下来颜墨璃问了什么,申钥儿又答了什么,她一句也没有听到,直到颜墨璃从申钥儿的寝房里出来时,发现了她呆呆伫立在窗边。 当时颜墨璃虽很吃惊,但她却依然很镇静地向她点点头,福了福身,眸中带了深意,轻轻问,“七小姐,可以的话,我们谈一谈!” 她方从震惊中清醒,象福至心灵般,她马上想到了她要的是什么! 她不明白颜墨璃到底施了什么法术,可以让申钥儿有问必答。 但她知道,颜墨璃肯定不想申钥儿知道,她私下探窥了申钥儿的秘密! 所以,她以此为要挟,要求颜墨璃与她合作。 申皓儿自小在后院中成长,看多了母亲与那些妾氏的争斗,她早已懂得从细微之处观察人心,她亦瞧出颜墨璃结交申钥儿的心思并不纯,所以,她在要挟颜墨璃的同时,也分给了颜墨璃半杯羹,许诺只要她拿着申钥儿的信物去苍月接回了秦邵臻,一旦有日她登上的后位,她申皓儿必许她嫁入皇宫为妃,但前提是,申钥儿必须从此永远不要醒来! 颜墨璃虽不识得秦邵臻,但大魏未来帝王后妃的身份对她有着强烈的吸引,因为有了这样身份的保护,那她就很有可能彻底摆脱桃园谷的控制。 最重要的是,她比世间的任何人都不想要让申钥儿幸福,所以,申皓儿的提议正中她的下怀,两人很快达成统一的意见。 “究竟谁居心不良,当初你我的约定又是谁才是真正的受益者,申小姐,你现在是不是全回忆起来了?”颜墨璃了然地看着申皓儿表情的变化,她的口气带几分戏谑,“瞧上了同一个男人,真是应了一句,姐妹总有共同的地方!” 颜墨璃脸上的神情分明是没有商良的余地,如此笃定的态度更让申皓儿怒上心头,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想打开天窗说亮话,断了颜墨璃的念头。 她重重搁下手中的茶杯,嘴角冷冷地掠出一个弧度,语气充斥着薄薄的讥讽,“现在提欠债是不是太早了些,我想得到的还没得到呢,而且,你已经提过你要的条件,现在想要,是不是时机太早了些?” 颜墨璃瞥了一眼申皓儿,自行添了杯茶,轻轻啜了一口后,不急不徐地道,“我先拿些利息,而且你必须配合我,否则,我们的事很可能会被人察觉!” “什么情况?”申皓儿脸色一变,双手紧攥起,指甲瞬时刺到手心,疼得她咧了咧嘴,神色变得有些紧张。 颜墨璃摇摇首,摆明了不想多谈这方面,直接开门见山道,“我要申苏锦的人,在三天内,不,只有两天了!” 正文 051 计夺申苏锦 章节名:051 计夺申苏锦 “原来是为了六哥!”申皓儿忍不住嗤笑出声,心中盈满鄙夷,身子轻轻松松地往后一靠,慢条斯理地戏谑,“郭小姐,本小姐看你早过了做白日梦的年纪,怎么,是不是宫里头的那个病老太婆给了你一个误导,以为你帮她开几副药,配几粒丸子,你就变得身价百倍了?居然一大早开口向本小姐要六哥,你造什么春秋大梦,你要我的六哥?不会吧,你不要告诉我你真想当我六嫂!”她邪恶一笑后,转开脸,看着壁上挂的一幅秋海棠的水墨画,咯咯咯地笑了一会后,“看到这幅秋海棠了没有?那是我六哥八岁时画的,当时连灵碎子都说六哥天赋异禀。若非是不慎从马上摔伤了,如今名扬天下的就是我真正的六哥,哪轮得到申钥儿那贱人。别说六哥将来总会醒,就算是我六哥死了,冥婚也轮不到郭家庶出的女儿,何况,你还不是在郭家养大的。” 大魏上下,谁不知这颜墨璃被郭家找回前,还做过乞讨,这话申皓儿虽压着高门闺绣的修养不便说出口,但脸上毫不隐藏的讽刺已满满地写出对颜墨璃的不屑! 身份、地位,每每有人提醒她时,颜墨璃就象忍受着九蛊穿肠的滋味。她自认,论优秀,放眼这个整个苍月大陆,无人能迄及于她,但偏偏她有着最不堪的过往。 本以为回到郭家是她命运的转折,谁知她的嫡姐郭岚冰并不容于她,处处与她较劲,最后,把她的过往一切皆查探出来,有心无心地在任何一个场合公然取笑。 颜墨璃眸色冷得几乎沉淀出冰魄来,她迅速低了首,怕自已一时忍不住,光是连眼中的淬毒就可以杀死眼前的女子,她直直地盯着手中的杯盏,几乎洞穿了杯底的青恣,许久方缓缓抬道,笑靥如花却带着一拍两散的绝决之口吻,“谁会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有兴趣?七小姐,请你不要多问为什么,你只要知道,有一个恐怕连你申氏一族都得罪不起的人要申苏锦,如果我们做不到,让他亲自动手的话,事情将会一发不可收拾,对你对我都很麻烦,到时,一旦事情弄得天下皆知,我肯定不会自已独自承担,我会毫不隐瞒的招供出来,是你强迫我,逼着我给申钥儿下蛊,让她陷于昏迷。或许,你自认有你母亲保着你,大魏的申家如此体面,谁又敢拿你们问罪。甚至你的父母为了所谓的体面,将一切事情压制下来,可你难道就不担心,被你的心上人秦邵臻知道,申钥儿就是申苏锦,或者让秦邵臻知道原来申家的七小姐不过是一个蛇蝎女子?申七小姐,你……还要坚持下去么?” “你你,你说说清楚,发生什么事了?”申皓儿在宅内斗斗嘴皮虽历害,但到底是闺中女子没什么世面,她见颜墨璃不象是开玩笑的样子,心中也惧了几分。 她也担心,如果真被传出她与申钥儿昏迷不醒有关,那她真的不懂得如何应对世人的眼光。 “这个你不必知道,除非你想赌一局,否则,你就乖乖地配合我。我提醒你一句,如果事情闹了出来,我颜墨璃不过是打回原型,我一身医术,走哪都饿不死!而你呢,申七小姐,你一定会身败名裂!别说是秦邵臻,就算是大魏的普通人也不会要一个敢拿自已亲妹妹下手的蛇蝎女子为妻!”每个人都有七寸,申皓儿的七寸就是秦邵臻! “住口!”申皓儿蹭地一下站起身,柳眉倒竖,双眸炽盛出凶狠之光,重重一拍桌子,尖利地指着颜墨璃骂道,“郭岚凤,你敢威胁我,你算什么东西,就算是你郭府的嫡小姐郭岚冰,在我的面前也得伏低做小!你一个庶出的女儿,竟敢在这与我呛声,告诉你,我要捏死你,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颜墨璃并不示弱,她紧紧盯着申皓儿,眸中压着深浓的厌恶,“申皓儿,我不是与你呛声,我是提醒你,别把这件事不当一回事,你用脑想想,我没事找你要申苏锦干什么?” 申皓儿只觉得胸中有股烧灼之气乱窜,两人互相瞪视许久后,申皓儿狠狠吐出胸中一口污浊气,尽量命自已冷静下来,颜墨璃的话也在情在理,她确实不会没事要申苏锦,想来,也是实不得已方找她商量。 如此一念,脸上渐渐缓了下来,许久方压抑地问,“但府里头这么多人,你是让我明目张胆地把六哥背出去?” 颜墨璃摇摇首,坐了下来,缓了缓口气,“不用,我想了一个方法,你只要把你六哥密室的具体方位告诉我,我自会安排人去取,只是当晚你配合一下我们的行动就行了!” “这事,很难瞒得过我母亲!做得再慎密,也难保将来被我母亲查出来!”她自信在她与申钥儿之间,母亲肯定是维护她,但比起申苏锦,她心中没有确定的答案,六哥一直是母亲心中最大的希望。 “不用担心,申钥儿在苍月五年,手上不知沾了多少了血腥,到时候你含沙射影地在你母亲面前说几句,让她误以为是你六哥替了申钥儿背了黑锅便是!” “那么好背就好了,你当申家那么好蒙骗!” “不必担心,要申苏锦身体的人,手段绝对在申家之上,他们不会留下任何蛛丝蚂迹,只要你申七小姐管得住自已的嘴巴就行了!”申皓儿站起身,状似无意地拍了拍裙子,象是要拍去一些很脏的污垢似的,“我告辞了,省得你的母亲提心吊胆以为我又是来打你申家的主意!” 两天后的夜里,因为申老夫人的寿辰,申府进了很多的烟花爆竹,还有不少的花灯和彩丝,结果不慎引起了一场火。 火势从申家的库房很快就漫延,直逼申氏的祠堂,虽然火最后被熄灭了,但当夜侍候申六公子的奴婢回报,申苏锦失踪了! 八月十二号入V~亲们,首订是一个很重要的考核数据,亲们追文也好,养文也罢,请记得12号当天及时首订呀,月求支持,求首订~ 正文 052 思念+入V公告(求首订) 章节名:052 思念+入V公告(求首订) 枫桥行苑是一间伶人倌,位于大魏最繁华的井安街,光一个大门就占了八个铺面,传说中,这里的掌柜枫桥行苑苑主不过是十六花季的少女,却有着惊人的营商天份,不过两年时间,就把周围几家伶人倌悉数兼并。 如今,枫桥行苑已成为大魏最大的伶人倌,也是大魏最大的伶人交易中心! 而实际上,枫桥行苑是桃园谷驻大魏的秘密基地之一! 枫桥行苑苑主许悠幽深夜接到影卫的回报,大喜过望,忙命影卫将东西带到雾枫阁。便回寝房换了一件霓裳,勿勿前往少主子的寝居林枫阁回复好消息! 虽然她并不知道少主三下密令给颜墨璃是什么任务,但她知道,能令少主亲自在大魏等消息的,一定是非常重要。 谁知扑了个空,丫环给她端了茶,回话说少主子刚从外边回来,这回在沐浴,让她稍等片刻。 “你们退下吧,本苑主在这等便是!”她谴开丫环,独自留在了少主子的寝房里候着,心里激动万分,她亦是桃园谷出身,两年前奉命经营大魏的枫桥行苑,虽是枫桥行苑的苑主,可少主子来了,她并无福能近身侍候,好不容易盼来个理由可以见一见少主子。 许悠幽有些紧张中带着兴奋在寝房左右中踱着,又走到妆台前,修整了妆面,用帕子将妆容擦得淡一些,那唇上胭脂擦去一层后变成了娇粉色。 她满意地看着铜镜中穿着橙色的蝴蝶袖收腰罗裙的自已,袍子上虽无花无纹,但襟上,袖口,裾处镶了彩蝶拱花藤图。她忍不住对着铜镜转了几圈,只见衣袖翻飞,象那蝶便似要飞出来一般,摄人心魄。 而耳朵上的一对珍珠耳环,更衬得白净细腻的肌肤越加剔透。 她想,是男人,见到这样的女人,总是会动心的! 身后,突然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倏地转身,只见一年轻男子一身亵衣从寝房内设的浴房走了出来。 骤然见到传说中的少主子,心不由自主地惊颤起来,“奴婢桃园谷弟子,大魏枫桥行苑苑主见过少主子!”她款款上前,依着桃园谷的规距在一丈开外停下,四肢伏地!而后,缓缓抬首,绽开最美丽、最自信的笑容。 每一个从桃园谷出来的少女,哪一个不满心憧憬地希望有一天能侍候少主子。她们的容貌都是千里挑一,才学更在仕家女子之上,她们都是上天的宠儿,带着自信,怀着凤凰展翅的雄心! 都说进了枫桥行苑是最有机会见到少主子,可两年了,青春在指间飞逝,等待她的却是日复一日的失望,她连见也没见过少主子。今日,机会一朝突至。 更甚,眼前的人竟是玉人般的丰姿,这是她连梦都不曾梦想过。 门外候的两名丫环听到寝居里有了动静,急忙进来侍候。 男子眸光似水柔情睨了她一眼,声音却有些冷淡,“有消息?” 许悠幽按下怦怦乱跳的心,双颊染上一层氲色,声音越发的柔软下去,“回少主子,影卫已将少主子要的东西带回,因为颜墨璃将东西放在水晶棺,奴婢担心惊了客人,所以,让影卫暂将水晶棺安置在后苑的枫雾阁中。” 枫雾阁是枫桥行苑的内堂,防务是枫桥行苑最严密之所,通常只有发生重大之事,枫雾阁方会开启。许悠幽此举明显在讨好少主子,她虽然不知道棺中是什么,但她早就察觉得到少主子似乎很重视这个东西,否则不会下了三次密令,让颜墨璃执行,而这一次,还亲自来大魏督促。 那男子没有回应,他静静而伫,阖着双眸伸开修长的双臂,由着两个丫环为他更衣,精致的五官如神砥,在灯下,他如画中剪影一般精美。 穿戴齐整后,一身镌绣着繁复不知章纹的雪白锦裳,桔黄的宫灯下染出上一层柔和的色彩,融进了许悠幽的眸中! “带路!” 许悠幽大喜,正想盈身靠近少主子时,勿感到眼前微一晃,一道魅影便出现在少主子的身前,耳畔紧随响起一声低低的男子声音,“是!” 相传少主子身边有一个形影不离的护卫,名唤叶明飞,为苍月国十大高手,精于伏袭,据说,此人可以在空旷的之地隐住自已的气息和身体。 许悠幽脸蓦地变成滚烫,她想方才自已在少主子寝房中的一举一动肯定被他瞧见了,毋庸置疑,她的心思肯定也躲不过影卫敏锐的察觉能力。同时,她亦认识到自已算是逾越了,桃园谷的规距,除非少主子传唤,不得私自近身! 枫雾阁位处枫桥行苑心脏之处,阁高三层,四周皆是三丈高的红杉树把外界的视线隔开,从唯一的小径入阁后,触目所及的全是假山亭台,看似平常,但园中的一景一物全是按八阵图所列,分为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除了生门外,一步踏错,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一行人很快到了枫雾阁三楼的内堂,众人一眼就看到玉阶之上搁着一个透明晶莹的棺木,一面盖着一条朱红色的薄衿,让人的视线不能探到棺内。 男子驻足,静静地站在门口,双袖垂落,桃花眸雾色渐起。 叶明飞察觉到少主子周身气息起了微微的变化,便几步上了玉阶,揭开薄衿,望了一眼,对着白衣男子点了点头。 许悠幽注意到棺盖下似乎顶了一下小玉石,让棺盖无法与棺身弥合,她的心狠狠一跳,难道棺中的是活人?所以,此举是防止棺中断了空气。 叶明飞打开棺盖,“公子,属下去传云泪!”半年前少主子闻讯申苏锦昏迷不醒后,便将桃园谷的神医女召唤到自已身边,却从不曾使唤过。可这一次出行,却带了云泪前来,叶明飞便想着,定是为了让云泪给申苏锦诊治! “都退下!”他的声音很清冷! 众人皆退下后,他依然静静地站门边,垂落的广袖无风而动,冷调的宫灯下,周身都蒙上一层凛冽的色彩。 终于,左腿小步迈开,丈步之遥,却举步为艰,仿如一步一黄泉,终于走到了尽头,白玉般的手掌按上水晶棺的边缘,缓俯下身证实了那一张脸正是自已心心念念之人时,他的精神瞬时衰颓,冰冷的手指带着控不住的颤抖轻轻触上那一张熟悉的脸盘,他甚至不知道应如何唤醒他,唇音开启时,语齿都已不清,“锦儿……” 这一刻,他周身气息流溢着某种源源不断悲伤它叫思念! 分割线 入V前,请用心读一读月的心声,只需要两分钟~ 公告:姑凉们,经过几个月的备战,这个文终于要入V了,这是月的第二个文,为了这个文月曾经多次修文。 亲们,月这一次上架心中很忐忑,尤其希望跟文的读者能够支持明日的首订。对你们而言,订阅一章,就算是万字更新,也不过是三毛钱,但对月来说,却是对着电脑打七个小时的字,这对一个上班族的人来说,可谓是苦不堪言,甚至月有一度想放弃(因为收藏这么低,基本上可以预测的上架的订阅很悲观),但还是想坚持下来,所以,尤其要喜欢月的读者的真心支持。 为了写好文,月曾经连着半年多没有和家人聚会一次,没有上街逛过,唯有一次购物是在淘宝里为自已买过年的衣服,我曾无数次地想,为什么我要过这种生活,我经济条件不错,现实的工作收入也高过写文的收益,为什么我要把自已逼得这么苦,每次打字时,只要坐电脑一小时,手疼、肩疼,还要换来老公的不理解,他总是说,“你喜欢写作我不反对,但不要忘了你写作的初衷是爱好,你只要用心写就行,而不是把自已逼得如此辛苦!” 是的,辛苦,真的辛苦! 他的话没错,用心写出好文,读者就肯为你付费! 但是,他亦是门外汉,他不知道,除了写好文外,更新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你更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读者肯为你付费么?所以,我逼着自已,连闭着眼都在想着情节,卡文时,通宵达旦失眠,不过是半年多的时间,我感到身体远不如从前,我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远 很多东西是双向的,当我付出时,我需要你们的支持,需要某种动力支持自已写下去,我不敢保证将来,唯有保证这个文我能坚持,不弃坑,不虎头蛇尾。 所以,疲惫之余,月需要有动力,所谓动力,最重要的就是读者的支持,这个支持唯有通过数据才能看得到,而这个数据就是订阅!(潇湘改版后,只要是读者留言,就可以看得出粉丝值,让所有的人一目了然此读者是看盗版的还是看正版的,狠是狠了些,也是网站的无奈之举。所以,坚决不肯付费的亲,请你们隐身吧) 其二是网站的支持,写得再好,再用心,网站不推荐也是空,而网站肯支持的必需是有价值的文,所谓价值,唯一的衡量标准还是订阅。 所以,我再向看盗版的亲们呼一声,月更新一章,一万字的话,你只需要花三毛钱。三毛钱是什么概念,真心无法用文字表达,只能问,当你在街头看到地上五毛钱的硬币,你会弯腰去捡么? 大多数人是不会吧!可,月却要对每一个肯付这三毛钱的亲,真诚的说一声,谢谢,因为你们尊重了我的劳动,尊重了我一天七个小时,坐在电脑前忍着疼痛码下的一万字! 最后,想对有淘宝购物习惯的亲们说一下,潇湘的导购可以送潇湘币的(进入潇湘导购后,登陆帐后,一般有送币的商品会有注明,买了后,会换到积分,用积分就能兑换到潇湘币了),买一件衣服送的币往往够你看一个文,很划算,这是福利,不用白不用哈! 正文 053 触目心惊 章节名:053 触目心惊 白衣男子的视线紧紧停在那棺内,仿佛有千斤重的东西压在他头上,他竟然连眼珠动一下都困难,就这样痴痴傻傻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内心,伸出一只手颤抖地绕到申苏锦的脖子下,缓缓将他扶起,轻柔的将他抱紧,“是你么?是不是你……我是顾城风,我来带你回去……”他小心翼翼地将棺中人抱出,紧紧搂在怀中后,缓缓沿着棺壁跌坐在冰冷的青石地上! 怀中的人象无骨般软在他的怀中,全无彼时的灵动,他的心底似乎某一处裂开,疼的他几乎想要大叫出来,可是他却忍住了,看着那一张梦里无数萦绕的脸,冰魄般的精致脸盘积蓄的全然是无法置信的恐惧、伤痛、凄凉、甚至痛恨 “你为了他失了心、失了眼、失了智,什么也看不到!你如此孤勇,舍了万千世界只为他一人!可他给你的是什么,他不过也是个盲心之人,哪怕他疼惜你、懂你一分,也应查觉到你只是一个弱女子,他怎么忍心站在你的肩膀上,让你如此辛苦!时值今日,他又护了你几分……”顾城风的脸上出现一抹凄冷的笑意,笑眼前的人愚悲的一生,笑眼前的人如此盲目癫狂的愚忠,笑自已……愚蠢又绝望的等待! 是的,他是如此的愚蠢,哪怕她曾给过他一次真心的笑,让他有个信念支撑着 没有,她对他的笑从来都是虚假的,不是从她的眼睛是泄露出来,而是从她的心,因为他是如此爱她,所以,他的眼睛可以透过她的胸腔看到她的内心! 而她,因为从不懂得他,所以,以为她能骗得了他! 其实一直以来,骗他的是自已! 他纵容她,任她回大魏,给她最后一次任性的机会!而他,羽扇纶巾,早已收好了网,让她亲眼看着,就算是秦邵臻在她的帮助下回到大魏登基,他也可以轻易地破坏掉一切,让他成为一个彻底的亡国奴! 在苍月这个大陆上,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嘴角缓缓溢出血丝,他却不察,只是如痴如狂地描摩着怀中人的眉、眼、鼻,除了手心里感受到怀中人微薄的气息,已经再也感觉不到,哪怕是一丝的肌肉原始反应。 可这一切于他是如此奢侈,至少,此时,他可以触摸她的肌肤,尽管并不是他所想象的如凝脂水柔,可在彼时,就算是稍近能闻到对方的气息,她已不着痕迹地退开,他与她之间隔的不仅仅是心,还有视线的距离! 神情渐渐变得迷茫呆滞 楼阁下,许悠幽抬首紧紧盯着那三层那两扇紧闭的朱门,眸中依然缠绵着倦恋,舍不得离去,她耐心地等着,等着少主子出来,期翼着传唤她侍寝! 天上的弯月席卷着时间的长河一点一点的流失西方,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却让等待的人越发觉得夜如此漫长。 突然,三楼上的朱红色的大门“砰”一地声被打开,同时,众人耳畔传来一声令人冰冷沁入骨髓的声音,“这不是申苏锦!” 顾城风刚吐出一句,胃腹里猛然地冲起一股巨大的呕意,连控都控不住,顾城风转首便趴在栏杆上吐了出来。 胃腹瞬时被掏空,但翻滚的呕意还是一波一波地袭来,到他的胃酸都吐尽,只能干呕地吐着。 惊得叶明飞直接跃上三层,一边拍着顾城风的后背,一边对着许悠幽下令,“快去找云泪,公子不舒服!” 叶明飞忙扶着顾城风进了内堂,此时,天边微破云霞的晨光透过朱窗上镂刻的雕花打在了青石地上的男子,斑驳得象毫无生气人偶,叶明飞马上笃定,此人一定不是申苏锦,否则,不会被如破布一张被扔在台阶之上。 很快,侍候顾城风的丫环和医女全部齐集。 云泪给顾城风把脉,顾城风摇首示意自已无事,几个丫环已开始忙忙碌碌地备热水。 叶明飞这边端上热水给顾城风漱口,又不时地递上热毛巾给他拭嘴。 “茶茶茶!”吐掉口中的清水,压不住唇舌中那方才怪异的接触感,一想方才他曾在此人的眉间落下一吻,顾城风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许悠幽见机马上从丫环手上接过兑好温度的茶水,端到了顾城风的面前,顾城风的手抖得很历害,便就着许悠幽的手喝着,连灌了几口皆吐掉。 许悠幽从不曾想到有一天能如此靠近少主子,尤其是他的脸凑到她的手边喝着茶水时,她甚至能看清他低垂的眼睫上的一根根微翘。 当她托着茶盏的手传来顾城风的粗重的呼吸时,她几乎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流逝,就这样凝固住! 一杯杯茶水续着,待呕得精疲力尽时,顾城风一眼瞄到离他三尺开外的申苏锦,气息又开始翻覆,脸色苍白地指着,“把他弄远一些,别让我瞧到!” 叶明飞忙上前亲自动手将地上的申苏锦移到内堂的屏风后。 叶明飞的位置一腾出,许悠幽托着新接过来的茶水,趁势想靠近一步,再喂顾城风喝些茶水。 “滚滚滚!”顾城风只觉一阵香气袭来,加深了喉间的呕意,可他连斥责的力气也没有,“沐浴!” 许悠幽一惊,才察觉自已逾越了本份,忙退到阶下,跪着。 “公子,奴婢已在内寝备好沐浴香汤,请公子移驾!”站在一旁的丫环忙回了句。 顾城风一身白净的锦衣出来时,除眉间一抹关不住的疲倦外,神清已趋清冷,下令,“带颜墨璃来见我!” 许悠幽循着声音偷偷一瞧,只见顾城风站在玉阶之上,柔和的宫灯朦朦胧胧地打在他白衣上,恍被一层淡淡雾霭缭绕,一头乌发好似有碎光莹华自发顶流泻而下,美幻得不象真人。 许悠幽一阵错愕又忘了怯意,随即,看得痴迷入神。 直到感觉身边有人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裙角,她转首一看,原来是云泪,她才醒悟过来,她失仪了!她悄然低下首,低压声线,“谢谢云师父!” 云泪了然摇首,她是过来人,岂不知顾城风这样的男子对一个妙龄少女的杀伤力有多重。便是她的首席弟子颜墨璃何等聪明通透的人,也被顾城风所吸引,做出了匪夷所思的行径。 “明飞和云泪留下!”顾城风言简意赅。 “是!”叶明飞抬首看站玉阶之上的顾城风,明明那人是一身洁白,可他感受到的全然是黑暗。 “是!”云泪垂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颜墨璃送来的申苏锦竟是假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许悠幽失落地暗叹,她朝着顾城风微一福身,不着痕迹地又看了他一眼,一夜的等待终把所的有的喜悦燃成了灰,这殿中也仅有三人,留下叶明飞和云泪之意,就是让她退下! “明飞。”顾城风垂眼望他,清冷无波地开口,“验!”简单的吐出一个字后,顾城风背过身子。 叶明飞心目了然,忙走到屏风后的申苏锦的身边,俯下身,仔细地查验着他的口腔内是否有托体,牙根深处是否有浮肿撑起脸颊,鼻翼内是否有异物,最后仔细查看了肌肤,甚至从怀中掏出一根细针,挑天申苏锦脸脖子上的皮肤和耳后的发际线,方站起身,走到顾城风身前,躬身道,“回殿下,此人脸上没有任何易容过的迹象!” 在顾城风的身边,知道顾城风既是苍月景王身份又是桃园谷少主子身份的人并不多,因此,在桃园谷弟子的面前,叶明飞和云泪皆唤他为公子,现在许悠久幽退下了,叶明飞便习惯称顾城风为殿下。 顾城风脸色一僵,若非是天色微亮时,他发现了申苏锦的腹下有异物突起,他根本没想过他抱了一个时辰的人居然是个男子! 想不到一个昏睡不醒的人还有晨勃的功能!顾城风一想到这里,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少顷,突然抬起广袖,随手挥了一下,袖风尖利扑走,竟将那一个丈宽的屏风狠狠吹倒,露出了申苏锦的身体。 “明飞,你擅气息,你看看此人内腑所传出来的气息与苏锦有何不同!”顾城风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屏风上,眼眸如同罩了层冰水。 顾城风直觉,此人与申苏锦一定有某种联系,否则,不会有相同的容貌,更不会被申家如此周密保护着。 在他下三道密函给颜墨璃前,他的影卫已经探遍了申府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一丝的线索。 这里,究竟藏了什么惊天的密秘! “是,殿下!”叶明飞双膝着地,半趴在申苏锦的身上,时而在他的腋下,口鼻,发际之间深深闻着,许久,抬眸,一脸的凝色,“殿下,此人内腑脏浊气重,如古稀老人,但皮相却不过十几,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中慢性毒,一种是昏睡多年,身体机能逐渐褪化所致。” “云泪,验毒!”顾城风目测着三丈外那男子的身高,若自已不是关心则乱,应会区别得出,这个男子的体形明显比起他要的人高出一寸。 令他没有辩认出来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和申苏锦接触的机会少之又少,在他对她的记忆中,多数是思念及浮想,他甚至没有看过她真正的女儿身! “是!奴婢遵命!”云泪福身,缓缓站起,她一身褐色娓地长裙,两手交于腹前,缓缓走到申苏锦的面前,卷起袖襟,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银盒,蹲下,从盒里抽出一根针缓缓从申苏锦的无名指指尖刺入 一盏茶时后,云泪起身,移步至台阶之下,谨声道,“少主子,奴婢断定他没有中毒,昏迷的原因是头部有伤,很可能是被外力损伤所致。属下查看了他的后脑,果然有旧疤痕,用针后发现底下有凝固的血块,属下估算,这伤可能有七八年之久了,若是寻常百姓,通常这种伤早已不治而亡,而他的血液中含有百种珍稀药草,可以说,此人的命,正是这些药草所滋养!” “七八年,果然如此,此人身上的肌肉功能已经完全褪化,就算是醒来,也只能躺在病榻上!”叶明飞两指掐住申苏锦的肱二头肌,“这手也废了,醒来后,只怕连抬起来都废力!” 云泪紧了紧呼吸,不由自主地道,“少主子,墨璃那逆徒断不可能作假,此人定是申氏一族的人。依奴婢猜测,传闻中申六公子昏迷不醒,是不是正是此人?而真正公子想找的人,或许是安然无恙。”颜墨璃是她最喜爱的弟子,颜墨璃极具医术天赋,她将也视为衣钵。当年,颜墨璃因为擅自引诱少主子,差点被桃园谷秘密处死,是她苦苦求情,才为颜墨璃接下了郭家的任务。她担心少主子对颜墨璃依然有成见,所以,急急出言为颜墨璃澄清。 顾城风桃花眸瞬时绽放,突出零星光彩来,“此人是在哪时找到?” “回殿下,是在申氏的祠堂地下密室,听影卫回报,里面停满申氏一族的木棺,棺上朱砂落下的名讳皆是申氏的先祖。此人亦正是在玉棺之内,放在一顶水流之上,所不同他是活的,而且棺木没有合上。当时影卫带他离开,担心他被尘烟所伤,所以,就连着玉棺一起带了出来。” 毋庸置疑,那水流很可能就是传闻中代表申氏一族的灵脉! 申家的人是不可能会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放置在灵脉之中,据他的情报,申剑国和田敏丽只有一个儿子,这个年轻的男子,应该才是真正的申苏锦! 那么,在苍月国的顶着申六公子男儿之身的她又是什么身份?既然昏迷的不是她,那她会在哪里?她又是谁? 这一刻,顾城风的眸光毫无焦聚地落在那水晶棺之上,时而弥漫起酷寒的绝望,她失踪了,包括自已暗自派在她身边的影卫也全部失踪,这么久,没有一丝的消息,究竟是生还是死? 时而隐生的喜悦,昏迷的不是她,以她的本事,断不可能连自已都护不周全,是不是她有隐情,所以,不得不把自已藏起来? 不,绝不会,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决不可能舍了秦邵臻,眼下的苍月局势随时变天,很可能会将各国的质子牵连进去,她怎么会安心隐市放任秦邵臻独自站在风口浪尖,难道,她已不在了人间?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便如同一只被满是倒刺的围网捕住的猛兽,左右挣扎却换得遍体鳞伤,耗尽所有力量后,只能放任自已慢慢地流干全身的血液,眼睁睁地绝望,等待死亡的来临。 “殿下,燕京消息!”戴少铭进来,行色勿勿,紫色的锦袍被汗液湿透,颜色显得更加暗沉。他是戴向荣的侄子,年幼时曾是顾城风的伴读,亦在宫中长大。顾城亦逼宫时,在戴家表明了站在顾城亦身后表示支持时,他却执意脱离了戴氏一族,誓死追随顾城风。 顾城风桃花眸从水晶棺上移开,看着一脸焦急之色的戴少铭,残存着一丝清醒将他的神智唤了回来,他并未接过戴少铭手中的密函,命令,“念!” “闱场有变,速归!”密函上用六个赤字,背后,还有密密麻麻的一些报告,戴少铭简单明了地念了一遍,密孙中,除了提及林皇后皈依、顾宝嵌失贞外,最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贺锦年在校场上的五箭穿羊。 顾城军在密函中用了“后羿附体”来形容贺锦年的神技。 最后还有一条消息也引起顾城风的注意,燕京中秘密进了一股力量,在华亭街四周暗中潜伏。 密函的上落笔的时间是四月十五午未时初,飞鹰的速度极快,现在四月十六刚过寅时,已送至戴少铭的手中。 顾城风没有接过密信,他知道定是顾城军的飞鹰传信。 他放眼远望窗外,看着初升的太阳,转首对叶明飞道,“召集四海影卫!以申家为突破口,寻找申苏锦,并调查申家二十年所有的过往!” 叶明飞暗暗心惊,在这紧要关头,顾城风竟分出身边最精锐的四海影卫去调查一个小小的申苏锦,万一燕京那有什么行动,只怕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大魏左将军郭府。 颜墨璃配合着影卫趁乱将申苏锦从申府地下的密室里劫出后,已过戌时,皇宫大门已落锁,她不便回宫,便暂回到了郭府。 郭府的管事对于郭岚凤半夜回府也不以为然,只差了个丫环去侍候,也没有通报郭夫人。 本来就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只不过如今多了个太后医女的身份。 郭岚凤满腹心思,更不在意管家半夜被吵醒的冷漠眼光,她只当是在客栈借住一晚。 展灯后,寝房里蒙了不少飞尘,估计她不在府里住,那些丫环婆子也懒得天天打扫。 她去沐浴时,吩咐丫环玉茱把床榻给她整理干净,换一床干净的床褥。 玉茱翻了个白眼,故意装着没听到,她原是二小姐房里的,自四小姐被郭大人寻回后,二小姐就吩咐她好好侍候四小姐。 这“好好”侍候,自然其中有学问,她也摸得清,所以,对初来乍道的四小姐通常都摆着爱理不理的态度,但凡这里有一丝的风吹草动,急忙就跑到二小姐房里去通风报信,蹭了不少的好处。 可惜没过多久,颜墨璃进了宫侍候太后娘娘,她成了闲人,倒成了管家临时差谴的丫环,白天忙里忙外不说,这会刚睡下没多久,又被吵醒,自然心里不乐意。 “你耳朵有毛病,跟你说话你不会应一声?”颜墨璃冷笑,在宫中尚无人敢给她脸色,一个二品将军府的丫环倒敢上纲上线,看来是嫌她的品性太温良了! 丫环玉茱不甘不愿地哼了一声,刚说大半夜去哪领,郭岚凤已经一个巴掌照着她的脸狠狠煽过去,而后,灿颜一笑,“现在知道去哪找了?”以前她不想计较,是因为不屑和一条狗腿较劲,可现在,她很累,谁敢在这时候让她不痛快半分,她会直接弄死谁! 玉茱吓得掩着半边脸,缓了好久才结巴地吐出一句,“四……四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挨了巴掌,玉茱的动作便利索多了,不到一盏茶时,便铺好了床。 颜墨璃刚躺下,身心倦得历害,却无一丝睡意。 那玉茱掩门离开她寝房前,还故意把搁在廊道上的路灯也吹灭了,四下很静,一片黑暗。 人在这时候,感官都显得尤其清晰,原本有些乱的脑子也慢慢地沉淀了下来。她把这三日所有的事情详细地思忖了一片,唯恐自已落下什么蛛丝蚂迹被少主子怀疑,她不仅对桃园谷感到忌惮,还极怕身上的灼心之毒。 当她静下来时,她擅于从别人的心理角度去思考问题,比如,今夜顾城风见到申苏锦后,如果发现申苏锦并不是他要找的人,他会如何行动? 她不想抱太侥幸的心,因为少主子身边神人太多,肯定会知道申苏锦的身体的机能已处褪化状态,尤其是肌理的松驰程度,绝不可能是一个昏迷半年的人。 她要的仅仅是时间,只要他们迟发现一天就够了。 她要在少主子找到申钥儿之前,去申家的老宅引出申钥儿体内的昏睡蛊,洗白自已。 第二日她起得很早,天未亮,她便离开郭府,让马车载她出城,一路上她心里挣扎得很厉害,她一直在思忖,这一步棋是不是太冒险。 她不担心申皓儿会出来搅局,就算申钥儿醒来后,申皓儿去不成苍月,也只能把这口气吞下。 更不担心申钥儿有所怀疑,因为申钥儿根本就不知道她会懂得养蛊,但她担心有一个人会揭穿她,就是她的桃园谷的师父云泪。 她怕极了桃园谷对逆徒的惩罚! 她一路催着车夫加快速度,时不时地挑了帘子看车外情况,她担心她的身边有桃园谷潜在的影卫,正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尽管她一直在安慰自已,她已把申苏锦交上去了,顾城风不会再派人监视她。而她不过是桃园谷的一枚棋子,她的一举一动还没资格受到顾城风的关注! 顾城风也更不可能知道她与申钥儿之间的恩怨! 可每每车外有一丝的异动,她的心就纠成了一团。 申家的旧宅所处的地方很偏僻,若非是她一路问农夫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叫申果老的老妇人,她根本无法找到这个前不着店,后不着村的地方。 马车是到了近黄昏才到申氏旧宅。给她开门的是一个盲眼的老妇,她说她是申夫人派来的医女,来给病人看看身体状况。 知道这里是申家老宅的没几个人,更没人知道这里留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子,所以,老人相信了颜墨璃的话。 进去后,一眼就可以看出百年前申家有多落泊,三间破败的瓦房围着一个天井,四周的残桓可看出这样的屋子最少有五六十年没有修缮过。 若不是申皓儿曾经无意透露过,申钥儿如今的身体放在申家老宅,那里只由瞎眼的老嬷嬷一人看守,她根本无法找到这里。 她有些不明白,在大多数人大富大贵后,一般会将祖宅修缮一番,可为什么申家却独任老宅风雨飘零,并只留一个老人看守。 “半年前,七小姐和夫人曾来过一趟,想不到今儿您又来了!”老妇人颤微微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锁,打开后推了进去,“您进去吧,奴才七天给油灯添一次油,每天都给喂她喝三次糖水,以前还能喝光,最近好象都不行了,姑娘你瞅瞅有什么办法治治,年纪小小的,怪可怜的!”老妇人说完轻轻咳了几声后,“老奴现在身体也不利索,只能几天给那姑娘净一次身……” 颜墨璃并没有走进去,而是淡淡一笑,“老人家,您今年高寿,您是不是有偏头痛的毛病?” 但凡这年纪的老人,几个没有偏头痛,颜墨璃的手自然而然地搭上了老妇人的脉门,扣住! 老嬷嬷有些受宠若惊,忙回话,“老奴今年七十三了,上回夫人有话,等过了一年,就接老奴回燕京养老,呵呵,夫人有心呀,不过,老奴这把年纪了,头痛也习惯……”老嬷嬷乐呵呵的,爬满皱褶的脸上一双眼毫无焦聚地晃着青光,她想不到夫人派来的人肯给她瞧病,刚想开说谢几句,一阵困意袭来,便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 颜墨璃扶着老人坐下,让她靠在门边坐着,声音缓慢而肯定,“老嬷嬷,你睡吧,睡一觉就天亮了,你今天看到的全是梦,因为你太孤独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一盏茶后,颜墨璃从老人的手里拿了钥匙,站起身,淡淡看了坐在门边睡得正香的老人,勾唇一笑。 这是催眠,老人醒后,她会把今天遇到她之事,当成一场梦! 她沿着狭窄的楼道摸索着往下走,初时还有一些光亮,但到深处时,已是一片黑暗,所幸,她已慢慢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她双手紧紧握成拳,手心中渗着寒意,抚着土墙一步一步地走到一扇门前,摸索中,打了了木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光亮袭来,在她看着里面时,颜墨璃的嘴张得很大,久久无法闭合,冷汗一波续一波地侵身,她只觉一阵天晕地眩,虚弱得让眼前的景物开始四处浮动,若非是她的双手撑在门上,她相信,她早已瘫倒在地。 她感到自已震惊得眼睛转动都感到困难,连意识都一瞬僵硬冻结住,她从来不是良善之人,但也被眼前的阴毒至绝的景象骇人得神魂俱震! 此时,唯四个字可以形容她那一瞬的感觉! 触目心惊! 四壁画满朱砂梵符,一条条灵幡从漆黑的屋檐上挂下来,黑底白字让人看了就联想到地狱勾魂使者黑白无常手上所执的夺魂法器。 壁上的无数恶鬼泥雕面具,一张张狰狞可怖,那张开的血口中,红舌长长的伸出,上燃着油灯,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阴风阵阵拂过,灯芯发出嗤嗤作响。 空旷的中央只搁着一张低矮的长案,申钥儿双手交叉于腹中,静静躺着,她的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麻布,上写写满了红色的梵符咒语,更令人可怖的是,在案桌的四周钉满长达三寸的人偶木钉,象是要把一个人的魂魄狠狠地盯住一般,永世不得翻身。 彼时,当她把蛊虫植入申钥儿体内时,曾想不如给她一个痛快,让她永远离开这个世界,可申皓儿不肯,她说一定要让申钥儿活下来。 她以为,或许是申皓儿多少顾念双生之情,下不了这个狠手。 但现在她想,这已不单单是夺夫之恨,一定有什么连她也不懂的地方,因为这么阴损到令人发指的手段,已完全超出一个正常人所能做出的最疯狂的行为。 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恨也不足以诠释这种诛天灭地的手段,只能说,这背后一定有什么目的,这个目的很可能与申氏一族的命运攸关! 传闻申氏一族的先祖曾出过一个擅阴阳五行,四柱八卦和风水的鬼才,所以,申氏一族才有灵脉之说,她想,眼前的这个邪恶至极的法阵可很可能也是源于申氏一族,可惜这样的咒诅的法阵她看不懂,所以,她无法探究这其中所隐藏的秘密! 尽管她做尽了心理建设,但要她跨单独进这一房扇门,着实也需要一定的勇气。 颜墨璃狠狠地喘了一口气,告诉自已人的恐惧多数源于心理作用,就算眼前真的是一种咒术,她只是呆上一会,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眼下,时间于她最宝贵。 轻轻掀开白麻布时,她的心倏地拧成了一团,她的双手揪在胸口之上,急剧地喘息着,几近痉挛的身体几欲倒下,太诡异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想,连梦她也无法梦到这样的诡异的场景。 申钥儿脸苍白如纸,她的眼睛是睁着的,没有聚焦,没有神彩,眸中微微倒映着一个字“咒”,她心跳如狂,一遍遍地告诉自已,不可能,瞳孔中怎么会出现字。 她深呼吸,逼着自已冷静下来,搜尽自已所有的学识,最后,缓缓地抬首,终于看到,在她眼睛的上方,在横梁之上,挂着一面铜镜,镜面上写着一个“咒”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不敢动案板上的那一些人偶木钉,她迟量俯身并且不碰到这里所有的东西。她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的蛊虫,唇瓣弯成圆形,缓缓从嘴里发出低低的鸣叫,而后将那一只蛊虫子放到申钥儿的鼻子旁边 她是医者,就算面对一具全身发腐的尸体,也不曾有过这样胆颤心惊的感觉,原本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可取出申钥儿体内的蛊虫,可这一次,她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时间,方将幼虫取出。 成功时,她把两只蛊虫子收在瓶中,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 尽管理智告诉她,申钥儿会很快醒来,她应把她带出来,马上离开这里。否则,申钥儿醒来后,一定会对四周的环境感到无比震惊,一旦引起她的警觉心,那她和申皓儿之间的秘密将很难守住。 可是,她现在全身脱力,连站都站不稳,根本就无法将她带出来。 她靠在门外的土墙上,神志半浮半沉,在狭窄的空间中飘飘渺渺,周围是一片窒人的寂静,她呼吸浑浊而急促。 恐惧把她所有的智慧和勇气掏空,稍一闭眼,方才所见的场景如黑洞般带着排山倒海力量在她的大脑中反复的扫荡着,她心中混乱如麻,唯有一个意念,如果避不过,让舒醒过来的申钥儿看到这一切,暂时只能跟她解释,这是申家为她所做的巫术,希望她能早已醒来! 但愿她能够信! “颜墨璃,少主子传唤!”声音很轻,却令得颜墨璃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似地跳起来,她猛的睁大双眼,看清眼前的黑衣劲装男子,黑色的蒙巾下一双幽森冰冷的双眼时,惊惧得脑子一瞬间被抽空,但茫然的神色并未持续太久,职业的本能让她马上微笑,而后深呼吸,在平静下来那一刻,颔首道,“那烦请影卫大哥将里面的女子带走,墨璃怀疑,她才是少主子想找的人!” 她知道,少主子一定知道申苏锦并不是他找的人,那以桃园谷影卫的实力,想找出真相只是时间问题,倒不如,她把人带上,好把自已暂时撇清。 影卫从半阖的门缝里只看到光亮,他带着疑惑上前一脚踢开了门,先是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他转首冷冷地看了颜墨璃一眼,“你先上去,我随后就来!” “是!”颜墨璃不敢多言,内心根植着的恐惧如荆棘缚身,稍一动念便鲜血淋漓,她借着里面透出来的光亮,强装冷静地步上台阶,离去! 在申家的旧宅门外,她被带上了一辆外观极为普通的马车。到了枫桥行苑,已日月上柳梢头,影卫领着她从后门进入,到了枫雾阁前,她的眼睛被蒙上。 进枫雾阁时,影卫摘去了她脸上的黑蒙巾…… 枫桥行苑,枫林阁外殿。 枫林阁是顾城风专属的别苑,苑内布置精致,院子里建了露天泉池,还引了郊外的温泉,在团花簇景中,蒸起的水雾弥漫,氤氲人眼,放眼过去,让人感到云雾飘渺的仙境。 而殿内,却让人心生冷诡,只见一张檀木桌上,摆满了一些让人呼吸骤停地邪物,鬼面、被掏去内腑的人偶、木钉…… 靠近窗边有一张紫色贵妃椅上,此时躺着一个白衣女子,散发半覆面,露出来的脸惨白如鬼,双手交叉于小腹之上,十指骨瘦如柴,如若不是胸口处微微起伏代表这女子尚有一口气,只怕见的人都会以为遇见一个干尸! “终于松开了!”云泪几乎是半跪在这白衣女子身前,因为这女子的手交叉在腹中,肌肉已呈僵硬,而她想用银针在她的肚腹中取样,看看她的内腑是否有残余的毒汁,必需得把她的手放下。 想不到,光这一步,就废了她大半个时辰! 这个女子,是影卫带回,他向顾城风报告了颜墨璃的话,说此女方是他真正想找的人。 影卫详细报告了当时此女所在地窖中的每一个场景,并带回了一条灵幡、鬼面,叶明飞接过灵幡细细瞧着。 这时,影卫又来报,颜墨璃被带回枫桥行苑,请公子示下。 顾城风吩吩让人把她送到雾枫阁,神色淡淡地看了云泪一眼,“云泪,你的弟子交给你!” 云泪应了一声,并不抬首,仍专注于查验。 内殿之中又静了下来。 一柱香后,云泪对少女的身体检查完毕,神色复杂地看着叶明飞手上的灵幡,最后朝着顾城风,“少主子,此女身上并无异样,大脑也不曾受过任何外力创伤!这种昏迷确实诡异!” 顾城风并不语,神色有些阴晴不定地看着贵妃椅上的女子,烛光微闪中,桃花眸中的一簇依稀带些颤动,许久方缓缓吐出,“古灵巫术最早缘上古札记的下部,后来落入姚氏之手,姚氏借着上古札记干涉历代朝堂达几百年之久,直到先帝爷顾奕琛建立苍月大国,借用姚氏内部的矛盾攻伐,最后才收伏姚氏,让姚氏后人对朝庭俯首称臣。但姚氏的长老一派不肯就范,带着上古札记中的下部,包括古灵巫术一起消失!” 叶明飞听了惊愕万分,满脸不信,“少主子,传说古灵巫术早已失传近百年,怎么申氏一族的人会有这样邪术!”他不是不信顾城风的话,而是不相信申氏一族会拥有这样的邪术! 一旁的影卫道,“就算是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都逃不过四海影卫的追踪,可申家将申护卫之身躯藏匿之处,可称之上隐入滚滚尘埃之中。若非是属下跟随颜墨璃而去,实在无法瞧出半分端睨,整个族堂没有任何人看守,只有一个寻常的盲眼乡村老妇,连生计都是靠种菜、养鸡,根本无法让人与申氏一族联想起来!” 叶明飞心有微微戚焉,“不错,这也是这半年来,四海影卫倾巢而出,却始终找不到申护卫的原因。申氏一族太过撕狠狡猾,也难怪这十多年来,没人知道申氏传说中的祖坟灵脉所在何处,甚至有人怀疑它并不存在。真真假假迷惑了一个甲子,若非此次颜墨璃相助,谁也不会想到,竟会在祠堂下挖地窖藏先祖遗骸,绝了!” 影卫颔首道,“属下认为,这个颜墨璃倒值得研究,她是如何诱导申家七小姐供出灵脉所在,这可是事关申氏一族百年兴旺之事,颜墨璃究竟抓住了申七小姐什么把柄令她就范!” 叶明飞笑道,“这事殿下早已令四海影卫彻察,相信不久就会有答案,眼下,倒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是不是申护卫的真身!” 顾城风依旧盯着床榻上的人,煜亮的黑眸中时而流闪过一抹迷柔绮华,时而变得阴鸷凌厉,那是一张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脸孔,连着体形也相差太多,眼前的女子几乎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实在无法与一年前那生动活泼的她相联系…… 少顷,扬手示意众人退下。 众人离去后,他依然站在贵妃椅外的三尺之外,他不敢轻易论定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不是他所找的人,他不想去碰她,他怕弄错。 因为弄错,他抱了一个陌生的男子一晚,倾泄了一晚的情绪,只要一回想,他的喉中就升起呕意。 也不知道望了多久,顾城风眼底浅浅浮起一丝温柔与怜惜,“锦儿,但愿这一次是你!” 密码是:53238 正文 054 风起云涌(二更) 章节名:054 风起云涌(二更) 终于,顾城风走上前,俯下身,带着犹豫缓缓伸出手,轻轻解开她腰上的玉带,把女子的绣裙从下往上褪,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时,明知她不会回答自已,还是开口询问,“锦儿若是你,定不愿我如此触碰你,但现今,我唯有这个方法方能确定你的身份。若真是你,待你醒后,我自当向你认个错,你可别恼了我!”说完,他便掀开她的亵衣,露出了她腰侧的肌肤,一条浅色的月牙形的伤痕露了出来 心魂霎时震颤,滔天的喜悦中夹杂着空乏寒意侵上四肢百骸,双膝竟是撑不住自已的身体跌跪在了青玉石地之上! 静谧中,他笑开了,悄然地张开双臂,将她实实在在地揽进怀中,一点一点地收紧,象是要将自已所有的力量都嵌入她的体内般,“让我抱一抱,我实在是欢喜,你要恼,便恼了我便是!” 最后,他勾住她颈项,与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呼吸相闻,他对着她轻柔细语,带着一种平静详和,“找到你就好,只要你能呼吸,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就好!”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抚触着她腰间的伤痕,从不曾有这样的感激,感激在多年前,那个杀手在她的身上留下这样一个记号,让他辩认出属于他和她之间唯一的印记! 当年顾城风之父,先皇启元帝突然驾崩,而之前信誓旦旦要效忠于皇氏一脉的顾氏王朝旁氏宗亲明王顾城亦却开始逼宫,他尚年幼,羽翼未丰,身边的亲信一个一个背叛,而他也被顾城亦派出的杀手追杀。 皇宫的各个出口被顾城亦堵死,准备来个瓮中捉鳖。顾城风在皇宫中七躲八藏了七天,看着他的皇兄一个一个死在了顾城亦的屠刀之下。 为了逃离杀手追捕,他最后避入了质子秦邵臻的行苑,是申苏锦带着他躲进皇宫废园,最后通过地下的水道游出皇宫之外。 没想到,刚离了燕京城,又被一个杀手追踪到,那时候,他连着几天几夜被七八个杀手追踪,无论是身体或是意识皆已是强弩之末,而申苏锦年仅十二又如何能敌苍月排名第三的杀手? 正当他万念俱灰时,申苏锦居然扔了手中的兵器,用同归于尽的近攻方式与杀手过招,那诡异的博击方法,令人预料到不到躲避对方攻击的角度,在百招后,虽然申苏锦的腹部中了一刀,但那杀手的全身骨格竟在申苏锦最后一击中散开,如同无骨的章鱼软到了地上。 申苏锦亦随之倒下,她侧过了头,眸中是少年恶狠狠的自信,对着顾城风咧嘴一笑,“小爷我折了他骨头!”说完,就昏死了过去! 他不能留下受伤的申苏锦,也无法带着重伤的申苏锦往郊外逃命,就算途中不会遇到杀手,申苏锦也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 思虑再三,最后他背着重伤的申苏锦又回到了燕京城,当做最后一博,来到了晋安国公韩府求救,得到的消息是晋安国公早在一个月前就去了老家丁忧,所幸,是韩昭卿偷偷收留下两人。 申苏锦腰侧的伤是他亲手包扎,伤愈后,留下了一条淡粉色的月牙形的伤疤! 那时候,申苏锦建议他不如来个釜底抽薪,与其拿着先帝的遗诏和玉玺四处逃命,不如光明正大的拿出先帝遗诏禅位,让大权在握的明王顾城亦名正言顺继位,或许还能够保得性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城风的思绪从往事中抽回,窗外的月色依然浓重。他站起身,将她抱起,带到了自已的寝房。 寝夜的丫环正候在寝房门口,见顾城风抱着一个枯骨般的女子着实吃了一惊,一时之间不知道应做些什么。 “去备香汤,再拿一套干净的女子衣裙!”顾城风的步伐很快,一阵衣风就掠了过去。 “是!”丫环有些紧张,她以为要侍候那女子沐浴,她不知道那女子是死是活,若是死的,只怕房间会有异味,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公子,要焚香么?” “不必!” 待温泉水备好,顾城风令丫环在寝房外候着,自已抱了那女子进内寝,个个目瞪口呆,她们的公子竟然抱了一具女尸进浴池……共浴? 她们皆是平凡的人,没有武功修为,自然无法察觉到那女子细微的呼吸,凭着肉眼看,个个认定公子怀中的女子是一具干尸! 他将她轻放在浴房里的竹榻之上,在轻解开她亵衣内侧的绣扣,看到她微微沉陷下去的胸部时,指间狠狠一颤,双手猛地横过,他已把她抱进怀里。 她身上有浓重的腐败气息,与彼时那种干净的薄荷味有着天壤之别,明明是他抱着她,却是他在她的怀中颤抖,“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再早一点,哪怕是当初捅破一切,和你翻了脸,也不应任由着你回大魏……” 他收到她昏迷的消息后,正处在与顾城亦生死博斗颠峰之上,他无法抛开苍月的一切去寻找她,他怕他一松手便是万劫不复,不是输不起这个江山,而是他的身后,堆满了追随他的人的尸骨,他对他们亦有放不下的责任。 他的声音似被什么紧紧卡住一般,不复往时温润好听,渗杂在里面痛苦拖逦着颤抖的尾音在浴房内久久回荡 抬首时,他解了自已发上的白玉带轻缚上自已的双眼,嘴角浮起浅淡的笑意,柔声道,“锦儿,你别见怪!”他的声音已趋平静,但打开她亵衣的那双手的指间依然是微不可见的轻颤。 沐浴后,他下令叶明飞马上连夜启程回苍月。 方才帮她修剪指甲时,发现她十指的指甲皆呈灰败之身,可见五俯内脏已呈衰竭之势,他担心有一日既使他破除了她身上的巫术,她的性命也无法长久。还好,这一次他前来时,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影卫已将他的马车带到了大魏皇城, 这辆马车是彼时他听说她昏迷不醒时,特意为她打造,就为了有一天能用这辆马车接她回苍月。 枫桥行苑,枫雾阁。 当颜墨璃脸上的黑布条被解开时,她一刹那的时间视物不清,她揉了揉双眼,刚想抬头看看四周,却一眼看到她脚边的一个人,明明一路上她已经想好如何应对一切的突发状况,但此时镇定的脸色亦是瞬时崩变,因为被破布般扔弃在她脚边的是申苏锦…… 她甚至不敢抬首看看四周的情况,所能做的唯有极力拱制着内心的不安,一遍遍地告诉自已,前路既使是惊涛骇浪,她亦避无可避。 “奴婢桃园谷颜墨璃给少主子请安!”她四肢伏地,虔诚地一叩首。 内心再不安,她的声音还是显得非常平静。 许久没有任何回音,她略迟缓地抬起头,环顾了四周,室内空无一人。 虽未掌灯,但外面的明月珠光透过四面敞开窗子萦了一室的浅光,足够让她看清内堂中的一切! 除了她和地上的申苏锦,并无他人,所以,台阶上那一樽的玉棺在月色下尤其碜人! 这种场景的出现并不合理! 倏地明白,申钥儿的身体已早她一步到达了少主子的身边,少主子已确定了申钥儿才是他真正找的人,他想知道这一切她是否渗在其中。 所以,黑暗中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盯着自已,这是一场心理较量,如果她跪着,如果她在黑暗中显得不安,那就代表着心里发虚,潜意识中有带罪的倾向。 她的一言一行将很快会被搜集成情报,递到少主子的手中! 这是一场别开声面的心里较量! 她果断地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找到宫灯和打火石,神色镇定地点燃宫灯,然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着天上的一轮明月,今天是四月十六了,十五的月亮果然是十六圆,今晚的月色真好! 夜风吹过,她抚了抚有些发凉的手臂,转首看了一下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申苏锦,走到了水晶棺边,拿了棺上的一条薄衿,盖在了申苏锦的身上。 这时,月亮悄然躲在云层后,而雾枫阁四周高高的紫杉木把枫桥林苑外的灯火通明隔离开来,这里尤显得冷清和孤寂。 天上的明月,在云层中时隐时现,这样的夜晚,凄美与恐怖同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明月再一次从薄云微微透出银光时,终于传来“吱”地开门声,颜墨璃微微侧过有些僵硬的身子,竟是她的师父云泪,忧戚了一夜的心倏地沉到了心底最深的地方。 申钥儿体内的蛊虫被引出不超出十二个时辰,这期间,体内有残余着蛊虫爬过时留下的粘液,凭着师父云泪的医术,定能察觉得出。 苍月大陆上,别人不知道她擅蛊,但她的师父却知道,她无法确定,她的师父是否肯替她瞒过这一关,她不知不觉地抹了一把额上泌出的冷汗,连头也不敢抬,几步上前,急忙跪了下来,磕首道,“墨璃给师父请安!” “起来说话!”云泪从广袖中伸出手,扶起颜墨璃。 云泪细细端详了颜墨璃片刻,眉目依旧如春风,“墨璃,多年不见,你长高了许多。这些年师父虽在谷中,也听到你的医术在大魏广为流传,尤其是你所著的有关心理方面的书籍,连为师也闻所未闻。为师真替你感到高兴!” 颜墨璃摸不透师父的心思,所以,虚应了一句,“这都是师父的教导有方!” 云泪拍了拍颜墨璃肩,心中低叹了口气,经历了那些年的苦难,她相信这个天资聪颖的弟子明白象少主子这样的男人是不能爱的,可她却犯了另一个禁忌,与这样的男人为敌! 若非是她的私心再一次保下她,她想,这一次连命都会赔上。 云泪脸上渐渐敛去的笑意,正色道,“墨璃,为师现在代表少主子来向你问一些话,你不得虚言半句!” 颜墨璃轻轻开口,“是,弟子一定据实回答!” 云泪眼神飘向地上的申苏锦,眼中出现一抹慎重,“为何你会认为你找到来的那女子是公子所要找的人?” 颜墨璃心跳加速,果然料得没错,申钥儿的身体比她早一步到达枫桥行苑。 她的神色却很平静,“昨夜弟子随影卫去申府密室劫人时,弟子曾触过申六公子的脉,弟子是习医之人,隐隐觉得申六公子的脉象不对,只是因为容貌一样,加上人又是在申府的灵脉上找到,所以,弟子当时也没有怀疑什么!” 颜墨璃说话时,脸微微低垂,眼睛呈四十五度朝上,这种说话的方式既让人感到说话的人不卑不亢,眼神又光明正大地看着对方,让听的人感到可信度高。 “后来弟子回到郭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之处,想了一夜,弟子开始怀疑昨夜找到的人并非是公子所要找的申苏锦!” “如何确定?”云泪眉头紧锁,身体微颤,她修为不低,察觉到黑暗中的影卫手中的暗器已备好,只要颜墨璃一句虚言,暗器便会穿透她的大脑。 颜墨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浮上,直觉这是到了生死攸关,她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忖该如何开口,她的头垂得很低,她故意勿视云泪的微颤的广袖,片刻之后,抬首淡淡的开口,“师父,弟子所说的少主子未必会信,因为弟子想说的话有些惊世骇俗,但弟子发誓,弟子所说的句句属实。” 云泪偷偷地松了口气,展颜笑道,“璃儿,你不必顾虑太多,只管把知道的所出来便是!” 一句“璃儿”让颜墨璃断定,师父替她瞒下了申钥儿体内曾中过蛊毒的事。 “弟子记得昨夜触及此人的脉门时,肌肉已呈衰败之势,而少主子所寻找的人不过是昏迷半年之久。其二……”颜墨璃顿了顿,“弟子实不敢隐瞒少主子,申六公子回大魏时,弟子曾与她是有数面之缘,所以,弟子知道申六公子实际是女儿身!” “那你应知道她真实的身份!”云泪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所以,颜墨璃几乎没有思考,马上回答,“她叫申钥儿,是申家的八小姐!自小随师灵碎子,十一岁那年代替申家六公子去了大魏守护秦邵臻。这些都是钥儿亲口告诉弟子,只是半年前,申家突然传出申六公子昏迷不配,弟子也曾上门求见,皆被申夫人拒绝,所以,弟子一直以为昏迷的是钥儿本人。” 这些只要桃园谷肯去查,就不难查出,申钥儿回大魏后与她频频接触。既然她知道申钥儿是女儿身,那她也没理由不知道申钥儿的真实身份,何况,申钥儿的身上蛊毒被她引了出来,迟早会清醒! 她没这个胆撒谎。 云泪点了点头,她的眉眼都渗出笑意,“接着说!” “弟子当时探不出消息的真实性,但之前曾无意中得知,申府有个老宅,所以,弟子今晨去碰碰运气,终于让弟子找到了申钥儿!” 云泪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璃儿,这是灼心的解药,是公子赏给你的!公子还有令,申苏锦由你处置!” 颜墨璃心中雀跃难禁,但脸只是扬起一抹微笑,那种笑意直至心底! 她的考验通过了,她不用再受毒药所威胁,而让她处置申苏锦,算是给她的一种赏赐,如果她处理得当,申府,至少是田敏丽将来不会再为难于她,在大魏,有了和申家的交情,无论在郭家还是在皇宫,都无人敢再无视她! 云泪将药丸放进颜墨璃的手心中,伸出手抚了抚她鬓角的乱发,她察觉到四周的影卫离开,方用轻得近乎不可闻的声音在颜墨璃的耳畔道,“璃儿,他们离开了,你不再受监视,可以放心说话了。不过,师父还是要劝你一句,既便是得到了解药,师父希望你好自为之!” 颜墨璃只觉师父那一双带着抹挥之不去的深意在自己身上徘徊,不禁低头掩饰心虚。 复又想起在桃园谷中,师父对她的倾囊相授,眼圈微微一红,当即下跪,虔诚地一叩首,抬首时,眸中如有浮雾飘弥,淡淡迷惘,淡淡凄凉,“师父,在桃园谷中若非有师父,弟子早已是刀下亡魂。弟子一直感恩,只是申钥儿之事,弟子实在有难言之隐!让师父因为弟子为所不为,弟子让师父错爱了,请师父原谅!” 云泪扶起她,语重心长道,“璃儿,师父循私,若为此受罚,师父倒是心甘情愿。只是师父要提醒璃儿一句,桃园谷已配出新药灼魂,比起灼心更加恐怖十分,且无药可解,您千万不能再行差蹈错半步!” “师父!”颜墨璃眼睫一颤,眼角滚下两滴泪水,“师父大恩,墨璃永世不忘!” 云泪摇首轻笑,“师父图的不是这些,师父今夜就要与公子离开大魏,近期之内不会再来。你需谨记,申氏一族虽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但靠着旁门左道终是成不了大事,你最好别与申族走得太近。好生呆在大魏皇宫之中,公子若有差谴,你定要全力完成,将来,也许若能得公子念得三分,你将一生尊荣!” “是,徒儿谨遵师父教诲!” 夜未央,一辆由八匹马拉的丈宽丈二长的深色马车在大魏与苍月交界处通州城的城门前方三十丈外停下,一个英姿飒爽的护卫并不下马,而是纵马至城门口,亮出苍月国景王殿下的令牌,命令,“大魏通州城守将听令,景王殿下驾到,速开城门!” 城门的侍卫虽听闻是景王殿下要出城,不敢怠慢,但他们无权开边关城门,便疾疾骑马去报给通州城守将。 苍月和大魏已有三十年未曾有战事,两国边境相安无事。通州城守将方忠勇每日例行一巡逻,哪肯规规距距在这里当值,早早便去了倌子饮酒作乐,这时辰早已搂着娇美人进了梦乡。 一听到苍月景王殿下要出城,直惊得连朝服也来不及回府换,便趴了来通报的小将的盔甲赶去城门。 一路疾驰,方忠勇越想越惊,他作为边境城门守将,根本就不知道景王何时进入大魏地界。这要是被上头通州城刺史知道,严厉追究起来,他的顶戴都保不住。 到了城门下,远远就看到景王殿下的马车。先前还祈祷不是景王驾临的期盼一下落空,能拥有如此奢华的马车,普天下也只有景王一人! 他曾听说那马车就象是一间移动的寝房,里面不仅有宽大的床榻,案桌,还有一应齐全的洗浴厢房。 他根本不敢查探清护卫手中的令牌,马上命令守城侍卫大开城门,亮起火炬,让值守的城门侍卫夹道欢迎。 车子缓缓前行,到了城门下时,守将看到,那车身除了底座用黑檀木打造,马车车身竟全是红得耀眼的西海神木打造。车壁的上半部份被全是镂空的浮雕,浮雕上的花草鱼虫栩栩如生。内饰清一色的白色青纱缕帐,既使两旁的侍卫一双双直勾勾的双眼恨不得穿透那纱帐,却还是无法窥得半分! 这种神木他只有见过一次,当时,他还是大魏皇宫的禁军,是大魏皇太后寿辰时,有大臣向太后当殿进献一个巴掌大的由西海神木打造成盒子,给皇太后储存药丸子。 传闻中,西海神木质地极硬,普通的兵刃和弓箭是无法穿透,却又比檀木轻出六分,用这种西海神木打造轿身,马车的车身会轻便许多。 西海神木最神奇之处,在于用这种神木打造成的棺枢,可保存肉身百年不腐,传闻百年前苍月先帝爷顾奕琛就是用这种西海神木打造陵墓给他的宠妃姚美人。在姚美人死后十年,顾奕琛突然失踪,新帝深知顾奕琛一生所望,便将顾亦琛的衣冠入陵与她同葬时,守护皇陵的人曾目睹死去十年之久的姚美人竟如活人一般,手背上的血管依然清晰可见! 前所未有的气派和奢华让城门守将忍不住啧啧称奇,恨不得此时大风吹起,掀起轿身的纱幔,让他一睹马车内的风彩。 不过,后来最令此城门守将困惑的是,苍月国的景王殿下到底用了什么利器方能将在西海神木上雕刻出如此精美的浮图。 在车子跟随马车后的护卫足足有三百人之多,一身黑色甲胄骑在汗血宝马之上,个个目不斜视,神色倨傲! 车驾内,素色的蜀锦流苏绡帐,四角的纯金扶手,即使昏暗中,也烁烁发出幽光。两旁各有一个巨大的琉璃柜,既可放置东西,又可供休憩。 车驾中央的床榻亦是由西海神木打造,床的四角安立柱皆浮雕着腾云和仙鹤,床顶中间镶嵌着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顾城风半靠在榻上,眯着眼看着怀中正睡得香甜的白衣女子。 无法形容那张睡颜,说她丑,浓密而长的睫毛静静流泻着,秀气而高挺的鼻梁,弧线优美的唇瓣,五官虽不敢说没有任何的暇疵但还算出挑。说她美,干枯无色的发丝凌乱的铺陈在男子的胸口,或许是因为车驾内太过温暖的原故,青黄色骨瘦的双颊晕着淡粉,削瘦的下巴下,微陷的胸口处锁骨显得尤其明显,肌肤干燥而苍白,如若濒临死亡的病人。 顾城风隔着一小会,又亲吻上了她的前额,复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紧抿的嘴角渐渐形成了微微上扬的虹弧。 护卫策马至车驾旁,躬身道,“启禀景王殿下,按行程,明日开始,要换骑乘,前方绕道十里处,有一小镇,是否在那休整一番?” “不必,走官道,途中不必扎营,只需挑个清静空旷之处让马歇歇脚便是。” 护卫心里有些吃惊,换骑走过前方的广阳镇,就算以目前的脚程,三四天也可到燕京,若走官道,那就要绕半个苍月国,就算加快行程,也要半个月之久! 顾城风一路缓行,七日后,接到顾城军的飞鹰密信:燕京有变,殿下请弃马车改走小道,务必速归! 苍月,燕京城。 远在一百里外的贺锦年这几日可以说没一刻时闲着的。 在那个清晨,星王妃带着一群小妾离去后,梦依伊雷厉风行,马上命令所有的姑娘收拾好细软,雇了二十几辆马车,先命令头五车运了一箱箱的银子上银庄。 接着运着一箱箱的姑娘们表演的头面,搭架还有包裹的马车队浩浩荡荡地朝着昊王府开拨,声势之浩大惊动了整个华亭路。 一行人出了华亭街,梦依伊吩咐几个人押送行囊,便领了一群兰桂坊的小姑娘去天香楼庆贺,包下了天香楼一层的大厅,一时间衣香鬓影,惹得经过的百姓频频关注。 贺锦年让六月打扮着小姑娘的模样混在一群兰桂坊的姑娘中,六月原本就男生女相,被贺锦年涂了胭脂水粉,活脱脱就是一个小美人,被常念牵着上了轿子,离开了华亭街。 当日天香楼宴席后,贺锦年就带着六月从天香楼的后门离去,回到了贺府。 贺锦年跟贺府管事的报备一声,说六月是自已买回来的丫环。 这是寻常事,管事的也不多问,便吩咐丫环婆子给六月备些四季的衣裳和日常的用物。 初回贺府倒闲了一天,贺锦年教六月走遍贺府每一个角落,前堂、内室、厨房和柴房以及让他记下东厢的是庆安公主和贺锦钰的的院落,让他尽量避开那里,省得遇到贺锦钰那小魔头,被欺了去。 贺锦年主要的目的是让六月记下路,以后省得她自已在府里也迷路。好在贺府不大,人也不多,六月逛了半天就大体记了下来。 到了第二日,燕京城突然风起云涌,大街小巷一时传遍帝后不合的消息,而他的父亲贺元奇被频频传进皇宫面圣,贺锦年马上闻出这其中的不寻常。 在这时空没有互联网,没有任何的电讯设备,闱场内所发生的事又牵扯到帝王,所知情的人少之又少。 到底是哪一个有心人把这事给公开?她首先就否定了是戴向荣,戴向荣查林皇后针对的是戴家的利益,如今林皇后归皈,他的警报就解除了,不可能将这事进一步宣传恶化,最后反而把皇帝给得罪。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刑检司的人不慎走漏了风声,但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她想起了顾城风,在燕京城有这种大手笔,能在一夜之间让大街小巷传遍太子失德,并能鼓动大臣联名向皇上请旨还政于皇氏正统的,也唯有顾城风了! 在她的前世中,她此时已回大魏,已无从得知苍月国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最后导致顾城风在秋后登基。很显然,眼下所发生的一切事件就是顾城风导演的,最后的目的,就是逼顾城亦还政于皇家正统。 改朝换代的帷幕已拉开,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贺锦年怎么会错过,她有太多的事要做,在苍月,她需要顾城风的顶力相助,所以,她要向他投诚! 这一次,她要选对阵营,不仅要助顾城风登基,还要助顾城风一统天下,她思忖着,若按着她原先的历史轨迹,明年苍月和大魏两国交战,没有了彼时她的力挽狂澜,顾城风就不会在兵临汴城时,突然败北,并接二连三地发生召纳三千男宠等令世人匪夷所思之事,致过早地离开了人间。 她更笃定,她的重生,如蝴蝶煽动翅膀,将会改变苍月的历史,并最后颠覆申氏一族几世的繁华! 面对眼下顾城风烧起的第一把火,她要推波助澜,把林皇后归皈、顾宝嵌失贞的真相大肆宣扬,让朝野内外对顾城亦的政权失去信念,坚定朝野内外的要求顾城亦还政于顾城风的决心! 为此,她想到了兰桂坊的一群姐妹。自古以来,能把流言蜚语煽动到极致,一夜之间红遍大江南北的,非销金窟莫属。 何况,上次姐妹重逢后,原本答应她们第二日就将她回大魏后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们,却不料发生了凤繁星拿百万两白银砸场之事,这事就搁了下来。 贺锦年太了解梦依伊的火爆性子,也就能平静地撑个两三天,这会肯定在倒计时地想着什么时候冲进贺府,纠她出来问个明白,倒不如,她亲自上兰桂坊,将她前世的经历一一道给她的姐妹们听! 前文中曾伏笔四月十六这一天,细看文的亲,知道这一天,在大魏同时发生了什么事? 正文 055 前世之谜 章节名:055 前世之谜 初夏的清晨,轻风撩人,贺锦年为避开兰桂坊生意的高峰期,特意选了大清早去拜兰桂坊三姐妹。 兰桂坊入驻昊王府后,在燕京刮起了掀然大波,尤其府第与昊王王府相邻的几个重臣,联名上奏帝王,称其百年闻所未闻,言辞激烈处甚至是以伤风败俗,丢尽皇族颜面来抨击,当日下午奏折就直接被呈送至帝王顾城亦的手上。 顾城亦下旨宣顾城军入宫,可这个风流王爷还是昏睡不醒,几个太监只好将他抬进宫中,倒是星王妃随旨一同入宫,面见皇上时,双袖掩着面哭得个惊天恸地,时不时地过去狠狠地拧了身边顾城军一把,看得顾城亦都替昊王感到肉疼。 凤繁星哭够了,又拿出当日自已与兰桂坊所订的契约给顾城亦瞧,请皇上恕罪,言自已一时妒火燃烧便订了这楔约,请皇上下旨让昊王爷休妻。 顾城亦看完后,脸上冷淡疏离得可怕,那入驻的契约由顺天府尹米大人亲自审查,顺天府尹文书亲自执笔,条条款款合情合情又合法! 要怪,只能怪苍月国先帝没有先见之明,既没有明令王府私宅不得开门面做生意,更无限制妓院名坊开设的具体范围和地点。 “星王妃,这也是昊王的意思?”单薄的纸在帝王的指间不轻不重地捏着,先前郑重其事的声音已经变得漫不经心。 “臣妾立契时,王爷也在场!”星王妃委委屈屈地回了一句,抹了泪在一边跪着,二品华服,仪容端庄,哪有半分妒妇的颓废。半明半晦地回了话后便低着首不言不语,偶尔状似无意抬首瞥了帝王一眼,脸上却无半分伤心悔恨的模样,帝王虽不尽知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也瞧得出,分明是演戏的模样。 又见顾城军舒舒服服服地躺在凉榻之上,睡得人事不知,可帝王哪有如此容易哄骗,方才见星王妃往死里拧顾城军的手臂时,他分明看到顾城军疼得连腮帮子都在颤抖。 这明摆着是一对小夫妻在闹情绪,顾城亦眉眼瞬时含了冷笑,一甩手便抛了契约,阔步离开。 林皇后归皈之事已让顾城亦自顾不暇,他哪来的心思再管这风流王爷和悍王妃的家务事。 于是,这件事情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贺锦年虽特意选在了人少的清晨来到昊王府,但还是被眼前的繁荣给惊呆了。 原来,兰桂坊在此入驻,不仅流言纷飞,还带动了河乾路整条街的副业。 苍月国朝庭命官的私宅多数是建在这条街上,几乎不见商铺,所以,这条街平常都是马车来往,不见商贩和行人。 而现在,贺锦年看到沿路的两旁,除了避开私宅的朱红大门外,已摆满了各色小摊点,有卖胭脂水粉的、水果、绣品、银饰等,还有一个卖茶水的挑着两桶的凉茶不停地在周围逛着,吆喝着。 在王府大门的斜对面的榕树下,一个算命先生摆了张桌子,正给路人算吉凶。 更让贺锦年啼笑皆非的是在昊王府的侧门,只见八个穿着同一款红色的长袍,胸前斜挂着白底红字镶金,上绣“兰桂坊”三个字的绶带的龟奴一字排开站着,个个身强力壮,昂首挺胸,那气势比起三丈开外的昊王府门前侍卫还要强大。 她心中暗叹,梦妈妈,你是不是太招摇了? 贺锦年扔了一两赏银给门口的龟奴,让他们给她带路,进了兰桂坊的门。 比起之前的兰桂坊,昊王府显得太气派了,放眼过去,尽是奇山异石,看得出,昊王妃是个极为懂得享受的女子,不少地方设了凉亭、戏台、秋千。 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星王妃竟然没有让人将兰桂坊与王府用围墙隔开,仅仅是做了一些标识,由十几个侍卫把守,上写:昊王府重地,私闯者死! 可那些侍卫,这会也趁着大清早来往的客人少,和兰桂坊的一些端茶送水的丫环在打情骂俏。有些个胆大的丫环,还拿了坊里的水果请侍卫吃,一群人在那吃吃笑笑,难免推搡拉扯,惹得昊王府的一些丫环婆子不满地站在她们的地盘上指指点点,直骂伤风败俗。 贺锦年心中嘀咕,迟早会出事。 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单房,龟奴退下后,兰桂坊负责贵宾房的梅娘领了两个丫环过来,这人还没进房,带笑的声音便先传了进来,“哎呀,真是稀客,稀客!” 贺锦年早就习惯梅娘见什么人都稀客的招呼方式,待梅娘进来后,便将手中挑好的牌子递给她,“本公子是来找梦妈妈,请梅姨通报一声。” 梅娘一见到如此年轻俏模样的公子先是一愣,第一个感觉不象是寻欢作乐的,首先这时辰不对,其次一般首次来这里寻欢的,多数是有熟人带来玩,因此,心里生了几分警惕,“梦妈妈现今极少会客,我看这位公子面生得很,梅娘大胆请教公子贵姓!”说完,做了一个手式,身后的两个丫环,忙端着盘子给贺锦年上瓜果茶点。 贺锦年面色不改,挑了一个饱满的蜜饯浅尝了一口,方笑道,“我姓贺,梅娘,你跟梦妈妈说一声,就说有一个客人要点她的跳《潇洒走一回》,她便知道了。” 梅娘脸上虚假的笑瞬时褪却,她打量了几眼贺锦年后,谨声,“公子请稍候,我这就去请梦妈妈!” 贺锦年眉角微扬便笑了起来,“梅娘,你去吧!顺便把常念和清韵也叫过来。” 梅娘疑虑更盛,但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她知道舞曲《潇洒走一回》,仅仅是兰桂坊三个姐妹共同拥有的,并不对外表演。唯一以前有人卿点这个舞曲的是一个奇女子,很少来,但每回一来,梦依伊和梦清韵还有常念都会开心几天。 梅娘原是梦依伊的母亲的好姐妹,原也是兰桂坊的红伶,年纪大了后,又无地方可去,梦依伊便让她负责贵宾房,毕竟梅娘认识的权贵多,不易怠慢了权贵,加上梅娘经验丰富,对坊里出现的突出情况,也懂得如何处理。 贺锦年等的时间很短,常念是第一个进来,身着一席极为简单的青衣纱裙,脸上干净得近乎透明,进到她第一句话就带了薄薄的嗔意,“几天了,这才舍得来看我们,若非我拦着,依伊都要冲到你贺府去要人了!” 贺锦年起身笑道,“这不是知道有你在么,也是事情太多,忙不过来。”刚说完,远远就响起媚声,“哟,我说谁大清早就来嫖呀,原来是贺五公子呀,稀客稀客!” 贺锦年与常念相视一笑,贺锦年吐了吐舌头,“真火了?” 常念瞥了她一眼,摆明了一副不想做和事佬的表情,“你也该得,让我们这几天都睡得不安生,依伊急上火,舌头都溃疡了,说你没把她这群姐妹放心上!” 贺锦年透着纱窗看到人影姗姗而至,马上抽身站起,迎至门边,待梦依伊一脚踏进,就撞上去来个熊抱,嘴里已经嚷开,“梦大小姐,梦依伊美女,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今日一早就来负荆请罪了,请梦妈妈惩罚!” 梦清韵一个机灵的闪身,站在常念的身后,一脸看戏的模样,“姐姐又装腔作势了!都念叨了你几天,害我们没一个安生!” “少来!”梦依伊一点不客气地拍开贺锦年的手,杏眼一瞪,“要哪个姑娘侍候说一声便得,环肥燕瘦随便挑!”说完,表情倏地一变,活脱脱是迎来送往老鸨的模样,纤指轻轻拍拍身上的淡黄纱衣,明媚娇俏地围着贺锦年转了一圈,一双杏眼半眯半嗔地上下打量着贺锦年,“瞧贺公子这身板,不会是第一次来开bao吧,如果是,妈妈我岂不是亏大了?开bao是要倒贴的!” “不敢,不敢,梦嬷嬷就是给锦年红包,锦年也不敢收呀!”贺锦年又死皮赖脸地缠上去,搂了梦伊依的纤腰,带着她轻转了一圈后,为躲开梦依伊的报复,一闪身边窜到了窗边,“你懂得,我是有心而无力呀,上无胸器,下无凶器,梦妈妈,你就可怜可怜我吧,赏口茶喝就得了!” 梦依伊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一听贺锦年的话,想到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心神暗伤,她怔怔地看着贺锦年,见他以手支窗棂,如缎长发一半用一根玉簪绾于脑后,一半松松垂散,虽说那优美弧度的后背腰身已显现了少年初具的风骨俊逸,可还是显得那么单薄。 这样的贺锦年与彼时的女扮男装的申钥儿,没有一丝的共同之处。梦依伊也不知道她到底受了多少的罪,会遇到这种诡异之事,眼圈便是一红,心软了下来,牵了她的手走到桌边,的眼底有迷蒙的水汽,嘴角却微向上扬,“你就会懂得捉人的心眼,得,我也不怪你什么,也没心思和你闹,现在我掏心挠肺地想知道,去年你回大魏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人害的你,你说出来,但凡我们姐妹一点点的能力,也要帮着你出这口气!” 常念听了,心头恸起一股强烈的心疼,“这几天,我们姐妹三人一直在猜测,以你的警醒,能害你的人定是身边的人,我们想,你回来后,也不曾跟秦邵臻联系,是不是这事情跟着他有关系?” 梦清韵在常念的身边坐下,听了常念的话后,神经骤然绷紧,“虽说我们这极不起眼,但这些年也得了不少极要紧的信息,真要办一个人,管他是王孙公子,也不是难以登天。钥姐姐,姐姐说了,就算事情办砸了,大不了我们把兰桂坊关了,这些年我们也存了不少银子,够潇洒活一辈子!” “兰桂坊是我的娘家,你们舍得,我还不肯。”贺锦年心被熨得温暖服贴,一时之间竟不知话从何说起,过往的桩桩件件在脑海中重新清晰,竟是一笑,缓缓开口,“这事要说很长,就算是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说完,且很多事情,连我现在也没有答案。” “是谁?真是你的亲人么?”梦清韵心生一种胆颤的直觉,因为她们都知道,申钥儿天生对危险有异于常人的直觉,但是却无法感应到来自血脉相连的亲人身上的戾气。所以,能将她害得连性命都保不住的,也唯有申钥儿不曾设防的人。 “傻姑娘,你还是这般爱哭,我这还没开始说呢,你就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你什么都别想,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贺锦年伸出手,宠溺地挑去梦清韵眼角凝结出的泪,语声淡淡,“害我的人除了田敏丽和申皓儿、顾宝嵌外,还有一个我连想也不曾想过的人,她就是郭岚凤,我最信任的导师和朋友!” 贺锦年见她们个个一脸的迷惑,低哑一笑,“我现在只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一切,就从我回申家后受了重伤的事说起吧。” 贺锦年觉吟片刻,仿佛在思虑应从何说起,少顷,抿了抿唇,“去年春天,我回到了大魏,被大魏太子一党秦邵栋狙杀,身受重创,被太后身边的医女郭岚凤所救,当时我失血过多,她用海胆的刺做针头,接了根细管为我输血,我虽伤得昏昏沉沉,也看得出,那样的医术也只有在我们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才有。” 梦依伊心头一跳,诡异之感丛生,“钥儿,你是说那郭岚凤和你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个……叫中国的的方?” 贺锦年点了点头,羽睫半垂,“我完全信任她,也无法感应到她的戾气,除了她给我输了她的血外,还有重要一点,她是我在二十一世纪的心理疏导师。在我们那时空,我这样的职业,半年都要接受一次心理疏导,我平常工作极忙,而且工作的性质又特殊,所以,我身边极少朋友,她是唯一的一个。” “所以,她以心里疏导为名,轻而易举地对我进行催眠!”贺锦年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脸上寻不到一丝悲伤痕迹,只是仿若在回忆着一件无关紧要的过往,“我清醒的记忆最后一次是停留在了苍历110年冬季,一醒来时,已是苍历111年的冬季。” “现在才苍历111年春,你说你在苍历111年冬季醒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安安静静的常念浑身急剧瑟缩下,失声,“难道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已经历的未来要发生的岁月?” “是,我经历了未来的几年岁月,直到重生到贺锦筝的身上。”贺锦年轻轻拍了拍常念,见到梦依伊两姐妹皆神智恍惚,杏眼圆睁,明晃晃地闪着晶莹古怪的光绪,是的,仅是古怪,但没有丝毫怀疑她的话! 这模样象极了多年前,她坦承地告诉她们,她来自另一个与她们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样,但贺锦年知道,既便是常人再难以置信的事,这三个姐妹却会一如既往地相信她,无论她说什么,她们都会信! 她的身后能有这样的姐妹为她打造起一道心灵的港湾真好! 她从不曾想,有一天,她会以这样的心情去呈诉血腥的往事,没有痛彻心扉,没有撕心裂肺,竟是一种饱满的幸福!只因为她的身边坐着三个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异姓姐妹。 一抹醉人的嫣红神韵,带着幸福的笑缓缓浮现在她精致的小脸上,“重生前,我经历了一年的昏迷,醒来时,身体很虚弱,是郭岚凤帮我调理身子,她用二十一世纪的医术为我调养,加上我身已研习过内功,不过是两个月,我的身体就恢复如初。” 贺锦年告诉她们,当时大魏和苍月已开战,顾城风已兵临大魏汴城,她是于苍历112春季,再一次以申苏锦之名义参战。 战争持续不长,在苍历112年夏,大魏和苍月签定了和约,大魏彻底脱离苍月,秦邵臻登基,并以江山为聘,求娶了申家八小姐。 贺锦年半讥半讽地一笑,那自以为最幸福的时光其实是最懵懵的,此时,仅在她脑海里浮光一掠便扫过,“我原本想在洞房花烛夜告诉阿臻,申钥儿才是真正伴在他身边五年的人。在大婚那天我被抬进了大魏皇宫,宫女领我到一间寝房,让我在那里等候吉时。黄昏的时候,郭岚凤就来找我,我们一起对饮一杯,当时念着马上就要拜堂,我也不敢喝多,只喝了一杯,可我没想到,她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做了催眠,我醒来时,人已在冷宫之中,当时太阳才刚下山,冷宫里黑暗一片,而我发现我的功力已被废,琵琶骨断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侍卫,方知,是有人亲眼看我伤了申苏锦,皇上当场就吐血昏了过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三人异口同声。 “当时我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后来郭岚凤来找我,她倒是俱实相告,是申皓儿她买通了宫女,她让那宫女将我领到一间与喜房一模一样的寝房中等待大婚。”贺锦年说到此,苦苦一笑,“这么简单的破障,我却毫无所觉,因为……因为我是个天生的路痴,我根本就不知道我被带到了另一间寝房。而申皓儿穿着凤凰吉袍装扮作我呆在了真正的喜房里。” “贱人!”梦依伊火爆性子,最容不得女人为一个男人去算计另一个女人,何况还是亲姐妹,咬牙骂一句,“缺男人来老娘这,一天一个免费赠送!” 梦清韵正听得心急火燎得难受,被梦依伊一插嘴,忍不住开口道,“姐姐你不要打岔嘛,让钥姐姐说!” 贺锦年淡然一笑,续道,“因为秦邵臻一直念着这桩婚事是申苏锦促成的,他又念着他与申苏锦之间的兄弟情谊,所以,坚持要让我六哥来见证这一桩喜事,所以,申苏锦的寝房就安排在喜房的相邻一间。那两间房早已被申家在宫里的眼线动了手脚,两间寝房的公用墙上搁了个一人高的柜子,这个柜子早已被打通,两个房间是相通的。申皓儿和秦邵臻拜完堂后,申皓儿在喜房中留守,秦邵臻在大殿外与朝臣喝酒,时辰差不多时,秦邵臻喝了半熏回喜房,准备喝合卺酒,正发现寝房中新娘不知所向时,却听到隔壁的房间有动静,他身边的侍卫故意适时发现那衣柜的微妙之处,阿臻刚吩咐人移开柜子,就巧见到申皓儿穿着一身皇后的吉袍将刀扎进了申苏锦的胸口之上。阿臻一时受不住,当场就下令侍卫诛杀凶手时便吐血昏死过去。当时秦邵臻身边的人全被买通,我身上的凤凰吉袍很快换上了申皓儿身上的血衣,衣服上沾满了申苏锦的血,本来申皓儿要想一刀就将我杀死,可顾宝嵌说,要以我的名义引六月入宫,顺便一网打尽,所以,便暂将我的武功废掉,囚进了冷宫。” 梦依伊这会再也强撑不住冷静,赤红着眼,蹭地一下就从椅子站起来,只觉得心里一股邪火倏倏倏地往外窜着,可一时之间找不到人发作,“这是不是人呢,到底是不是你亲姐姐,这分明是畜牲,杀千刀的贱人,要是有一天落在老娘手上,老娘非得把她给生吃了” 常念亦听不下去,虽然之前也想过,很可能是申钥儿身边的人背叛了她,可真正听到耳里,那种为申钥儿心疼的感觉纠得她整颗心都在收缩,久久才从喉间哑着声问,“申皓儿敢亲手杀了申苏锦?那不是她的亲兄长么?申家难道也不知情。” 贺锦年哑然失笑,清亮的眼角流出的却只有冷漠和疏离,她心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声音显得很平缓,像在呈诉一件与自已毫无关系的故事,“我至死也以为田敏丽如此疼爱申苏锦,肯定也是不知情,我以为田敏丽也是被申皓儿所欺骗,所以,在冷宫的那些日子,我还千方百计地想给田敏丽和申剑国传消息,让她们小心皓儿,小心顾宝嵌。可到死后,方知,一切的一切,她们母女早已狼狈为奸。”田敏丽和申剑国让她代替申苏锦去苍月护住秦邵臻的目的,是希望有一天真正的申苏锦醒来时,就有功名在身。 申剑国有如此出色的嫡子,方能在申氏一族中坐稳族长之宝座。 所以,既使是昏迷不醒的申苏锦于申家也是意义非凡。 “田敏丽连亲身儿子也舍得?”梦依伊抓狂得真想破口大骂,这什么一家子!还骨肉亲情,我呸! 梦清韵早已泣不成声,她蓦地将脸埋进梦依伊的怀中,低低地抽蓄着,嘤嘤而哭泣,想起年幼时,姐姐对自已的百般维护,她都认为这是应当的,因为她的母亲死时,将她托付给姐姐,那姐姐照顾她就是她的责任,有时她也不喜姐姐对自已的管束,甚至当场顶撞,现在想起来,自已不过是仗着姐姐疼她。 梦清韵知道这时候哭其实很不合时宜,只会让贺锦年更加伤心难受,可就是管不住自已的眼泪,突然,窗外响起了几声惊雷,她闷闷地抬起头,便试着想安慰一句,“连老天爷听到都生气了,钥姐姐,他们一定有报应的!” “老天才不管这闲事,老天只会管人妖相恋!”梦依伊烦燥地翻了个白眼,故意轻推了一下缠在她怀中的妹妹,可手上的动作却是搂得更紧,“去,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弄在我身上,也不嫌脏!” 两姐妹之间的亲腻短暂地扫去空气中的阴霾,可也仅仅是一瞬间,哀伤直如流水怎么斩也斩不断,除了贺锦年外,三人默默地伤感。 “喂,你们把情绪收一收,这不都过去了,你们再哭,我可真说不下去了!”贺锦年倒了四杯茶,一人面前搁一杯,“来,我们以茶代酒,祝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梦清韵突然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报怨,“你看你多讨厌,把我们撩拨得这么难受,你却一点情绪也没能!” 贺锦年失笑,突然站起身,双手张开,转了一圈,调皮地笑,“我不觉得我现在有什么值得你们哭,用句俗气的话,我现在是官二代,还是年少有为的官二代!”她嘴角含笑地走至窗边,推开紧闭的窗户,莺莺燕燕地笑声灌了进了,拂扫去满室的哀伤。 “官二代?”常念从字面上琢磨了一下这新颖的词汇,了然后,也笑开了,她拿起茶盏,一口饮尽,“好,今天怎么说也是个开心的日子,往事虽不能也绝不会忘,但别人犯下的滔天罪恶,不应由我们来流泪!这一杯,告别过去,现在,坐在我们身边的是贺锦年,苍月国太子太傅的嫡子,正宗的官二代!” “别酸了,我牙都倒了!不过,这话我爱听,让姓申的都见鬼去,现在,我们只认准了贺锦年,以后,你与这一群姓申的畜牲没有一点血脉联系,看她们能不能算计你半分。锦年,你需要什么,尽管说,杀人放火我虽然做不来,但逼良为娼老娘却是在行!”梦依伊嘻笑一声,扶起怀中的梦清韵,“起来,坐好了,让贺五公子接着说。哦,对了,刚我们说到哪了?” 梦清韵直起身,有些瓮声瓮气地提醒,“刚才念姐姐问锦年,那个田敏丽怎么连亲生儿子也舍得!” 贺锦年眉目浸在窗外投来的阳光中,嘴角始终不散的笑意看去也透着几分女子的软糯和娇柔,“那是我死后才知道,原来申苏锦的身体早已破败,死不过是迟早,所以,田敏丽才狠得下心拿来成全申皓儿。而秦邵臻中了颜墨璃的摧心蛊,亲眼见了申苏锦的死,摧发了蛊毒的发作,再不能受半分的刺激,如果我把实情告诉秦邵臻,让他知道我就是申苏锦,受了这么多的苦,他定是抗不住。何况,当时的大魏皇宫,上下全是申氏一族的眼线,既便是阿臻想护我,也护不住。”贺锦年回首,看着她们,眸光淡淡,略带苦涩,“我从不是矫情之人,但凡我有一分的胜算,我也不会由他们搓圆揉扁,这其中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郭岚凤坦白直言,除非我苟活着,否则,就算秦邵臻抗了下来,她也要摧发秦邵臻体内蛊虫。” 常念双肩狠狠一抖,诡异的感觉直传入心里,“锦年,你说郭岚凤是不是太奇怪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害你,她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她又不是申家的人,撇开别的不说,单说你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她曾经又是你的心理导师,你们的相遇应是千载难逢的缘份!” 贺锦年闻言点点头,常念一向是三人中心思最细密的一个,那些年,她要办些重要之事时,往往会听一听常念的意见,“我问过她,她没给我答案,而我,因为血管里流了她的血,无法感应到她心里传达出来的一些信息。”贺锦年皓眸一眯,“我一直在想,郭岚凤将自已的血输入到我的身上时,时不是已经知道我能感应戾气,并知道其弱点所在,因此,她才将血输给了我,破了我的罩门。”贺锦年自知如果是这样,那郭岚凤就远比申氏一族复杂百倍。 “那秦邵臻呢,你和他相守五年,那么多共同的岁月,难道他是瞎的么?”梦依伊杏眼里簇着两团火,她原本就对秦邵臻无好感,在苍月时,每回看着申钥儿为秦邵臻之事奔波时,她就骂骂咧咧地咒着秦邵臻是睁眼瞎子,男女不分。 贺锦年似乎若有若无地低叹一声,“他也不好过,他以为申苏锦死了,忧虑过盛,心疾常犯,加上他要破大魏男风的妖习,独自与朝庭旧臣抗衡……” 常念看着贺锦年消瘦的背影,声音微哑,“所以,你一直忍着不对他说出一切真相,独自” “是,我不得不忍,因为所有人对不起我,但秦邵臻他没有,他恨我入骨,也就是从他的恨中,我体会到,他有多恨我杀了申苏锦,他有多在意申苏锦,他曾说,既便他要了这天下,可少了申苏锦,对他一点意义也没有。你们说,我能怪他么?他唯一错的,就是没有认出我!”她转回首,看着窗外的绿柳依依,眸光仿似穿透了时空,神情显出魂游梦境的迷怔,“他将申苏锦的尸体冻住,他逼着我去给申苏锦磕头,他在申苏锦的尸体面前鞭打我……他抱着申苏锦的尸体发毒誓,他说,申氏一族有灵脉存在,他会把死去的申苏锦放在灵脉之上,他要遍选天下名医,他要申苏锦醒来,哪怕有一天,申苏锦不人不鬼地活在这世上,他也要和他一起并肩共享江山,这是他和申苏锦的诺言!可他唯独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正跪在那,一身是伤……”那种惴惴之痛,再一次彻底搅乱她的五脏六腑,不自觉间,她身体已是战栗不止。 梦依伊欲上前抱住贺锦年,却被常念阻止,两人眼神一会,便明白,这个伤痛谁也无能为力去帮她抚平,只能靠她自已走出来。 这一刻,众人的耳边明明不时传来窗外女子的清脆笑声,可不知为什么,却让她们感到这世界如此安静,静得连尘埃掉落的声音都听得到 “我活到了苍历113年的深冬,死在那年十二月二十……”贺锦年地声音微微拖出哽咽,猛然止住,她死去的那一夜,她不想说,她想彻底忘却,于是,她下意识地直接跳过,狠狠地甩一下头,象是要甩去脑中那些杂乱无章的情绪干扰,她的声音再一次变得无波无痕,“我死后,灵魄并不入轮回,而是留在了人间。我不知道自已是是生魂还是死灵,只是出于人的本能,在死后总会去寻找父母和亲人,所以,当夜,我的灵魂飘回到了申府之中,却无意中听到,我亲爱的母亲大人田敏丽睡前对奶娘说,‘申钥儿这丫头终于死了,我终于可以安枕无忧了!’” “这什么屁话,他娘的”梦依伊眼泪一下子不争气地飙了出来,胡乱地用袖襟拭了一下,强笑,“接着说,接着说!” 贺锦年缓缓踱回到桌边,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经年积累在心里的恨慢慢地发酵,淬了毒似的无法控制地从她心底深处蔓延出来,“那一刻,我无比感谢上苍,让我的灵魂脱离了肉体,脱开了血肉身躯的牵连,那一瞬间,让我清清楚楚地感应到了田敏丽的戾气,让我知道,我的死和田敏丽有关!” 原本的骨肉亲情在一瞬间化为诱人而致命的毒液,无法控制地从她心底深处爆发出来,所谓生魂化为怨灵,或许就是由此而生! 她为了寻找真相,每日游荡在申家,虽然没有什么异常的发现。可在不停飘荡中,让她惊奇地发现,她死后的灵魂竟有着穿越时空的能力,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她想看一看,在她不知道的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于是,她利用念力穿越回到她死前的那些岁月,真相永远比想象更加残酷!原来,她在申家不过是一个棋子,在她被囚禁宫中的那几年,她的父母无时无刻地在筹谋如何让她的亲姐姐彻底地代替她。 “十只手指各有长短,若说我的父母偏爱皓儿,希望她过得更好,不愿我堵了她的后位之路,那我只能说我亲缘不厚,他们的做法也不过是使我感到彻骨寒心。再痛,我也忍,反正我已死去,算是斩断了与他们一切相连的血脉。有今生没来世,可是,我万万没料到,我竟看到了……”虽然事已经年,但于她,一想起,只觉得浑身血液霎时聚集到头顶,彻骨的恨意火燎火燎地欲出眼眶中喷出。 她双目赤红,可眸内却不见一丝泪痕,对申氏一族,她是一滴泪也不会流。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痛,也不再是伤心,仅仅是撕裂的恨! “你看到什么?”常念脸上浮着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大约是没想伤害的是她的母亲,一时之间竟然语塞,可很快她便反应过来,“害死了自已亲生女儿还不够,田敏丽还做了什么?” “我的灵魂穿透到苍历110年冬季,那时我刚刚昏迷,我看到我昏迷时,田敏丽和申皓儿将我放在一间阴暗的地窖中,窖中设下阴损至极的巫术,黑灵幡,邪巫咒、桃木钉、甚至是恶灵镜,我听到她们母女二人一边布阵,一边轻松地聊着天。那田敏丽对申皓儿说,我和申皓儿出生时辰只差了一刻,但我却是鸾凤之命,只有将我的吉运时辰悉数压制,让恶运缠身,申皓儿才有可能登上后位。她说我的命辰孜取了申氏一族的灵脉,摄取了申氏一族后代所有的好运,也因此才让申苏锦昏迷不醒,致申氏一族无后,所以,只有将我的身体放在巫咒邪灵阵术中达五百日,我的气运尽失后,申苏锦就能醒过来。或许,她们没想到后来苍月和大魏战争爆发,国将灭亡,才不得不将我提前唤醒,哄骗我再一次以申苏锦的名誉去参战。或许田敏丽认为,因为我的舒醒,咒术半途而废,也导致她的宝贝儿子申苏锦运辰走下衰败……呵呵,若非是我死后灵魂能穿透时空,我永远不知道,原来,我的生生之母对我竟厮狠至此!” 当她的灵魂亲眼目睹,亲耳听到一句一句恶毒的咒语从田敏丽的口中吐出时,看着申皓儿在田敏丽的指挥下,将人形的木桩一个一个钉在自已身体的四周时,她确实疼得灵魂在半空翻滚、撕裂,如果灵魂也能流泪,她也会哭泣! 可痛过后,就是幡然彻悟,申家,不值得她流一滴的泪! 她飘浮在半空中,狰狞地笑开 她的嘴巴亦随着田敏丽发出同样的诅咒,诅咒这样的母亲和姐姐,生生世世永陷地狱的十九层,不得翻身! 现在,她自已的语声里并没有多余的悲伤,她是个对任何人都狠得下心的人,包括对秦邵臻的爱,当她发现再也回不去时,她当机立断的割舍 而对父母和姐姐的毒害,她经历过撕心裂肺的疼痛后,她亲自举起屠刀,就象看着一颗恶性肿瘤一样,挥起,狠狠地切下,扔弃! 贺锦年的声音既轻且慢,却一字一句如重拳击在三姐妹的心口上 “太狠了”常念倏地拳头紧握,十指丹蔻瞬时刺入掌心之中,可再疼,也不及心痛,咬着牙,用力止住眼眶里的浮泪,她觉得自已不应该再哭,“太恨了!” 在这个烟花之地,流落到这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可怜之人,可谁可以和申钥儿比?那样一个美好、聪明、开朗的女子,一心一意为家人牺牲的女子,竟会遇到这样惨绝人寰之事,让她怎么能控住自已的情绪,颤着声语不成调,终是眼眶泪如泉涌,决堤而出,“你……究竟是不是她们生的呀?是不是呀!就算是再有所偏爱,但也不可能会手段如此凶残!你为了申家在这里九死一生,为了申家你连自已都不能做,世人都夸着申苏锦,谁又知道这一切是你一个女子用血换来的,为什么,申家会这样对待你” 贺锦年从怀中换出锦帕,了然地牵起她的手,一指一指地将她的拳头打开,低着头默默地拭去常念掌心上的血,心里渗过寒凉,语声淡淡,“我也曾数千次数百次地问自已,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可我真的没有答案,老天至死也没给我一个答案。可我知道,有一个问题不需要问,只要用眼睛看,我确确实实就是申剑国和田敏丽的亲生女儿,我和申皓儿是孪生子是不争的事实,容貌和血缘是无法骗人的。我活着时,真的感应不到她们身上传来的戾气,血缘是不争的事实!” 梦依伊的心头沉闷得发狂,象是一口血溢在胸口怎么吐也吐不出来,在那里狠狠地挤压着心脏,她焦急地连灌自已五杯茶水,想平覆下心情,却听到窗外一个女子异常刺耳的笑声,她胸口起伏得更厉害,一把推开怀中的梦清韵,冲到窗边,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出去,“滚你娘的,大清早浪笑什么,都给老娘滚” 骂完后,见不远处的一群小姑娘惊惶失措地鸟兽般散去,她心口的闷气还是难以抒解开,抬首看着天空黑云渐冗,又重重地坐回桌子边,对上贺锦年笑意盈盈的一双笑眸,双手反复拍着胸口,重重叹着气,“我不激动,不激动,但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死?谁最后杀了你!” 月每天争取早上八点更~ 正文 056 让他替本王分忧 章节名:056 让他替本王分忧 贺锦年唇角动了动,神色好似一潭不起任何微澜的死水,平静了许久,方缓缓道,“洞房那夜后,申皓儿诡计成功,原本想杀我灭口一了百了,却被顾宝嵌拦了下来,她说留着我引六月进宫,果然,六月收到我被囚禁冷宫的消息后,净身入宫!他怕我伤心,不敢直接来帮我,托一个叫小北的小太监打理我在冷宫中的膳食和用度,后来被申皓儿发现……”回忆起那一段最惨裂的往事,她的手又不知不觉地抚上脸颊,她的眸中藏匿的痛苦、伤怨如幽光错闪,“秦邵臻答应了我的要求,赐婚于我和六月。或许是他看到我毁颜太过悲惨,他让大内的太医为我疗伤,并续接了我的琵琶骨。我伤情一稳定下来,我就偷偷开始修习内力,我本想,待我的内力稍稍恢复后,我带六月离开大魏皇宫,可没想到顾宝嵌在六月的药中下了慢性之毒,到了十二月十八那日,原本是我和六月对食的日子,六月第一次毒发,那毒性我了解,无药可治,除了将毒引到我的身上,我无路可选,所以,我瞒着六月将毒引到自已的身上,后来,我打扮成冷宫里专门处理死去废妃尸体的太监,以出宫去乱葬岗埋葬死尸为名,偷偷带六月离开了大魏皇宫,来到了汴京湖上……” 贺锦年唇角的弧度渐渐变得呆板,纵然她再豁达,又怎么会忘记死前的那一刻记忆? 往事,一幕幕,如血雨腥风翻卷于眼前,全是亲人温柔笑脸背后的恶毒,朋友最残酷的谋算,此刻,如汹涌而至的狂风暗潮,面目狰狞滚滚袭来 翻江倒海于心内,拍起千层骇浪,摧断肝肠。 唯幸的是,前世中,她死在了六月的怀中 怎么能忘?怎么能忘! 眸光浮溢,她仿佛听到了前世中死前的那一夜的湖水轻拍船浆之声…… 苍历113年,十二月二十,夜幕深沉,寒风习习,除了一片的月光,没有任何的灯火照亮。夜景出奇地静,雾色弥漫水上,听得见轻缓的波纹温柔地拍打小船,吞吐之间方显露出一些动静。 六月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坐在船首,偶尔用棉帕拭去她嘴角溢出的血。 他神情没有太多的悲伤,他想,若她断了最后一口气,他就抱着她跳进湖中,两人葬在一处。 “六月,我刚才好象听见鱼儿跳水的声音,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她突然动了动,伸出手在空中摸索着,“你又哭了?” 他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已的脸上,“我没哭,你说过,把悲伤流尽时,剩下的就只有快乐了!”她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 “六月,我死后,你可别把我扔在水里,我怕冷。你可不可以把我烧成骨灰,然后,放在一个漂亮的盒子里,带着我游山玩水。你走累时,不想再动了,就把我葬在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她的手缓缓摸索过他的唇,“我这半生都是给人卖命,从不曾好好看这个山清水秀的世界……你答应我,趁我现在耳朵还能听,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近弥留之际的她,竟也猜出他的心思,猜出他不想独活。钥儿,你是何等玲珑剔透的女子,为何上天要这样待你。 “六月,你不可以食言!”她微微喘了口气,抑住胸口的翻滚,“要不然……我死不瞑目!”其实今日也不必担心会再吐血,她的身体已近干涸,已无血可吐了。 “六月,他来了……他来找我了!”突然,申钥儿挣扎着起身,她的眼睛循个一个方向,毫无焦聚地看着,“阿臻,他……他来找我了!”她紧紧纠着他的衣裳带着慌乱,震惊和恐惧,“六月,快……快把我藏起来,我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子,他会伤心的。他从没过一天的好日子,不能让他再为我受苦了。” 六月看着四面一片宁静,他心如刀绞,“钥儿,没有人,你别这样!”他好怕,这几天,她先是失去味觉,接着失去视觉,现在,是不是连神思都陷入了混乱之中? 他找了大夫,可谁也没有办法,他只好带着她来这里。因为她说她在中国的那个地方,死在了海上,她希望这一次她的灵魂能够随着江河将她带到大海去,也许她就能够回到她的故乡,她想去看一眼她的爸爸和妈妈。 “不,你相信我,他马上会来了,我感觉到了……六月,哪里可以躲?”她的思绪极度混乱,两只抓住了六月的衣襟连声乞求着。 “好,好,我和你一起藏起来,让他再也找不到你……”他哽咽着,抱着她进了船舱,他把舱门锁上,抱着她一起缩在了狭窄的柜子后面,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钥儿,你可以放心了,这里很隐蔽,谁也找不到我们。”他闭上眼,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硬生生地撕成两半,只好紧紧地,紧紧地抱着她。 “锦儿……”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近。 这时,连六月也听出来,秦邵臻真的来找她了 贺锦年猛地掩上自已的耳朵,他仿似听到了秦邵臻摧断肝肠的呼唤穿透了时空,弥响在她的耳际。 许久,许久,她的神思缓缓从往事中抽回,她摇了摇首,她再不愿细诉那一段她最想忘的,也最弃不开的那夜,嘴角轻轻裂开,眸中无光看不出悲喜,“我死在了十二月二十那天。” 她不想记!不想忆!不想说其实,她死时,秦邵臻亦伴在了她的身边,虽然那时她的眼睛已经瞎了,但她死的那一刹那,灵魂飘起时,她看到秦邵臻一步一步地爬到她的身边,眉目是无尽的苍凉 看到这样的脆弱的贺锦年,梦伊依瞬时变成了保护雏儿的老母鸡,展开宽大蝶袖的双臂一把将贺锦年捞进怀中,“不必纠结了,都过去,你现在是贺锦年,申家欠你的,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夺回来,这个仇一定要报!还有那顾宝嵌……”梦依伊杏眼一眯,沉声问,“这贱货姓顾,她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害你,还有六月,为什么要还要借用你引六月,一网打尽?” “不纠结了,人死如灯灭。”贺锦年心口盈上温暖气息,悲伤瞬时被放空,她反手握住梦依伊的手,“顾宝嵌就是苍月国的常庆公主,是顾城亦和林皇后的女儿,我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会去了大魏,她是在苍历112年,大魏战争胜利后成了申剑国的小妾。在申府中,我与顾宝嵌很少交集,除了她过门那日,给田敏丽敬茶时,我见过她一次,后来连碰面的机会也没有。若非是郭岚凤告诉洞房那夜有顾宝嵌的参与,我甚至对这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但在大魏的冷宫之中,她曾三番两次来挑衅,最后一次还明确告诉我,她与我并无恩怨,她处处为难我,仅是因为苍月的金铃公主顾铃兰爱过女扮男装的我。至于六月,我实在是想不出,她为什么如此居心叵测将他引进宫。或许也是一种牵怒,只要是她所憎恶的人,她都要将他们折磨至死。” “狗娘养的,这么变态!”梦依伊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又开始爆粗口,“申家远在大魏,老娘拿她没办法,这个顾宝嵌,老娘就是把燕京给拆了,也要把她给挖出来!她不是喜欢贱么,那老娘就让她贱个够本!” 提到了顾宝嵌,贺锦年马上想到今日的正事,她拉了梦依伊在一旁坐下,灿颜笑到,“依伊,这会机会来了,我今日来,就是找你们商良一件事,这事,正和顾宝嵌有关!” 贺锦年将顾宝嵌闱场失贞之事连锁反应导致最终林皇后皈依之事原原本本地详述一遍。 “我想让常念想出台词,套用老剧的曲调和曲风,马上把这事的来龙去脉杜篡一台短剧,做为兰桂坊入驻昊王府的第一场公演。” 她笃定,在这风口浪尖,林皇后归皈,顾城风步步紧逼时,顾城亦早已焦头烂额,他不会拿一个名伶来下手,坐实流言。 等一切风平浪静后,早已改朝换代,这个险值得冒。 何况,如今的兰桂坊已迁至昊王府,稍有风吹草动,定然会惊动整个燕京城! “常念,你看这样行不行。”贺锦年将自已的想法说了出来,“只需把人物稍稍篡改,就把顾宝嵌的身份杜篡为一个边远小国的小郡主,让林家哑巴吃黄莲!” 常念连连点头,脑中飞快地转着,“行,第一场公演后,还可以去华亭街搭临时戏台,在那里演个三天,估计燕京三岁的孩子也知道顾宝嵌失贞之事!” 梦清韵兴奋异常,“好主意,先把那顾宝嵌这贱人拉下马,总有一天,我们要让她在这里接客!” “接客?妈妈我头上没顶着圣人光圈呢!”梦依伊笑得声音略显得尖锐,频频冷笑,“在我梦依伊手里接客算是大赦天下,她顾宝嵌还没资格。你们等着,迟早她会落到我梦依伊手中,我会让她走到大街上,连她亲娘都认不出她!” 梦清韵打了个冷颤,轻声提醒,“姐姐,娘亲大人曾有遗言留下,兰桂坊不得逼良为娼,亦不能弄出人命!” 梦依伊优雅地举起双手,万分自恋地翻着手心手背瞧着,欣赏够了后,方施施然地得瑟,“放心,我梦依伊来自风尘,并非出自江湖,打打杀杀的不适合老娘嫩白的小手!” 贺锦年三人瞬时笑开。 苍月官道上。 云泪跪在床榻边缘为申钥儿按摩着身体各个穴脉,通过这几日疗养,申钥儿的肤色明显比那日红润,但因为不能进食,每日只辅以少许的汤水,整个人看上去还是不大有起色。 隔着一扇琉璃屏风,叶明飞将燕京传来的消息一件一件的念给顾城风,除了昊王顾城军三道的急件外,还有一封是是晋安国公之嫡子,韩昭卿之兄长韩士棋的密信。 叶明飞将手中一封四百里急件折开,稍稍看了几眼,眉峰半蹙道,“殿下,韩公子到底爱妹心切,等不及殿下回京,就传来四百里急件,问及最近燕京传得沸沸扬扬的殿下您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乘坐殿下专用坐驾,一路同吃共眠同浴是否属实,还侧面提醒,其妹韩昭卿亦已耳闻此传言,终日愁眉不展,不见其妹欢颜,其心甚忧!”叶明飞将认折好,递上,见顾城风无意接过,便谨声问,“殿下,此件是否回应?” “不必!”顾城风勾了勾唇角,俊美的脸上透着一抹说不出的戏谑,“韩士棋这是在投石问路,顾城亦刚废了后,中宫之位空出,只怕他韩家也想争这一杯羹!” 叶明飞愣了一下,思忖,若晋安国公为两朝重臣,其女韩昭卿又是适龄,虽坊间传闻景王与韩美人两情相悦,但到底两人并无婚约,若顾城亦要纳后,韩昭卿的机会很高。 此前顾城风在大魏接获林皇后归皈之消息后,马上令顾城军在燕京放出消息。林皇后出家是因为帝后不合致皇后心灰意冷而出家。 紧接着,在朝野关注缘何帝后不合时,又隐隐传出皇后失宠是因为当年清妃娘娘的旧案,已有证据显示当年清妃是因为林皇后的陷害而被打入冷宫。 流言越传越快,甚至刑检司那里也隐隐透露确有其事,只是后来林皇后因怕此旧案被重审后会殃及林氏一门,最后甚至累及太子被废黜,所以林皇后才想出皈依佛门的下策,以避过刑检司的调查。 更甚,从林皇后皈依之事又牵连出林皇后之女常庆公主失贞之案,虽然仅限于市井流言,但很快被燕京的茶馆被编成戏说杂谈,虽然说书人口中的公主被歪曲成一个边远小国的郡主,但去过闱场的人都知道是戏中的主人公就是当今林皇后之女顾宝嵌。 流言象是冬日雪球般,越滚越大,茶楼上的说说唱唱没几日后,便被人搬上了戏台,尤其开场演绎这一场戏曲的竟是燕京第一名伶常念。 最后,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皇后无德迅速引起朝野的关注,接着流言也波及太子,言太子自小言辞无度,在宫中常责罚宫人致死,尚未成年就如此残暴,一旦继位,实令朝野堪忧。 而太子伴读的竞选不了了之后,顾城亦准备亲自挑选名额,消息尚未传出,已有两个热门的人选出现突发状况,一个是燕京提督韦铭志之子得了热疾,连夜被韦老夫人送往乡下老宅,以避免传染给府里其它人。 另一个是燕北大将军崔炎洪之嫡孙,不过是十三年华,竟携同伙伴逛花楼,被发现,打了个半死后,被其祖父当夜扔至燕北的军中。 崔炎洪在苍月的声名仅次于肖妥尘之父缜远将军肖龙华,其麾下的燕北军有十万之众,驻营离燕京极近,若燕京有变,除了禁军外,就近的兵马就属燕北大军。 而顾城风趁胜追击,让在燕京的心腹带头,先是拉笼先帝旧臣,而后开始招集朝庭文武重臣,准备联名上奏顾城亦,提出让皇帝还政于景王顾城风,让帝位归于皇氏正统。 在肖妥尘意外落马之后,顾城亦对崔炎洪之子在这节骨眼上退出已感到不安!加上大臣联名的奏章让他看到顾城风在朝中羽翼已趋丰满。 但顾城亦在苍月大权在握十年,深知人心如何运用! 他为转移朝野的视线,马上应策,让人放出话,说顾城风在大魏遇一女子,喜新厌旧,准备抛弃旧爱苍月国第一美人韩昭卿。 并言及顾城风极宠此大魏女子,一路同食同眠呵护有加,途中,奢华的坐驾所经之处,百姓夹道观望。 若说此女是苍月的还好,本国的民众最多认为顾城风年少风流,但此女偏偏是一个对苍月俯首称臣的小国之女子,何德何能去让名闻天下的景王亲赖,还委屈了苍月的第一美女,身世显赫的晋安国公之嫡女韩昭卿。 苍月的百姓觉得自身的优越感受到打击,而朝臣更对顾城风失望,深觉这一点,顾城亦做得好,在位六年,虽说后宫中也有大魏送来的美人,但份位极低,别说是宠,就是子嗣也不肯给她们留一个! 顾城风伫立在窗边,呼吸着窗外吹来的缕缕轻风,微风吹动鬓角碎发,一身单色的便袍衬得身姿隽秀如杨。 另一端,隔着琉璃屏风,申钥儿趴在柔软的床榻上,身上只穿着勉强蔽体的肚兜,云泪在她的后背及四肢涂上一层厚厚的黑色泥浆之物,这时她熬出来的草药,可以恢复申钥儿五脏的生机,并却除体内长期没有排出的污秽。 在床榻的两端,金兽卉纹熏炉紫烟袅袅,里面所燃的是云泪所配的植物精油,一日吸上一个时辰,调节女子的气血。 “去查一查,除了昊王,还有谁在推波助澜,这流言就算快,也不至于登到戏台之上!”顾城风沉呤片刻,提点一句,“从闱场的人员查起,此人对顾宝嵌失贞之事一定了如指掌!” 戏曲不同于说书,戏曲从编词、编曲到动作最后至到演出,就算是短剧目,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 叶明飞不适地揉了揉鼻子,屏风处不停传来一阵阵令人作呕的异味,“是的,属下也深觉有人在暗中助殿下一臂之力。按常理,刑检司就算查到什么,也没这个胆泄露,而戴少君为当事人,更不愿再提起此事!” 三日后,一份调查摆到了顾城风的面前,从几个调查名单中,顾城风的眸光瞬时就落在了“贺锦年”这个名字之上。 叶明飞毁去密信,将之焚化在香炉之内,抬首时,只见顾城风站在窗边,微挑起纱帐,窗外的阳光透过镂空的雕壁打在顾城风的脸上,一双桃花眸恍凝聚集无边华璨,锦白衣襟上的金丝亮纹反射着天光,直晃得叶明飞有些睁不开眼,不觉心中暗忖,若是景王殿下走出这马车半步,只怕围观的百姓会暴增,他们一行人要困在城中了! 自进了城,这座奢华之至的马车便引起百姓的好奇,一些有眼劲的从护卫肩上的标记认出是景王卫队。 很快城中官员倾巢而出,一路护送相迎,虽有官兵开道,但随着围观百姓的增多,此时,马车几乎以蚁速前进。 “殿下,还有一个消息,皇上已经知道殿下具体入燕京的时辰,准备率文武百官至城门亲迎,殿下您看” 顾城亦醉翁之意不在酒,命百官亲迎,不过是让百官目睹顾城风如何将一个大魏女子捧回苍月。顾城风相信,在那一天,晋安国公的一家子,包括韩昭卿在内都会来迎他入城。 届时,相信每一个苍月的大臣都想亲眼看一看传闻中倍受景王宠爱的大魏女子。 顾城亦眼波悄悄一缓,轻笑,“不必换时辰,更不必换道,用飞鹰给贺锦年发一道密令,让他替本王分忧!”顾城风放下纱帐,转身时桃花眸中带着晶莹古怪的光绪,“既然贺锦年号称苍月第一神童,自然有过人之处,本王倒要看看,他的手段!” 叶明飞双手一揖,“属下这就去办!”他急急地跳下马车,对着扑面而来的新鲜空气连连吸了几口。这十几日来,他拿着收集到的情报回复景王时,不得不忍受景王车驾内一日重一日的异味,他实在是佩服,象景王这样受不得一丝污垢的人,竟能撑得住! 顾城风的坐驾离燕京不过是两天的路程,用飞鹰传信,不到两个时辰就收到贺锦年的回复,上面只有廖廖四个字,“车上何人?” 顾城风桃花眼微微一弯,让人看得如沐春风,亲自提笔落下五个字后,吹了吹稍稍晾干,两指轻揉,卷成一条细棍,递与叶明飞。 “殿下,这妥当么?贺锦年是否可信?”叶明飞颇有些踌躇,他们早针对顾城亦做出了应对之策,若是贺锦年是顾城亦的人,那无疑是给自已设障。正要犹豫着开口劝荐,突然瞥见顾城风冷漠地笑了。 顾城风忆起他与贺锦年第一次交会是在皇宫的废园,顾城风没想到这个地方贺锦年也会知道,当时他起了杀心,可他看到贺锦年小小年纪倒如此慎定,倒让他想起当年申苏锦救他时也是这般看似弱不经风,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心生惜才之心,不忍杀了贺锦年,虽发话赐他为景王侍墨,但对贺锦年是否真正效忠于他并不笃定。 “他不会是顾城亦的人!”少顷,顾城风摇首否认,如今顾城风和顾城亦两个阵营兵不血刃的撕杀,朝野一片风声鹤戾,“贺锦年在这时候敢抛出顾宝嵌失贞之真相,这对顾城亦非常不利,更不象是顾城亦的苦肉计。可以完全确定,这是贺锦年的手笔,他这一举动若他日被顾城亦查出,必死无疑。所以,这一计是贺锦年用断尾求生的方式来向本王投诚!” 叶明飞看看手中刚劲有力字迹,丝毫不象出自十三岁少年之手,轻笑道,“殿下,此人要真当个侍墨倒是可惜了!” 顾城风嘴角扬起仿佛一弯新月,“贺锦年是用这种方式向本王效忠,五箭穿羊显示其实力,运筹帷幄表现自已的智慧,贺锦年这一系列的手段,不过是想让本王知道,他是可用之人才。” 既然如此,他也不必瞒着贺锦年车架上究竟是何人,让贺锦年去破解顾城亦在燕京城门口摆下的鸿门宴。 亲们,钻石和鲜花不要送了(一朵花可以看一章,一颗钻可以看到好几天文,月为你们感到肉疼,看一个文花太多钱也没必要哈。免费的评价票和月票,月一定笑纳。),留着订阅就行了哈,建议别跳订,每一个章节都扣着一个章节(月是不会拖情节的,所以,每章都有内容)~留言区很热闹,月很开心,很开心。但电脑常关在黑屋中码字,回复不能及时,盼见谅~ 正文 057 五策,送你入局 章节名:057 五策,送你入局 苍月燕京,贺府。 很快,贺锦年便收到了顾城风的回应,一句“为本王分忧”让她陷入思考。 顾城风并没有详细指出具体任务,显然这是在考验她的能力。 而她现在最缺乏的就是信息,因为兰桂坊迁至昊王府,朝庭命官自然不敢公然上兰桂坊寻欢作乐,来的多数是富贾,所以,她们在短期内已无法监听到朝庭一些重要的消息。 正当她苦苦思索时,坊间传来顾城风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的传言,瞬间福至心灵,她通过顾城飞影卫留下的联络方式,给顾城风发出一道密函,问及他车驾内是何人。 她隐隐约约觉得,顾城风不可能与一个女子同乘一驾马车,千里迢迢同寝同眠,这很可能是掩人耳目,顾城风可能有别的目的! 贺锦年再一次收到顾城风的密函时,正与六月沐浴在贺府花园的阳光下。 她笑着打开卷着一条细棍的密函,当看到密函中的五个字时,贺锦年瞳孔凝缩剧动,心口狠狠一窒,嘴角残余的笑一寸一寸地褪去,惨白一片。 正午的阳光如此明媚,她却感到自己手脚冰冷,心脏开始抽蓄,记忆开始翻滚,浑身的血液都顺着蓝色的血管逆流到大脑和心脏,没有多余血液温暖她的身躯 六月精致的小脸上先是一阵迷乱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渐渐发白,方才贺锦年还开开心心地拿他身上的少女粉色罗裙取笑,说等过上两三年,就给他办一场比武招亲,把他给嫁出去,捞一笔嫁妆。 这么一眨眼功夫,她的脸色就苍白至此。自从六月认识了贺锦年后,她的脸上总是带着自信的微笑,何曾见过她这般模样?他本能地推了推她,担心地问,“锦哥哥,你怎么了?” 贺锦年却是置若罔闻,拿着纸条的手抖得历害,申钥儿于她不是一个名字,申苏锦的存在于她更不是一件历史,而是她一点一点经历过的。 时至今日,想起往事,依然如剖腹剔鳞,梦醒时分,她还会咬着牙告诉自已,她已把申钥儿的肉身还给了申氏一族,就如哪吒把肉身还给亲人,割尽血缘,再见面时,就是清算血海深仇之时! 六月久不见贺锦年回应,满心疑惑地将纸条从她手中抽出,而贺锦年依然一点反应也没有,恍如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六月看了一眼纸条上的五个字申府申钥儿! 一种油然而生的涩然倏地从心口处浮起,涩痛得让六月心房急剧收缩,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五个字他会突然想哭,甚至不明白,这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锦年哥哥,这个纸条是不是被人施了法术,为什么六月看了后这么难受?”六月无助地看向贺锦年,却见她眸如同一片静谧的湖水,沉到底地死寂,幼嫩的声音里带了慌乱的呜咽,“锦年哥哥,你也感到难受,跟六月一样难受,一定是这纸条有问题……锦年哥哥,是我害了你,一定是坏人回来了,他们要把我带走了……”他不要他的锦年哥哥出事,或是象他一样突然间把一切事情给忘了,他夜里头总是做梦,梦到一些奇异的场景,在梦中他一直希望自已要记住,可第二天还是什么都忘了。 这一刻,他无比的恐惧彷徨,一定是自已连累了锦年哥哥,因为锦年哥哥救了他,所以,这些坏人也要害锦年哥哥。 贺锦年闻到六月压抑的哭声,瞬时清醒过来,她敛尽眸中迷茫,将六月抱进怀中安慰着,“六月不怕,这纸条很寻常,刚才锦哥哥只是在想事情,一时忘了神!” “真的么?锦年哥哥你没事么?”六月破涕为笑,他孩子气地扬了扬手中的纸条,直觉这是个很不吉利的东西,于是,他象往常贺锦年处理密函般,将纸条撕了个粉碎。可又觉得不解气,气咻咻地扔在地上后,还狠狠地用脚踩了几脚。 六月虽是出身不凡,可经历了一场非人的虐待后,即便是如今安全了,他的言行举止还是不知不觉会露了三分怯意,总让贺锦年感到心疼。 可现在看着他得意洋洋地撕着手中的纸条,笑容是那般的天真烂漫,当他顽皮地踩着地上的碎纸时,带动耳间银线串珊瑚珠坠子跟着摇晃,衬着嫣红的双颊,竟是频生女儿娇态。 再看他,一身对襟高腰的粉色轻纱罗裙,胸口繁复的缨络遮住了胸前的平坦,纤腰下,层层叠叠的裙裾上绣满白色的花瓣,如一株含苞欲放的新荷。 那一瞬间,贺锦年竟心生“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 “六月,不准随地扔垃圾!我们六月是小美女,要做文明的孩子!”贺锦年故意沉了脸,食指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六月的眉间。心中却感到疑问,六月的悲伤从何而来?时光已回溯,这时候的六月与申钥儿根本没有共鸣之处! 六月嘀咕一声,颊间染了两抹脂红,嫣红的小嘴微微嘟了一下,并不反驳,他无所谓做男孩还是女孩,总之能呆在贺锦年身边就行了。 “锦年哥哥,你喝口水!”六月倒了杯茶,讨好地端到贺锦年的唇边。 贺锦年伸出手,轻轻拧了一下六月还是略显消瘦的脸蛋,从旁边的小案几上拿了一个玫瑰糕,往六月嘴里一塞,“以后不要胡思乱想,乖乖地把自已养胖便是!”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六月含糊的应了一句,拿出嘴里的玫瑰糕,坐在贺锦年的身边斯斯文文地吃起来。 贺锦年眉间舒展,她已完全沉静下来,开始分析眼前所有发生事件的联系。 她虽然不明白顾城风带回申钥儿的目的,但显然,在前世中,他定也曾去大魏寻找过申钥儿。 可为什么前世中,她是在苍历111年冬季的申府之中舒醒,很显然,顾城风不曾从大魏带走自已。 为什么会这样? 她有些迷茫地望着园中的一株桃花,此时桃花已榭,树上已结了青涩的果实,待到夏日,就可以摘了…… 脑子里突然划过皇家闱场望月台上的那四株桃花,突然想起,有一年的夏天,她和顾铃兰两人在那品酒、赏月、吃桃子 福至心灵般,她突然翻忆起,前世,顾铃兰正是在顾城风离开苍月时自尽,按着这一世时间的推算,那时的顾城风应正在大魏寻找申钥儿。 以他和顾铃兰的兄妹感情,闻讯后,一定会赶回苍月,紧接着,苍月开始动荡,顾城风已无暇分身! 这就是蝴蝶效应,从她救了顾铃兰一命后,有些事情已开始变化! 而现在,顾城风不出两日就会回到燕京,适巧,申皓儿也是这时间来到苍月。 这真是……太巧了! 这真是……好机会! “锦哥哥,你在笑什么,这么开心?”六月突然伸出手,一脸神秘兮兮地朝贺锦年眨着眼,抚了抚贺锦年的眼角,“这里都弯成月亮了!” “我想出一石二鸟之计,正乐着呢!”贺锦年双颊浮起一层嫣色,心里微微漾着,一对瞳眸晶亮如洗,含着莫名兴奋。她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既能替顾城风分忧,又能狠狠地置申皓儿于难堪! 前世,申皓儿来到苍月后,坐收渔人之利,借用申钥儿辛辛苦苦苦得到的苍月国重臣的把柄,以申皓儿自已的名义让这些重臣联名上奏顾城亦,放秦邵臻回到大魏。 她在苍月五年的筹谋竟全成了申皓儿的功劳,可怜的她在舒醒后,还念在是自已嫡亲姐姐的份上,原谅了申皓儿的贪功,并不在秦邵臻的面前点破! 可这一次不会了,申皓儿,既然你千里迢迢地来,那你就永远留在苍月!终有一天,她会把申皓儿的骨头根根卸下! 如今她最担心的是顾城风不惜一切代价要唤醒申钥儿,逼她的灵魂归位。 于心,于身,她都不想重新回到申钥儿的身体之上,再受血缘之累,无法感应到来自申氏一族的戾气。 幸运的是,这一次她与顾城风不会成为陌路,只要她有机会站到他的身边,她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这一切,眼下,先解决燃眉之急要紧! “锦年哥哥,你吃瓜子!”六月将手心剥好的一簇瓜子仁捧到了贺锦年的面前。 “谢谢六月!”她挑了最肥大的一颗,虽然无肉,但瓜仁的香气盈满了口腔。 她不自觉地把六月抱上自已的膝上,幸福溢满心田。她最关怀的人如今就完完整整地在她的怀中,她可以看着他笑,看着他无忧无虑地成长,免他忧,免他流离! 又想起兰桂坊的那一群姐妹,她是何其地幸运,那一年的无心插花助梦依伊脱困,如今枝头朵朵,全是为她而绽放! 想到这里,心情恍若被一池清泉洗涤,涓涓流淌中如一曲晚歌让她感到无比宁静和岁月的甜蜜,她露齿一笑,捧了六月的脸,对着她的两颊用力地亲了两下。 贺锦年年少初开,在别人眼里,这一行为,倒象是一个少年在轻薄一个美少女,惹得不远处经过的脚步缓缓顿住 繁花如锦、彩蝶双飞的花园中,两个玩得正欢、又没有什么禁忌的少年少女并不知道这一幕落到了别人的眼中! 两人玩闹一阵后,贺锦年便催六月去睡个午觉。 六月到夜里总是睡不安枕,时不时会被恶梦扰醒,贺锦年觉得他正是长身体发育阶段,吃固然重要,睡也是不能马虎,便自觉变身,成了六月的保姆,时时督促他吃好睡好! 贺锦年回到的书房,执笔写了封密函,这一次她比上一次写的仔细多了,不仅洋洋洒洒有百来字,还在密信后谄媚地献上一句:卑职恭候景王殿下回京! 写完后,叠得整整齐齐装进了信封之中,还特意上了蜡封了口。 “梁上君子,请现身,开工了!”贺锦年扬了扬手中的信,便搁在案桌之上,早在她进了书房时,她的第六感已察觉书房中有人。 自从她和顾城风默契地达成合作协议后,她的身边就出现了某梁上君子,她也乐见有人让她随时差谴,还附带免费的保护工作! 燕京城三十里外河港燕南城。 在苍月国有一条贯穿南北的运河燕京河,南至海昌,北至燕京城,是苍月国先帝顾奕琛在位时命工部开凿,历经十年方通船。后又经两代帝王先后在河的两岸建码头,完善南北航运。如今,这一条人工河已成为南北交通的枢纽。 燕南城位于燕京城南面三十里外,原本是一个人口不足千人的小镇,因为地处燕京河流经之处,加上地形开阔,先帝顾奕琛便在此建了第一个码头,从南运到北的盐粮都是在此码头卸下,再经陆运进入燕京城。 历经几十年后,燕南城已成为苍月国仅次于帝都燕京的城镇,已有拥人口两万多户。 燕京河贯穿燕南城,带来河道两岸的繁荣,在燕南码头附近,依畔而建着一座座画舫红楼更是男人的销金窟,来往的南北客商的聚集之地。 这里,昼夜笙歌不断,一排排边天灯火,映照着燕京河的水纹,一晃一晃闪着银光。 五月初八,戌时,燕京河上,微风阵阵,空气中飘荡着女子的脂粉之香。 今晚这里不同以往的茑歌燕舞,两岸惊呼一片,在左岸上有一家名为天下归客的客栈失火了,火势并不大不过是半刻时就被灭了,可是客栈中因为存放了烟花,被点燃,此时正热闹非凡地朝着夜空绽放,一刹那的怒放,映照着莹莹夜空,一朵一朵此起彼伏,惊动了两岸的恩客。 在五颜六色的天空下,顾城风站在画舫三层船首,依旧是一身素白,外罩透明轻捻云纱,在画舫向前航行中,嘴角含着极为少见的笑,眸光落在不远处的天下归客客栈。 那是燕南城首屈一指的客栈,入住一晚要上百两银子,比上红楼画舫点个姑娘过个春宵还要贵,所以,能去那的非富则贵,且以女眷为主。 叶明飞如鬼魅般出现在顾城风的身后,刚欲下跪,顾城风身后仿似长了眼睛,“不必多礼,拿到了?” “拿到了!”叶明飞恭声回应,从怀中拿出一件女子薄如蝉翼的亵衣,带着惊叹之声,“殿下,有天大的意外发现,恐怕连贺锦年也不知道。原来申皓儿身上的亵衣竟是失踪了百年之久的天蚕衣!” “哦?”顾城风向来神情少见有变化,他转过身,并没有接过叶明飞手上的亵衣,眸光带了几分审视落在了亵衣之上。 叶明飞瞬时明白,景王殿下是嫌弃这衣裳沾了那女子的气息,便两手分别挑着亵衣的领口,并对准船首宫灯的方向,以便让顾城风看得更明白。 只见柔粉色的宫灯下,那衣裳一条条编织的丝线恍如带了生命般的流水轻轻荡漾着,引得顾城风一叹,“想不到先帝爷辛辛苦苦找到的东西,最终会流落到申氏一族的手中!” 叶明飞从一个石盒中取出磷粉,挑出一点洒在亵衣的袖口,上面很快出现密密麻麻极小的字,因为所呈现的字几近与亵衣同色,若不细看,根本瞧不出内里乾坤,叶明飞从怀中掏出一本字册,双手呈上,“殿下,属下已命人把上面所有的记录抄录了下来,属下粗粗看了几眼,简直无法置信。请殿下过目?” 顾城风摇首道,“不必!” 叶明飞将册子收好,又道,“殿下,您现在有了这把尚方宝剑,简直是如虎添翼。”叶明飞虽然高兴,但脸上却也是一重凝重之色,“只是属下担心,申氏一族是如何知道这么多朝庭重臣的秘密!”叶明飞知道拥有了苍月国朝庭三分之二大臣的罪证意味着什么,一旦运用得当,可在一夜之间变天,但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它显示了苍月国潜在的腐朽,如果这个罪证落入他国之手,就有可能将整个苍月的朝庭悄无声息地蛀空。 贺锦年这礼太大,同时,也让人感到不安! “申家并无此能耐,这些苍月重臣的罪证应是申钥儿劫获的,她的本事有时连本王都摸不透。”顾城风转过身,望着离自已不远处的一间大红的厢房,在轻纱缦舞间,申钥儿依然睡得不醒人事。 “你倒是好睡,撂下这么多的事让本王替你收拾!”顾城风眸光变浅,只觉缠绕心间的难受无法说出口,抿了抿唇,又陷入沉默。 昨日,他已收到西海影卫关于申氏一族的调查,果然,申剑国虽有一个嫡子申苏锦,但却在十岁那年昏迷不醒,申氏一族为大魏最大的氏族,对于唯一的嫡子昏迷不愿让族人知晓,以威胁到申剑国族长之位。便声称申苏锦被灵碎子所收,正闭关习武。 后来,代替他去苍月国守护秦邵臻的是申家的八小姐,她才是真正的灵碎子的入门弟子。 “天妒英才!”叶明飞循着顾城风的眼线看了一眼申钥儿,这几日在云泪的调理及西海神木的神奇功效下,申钥儿的脸色已和寻常人无异。他们曾交手过几次,除了轻功和气息方面他稍胜一筹,甚至连伏袭都被申钥儿突破, “如果她能醒来,又肯效忠殿下,这不仅是殿下之福,更是苍月之福!”叶明飞用指腹轻轻触摸手背上面一道浅色如线的伤痕,这是她第一次与申钥儿交手留下的,他自认是一生败得最惨的一次,那时他因为太过轻敌,被当时年仅十四岁的申钥儿手上一根竹枝所伤,留下了这疤痕。 顾城风听着耳畔的风声,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绿萧,却不吹,只是抚着萧上的暗纹,怔怔出了神半晌才冷漠地开口,语气显得沉重,“她自幼护在秦邵臻身边,纵是巾帼英雄,也脱不开儿女情长,在她的眼中,看不到别人。就算她醒了又能如何,她还不是回到秦邵臻的身边,又怎肯一心效忠于本王!” 叶明飞心底明白顾城风心里缠了个死结,不把这个疙瘩解开,这个结就会越磨越尖锐,最终就会成为他心尖最疼的一根刺。他思忖片刻,便转了话题,“殿下,属下认为,申钥儿此行回大魏的目的是为秦邵臻探路,大魏皇子众多,而秦邵臻又远离故国多年,申钥儿一定担心他回去被排挤,所以,先回到大魏,争取申剑国的点头!” “只是她想不到她的父母会对她狠戾至此!”顾城风冷漠吐出这字,语气加重,俊美无铸的脸上带了些阴鸷,“这事已经完全脱离了人伦,都是自已的骨血,手心手背都是肉,纵是十指有长有短,也不至于悖了人伦,明飞,这事你一定要彻查,本王认为,申钥儿身上的秘密一旦揭开,一定能将申氏一族连根拨起。” 顾城风的志向并不在区区一个苍月的皇位,他要统一整个苍月大陆,并恐固皇权,回到先帝顾奕琛那个时代。 而苍月大陆最难啃下的应是大魏,可大魏的皇权在苍月的数十年的打压下早已没落,可没想到申氏一族突然掘起,所以,他日顾城风要统一大魏,就首先要拿下申氏一族。 “殿下,要不要让属下也查一查申钥儿是如何得到这些情报,依属下之见,能套取出此庞大信息的一定是官员常出入的地方,属下按图索骥,看看这些人能不能为殿下所用,如不能,属下建议及早拨去,否则,苍月将永无宁日!”叶明飞便察觉身畔之人周身流转着一种冷漠抑制的气息,便住了口。 “明飞,你重点在申族,至于这情报之源,本王已让顾城军去调察!”顾城风一双桃花眸子,柔亮扑闪、眸底深处却变得像雾霭山峦一样黯淡,衬着瞳仁的雪白,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漩窝。半晌方幽然开口,“这不是重点,她向来能让人感到意外,她做什么,本王皆容得下,也由她欢喜!但现在令本王疑惑不解的是,为何贺锦年知道申皓儿身上藏着如此重大的秘密。” 叶明飞突然打了个冷颤,想起贺锦年密函上列出五策,每一策都沾满了血腥和戾气。不过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除了文采,从不曾在他们的视野中出现,居然下手如此霸道! 顾城风没有答案,叶明飞他更不知道。以桃园谷遍布天下的影卫,却从没有察觉出贺锦年在苍月十几年有任何异常之处,这着实令他们感到心底发凉,如果贺锦年不是站在他们的阵营,而是暗中帮了顾城亦,接下来的一战,谁也难料鹿死谁手! 而他一个小小的少年,竟敢一开始,就如此大手笔,难道不怕反而引起顾城风的顾忌,反而引起杀身之祸?或是,他手中有更大的筹码? 夜幕深沉,凉风习习吹拂着轻纱冗帐,周遭一片梦幻璀璨。月色弥漫水上,折射出粼粼之光,突然,一个黑影掠近,如一只巨大的夜鹰落在了顾城风的身后。 “殿下,一切已办妥!”戴少铭摘下脸上的蒙布,露出一双精悍的双眸,“总共有十箱的金银财宝,里面除了首饰,字画外,还有一些古董。银票另计有五百万两!” 画舫上,听完戴少铭的报告,三个男子皆陷入了无法解释的沉思。贺锦年的密函的第一策是:五月初八,戌时,火烧天下归客客栈,后面还提示,可以以烟花弥盖!劫走申皓儿,其就寝的亵衣内有乾坤!并附带大量金银财宝,以此赠景王殿下,表卑职之赤诚之心! 终于,叶明飞先开口,声线中隐着冷意,“糖衣加棍棒,如果真让申氏一族得惩,只怕朝里有半数以上的大臣会被他们申氏一族收买。” 顾城风缓缓回身,唇角划过优美的弧线,“人呢?有没有留下活口?”贺锦年的密函第二策:除生劫申皓儿外,其它随众全部屠尽! 真狠! 戴少铭声音中带了丝冷峭,“除申皓儿尚在昏迷外,其它护卫包括贴身丫环全部斩首!”其中有三个是一点武功也不会,一般就算是劫财也不会手段残忍至此,戴少铭跟随顾城风数载,第一次向手无寸铁的丫环砍去,想起贺锦年在密函上特意在“斩首”二字上画圈,心头难免生戾。 叶明飞眼眸狠狠一眯,朝着顾城风一揖道,“殿下,那属下接着把余下的部份差事给办了!”余下的差事要多方面的人配合,甚至象是一场戏推动着剧情驶向高潮。 顾城风想起密函上的第三策,不觉摇了摇首。这第三策,恐怕才是贺锦年真正想要的吧,如此的兴师动众,若非他的影卫给他明确的报告,贺锦年与申府七小姐毫无交集,他会以为,两人之间存在着血海深仇! 顾城风不语,阖着双眸,半仰着头静静思考着。 这一局要所有的当地官员配合,不深介入调查天下归客失火及打劫的始末,还要把案子压住,清除留下的证据,一切要神不知鬼不觉。 能做到这一点,燕南城刺史必需是顾城风的人,从这一点也可以窥探出贺锦年把一切盘算得滴水不漏。 首先是贺锦年清楚地知道今晚申皓儿会从燕南码头下船,而后入住天下归客客栈。 其二,顾城风断定,贺锦年肯定知道燕南城刺史周怀正是他的人,更知道天下归客客栈是暗属于他的产业,所以,敢写下五策,要求顾城风一一做到。 最后,她才能顺利完成他交给她的任务,为他解除燕京城百官迎接名誉危机。 “时辰还没到,你急什么?这会让申七小姐多昏睡一会,省得人醒了哭哭啼啼的烦心!”戴少铭微微蹙眉,脸色阴沉,他是个直肠的人,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今晚的任务让他觉得垢病,“这个贺锦年也太折腾人,直接拿了这罪证要让那申皓儿认罪不就行了,非得绕这么多弯!我就不信,她身上藏了这么多大臣的罪证,她还敢狡辩,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不为难她,她也会被人生吞活剐!” 这一点叶明飞倒是赞同贺锦年的手段,沉呤片刻道,“兵法有云,攻心为上!” 戴少铭冷冷地还添了一句,“最后一策,恶毒至极!” 戴少铭和戴少君是同宗兄弟,两人虽极少往来,但幼年时倒有几分亲近。 顾城风的影卫现在已调察出结果,皇家闱场顾宝嵌失贞之案,固然是顾宝嵌罪有应得,但戴少君却是无辜受累,如今落得被戴向荣发配到边疆,贺锦年也有推不开的责任! 顾城风缓缓睁开眼眸,天上的繁星似乎坠进了他的眼中,那一双桃花眸美如涓涓盈水,唯有眸色,冷黯得足可覆住月光,“做你们的事去,既然收了贺锦年的大礼,自然要按着他的要求把差事办了!” 月的新普通群《第一篡后》,群号:231869218,亲们想探讨文的都可以进,没有门槛,只是进群后,要把备注名改为潇湘的帐号,以便月和管理员们辩认。 正文 058 二策,毁你! 章节名:058 二策,毁你! 申皓儿张开沉重的眼皮,四周一片黑暗,她伸了伸手脚,感觉四肢有些僵硬,而后背不知道磕到了什么,硬硬地抵在自已的背心上,稍一动就感到疼痛,她的手探到后背,居然拾到了一块小碎石。 “舒玉,你们是不是活死人,这么一块石头搁在我床榻上,居然没发现!”申皓儿没听到寝夜丫环舒玉的回应,眉心更加紧蹙,挣了一下欲起身,却发现全身疼痛得厉害,蓦地复闭上眼,她低低呻吟一声,略带焦燥之声喊,“舒巧,紫菁你们两个死丫头给我进来!” 四周没有任何回应,申皓儿看着四周无半丝的亮光,心中愈发恼恨,明明睡前交代,住客栈不比在府里,至少要留一盏灯,可这三个丫环全当她的话为耳边风。 她刚想大声怒斥时,突然听到“吱”地一声,象是风吹开窗子发了地响动,很快,月亮的余光透了进来,空旷的四周让她的思想倏地清明这不是她睡前的寝房! 她想起身,但全身瘫软无力,这给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摸了一下身子,还是穿着昨夜睡前的衣裙,她的手伸进怀内,摸了一下亵衣里凹凸不平的触感,心里微微感到有丝安慰。 这时候,疼痛已经不重要,她很快地挣扎起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在她终于辩认清楚四周的情况时,她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顿起一层鸡皮疙瘩,头皮阵阵发麻,双手死死抱着前胸,嘴唇颤得无法发出一丝的声音。 在她的四周全是一副副板木,有几副上面好象还停着尸骸,这里……似乎是义庄! 难怪空气中浮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难怪,这里无一丝的光亮,难怪,没有人回应她! 可为什么,她会到了这个地方? 她连思考的力气也没有,全身所有的能量都用在四肢上,连滚带爬地欲逃出义庄,谁料刚迈了两步,被自已的裙裾绊了一下,身体失了平衡,整个人半倾着向前扑去。此时,月光正好打在此处,触目的是一张辩不清男女的脸,一边高高肿起,一边略微坍陷,已呈腐烂之色,那一双几欲爆裂的眼珠狠狠地朝天翻着,嘴角黏糊几只细长的蛆在那翻着身子,令人心胆俱裂的可怖和阴森。 “鬼呀……”申皓儿惨叫一声,胃中一阵阵翻滚,根本无法顾及什么,连滚带爬地夺门而出。 今晚的月色秽暗不明,门外更是空无一人,门口不远处倒植了一棵树,树底下还有一口井,井的四周似乎……堆满了人! 这一定是梦,昨夜她明明睡前好好的,舒义值夜,舒巧和紫菁睡在隔壁,还有申府的一等护卫,女的有七人随她入住客栈,就护在她寝房的四周,男的近百人,宿在外面的马车之上看护着她们从大魏带过来的财物。 所以,每个时辰都有人轮夜,如果她这里有异动,不可能不惊动他们,那些人全是他的父亲申剑国一手挑选出来,身经百战! 所以,这一定是梦! 她咬着牙,狠狠的拧了一下大腿很疼!很疼!这一切不是梦境。 月亮从厚厚的云层中透了出来,让她看清了倒在水井四周的人,清一色的玄衣,是她的护卫,而地上已被血水浸透,月光下发出碜人的血光! 心中强烈的预知让她顾不得害怕,狠着心冲了过去,翻开时,凄厉的尖叫再一次划破夜空,这里的人全是无头的尸体,断头处还涓涓地流着血…… 她辩不清方向,唯有拼命地跑着,只要有路,她就拼命地跑,她只想离开这里。 黑暗中,四处树影幢幢,耳畔不时传来虫鸣和飞鸟翅膀扑腾的声音,她死死咬住唇瓣,连哭都不敢,唯恐惊动了什么,跑累时,四面寻着光亮,看看哪一处有人烟。 当天微微亮时,她终于看到了一条小溪,溪边有几个妇人正在刷着马桶,一夜的黑暗终于看到了光明,一种情绪叫喜极而泣瞬时沁湿了她的双眸,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边踉跄着向前边呼救,“快,快去报官,杀人了……” 那些妇人吓了一跳,站起来转过身瞪着她打量几眼,看她一脸污泥,头发乱七八糟地披散着,还插着几根乱草,身上的衣裳不象是出门穿的裙子,倒有些象衬裙和底衫,更是脏得离谱,脚上也没有绣鞋,只套着黑得看不出颜色的袜子。 那几个妇人只道是疯子,急忙收拾了东西,也不说话,慌慌张张地全都跑开。 “喂,你们别跑,帮我,帮我,我给你们银子……”申皓儿此时早已精疲力尽,哪有力气追那些妇人,一提脚,脚底又是传来尖刃曳过的一般疼痛,疼得她眼泪直飙,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从眼前跑掉,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时被一股深浓的绝望所淹没! 她死死地挺住,告诉自已不能倒下 因为她仿佛站在荆棘深处,只要一倒下,千百根的利刺就会同时戳到五脏六腑上,等待着她的是死亡! 可她心中太恨,恨这些人的冷漠,见死不救! 她用力地朝着那几个妇人嘶吼,“我决饶不了你们,你们等着吧,我要诛你全族!” 有个妇人耳聪目明,拐弯前转了身瞧了她一眼,眼光露出鄙夷,“果然是疯子,还诛全族,当自已是宫里的娘娘呀!” 她不知道自已是如何走回城,一路上她象乞丐一样求着路人的帮忙,可所有的人都对她以漠视,她说她是大魏申家的七小姐,路人回以嗤笑,“老子还是大魏皇帝呢,臭婆娘你是不是要来陪老子睡觉?”说完又哼了一声,“走走走,滚远一些,老子还嫌你脏,什么味,臭死了!” 四周的人轰然大笑,“真是个疯婆娘,说疯话也不动动脑子!” 她终于放弃了,一路坚持走到了天下归客客栈门口,看到昨天引她们进客栈的伙计,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无力的笑,清了清声音,正想上前开口,那伙计却怒指,“你这个乞婆,谁让你在这乞讨的,滚,快点离这远一些,不要骚扰贵客!” 乞婆?她堂堂地申家七小姐! 瞎了你的狗眼! 申皓儿经历了半日这种折辱,这时候已经没力气再生气和计较,压下满腔的怒气,敞了声线好声好气道,“伙计,你看清我,我不是乞丐,我昨晚是住在这里,还是伙计你领我进去,你记不记得我,我呀,昨天穿着杏色的,我身边还有九个丫环,包了四间上房!”申皓儿手忙脚乱地理着头发,将额前的浏海往边上拨,露出整张的脸蛋,她眼睛睁大大的,唯恐错过伙计脸上一丝的表情,她又用手背抹了一下脸蛋,拼命地点着头问,“认出了没,认出了没?” “开四间上房?你是不是做梦,我们这一间上房一晚要一百八十八两银子!而且,昨天也只有两间上房空着,哪有四间腾出来给你入住!”伙计眼里带着嘲笑上下逡巡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乞丐,“去那等着,一会有剩菜我给你留着点,别在这胡说八道,要是扰了客,看我饶不饶你!” 申皓儿听了,觉得胸口象是熬了油般地难受,她自小养尊处优,何曾如此伏低作小过,况且,她确实在此住过,在柜台那肯定有她入住的记录,她可是真金白银交了一千两的押金。 她不想与伙计多废口舌,提了裙裾就往里头冲去,可那伙计是什么人,眼劲尖着,一瞧她这架势,目光一沉,凶狠之光立时盈满脸上,随即狠狠一脚往她心口踹去,一声骨头的断裂声,她远远地摔倒在地。 锐痛、羞辱、愤恨从身体和心底同时迸发,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呕溢出来,她指着那伙计,一时间疼得一句话也吐不出来,耳畔却传来那伙计恶狠狠声音,“你这个疯婆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已什么德性,要是吓了里头的客人,爷就把你卖到窖子里!” 这时远远的一个老乞丐婆实在看不过,慢腾腾地挪了过来,也不敢靠太近,朝着她招招手,哑着声音道,“大妹子呀,这里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混进去,你还是跟我老太婆在这里等一等,过了未时后,没准还有剩菜可以吃上几口!” 申皓儿听到有人称呼自已“大妹子”,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如果不是胸口疼得过太得厉害,她简直要惨笑出声,她有这么老么?让一个老太婆喊她大妹子! 她按着胸口,疼得差点一口气没有缓过来。她没有力气与那老太婆计较,她挣扎地站起身,眼眸咬向那伙计,恨不得眸光绵长如毒丝,一把缠住他的脖子,收紧掐断! 那伙计根本没把她看在眼内,而是迎上另一驾奔过来的马车。 她踉跄地后退一步,百般不甘地看着那高高在上赤字“天下归客”的牌匾,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天,她会把这个摘下来,砸成两瓣,焚成灰! 还有,燕南城所有的百姓,她终有一天会让他们看到,他们错过了什么! 她佝偻着身子,敛着气呼吸着,她一步一步地挪着,满腹凄凉,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向府衙申冤,把自已的身份亮出来,让他们给她做主。她心里盘算着,只要能先到燕京找到秦邵臻,再想方设法通知大魏的父亲。 她的手不自觉地穿过衣襟口抚上内亵衣,轻揉了一下胸口处,虽然刚被踢了一脚疼痛难当,但触及到内亵衣浅浅如丝的纹路时,总算有一丝的安慰,幸好身上最关健的东西还在,一切还有希望! 途中她看到一个水井,一个人正在那拉着绳索打水,她瞬时感到满口腥甜之味极为难受,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果然口腔里还有残余的血,她便瘸着脚走过去,第一次软着声,用可怜兮兮的口气,“大哥,能不能给我点水,我……渴得紧!” 那人瞧了她一眼,看她嘴边的血迹,也没说话,用瓢子从桶里舀了满满的递给她。 她万分感激地接过,刚低下首想喝,瓢子里倒映着她蓬头垢面的样子,她苦苦一笑,难怪所有的人都当她是疯子。 她喝了几口后,用剩下的水洗净了脸,俯在井口,借着井里的倒影,把夹在乱发里的一些杂草挑了出来,虽然比先前齐整了些,可看上去,还是狼狈不堪! “大哥,谢谢您,请记住,你今天帮了我,改日我一定会让你得到富贵荣华的,你相信我,我不是普通的女子!”临走前,她朝那人慎重地许下承诺,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只是她没听到,那人看着她的背影,眸光带着锐利,嘴角扯出一丝讽笑。 接着一路问路,终于到了府衙大门前,看到门口那一只巨大的圆鼓坚立在阳光下时,她激动地差点哭了出来,象是在沙漠中行走了几天几夜的人看到了绿洲一般,发狠地狂冲了过去,一把将椎子握在手中,可刚敲了几声鼓,便被从里面冲出来的衙役用木棍打下了台阶,“哪来的乞丐婆子,不去讨食,来这里做乱,给我滚,否则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我…。我不是乞丐,我是……我是个千金小姐,我父亲是大魏护国将军,我是她的嫡女!”她根本顾不得疼痛,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爬上台阶,急切地表达着自已是个落难的千金小姐,她象捉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抓住了一个官差的衣袍的袍角,“官爷,您行行好,帮个忙,我被人劫了,有百来个府里的侍卫被人砍头,我是来报官的,求官爷……”话尚未说完,被那官差一脚踹下台阶,天旋地转中,尚来不及爬起,后背,腹部,手臂就连连被踢了几脚,痛得她直抱头哀嚎。 她几次上前论理,表明身份,却换来的却是拳打脚踢和冷嘲热讽! 她几乎跪爬着求着每一个衙役,可回应她的都是无情的棍棒,她感到自已似乎又被逼入了死胡同,方升起的一丝希望又重被撕毁! 那一日,她从不曾有过的灰心,一次次徘徊在府衙的门口,既不敢上前,又不甘愿就这样离去。她想在这里守株待兔,或许可以撞到燕南城刺史,到时候可以跪着申冤。 到夜里,肚子开始饥饿,她紧紧抱着自已缩在府衙门口外的石狮下熬了整整一晚。 第二日黄昏,她感到如果再不吃,即使让她堵到刺史大人,恐怕她还没力气站起来,就直接晕死过去。 可她身无分文,身上更没有可当的首饰,哪来的银子去买吃的。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伸出手向路人开始乞讨,在她的认知里,她曾嘲笑郭岚凤,讥讽她果然是个庶出的女儿,居然为了一口残食,柄弃了做人的尊严。 那时的她以为自已就算活活饿死也不会舍弃自已的骄傲,向路人讨一份残羹,可她还是做了。 可她没想到,既使她抛下所有的尊严,也不代表路人肯给她施舍。这一天,她滴水未进,夜晚因为饥饿她甚至几度昏死过去。 当第三天,她饿得奄奄一息时,终于有一个路人扔了半块的窝窝头给她。 当咬着半个硬梆梆的窝窝头时,她的眼泪控不住地飙了出来,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告诉自已,她不是因为活着才这样坚持,她是因为她身上背负着申氏一族的希望。 她不停地告诉自已,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她身上藏着巨大的瑰宝,她要活着逆转乾坤,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秦邵臻会知道她所有的委屈,总有一天,这天下都会向她申皓儿俯首称臣! 经历了几日的饥饿、担惊受怕的日子后,方知所谓自尊也不过是衣食富足无忧无虑的官家小姐所能持的,如今,她还有什么骄傲可供她恣意任性? 摆在她面前的唯一一条路只有生存! 初夏的夜晚尚有些凉沁,在经历了几天因为饥饿而通宵达旦难以入眠后,今夜的她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个好觉。因为想到明天还要在衙门口等候刺史大人,所以,申皓儿找了一个稍微避风的角落睡下,既不敢离得太远,又怕离得太近被衙役驱逐。 今夜难得一晚不受饥饿折磨,申皓儿很快就睡着了,或许是因为大脑中强烈的期盼,她梦见了一年后,秦邵臻以江山为聘求娶她…… 大婚之夜,几十个宫人侍候她与帝王一起香汤沐浴,层层的凤凰吉袍缓缓褪尽只余一件白色的亵衣,梦中,水雾迷漫,虽然她一时看不清秦邵臻的脸,但那修长伟岸的男子身体让她看得怦然心动。 他抱起她,一起滑入了浴池之中,虽然水的温度有些冷,但男子覆在她身的的肌肤却足够给她带来温暖。 她梦见他含着笑低下了头,吻住了她的唇瓣,他的吻很急切,几乎要将她的舌头整个吸进他的口腔中,毫无技巧地胡搅着,这让她感到有些恶心,而且令她感到有些承受不住的是,秦邵臻竟有严重的口臭,甚至他身体发出的体味几乎让她感到窒息,好象是一种垃圾堆积了十天发出来的霉味,她极力忍住胃腹中几乎冲出来的呕意,不适地呻吟一声,用力地侧过了脑袋。 他似乎也察觉到自已过于急切,朝着她温润一笑,低下头开始往下进攻,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子如此亲蜜接触,她有些害羞,他的牙齿有些过于用力地啃咬着她的敏感之处,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她既感到害羞又感到疼痛,原来盼了这么久的鱼水之欢竟是这般难以承受,毫无浪漫温情可言。 甚至……恶心! 可身上的人是自已心心念念多年的男子,今夜又是两人的大婚,她想了想,便紧紧咬住唇忍了下来。 身上的男子见她并没有反抗,显得更加兴奋,他急切地喘着息,半撑起身两下就褪了她的亵裤,他的手带着急切穿行而下,因为过于兴奋,他的嘴里还“哼哼哼”地发出一些粗鲁又难听的低吼声…… 她尚是女儿之身,身子突然被人侵犯,尖锐的刺痛猛地将她从梦中唤醒,在睁开眼的那一刹那,她有一小片刻的迷惘 她在哪?怎么在这?刚明明在浴池之中,可此时,皓月当空,屋檐边树枝摇曳,虫鸣仿佛迟在咫尺…… 紧接着,身体被人明显的接触感觉让她一下就清醒过来,她怔怔地转首,那一刻,无法言喻的惊恐、颤粟、无法置信以及让人癫狂地恶心、象洪灾过后的潮水挟着脏乱扑卷而来 只见,明亮的月色下,一个蓬头垢面、一身破烂的乞丐正兴奋地用一只手亵玩着她的身体,另一只手正急切的扯着她的裤头,因为太兴奋,嘴巴张得圆圆得,任由口水直淌在她裸露的肚子之上 她连连倒吸了几口冷气,那种发自心底的恐惧连全身的毛孔都会感觉得到,几乎剥夺了她所有的思维,象是遇到猛兽时,既害怕得想马上逃开,又怕刺激了野兽的狂性,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终于撑起胆放开嗓门喊,“救命”可冲破咽喉的声音却是那么无力,象是一种呻吟。 那乞丐显然没想到她这会醒过来,吓了一跳后,马上伸手掩住她的的嘴,申皓儿因为太过惊恐,一时不备,嘴巴便被堵了个严实,那粗糙的掌心带着辗压的力量狠狠地撕磨着她的唇瓣,她的眼睛倏地几欲爆裂。 那乞丐一得手,马上跨坐起来,用力压住申皓儿身体,恶狠狠地威胁,“再叫,老子杀了你!” “唔,唔……”申皓儿死命挣扎着,极力想撑开嘴上那只肮脏又充满恶臭的手,撕缠间,她终于一口咬住了那乞丐的一根指头,乞丐吃了痛,怒咒一声,飞快地抽离了手,她马上尖叫起来,这一次女子尖锐的惨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你这臭婆娘,找死!”乞丐怒火中烧,扬起手狠狠地煽她的脸,一声脆响后,瞬时,申皓儿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轰鸣不绝,那一瞬间,她甚至以为自已会昏迷过去,任由乞丐糟蹋。 突然,附近的狗开始狂吠,接着,有几盏灯亮了起来,乞丐一惊,急急忙忙提着裤头仓皇逃跑,毕竟这里离衙门太近,真要犯了事,挨板子可不值得。 申皓儿全身发抖如在冰水里浸过一样,她狼狈地撑起身子,伸出手废劲地将褪到脚跟的亵裤拉上来,身体传来那种异样的感觉,直直让她把五脏内腑都要吐出来。 她的手抖得几次无法系上裤带子,腰腹处恶心的唾液更让她癫狂地想尖叫。 一想到那恶心得象爬行动物的舌头还曾经拱进自已的嘴里,她的心房就开始急剧收缩,挤着心脏一波一波地发疼,这一刻她感到自已的身体连着内腑都是污秽不堪! 苍天呀,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会遭遇到如此不堪的羞辱,她明明出生高贵,一直生活在父母的掌心之上。 “不要,不要”她紧紧地抱住自已的脑袋,拼命地想甩去脑子里厮缠的画面!她哭,哭得眼睫全粘在一起,在这样冷清的夜晚,在一个无人的墙角,她压抑的呜咽声中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凄凉。 今夜,她知道这是一种永不磨灭、撕心裂肺的记忆,只要在未来岁月中,从脑里一晃过,她就会想死! 天渐渐地亮了,光明卷走了黑暗,她象一具行尸走肉般地走到白天墩守的地方,一边脸高高肿起,双眼红肿得几乎睁不开,可她却清楚地知道,除非一头撞死,否则,困境不会解开,生活还是要继续。 她更清楚地知道,她不仅要学会在白天生存,还要学会在夜晚保护好自已。 到了第五天,她已经知道在哪里可以要到食物,所以,她混在乞丐群中,当有些善人向她们扔窝窝头时,她已经本能地冲上前去和一群老乞丐去争夺,一旦夺到手,狼吞虎咽地吃净,决不能细细品偿,否则,很可能到手的食物也会被人抢走! 她不敢洗脸、不洗头,更不敢洗澡,因为她怕那些男乞丐带着欲望的污秽打量,只有肮脏和恶臭才能让她更安全。 白天,她依旧独自蹲守在府衙的门口附近,一边盯着府衙门前的动静,一边在阳光下捉着身上的虱子。 刚开始从身上捉了一只活生生的虱子时,看着那小生物在她两指间挣扎,一阵毛骨悚然,恶心得全身都在颤抖,马上狠狠的掷开,象要甩开一只极恐怖的妖魔般。 可到了现在,她左翻右翻地找着,当终于在衣袍的细缝里捏住那只左右逃窜的虱子时,她极有成就感地咧唇呵呵笑开,眉飞色舞地将虱子放在掌心里逗弄一番后,象是为自已能左右一个生命而感到自豪,最后,方慢吞吞地用左右手的拇指指甲重重一夹,“叭”轻轻一声脆响,真真是悦耳极了! 夜里,她不敢脱离群体,只有紧紧随着那些乞婆,她怕一落单,就会被一些男乞给强暴! 所以,每一次,她抢到食物时,她还会分出一点孝敬那些乞丐婆,以寻求她们的僻护! 春末的早晨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花香,或许天气好,运气也会好一些! 果然,今天一早,申皓儿就抢到了两块完整的窝窝头,她火速地藏了半块塞在臭袜子里,然后把手中的一块给了乞丐头目,留了半块找到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吃,心中偷偷地打算着:中午可以不用回这里等善人派窝窝头,袜子里藏的可以好好吃一顿,那今天一天就可以在府衙门口候一天了,希望今天会好运。 吃完后,抬头看看天,双手合十,心中祈求上天赐福于她。然后迈开脚步朝着府衙方向走去。途中她已经习惯了一些孩子拿着小石块扔她,也习惯了那些路边的小贩不耐烦地朝着她吼,“走远一些,臭死了,死乞丐……” 当走到燕南城最繁华的井安街时,前方突然传来衙役的驱逐声,“大家听着,景王殿下的马车马上要经过此地,所有商贩不得占道,闲杂人等马上离开……” 申皓儿眉角轻微跳动了一下,低声自语,“景王殿下……”倏地,狂跳的心几乎撞出胸腔,一时间她甚至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如何做,脑中唯一的意念就是,打断她的腿,她也要爬到景王顾城风的面前 看着前方执刀的衙役愈来愈近,她本能地后退着,她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她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已的存在,她不是两旁衣裳鲜丽的百姓,她又脏又臭,她一定会被他们扔得远远。 她焦急万分地观察着四周,蓦然发现街角的有一担粪桶,她根本不及思索,马上就冲向那粪桶,将自已缩成团躲在粪桶的后面。 心中狂乱地祈祷着:佛主呀,只要你帮了我一次,我会每年给你十担的香油,决不食言。 她双手掩着自已的脸在等待中熬着,当耳边传来衙役越来越近的吆喝声时,她的心跳得几乎蹦出心腔,连大气都不敢出,直待听不到脚步声时,方战战兢兢地透过两只粪桶间的缝隙,看到十几个衙役渐行渐远,心里偷偷地缓了一口气,暗中鼓励自已:申皓儿,你行的!申皓儿,你加油! 大路两旁的商贩很快被清理干净,行人渐渐开始在两边聚集,人人想一睹苍月国景王殿下的风彩。而她依然躲在粪桶后,唯恐因为有人发现她的存在,惊动了衙役。 一刻钟后,她听到一阵阵的惊叹声,她的视野很快被前面的人群给挡住。她想,这一刻应没人注意到她了吧! 她瑟缩地从粪桶后探出脑袋,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前方的情况,可惜什么也瞧不到,她又不敢挤进人群,怕被别人轰打。 想了想,便大着胆子双手攀着墙,小心翼翼地踩上粪桶的边缘,终于,让她看到不远处,一辆夺目的红色马车跳进她的眼帘。既便是她出身高贵,也从不曾见过如此奢华的马车。 而马车旁,一匹通身雪白的马儿正被一个黑衣甲胄的护卫牵着,黄金马鞍在艳阳下折射出万丈金光,晃迷了所有人的眼珠,她想,这一定是传说中锦王殿下的爱骑雪箭。 当马车愈来愈近时,她忧心如焚,如何让自已顺利破开人群冲到马车前呢?她怕极了她挤进人群时,一旦引起骚乱,景王身边的护卫会马上控住这个区域,只怕她连开口求救的机会也没有! 十丈,九丈,八丈…… 当马车离自已只有三丈时,她猛地朝人群破开嗓子大喊,“让开让开,掏粪车来了……让开,让开,它要翻了……”她使了全身的力气,将一只粪桶推倒,恶鼻瞬间在空气中弥漫散开,在人群惊惶失措地朝着两边推挤,中间露出一条路,尽管这条路全是臭液流淌,她还是拨了腿拼了命地冲到了马车前,大声喊,“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申皓儿请求景王殿下僻护,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申皓儿请求景王殿下僻护……”她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马车两旁的护卫迅速拨出剑团团将她围住。 申皓儿两手高高举着,示意自已手中并无利器,嘴里依然不停地喊,“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申皓儿请求景王殿下僻护……” 戴少铭从马车后很快骑马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她几眼,冷冷地开口,“你说你是大魏护国将军之女,可有证明?” 眼泪夺眶而出! 证明!终于,终于有人开口要证明,而不是不由分说地一顿打骂后,将她象乞丐一样驱逐,她感觉心中升起无限的希望,或许那一种眼泪名叫喜极而泣,伴着欣喜,哗哗地就停不住地从眼里划落 有淘宝购物习惯的亲请花一点时间看看:通过潇湘导购,进入淘宝购物,买到你想要的东西后,可以获赠积分,用积分可以况换到潇湘币(一般买100元的商品,最少能得到500700的币),具体的操作是先进入buy。xxsy。net,然后使用你的潇湘用户名登陆,接着搜你想要买的(商品下面有注赠的积分),拍下后,跟淘宝一样,用网银支付就行了。交易成功后,就能拿到积分,然后用积分兑换币了。这既可以省钱,也可以不用怀着愧疚的心情去看盗版~亲们偿试一次后,会觉得很方便的! 正文 059 让你百口莫辩 章节名:059 让你百口莫辩 申皓儿一边用脏得发臭的袖襟抹泪,一边不停申诉,“大人,臣女是于五月初八晚入住天下归客客栈,当夜醒来,竟发现自已在城外的义庄,而身边的护卫和侍婢全被斩首。臣女原本是想回客栈拿回臣女的行囊,哪知客栈奸商,不予承认,不但不归还臣女所携带的财物,还打伤了臣女。臣女无奈,只好去府衙报官,谁知道府衙的衙役不问青红皂白,又打了臣女一顿……”想起连日梦魇般的经历,如魔爪般穿进她的胸口,疼得她全身发颤,她哭得撕心裂肺,“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景王殿下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城外义庄,尸体全在……在义庄门口的井边,请景王殿为臣女作主!” “真是为富不仁!刮的全是民脂民膏!”人群瞬时议论开,没人敢公然议论府衙,倒一致开骂天下归客! “分明是贪了别人的钱财,我看,这八成是黑店……” “可怜呀,这些日子我常看她在街上乞讨,还给她一个馒头,早知道,多给一个就好了……” “这回有景王殿下为她为主,就算有天大的冤屈,也不碍事……” 在百姓的意识中,敢当街拦轿的一定有莫大的冤屈,在人群中不乏也有嘲笑过、驱赶过申皓儿的,现在个个对她抱以同情之色! 马车旁一个紫袍官服的中年男子闻言,神色变了变,匆匆步出,朝着马车内一揖,谨声道,“殿下,下官失职,管教下属不严,待下官回府衙一定严察不怠!” 周怀正脸上满含着愧色,心中却暗自嘀咕着,衙役打人这差事也不好办呀,不能把人打残,更不能打到脸,最关健是要打得痛! 派去盯住她的人,明明看着流浪汉猥亵申皓儿,却被下令不到最后时候不得出手,把一个姑娘吓得哭了整整一晚,目的就是把她往着乞丐堆里赶,可夜里头还得派人去监视着,不能真的便宜了那些流浪汉,这姑娘脏是脏了些,怎么说也是黄花闺女,一身细皮嫩肉,自然在乞丐堆里算是一朵高原之花。 整人要这样整么?杀人不过头点地,可上头的明令,他不得不遵从,而他为官多年,又是追随顾城风多年,哪闻不出这里藏的针尖呀,明着是猫逗老鼠地玩着申皓儿,实则是引着申氏一族来苍月救女儿,这大戏才刚刚开了个头,这戏中的小主角玩归玩,却不能真玩残了,否则,就成了弃子了。 申剑国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为一个残花败柳的女儿来苍月涉险。 最让他感到头疼的是,还得管好她的命,别真的想不开,一头给撞死。 现在,差事总算完了,可以偷偷乐着来谢罪了!哎,总算是一身轻松了! 戴少铭冷冷哼了一声,“本官问你有何证明你的身份!如果不能证明身份,胆敢拦景王殿下大驾,依苍月刑律,女子须坐钉椅,你可知道!” “我……”申皓儿打了个寒噤,闭了闭眼,又是一行眼泪,簌簌掉到衣襟上,她怎么会不知道,可除了这条路,她已经无力再挣扎了,现在,她心力憔悴得连骨头都酥成渣沫。 这时,马车上传来一声男子的声音,“既是人命在身,少铭,先把人带回再说,今晚就暂在燕南城停留一晚。”低雅的嗓音,无波无绪的声调,竟好听得惊人心弦。 “卑职遵命!”戴少铭朝着马车内一揖,遂朝着申皓儿扬手,“跟到马车后三丈外!不得近殿下的坐驾半步,往旁边绕到后面,一身味别熏了殿下。” 申皓儿又险些快激动地哭出来,她连连磕首,抬首时,两旁的百姓见那张脸横七竖八布满泪痕,倒把脸上的污垢清洗了一大片,露出一条条嫩白的肌肤。 申皓儿在戴少铭的指示下,在三丈外紧紧跟随着,途中拐了三个弯,最后进入一个管制区域,再走两刻时,就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别苑中。 除了顾成风的马车外,所有的护卫皆下马步行,申皓儿插在人群中,她小心翼翼地走着,极怕自已身上的异味引起护卫的嫌弃。 靠近朱红大门,申皓儿看到门内先入目的竟数十级的长阶,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有护卫领着她走另一侧的侧门,在跨进去的那一刹那,她不知不觉地转身看向那耀眼夺目的车厢,只见帐帘已高高挂起,一个白衣男子怀中抱着一个白衣女子从马车上拾级而下,他的步伐极轻快,一下就抱着那怀中的女子消失在朱红色的大门之中。 不知为何,申皓儿的眼皮狠狠一跳,一种抓不住的感觉从心底深处浮起,想起在途中,她的船靠在岸边补给,她领了女护卫和丫环上岸逛时,曾隐隐约约听到茶亭里有人议论说苍月国的景王殿下,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一路同食同寝。 当时的她听了,只当听一场笑话,在大魏,能有什么天仙能入传闻中景王殿下的眼?若论容貌,身世,在大魏还有谁比她申皓儿出众? 今日亲见景王殿下在众目睽睽下,从他的马车里抱出一个女子,难道传言非虚?那女子果真来自大魏? 申皓儿从侧门进,苑内极大,她走过九曲廊桥,走过碧水芙蕖,一路上人影幢幢,直直走了近一柱香时,最终在一片墨绿竹子园前停了脚步。一个妇人见有人来,忙迎上前,先是蹙眉看了一眼申皓儿,转首便笑咪咪地福身问,“军爷,这是府里新买的丫环?” “不是,把她弄干净,我稍后来领!”护卫目无表情地看着申皓儿,“动作快一些,戴大人正等着!” 护卫走后,那妇人忙掩了口鼻,眼中难隐的嫌弃之色,“从哪来的,怎么这么臭?” 申皓儿撇了一下嘴角,神情马上倨傲起来,“我是大魏护国将军的嫡女,和家人一时失散,幸好到景王殿下相救。对了,麻烦嬷嬷多打两桶水,再帮我备一套干净的衣裳!” 那妇人哪知道谁是大魏护国将军,但听她自称是被景王殿下所救,便不敢怠慢。便领着她来到一间宽大的浴房,又问,“小姐,要不要老奴叫两个人来侍候姑娘洗浴?” “不必了!”申皓儿挺胸收腹,迈着轻盈的步伐参观了寝房的四周,又看了看浴房里一应齐全,满意地点点头,“有劳嬷嬷!” 那妇人离开后,很快,就有两个绿衣的丫环端着一身女子的衣裳进来,又备好热茶及两盘点心,方告退! 申皓儿一看到酢软的蟹黄糕,瞬时就感到腹中饥饿难当,想起连啃了数日的硬梆梆的玉米饼,连净手都顾不得,一手抓了一个,就狼吞虎咽了下去。不过是片刻间,就吃掉了整整一盘,喝了一口散着热气的茶后,开始慢慢品偿另一般的千层糕。 没有人侍候,倒省了申皓儿的戒心,她脱了脏兮兮的内袍,而后,才小心翼翼脱下最里层的亵衣。她先查看着亵衣是否有损坏,所幸,虽然已脏得看不出原先的色泽,但完好无损。 她先用桶里的水洗净亵衣,然后晾在一处,接着飞快地洗净身子和头发,当一身轻松地从沐桶中出来时,晾在一角的亵衣已经干透了。 她喜极而泣,这是最上好的天蚕丝织成的,而上面的字体,是用一种特殊的液体为墨写上,就算是在强光下细看,也看不出内里乾坤。 她又抖了抖亵衣,将它穿在身上,感到身上的肌肤如被一泓轻水包围。 自她离开大魏申府后,这件亵衣从不曾离过她的视线。 她把那妇人给准备的绿纱裙子穿在了外面,当她推开门时,自信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 外面的护卫见她终于出来,也不说话,直接朝外走去,她急忙跟上。 去行苑的主殿的路更远,直直穿过了三个花园才到了一间大堂。 申皓儿步进高高的门槛时,堂中的众人不禁均微眯了眼,只见申皓儿嘴角挑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袅袅而行时,下巴微微抬起,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 燕南城刺史已正襟坐在中央,下边站了几个人,皆低着首垂袖站着,其中一个穿着锦袍的老者正不停的用锦帕抹着额边的汗,申皓儿一眼就认出正是天下归客客栈的老板,眼角默默掠开一丝欣慰的微笑,总算是求对了人,景王一声令下,这些人果然办事效率惊人,不过半个多时辰,这会人已齐集。 申皓儿认为自已的身份大抵能被确定了下来,这时,她就不愿再对着一个区区四品的刺史下跪了。她信步走到堂前,朝着周怀正微一福身,不卑不亢道,“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申皓儿见过大人!” 周怀正身后的衙役铜铃般的大眼一瞪,大喝斥喝,“大胆刁民,见了刺史大人竟敢不下跪!” 申皓儿心一沉,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如果,她的身份被证实了,那她进内堂时,已被引座。 可就算是她的身份目前还是被怀疑,周怀正身后的衙役也不敢如此对她无礼,毕竟身份高贵。 而现下的状况,只有一种情况,她的身份被否定了,现在她被传唤来,当庭对质! 申皓儿如惊弓之鸟地扫了周怀正一眼,见他神情凌厉,心里瞬时更觉得自已又要在劫难逃,垂在身侧的手不由缓缓握紧,缓缓跪下,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般,有些透不过气,“臣女大魏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见过大人!”她能够承受起所有猜想,却已无法忍受所有后果。 周怀正瞥了一眼那锦衣老者,问道,“你可认得堂下之女子?” 锦衣老者有些年纪,便上前几步,也顾不得男女大妨,眯着眼打量几眼后,双手一揖,用极肯定的语气道,“回大人,草民不认得!” 原来又是天下归客在捣鬼!现今当着朝庭命官,竟也还睁眼说瞎话! “你胡说”申皓儿蓦地爆发出一声厉鬼般的尖啸,因为愤怒,声音里带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切齿,“五月十八晚,本小姐带着上百名护卫和丫环入住你天下归客客栈,还是你亲自领着本小姐宿进天字第一号厢房!”申皓儿只觉全身的血都逆流向大脑,顾不得礼数,一声接一声带着尖锐的咆哮着,“当日你还夸下海口,说此间上房一般不给普通的富商入住,就算是朝庭命官,也要掂着几品官!”她实在不明白,她申家何时得罪过这一号人物,难道仅仅是为了劫财?可就凭一个小小黑店,也劫了申氏一族的财,他们也得问问自已有没有命花。 “肃静,再敢当庭喧哗,杖责三十!”周怀正身后的衙役狠狠将手棍棒敲在地砖示警。 榻棒之声震得申皓儿耳膜嗡嗡作响,她脸上晃过惶色,再不甘,只能咬住下唇瓣,把余下的满腔怒冤吞入腹中!可现在她却不惧了,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堂堂正正的从天下归客的客栈走进去,住哪一间,吃了什么,用了什么,她不信会连一丝蛛丝蚂迹也不曾留下。 锦衣老者一脸苦笑道,带着长者对无知后辈失望的口吻,“姑娘,你莫要妄言,老夫的天下归客从筹建开始,就不曾有过天字第一号厢房,这个,周大人可为草民证明!” 台上的周怀正冷冷地看了申皓儿一眼,“莫说是天下归客,就是整个苍月国也没有所谓第一号厢房。因为这‘一’字冲撞了我苍月先祖皇帝的名讳!” 苍月的先祖皇帝顾奕琛名字中有一个“奕”与“一”偕音,所以,苍月历代皇帝都明令,所有的楼台书院客商店铺及人的名讳,都不得与先祖同音。 “啊?……”蓦然而至的恐惧又将她迅速笼罩,申皓儿的思绪退到一片浩瀚苍茫的水波里浮游着,这个答案显然是她始料不及,那一瞬,她倏地明白自已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种阴谋之中,天下归客的客栈老板只是一颗针对她的棋子,她不知道设下这个陷阱的到底是谁,她只觉得置身冰窟,血液里都冒着丝丝凉气,犹自挣扎,“大人,臣女确实不曾说谎,民女甚至能背出当日在天下归客中所食用过的膳食,服侍的又是哪一个伙计,大人可派人去天下归客查验,那晚厨房所上的菜是不是跟民女说的一模一样。” 周怀正浓眉一挑,并不理会申皓儿的辩解,反而看向一旁记录的书记官,“说到这一点,本官到有些疑惑,本官已派人去燕南码头调察,从大魏入苍月的名单里,并没有申皓儿此人。”苍月国明令,所有附属国的臣民进入苍月,都要登记。 “是的!”书记官搁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躬身朝着周怀正一揖道,“下官也仔细核对过,确实没有大魏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进入苍月的名单!” 那锦衣老者一听,紧蹙的眉峰终于舒展开,马上接着道,“大人,草民也可呈上柜台的客栈入住名单,确实没有申皓儿此人!”又转首对申皓儿道,“天下归客每日有余,或是客人吃剩的膳食,老夫都有交代伙计把它们赏给门外的乞丐!据老夫所知,姑娘你曾在老夫的客栈门口行过乞,所以,知道当日膳食安排,并不可以代表证据说姑娘曾入住过天下归客!” 不错,因为食不果服,她每日会准点等在天下归客客栈附近等待他们的弃食,在她好不容易抢到一块肉时,尚未吞下,就被一个乞丐狠狠地纠住了头,生生从她嘴里抠下了肉,也就是从那一次的教训开始,她学会狼吞虎咽地吃东西,那些残酷得毫无尊严可言的争抢画面她怎么能忘?怎么能忘! 刹那间,一颗心好似降到冰点,凝结住体内每条神经,申皓儿无助地环视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不同,可他们都拥有同样的一种表情,那就是看她一个溺水之人在水里拼命地挣扎沉浮,他们却在岸上兴奋地数着指头看她能坚持多久! 没人了,没有人能帮她,申皓儿佝偻地缩着,娇躯难忍得簇簇抖动,大滴大滴晶莹泪珠滚落,此时感到自已百口莫辩,因为她进入苍月,背负着重要的任务,所以,入苍月时,她用的是舒玉的名讳,而一路所行,她走的是河道,一通到底,路上吃住都在船上,避开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到了燕南上岸后,她依然谨记父亲申剑国的吩咐,没用自已的名讳入住。 所以,按严格意义上说,所有的一切都与申皓儿无关。 可是,她带了那么多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走进客栈,怎么可能全被抹杀? 面对着大堂所有的人带着刺骨的眼光,冷冷地瞧着自已,她犹自挣扎,“大人,臣女对天发毒誓,若有虚假半句,定是五雷轰顶,死后魂飞魄散。大人,求您相信民女一句,臣女真的有天大冤情,臣女的随众百余人全不明不白地被人斩首,臣女从大魏所携带的财宝也不知下落,请大人明察!如果大人愿为民女找到,民女愿将此财宝悉数赠于朝庭。”实在没办法,找到钱财,有了钱财好办事。 “这位姑娘,方才在下正从姑娘所说的义庄回来,并找到了姑娘口中的那口井,那里确实放着死人,可那些人早已死去几个月,久的甚至搁了一年多无人认领。至于姑娘所说的百余人被斩了首的在井边,在下四处察看,别说是死人,就是一滴血也没找到!”锦衣老者身旁的一个灰衣的老人站了出来,抬首间,淡青色的眉峰下一双略小却异常锐利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 申皓儿原本就惨白脸倏地透出死色,她拼命地摇着首,否认着,“怎么可能,那晚明明是……一定,一定是被人毁尸灭迹了,大人,求您明察秋毫,纵是被人毁尸,臣女也敢断定,井的四周一定有血迹!”她记忆犹新,那晚的血几乎渗进了泥土之中,就算是毁了尸,难道还能把泥地里的血水冲刷干净? 灰袍老人甩袖道,眉目灌满不悦,“在下做了二十年的忤作,难道还骗你一个小姑娘不成,若不信,你随我去一趟便是!” “章大人,不必动怒!”周怀正对着灰袍老人做了个安抚的手势,遂眼神带了几分凌厉地对申皓儿道,“此人是苍月提刑司章大人,他的大名想必你姑娘有听过!” 竟是赫赫有名的章永威,不仅在苍月久负盛名,就是在大魏也被民间久为传颂。 言他的双金手指可化腐朽为神奇,就算是死了百年的骨骸,落到了他的手中,也可以探出冤情,为又人刚正不阿,不畏强权,敢做敢当! 有关他的断的每一个案件,早已被苍月大陆的茶馆、戏台唱遍! 既是此,那就是福祸相依了,如果章大人能查出一点点的蛛丝蚂迹,凭他在苍月的声望,只要帮她说一句公道话,那所有的冤情就会大白天下。 她慎重地双手高举,朝着章永威伏地而嗑首,“章大人,在百姓心中,您刚正不阿,断案更是一切讲究证据,让受者心服口服。臣女那夜确确实实亲眼所见,民女大胆有劳章大人带臣女走一趟,否则臣女死不瞑目!” 周怀正同意,并责令衙门的文书及一个女牢头跟随。 一行人坐着马车,很快到了燕南城外七里外的义庄,下了马车,申皓儿提了裙就往记忆中的水井跑去,那晚的记忆太深浓,她的脚步几乎没有任何的迟钝。 可看到时,她惊呆了,水井边的用碎石砌成的地面没有一丝残余的血痕,碎石缝里生出的野草依然生机盎然,如果这里曾停放过上百具的残尸,这里的一草一木不可能没有受到一丝的损坏。 井边四壁的缝隙、井里的水没有一个地方提示过,这里曾经血流成河 难道那晚所见的一切都是梦? 她不甘心,茫茫然地拨腿冲进义庄之内,环顾四周,可里面的情形却与她醒来时借着月光看到的一模一样,棺板横七竖八地放着,尸体腐烂发臭,地板没有修缮过,凹凸不平。 出来时,她已经绝望,也不想再抗争,此时,她想回到大魏,回到父亲的身边,这是针对她或申家设下的一个弥天大局,只有回到大魏,她才会安全。 “请吧,护国将军小姐!”文书提笔记下所有,收笔时,看到失魂落魄的申皓儿,嘴角一弯,讽刺道,“此案可结了,不过,小姐的麻烦就要来了!” “什么麻烦?”申皓儿茫茫然地问了一句,脑中凝滞钝塞。 “滚板钉!”女牢头沉着脸上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锁链,干脆利落地往申皓儿脚上一扣,狠狠一拉铁链,不耐烦地瞪了申皓儿一眼,“别磨蹭!” “不……不,我不要戴这个,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大魏护国将军的女儿,你们不信,可以带我回大魏,或是让我修书一封,我父亲一定会亲自来接我回大魏……”冰冷沉重的铁环扣上的那一瞬间,申皓儿尖叫一声,猛地生出一股力气,死死地站在原地不肯移步,因为方才来时一路奔坡,加上情绪波动过大,之前在浴房里所吃的东西一下就呕了出来,一时间,嘴里,鼻腔内全是黄黄绿绿的残物,加上鼻涕、眼泪一起齐齐往下流,惹得那女牢头扔了手中的铁链退开,口中骂道,“还好意思自称官家千金,瞧着,怎么这么恶心!”说完跑到马车旁,从车夫的椅座下掏出一张方巾扔给申皓儿,“给我收拾干净些再上马车!” “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回大魏……”申皓儿的鼻腔被污秽所填,呼吸无法顺通,稍一用力吸气,一阵阵酸气直冒,又惹得一阵阵的干呕,她难受!难受!难受! 她想她的爹,想她的娘亲,想她的祖母 她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这一生她再也不要踏进苍月一步,哪怕她一辈子见不到秦邵臻也行! “你若说你是玉皇大帝的女儿,我们是不是要派人送你回天庭?”文书摇首直晃,“走吧,每一个犯人都说是自己冤枉,可这光喊有什么用?” 这一次,她回的不是方才之所,而是直接被送回了府衙。 当看到大堂中央搁着一张铁制的太师椅,上面辅满数以百计的微小钉尖,她的双腿已是控不住地直颤,根本迈不开脚步,更令她几乎昏阙过去的是,她看到在椅下有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 她看过《女则》,其中有详细介绍女子所受的刑具中有一个就是钉椅,她知道椅子被加热到一定的热度后,身上接触到钉子的肌肤会被烧伤,留下数以百计的伤痕,一生也无法恢复。 “不,我不要坐,我真的是大魏护国将军的女儿,我要见景王,我要见景王!”她拼命地摇着头,心中疯狂地叫嚣着恐惧,她甚至不知道尿夜毫无感觉地从她的身体流出,沿着大腿内测,很快地在地面上漫开,感到呼吸困难,她怕,她想逃开这一切,哪怕是面前裂开一个大洞,她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可没有人再理会她,大堂里又走出一个妇人,个头很高,身强力壮象个男子,两只肥而有力的手象抓小鸡一样把申皓儿提起来,直接提着走向那狰狞地钉椅 正文 060 申钥儿身世之谜 章节名:060 申钥儿身世之谜 “不要”恐惧从身体内爆炸开,她恍如见到地狱向她张开血盆大口,她的双眸瞪着那钉椅,使尽全身的力量抗拒着,她甚至看到那密密麻麻的钉尖上,已被碳火烧红,她无法想象自已被这些烧红的针刺穿后,她的余生将如何渡过! 眼看着离钉椅越来越近,她不加思索的话冲口而出,“大人,我有证据了,我身上有一件天蚕丝的亵衣,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原本要凭借着身上这一件天蚕衣的秘密接秦邵臻回大魏,可现在,她不愿! 她才十七岁,活在了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她出生高贵,可以一生被家族萌护,一生隆宠。她不能就这样为了一个秦邵臻就白白地毁了自已。 “天蚕衣?”周怀正霎时起身,语气里含着警告,“姑娘,你知道什么是天蚕衣?”心里却暗道:这还没上刑就尿了,跟申护卫一比,真是龙生九子,种种不同。 那妇人见周大人说话,便停止用力,但两只手还是紧紧控住申皓儿的腕骨,让她不能退开半步。 申皓儿挣不开妇人的手,此时,从碳盆传来的滚滚热气烤得她灵魂都要蒸发,她的双膝一软,直直地瘫了下来,嘴里喃喃自语,“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不要、不要” 周怀正连连摇首,惊堂木一拍,“本官问你话,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天蚕衣!” “啊?啊?哦,哦!”惊堂木之声终于唤回申皓儿一丝的神智,她蓦然地抬首,神色仓皇,“知道!知道!臣女没有说谎,没说谎……”申皓儿连连点头,因为受惊过度,她的眼睛睁得圆圆的,不停地点头时,象一个机械木偶般滑稽! 她因为太急着表示自已没说谎,也不知生出什么力道,竟一下推开那妇人的禁铟,一骨碌地爬了志来,“大人,我没……不敢的……不敢撒谎的……大人,你瞧,瞧呀,我给你看……”语无伦次中还傻傻地开始解开衣袍上的带子,想力证自已所言不假,“大人,这件衣服确确实实是穿在臣女身上,大人可以明鉴,大人,大人,臣女要见景王殿下!求大人让臣女见景王殿下……” 周怀正伸出手制止她脱衣,见申皓儿毫无反应,还开始手忙脚乱地脱了裙子时,忙递了个眼神给她身边的妇人,转开憋红的脸道,飞快的扬手,“好,再信你一次,国栎,你去走一趟,把这里情况呈报给景王殿下!” 周怀正身后的衙役双拳一握,“是!”说完,从周怀正身后阔步走出。 那妇人一手捉住申皓儿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将她脱了一半的裙子拉上,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住手!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申皓儿呆呆地“啊”了一声,看到四周几个衙役偷偷地忍着笑,象是被狂蜂蜇了一般惊跳起,苍白的脸倏地爬上两抹怪异的红,双臂紧紧环住胸前,忙不迭地叫,“我,我衣服!” 待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身上衣裙后,申皓儿瑟瑟缩缩地低头跪着,再不敢抬首! 景王的人很快就到,但步入内堂的并不是景王本人,而是一名褐衣妇人,她进了堂后,周怀正马上起身,引着那妇人入座,方笑道,“有劳云神医跑这一趟,只是这女子提到了天蚕衣,下官不敢轻慢!” “周大人请上座,民妇不敢当!”云泪等周怀正坐回主堂位后,方转首对申皓儿道,“姑娘,你可知道这天蚕衣的出处?” “知道,知道,天蚕丝出自北寒之地,世间仅有一件,穿在身上,冬不畏寒,夏不惧暑,并能调理人的内经……”经过了半个时辰的调整,申皓儿虽还有些惊魂未定,但总算能完整地回话。 “原属我苍月太祖皇帝所有!”云泪冷冷地把话接了下去,“这宝物,按苍月国皇家典册里所记载,应是赐给了太祖皇帝的宠妃,后据皇家物典,此宝物应入了皇陵,成为皇家墓葬之物!” 天蚕丝是天下瑰宝,世间仅有一件,相传这件天蚕丝是一种深海冰蚕所吐的丝,它们是用这种丝在海中结网捕猎。 这种冰蚕只生活在北寒之地天池中,是苍月先祖皇顾奕琛七次派人寻找,最后才找足七两丝,命上千个绣娘,用手工一针针织绣,历尽三年,最后仅用一两就打造出一件轻如蝉翼的亵衣,送给了他的美人姚迭衣,其余的六两虽然皇家史册中并无详细记载,但很多人皆猜测随姚美人入了陵。 据说,顾奕琛为了世间不再出第二件天蚕衣,命人炸毁北寒之地的天池,让世间所有人嘘叹不已。 云泪的话如冰棱般一字一句地戳进申皓儿的心口,让她感到周身冰冷彻骨,最后随着云泪告诉她此宝物最终归属于皇家墓葬时,她已瘫倒在地。 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一直以为这天蚕衣是她的母亲田敏丽的传家之宝,母亲自小怜她身体不好,所以让她穿着。 母亲几次在她面前谆谆教诲于她,“这是世间罕见瑰宝,虽能滋养女儿之身,却也是个双刃剑。女儿当记得,此宝物千万不能被他人知道,以免传出坊间引杀身之祸!”彼时,她只当时认为,宝物自然人人爱,母亲不让她说,是怕引起他人觑觎,而致杀身之祸! 申皓儿突然被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她惊惶失措地挣扎了一下,才发现大堂的男子已全被禀退,只剩下云泪和那个强壮的女牢头。 “云神医要亲自查验你身上的亵衣,你是自已脱,还是我来帮你?”女牢头的力气很大,被她扣住的手腕疼得如骨裂,她急忙哀声求道,“我自已脱,我自已脱!” 这时候除了配合,申皓儿已经想不出自已还有什么办法。 亵衣到了云泪的手中,周怀正和文书官从帘后步出。 “云神医,下官瞧着这与普通的轻纱并无两样,请问神医如何辩其真伪?” 云泪来自桃园谷,自然见识不凡,她淡笑,“请周大人稍候!” 两手轻轻挑着亵衣的衣领两边,云泪缓缓走到大堂门口,对着阳光细细瞧了一阵后,吩咐,“去打盆水来!” 女牢头依言很快就打了一盆水,云泪将亵衣小心翼翼地浸入水中,片刻将其从水中提起,两指分别捏着两边,轻轻一抖,亵衣上的水珠象帘子般滴滴下滑,仅一眨眼间,衣裳上已不见水迹,云泪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果然是天蚕衣,世间瑰宝!” 这一切这周怀正叹为观止。 “周大人,此物既不假,此案就关系到皇家,云泪要带她去见景王殿下,请周大人行个方便!” “哪里,哪里,云神医请便!” 沉重又冰冷的锁链再一次套到她的身上,这一次不是套住她的脚腕,而是直接套到了她的脖子。 这一次,她没有任何抗争,她象一只狗般被那女牢头牵了出去,在府衙的门口,已有一辆囚车在等着她,她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她觉得抓住了救命稻草时,反而是让自已陷入更深的泥潭! 不,这一次不仅是自已,很可能还赔上了申家! 一路上,车子摇晃得厉害,她被迫站着,因为她脖子被卡在囚笼之外。看着每日她走过的大街,熟悉的影象一点一点的在她眼前往后退,她脑中昏昏沉沉,她已经无法思考,接下来,她到底还要面对什么。这一刻,她只想这一路永远不要走完 到了行苑的大门,云泪的坐轿先停了下来,吩咐女牢头,“你不必进苑,把她脖子上的东西暂时卸了,免得在苑里引起旁观。” 女牢头领了命,打开囚车,又开了链锁,瞥了申皓儿一眼,叮嘱一句,“你最好老实些!” 她则如行尸走肉地点了点头。 一路花红柳绿,两道身影,前方是云泪,走得不急不徐,后者则象一只病痪痪的小狗,毫无神彩地拉耸着脑袋。 一路上,遇到的丫环婆子纷纷投以怪异的眼神。 最后,她被领进了一间大堂,四面通敞,视野极开阔,可看到外面竹苑中不少妙龄丫环往来不停。 云泪本想领她进内堂,却发现她身上浮着一层异味,便招了个丫环过来,“带她去弄干净!”又对申皓儿道,“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你只有一次机会见景王!” 申皓儿脑子依然游移混沌,一时想不明白,见景王和沐浴有什么关系,她明明早上刚洗过,衣裳也是新换的。 “你身上酸臭味太重,连我都闻得到,更别提景王殿下!” 这一日,申皓儿的心起起落落了几回,脑子已经无法正常思考,听了后,只傻傻地应了一句,“我晕车,所以吐了,漱漱口就行,衣裳不脏。” “你应是失禁了!”云泪说完笑了笑,不再理会她,进了内堂。 旁边的丫环马上开口,“这位姑娘,请随奴婢来!” 申皓儿最终见到顾城风已是夕阳西下,她被领进了内书房,带着薄荷的熏香渺渺,白色透明纱帐,璃琉珠帘挂幕将内书房一分为二,隔着珠帘,隐隐看到一个白衣男子负手站在窗边,她轻轻跪下,谨声开口,“臣女申皓儿见过景王殿下!”这一次她没有自称大魏护国将军之女。 “申七小姐,清醒了么?”帘后传来一声温润如珠玉的男子之声。 申皓儿想起方才奴才们给她准备的冷水,了然地苦笑,伏首而拜,“臣女有罪!臣女不知天蚕衣是苍月皇家瑰宝,求景王殿下恕臣女愚昧!”申皓儿到底是名门仕家女子,之前是过于慌乱,而经过沐浴期间的慢慢思考后,她已冷静下来。 人在最混乱时,冷水确实能让人冷静下来。 这天蚕衣是百年前归属于苍月皇家,但岁月变迁,谁知道究竟是谁盗了皇陵,取出了这一件天蚕衣?这百年间,这件天蚕衣又转了几手,只凭着最后申氏一族拥有就断了申家的罪,那千古以来,多少帝王的随身葬品流落民间,又当如何查究? 论罪,就论在她并不知天蚕衣是苍月皇家瑰宝,可俗话说得好,不知者不罪,堂堂一个权倾天下的景王又怎么会将这种罪落在她一个小女子身上? “依本王看,申七小姐还尚未清醒。”顾城风的声音缓缓接近,珠帘在挑起那一瞬,申皓儿控不住好奇之心,抬头看了过去 她的呼吸瞬时停住! 这是申皓儿平生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男子! 那一双眼睛美!真的美!除了“美”字,她一时间想象不出该用什么来形容他。 只觉得一看就让人恨不得沉沦下去! 顾城风从雪白的冰绡衣袖中拿出那件天蚕衣,见申皓儿略微憋红的脸庞和迷乱的双瞳后,桃花眸内漾起冰雪之芒,“虽然大魏附属于苍月,甚至以我苍月的律法尚不能论你申家之罪,加上这亵衣也是百年前宝物,究竟是怎么落到你们申族,追源逐本,这也是难以公断是不是你申家所盗。只是这亵衣上的字,却足够让你申族从此永无安宁之日!” 顾城风故意将最后的讯息留置,成功地看到了申皓儿粉脸瞬间惨白! 顾城风声音好听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带着微微拉长的尾音,“说,这信息是从哪知道?” 那是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竟让申皓儿含羞带怯地一笑,柔声道,“是臣女兄长申苏锦!” “申苏锦?”顾城风嘴角慢慢绽开,当真是笑如春风,“真是申苏锦?” 他知道了什么?蓦地想起兄长申苏锦之前曾被人劫过,又想起申钥儿在苍月多年,她无法揣测申钥儿与景王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难道景王殿下早就知道申钥儿是女儿之身? 而他,神色间哪有半丝是兴师问罪?公子多情,说的分明是眼前男人的模样! “不,景王殿下,臣女说错了,一切是申钥儿做的,她是臣女的孪生妹妹!”而她,一时惊艳,一时又是忐忑不安,进退不得! 他的眼如云卷云舒,带着脉脉温情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甚至想与之亲近。 他的眼,又仿如让她看见曼珠沙华,一种只开在往生之路的花,带着魔力,蛊惑着她不敢半字虚言,否则一步之间便是往生。 “孪生?都说双生子有心灵感应,那你是否感应到你的孪生妹妹现在如何?” 顾城风的话让申皓儿打了个寒颤,神经末梢突生一种冰冷刺骨的疼痛,原本欲张口问:什么感应? 却在吐出来的一瞬间,生生地咽了下去! 若是五天前她遇见这男子,恐怕会认为是世间最美好的一种遇见,而现在,她已如惊弓之鸟! 她突然想起来,申钥儿回到大魏时,曾给了一面景王令符给申剑国,并告诉申剑国,这令符可号令苍月国景王身边的影卫。后来,她从父亲口中详细地知道,景王顾城风才是真正站在苍月权力巅峰之人,不仅得到苍月国重臣的效忠,还拥有近三万的影卫,遍布苍月各个角落,搜寻着世间很多隐蔽的信息,有用的皆汇成总,等景王殿下的垂询。 她不知道景王是不是查到了一些有关申钥儿的事,但她不敢冒险,就如方才云泪所说,她只有一次见景王的机会,这个机会,她也知道,是唯一的生路。 她警告自已,宁可沉默,也不能在这男子面前有半分的谎言。 顾城风长身而立,缓步走到申皓儿的面前,见她全身瑟瑟发抖,却一字未吐,遽然伸手掐向了她的脖颈,“为什么你申家会用古灵巫术来对待申钥儿!”若之前他还怀疑申钥儿可能不是申剑国之女,但现在看到申皓儿那张与申钥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时,已然确定,她们存在着血缘关系。 “嘶”申皓儿倒吸一口冷气,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的手太冷,还是他的话让她太吃惊,她惊惧地瞪着眼前一张放大的脸,怎么可能,申钥儿身体所藏匿的地方那么隐蔽,还有古灵巫术,这是什么?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渐渐用力,眯眼间,眸如桃花瓣一点一点闭合,眸中的瞳仁如冰刃,“半句虚假,本王就掐断你的脖子!” 申皓儿的呼吸越来越紧,眼前的视物开始模糊,挣扎无果后,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景王殿下,臣女并不知道什么是古灵巫术!” “不知道?”顾城风指尖蓦地使力,“半年前,你曾和田敏丽带着钥儿去申家老宅,!本王在老宅里找到钥儿时,地窖中的格局就是失传百年的古灵巫术!” 申皓儿美丽的面目扭曲起来,泛着一层青白的死色,“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古灵巫术,我决不敢欺骗……殿下,我只知道……母亲说那样会让钥儿……永远不会舒醒过来!”肺里原本空气越来越稀薄,她象失水的鱼儿把嘴张得大大的,极力地呼吸着。 “为什么要这样对钥儿?”以申钥儿的能力可以助申氏一族更加强大,相比起眼前的女子不知强了多少倍,同是亲生骨肉,纵是有偏爱,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距? “为了,是为了六哥,”这一刻,申钥儿感到自已离死亡如此之近,她视线所及甚至开始变得扭曲,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不敢犹豫半分,并简明扼要地切入要点,“娘说钥儿出生时的时辰……与六哥天克地冲,把六哥……压制住了,所以,六哥才会……昏迷。只有让钥儿……不再醒来,六哥就能好了!” 在苍月大陆,有些孩子出生时,尤其是女儿,一旦生辰八字与府里的长辈或是嫡子相克时,多数会被遗弃,或是养在乡间,或是被送进佛堂。 而申氏一族显然更狠,不仅将申钥儿自小扔给灵碎子,在她所学有成时,又将她以申苏锦的名义送到秦邵臻的身边。 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无疑是让年仅十一岁的申钥儿去送死。 显然申氏一族的人没想到申钥儿能护住秦邵臻,让秦邵臻避过无处次的刺杀和毒害,最后不仅蠃得对手的尊重,还名扬天下! 所以,申剑国夫妇在时机成熟,将申钥儿从苍月招回,想借用古灵巫术让申钥儿永远沉睡,以图申苏锦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取代申钥儿。 但是,顾城风马上捕捉了一个重要的信息,“你和申钥儿既是双生,就算古灵巫术上有记载出生时辰的相冲相克,又怎么会断定与你六哥相冲的是钥儿,而不是你申皓儿?” “回殿下,钥儿……她不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她……她是……咳咳咳……”申皓儿虽然感到顾城风的指间微微松开,但一直处于呼吸困难的情况下,鼻端里终于被她吸进一口气,却也被呛得直咳! 顾城风收回手,双手负于身后,冷冷问,“接着说!” 因为呼吸受阻太久,申皓儿头昏脑涨,双眸泛红,她早已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仍是咬着菱唇勉力说道,“臣女的母亲有一个双生妹妹,叫田敏文。” 顾城风那一双桃花眸温柔地看着她,浅浅掀动嘴角,“钥儿是田敏文和申剑国之女?” “是,我和妹妹是一起出生的。”申皓儿再不会被色障迷花了眼,她蕴着无尽恐惧闪着惊魂不定,她瑟缩地后退几步,唯恐眼前的男子在笑谈间陷断了她的脖子。 幸好,顾城风只是伫立不动,并不上前逼近她,在她感觉到安全距离后,方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妹妹是早产儿,才七个月就出来,姨妈难产而死,父亲就对外声称母亲诞下双生,钥儿比我迟了半刻时,所以,我成了姐姐!”其实她很不明白,明明申钥儿是早产儿,出生后却拥有健康的体魄,而她的身体却天生弱质,若不是母亲对她疼爱有加,十几年的呵护,精心帮着她调养,她只怕到现在还要常年卧床。 “田敏丽?”顾城风瞥了一眼申皓儿,知道她已不敢虚言,只是田敏丽这个人,四海影卫都没有查到。 一对双生姐妹的故事就很老套!难得的是,申家竟能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包括申钥儿如此精明的人都不知道自已的身世。 而申皓儿方才称田敏文为姨妈,而不是姨娘,从称呼中可以窥出这里面存在的一些隐情。 除了之前他们并不知道申钥儿并非田敏丽所出外,据西海影卫传来的消息,申剑国和田敏丽夫妻二十多年,申剑国的子嗣皆为田敏丽所出,可以探出田敏丽专房专宠之至。 由此也可知,田敏丽妒心之重,防患手段之狠,否则,申剑国的几个妾氏不可能多年无出。 可惜田敏丽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最后被自已的孪生妹妹给撬了墙角,还在自已怀上身孕的时期!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申剑国并不曾纳田敏文为妾,而田敏文至临盆都无法得到正式的名份,也可以看出申剑国对田敏丽有所不同,而对田敏文只是一时贪新,更可能是田敏文有意勾引,这无形中更加剧了田敏丽对其妹妹的恨。 难怪田敏丽对申钥儿无情狠戾至此,田敏丽为了报复,很可能故意以申苏锦与申钥儿的八字相冲为由,让申剑国默认了田敏丽的所作所为。 只是可怜了申钥儿,为了申氏一族鞠躬尽瘁,连亲生父亲也放弃她! 顾城风静寂极久终于冷漠地开口,“带她出去!” 在申皓儿还不明白何义时,眼前一晃,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的面前,申皓儿眼皮重重一跳,脑子里晃过那张烧得滚烫的钉椅,本能疾疾后退一步,仓皇跪下求道,“景王殿下,我都说了,都交代了,求景王殿下饶了我吧!” “走吧,我会教你接下来怎么做!”叶明飞提了她的后脑勺的衣领,象抓只小鸡似地就消失在内书房。 一局棋走到了这,叶明飞会让申皓儿代表申家认下所有的罪状,光凭着把持苍月三分之二朝臣把柄的这个罪,就足够让申氏一族成为过街老鼠,永世别想入苍月一步。 但是,这显然不是贺锦年的目的,她的目的似乎是要吸引申剑国和田敏丽踏进燕京,所以,这申皓儿供出的罪,他暂不会公布于天下,他会命叶明飞好好保存,以备将来有用。 顾城风抬起手,缓缓张开手中的一张密函,眸光落在“第四策”,嘴角勾起一抹弯翘的月牙弧,“贺锦年,你究竟想干什么?” 正文 061 他竟怀抱她入城 章节名:061 他竟怀抱她入城 苍月帝都燕京城,原是苍月大陆的历史名城燕北城,风光富丽,为南北的交通枢纽。先祖皇帝顾奕琛统一了苍月大陆后,将其立为国都,改名为燕京。 此时已春末夏初,繁花似锦,正是纳清风台榭开怀,傍流水亭轩赏心的好时节。 顾城亦一身明黄朝服拾阶而上,登上了三层城墙,居中站立,居高临下地环视城下的众臣和百姓,而帝王身后两排站全是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及重臣内眷。 城门下,数千名的禁军隔出一片禁区,文武百官一身紫色朝服分别立城门两旁,禁区外,人山人海的百姓翘首以待,个个都想见识一下传说中被景王殿下带回来的大魏女子! 众人跪下叩首,齐声直响彻云霄,“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顾城亦一派从容坐下来后,方示意城下的众臣及百姓起身。 妩妃娘娘被赐坐在帝王身边,虽然按祖制,不能与帝王并肩,所以,她的靠椅偏后移一步,但她却是城上唯一一个头顶幡旗伞盖的人,就算是高贵的顾铃兰,也只能坐在阳光下,被晒得满脸通红。 “铃兰,热了吧,到皇嫂这里坐坐!”张晴妩微微侧首,但她的眸光并不是落在顾铃兰身上,而是带着略为讥讽的深意瞥了一眼韩昭卿,而后转首向身边的人掩嘴娇笑,“皇上,依臣妾看,这天空也太不作美了,昨儿还是凉爽的天气,今儿却万里无云,日头毒得象三伏天。” 站在不远处的凤繁星偷偷地打了个冷颤,这女人撒娇也是要看年纪的,这般嗲着说话,眉飞色舞七情上脸的表情,眼角的皱纹齐齐上阵,看了实在令人想笑。 “皇嫂,我不热,再说王兄也快到了!”顾铃兰不以为意,眸光却有些担心地看了身旁韩昭卿一眼。 虽然她从不相信她的景王哥哥真的会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一路同寝同食,但帝王若没有把握,怎么会设下这么大的场面,一定消息来源极可靠! 张晴妩又侧首瞄了一眼韩昭卿,一身洁白的罗裙,衬得她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竟象是冰玉雕成。 在这样的初夏,正午的阳光还是有些毒辣,所有的人包括自已的脸上多少有些汗渍,偏生这位美人当真是玉质冰清,晒了半天,没有一丝的狼狈。 反观顾铃兰身边的另一个美人凤繁星,一脸烦燥地拿着帕子急煽,那媚眼几乎是眯成了新月。 “皇上,景王殿下若是看到韩小姐这样的美人晒黑了,我们这做兄嫂的可就罪过了!不如,让她们往前站一些,也好躲些日头!”张晴妩欣然一笑,一副贤良淑德的口吻,“皇上您看如何?” 林皇后归皈后,原本她以为中宫之位如探囊取物,谁知前几日母亲进宫,曾暗中提醒,让她多加留意皇上有纳新人为后的意向。 更指,近来韩家动作频频,以韩昭卿的美丽,难说帝王不动心。所以,她心生的窥测之心,亦同时提醒,这韩美人是名花有主! “爱妃说的是!”顾城亦微微侧首,扬了扬手,“铃兰,过来坐皇兄这!” 太监忙上前端椅子,顾铃兰便拉了左右的韩昭卿和凤繁星两人,站到了帝王身后,“皇兄,臣妹不能坐旁边,不合祖制,臣妹还是坐后面吧,借皇兄的仪仗挡挡日头便是了。” 张晴妩见顾城亦的眸光压根连瞟都未瞟一眼韩昭卿,心中暗暗欢喜,在韩昭卿落坐后,朝着她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凤繁星捕捉到了张晴妩眼里一抹闪过的讥讽之色,微微一愣,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窍笑:这醋也吃得太早,压根没影的事,还就防上了。 如今她的昊王府热闹非凡,每日迎来送往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昊王府卖给了开窖子的人,知道的人刚开始还有几分忌惮不敢去看看究竟,过了几日后,发现来来去去的人都相安无事,这下,城中半数的人都本着好奇之心要去昊王府的兰桂坊听听戏,看看表演,顺便查探一下昊王府和兰桂坊睦邻友好的情况。 这一来,有些消息多多少少也落到了凤繁星耳中,比如国一日不可无后,皇上要封后,皇后人选很可能从仕家里挑选,朝庭中有适龄女儿的大臣开始频频活动,而她的闺中密友韩昭卿摆在了最热门人选之首。 她和顾铃兰听了权当一笑,韩昭卿喜欢了顾城风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区区一个流言,说景王殿下喜新厌旧,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就放弃了这么多年的感情。 向来,流言止于智者! 而一旁的张晴妩自认为打蠃了这一场微妙的女人战争,身为后宫花瓶类的女子的劣根性又浮了上来,开始打击落败的情敌了,她故意站起身,手挡了挡太阳,眯眼瞧着前方看了一阵后,轻轻叹道,“皇上,臣妾实在好奇,这能让景王殿下亲自迎回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臣妾可听兄长说了,这一路,那大魏女子就没离过景王的专驾,便是前日景王在燕南城歇一晚,也听说那女子是被景王殿下亲自抱到行苑,这等厚宠真是前所未有的事!” 回首时,果然见韩昭卿脸刷地一下全白了,张晴妩目的达到,兴灾乐祸地坐回了原地,心中窃笑,苍月第一美人,装什么高贵,这不,马上就成弃妇了。 “爱妃莫心急,坐下等,不消一刻时便到了!”这话顾城亦爱听,虽说他心里知道张晴妩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可他不介意,后宫的女人蠢总比精明好。 顾城风不是凯旋归来,何以他一个帝王劳师动众,让一朝众臣和后妃来迎他入城?这演戏和看戏的其实心里都有数,不过是借着这个台面,逼着顾城风把他车驾内的女子亮出来!。 为此,顾城亦明知顾城风什么时辰会到燕京城门,却故意提前两个时辰,让一帮大臣在艳阳下站着等! 朝庭的两朝重臣元老不是纷纷弹劾太子无德?劝荐帝王还政于皇家正统顾城风么?就让他们睁着眼看看,所谓的皇家正统,正坐在天底下最豪华的马车,一路招摇从大魏带回一个女人 凤繁星听了心里窝起了一团邪火,要说以她的身份断不能去冒犯妩妃,可现在这女人指桑骂槐的是她的好友韩昭卿,便如揪了一把她的神经,媚眼一弯,便故意压低声音对顾铃兰道,“你那王兄真敢带回一个大魏女子,我凤繁星就劝卿儿不理会景王殿下,我们卿儿可是苍月第一美人!” 顾铃兰挑了一下眉头,她对张晴妩没事挑刺也极不满意,马上配合,“王嫂放心,我是不会护着王兄,我又不是只有一个兄长,这不还有皇兄么?只是到时候卿儿就麻烦了,只怕晋安国公府的门槛都要被人踩扁了!” 这话意味不明,听在各人的耳朵里联想出不同的意思。 到了张晴妩这,自然是听成,韩美人没了景王殿下,还有皇上。瞬时心里就象被猫爪抓过一样,又疼又痒,一双杏眼直勾勾地朝着凤繁星瞪去。 凤繁星马上回了一个千娇百媚的笑,脸上张扬的全是青春,蜇得张晴妩眼疼。但后宫女子再蠢,唇舌也能炼出三昧真火,马上装着一脸不知情的模样问,“星王妃,本宫听说昊王府如今开了窖子,这可了得,你这不是引昊王弟以身试法么?这苍月可是明令朝庭重臣是不得嫖娼,你可得看着点。” “皇嫂放心。”凤繁星身子微微探向前,似笑非笑间,语声中蕴着川西女子春涟柔媚,“这娼不娼的不过是个名份有没有的问题,给个名份就是妾,嫖也嫖得算正统。我们昊王爷胸无大志,素日不过是喜欢玩个女人而已,我这做王妃的岂能剥夺他唯一的嗜好?” 这话直听得众人张口结舌,让原本听得热闹的帝王也禁不住开了口,“星王妃这一番见解,朕倒是第一次听说!” “本来就是,这红楼女子呀,也是分上下等的。下等的自然是赚够了,从了良,依附男人而生,男人贵,女人贵,男人贱,女人也贱!上等的,赚个盆满钵满,遇到真正的好男人方嫁了,遇不到就孑然一身,落得个自在,谁的脸色也不看。” “娼门里的能遇到什么好男人,星王妃,你以为这是在戏台上?”一边的庆安公主突然就插了句话,笑容里浮现嘲讽。 她原本没什么兴趣,她心里头挂念的是贺锦钰,近来闹得历害,直嚷着腿疼,但太医找了几次原因,都看不出哪毛病。 这正心烦着,还要听这一群女人无聊地啐嘴。 “就是,还是庆安有见地!”张晴妩马上向庆安公主投以微笑,突觉一阵清淡细腻的香风袭来,转首时,凤繁星已站到她的边上。 凤繁星神色正然地从张晴妩的胸口出挑了一丝落发,朝着她晃了晃,然后笑道,“妩妃娘娘,这你可别小觑,这戏台上唱了一千年的,总归不会是都假的吧,谁知道呢,或许那兰桂坊里啥时候窝出个金凤凰。”正当旁人听得津津有味时,凤繁星不着痕迹地将掌心中的一个珍珠梅花扣按在了张睛妩的胸口之上! 那根珍珠梅花扣原本是嵌在顾铃兰的头发上,在梅花的后面有一根长达半寸的细针,是用来固定作用的。 此时扣在张晴妩的胸口,稳稳当当的果然这女人的胸口全塞了棉花。 今儿张晴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宫裙,款式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但那爆涨的胸口几乎晃花了凤繁星的眼,不会吧,记忆中不过是个肉包的大小,从闱场回来不到一个月,一下就波淘汹涌了?都近三十了,生了个女儿,胸部还能再次发育?她才不信! 方才有意思地探向顾铃兰说悄悄话时,就偷了顾铃兰头上的珍珠梅花扣,这种珍珠梅花扣的首饰在苍月用的人多,恐怕连男人都知道这梅花扣的后面有一根长针。而这种针能稳稳当当地插在一个女人的胸口却不见肉,可见这衣服和皮肉之间隔了多少的距离! 而这个珍珠梅花扣的位置也插得刚刚好,以张晴妩的视觉,根本无法发现,因为那梅花扣的位置适巧她的“波涛胸涌”下方,而于别人视角,却是太醒目了! 就算是张晴妩事后发现,又能怎么样?就算怀疑到她头上,“脏物”却是顾铃兰的,她敢对顾铃兰兴师问罪? 她就是给韩昭卿解气的,要不然,她才没空跟他们探讨这些无聊的话题。 目的一达到,马上正襟坐回原位,随即朝着韩昭卿扮了个鬼脸,用嘴形无声地道:一会我给你出气! 韩昭卿感激地回以一笑! 这时,城楼一角的最高处的钟鼓响了起来,人群开始喧哗热闹起来。终于在大道的尽头,看到一辆艳红的马车奔驰而来。 “皇上,来啦来啦!”张晴妩第一个站起身,挺着胸膛连声娇笑着。 “嗯!”顾城亦站身起,朝着一旁的大臣家眷笑道,“众位若不避嫌,亦可随联一同下城楼,看看这传说中的大魏美人,如何?” 众贵妇自然陪笑迎合,齐刷刷地站起身时,凤繁星突然“咦”地一声,“这是什么?”眸光定在了张晴妩的胸口之上。 众人不知什么情况,自然眸光随着她的眼线瞧去,这一看,先是静静地,似乎大家一时间只觉得奇怪,脑子里正在分析这到底是哪一种情况? 从不曾看到有人将头饰当成胸花佩戴,而胸花,也从不见有人戴在胸口之下。 “怎么啦,这衣裳也是寻常,哪入得星王妃的眼了?”张晴妩纳闷地低下头,稍稍查验,只道是自已衣裙有什么地方不妥之处,但稍查验,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顾城亦眸光眯了一下,眸光透出精湛地锋芒蜇了一下凤繁星,却并不支声,甚至不圆场,直接扔下张晴妩,甩手走下城楼。 张晴妩刚想跟上前,她的女儿顾宝茹怒红着一张脸,冲到她的身边,一把从她的胸口拿下那颗碍眼的珍珠梅花扣,狠狠地掷在地上,阳光下,那根明晃晃的针直直有半寸长,众人恍然大悟般地闭嘴了嘴巴,把到了喉咙边的笑声给强行压了下去。 可还是有一个,也不知是哪个命妇竟是控不住地笑了出来。 在肚兜的夹缝里做一层胸垫,这原是从兰桂坊里传出来,一下就风靡了整个苍月,如今苍月的贵族仕女也开始学着这种穿法,让自已的体形更加完美。 所以,妩妃娘娘用加隔垫的肚兜也不奇怪,但能容得下这么长的针还毫无所觉的,众人却是第一次看见。 “这这是谁弄的?给本宫站出来!”张睛妩的脸瞬时变得酱青,怒问嘶吼间,控不住的气息化为雄雄烈火,致胸口之处的“波涛”起伏更大,惹得一群命妇神情绷得更紧,那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更是刺得张晴妩无地自容。 一些成年的皇子和各国的质子脸上皆露出尴尬的神色,个个低了头当作什么也没看见,就下了城楼。 倒是太子顾容升停住了脚步,虽然林皇后走前,托了宫中的一个老嬷嬷传话给他,让他从此后多向贺太傅学些有用的治国之道,人前少言更不要妄语,不要让人捉了把柄,可他跋扈习惯了,在他的潜意识中,张晴妩是他母后最大的敌人。 他认为母后被逼出家,肯定与张晴妩有脱不开的关系。而她的皇姐顾宝嵌自从闱场失贞的事传遍苍月大陆后,被他的父皇责令囚在了泽恩寺。 泽恩寺是什么地方,只怕每一个皇族子弟都会知道,那里所囚的全是犯了事的皇子和公主,传闻中,被囚进去的人将一生与清灯古佛相伴,他的皇姐才十六岁,这不等于完全毁了? 这时见了张晴妩狼狈的模样,马上用最纯的的声音问,“妩妃娘娘,您的胸脯里面塞了什么呀,这么历害,针都扎不进去,能不能让本太子瞧一瞧,敢明儿本太子也做一幅,那将来谁要是用暗器伤本太子,就不怕了!” “噗!”凤繁星笑了,她第一次觉得这小魔星这么可爱! 这下那些原先忍住笑的人,也没忍住了,压抑的笑声从人群里悄悄地传染开。 也不能怪这些人忍不住,皇上都负手不理,分明是不给妩妃娘娘面子! 可既使是再压抑再小声的笑,传到张晴妩的耳朵里也是刺得她耳膜发疼,她看着从人躲闪的眼睛时不时地落在自已的胸口之上,仿如那些眸光都化利利刃,刮着她胸口的衣裳,一丝一缕地剥下,把里面的棉絮挑了出来,让她成为苍月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 而她的枕边人,明明皆看在眼中,却公然抛下了她! 她全身战粟着,抬起泛着血红的眼眸狠狠地看关顾铃兰身后的凤繁星,如果她没记错,方才凤繁星曾触碰过她的胸口,可她苦于没证据,只能气喘息息朝着凤繁星厮叫,“大胆,你敢冒犯本宫,是活得不耐烦了!” 顾铃兰感到身后的凤繁星轻轻用指间戳了一下她的屁股,马上会意,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珍珠梅花扣,一脸急色地喊冤,“皇嫂,这……我珍珠梅花扣是我的,但我也不知道是如何跑到你哪!皇嫂,铃兰发誓这不是我故意的。兴许是上城楼时,皇嫂曾与铃兰并肩而行,这珍珠梅花扣或许就是那时不慎掉下的!” 顾宝茹虽然年纪小,却很精明,她上前扶了一把张晴妩,轻声道,“母妃,父皇在城下,女儿还是陪您下去!景王叔的坐驾马上就到了,女儿陪你去瞧瞧那大魏的女子是什么模样!” 她是旁观者清,这事能查出个结果才怪,再呆下去,也是丢人现眼!倒不如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开! 众人一瞧,果然那马车已近! 站在城门左边下角的候着的贺锦年神色木然地看着前方,灵魂仿佛不在这里,空洞洞地好象飘到另一个时空。此时的她,说不清自已内心的感觉,这种体会甚至无法借用言辞来形容,她只知道,申皓儿来了,她会执着地狱审判官的长鞭挥向申氏一族 同时,她看着自已前世的肉身一步一步地在接近自已,目光里透着祭祀的庄严! 既然顾城风能带回申钥儿,说明他已经知道了申钥儿才是真正的申苏锦,那么,今日她就要让申钥儿这个名字永远刻印在苍月百姓的心中,数于申苏锦的荣誉,她要一点一点的收回! 她要让站在皇城上与众皇子一起等候的秦邵臻知道,这么多年护着他的,为他九死一生的人是申钥儿!尽管这一世秦邵臻知道这一切已毫无意义,但前世中梗在胸口至死也没有道出口的委屈,终于可以悉数全番放下 而她的姐姐,申皓儿,为了鸠战鹊巢,和郭岚凤一起阴谋策划,终有了今日千里迢迢来接秦邵臻回大魏一行,可惜,她申钥儿重生了! 既然她如此迫切地想要取代申钥儿,如今心心念念地想与秦邵臻并肩而站,那她就成全她的姐姐 贺锦年给她的第四策冠上一则典故:古有花木兰代父从军,今有申皓儿续成夙愿! 马车来的速度很快,停时却很稳,景王的护卫齐齐下马,一脸肃穆地站在马车后面,当马车的帐帘揭开时,帝王已步下城楼,站在了城门前方的三丈处,等着景王殿下携美人下来三叩九拜! 令所有人意外,包括顾城亦也没有料到,顾城风竟丝毫不顾不利的流言缠身,他竟怀抱一个白衣女子步出了马车 他与怀中的女子竟是一样的白衣,一样镌绣着繁复不知的章纹衣襟和广绫长袖,基至那女子长发亦如他一样用一根白色的玉带绾着,轻风卷起他们的青丝玉带,在金日暖风交缠漫舞,如一轴画卷! 那一瞬,天地化为零! 韩昭卿全身一震,心瞬间竟像被什么利物一剜,然后挑起皮肉,深深钝钝的疼,再也迈不开原本想追逐过去的脚步! 凤繁星一把捉住韩照卿的手,从她的手心里感觉到了她的冰冷和恐惧,心中涩然。这世间再超脱的女子也断不开男女爱欲,美人又如何?纵能倾城!倾国!却倾不了想要的一颗人心,亦是妄然! 另一边的顾铃兰悄然搂住了韩昭卿的腰,象是要将身体和力量悉数传于她,“卿儿,别伤心,你有我和星儿!” “卿儿,我不会劝你,更不会安慰你,让你盲目相信他。或是告诉你,你看到的一切也许是别有隐情。可是,我希望你能把腰挺直,把泪收回去!”凤繁星发了力的捏着韩昭卿的手心,声音透着冷硬,“女人要是不对自已狠心,就轮到男人对你狠心!” 刚说完,耳畔传来一阵男子的热息,“星儿,本王可从不曾对你狠心!” 臭不要脸的嫖客! “客官?”凤繁星倏地换上了一脸的笑,转首对身旁一脸厚颜的顾城军狂颤恍如小扇子的眼睫道,“您是要听小曲还是看歌舞!” 又是这一句!又是标准老鸨的表情顾城军苦起脸,“星儿,本王想你了!” 凤繁星脸象变戏法般沉了下来,冷冷地斜瞥着顾城军,“昊王爷,老娘说过了,你要是敢近我一丈之内,老娘就当众脱光衣服!” 话刚落,顾城军如轻烟,被一阵风吹过,无影无踪。 顾铃兰嘴角直抽,瞪着凤繁星轻轻骂道,“死丫头,你就不能换个方式?拿自已声名来损,这要是旁人听了也不知会传成什么样!” “传呗,我可懒得跟他废唇舌,一招制敌就行了!”凤繁星千娇百媚地侧首而笑。 “你就得瑟吧,你不过是仗着他宠着你!”顾铃兰撇了一下嘴,搂了搂一旁的韩昭卿,“瞧,有些人就是得瑟!” 凤繁星静了下来,宠?她如今最恶心的就是这个字眼,偏偏这些事就算是说出来,别人也只会当她是矫情,可男女之间,就象是饮水,冷暖自知! 凤繁星和顾铃兰的斗嘴并不曾打散韩昭卿沉郁的心,她只是反手握住凤繁星的手,哑声道,“星儿,铃兰,还好,你们一直在我的身边!”昨夜父亲晋安国公直言,一旦景王的流言被坐实,那家族就会送她入宫选秀。 在苍月仕族的眼里,大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附属之国,大魏的女子既使嫁入苍月,极少能为嫡妻,而顾城风如此张扬地带回一个大魏女子,不亦于煽了晋安国公的脸。 更殇的是她的心! 没有人去注意这一段小插曲,所有的人的眸光皆落在顾城风怀中的白衣女子身上。 若细看,这女子身上的衣袍应是男子的款式,只是她脚上干净柔软的绣鞋让全城的人一眼辩出,这是个女子。 所有的人心中都在批判,这大魏女子毫无廉耻,竟敢在这种场合,还亲腻在景王的怀中! 而在百姓的心中,谪仙一般存在的景王殿下,太让他们失望,怎么能这样优厚对待一个大魏女子呢?在苍月百姓的心中,大魏是个低贱的国度,更是个邪恶的国度,男人可以拥有女人也可以拥有男妾! 尤其是两朝重臣,直是摇首垂叹,亏得他们还联名上奏帝王,希望顾城亦还政于皇氏正统,想不到景王顾城风如此不争气! 对着辅天盖地的叹声,顾城风不疾不徐地走到了帝王的身前,唇线翘扬,桃花眸里散尽美气,“皇兄,臣弟怀中的人,昏迷半年不曾醒来,遂不便行大礼,请皇兄恕罪!” “哪里,哪里!朕听闻景王从大魏带回一个女子,一路同寝同食,皇兄一时好奇,想早一点来亲见一下,到底是哪个女子能得景王的亲赖!”顾城亦故意勿略顾城风话中“此女子昏迷不醒半年”,他一脸亲和的笑,“果然是美人如玉!” 顾城风淡淡一笑,无限的雍容华贵,“说来皇兄对她不会陌生,她就是申苏锦!臣弟一路迎回来的是个值得天下所有人去尊敬的巾帼英雄!她,就是苍月隆庆五年武状元申苏锦!”一言激起千层浪。 “什么?” “什么?” 那是白衣女子是申苏锦?一个在最危险的时候,所有的人本能退开时,唯有她可以用胸口替主人挡住利刃的大魏护卫? 为了护主,她毫不犹豫地抢过顾城亦赐给秦邵臻的毒酒,再以冒犯的罪名身受五十杖责!那一年,她年方十二! 她为了护主,在别的护卫都殉职的情况下,以一挡百余人断后,让秦邵臻逃走,最后精疲力尽,还用手中的剑撑着自已倒下的身体,眸光杀机腾腾,不让人越过她定下的界线!那一年,她年方十三! 她赢得了尊重,在对手只要轻轻一击,她就会倒下的情况下,她最终赢得掌声。 苍历109年,她赤手空拳一举夺下武状元,以实力挑战苍月,告诉所有的人,想拿秦邵臻的命,问她手中拳头答不答应。 这分明是一个顶天立体的奇男儿,怎么会是一个大魏女子? …… “众位不必置疑,她的身份自有人来证明,请大魏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顾城风幽邃的眸中不见惊愕,似乎早知道群臣会有这样的疑惑,薄唇边至始自终勾勒出一条好看的弧线。 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申皓儿亦是一身大魏仕家女子的宫裙地从马车后走了出来,半低着首,姗姗而行,至帝王身前,以最规范的姿势下跪,伏首,启声道,“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申皓儿见过皇上,祝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天是第四策详解~亲们猜猜,贺锦年会逼申皓儿选哪一条路呢?谢谢亲们的阅读,谢谢海选票,谢谢鲜花、钻石、赠币、月票以及留言,最后,月向所有正版支持的粉丝们说:感谢你们的一路相伴~ 正文 062 锦绣归途 章节名:062 锦绣归途 “平身,起来说话!”顾城亦虚扶一把,脸上神情温和,“申小姐,你说说,你如何能证明此女是申护卫?” “谢皇上!景王殿下所言非虚。在苍月护在大魏皇子的确实是臣女之嫡妹,申府的八小姐申钥儿,她自小随师灵碎子,修习一身本事,因为是女儿身,所以,父亲让她女扮男装,以臣女兄长申府六公子的身份入苍月做了皇子的护卫!” “为何不送真正的申家六公子,却送一个女儿来冒充,申氏一族这不是犯我苍月天威?”帝王身后的贺元奇站了出来,语声质疑,“今日此举,若是为申钥儿正名,也应是由申剑国亲自出马!”去年他的儿女在大魏一死一伤回来,他曾委托大魏申家力查此事,可得到的却是廖廖敷衍几句,断在了流寇作案上! 以申家在大魏的朝野势力,断不可能会查不出一丝端倪! 而他贺元奇在大苍月是堂堂的太子太傅,一代大儒,门生近千人,伤的又是苍月国历史上最年轻的文状元贺锦年,凭这两样,申氏一族也不可能不尽心! 那唯有一个原因申剑国知道凶手的来历! 可惜贺元奇一介文臣,门生也多数是书生文臣,无法凭自已的力量追查女儿的死亡真相。 贺元奇不待申皓儿回话,马上向顾城亦谨声道,“皇上,申护卫虽是大魏人氏,但他在苍月早已根植于人心,况且,申护卫也是我朝的武状元,有功名在身。这事事关他的真假身份,不能含糊半份,臣请皇上下函,让申剑国赴苍月,亲自解开申护卫的身份之谜!” “回大人,家兄自幼昏迷,所以,家父才不得不令臣女的妹妹申钥儿代兄赴苍月守护皇子!”申皓儿咬了一下唇,纵有千般不愿,还是按着昨夜云泪所教的话一字一句的吐出来,“父亲并不知道今日之事,只是申皓儿不忍自已的孪生妹妹为他人做嫁衣,所以,方请求景王殿下,给妹妹一个正名的机会。” 尽管给于申钥儿身份肯定的是堂堂的景王殿下,及申氏一族的人,但这消息太令人无法消化。 议论不绝于耳,多数的人都表示无法相信,直到一个声音响起,声音苍茫而无力,透着空灵,“景王哥哥,能让我看一眼她么?” 是顾铃兰,她眸光泛着红从顾城亦的身后站了出来,在顾城风的颔首下,缓缓地走到顾城风的身边。 当她越走越近,最后眸光无意扫到那女子足下白色无暇的绣鞋时,瞳孔剧烈一缩,立觉胸口被撞击粉碎,人仿若身落悬崖却还没坠落的,仿佛在一瞬间,她就会粉身碎骨! 顾铃兰的眸光并不落在顾城风胸口上的那张脸,而是轻轻地抬起那白衣女子的右手,当她发觉这一只手瘦得只余一层皮时,唇齿颤得更盛,她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的手指,细细地一根一根观摩良久后,两行泪悄无声息地流下,转身,眸中放空一切,仿佛对天说,又仿似对地倾诉,“是她,我认得她……她就是申苏锦!” 她没法向任何一个人解释,她是如何仅凭一只手就辩认出申钥儿就是彼时的申护卫,人与人之间,但凡有情,总会有一道仅属于两个人之间的记忆,于她,这一道记忆,就是当年申护卫手把手教她练吉它时,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之间的夹缝曾被断弦伤过,后来留下了一道浅浅微微凸起的疤痕。 “皇兄,臣妹不适,想先走一步!”她低着头,眸中水光颤动,积深许久的爱恋终于像泪珠般一滴一滴流淌而出。 “嗯,去吧,让星王妃陪你!”顾城亦颔首。 “谢皇兄!”顾铃兰强作平静,可她看去像个行动受到牵制的人偶,她左摇右晃几下方辩明了方向,尽管她膝盖软得快撑不住自已的身体,但她还是迈开了脚步,不做一丝的停留! 她并不在乎世人眼中的同情,更不在乎有人在暗中取笑,她一个堂堂的公主曾几次放言此生只嫁申苏锦! 她只是无法再留下来,否则,她会控不住自已的心,想去看看那张脸! 不要,她不看!她这一生,只想记住那一年夏天,在皇家猎场的望月台上,陪她吃了一夜桃子的少年。 “铃儿”凤繁星拦住她,摇了摇她的衣袖,带动着那毫无反应的手臂,又焦急地唤一声,“铃儿……” “别担心,星儿!”顾铃兰竟是一笑,“我只是想找一个地方睡一觉!” “嗯,我陪你,昨夜我也是一夜没睡!”凤繁星孩子气的噘起嘴巴,大声嚷嚷,“昨晚打雷呢,还以为今儿一定下雨,谁知道竟是晴空万里,哎,晒死我了!”说完又转身朝着韩昭卿扬手,“韩美人,你要不要跟我们来?” “你们去吧,我等风哥哥!”韩昭卿亦回以一笑,只是眸底深处有暗绪在交织翻涌,虽然事情不是流言所纷传的顾城风喜新厌旧,让她不必再承受未过门就被遗弃的声名,但突闻申苏锦竟是个女儿身,她的心底勾升起一股模糊不清的无措感。 象是一种长在身上多年却从没有动静的瘤,今日却冒出了血红毒脓,她不知道,这个血红毒脓流出来是代表这个瘤的死亡,还是代表着她的身体已开始溃烂! 韩士棋站在远处悄悄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虽看不到景王怀中人的容貌,但凭借着申皓儿的容貌看,虽美,却不及自家妹妹韩昭卿八分,尤其是在风华气质上,韩昭卿无一不彰显着大国仕家女儿的风范,而反观申皓儿,举止言行畏畏缩缩,神情略显呆滞,大魏申家的女儿不过如此! 看来,流言真是误人,幸好他劝下父亲,不要急着把妹妹的庚贴送到宫里,否则,准是误了妹妹这一门好姻缘。 韩士棋微微整了一下衣襟,缓缓从群臣里走了出来,牵住发怔的韩昭卿走向顾城风,笑道,“景王殿下,今番迎回申护卫,是苍月国的一大幸事,士棋佩服,只是我这不懂事的小妹这两日担了不少的心,殿下可要好生安慰!” “城风哥哥!你别听哥哥胡说,卿儿知道城风哥哥做事向来有自已的主张,卿儿相信城风哥哥!”韩昭卿目不转睛地望着顾城风,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此刻正充满了真情期盼,也夹一丝杂微不可见的紧张,直使眼角有些泛红。 顾城风轻掠她一眼,露出明朗如月的神情,声音如往昔般温柔,“韩小姐,回来了?” 韩昭卿点点头,慧睫上浅刷一层雾气,“外祖母身体已无恙,卿儿挂念府中双亲,便提前回燕京了!” 苍月的朝臣看到韩昭卿素衣净洁,暖风下,长袂飘扬,周身散发一种令人怡畅的淡然之美,皆想,这才是与景王殿下相配的璧人。 再看韩氏兄妹神情如此寻常,分明是早知景王带回的大魏女子的神秘身份,由此可见,这景王殿下喜新厌旧不过是传闻。 庆安公主缓步上前,眸光温洵地落在申皓儿的身上,细细瞧了会,对顾城亦笑道,“皇兄,这孩子千里迢迢来苍月,为自已的妹妹讨一个公道,这种骨肉亲情,让臣妹看了深为感动。” 申皓儿唇角微微一挑,到了此时,这种场面话听在她耳中,真真是讽刺,她没有去看庆安公主,而是眸光悠悠探向城墙下那个鹤立鸡群的身影,多年不见,彼时的清瘦少年已如此挺拔,风神俊朗,她唇角终于绽开一丝虚弱的笑,“如今臣女的八妹昏迷不醒,为表申氏一族对大魏皇子的忠护之心,臣女请求皇上……”她声音渐渺,眼神陷入一片迷惘里,袖襟下,她两手死死绞住,她不知道一旦开了口,将来面对她的路应该怎么走下去 “申小姐有话但凡直言,不必多虑。”顾城亦微一蹙眉,心中不悦,此大魏女子太无礼,圣驾当前,竞敢话说一半吞一半! 申皓儿咬了咬唇瓣,姝美的容颜上如盈上一层灰,“臣女请求皇上允许臣女代替妹妹申钥儿成为大魏皇子的护卫!”她已经没有了苍月大臣的罪证,她不知道她凭什么能带走秦邵臻,如果他回不了大魏,那她岂不是要陪着他质在苍月一生? 可是,她如果不按着叶明飞交代的话去做,她今日就过不了这一关!眼前的形式她无从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拖延时间,再想办法联系母亲救她! 这一语,让所有人又吃了一惊。 庆安公主跨前一步,眸中带着惊疑,脱口而出问道,“申七小姐,你可知道质子护卫是什么身份?”各国的质子是皇子身份,尚且极少人能活过一年,何况是身边皇子肉盾的质子? 申皓儿隐抑悲绪,勉强一笑,抬首时,见所有人都以赞赏的眼光剖析着自已,精神倏时一振,挺起胸,颇有大义凛然之味,语声铿锵有力,“皓儿出身将门,自小父亲就教导,身为大魏子民,不分男女,精忠报国为本份。如今妹妹昏迷不醒,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替妹妹接着把她未完成的使命完成,只要大魏皇子在这一日,我申皓儿就是舍了性命也要保他一日!” 此时申皓儿满腔激情,倒浑然忘记她凭什么能耐去护秦邵臻,更不曾细思忖,对各国质子下毒手的就是眼前苍月帝王下的命令。 贺锦年笑容瞬时盛开如花,攒起在唇角直直平复不下,想不到申皓儿竟当众夸下海口。显然,这个闺中的小姐,以为所谓的质子护卫仅仅是象大魏的皇子伴读一样,左右相陪,或是如随侍丫环般照顾质子的饮食起居也就行了。 申皓儿不知道,申钥儿在苍月几年,多少次用鲜血护主,仅在第一年,她就身受三次重伤,同时,她的刀下也产生了无数的亡魂,树下多少的死敌,尤其是北蒙,将她一箭杀死七员大将,闯进主将战营砍下北蒙大汗的首级的那一天立为北蒙历史上的国耻,一旦申皓儿做了秦邵臻的护卫,她就有可能曾受那些仇敌的疯狂报复。 当然,这些人一时不清楚申皓儿的底细,出于对申钥儿的忌惮,以为都是大魏申氏一族的女儿,又是双生子,申皓儿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初时,对申皓儿一时不敢仓促下手,自然会花一段时间去打探虚实。 但不出几日,申钥儿的仇敌就会蠢蠢欲动,一旦确定申皓儿不过是个绣花针,只怕她熬不过三天,就会成为刀下游魂。 而以秦邵臻眼下的能力,自保有余,护人却不足! 所以,申皓儿一旦察觉到护卫原来是个舍命的任务,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向大魏的申氏一族求救! 申家,当年将年仅十一岁的她送到了苍月,做了一个弃子。是她逆袭而上,闯出了属于自已的一片生存空间。 如今,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他们的掌上明珠去步她的后尘,她倒是要看看,申家究竟何去何从,她倒是万分期待,将申皓儿捧在手心里疼的田敏丽的到来! 届时,申皓儿亲手签押下的申氏一族的罪证将会在苍月惊起滔天巨浪,她要申剑国夫妇,有去无回! 这就是她的第五策:请君入瓮,葬尽申氏一族! 顾城亦微微俯身,又是虚扶一把,满脸笑意,“虎父无犬女,你妹妹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姐姐又如此凌然大义,大魏申氏一族果然不同寻常,看来灵脉之说确有其事,否则怎能英雄辈出!”他自然不拒绝,这对苍月来说等于还多了一个人质! 帝王说完便转首含笑朝对顾城风道,“景王,既然如此,那就随朕入城!”戏唱到这里,已是骑虎难下。 想不到他与一群的幕僚商量出的这一计策,倒变成鞍前马后为景王顾城风迎回申钥儿而效力!他顾城风不仅粉碎了流言,还一举成为迎回苍月英雄,为英雄正名的正义化身! 顾城风仿若未闻,他的眸光自始至终落在怀中人的脸上,现在申钥儿的脸色比起刚带回来时好很多,头发也开始慢慢地变得油亮,她睡得很沉,呼吸间,那唇瓣并不曾合紧,在一张一阖间微微地颤着,若婴儿般安静无害,他嘴角一挑,继而目浮笑意,犹如水一样的柔和轻净,“先祖皇帝曾经遗训,恪守节操者、百折不挠者、受诽谤而不发怒者、见利益不随便获取者、为天地英雄!先祖皇帝曾言:识英雄而重英雄,但凡肯赴我苍月国之门,朕不问英雄出处,所为何来,朕必令百官跪迎!” 众臣一愣,虽然在苍月,先祖爷顾奕琛已驾崩近百年,却依然在苍月大陆上被奉为神灵,他的话甚至会出现在科考之上,所以,站在此处的大臣皆熟记于心! 顾城风眸中仿佛蕴有冰色琉璃扫过众臣,最后落在太史令丁培达身上,“丁史官,可有此事?” 丁培达从人群中步出,朝着顾城风一揖,谨声道,“回景王殿下,太祖皇帝确实留下此言!” “即是此,皇上,依臣弟之见,今日申护卫荣归旧地,实受得百官跪迎!”顾城风一双眼眸沉笃若定,语气不容置喙。 “朕的朝庭命官如何能跪一个大魏质子护卫?何况又是一个女子?景王,你休得辱我天朝神威!”顾城亦抬头,修长墨眉敛着一层冷淡,仿似六月飞霜,“景王,在朕御驾之前,竟发话让朕的文武大臣去跪一个女子,简直是在挑战苍月的皇权!” 帝王的话很快引起共鸣,虽然纵观申钥儿在苍月几年的作为,她确实当得起“英雄”二字,但让他们朝着她跪下,这让他们无法接受! 顾城风笑如春风,桃花眸缓缓扫过人群,眼中的春风平息了众人低低议论之声,他一字一句凝声说出,“尽管她申钥儿仅仅是个大魏的质子护卫,又是女儿之身,可这里,谁敢说她不是英雄?她恪守节操,自始至终护着大魏皇子秦邵臻,无畏生死!她默默无名为家族牺牲一切,所得的荣誉皆被其兄所占,从不曾为自已正名。她虽是大魏子民,可她在苍月几年,不惧艰险,助苍月渡过多少次危机?救过多少我苍月的百姓?最后,今日本王想最后问一句,这里有多少人承过她的恩情?” “老夫承过申护卫天大的恩情!”崔炎洪站了出来,朝着景王深深一鞠,“当年老夫与北蒙两兵交战,老夫被身边宵小出卖,被困于蒙山以北,是申苏锦一人独骑闯进蒙营,先七星连珠,一箭射死北蒙大将军及身边的六个猛将,每一箭正中咽喉,令北蒙胆颤心惊,军心涣散,并独闯北蒙帐营,手刃北蒙大汗,振我苍月军威,老夫方得以脱困并一举反攻!”崔炎洪声音哄亮,口气斩钉截铁,城里城外的百姓几乎能听见他的话! 崔炎洪刚说完,竟率先朝着申钥儿跪下,深深一拜,“申护卫今日荣归故地,请受老夫三拜!一拜,苍月与北蒙之战局扭转,致最后我苍月大胜而归,老夫认为,申护卫功不可没!这一拜老夫替全体燕北十万大军而拜!二拜,申护卫助老夫脱困,保老夫晚节不受北蒙所辱,此恩,老夫永铭于心!三拜,老夫请愿苍天,让申护卫早已醒来,老夫定与申护卫痛饮三天!” 顾城亦一颗心倏地沉到了底,在他下旨让崔洪炎嫡孙子入宫为太子伴读之前,崔洪炎却将他的嫡孙扔到燕北大军,他就感到不妙,而现在,崔炎洪明里是因为受申护卫之恩而下跪,实则是对顾城风俯首称臣! 贺锦年闻言,俊美面目泛起微微红纹,心中自是略为羞愧,当初她可不是专程去救崔将军,确切的说是趁火打劫。 彼时秦邵臻的内功修练正至瓶颈,她听说北蒙大汗拥有一株百年灵芝草,可助秦邵臻一臂之力,于是她就在两军交战,北蒙的将士所有的茅头都对准崔炎洪之际,一箭射死对方的七名大将! 她确实是一马当先,闯进敌营,但她不是传闻中为手刃北蒙大汗,而是闯进北蒙的大汗帐中,抢了那株灵芝草,顺便砍了那大汗的脑袋! 她所谓的一战成名,其实是歪打正着! “老夫也曾受过申护卫之恩!”燕京提督韦铭志亦站了出来,缓步至顾城风的足下,掀袍跪下,“当年老夫的不肖子曾落于贼寇之手,是申护卫有勇有谋,助老夫破贼寇之营,亦保住了老夫唯一的血脉,这恩情我韦家永远铭记!” 贺锦年这下更觉得羞愧难当,哪是想救你儿子,其实这就是她摆下的计策,借机救了你儿子韦家的独苗,好让你家的韦公子和秦邵臻结八拜之交,靠着你燕京提督的大树好乘凉! “下官也曾受过申护卫之恩……” “老身亦受过申护卫之恩……” 贺锦年的头已经抬不起来了。哎,果然是人在做,天在看,做好事也得诚心呀! 这些人,她确实帮过,但动机并不良,最终的目的,是希望有一天秦邵臻归国期至后,这些人念着她曾救过他们的恩情,不劝荐帝王再质秦邵臻于苍月。 对这一些忠臣,她施以恩,而对付一些佞臣,借着兰桂坊,她早已准备好他们的罪证要挟! 其实,撕开一切假象,她是苍月国真正的大隐患。前世中,也是因为她舒醒后,助秦邵臻挡住了苍月统一天下的进程,让顾城风 想到这,她的心口仿似被重重一锤,又象是万千利刺穿进,疼得她差点叫了出来,她想起了,前世的顾城风英年早逝,比她还更早地离开这个世界! 还有那个梦,在忘川河上,他衣袂飘飘,静静地看着她,眸中仿似有着千言万语 “景王,此言差矣!”庆安公主上前一步,笑道,“本宫相信,申护卫是个英雄,但是,先祖的遗训原旨是,英雄愿归我苍月,百官方能相迎,景王殿下,如今申护卫昏迷不醒,你又如何知道她的心意?” “恐怕是皇姐理解有误!”顾城风笑得温文尔雅,如春风拂面,说的话也是不紧不慢,语调和缓,“先祖帝遗训中是:英雄若赴我苍月之国门,此为赴,而不是投!”顾城风顿了一顿,眸光落向贺元奇,“不知太傅是如何理解?” 贺元奇神色淡淡,一脸的考究先帝文献原旨的神情,思忖片刻道,“景王殿下说的是!” 庆安公脸上虽镇定如常,心下却恼怒起来,坚持道,“本宫倒认为,此赴字实则为投,否则,不为我苍月效力,何以承得住百官跪迎?” 贺锦年闻言,从人群里步了出来,脆声道,“若是以投来设限,这已违背了恪守节操之原义,公主殿下,依锦年之拙见,先祖皇帝就是我苍月开国以来的第一个大英雄,既是英雄,则识英雄而重英雄,不问出处,更不问是否愿为自已效力!”他的声音还带着些童音,所以,虽反驳庆安公主的话,却让人听了并无冒犯之意, 贺锦年是文状元出身,在这次皇家闱场中又射出五箭穿羊,在苍月文武官员中已是名声大燥,尤其是年轻的仕家贵族子弟,更将他视为榜样,他的话,很快引起年轻一辈的共鸣。 庆安公主心腑在烧,脸上却依然淡得看不出一丝痕迹,甚至连眸色都不变,只是干笑一声,她想,她的夫君和名义上的孝子都在反驳她的言论,她再坚持说下去,倒显得她头发长,见识短。便后退一步,静静等着帝王发话,不再言语。 顾城亦冷然一笑,负手背对众人,看着天边的山峦。 空气如尘埃缓缓沉锭,又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顾城亦额上浮涨的青筋缓缓平息,他知道这是大势所趋,回首时,笑意重新盈上眉眼,“既是此,一切按景王之意办!”。 “臣弟遵旨!”顾城风朝着帝王微一颔首,低头看看怀里安静的人,她的面容无喜无悲,仿似已被时光定格,他半俯下唇,在她耳边轻轻道,“大魏弃你,申族负你,以后,这里会是你的家,有我在苍月一天,我就护你安生一日!” 他紧紧抱住申钥儿,侧首对戴少铭道,“开始吧!” 戴少铭立即牵过顾城风的雪箭,顾城风抱着申钥儿一跃而上,马背上,他俯下身,轻轻嗅了嗅申钥儿鬓角,收紧环拥着她腰身的长臂,“回家了!” 戴少铭与景王几百的护卫同时上马,齐齐竖起矛戟,齐声大喊:“恭迎大魏申钥儿回苍月!” 语声响彻云霄,随着暖风飘向城北,在山峦间久久徘徊,一道声音刚刚落下尾音,众将的声音又拨起,一波一波地在山间回应,“恭迎大魏申钥儿回苍月!恭迎大魏申钥儿回苍月!” 众臣,百姓心情瞬时激昂,开始与众景王家将开始呼应,万余人同声喝唱,此起彼落,宛如惊涛骇浪,余声凛然,滚滚激荡在天地之间,久久不绝! 这时,从城门内步出一群白衣少女,领先的便是景王府梧晴雪身边的八大侍婢之一流红,她指挥着众人以最快的速度将鲜花辅出一条姹紫嫣红的路。 申皓儿缓缓抬首,看着高高地城楼!燕京,她梦想中的皇城,苍月大陆的权力中央,她终于来了,可今日却没有一丝喜悦,满腹的全是意难平,原以为她是挟着未来和希望来这里,却只见她最恨的人被一个更优秀的男子用鲜花和掌声迎接! “哥哥,我不明白……”韩昭卿的声音已掩饰不住地带着颤抖,她双目含泪,从风闻顾城风从大魏带回一女子开始,她那身上那层的笃信就被一点点,一片片地剥落着,此时已体无完肤! 经年的预感果然应验,原来,他的心底真的藏了一个人! 韩士棋冷冷注目前方,“要是谁能看懂他,父亲就不会屡劝妹妹入宫选秀!” 顾城亦嘴角依然含着淡淡的笑,明黄袖襟下,双拳紧紧握住,他目送着前方的顾城风一手执缰,一手环抱着申钥儿,稳步向前,在齐天的庆贺声中,一步一步地向城内走去 当顾城风抱着申钥儿一步一步地朝着城门内走去时,看着两旁的百姓和朝臣皆跪着相迎,贺锦年小小的身子埋在人群之中,谁也无法知道,这一刻,她多想流泪 纵是沉睡百年,能得以荣归旧地!亦算不虚此生! 是的,是旧地,不是故国! 抛弃申钥儿的是大魏和她的族人,而给予她荣耀的,让她名扬天下,受世人尊敬的是苍月,最后将她从冰冷的地窖里带回来的,携带着申钥儿走上锦绣归途,夹道繁华相送,却是她心中一直防范的顾城风。 城墙边,秦邵臻缓缓抬起面容,眉如冰霜覆盖,眸如万里雪原,望着远去铺天盖地的姹紫嫣红,墨染的瞳眸里微起波澜,像是泪水弥漫而过,“钥儿,请原谅我,是我护不住你,让你早早地离世,是我秦邵臻有眼无珠……我曾许诺过以江山为聘娶你,我食言了,如今,我把这个沾满你的鲜血的江山还与你,我愿一生为囚,此生埋骨于苍月……” 是的,时光回溯了,他终于颠覆了整个江山,换来她的重生 申钥儿终于圆满了,接下来的篇章将进入男主和女主的互动、再推动剧情,把锦年的第五策逐步施行~公众篇章,月做了大量的伏笔,现在终于全派上用场了。 最后,感谢亲们持之以恒地帮月投海选票,月刚入潇湘不满一年,能踏上漓江之行,全是亲们的支持~ 正文 063 百年凰宫 章节名:063 百年凰宫 秦邵臻木然注视着顾城风的白色坐骑一点一点地淹没在人群中……薄唇意外一撩,似哀似笑,“钥儿,但愿你醒来后,愿意再看我一眼!” 尽管在大魏一年多的岁月,他没有认出她,但五年的相伴,他却了解她的性子,他知道,在大魏皇宫,她向他跪下求合离时,那是一种决裂。 后来,他亦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她的脸印上烙铁的那一瞬,他的心会如五爪掏心,痛得差点窒息。那是因为,他的灵魂在痛,可惜到明白时一切已太迟了。 在她受烙刑后,接下来几日,他一直混混噩噩,直到宗政博义从川西传来的消息,他终于找到了灵碎子的下落,他欣喜万分,他相信,灵碎子定有起死回生之术,他愿意付出世间任何一个代价,唤醒申苏锦。 当夜,他就马不停蹄地地潜入苍月,乔装进入川西,废尽周折方找到被姚氏一族囚禁了近五年的灵碎子。当灵碎子告诉他,申苏锦其实是申钥儿时,他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心脏骤停,幸亏灵碎子医术高明,硬将他从垂死边缘救回,并引出了他的心蛊。 当他披星戴月赶回大魏皇宫时,申钥儿已带着六月离开,他疯了似的全城搜索,最后从医倌的人那里得知六月曾带她来这里求医,根据郎中的叙述,申钥儿的身体状况已不容走得太远,他断定,她还在大魏汴城。 望着人海茫茫,他突然记起,在他质在苍月时,两人最难熬时,她曾对他说过,如果有一天,她死了,请他将她葬在江河湖泊之中,她要随波而流,最终汇入大海,回到她的故乡。 他派出所有的亲信,找遍汴城湖泊的每一角落,大声呼喊着她,终于在星夜中找到她的下落 当他狠狠推开那紧闭的舱门时,尽管小小的船舱中无一丝的光亮,但他是练武之人,目视有过人之处,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对紧紧抱在一起的人六月和申钥儿! “锦儿呀……我的阿锦……阿锦!”秦邵臻极快地掠至她的身边,单肢下跪将她抱起,他想马上带着她去找灵碎子,他相信,只要有一口气,她就能活。 他力道丝毫由不得六月反抗,便将她从六月怀中夺过,用力地抱进怀中。 他看着怀中的她,眼角四道黑血顺着面颊挂着,几天几夜的狂奔,看到的却是如此惨绝人寰,有那么一瞬,他的眼神近乎呆滞,“阿锦,你不要怕,我让宗政薄义带着你师父入汴城了,我带你去会和他们,我让她给你解毒,阿锦上,你不会有事的。”他既慌且乱,甚至连看也不看六月,就这样抱着她出了舱门。 六月并不阻止,死死地咬着唇瓣,他悄无声息地哭着,安安静静地紧随秦邵臻的身后。他想,或许,奏邵臻有办法救她。 申钥儿看不见,她甚至想开口都觉得是一种生命的消耗,“别把我和六月分开……”申钥儿的手茫茫然地向空气中摸索,咽喉中发出的声音时,喉咙象断裂一般疼痛,“六月,你在哪。秦邵臻,你把我放下来!” “钥儿,我在,我不会离开…。”六月的声音已干涩沙哑,他拼命地掩着嘴,怕她听出他的哭音,他答应过她不哭!不哭…… “你放心,你师父这时候离汴城不会太远,我带你去会和她,或许今晚你就能和你师父相见!”他知道真相后,一路狂奔,跑死了几匹的汗血宝马,可灵碎子经过五年的地窖的囚禁生活,体力无法跟上,他只好命宗政薄义带她慢行一步,待他接了申钥儿后,双方在主干道上会和。 “秦邵臻,你放了我好么?我太累,太累,太累了……我把心都累烂了,我现在只想呆在一个能让我平静的人怀里,静静死去……”无关对错,她是真的累。男女之情也好,兄弟友爱也罢,她得到的从来不是幸福。 他闻言,双手痉挛神经质地想将她抱得更紧,却又怕弄疼了她,那样的力道收控得全身在颤抖,心里只想着,哪怕此刻翻江倒海,哪怕此刻天诛地灭,他也绝不松开,他小心翼翼地求着,“你放心,六月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对他怎么样。阿锦,我现在知道你所有的委屈,等你病好,我就向你陪罪,现在,我们先治病好不好?” “阿臻,不用陪罪,我……不恨你,更不怨你。你吃的苦并不比我少。真的……不用浪费时间,让我平平静静地走吧!”她虚弱地摇摇首,冰冷干枯的手缓缓摸着他的脸,从眉眼,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触到一手扎人的胡须,“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当年在苍月对你许下的诺言,我已经做不到了……阿臻,你们相识相守相护五年,没有你,或许我也早已是顶白骨一堆,所以,我不恨你。可是,自从我入了大魏冷宫后,再美好的过往回忆也抵不过冷宫岁月的摧残,哪曾有一日的欢娱……想必……你也是一样。阿臻,我一直在想,若你我之间缘份仅仅是兄弟之间的情谊,或许能给我们带来幸福和平静,是我贪了些心……换得一次深一次的伤害,那不如彼此……放弃!” 那一瞬,血液停滞不前!视听全般退化 他搜尽枯肠,他想说,若要他割舍她,他就是连呼吸到的空气也会变成苦,变成荒,他泣,“我做不到,阿锦,我和你虽是兄弟,但早已超越世间一切的凡俗感情,我苍月那些年,无数次地梦想,若你是个女子,我秦邵臻必与你相守一生。可……就算你是男儿之身,你依然是我心中的唯一,永无法替代。阿锦,在我的心中,无关性别,你已是我生命的另一半,你怎么能让我放弃……”他的身子一阵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带着奇怪破音的低吼,“为什么你从不肯说?阿锦,为什么你要让成为伤害你的罪人……”当着申苏锦的尸体抽打她,逼她向申苏锦下跪,几次掌掴,烙印,这些,全是他亲自下的命令。 “那是因为我……爱你,我……心疼你。阿臻,如果可以,我情愿你被隐瞒一生……阿臻,放了我吧,我很累很累……这一次,我会向孟婆多要一碗汤……”她嘴角露出微微的一笑,那笑象是死亡前的道别,带着无可名状的释然和解脱。 她的笑仿若要震碎他的心脏,他宁愿她恨他,也不要她如此宽厚他。颤抖的手指轻轻触着她脸上狰狞的疤痕,那些伤害的片段恍若车轮碾过他的心,原来,那一次次地无法言喻的心痛,并非是被人下了蛊,而是发自他灵魂深处的震颤。 “不放,死也不放”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怀中的她如一件千疮百孔,不断被撕碎又缝补起来的破布娃娃。他已经无力再去怨天了,他只是心疼……心疼!他此生拼了命去呵护去守护的东西,却就这样一次次被自已摔个粉碎,踩在脚底。 “好吵呀……”突然间,耳朵处轰鸣不绝,象是有人拿着大鼓对着她的耳朵猛敲,她痛苦地掩住双耳惨叫,“我的耳朵,我的耳朵……” “对不起,阿锦,对不起……阿锦,你别怕,别怕。你会好的!”她那破碎的惨叫声犹如划过他心间的一把利刃,几乎将他活活疼死,他朝外嘶声大吼,“把船划快一些,快点” “阿臻,治不了,治不了……”她拼命地摇着首,急急地气喘,直到耳边的轰鸣慢慢地下来,她知道自已的大限已到,她强迫自已平静下来,“阿臻,就是师父来,也治不了我。这种毒……我从师父的经书里看过记载,而我自小就随师,怎么会不知道……师父能不能治……中毒的症状若开始出血,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何况,我现在毒已经……扩到感官。” 她抖动着长长的睫毛,她看不见她,竭力去忘记那涌起的一幕幕酸楚的往事,极力用着平静地语气问,“一定是我师父给你解了蛊毒了吧!我在死前还能见你一面,我就走得安心了。阿臻,你别为我伤心,你好好活……替我活下去。”过去的一切于她太过沉重,她不想背负。爱或不爱,她都不想,真的不想,太累,太累了! “不,你不要这样说,你一定会好!一定会好!”他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他想否定,只能拼命摇着头,泪水如断线一般流着…… “六月,你还在么……”她突然伸出手,在空中挥舞着,六月急忙跪至她的身边,先是狠狠地咬了一下唇瓣,紧紧锁住冲喉而出的呜咽后,方拼命带着高兴的语气道,“钥儿,我在这,我一直在这里!” “真好,六月,你在真好!”申钥儿轻轻地挣扎了一下。秦邵臻从她微弱的肢体语言中读出她想与六月呆在一块,他紧紧地咬住自已的唇,不敢发出半丝的声音,他将她放进了六月的怀中。 六月如获至宝,他象个孩子般唯恐心爱的东西被人窥视一般,抱着申钥儿步开,在船舱的死角坐了下来。 六月轻轻挑开她颊边的湿发,摊开手时,只觉得手中都是粘稠和血腥。他轻轻将她的脸侧到一边,果然,她的耳中已灌满了血。他抱着她无力的蜷缩在一团哭喊着,只有到了此时,他才敢放声大哭,因为他知道,她再也听不到了。 “阿臻,替我守护好六月……”她缓缓伸出手,沿着妙靖的胸口一路摸索着到他的脸上,一下一下地不停地拭着他的泪,突然间,手蓦然垂下。 六月忙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可以让我抱抱她么?”秦邵臻一步一步爬到他的身边,带着乞求,“我不会再跟你抢,我只是想抱一抱她……” 六月缓缓睁开双眼,终于看到,一丝暗红血延着她挂在她的嘴角…… “不,她是我的妻子,”六月心尖猛生一股癫狂的力量,竟一手将秦邵臻推倒在地,厉声嘶叫,“皇上,你记得,你赐过合离书,我和她已经在宫里对食,她是我的妻子,谁也不能再抢走她……” 秦邵臻重新从地上爬起,他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跪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此时,她只能不断发出闷闷嘶哑的声音,气息越来越微弱,毫无焦聚眸渐渐蒙上一层死水般的颜色。他缓缓地伸出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最后为她合上了眼睛…… 他眉间尽是悲凉,此时,他痛,痛得从四肢到百骸,从皮肉到筋骨,直至灵魂,一点点断裂破碎,他再也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身体如被敲裂的石柱蓦地坍塌…… 天空缓缓透亮,船舱中死一般的沉静,六月依然保持着一夜的姿势,怀抱着她,秦邵臻四肢张开,呆呆怔怔地躺在地上,侧着头,眼睛一烁不烁地盯着她。 申钥儿早已断气多时…… 他不记得后来的岁月他是如何熬过来,他只知道,他活着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灵碎子口中的遗族札记里的上半部 总算天见可怜,时光回溯了。 今日,他终于可以站在城门边,看她荣归苍月。 是的,如果可以,他也想要给她一身荣光,最不济,也要大大方方地从顾城风手中接过她,可他知道这仅是一时的冲动,以他现在的力量,根本护不住她! 她昏迷不醒,她的仇人会趁机来寻仇,她只有呆在景王府才能避过仇杀! 甚至,他现在的力量不足以唤醒她,除了顾城风,他想不出这世间还有谁能护得住她。 他呆呆的伫立不动,当人群开始从城门散开时,他的同伴伸出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见他没有丝毫反应,便在人群的推搡下进了城。 当人群散尽,鲜花成泥时,秦邵臻方动了动身子,准备向城里走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带着怯怯的女子声音,“殿下!” 秦邵臻转首,动了动嘴角,冷漠地问,“什么事?” 他的冷漠尽数入申皓儿的眼底,在那一刹的心潮卷起层层从未有地失望,经年的愿望,恍如泡沫般的破了! “殿下,我现在是您的护卫!”她沉沉地吸了一口气,打起精神,“殿下,皓儿现在是您的护卫!”毕竟,与他再见一面,是她多年的夙愿! 秦邵臻的眼角眯出一条细纹,“护卫?如果这时候有暗箭从城门上朝着我的胸口射来,请问,申七小姐,你如何护?” “啊?”申皓儿没想到秦邵臻意会问这样的问题,愣了一下,嗫嚅道,“不是有侍卫么?” “侍卫?”秦邵臻笑开,上下微微打量了她几眼,“是有侍卫!”他懒得再说什么,在申钥儿死后,他一直追查原因,追查申家让申钥儿代替申苏锦背后的秘密。 得到的答案竞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如果可以,他会亲手杀了她,可他不会,因为他比世间任何人都了解申钥儿,当申钥儿醒来后,那他一定会把他调查出来的真相告诉她,他相信,她更愿意自已亲自讨回一切! 申皓儿见他不怎么搭理自已便自行走开,心里更加沉重难当,跟了几步后,开始小跑到他的身边,极力挥去心中的窒息感,用着轻松的口吻与他攀谈,“殿下,殿下您不认得我了?那年,殿下去苍月前曾到申府与父亲一叙,那时我就是躲在屏风后的那个小姑娘,您不记得了?” 秦邵臻驻足,眸光含着淡淡的冷,“记得,我记得很多很多,从不曾忘,也不会忘!”说完,负袖而去! 顾城风一路纵马缓缓而行,身后是全城的百姓,这些百姓中有不少人的家中儿子曾从军于燕北大军。他们曾从儿子的口中听说过是申苏锦单枪匹马,扭转了战局,否则,他们早已埋骨战场。 所以,他们一路随着景王府的护卫默默相送。 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景王顾城风并没有带着怀中的申钥儿去景王府,而是直接将她领至城西的挽月小筑。 苍月国臣民皆知,相传百年前这里曾住着一个传奇般的江南女子姚迭衣,曾是太祖顾奕琛的宠妃,后来不知为何离宫,搬出了燕京城外。在姚迭衣死后,挽月小筑近百年来一直空置,直到顾城风的出世,先帝顾世远按着太祖皇帝顾奕琛留下的遗旨将它赐给了顾城风。 近百年来,这里的府制已逾皇宫,宫阙殿宇连绵近千间,亭台水榭、奇山秀景皆以江南的风格建造。 因太祖皇帝的遗旨,这里的府制已不为苍月所辖,这里的侍卫更不必听令于苍月禁军。 守在那的老侍卫披一身旧时的戎装为顾城风敞开朱红色的大门。 大门两端,梧晴雪一袭淡紫色的百褶裙站在数十名白衣女子的前方,齐齐朝着景王殿下福身,“恭迎殿下回府!” 梧晴雪自小跟随景王,在早年景王还是太子时,她亦随顾城风在宫中长大。后来,经历了宫变,顾城风的身边也唯有梧晴雪活了下来。 顾城风抱着申钥儿下马,不做任何停留,阔步离去。 梧晴雪上前一步,执住缰绳,她没有象其它的人,一双眸光带着好奇落在顾城风怀中的女子身上,她抚了抚马儿颈上雪白的毛发,象是对它道:辛苦了,小家伙。 众所周知,景王顾城风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马名唤雪箭,是只雄马,能日行千里,驰高山雪原依然如履平地。而这一只并非是雪箭,它叫雪声。 雪声同雪箭一样皆生于大漠,是只雌马,是景王顾城风半年前派人在大漠中找到。 梧晴雪知道景王如此大肆的寻找一匹一模一样的雌马,只因为当年申苏锦曾向顾城风借过一次,还给他时,婉惜地直叹,“可惜只有一只,若能为他寻到伴侣,那该多好。这样品质的马,生下的后代该是如何的出类拔萃!” 雪声来到挽月小筑后,梧晴雪常常做了些糖块来哄它,雪声通人性,马上低了马首蹭了一下梧晴雪的脸,又仰起脖子高兴地晃了晃脑袋。 “知道了,一会就给你方糖,贪吃的小家伙!”艳阳打在梧晴雪清丽的面容上,那一双象猫眼微微折射出淡淡的琥珀之光,衬得一身冰肌愈发莹彻,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梧晴雪将马缰搁到马夫的手中,轻声吩咐,“将它马足上的裹金先卸了,用温热的醋泡上一刻钟再给它洗浴不迟!” “是,梧小姐!”马夫躬身接过。 梧晴雪方提足加快速度追上前方的顾城风,此时,她并不知道顾城风怀中的女子其实就是申苏锦。这一点,顾城风一路做尽了严防泄露。 “东阁先生为何尚未到?”顾城风确定申钥儿昏迷不是身体原因时,想到她身上所中的古灵巫术,马上亲自修书令梧晴雪去川西寻找东阁先生。 东阁先生是当世奇人异士,是大魏灵碎子之师父,只是东阁先生久居川西沼泽之地近六十年之久,普通人根本无法涉足走进沼泽一步,而他又不喜与当世名门仕族往来,在苍月大陆上,知道东阁其人,并知其隐居于川西沼泽的屈指可数,有些冒昧多次求见,皆被他拒在了庐居之外。所以,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回殿下,晴雪收到殿下的亲笔函,当夜就动身,只是殿下的坐骑雪箭被金铃公主借走,晴雪的坐骑速度慢了几日方寻到东阁先生。又适逢东阁先有庐居有客,不便马上动身,所以,晴雪留下十名影卫便先行回燕京!今晨,晴雪已收到影卫的消息,东阁先生已启程,近日便可到达燕京城!”余下的话梧晴雪也没有再解释,她赶回燕京自然是亲自打点挽月小筑的一切,景王府中有些重要的东西要带过来,她是顾城风最信任的人,她清楚知道顾城风所珍惜的每一物,所以,这些都要她亲力亲为! 一行人很快就走进了挽月小筑的主楼凰宫。 楼高仅有一层,宽敞透亮,仅有一间大厅,当正中间的一扇壁画缓缓向两边移动时,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玉长阶,中间辅了一条黄金地毯。 确切地说,凰宫,它是一个地宫! 凰宫是百年前姚迭衣的寝殿,气派典雅,西海神木雕琢而成的天窗、桌椅、妆台、巨型床榻都饰以紫丹花雕饰以显赫富丽。 传说中,光这一间寝房就耗了十万人之力从西海运回神木,历时三年之久! 传说中,姚迭衣死后,尸身被顾奕琛从冰窖中带到这一间西海神木筑造而成的寝房。 随后七年,她就如常人般躺在那一张巨大的西海神木床榻上,仿如沉睡! 传说中,顾奕琛白天上朝,夜晚与一个死去的人同床共枕,达七年之久,直至后来,帝王下落不明! 此时,八个一等丫环伫立寝殿门口的两旁。 “把烛火灭了,记住,以后这里不许有任何燃烛!”顾城风眸光微微扫过寝殿四周的白玉兰灯。 西海神木集天地之气,如今既使已无根,但木中集含的气息去能持久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而这寝宫中每一个桌椅的摆放,所座地方向产生的微不可见的气流,都是缓缓涌向那一张巨大的床榻,烛火散发出的气息却会破坏这种气息的平衡, “是!”白衣侍婢福身应了一声,便与另外七个分别走向各个角落。 她们皆是梧雪晴座下的一等丫环,奉梧晴雪之令从今往后在这里侍奉景王殿下。昨日入住收拾这里时,震憾之余却发现地宫无火烛,只料想是多年不曾有人入住,也不曾细想,便吩咐管事将景王殿下最喜欢的白玉兰灯带了过来。 八盏的白玉兰灯罩被同时打开,燃烧的灯芯被丫环们挑灭,寝房微微暗了下来。 “把床帐揭开!” “是!”八个丫环同时走到炫丽的凤榻边,左右各执一边拉环,缓缓地拉开四扇帐帘的层层幕帘,只余一层透明的轻纱垂幔,榻中,薄衿如云霞般第一次跃入了梧晴雪的眼帘,梧晴雪自小伴在顾城风身边,眼力非凡,一眼就辩出,那是人间瑰宝天蚕丝。 顾城风眸光落在床榻上沿中央的凤首上,“晴雪,按一下凤首!” 梧晴雪抬首一看,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一张极大的床榻其实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因为四周的床幔太多层,且不透光,以致让人无法看到整体。 除了顾城风外,如此集精美和奢华的凤榻足令寝殿中的人叹为惊止! “是!”梧晴雪双足一蹬,身若流云般地飞向床榻高沿之处,轻轻一按,只听一声悦耳的流水声响起,寝房的顶端缓缓透出盈光,无数颗拇指般晶莹透亮的夜明珠从暗阁中露出,如点点繁星,瞬时,寝房之内亮如白昼。 在众人抬首,瞪视着上方,平素紧闭的唇越张越大,在众人嘴唇尚来不及合下,耳畔便传来顾城风清冷之声,“都退下!” “是!殿下!”纵是梧晴雪再谨守本份,此时,亦忍不住将眸光悄悄移向顾城风怀中的人! 究竟是什么人,能得到顾城风如此的另眼相待,难道 在离开凰宫前,梧晴雪福至心灵般看向妆台边矮案上的一把琴。这把琴造型极特异,有些象琵琶,却又不完全象,弹出来的声音也颇有些单调。 再从价值上看,除了看不出什么材质外,其它的都显得很拙劣,甚至连琴身的边角都没有打磨圆润,如果扔在市面上,恐怕是一两银子也无人问津,但琴的主人却将它珍爱似宝。 它还有一个很古怪的名字吉它! 自从去年申苏锦离开苍月回大魏后,她就查觉到顾城风有些神不守舍,先是常常抚着这把琴发呆,或是通宵达旦不回府,每次回来时,身上带着一夜寒露,梧睛雪便知道,他彻夜未寝,一定是去了皇宫中的一处废园,那里易生沼气,皇宫中有不少人的太监宫女不明不白死在那里。 她是顾城风最信任的人,顾城风身上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她却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她也知道,顾城风很多东西不避讳让她知道,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谨守本份,且好奇心不重。他让她知道的,她守口如瓶,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不会去探究。 所以,她也从不开口问主子的去处,可记得去年有一天,天气渐入冬季,顾城风回来后就受了凉,发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烧,在她侍药时,她无意中从他口中溢出的话听到“锦儿,锦儿”。 她很疑惑,既使是她是他身边最贴近的人,也一时猜不出“锦儿”是谁,因为名字里带锦字的人实在不少。 后来,她象心有灵犀般地去查究那把怪琴,上下左右各处寻找后,果然在琴底很不显眼的地方找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刻字“申苏锦”! 当时,她只惊得一身冷汗,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去探究他的秘密,想不到得到的结果是如此惊悚! 在她的眼里,她的主子顾城风不仅仅凤流倜傥,他还长袖善舞,他的表演让世人都相信,爱美人不爱江山。 甚至连韩昭卿也认为,顾城风对她一片痴情。 可梧晴雪却知道,这一切只是表象,真正的顾城风的心象千年冰川,冰封至海底,既使化开,也是死水一潭! 可看到琴底所刻的三个字后,她突然明白了,顾城风患病的真正原因,因为从大魏传来消息,申苏锦回到大魏没几个月,突然昏迷不醒。申苏锦这个名字于梧睛雪亦不陌生,因为他是顾城风誓在必得的人,顾城风曾经在她面前直言,如果有一天,申苏锦肯效忠于他,他便是与他共享这个盛世江山,他也愿意。 她一直以为,这是男子间的识英雄重英雄! 现在总算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女子能真正走进顾城风的心里,原来在顾城风的心底竟藏着这种为世人所唾弃的感情,念上一个男子! 所以,当她收到顾城风密函,言明回程后,要迁居挽月小筑的凰宫之中,命她安排好一切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把这把琴迁移到这里。 可现在,她反而有些胡涂了,景王怀中分明是一个陌生女子,这女子与申苏锦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梧晴雪心思恍动,神色却依然平静如水,领着一众侍婢,缓缓步上白玉长阶,离开了凰宫! 顾城风带着申钥儿进了挽月小筑,侍卫将送行的人挡在了小筑之外,贺锦年才缓缓随着人流散开。她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混混沌沌地随着人流走着,她知道这是一种雏鹰离巢时久久盘旋一般,她割不下自已的前世之身。 “总算找到你!快点回贺府,赤焰让我来通知你,庆安公主要带走六月!” 耳畔传来一声细细的声音,贺锦年倏地从冥想中激醒过来,她极精准地捕捉住声音的来源,对上了一双极平常的眼睛,那人似乎被贺锦年的敏锐感到吃惊,但并不否认自已的身份,悄然向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赤焰已经跟上庆安公主的马车!你速度些!”说完很快地隐没了人群之中。 那是一张极陌生的脸,但他口中的赤焰是顾城风留在她身边的联络影卫。她今日去城门迎接顾城风时,还特意交代赤焰帮她照看六月。 根本无从多加考虑,贺锦年极快的抬首看向天上的烈日,可天空竟象是被捅破的火球,蜇得她眼睛一时无法睁开,她闭上眼,极力冷静思索,很快,脑子里很快地形成一张坐标图,并找到了一条通向贺府的捷径。 按压着剐了心似的焦急,一路疾行,她告诉自已,冷静!冷静!这决不简单! 庆安公主能在贺府十年伪善,直到寻到机会,在贺锦年兄妹去了大魏后方借林皇后之手,杀了这一对兄妹,充份说明她是个侍机而动之人,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所以,今日行动就决不会是临时起意,很有可能是策划已久! 一想到此,贺锦年马上停下了脚步,望着茫茫的人海,她的心跳得极快,如同一条极速运送血液的机器,将全身的血液挤向大脑,让她的精神集中到几乎跳进一个隔离的空间。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已进入最佳的沉思状态 庆安带人来带走六月,赤焰一定是感知道庆安身边有潜在的高手,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暗中跟随,并让影卫来通知她。 她此刻就算回去,也只能扑个空,甚至是让她堵截成功,她很可能空手而归,因为以她目前的功力,她无法与苍月的一流高手抗衡!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唯有 贺锦年倏地睁开双眸,眸光厉如冰刃扎向天上的烈日,并迅速找出另一条路,发足狂奔! 有关前世申钥儿重生,目前只是冰山一角,这个文绝不同于凤凰斗,甚至在重生方面更不雷同,亲们等月揭开哈~ 正文 064 拯救六月(二更) 章节名:064 拯救六月(二更) 唯今之计,只有绑架了贺锦钰来交换六月。 今日燕京城门迎接景王顾城风,贺锦钰并不曾出现,贺锦年推算着,这时候贺锦钰脚腕的伤已渐渐呈出严重病状,如脚腕高肿、疼痛难忍,并发炎症高烧不断!所以,贺锦钰一定在公主府疗伤。 闱场竞技之后,庆安对她肯定有所顾忌,而为了今日的行动,庆安一定会把所有的可能出现的情况都算遍,甚至与贺锦年做好了冲突的准备。因此,她会把今日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放在劫走六月的事情上,公主府的防卫反而会出现漏洞。 可她决不会想到,贺锦年不会去与她直接冲突,而是跑到了她的大本营,掳走她的儿子。 贺锦年一路疾行至庆安公主府,大摇大摆地步上阶阶,朝着门口的六名侍卫道,“我是来看七弟,听说,七弟这几日不舒服!” 公主府这几日宫中的太医进进出出为贺锦钰诊断这早已不是秘密,门口的侍卫也认得她,所以,便放了行。 一进大门,入眼即是镂金雕花的奢华,处处鲜花盛放,可在她的眼中,却是如墓地长满枯黄的衰败。 她的心突然狂跳,那种前世中与六月生离死别的画面又浮上心头,她压制不住心头的燥念,也不待众人诧异的眼光,猛地朝前奔去。 可她是个路痴,明知道记忆中庆安所居的寝殿是云霞阁,却不知道应从哪个方向走,便拉了一个奴才,“带我去七弟寝房!” “是,五公子!”那奴才受宠若惊,忙哈着腰点头。 “公主殿下呢?”贺锦年时而看天上太阳的方位,时而左右看着四周的路,强行在脑中描绘下一张地图。 庆安公主在顾城亦登基之前不过是个郡主,按着苍月的府制,郡主府并不大,而在顾城亦登基后,郡主转身一变成了公主,但庆安此人倒不是很讲究排场,如今的公主府也是在原有的郡主府的基础上修缮了一扁。所以,府第中的楼台亭榭并不多,在短时间内强行记下的难度于她并不大。 霞飞阁是庆安公主的寝殿之处,有重兵把守,若是强闯,定会影起混乱。贺锦年算定的就是庆安这一次行动并不声张,以免惊动太多的人,所以,这些人都没有接到防患贺锦年的命令。 公主府虽戒备森严,于贺锦年却形同虚设! 到了霞飞阁,两名太医正提着药箱出来,见到贺锦年如遇救星,忙上前一揖道,“贺公子,您来就好,劝劝七公子,让他早点决定敲骨接续,再托延下去,恐怕整个小腿都会保不住!” 另一个太医亦附合道,“天气慢慢炎热,再不救治,伤处的肌肉也会坏死,一旦损及筋脉,那就不是会不会瘸的问题!” 两个太医并非是危言耸听,敲骨续接风险极大,伤愈后会造成长短肢,也就是所谓的瘸子。在古代身残者不能为官,只要贺锦钰一残,就彻底断了庆安公主所有的念想。 所以,不仅是贺锦钰不愿用这种方法治疗,就算是庆安也下不了决心,可以想象,这期间,每一次贺锦钰受苦,庆安的心就有多恨。 贺锦年嘴角拉开一丝浅浅痕迹笑纹,“放心吧,我去劝劝他!” 进了寝房,掀了帘子,一眼就看到贺锦钰靠在床榻上喘着粗气,原本生龙活虎的,如今整一个人蔫蔫地。 两个丫环正跪在地上往他的伤处敷着冰块,那高肿的地方已和小腿肚差不多粗壮,表皮的皮肤已呈出青紫,看了令人骨寒。 “五公子,您来了!”一个托着冰块盘子的丫环见到贺锦年,微微福身打招呼。 贺锦钰倏地转过头,发怒地质问,“你来干什么?”嘶声咆哮出来的声音却显得有气无力,显然这小子早已把能使的力气全耗费光了。 时间紧迫,迟一点换回六月,就代表六月的危险会增加一分。所以,贺锦年根本不愿与他多废唇舌,上前几步,直接两手分别按住贺锦钰,双指微微一力一按,贺锦钰病了几天,全身无力,反应不够敏捷,等他想想推开贺锦年时,双手连抬的力量也没有,他吓得大叫起来,“贺锦年,你干什么?” 贺锦年笑意如冬日暖阳,声音带着长兄疼爱幼弟的温柔,“钰儿,太医说你不肯配合,所以,哥哥来帮着劝劝你!”说完她的手一捞,两只手稳稳地落在了贺锦钰伤处的两端,柔声叹,“瞧,都肿成这样还拖着不肯治!” 贺锦钰被贺锦年的突来的温柔吓得全身毛骨悚然,正想嚷着让他滚开时,只听从自已肩部传来两声“喀喀”的骨头碎响…… “啊……”贺锦钰倏地整个人直挺挺地崩跳起来,他的双肩的肩骨已被贺锦年卸下,在崩起身体之际,很快失去平衡,重倒在床榻之上,凄厉的惨叫冲出喉咙却仅仅绕了一下,就昏死了过去。 “五公子,您您……”那两个丫头被眼前的景象震傻了,顷刻间脸色惨白,双唇再无一丝血色,张得却直直可以塞下一个鸭蛋,四只眼睛带着惊恐万分瞪视着贺锦钰的伤处,只见那里的皮肤已被断开的腿骨刺出,血肉磨糊…… 敛尽方才的温柔无害的表情,贺锦年双眸倏然聚满凌厉凶狠的光,厉声道,“想办法通知庆安,半个时辰内我看不到我的人,我就把她的儿子全身骨头都卸掉,让她的儿子步杏巧的后尘!” 那两丫头这才醒悟过来,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贺锦年掠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贺锦钰,眸光一抄,落在了墙壁上挂着的一把弓箭,竟然是一把精巧的短弓,心中一满,暗忖:真是天助我也! 她来得很仓促,原本想换了六月后,挟着庆安做人质,离开公主府,但现在看来不必要了,有了弓箭在她的手上,很少人能近得了他的身,比起挟持一个定时炸弹离开,手上的弓箭就灵活多了。 庆安公主来得比贺锦年想象得要快,当她跨进门时,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却也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让她心胆皆裂的场面 心脏急剧收绞,夹杂着毁灭般的愤怒、巅狂崩溃、肆虐她的每一寸感观,胸臆间窜起腥甜,可愣是吐不出,好象此时此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一起! 太惨!太惨! “贺锦年”声音哑得象残破的布撕开,她感到有什么在她的体内炸开,炸的她如破碎的支架般直接就散倒在地上,“钰儿,钰……儿!” 贺锦钰是坐在床榻上,确切地说,他是全身无骨般被叠放在床榻上,双腿被一字打开,双脚外翻,脚心是不正常的朝上 而伤腿处,血肉模糊,鲜血已经染红了被褥,那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此时眼中溢满了恐惧,鬓角额前汗珠密布,而嘴巴以极怪形状张开,口涎不停地从嘴里流出来…… 这世间没有一个母亲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凌迟,庆安全身战栗如筛,她根本没有勇气多看儿子一眼,茫然地抬首时,却撞进贺锦年如古井般的冷眸中,她似乎在俯瞰大地,主宰在世间的苍生。又如地狱审死官,在对手下的生灵严刑拷问! 她的左手执着一把短弓,后背还背着一个箭筒。庆安一眼就辩出,那把短弓是贺锦钰七岁时射中靶心时,顾城亦送给他,本来是挂在贺锦钰的寝居当壁饰,如今倒成了贺锦年手中的利器。 庆安脑中倏地跳跃过贺锦年在闱场上的五箭穿羊,不觉得激灵灵地连连打着寒噤她还要干什么? 庆安蓦地摇首,心里疯狂的叫嚣否认,声音透着死亡前的最后挣扎,“锦年,不要伤害他,他是你弟弟,你父亲要是知道……”她象一只困兽,说出来的话连自已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她现在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少年,绝不是自已所熟悉的! “庆安,你见过流氓么?”贺锦年瞳仁里的冷漠似针,一根一根地扎在庆安的脸上,她伸出手,轻轻抬起贺锦钰的一条胳膊,如在触摸一件待估价的商品。 “流……氓?”庆安脑子里象灌了铅一般沉重,显然一时无法理解贺锦年话中之意。但她从贺锦年动作中,脑海里猛地晃过杏巧的尸体,倏地眼暴欲裂,她连声哀求,“锦年,钰儿他还是个九岁的孩子,你一向知书达理,你有话好好说……”庆安惊骇得语无伦次,全然忘记她伸手屠向贺锦年兄妹时,她们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一声极轻的脆响,象是关节滑动的声音,惊得庆安公主连连磕首,“锦年,你有什么要求,你提出来,我一定照实办!钰儿他才九岁,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她跪着,说话时,双手疾疾地拍着自已的胸脯,好象在极力表现着自已的承诺,此时她脸上泪溢四流,发髻散开,凌乱的绪发沾着脸上的泪水,毫无素日尊贵模样。 “如果没有,那我告诉你,我就是流氓。”贺锦年眸光倏眯起,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在一个流氓的眼中,没有什么妇孺老幼之分,谁敢冒犯我,我就卸了他全身的骨头!谁敢挡我的路,我就杀了谁!”语声刚落,弓已在手,双眸敛聚着凛凛光芒,一手从后背中取出三只箭,甚至不见她瞄准,那箭尾已带着银白耀眼的流光,带着瀚海咆哮的破空之声笔直飞向窗外! “砰!砰!砰!”窗外很快传来连续的三声的闷哼之声! “不想死在我贺锦年箭下的,退出园子,别在这藏头露尾!”介于未成年孩子特有的音色,煞是好听,可说出来的话,带着明晃晃地嗜血残忍,象一只无形的手直直掐住所有人的咽喉,那一瞬间,众人的心里都浮起一道幽冷诡异之感,别去惹这个魔鬼少年! “好好好!你们都退下!”庆安心有余忌,唯恐刺激到贺锦年对贺锦钰再痛下杀手。 “庆安,每一个人都有在意的!”贺锦年冷冷一笑,她的眼中没有一丝犹豫或是怜惜,她的双手如灵巧的游蛇一般在贺锦钰的胳膊上游动,不过是片刻,贺锦钰的一只胳膊就以极怪异的姿势从后脑绕到另一个肩膀上 贺锦钰有苦说不出,唯一的反应就是眼泪和口涎流得更快。 庆安心中大骇,只觉置身冰窟,血液里都冒着丝丝凉,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稳住情绪,涩声道,“你……我把人还给你,你把我儿子……好好的还给我。”她再也找不出说服她、或是威胁她的任何措词。 今日的行动出奇的顺利,从城门离开时,她带着心腹直奔贺府。她象处理寻常府里索事一般,告诉丁姨娘,贺锦年的贴身丫环杏巧不在了,这新来的叫六月的小丫环虽是贺锦年喜爱的,却出生烟花之地,不懂得望门仕家规距,让她带回去先调教一番。虽然贺元奇在府中略让她感到意外,但带在前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丫环这种事,贺元奇是不会过问。 她原计划带着人直接先出城,可没想到今日街上的人太多了,一时马车被堵塞在大街当中,这时候公主府的侍卫带来消息,只惊得她魂飞魄散。 她直接命侍卫调转马车回公主府,扔下被缚的六月,她先跑进了贺锦钰的寝房。 原本想着,双方手上都有筹码,而她的优势是地点是在她的府上,在谈判交换过程中,她暗中分布的人会制住贺锦年。 届时,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贺锦年碎尸万段。 可眼前的一切,把她所有的想法都浇灭了,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来跟你谈判交换人质,自始至终,贺锦年稳稳地控制住她所有的一切,让她的情绪只剩下一个出口那就是铺天盖地的恐惧! 这一刻,她愿天祈求,让她的儿子平安无事,没什么比活着更好! “聪明了?很好!但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否则,他的筋脉长时常被移位的骨头压迫,不死也残。”贺锦年一只手就精准地摸上贺锦钰的右臂,掌心附在她的肩上,五指一收,胳膊被按回原位。 她用这种残忍的视觉冲击来击跨庆安的最后一丝犹豫。 想起那大魏与苍月的一场无情的屠杀,贺锦年兄妹的惨死,她不能让她的六月步上后尘,所以,她会以更残酷、更血腥的暴力场面让庆安公主永远不敢动半分心思在六月的身上。 “好……好!”瑞安双手撑在地上欲起身,却发现手掌颤得厉害,根本无力支撑起身子,反复几次后失败后,最后无力地仰头朝外嘶吼,“把人给带过来!” 很快,门外响起了动静,看着身形单薄的六月被一个侍卫带了进来,他的手被人反手缚住,眼睛被蒙住,嘴巴亦被人用布塞住,他象一只被猛兽按在掌下的小动物,毫无反抗的力量,贺锦年忍住杀人的怒气,冷笑一声,带着警告看向庆安公主。 庆安打了个机灵,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骨碌就站起了身,她一手从不知状况的侍卫手中夺过六月。 “我来,我来……”她战战兢兢连声安抚贺锦年的情绪,唯恐惹得她发怒,她呼吸涩得发紧,甚至不敢错过贺锦年脸上每一分表情的变化,她一手轻轻扶着六月的肩膀,小心谨慎中带着微微的讨好,亲自将六月送到了贺锦年的面前。 贺锦年眯眼看着眼前从来都是飞扬跋扈的妇人变得如此卑微,她看到庆安的眸光近距离地落在贺锦钰的身上时,她的两边太阳穴急剧跳动着,显示着庆安的情绪的崩离状态。 “锦钰真是我的弟弟?”贺锦年嘴角一挑,一只手毫无预兆地触上庆安的左胸之上,因为隔着妇人的丰满胸脯,一时感知不到她的心跳之声,贺锦年稍一用力,半抓半揉地将掌心贴在瑞安的胸口之上。 庆安着实被这种怪异甚至莫名的抚摸搅得心如惊涛骇浪,她羞愤的情绪中夹杂着一丝不清惊慌失措,到了她这个年纪竟被人公然袭胸,虽说贺锦年仅是十三岁的少年,且又算是她看着成长的,但到底与她并非亲血缘的母子,这种动作极带冒犯,她不自觉地挺直腰,连连倒吸几口冷气,一时无法理解贺锦年做出此等下作的行为是何意。 贺锦年极缓地眨了眨眼,似乎在感受些什么,倏地,抬首时,眸如星辰,嘴唇浅浅地沉呤,“贺锦钰的生父竟是”余音缓缓散开,如她的嘴角亦浅浅地抹平,缓缓地收回了手。 在庆安靠近伤重的贺锦钰时,庆安的情绪已近崩溃的边缘,在这时候,她的心理防线如一层薄膜,一捅就破,所以,她象蜇伏的蛇一样贴近了她的胸口,用她与生俱来的天赋读出了庆安狂跳的心脏里传达出来的信息。 只是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贺锦钰的生生之父竟是那个人! 庆安从尾骨处冒出一丝寒气,虽然贺锦年的声音极低,但她还是听清了,她一时无法去分解贺锦年话中之意,她的思想变得更加混乱不堪,在茫然无措时,只能象人偶般在贺锦年的眸光示意下,退回到原地。贺锦年揭开他头上的蒙巾,六月瞬时如临大敌,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小脸煞白,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象一朵带着晨露的花儿,美丽、脆弱却让人想保护,却也更吸引着世间邪恶的人去破坏! “六月,别怕”贺锦年解下塞在六月嘴里的丝帕及耳内的绵絮。 六月用力眨了眨眼,适应了眼前的光亮后,当看到贺锦年温柔带着安定人心的笑,他终于找到一丝存在感,他压下心头的惊魂未定,努力展开灿颜,“我没事!” 贺锦年干脆利落地解开六月身上的缚绳,并拉了他在靠近自已的地方坐下,拍了拍他的肩,俯下身,对他展开冰绡之笑,“你先闭上眼,我马上带你离开这!” 六月点点头,看了庆安公主一眼,也不问什么,乖巧地闭上眼。 贺锦年两手搭上贺锦钰的身子,将高大的贺锦钰玩得如一樽木偶,或是一击,或是一拍,或是一拉,不过是几个动作后,贺锦钰已经被他象提线木偶般拉了起来,直看得庆安一颗心沉沉浮浮地在胸口四周乱撞,却不敢发出一丝的惊叫。 贺锦钰勉强撑着,只是他的一条腿已废,因此另一条腿颤得历害,贺锦年冷冷一笑,毫不手软地托住他的下颌,冷声道,“我现在接上你的下颌骨,如果你敢开口吐出一个字让本公子不爽,本公子就捏碎你的下颌,你这一辈子就别想开口,听懂了么?” “他会听话,钰儿,一会你不要开口……”庆安总算是回魂,瞬就就跟打了鸡血般毫无形象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贺锦钰双眼惊恐地睁着,闻言,拼命地点头。 “真乖!”贺锦年的两手捏着他的下颌象安装机械零部件一般一顶。 贺锦钰紧张吸着气,突然感到嘴边近麻木的肌肉传来酸疼的痛感,本能地活动了嘴部“啊啊”声之后,终于可以含糊地表达出一句,“不要……捏碎我下巴!”,随之被贺锦年稍稍一推,便倒在了床榻之上。 “六月,睁开眼,我带你回家!”一敛阴鸷的眸光,恶魔突然成了翩翩少年,连看也不曾看一眼庆安,她一手执弓,一手牵着六月,旁若无人地离开公主府。 庆安看着贺锦年的身影消失在寝室之门,此时,所有的情绪瞬间激化为一种母亲对孩子的疼惜,她冲到贺锦钰的身边,可床榻上的贺锦钰全身蜷成团颤抖着,那嘴唇紧紧抿着,眼睛毫无焦聚地转动,褥被上除了鲜血弥漫,还有一滩黄色的粘黄之物,带着恶臭扑鼻而来! “钰儿,不要怕,没事了,没事了,坏人走了……”庆安感到一颗心都被绞成了渣,她怕弄伤了贺锦钰的伤腿,只也半抱住他的上半身,手掌颤颤地抚着满是泪痕的脸,泪如雨下,“钰儿,你怎么样,和娘亲说说,怎么样!” “哇……”感受到母亲的怀抱,贺锦钰惊恐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的焦聚,毕竟是个孩子,受了这一番非常人能忍受的折磨后,神智已不清,除了哇哇大哭外,已经无法清楚表达出情绪! “快点去叫太医,叫太医!”庆安亲着儿子的脸,一边嘶声朝着发愣的侍卫吼着。 “小姐,让奴婢来,这种伤叫太医是没有用!”一个素衣的妇人提步而入,庆安看到他,瞬时感到无比的激动,尖锐之声从牙缝里挤出,“你哥哥今天去哪了,为什么不在府里看着钰儿,你知道今日钰儿他刚才受了多少的苦么?” “不是说好,他今日在燕京城外接应你,带姚清浅去大魏么?怎么小姐您……”素衣妇人一脸是汗,她也是刚接到消息往回赶。自从姚清浅从她手中被人抢走后,她和兄长姚晋南寝食难安。 当夜姚晋南亲自出面,追查遗踪,判断出清浅很可能并未远离雨竹馆附近,很可能就是与雨竹倌相邻的兰桂坊中。 姚晋南便潜进兰桂坊查探,却发现了顾城军在兰桂坊中与一个红伶饮酒作乐。他摸不透顾城军的底细,为了小心谨慎,以免引起太多人的关注,姚晋南便让埋在昊王府的细作把昊王爷的消息传递给星王妃,原本想趁星王妃大闹兰桂坊之际,找出姚清浅。 谁知道还是空手而归。 幸运的是,没过几日,从贺府里传出消息,贺锦年从兰桂坊赎回一个丫环,容貌极为殊丽,姚晋南马上去暗中去窥探,一眼就辩出那男扮女装的丫环就是姚清浅。 因为对姚清浅,既不能杀,生擒时动作又不能太大,以免惊动四处寻找姚清浅的姚族长老。 所以,她们将计就计,让庆安公主出面,趁贺锦年离开贺府去城门口迎接景王回尚未回府之际,以调教贺锦年身边丫环为由,光明正大地将姚清浅带离贺府,并火速将他带离燕京。 这个文月发现亲们极少跳订,这是好现象,月在每章揭开一些事情时,都会不定时地埋下一些伏笔,好为下一个小高潮做好准备。 正文 065 她生魂尚在阳间 章节名:065 她生魂尚在阳间 “住口,我不是说过姚清浅的事我来解决?若不是钰儿出事,我今天早就将她带出城外了,现在清浅给贺锦年带走,钰儿又受了这样的伤害……”怒迸哀恸的嘶吼声中,庆安支离破碎之哭声响彻整个寝殿,“都是你们的错,是你们出的馊主意,非要惹那个该死的恶魔。”庆安此时心神皆碎,口不择言地乱吼着,哪会记得今日的行动正是她自已一手策划,姚晋南兄妹也是被她分配在城外接应。 素衣妇人微微一惊,这样的近似崩溃的庆安是她第一次看到,方才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情绪崩溃至此。 “先让奴婢救公子要紧!”素衣妇人被连声质问,也不辩驳,脸上并无怒和惧意,反而上前从庆安怀中抱走贺锦钰! 庆安全身脱力地缩在被褥之上,看着儿子,那眸光里从内到外的一片苦痛之色氤氲弥漫,“他把钰儿的骨头全卸了,怎么会有这么阴毒的人,怎么说钰儿也是同他一起长大,就算是知道钰儿不是他的亲兄弟,就算知道是本宫派人杀他兄妹,报仇也不应是这个报法呀,太狠了,太狠了……”庆安已完全失控,脑子里全然是方才贺锦钰受到伤害的那些残酷画面。 “又是卸骨,这小小年纪怎么这么狠毒?”妇人俯身细看了看贺锦钰腿上的伤口,脸上闪过浓重的不安,“小姐,您先冷静,公子的伤不能耽片刻,奴婢先想办法接上公子的伤腿,余下的,我们再从长计议。” 庆安打了个冷噤,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蒸发,是的,这时候抱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她马上起身,站定后,深吸一口气,喊道,“人呢,都给我进来!” 外面候着的十几个丫环战战兢兢地挤了进来,个个低首噤若寒蝉等待庆安的发落。 敛了情绪,庆安又恢复素日的当机立断,“两个把这里弄干净,其它的去厨房、药房准备,需要什么也不用本公主吩咐,你们侍候了这么久,若连这点眼劲也没有,本公主今儿就揭了你们的皮!” 素衣妇人挽起袖口,腕中的银饰叮当作响,吓得贺锦钰连声惨叫,“不要捏我骨头,不要捏碎我骨头!” “哎……公子,您好好睡一觉吧,一切有奴婢!”素衣妇人轻蹙眉锋,伸出手往贺锦钰的后颈轻轻一点,贺锦钰惊狂之声嘎然而止。 两个时辰后,素衣妇人终于忙完一切,望着沉睡的贺锦钰,轻嘘了一气,在丫环的侍候下净了手。 这两个时辰,对庆安如架在烈火上炙烤,她屏着呼吸强行控制情绪,眼泪却无法收住。 庆安轻轻拉过薄衿盖住了贺锦钰的胸口,手指轻颤地抚过儿子无一丝血色的脸,疼痛与仇恨如干柴烈火烧得她五内俱焚。抬眸望向素袍妇人时,唯有紧紧咬牙方才将胸臆间的话吐出,“苏楠,贺锦年不死,本宫寝食难安、永堕梦魇!” 苏楠点点头,她给贺锦钰接骨时,从创口可以看出,断骨是生生给人折断,她不敢跟庆安说,既使治愈了,贺锦钰的残疾的毛病肯定是落定了。 她深知庆安的夙愿,她希望有一天,贺锦钰得到一切他应得的。可惜,这一切很快就破碎了。 “小姐,您累了,去休息吧!今晨您起个大早去迎接什么捞什子的景王。奴婢见您眼睛都肿了!”若非是皇上的圣旨要求全部不得缺席,那她们今日的行动就不必把时间掐得这么紧。 庆安这才想起,今日大魏的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入苍月。想起这件事,她的脑袋又开始发涨,“把紫霞和紫倩派到皓儿身边,保护她一阵。” “小姐,紫霞和紫倩跟您这么久了,只怕跟着别人也不会上心,不如让奴婢去另外安排两个妥当的。”苏楠有些为难,紫霞和紫倩两个是苍月一等一的高手,要她二人去保护一个来自大魏的女子,二人皆是持才傲物之人,肯定会对此令不屑一顾。 庆安听了,毫无心情多加解释,冷声交代,“让紫霞和紫倩暗中跟紧了,并交代一句,要是申皓儿伤了半分,本宫要她们的脑袋,让她二人上心一些。这差事也不会办久,等田敏丽来了,让她把人接走,本宫自会招她们二人回来!”庆安用手背重重拍了拍额际,摇首的长叹,“真是没一件事省心!” “是,小姐您放心,奴婢会办好!”苏楠找开匣子,抽出一根细细的针,走到庆安的身后,轻声道,“小姐,你放轻松些,奴婢给你炙几针。” 一盏茶时后,苏楠收了针,低声问,“小姐,您好些了么?” “好多了!”庆安坐直身子,轻轻揉了揉后腰,突然问,“苏楠,钰儿的腿要静养多少日方能移动?” “什么移动,你是指下地行走?”苏楠有些心不在焉,贺锦钰的落下残疾是瞒不住,她担心庆安知情后会崩溃,可现在她们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 “不是,吩咐人抬着,或是能坐马车便行!”庆安站起身,走到案桌旁,拿起茶壶,想倒杯水时,发现手还是禁不住地抖着,索性提了茶壶,含住茶壶口直接往口里倒。 “小姐您要带他回贺府?”苏楠微微吃惊,有时候,她很佩服庆安,她有一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豪情。 庆安刚想开口,外面有了一丝动静,几个丫环端着冰盆子陆陆续续地进来,又将榻底化为水的冰块撤走,寝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本宫要回贺府,但得先把钰儿先送到川西,在事情结束前,本宫断不能让钰儿受到半丝的危险!”庆安刚沉静下来的心,又开始变得狂燥,她想做些什么来安定情绪,可又不敢发出动静吵醒沉睡的贺锦钰。她的双手无意识的研磨着茶壶上的青釉,又伸出一只脚,绣鞋一下一下无意识地磨蹭着冰盆子的边沿,脸上阴沉得历害,“贺锦年这个祸害不除我寝食难安,但如今本宫投鼠忌器,实是不敢再与他当面撕破脸皮!” “你是想借贺府里的人暗中下手!”苏楠摇摇首,她微微撑起身子,神色有些凝重,“贺锦年太聪明了,你让杏巧给他下了五年的药,可他还是照样状元及第,如今连武学也崭露头角,师出哪里我们也查不出半分,他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庆安眸色变得更加浓暗,口吻中带了不甘,“这一点确实是本宫疏忽。但本宫没有退路了。苏楠,方才我想了一计!”庆安顿了顿,脸上破开一丝诡异的笑,“申皓儿成了大魏的质子护卫,她自已尚不知厉害,但田敏丽肯定是急坏,如果不意外,不出几天,田敏丽就会亲自来大魏,本宫想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苏楠眼神一亮,“借田敏丽之手?但如何借?” “当年,本宫借林皇后之手在大魏苍月边境杀了贺锦筝,事情能顺利,后来不留一丝的证据,也亏得是申剑国的暗中相助。既然如此,这一次田敏丽来苍月,那本宫就名正言顺地邀她入住贺府,本宫会帮她顺利把申皓儿带回到大魏,条件自然是她设法帮本宫除去贺锦年!” “好主意,小姐,这真是一石二鸟之计,既能让皓儿安全回到大魏,又能让田敏丽和贺锦年斗上一场,小姐你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便是!” “哼,本宫更期待的是,田敏丽知道她的心头大患申钥儿就在挽月小筑时,她又会怎样!”如果能让田敏丽去撞顾城风这座铜墙,那当真是风起云涌,好戏连连。 苏楠拍了一下手掌,腕中的银饰叮当作响,“奴婢亦万分期待,以景王的人脉,他手下不泛医术高明之辈,如果能唤醒申钥儿,那当真是一场好戏开始!” “说到古灵巫术,本宫倒要问问你,你尽快参透,本宫将来有用!”庆安不悦的瞄了苏楠一眼,眸光带着反感落在她手腕上的银饰,“本宫说了多少次,别戴这镯子,燕京不兴这个,你总不希望有心的人光凭着你的手饰就猜出你的来历!” 苏楠尴尬一笑,“习惯了,从小开始,都几十年,脱了几回,总觉得心头少了些东西!小姐放心,我用布条扎上一扎,戴高一些,没人看得到!” “叫本宫公主,别老是小姐小姐的唤!”庆安肘撑着桌面,看了一眼床榻上昏睡的贺锦钰,心仿如又被无数根的绵针刺穿,疼得喘不过气来,便摆了摆手,带了微微厌烦的语声,“你下去吧,本宫想独自呆会!” 贺锦年牵着六月的手从庆安公主府里出来时,虽隔得有五十米距离,但她一眼还是一眼就辩认出远处柳树下,骑着一匹马的是戴少铭。虽然这么远的距离,两人眼神无法交汇,而戴少铭也没有做任何手式示意,但她还是牵着六月步下高台阶梯向他走去。 戴少铭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贺锦年走过来,没有一丝下马或是迎上的意图,神情傲慢地瞥着贺锦年,甚至连一声招呼他也懒得打。 在贺锦年停住脚步后,他倒是不在意地瞄了一眼贺锦年身边那个衣裙凌乱,发髻略为散乱的六月,孤傲的神情掠过一丝惊艳,直直打量了几眼后方移开眼,不冷不热地对贺锦年道,“贺五公子,奉景王殿下之命,给你送来一道令符,望你慎用,好自为知!”说完从怀中换出一块碧玉雕琢成的玉符,随手一抛,玉符在空中划了一条优美的符线后,准确地落进了贺锦年的掌心之中。 贺锦年唇角缓缓绽开,她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景王令符,仅有十块,除了顾城风手中的一块能号令四海影卫外,其它的九块分别散落在顾城风身边最信任的人手上。 在苍月,拥有景王令符的人,就拥有了号令影卫的权力。有了号令影卫的权力,那她想做什么自然如虎添翼,最关健的是,六月的安全有了起码的保障。 其实于她而言,这不是第一次收到这个礼物,在前世中,顾城风也曾赠过一块给申钥儿,只是那一块,她回到申府后,落到了她父亲申剑国的手中。 贺锦年带着六月回到贺府,刚进了府门,内堂的李嬷嬷已迎了上来,福身道,“五公子,老爷让奴婢在这候着,让公子回府后,先去老爷那一趟!” 自她重生到贺锦年身上后,第一次被贺元奇传见。 借用贺锦年的记忆,贺元奇与贺锦年两人虽是父子,贺元奇对贺锦年的期待也很高,但父子间并不亲厚,甚至父子间交谈甚少。 “六月,你先回寝房!一会等我一起用膳!”贺锦年顺了一下六月耳鬓的头发,压低声音安慰道,“以后不用怕了,你身边有影卫护着!”虽说也只有几个,但现在与之前贺锦年委托那个影卫守护六月的要求已完全不同,因为贺锦年有了景王令符,于这些影卫来说,如果守护出现偏差,那就是意味着失职。 如此耳语,近得呼吸相闻,经过的丫环们看了后,不觉又羡慕又感到妒忌。她们都感到五公子这次从东宫回来后,明显与以往有所不同,似乎对丫环没有以前那般讲究礼仪及上下尊卑,甚至肯和她们说说笑笑。 一些年纪轻,容貌又不错的小丫环们原本就心存攀高枝,如今自当后悔不迭,为何当初不趁着杏巧死了,五公子身边缺人之际,自告奋勇接下去侍候五公子的差事,偏偏给这个窖子里赎出来的丫环占了便宜。 “好,我等着你!”六月点了点头,在贺锦年的注目下转身有些心不在焉地离去,他没有象女子的习惯提着层层叠叠的裙裾,一个不慎就踩到了裙尾,差点摔了一跤,惹得不远处的一个小丫头兴灾乐祸地掩嘴而笑。 贺元奇所居海泓阁是在贺府的南面,与庆安公主的瑞雪居隔了一个小竹苑。贺元奇上朝的时间很早,每日卯时初便上朝,下了朝也常常被帝王传唤御书房议政。 所以,回到贺府后,贺锦年见到父亲的机会并不多。 李嬷嬷领着她到了海泓阁二层书房,贺锦年见到一个十五六岁年纪的小丫环正低着头站在门边,一身略显小的粉裙,面料不是普通丫环穿的,似乎象是府里的小姐穿小了赏给这丫环。 罗裙穿得有些紧,把身体曲线显露了出来,有着别类的风情。 看她模样儿眉目倒清秀可人,但不过是个丫环,身着华衣,修眉润唇模样站在贺元奇的书房门外候着,这倒让贺锦年有些闷纳,这是唱哪一出戏呢? 那丫环见贺锦年上下打量着她,脸色变得愈发羞红,曲着膝行个礼,羞羞涩涩地开口,“奴婢如儿给五公子请安!” 李嬷嬷横了那丫环一眼,站在门口处朝内福身道,“老爷,五公子来了!” 里面传来一声轻咳,象是在调着声线,“让他进来!” 李嬷嬷两手推了雕花的梨花木门,自已却不进去,福身道,“五公子,老奴告退!” 贺锦年点点头,贺府虽不大,丫环仆从也不算多,但规距却多。象内堂的李嬷嬷这等身份,没有传唤,是不能擅自进主人的寝房和书房。 李嬷嬷刚走两步,贺锦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唤住,“李嬷嬷,烦请去库房领一些上好的白珍珠,吩咐厨房磨成粉,晚上送到我房里来!”珍珠粉有安神的作用,她担心六月毕竟年纪尚小,又受此惊吓,到了夜里,肯定又是睡不安枕。 “是,五公子!” 贺锦年跨了进去,一眼就看到贺元奇坐在书桌旁执笔写着,书房内明敞雅致,三面墙壁挂着各家的水墨书画,除了一张大书桌外,还置了十多张雕花式茶几桌椅。窗边还用屏风隔了一个小区域,置了一张躺椅,窗帘还特意挑了天青色竹帘垂掩,让人专心读书的同时又能眺窗赏景。 贺元奇年已近半百,因常年忙于朝堂之事,样子已显得有些老态,尤其是头发已是半白。 他与贺锦年的生母马氏青梅竹马,自幼订亲,在贺元奇高中科举后,便成了亲。婚后两人感情笃厚,虽说后来贺元奇仕途渐顺,但他并没有纳妾,可惜两人成亲十年,马氏却连生了三个女儿,而生第三个女儿时,伤了身,找了郎中治了两年,说是伤了根本,以后很可能无法孕育孩子。 贺元奇是读书人,信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因此,为了生个儿子继承香火,便纳了马氏身边的一个小丫环丁拾香,因为丁拾香的名讳实是上不了台面,因此改为丁婉秋。 三年后,丁婉秋又诞下一女。贺元奇失望之余又接着连纳了三房妾氏,可惜一个个腹中都没有动静。 贺元奇有些心灰意冷之后,谁知马氏的肚子又传来动静,隔年春季,贺锦年和贺锦筝就出生了。 丁姨娘穿着藏青色的对襟罗裙,发髻上斜插着一根蔷薇玉钗子,正低着头磨墨,见到贺锦年便作了一个“嘘”的动作,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着稍等片刻! 贺锦年对丁姨娘并没有什么印象,贺锦年的生母死后,在庆安公主下嫁前,贺锦年兄妹也暂时被交给丁婉秋照顾了几个月,只是那时候贺锦年年幼,记忆不深。 庆安公主下嫁后,丁婉秋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变化。公主在贺府时,她本份地守在自已的苑内,除了晨昏定省,几乎足不出户。庆安若是回公主府,她会偶尔来给贺元奇送一些滋补养生的汤水,尽尽姨娘的义务。 庆安公主倒不为难她,在她看来,丁婉秋到了这年纪,折腾不出什么花样。何况,丁婉秋生的是女儿,相貌才情也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将来出嫁时,多给点嫁妆给打发了,她也能落得个大方的好名声。 庆安从丁姨娘手中轻易带走六月,贺锦年心中亦知,这事怪不到丁姨娘的头上,加上贺元奇年纪已大,身边能尽心照顾的人不多,所以,对这件事,她不想追究。 贺元奇终于把帝王交代下来的《罪己诏》写完,搁了笔,丁姨娘便走到贺元奇的身后,替他拿捏着肩膀,笑着提醒,“老爷,五公子等了好一会了!” 贺锦年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站在书案前双手一揖作福身状,“孩儿给父亲请安!” “坐着说话!”贺元奇端起书案上的茶,啜了一口,略侧首对身后的丁姨娘道,“让那丫头进来!” 丁婉秋料不到贺元奇没有把这事给忘了,她神色一喜,马上朝着门口扬声,“如儿,进来吧!” “是!”外面应的声音显然带着期盼和受宠若惊。 贺锦年心头微微一蹬,什么情况,这架势好象是冲着自已来的! 果然,从不开口废话绕圈的贺元奇直接指了那如儿,眉眼不动地问贺锦年,“锦儿,你看这丫头如何,满意的话,就收了房!” 那口吻象极了看到一件寻常的砚台,连材料成色也不辩,仅是觉得可以用,便直接扔给她。 贺锦年周身马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但她神色很寻常地打量了那如儿一眼,瞧她那身量都比自已高了半个头,讶然之间,脑子里倏地竟是闪过贾宝玉与袭人的第一次巫山云雨,心中万千感慨,曹翁诚不欺我也,果然,这年头十三岁的少年已经可以宠幸女子了。 贺锦年深觉古代这种制度的肮脏和龌龊,在深宅里,府里的规距,都会给快成年的少男派一个丫环,多数丫环的年纪稍长,甚至已有性经验,以让这丫环教授他成人之道,无关男女情爱,只把当成一种技能的养成,以便将来育孕子孙。 有些规距大些的,比如象贺府这等书香门第,通房丫环自然是未经情事的少女,但之前,肯定也是被嬷嬷开教过,让她知道如何引导主子做一场欢爱。 贺锦年很快有了应对,他转眸落向如儿,眸光带了刻意的上下搜索,倒有些看货的意味,最后,朝着贺元奇笑得如谦谦少年君子,“父亲,其实,孩儿不喜欢这类妖媚俗艳的!” 贺元奇是什么人?当朝的太子的太傅,如今朝野正沸沸扬扬地传着太子的不利流言,恐怕他都忙得焦头烂额,还有心情去给她找一个通房丫头。 那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六月! 六月男扮女装,生的模样儿又千娇百媚,关健又是贺元奇最深恶痛觉的“勾槛”院里出来的,这样的女子被贺锦年亲自带回,还天天照顾其衣食住行。 一个“勾槛”院里出来,身世不名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他最骄傲的嫡子? 自然,触到了贺元奇的痛脚!所以,庆安才能在贺府公然带走六月。 在未得儿子同意的情况下打发了六月,贺元奇心中自是有一丝愧疚,想对她的一点补偿,所以,丁姨娘的枕边风一吹,倒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 儿子十三岁了,也不算早。 “你是说你刚带回来的那丫头?”贺元奇面色丕变,贺锦年说不喜妖媚俗艳的倒合了他的心意。 既然贺锦年开诚布公地谈起这丫环,贺元奇倒稍稍地放宽了心,扬了扬手示意那个叫如儿的丫环退下后,方敛声问,“听说那丫头是你从兰桂坊买回来的?” 贺锦年带回六月时,拿了兰桂坊一个小侍婢的卖身契给了贺府的总管,这算是六月的一个合法身份。 在六月的身世未查明前,她暂时让六月有个稳妥的身份,以免引起别人的关注。 “爹,您放心,她不过是个端水的丫环,儿子瞧着她模样端正,怕是放在那地方倒是害了她,不如买回来,闲时教她读书识礼仪,在锦年的心中,不过是当她是锦筝罢了。至于通房丫环,爹,孩儿现在觉得太早!” 贺元奇神色一变,击掌在案桌之上,语声里带了少见的严厉,“是谁领着你去那勾槛之所?锦儿,你母亲虽早亡,但爹自问对你却从不疏于教导,你太令为父失望!”贺元奇蹭地从椅中站起身,吓得身后的丁姨娘忙退后一步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老爷请息怒,锦儿尚年幼,好生教导便是!” “住口,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贺元奇为官多年,平日就有不怒而威之势,他提步跨过丁姨娘,走到贺锦年的身前,指着她的脸面怒道,“你未及弱冠之龄,已学那些纨绔弟子寻欢作乐,就算你今日有旷世之奇才,他日也不过是个一事无成酒囊饭袋!” 贺锦年马上抓住贺元奇话中重点,长翘的睫羽扇了扇,显得无辜又委屈,“父亲,此事说来误会了,孩儿怎么会凭白无故去那种地方。”对着一个年近半百的老人说这一番话,贺锦年心生愧疚,暗自嘀咕一句,这算是谎言么?但追根究底,我确实不是去那嫖乐!而且若不讲清楚,只怕想留住六月就会与贺元奇起冲突,她断不可舍了六月,但贺元奇毕竟是贺锦年的生身之父,她不想与之产生不快。 所以,这只能算是善意的谎言! “既然没去那勾槛之院,你如何能赎来那丫头?”贺元奇脸色稍缓了一下,他虽不喜那丫头的出身,但他更在乎的是儿子是举止是否失当。 “这事说来巧了,本来那天孩儿准备去天香楼偿偿新菜,可巧遇到兰桂坊在那包了场子,孩儿只好离去。恰巧看到一个丫头,不过是十二岁的年纪,却在那和店中的伙计一同端茶倒水,孩儿突然想起筝儿,就起了心,托人问了兰桂坊当家的愿不愿把这丫头卖给孩儿。那兰桂坊当家的倒是个性情中人,她说只要这丫头愿意,她们兰桂坊是不兴逼良为娼的。所以,这事一谈就成了!” 贺锦年这一番话不仅开脱了自已,又借用贺锦筝之名让贺元奇的心软了下来。贺元奇听到儿子提起他那早夭的女儿,心中划过苦涩,怒气瞬时被浇灭,便拍了拍贺锦年的肩,嘴角微微抖动,少顷,方哑着声线开口,“既然你是这想法,爹也不再过问,爹知道你向来知轻重!” “瞧,这不是误会解清了么?”丁姨娘站起身,脸上端着略显虚假的笑道,“老爷,五公子向来知书达理,您就放心。”她转首看向贺锦年,神情略带了讨好,“听说杏巧那丫坏无缘无故没了,五公子您现在也缺个人照顾,依姨娘看,五公子您身边还是缺个有经验的人照顾,如儿你若是不喜欢收房,便权当个使唤丫头便是。那丫环是我娘家的侄女,知根知底。况且,这丫头跟在我身边也有些年头,礼数也识些!” 丁姨娘心中其实并无恶意,她只是想,她生的是女儿,将来迟早要嫁出去。贺元奇有些年纪了,将来贺府当家做主的迟早是贺锦年,她担心若是贺元奇早她一步走,她是个妾氏的身份,将来在府中就无依无靠。 将自家的侄女给贺锦年,虽说是个通房的身份,若是运气好,也象自已生个一儿半女,将来,自已或许也能沾些光,老来的日子无须过得太彷惶。 贺锦年哪会知道这时代一个无子傍身的妾氏心思,对丁姨娘的枕边风感到厌憎,只是碍于贺元奇在,不好发作,只得不阴不阳地回了句,“姨娘有心了,锦年身边有两个丫环,加上席嬷嬷侍候得很周到,实不必再添些人。何况,到底是你家的侄女,说来也算是贺家的客人,怎么能让她侍候人,这要是传出去,倒显得我们贺家待慢了亲戚!”贺锦年顿了顿,略带一语双关道,“至于六月,若要调教,锦年自会教她,所以,锦年刚刚去了一趟公主府将他带了回来。” “哦,那丫头回来了呀,回来就好,就好!”丁姨娘听了不免有些失望,但不敢显在脸上,依然是站在那赔着笑脸。 贺元奇听了有几分道理,便转首对丁姨娘道,“这事就这样,你先下去,老夫有事和锦儿说!” 丁姨娘福了福身,脸上晃过一瞬黯然,“老爷,妾身告退!” 丁姨娘退下时,倒是识趣地将书房的门掩上,又瞧了一眼自家的侄女,悻悻地扬了扬手,“走吧,你没这福份!” 贺元奇听得外面的脚步声远去后,方开口道,“锦儿,你在闱场出人意表的一番表现,皇上已经意属你入宫为太子伴读。但为父考虑到时下的朝局,所以向皇上求旨,以为父年事已高,身边也唯有你可尽孝于前为由,求得恩旨将你再留在贺府一年。皇上虽应了为父,但为防止中途生变,锦儿你近期内不要在外流窜,有时间多多在府里念念圣贤书!” 这个结果倒令贺锦年有些意外,难道贺元奇一开始就不准备让他成为太子伴读?那他又何苦执着于守着一个推荐的名额,不把这个名额给庆安公主,最后,逼得庆安狗急跳墙下了狠手,生生地让贺家兄妹死于非命! 想起那一对兄妹的惨死,心思一起,压抑在腹中的话再也控不住,声音中已明显带了一丝的质询,“父亲,既然您一开始就不赞成锦儿成为太子伴读,为什么又不顺从庆安公主之意,把这名额给了贺锦钰,非得逼得庆安下狠手!” “锦儿,你什么时候知道?”一股说不出的凉意却像冰丝缠绕他的心头,涩堵难当,他失怔地望着贺锦年,仿若透过这一张精致的小脸看到贺锦筝。自庆安下嫁后,他便故意疏远他唯一的嫡子,倒把所有的疼惜皆放在了锦筝的身上,想不到 贺元奇见贺锦年不回答,料想问这些也无用,他这个儿子比谁都聪明,他都能察觉到是庆安下的毒手,何况是当事人的锦年? 愧疚漫过心田,苦过世间一切,最后仅为一声长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残阳,声音里透了几分萧索,“这是皇上的授意,皇上担心庆安执意要让贺锦钰参选,所以,暗授为父一定要阻拦!因此特恩赐一个名额,让你去参选,把锦钰直接排除。”言及此,难免再思及发妻,贺元奇眼角浮起湿意,他已是风烛残年,也快与他发妻相聚了,可他的妻子能原谅他么? 他知道不会!就算女儿还活着,他的妻子也不会再原谅他!否则,她的妻子断不可能死前选择了要远葬大魏,病榻前,最后留下的一句便是:死后,我要与你各葬一方,从此天南地北永不相聚。 贺锦年心头梗塞,在她知道贺锦钰的生父之前,她一直以为庆安仅仅是为了自已的亲骨肉争贺府嫡子的位置,现在看来,她实在是太低估了庆安的野心! 现在回想起,太子这些年的妄为,惹得朝野内外对太子鞭策声一片,肯定也是庆安私下授意贺锦钰有意诱导所致,看来,庆安的野心早已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直在筹谋划策。 或许就是因为顾城亦察觉到庆安的野心,所以,方想借用贺元奇断了庆安的后路。 贺锦年想到此,那明眸却像蒙了一层灰一般,黯然失色,贺元奇聪明一世,怎么不会知道这种联姻就是把贺家推入泥潭?他到底在忠君与儿女之间他选择了前者,最终导致了贺锦年兄妹的早夭。 贺锦年转开眸光,看着窗外渐下的夕阳,笑意越发冷淡,顾城亦这一步棋走得当真是好,把一个烫手的山芋直接扔给贺元奇。 区区一个贺府怎么可能出两个太子伴读竞选名额?虽说到了最后贺锦钰还是上了场,但估计当时谁也没料到林氏一族会受顾宝嵌之累,候选人被直接除名。 若非是林皇后孤注一掷,只怕这时候的林家已获罪杀手或是被流放。 书房内弥漫着一片哀伤的气息,贺锦年缓缓眨了眨眼,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爹,孩儿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原本意属于其它五人,如果是贺锦钰参加竞选,以他的天资极有可能一鸣惊人,皇上又不可能驳了公主的颜面,只能让锦钰入选,这就白白失去了一个名额。”贺锦年冷冷地干笑两声,语中不无讥讽,“其实何必一定要遵循旧制呢,太子伴读就不可以六个?多一个人,难道就会违反先帝所订的祖制,真是可笑!”贺锦年调侃到此,自已都觉得这理由牵强的可笑,可这个理由是顾城亦给贺府的,也是给朝堂内外听的,不这样说,她能说什么呢,如果时光能倒流,她想信贺元奇肯定会拒绝。 谎言下明明藏着如此的污浊,而顾城亦却堂儿皇之地将一切隐藏,最终让贺家去承受这一切?可能么?不,不可能,有她贺锦年在一天,她就会将这丑陋大白于天下,无论是庆安也好,还是顾城亦也罢,谁也休想置身于事外! “锦儿,皇家的事从来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贺元奇收敛了情绪后,又变得语重心长,询询诱导,“为人臣子忠君为上,但凡能忍,就忍!” “包括皇上让父亲娶了身怀有孕的庆安公主?”贺锦年心绪不宁之际一时不慎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就有些懊恼,暗恼自已如此沉不住气,在父亲的面前公然捅开这一层纸,对于贺元奇这来说,这话太伤人自尊。 “锦儿”贺元奇怒吼一声,双眉紧蹙,眼角眉梢都是惊痛,他不知道是惊贺锦年知晓了这个秘密,还是无法容忍贺锦年如此大逆不道,直直瞪视着眼前一脸悔意的贺锦年,许久方缓缓平息如死寂,“锦儿,这半年,你变得实在多,爹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爹还是要提醒你一句,无论你知道多少,都把你知道的吞死在肚子里。并需谨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贺元奇说完后,脚步略显蹒跚地绕回案桌后,坐定后陷入沉默,他是顾城亦的伴读,顾城亦的出身不算高,其父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而他虽系嫡出,却因为其母母族势弱,年幼时在王爷也是倍受欺负。 他比顾城亦大了十岁,自小伴在他的身边,亦师亦友。 他一步一步地看着顾城亦慢慢走向权力中心,最后登上权力的巅峰。 对于顾城亦授意他娶庆安,他是无奈的,可一为忠君,二为年少挚情,他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女儿的死,是在他完全的意料之外,可有些事,你想后悔,已无退路。如今,他只想能保全这个儿子,这一点,顾城亦向他做了承诺。 “父亲,你何不学着晋安国公,时不时地去丁忧?”贺锦年见老父神色黯然,心中盘上层层不忍,虽然贺元奇的愚忠间接导致了这一对兄妹的悲剧,但比起自已前世的父亲申剑国,眼前的老人却是真心疼爱儿子,至少,他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贺锦年成为太子伴读的命运,违抗了君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丁忧,也不过是掩耳盗铃。”贺元奇神色一敛,眉间尽去怅意,恢复了素日的严谨,“下去吧!记得,无事不得在外乱逛!” “是!”贺锦年福身退下。 七日后,挽月小筑。 顾城风于昨晚收到影卫的飞鹰密承,东阁将于今日进入燕京,他当即派叶明飞出城迎接东阁先生。而自已,一大早就开始无法静下心,连早朝亦无心去,便守在了挽月小筑的大门前等候。 不知是上天在考验顾城风的诚心,还是天有异兆,东阁先生到达时,原本的好天气却转眼阴风狂舞,米粒大的雨滴扑扑簌簌、漫天漫地的倾泄而下,天地间一片灰蒙蒙,遮蔽了人的视野。 楼台亭院都无法瞧清,却可见顾城风一席纤尘不染的白袍在狂风中衣袂飘飘,东阁先生看到时,抽了口冷气,脸色抖变,等不及马车停下,便从马上车中跳出,稳住身形后,即疾步奔去,虽然叶明飞马上拿了伞追上,但狂风夹着雨滴还是很快淋湿了东阁先生的衣裳,他却毫无查觉,奔至顾城风身前,双足一跪,虔诚嗑首道,“奴才给皇上请安!” 顾城风先是一愣,遂又了然地渐渐笑开,“东阁先生,您再抬首,仔细辩认,本王可当不起先帝爷!”顾城风自小就看过先帝爷留下的画像,年幼时,父皇曾说,他的一双桃花眼象极了先帝爷,而弱冠之后,渐渐连相貌也八成逼近顾亦琛。 东阁先生抬首,方看到,眼前的男子不过是二十左右,比起他记忆中已过而立的先帝确实年轻了很多。东阁先生赤眸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像炎阳穿透了迷雾,豁然开朗,竟不驳顾城风之语,又是一拜,“景王殿下,老奴给您请安了!” “东阁先生乃方外之人,不必以奴才自居,请起!” “老奴不敢,老奴在殿下跟前,还是自称奴才自在些!”东阁先生站起身,这才发现,在顾城风身后站了两个年轻的男子,一个身着紫色的朝服,样貌不俗,另一个是个禁军的模样,身着带着金属光泽的盔甲,尤其是那胸口上镶嵌的反光的护铜,就算在灰蒙蒙的天气里依然显得很刺眼,可刚才,他一眼看到的却是一身闲服的顾城风! 顾城风等东阁的消息等了足足七天,自然无心与之客套,直接领着东阁进了凰宫的地下宫殿。 凤凰寝宫内,东阁先生坐在凤榻床边的椅子上,一手搭在申钥儿的脉上,阖着双眼,顾城风安静地瞧着沉睡的申钥儿。 梧晴雪和云泪站要凤榻的另一边,时不时的回答东阁先生的问题。 梧晴雪回答时声如机械,透着对事情看破的冷漠,甚至提到申钥儿在云泪的调养,以及天蚕丝的滋养下,恢复了女子的月信时,脸上亦无寻常少女的羞涩之色。 许久,东阁先生睁开眼,一缕深沉叹息,“三魂中,天、地、命三魂皆已不在。七魄中,唯二魄灵慧被封印在眉心轮,而一魄天冲、三气魄、四力魄、五中枢、六精魄、七英魄皆已不在躯体。哎……生魂也不知在阳间何处!” “阳……间?”顾城风桃花眸忽然晃开一丝波动,苍白的脸色悄然伏起一丝少见的欣喜之色,“大师之意,本王可否是认为钥儿她尚在人间?”申钥儿魂魄已散的这个答案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以云泪的医术若诊不出申钥儿的身体还有什么病状,那说明申钥儿的身体除了比正常人虚弱些外,已无异状。 而她却依然不醒,唯一的可能就是曾身受过申家的古灵巫术,身上发生了一些不是凡人力能所及之事。 这也是他马上命人去川西沼泽寻找东阁的原因。这天下,论起奇门异术,东阁是鼻祖。 这一次他是下了死令,若东阁不肯屈尊移驾,便是绑亦要将他绑到燕京。 幸好一切顺利。为避免意外,他在东阁先生靠近燕京时,还特令叶明飞带了五十名的四海影卫接应。今晨,他抛下所有的急事,又在挽月小筑翘首以待了整整一个上午。 这天下,已无人能让他如此耐性,除了有关申钥儿! “是!殿下理解的对。”东阁先生站起身,退开一步,略为失神地望着圆型屋顶的夜明珠,沉声道,“这凤凰寝居是漓水之卦,人多不宜久呆,以免破坏了这寝殿自然生成的气息。殿下,老夫还是恳求退下,再作一一解释!” 梧晴雪与云泪两人迅速放下帷帐,四人很快退出凤凰寝宫。 正文 066 魂归何处 章节名:066 魂归何处 由梧晴雪执路,领着众人由玉阶拾级而上后,到了凰宫一层,叶明飞和戴少铭二人正坐在一旁喝茶等候,见四人出来,忙站起身,双手一揖,齐声道,“殿下!” 叶明飞抬首时,只见梧晴雪一身淡青的薄纱裙随风飘逸,鬓角的海棠花绢花瓣簇簇颤抖,惹得叶明飞的眼神微微一晃,突然想起,梧晴雪生于秋天海棠花开之时,如今已是初夏,她的生日也快到了,这回千万不能像往年又忘记。 顾城风扬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梧晴雪微微福身道,“东阁先生,请到小筑的潜心阁一坐!” “姑娘稍候!”东阁摇首,对顾城风一揖道,“殿下,在老奴得出结论前,老奴有一个请求!” “大师但说无妨!” “老奴有一件事想请教教殿下!”东阁顿了顿,两指轻轻一撂白须,神思微陷于回忆,霜眉覆上沉痛,“先祖爷失踪前,老奴曾有幸见了先祖爷最后一面,先祖爷告诉老奴,他会留了一道旨意给老奴,百年后,会在他的后人手中,所以,老奴想请问殿下,是否在您的手上!” “本王手上有先帝有留下三道密旨,大师所言的是哪一道!” “上古遗族札记!”东阁大喜过望,因激动过渡,赤眸竟泛起水意,乍看之下,如血泪,“殿下,实不相瞒,如果能找到这遗族札记,东阁便能找出申姑娘身中哪一种封印!” 顾城风颔首,对叶明飞下令,“明飞,去地宫把东西呈上来!” 叶明飞的动作很快,只有半盏茶时,就奉上一只桃木盒。 顾城风伸出纤长手指,将锦盒锁扣挑开,桃花眸打量一眼锦盒内之物,便将里面的明黄绢帛取出,他的嗓音始终不急不缓,如同细雨没入深潭,悄无声息中却勾芡几圈淡淡的波痕,“先帝爷在位时,曾留下密旨,将搀月小筑留给他的子孙,但出生的生辰八字必须为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历经百年,本王恰巧出生在先帝爷所定的时辰。”也因他的出生极为特殊,尽管他的母族并非是苍月的大氏族,而他的母妃更是在皇子宗嗣典册中记载为母不详。可他还是轻而易举成为了太子,名正言顺地继承了挽月小筑。 东阁对着顾奕琛留下的遗旨三叩九拜后,方恭恭敬敬地接过,在众人的目光下,十指微颤地打开卷轴,看了里面留下的奇怪的字符后,热泪盈眶,许久方哑着声线道,“先帝果然有先见之明,殿下,您要的答案,奴才很快就会给您了!” “东阁先生,您说这个卷轴就是上古遗族札记?”梧晴雪何等见识,只一瞄就瞧出这明黄卷帛不过是百年之物,如何当得起千年这个词。 “不,是另有所在!”东阁缓缓卷起圣旨后,拿起桃木盒,从里面夹层中取了一把极小的钥匙,“这把叫玲珑七窍锁,殿下想要上古遗族札记收禁在一个盒子里,要想取出来,就必需得拥有这一把钥匙!” 叶明飞道,“锁在此,那上古遗族札记的又是放在哪呢?” 东阁目视一侧站立的叶明飞,问道,“在燕京城是不是有一家百年的老字号酒楼叫上品小仙?” “不错,在燕京河畔上确有一家百年老字号的上品小仙酒楼!” 东阁转身朝着顾城风一揖,“奴才可否请殿下在此稍候,老奴要去这酒楼取一样东西,取完后,老奴方能给殿下一个确切的答案。” “明飞,带路!”顾城风抬眼望向叶明飞,清冷无波地吩咐一句后,也不待众人告退,便提袍跨出凰宫高高门槛,独自去了潜心阁静候。 上品小仙位于燕京河畔,是百年老字号,听说以前只有一间门面,经过五六次的扩大经营后,现在已拥有六七个店面的规模,菜色也由原先的老牌菜增加了苍月国各地特色菜系。 “伙计,你先退下,有事我自然会叫你!”叶明飞示意伙计退下后,关上厢门,东阁先生环了四周一眼,除了壁上一张画着燕京河畔风景的旧画外,这里的一桌一椅一饰一物都与记忆中不同,甚至连窗子的方向都改到朝南的方向,原先的一扇小门加宽成两扇,唯一不变的就上梁跟旧时一样贴着一张平安符。 东阁先生一双赤眸渐染暮色,摇首长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何况是六十年不见,若非有罗盘引路,根本无法找出这间厢阁。” 叶明飞虽不明白先帝的东西怎么会藏在一间洒楼,但瞧东阁一路执罗盘,便猜测,这间酒楼另有乾坤。 明知景王殿下此时正在挽月小筑恭候东阁先生,他亦不催,眸光巡过崭新的梨花木门和新刷的外墙,颔首道,“这里的生意一直很好,经过几代人的扩建,所幸的是都在原有独门独院的风格上扩张,这一间惊涛阁算是最老的一间包房,连院子里的榕树也有百年的历史!” 东阁先生轻轻拍了拍粉刷一新的墙体,神思带着对过往的回忆,自语道,“这间酒楼的主人姓周,有一手祖传的好手艺,可惜生意却一直不兴隆。后来老夫指点他酒楼的几个风水要领,重建后生意也渐渐风声水起。六十年前,老夫要避世,离开时,曾告诉他,这一间是上品小仙的风水宝地,尤其是墙体,绝不能拆建,否则,后代无萌,周掌柜便将此条载入周氏祖训。” 叶明飞何等人,马上明白原来这上古札记是东阁先生在六十年前避入川西沼泽时,亲自把东西藏在了这里。但他还有一丝疑惑,为什么开启的钥匙却是在百年前,由先祖皇帝顾奕琛留给了后人延了下来。 东阁先生看了看手中的罗盘,右手拇指细细点过各个指节,最后指着门边的一张旧画,“把那画移开,我要的东西应就在里面!” 叶明飞依言,先小心翼翼地取下画后,轻轻敲了敲墙体,感觉到中空的回声时,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干净利落地插了进去,而后沿着墙体划开一个拳头大的洞。 东阁先生已从案桌上拿了一盏宫灯,往洞口一照,两人眸光交汇一眼,叶明飞便把手伸进去,很快他的手触摸上一个冰冷硬盒,他转首朝着东阁得先生点了点头,“有东西!” “把它取出来。”东阁先生盯着洞口,气息微微发紧。 当东西被取出时,饶是叶明飞见多识广也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盒子,虽然盒子的型状没什么特别,但盒子的材质却乌黑油亮,经了六十年,依然不沾一丝的粉尘。 真是奇了,先帝是出于什么心思,竟会将这事关国之命脉的遗族札记留给东阁先生。而东阁竟如此胆大,将其藏在一间普普通通的酒楼墙体之内。就算酒楼的老板遵从了东阁的话,但也不代表世事变迁,酒楼落在了别人之手。 东阁先生奉若神明的接过,极尽慎重和小心将它搁在案桌上,又从怀中取出钥匙,极小心地开着,他象是读懂叶明飞心中的思疑,缓缓道,“这盒子曾被封印,就算是姚家的长老亦无法探知它的下落。而这盒子更非寻常,便是用千金锤也无法使它变型,如果这家酒家不慎落入他人之手,就算折了这墙得到这盒子,除非有办法开启,否则断不可能猜到里头放的就是姚族百年来,一直致力于寻找的上古遗族札记。” 叶明飞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若是这样奇特的盒子搁在皇宫大内里,历经百年,难免不被有心人窥探。 开启后,盒内明黄色的绢帛露了出来。 东阁先生的手带着轻颤缓缓抚过光滑的缎面,眸光仿佛穿过时光的遂道,看到那一抹明黄身影消失在川西沼泽的黑潭之中,情绪瞬时变得无法控制,他紧紧咬着嘴唇,压抑的哭泣声却从鼻腔中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 饶是叶明飞亦一时无法消化眼前的情景,顾城风从继承先帝留下的挽月小筑后,知道先帝顾亦琛曾留下这一本千年奇书,派出大量人力物力寻找未果后,便三番两次派叶明飞到川西沼泽寻找东阁先生,希望能借用他的八卦奇术寻找这本古书的方位,以缩小搜寻的范围。 川西沼泽虽然草木丛生,一片生机盎然,但却缈无人烟。普通的人根本无法深入腹地,叶明飞屡冒着生命危险冲破重重困难,终于找到东阁先生,却皆被眼前的白发老人冷漠地打发,有一次,他误中障气之毒,九死一生地爬到东阁先生的足下,差点连命都赔上,可还是换来一句冷漠的拒绝。 在叶明飞的眼中,眼前的老人因为独居久了,已经无情如沼泽中蜇伏的鳄鱼,毫无一丝人类的情感。 可眼前的百岁老人竟在哭?叶明飞抬步上前,带着疑惑不解,“东阁先生,是否有在下可效劳之处?” 东阁先生收回手于袖襟之下,转首,脸平静如泥塑,声音清冷而平静,“有,请公子暂避!” 叶明天见他脸上毫无悲色,心道:难道方才是自已幻听了? 东阁先生待叶明飞退下后,泪光再一次浮溢于赤眸,重重地朝着明黄色的绢帛一跪,唇瓣无声地开启,“皇上,小阁子回来了,只是小阁子无能,只是恢复了一半的记忆,所以,只记起半部的遗族札记的下落。皇上,小阁子一直谨守皇上圣意,六十年来未曾踏出川西沼泽一步!” 叶明飞笔直地站在榕树下,耐性等候。顾城风命他入川西沼泽寻找东阁时,曾警告,东阁乃方外之个,要用诚意打动其为景王效力,不得以权势或是暴力严迫东阁先生。所以,收到四海影卫接到东阁本人后,叶明飞本人亲自去接他入燕京,一路以礼相待,所有行程包括时间安排皆由东阁随意改变。 所以,东阁命他等,他自是不敢丝毫的怠慢,并收敛一切窥探屋内气息和动静行为,象一个普通人般安静等候。 本以为等上一时半刻就好,谁知直到黄昏,尚不见东阁先生走出那扇门,而屋里似乎已有许久不见丝毫动静,不觉心生警觉,靠近后,秉息而听里面的气息,很快就查觉到了异常,里面似乎连人气息也感觉不到。 叶明飞略带加重的语气问,“东阁先生可在?”连问两句,里面无丝毫回应后,叶明飞一手推开门,神情瞬时一松,只见东阁先生闭目盘膝于一张椅子上。 但气息?人在,屋内却毫无气息,叶明飞神色一激灵,带着警惕阔步至东阁先生的面前,伸出一指于东阁的鼻尖之下,果然,人已无丝毫的气息。 但叶明飞不敢轻易干扰,他知道在道家有一种龟息之术,可让人的身体完全处于假死状态,在龟息期间,尤忌干扰,否则很容易走火入魔。 他退开一步,眸光紧紧地盯着东阁先生,直至近酉时末,方见东阁缓缓睁开双眸,令叶明飞感到诡异的是,东阁的一双赤眸的颜色变得更深更红。 叶明飞又等上一柱香时,待东阁恢复元气。 直到戌时,叶明飞方把东阁先生带回了挽月小筑。 顾城风在潜心阁静心等了大半日后,终于等到东阁回来,知道东阁并未用膳,便传了素斋,命叶明飞和戴少铭、云泪及梧晴雪四人招待。 膳后,梧晴雪带着一行人到了潜心阁,殿内照香薰带着微微的薄荷气味,临窗之前却伫立着一道凛然的身影,顾城风一席白衣章纹宽袍在宫灯烛影下微微泛出水光来,人不动,让进来的人气息不觉就压下了几分,唯恐惊扰。 梧晴雪悄然引东阁先生看坐,便在主座后的位置站定,并朝外唤了一声,“上茶!” 东阁左下首坐定,戴少铭和叶明飞坐在了右下首,云泪瞧了一下,便陪在了梧晴雪的身边。殿外的丫环很快就上了茶水和又特意备了几份素斋糕点。 “大师,本王想知道你是如何断定申钥儿的生魂尚在人间?”窗外有风,萧萧而过,带着六月栀子花香。此刻已过亥时,除了偶有虫鸣,除此外再无丝毫动静。 顾城风在一片死寂的夜风中,站在这里,已整整三个时辰,却平息不了心头浮现起不安和惶意。 东阁先生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后,也不绕弯,直接道,“殿下,断定她的魂魄尚在人间,是因为所有在地府中的魂魄皆为绿色,若她的魂魄已被阴司缉至地府,那她眉心处的灵慧二魄就不可能呈出生魂的紫色。但是,按正理,人的肉身,三魂离体超过七天,七魄亦会自动离体,三魂七魄会自动汇集成亡魂,而被阴司察觉,最后走黄泉之路堕入六道轮回。可这姑娘灵台的灵慧二魄象是被一种无上的灵力封印,所以,魂魄无法聚齐,反而幸运地避过了阴司摄魂天眼。” 顾城风脑中划过申钥儿被困于灵幡及恶鬼钉的地窖,眸中瞬间泌出一抹暗红,“她曾身中古灵巫术,是不是因为邪术侵身,而致身上的三魂六魄离体?或是,也因此,因祸得福,她的灵慧魄不离开躯体?”他的身影动作没有发生丝毫变动,语气也是一如往常,那样冷淡。 东阁先生断然摇首,斩钉截铁地否定,“不可能,古灵巫术不过是一种怨念咒术,伤人时运的一种邪门歪道,绝对困不住人体的魂魄。” “何为怨念咒术?”云泪的心狠狠一凌,她原想申钥儿的昏迷是因为被颜墨璃的蛊毒所致,只等她清除了蛊毒留在申钥儿体内所有的残毒后,申钥儿就会清醒过来。 可现在一听,显然没有这么简单,难道她的弟子还有不为她所知的手段?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可怕。她不自觉地将眸光落在伫立在窗前的顾城风脸上,视线一阵恍惚晕眩下,她几乎要双腿撑不住身子,不过是月余,顾城风整个人瘦了一圈,周身盈溢着疲倦之色。 她到底做了什么? 她当初选择为颜墨璃瞒了下来,除了颜墨璃是她一手带出来的弟子外,还有更重要的是她惜才,她真的希望有一天颜墨璃可以继承她的衣钵。 可从大魏回到苍月后,她才发现顾城风对申钥儿的感情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那样一个洁净出尘的翩翩公子,可以每天坚持为申钥儿清理身子排出的污秽,为她沐浴,净身。 初时申钥儿的身体极为虚弱,身体极需营养,吸收多排的少。可现在不同了,光是沐浴一天就有三趟,而他又不愿假手于人,她根本就无法想象,是什么信念让顾城风这样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去做这个的事。 她暗自后悔当初不该私下瞒下颜墨璃的事,若这一切真与颜墨璃有关,不仅白白丢失了唤醒申钥儿的机会,还有可能为将来埋下重要的隐患。可一时间,她没有勇气把事情交代出来,唯有希望,东阁先生的出现,能尽快解决此事,唤醒申钥儿。 “怨念咒术缘于川西一个原始部族,类似于苗疆的巫术,这种巫术会让一个人噩运缠身,中者身死后,巫术也消亡。但申姑娘身上所中的术法是远古封印中的一种,可记入灵魂,无论转生多少次,她的灵慧魄都是封印在眉心轮。” “大师,她究竟身中哪一种邪术,请大师具体详诉。”顾城风蓦然转身,这一刻,声调透出极度不稳,他眉峰高挑,眸光碎裂冰冷,他双指收紧,直直在黑檀木的窗棂上掐手两个指印。他呼吸紧窒,他的心如被火烤,他从不知,她竟受了这么多残酷的迫害,连死后都要带入来世! 窗外疾风掠过,透过纱质的白玉兰灯罩,灯烛幻动起来,殿内阴翳萌生。 “不是邪术!”东阁迟疑一下,赤眸微眯,缓缓道,“能困住一个人的灵慧魄的术法,可能只有千年前的上古遗族札有记载。千年来,这本遗族札记一直被姚家后人收存,姚家拥有无上的术法,也因此一直凌驾于皇权之上。直至百年前,先帝收伏了姚氏一族,收回了遗族札记,可惜记载术法的遗族札记的下册也由此消失。所以,奴才亦只能是推断,却无法断定申姑娘究竟身中何种术法,因为老奴也从不曾见过遗族札记的下册。” 戴少铭一听,霎时就质疑,“大师的修为已逾百年之久,相传当年大师还曾经服侍过先祖皇帝,而这遗族札记曾一度被苍月皇氏拥有,大师是天子近侍,如何不知?这苍月大陆若是连大师都不知,那谁还能给出答案?”因为寻找东阁,耗费了多少景王府的人力和物力,死了多少影卫精英,总算在几年前被叶明飞找到,可没想到这个号称天下第一算的东阁先生,竟连申钥儿身中何法术也报不出个名目,那给申钥儿下这种术法之人岂不是魔高一丈? “少铭,不得对东阁先生无礼!”顾城风稍稍抬起眼睫,瞳仁中便倾泻出微光,“据本王所知,东阁先承曾经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为我苍月立下汗马功劳,东阁先生六十年前隐入川西沼泽,也是因为身受重伤,为避开仇敌,方不得不隐入!” 东阁闻言,忆起往昔,白眉微蹙,长长一叹,“殿下谬赞,老奴确实在百年前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可是,老奴在百年前身受了三道天谴,除了一双天生赤眸外,所修习的遗族札记之术早已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忘记了缘何受此天谴!先祖爷失踪后,老奴曾历尽四十年的跋山涉水寻找先祖爷的下落,却在最后记忆稍恢复时,方忆起先祖爷离开时,曾召见过老奴,并交待了让老奴要守在川西沼泽直待到苍历111年,六十年了老奴一直谨守先祖皇帝遗旨,不敢跨出半步川西沼泽。正适巧,六十年前,老奴被人暗算,身受重伤,所以,世人以为老奴是避仇杀方入沼泽。”东阁先生的一双赤眸落在顾城风的脸上,神情是无尽的惆怅与缅怀。 叶明飞面露轻微笑容,“大师,如今上古遗族札记忆重回大师之手,为何还不能断定申姑娘身上所中的究竟是哪一种术法?” 东阁抚须轻摇首,目视叶明飞,“叶公子有所不知,虽说现在遗族札记重回老奴手中,但要重新参透,没有一年半载根本不得入其门,何况这只是上册。” 顾城风听后静立不语,眼眸如同罩了层冰水,一颗心凉润沉落,许久方冷声问,“大师,那剩余的三魄六魄应如何寻找?据本王所知,人的魂魄一旦不聚全,就有可能散于天地任何一个角落,甚至可能被花草树木所吸收!究竟有怎么样的仇恨,使如此阴毒手段,将人的三魂七魄生生割离。”顾城风言及此全身一僵,桃花眸底蓦然隐现出一抹因痛而起的灼亮,连自已都未曾发觉,此时的自已连声音都如来自地狱般冷冽,“若这种术法尚不称之为邪术,那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阴更毒更无情!” “景王息怒!”叶明飞和戴少铭忙陪同站起身,双双开口道,“申七小姐蒙殿下福泽,必能化险为夷!属下等亦鞠躬尽瘁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茶!”顾城风忽然喝了一声,他的声音过于冷清,惊得潜心阁莲花灯罩内的烛火一爆,众人随之打了个寒颤。 “是!”梧晴雪应了声,倒不急不徐站起身,地走向一边的案桌。 梧晴雪泡好后,递上,“殿下,您请用!” 顾城风接过,饮了一口沉淀下心神,将杯盏递回,依然站在窗边,夜风吹动他的鬓发,烛光将他的身子剪落了一道侧影映在了窗外的青玉石地上。 大殿之内突然就这样静了下去,所有人都感觉到顾城风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凛冽气息,一时之间皆不知道应如何续下那沉重的话题。 许久,东阁先生起身,不慌不忙地作了一个揖,谨声道,“景王殿下,申姑娘额间的灵慧魄色呈紫色,奴才大胆推断,申姑娘的剩余的三魂六魄并不曾散于天地!” 顾城风桃花眸一闪,却极快地,瞳孔内的亮光一闪而逝,就像是冬日艳阳乍暖又寒,他恢复了本来的静默容颜,声音带了些沉哀,“那她会在哪里?天地之大,便是肉眼能见的人尚是人海茫茫,何况是一抹孤魂。”桃花眸内依旧是含情脉脉,眉峰却渐渐冗起。 “殿下莫伤心!”东阁先生微微撇动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无奈数十年独居,表情于他早已无用,脸上的肌肤甚至有些僵化,笑得有些诡异,“殿下,给老奴七天时间闭关,老奴可以去阳间几个极阴之地找找,或许能找到申姑娘的灵魂所在。” 叶明飞心奇,开口问道,“东阁先生所言之极阴之地,这是在哪?” “人间有七处极阴之地,多为冤灵聚集之所,一为沼泽,二为义庄,三为破庙,四为荒坟,五为枯井,六为百年老槐树,七为人烟不至的丛林。” 顾城风不置可否,举步走向书案后,揭开壁上的幕帘,一幅栩栩如生的苍月大陆的塑形图跳进了众人的眼帘,里面有深绿色绵绵山川丘陵、白色纵横交错的河流湖泊、淡绿色广阔草原、土色的黄沙之地,这些地方都会有东阁所提及的极阴之地。 戴少铭失声问,“七天时间,大师能遍寻苍月大陆?”他眼底带着一丝震撼,双目放光,语气之中大有钦佩之意,东阁所说的这些地方,每个地域几乎都有,就说是燕京城,光城外的义庄就有四家,荒坟更是数不胜数。 东阁先生见顾城风眼底略有思疑,便敞言道,“殿下不用担心,老奴天生赤眸,到了一处后,凭眼力便可看到各处阴地的生魂,何况老奴无需肉身亲至,只需要灵魂脱体,一日可寻千里。” “好,那就给大师七日时间,晴雪,带大师下去休息!” 燕京贺府。 贺锦年自从听了贺元奇一番教导后,成日与六月为伴,倒在府里规规距距地呆了几日,倒不曾想到,这日子一下就变得更加逍遥自在。 两人每日天色刚刚透亮就起来,一直玩到天色暗了下来,府里能玩的地方全都被二人玩了个遍。 如今正值初夏,桃花结了果,果子尚青涩,青白交错地累累挂于枝头。贺锦年与六月两人竞猜,哪一个果子先熟了落地,输的人被罚后背贴着一只乌龟绕府里跑三圈。 于是,整个清晨,贺锦年和六月皆围着桃树团团转,要给自已看中的桃子签上大名。 六月笑得极开心,时而皱眉、时面嗔怨的脸部表情就未曾消停。 那薄如蝉翼的轻纱束腰将六月的身子衬得纤细而娇小,朝阳把她的小脸照得粉红一片,更衬得眉黛如远山。贺锦年如今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扮六月,每一天都将她收拾得无比清丽绝俗,如同临水河畔边的亭亭兰草。 玩累了后,两人用了早膳,便一起躺在亭中的竹榻之上,两人面对躺着,前额顶着前额,盘蜷的膝盖顶着对方的,心跳相伴,呼吸交缠,静静地闭眼休憩。 贺锦年并无睡意,她知道这些日子的闲情逸致算是偷来的,从景王影卫那得到的消息,申剑国和田敏丽已从大魏出发,携带着七辆马车的物品进入苍月。 一旦她们到达苍月,那她的第五策就要开始了,届时,她就没有时间成日陪着他了。 一想到六月,锦年悄然睁开眼睛细端着眼前的人儿,此时天边的朝霞,映着六月粉红的小脸,眉目间勾勒出天然墨色,真正是天地间最浓烈的美丽。 脑中复又转过前世中六月奄奄一息时的笑容,胸臆间一堵,泪盈于睫。重生后,她极少会落泪,唯独面对六月,她常常幸福得想哭! 六月,真好,此时,此刻,你在我的怀中,眉眼舒展,睡得如此安宁。 贺锦年看着六月一身精细的女子绣裙,突然想,如今六月的身边已有景王的影卫,那就不必要让他穿着女子的纱裙,他如今年纪虽小,但也界于成长发育的突飞猛进阶段,她让他这样打扮,一开始或许是出于保护,不得不男扮女装,但如今没了这理由,就多了些逗趣的成份。 六月太过乖巧,或许他不会反抗,其实心里多少会排斥。 终归是男儿身,有几个人愿意打扮成女孩?正思忖间,不知不觉的轻抚上六月精致的脸盘,却见六月羽睫微抖,唇角不落痕迹地悄悄上扬,贺锦年瞬时笑开,用皓指点着六月的红唇,悠悠问道,“六月,原来你假装睡着,在偷偷想什么呢……” 六月并不睁开眼睛,而伸出右手攥住了贺锦年的手,放在自已的心口上抱着,脆脆之声响起,“我在数锦年哥哥的呼吸。” “好,那我来数六月的心跳……”贺锦年手心里感受着六月的心跳,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卯时末,府里的管事匆匆跑来,说宫里头的妩妃娘娘请贺锦年入宫赏初荷,宴席定在黄昏,等赏荷之后,还有简单的宫宴,至今晚戌时宫门落锁前结束。 贺锦年听了,倒没什么兴趣,去观赏妩妃娘娘的意气风发,倒不如宅在府里头陪着六月。 却转念一想,自已尚有去处,但六月自从跟了她后,成日闷在贺府之中。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再沉静乖巧的性格,也会玩闷。 这会妩妃设宴的动机虽不良,但宫里头总归有新鲜的节目,若是带上六月,让他高高兴兴玩上一天也好。 若说以前,她还担心六月的安全,现在不同了,有影卫护身,若稍有异动,影卫自当会发出信号,其它的影卫就会来支援。 在前世中,在大魏和苍月两军交战中,她几次杀不成叶明飞,除了叶明飞轻功极佳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顾城风影卫之间的互助让她应接不暇。 她心生入宫赴宴,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自从太子伴读竞选结束离开太子东宫后,她有许久不曾见过顾容月,虽说他也暗中派人打点冷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让他们好生照看好顾容月,但毕竟这么久未见,去看看也好放心。 贺锦年接了贴子等管事离开后,牵了六月的手就往自已寝房里走,“今天带你去玩,我们不穿裙子,你先换了我的袍子,我们身高差不多,我的你应能穿得上!”她含笑睨了一眼六月,“来,挑几件你喜欢的,往后,你要是不想穿裙子,就穿我的衣袍。” 六月听了,长长的羽睫惊喜扑闪,一片清凌凌光彩渗开,直嚷着:“快走,快走,我要和你穿一模一样的。” 贺锦年果然翻出两件差不多颜色的墨绿袍子,给六月穿了后,竟然刚好合身。她又帮他弄了和自已一模一样的发髻,梳完后,还给他绑了一条同色的发带,看着粉装玉琢,如画卷里走出来的翩翩美少年,贺锦年禁不住长叹,“六月,你这要是进宫,应晃了多少人的眼呀!” 六月闻言白了白脸,秀气的轮廓上浮起一层哀恸之色,声音突然就低了下来,“锦年哥哥,我可不可以穿回裙子!” “六月,你喜欢穿什么,锦年哥哥都由你作主!”贺锦年猛然幡忆起,六月曾因为是容貌过于姝丽,被掳之时曾被低三下四的人暗中觑觎过,那些日子定然受了不少的折辱。 她微微一笑,她拉起他的手,声音带着安慰人心的柔软,“不过,六月要是想穿回男子衣袍,就大胆地穿。现在,我们有景王殿下的影卫护着,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敢拿你怎么样。还有,你要放一万个心,我会一直陪你左右保护你!” 六月瞬时灿颜,左右甩着贺锦年的手,“好,那我们赶快走,锦年哥哥,我很喜欢看荷花呢!” 因为时辰尚早,贺锦年带着六月离开贺府,先去燕京湖畔逛了一圈,贺锦年雇了只小船,让船夫沿着湖畔逛了一圈,殊不知,两个风华无双的小少年一路吸引了岸边多少双炙热的眼球。 到了近申时,贺锦年便拉着六月上岸,雇了辆马车去皇宫。 至宫门后,早有一群执路太监在此等候赴宫宴席的贵宾,贺锦年递了贴子,指了指六月道,“这是本公子随身的书童,公公,宫里头没说不能带贴身的小侍吧。” “不敢,不敢,贺五公子有请,让奴才为您执路!”此时的苍月,贺锦年是年轻一代中是皎皎者,只因年少,方没有功名在身,但谁都看得到,摆在贺锦年眼前的路就是一条康庄大道。他们这些宫里的太监,最不缺的就是眼劲。 御花园的荷池位于皇宫南端的玉瑶苑,其实荷花是开在盛夏最美,可自林皇后归皈,张晴妩自一跃成为后宫四妃之首后,宴席就多了起来,且名目繁多,今日请重臣的家眷赏花,明日宴请各适龄和仕家小姐品茶,追根究底就是在提防着即将到来的选秀,看看有没有对自已有潜力的威肋。 贺锦年和六月被引到荷池边时,张晴妩尚未出现,倒是顾铃兰和凤繁星两人正往荷池里扔鱼食,金灿灿的鲤鱼争抢着,扑腾着,水花四溢,惹得凤繁星笑得花枝乱颤。 另有七八个年轻的女子正围在一处,悄然争论着不远出十几个年轻的仕家弟子,哪一个家世好,哪一个更有前途,哪一个尚未婚配,又是哪一个最长情。 贺锦年便拉着六月往男子聚集的地方走去,悄声道,“先找个地方坐,一会那端架子的来了,恐怕你得站上半个时辰!”她想过了,进宫赴宴,自然要先应付一下,露个人脸,差不多后,就拉着六月开溜。 “啊,这谁呀,长得这么标致!” “长得真俊俏,哪一家的公子,本公子怎瞧得面生得很!” “贺五公子的亲戚吧,两人手牵手的!” “可惜了,要是生成个女儿,那本公子一定要登门求亲!” 秦邵臻正和几个质子在玩投壶游戏,听到议论纷呈,转首一看,对了上六月那一双如秋水剪影般的瞳眸。 你们说,秦邵臻能认出十二岁的六月么? 重要:由衷感谢“89022412”亲的精彩长评。 注:此文更新时间皆定为早上七点。 正文 067 尊华气韵 章节名:067 尊华气韵 秦邵臻微微一眯,停止手中投壶的动作,那是一张对男童而言显得过于艳丽,简单的一袭精绣的墨绿宽袍,腰间黑色缎带束着纤细的小身段,微微敞开的衣襟露出美丽的小锁骨,中间挂着一块月牙型的翡翠玉佩,鹅蛋般的小脸却配了一个尖尖的小下巴,显得愈加魅艳。夕下辉映下,那凝能出水来的汉白玉似的肌肤透着粉嫩嫩的光,眉不黛而黑,一双的明眸如上好的琥珀宝石,发出炫人的光芒。那唇红欲滴,色泽如新摘取含着露珠的草莓,淡淡一笑时,一对小梨窝若隐若现地揪住所有人的视觉。 令秦邵臻有些不解的是,眼前的少年乍见一下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双少见的琥珀瞳眸,可他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在苍月的仕家子弟里何曾出现过如此风华绝丽的少年。便是贺锦年这样的美少年,站在他的身边,周身的光华亦被他掩盖住。 “贺锦年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声音里明显透出兴奋,“贺锦年,能不能给我们表演一下五箭穿羊,上回闱场论技我适巧去了边关,错过了你的精彩表演,后来听舍弟提起,真是深感遗憾,居然错过了。” 贺锦年循声一瞧,一个长身隽永的年轻男子正含笑看着她,原来是肖妥尘的兄长肖晏尘。 比起肖妥尘,贺锦年更了解肖晏尘,他是缜远将军肖龙华的庶子,但因为是长子,加上母亲的身份也不低,所以,在肖家亦极受重视,年纪轻轻已被肖远华委以重任,经过数年的裁培,如今在苍月的边关任参领的重职,官居四品。 因为肖晏尘平生最喜的就是骑马射箭,彼时的申钥儿投其所好,常以传授他箭术为名,与之结交,最后将他暗自拉笼至秦邵臻的麾下。 后来,在顾城风登基后,如破竹般横扫天下,很快就拿下大齐和大燕等附属国,最后攻向了大魏,肖晏尘却在最关健的时刻率领苍月边关十万的大军投向大魏,这相当于暂时阻止了苍月的脚步,两军交战了数个月后,申钥儿清醒了,以申苏锦的名义赴了战场。 现在回想,若当年肖宴尘没有叛离苍月,选择在大魏最危急的时分投向秦邵臻,那既便是申钥儿后来清醒过来,大魏也早已灭亡,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是望而兴叹。 这不得不说,秦邵臻身上有一种很强凝聚力,包括申钥儿在内,一直心甘情愿地为了秦邵臻抛头颅,洒热血。 包括秦邵臻在苍月为质子期间暗自拉笼的几个苍月年轻一代的将领,自始至终皆对秦邵臻忠心耿耿,就算是顾城风兵临汴城,大厦将倾,也没有一个人舍弃秦邵臻,这也是秦邵臻虽然近十年远质于他国,却在回到大魏后,能击败大魏太子秦邵栋,顺利登基的重要原因之一! 借用贺锦年的记忆,贺锦年与肖晏尘也有几分面熟,毕竟都是苍月国高门仕家公子,有的是机会碰面,她展颜笑道,“肖大公子,今儿这宴会可不兴动刀动枪的,还是玩玩投壶助兴吧!”她与肖晏尘切磋过好多次,她可不想肖大公子认出她的箭法和申钥儿的如出一辙。 “别呀,投壶有什么好玩的,要玩就玩点刺激的,也省得撇了我们一群女子在那头闷得慌,倒不如来比箭术,本王妃来给你们做裁判!”凤繁星不知何时喂完鱼,携着顾铃兰率先往这边挤,身后的那些年轻的闺中少女见状,也羞答答地凑了过来。 凤繁星今日穿着湖绿拽地长裙,宛如池中的幽荷,宽袖低领,腰际处的大红色的玉带比寻常的款式宽出一倍,上托着丰满的胸部,下收出纤细的腰身,且中间系着一条极为惹眼的红丝穗子,随步履轻移时柔美飘荡,在苍月也就她敢这样红绿搭配着,既抢眼却又毫不落俗套。 顾铃兰依然是一身艳红的宫裙,款式虽相对凤繁星的保守很多,但胜在衣料是千金难求云织彩锦,尽管容颜未施粉黛,却依旧被衬得娇美无暇,恍如水雾连天里的滢滢桃花。 两个大美人一近身,身后又跟了一群妙龄少女,瞬时一群少年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各自扔了手上的竹条,纷纷围上来表示赞成凤繁星的提议。 肖妥尘今日来赴宴,看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早就心不在焉,极想过去打个招呼问声好,却一时间找不到借口,比赛投壶时,三战三败,惹得跟他同阵营的肖晏尘为此陪着连喝了几杯酒,感到颜面俱失,极为不满。 这时见凤繁星率先领着众佳丽过来参合,肖妥尘大喜过望,趁众人不察,不着痕迹地挪到顾铃兰的身边,原想打个招呼,却一接近时,闻到顾铃兰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清香,瞬时就觉得一股热血往脑门上直灌,变得面红耳赤,呐呐地一句“你好”也憋不出来,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瞄到顾铃兰正带着微微探究的眼神看着贺锦年,心里一急,便指着六月,不经思索地脱口而出道,“这不是城西华亭路的那孩子么?” 贺锦年许久未见顾聆兰,正想去和她打个招呼,闻言,眸色倏地一厉,如利刃直直戳向肖妥尘,言辞犀利得毫不留情面,“肖公子,你闲时喜欢逛青楼戏院,花点银子找点乐趣这是你的事,可别瞧见了谁都当成是自已盘子里的菜!” 凤繁星当即就变了脸,拉了顾铃兰一把,故意扯着川西女子的地方口音娇滴滴地嫌弃着,“肖公子,雅兴哦,不过,拜托你离我家铃兰远一些,我们可闻不得那荤菜味!” 肖妥尘霎时脸变成了酱青色,他其实话一出口就知道错了,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回见到顾铃兰,他就魂不守舍,只要一接近顾铃兰,他的脑子就炸成了糨胡,说出来的话完全不经大脑,他从不曾想与贺锦年为敌,更不想伤害眼前这个天人般的少年,可一旦说出来的话如泼出去的水焉能收得回?恐怕连一句解释都是多余的! 他瞧见众人瞧向六月的脸色倏倏倏地皆由惊艳变成了鄙夷之色,心里恨不得狠狠地煽自已一巴掌,他一句也不反驳贺锦年的话,更没有对凤繁星的嘲讽不满,他一句话也没吭声,眸光压抑着深深的懊恼,狼狈万分地低下了首。 “锦年哥哥,你别生气,六月都不恼,我们去看荷花好么?”六月的声音像山涧里一脉氤氲温润的泉水,沁入肺脾,足可抚平贺锦年紧绷的怒气。 而众人在听到肖妥尘的话后,自然把目光皆投在这少年的脸上,只时见那少年小脸浮着淡淡笑意,带动着琥珀眼波流漾,美得就如万辉星辰倾泻下的万缕光芒,惹得在场的男子个个心神迷醉,众人竟不约而同地认为,这样如神仙般的少年怎么可能出生于烟花之地?何况又与贺锦年结伴而来,贺元奇又是当朝一代大儒,怎么肯让自已的儿子与烟花之地的男伶一同相伴? 定然是肖妥尘多喝了几杯,认错了人。 这样一想,大家的脸上皆撤去鄙夷,反而心生了相交之意,工部尚书之公子严奇先开了口,“贺公子,不如先玩游戏,等妩妃娘娘驾到时,大伙再一起赏荷?” 一句话散尽空气中的尴尬,众人附合。 “是呀,先一起玩几局吧,我们大伙都想再瞧一瞧五公子的风采。这荷花嘛,季节不对,光秃秃的几个苞子,也没什么好瞧的!”肖晏尘适时站出来,为方才肖妥尘的唐突道歉,“贺公子,幼弟方才多饮了几杯,一时无礼冲撞,请贺五公子见谅!” 贺锦年尚来不及致词,那边已有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子声音响起,“肖大公子此言差矣,如果本公主没认错的话,这个叫六月的小公子应是女扮男装吧,也不怪大伙觉得面生,本公主可知道他的来历,他不过……”语刚至此,顾宝铭突然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贺锦年已如鬼魅般地站在了她的眼前。 那一双皓眸盈盈而闪,声音却冰凉得如同嗓子眼罩了一层银霜,“公主,好眼力呀。对了,听说锦年的七弟未曾向家父辞行就去了川西,公主殿下与在下的七弟贺锦钰自小青梅竹马,可知道此事?”语声未落,贺锦年素手轻抬,直指指节微微抖动,如猛兽在捕猎前轻舔着战爪。 贺锦年从庆安公主府顺利带走六月后,她就命令影卫监视庆安府的一切动向。虽然没探出庆安公主有明显的行动,可顾宝铭隔三差五去探视贺锦钰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现在,顾宝铭突然开口扯出这样的话题,不难猜测她很可能知道六月的身份。肖妥尘突然言辞无状,是她一时不查来不及阻止,但她怎么容得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凌辱她的六月。 她顾宝铭要是敢开这个口,她贺锦年就敢卸了她的下颌,真要到金銮殿上找帝王评礼,她贺锦年还真不怕她一个落泊的公主能掀出什么大风浪。 顾宝铭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眸光不自觉地落在贺锦年灵巧的十指上,猛地想起贺锦钰的惨状,以及夜夜恶梦醒后抱着庆安惧怕得痛哭流涕的模样,瞬时,堵在咽喉中的话直直地就咽了下去,她可不想被这样的一双手给碰到。 她是林皇后的最小的女儿,林皇后离开皇宫后,她的长姐顾宝嵌又被帝王囚禁在泽恩寺带发修行,太子如今的声名又每况日下,地位汲汲可危,随着林氏一族的没落,她一个堂堂的嫡公主在宫中的地位也越来越受冷落。 她毕竟年纪小,也分不清宫中谁善谁恶,彷徨无依之际,听说贺锦钰受了伤,她便以探病为由常常往庆安公主府里跑,她与贺锦钰年岁相差不甚远,两人又自小在一起成长,便聊起了各自心事,贺锦钰临去川西前,她还曾去送行。 虽说庆安严禁公主府里的丫环婆子不得啐嘴,但顾宝铭还是从贺锦钰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听说贺锦年为了一个丫环去公主府掳人,并将贺锦钰的腿生生折断,还将他卸了骨来威胁庆安公主交人。 后来她偷偷问了府里的下人,知道了那丫头容貌极为艳丽,百年难得一见。 她自是替贺锦钰感到气愤,可这些她事她根本看不透,贺锦年如此胆大妄为,为什么庆安公主不追究? 倒是今日凑巧,六月送上门来,她一见六月的容貌,第一个就联想起贺锦年为了一个丫环大闹公主府,果然,这丫头的容貌足可让人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本想替贺锦钰出一番气,谁知被贺锦年一个眼神、一个手指的动作就吓得不也吭声。 秦邵臻在听到六月自称名讳时,方猛然忆起申钥儿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在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向贺锦年提议时,他悄然打量着六月,可怎么看都觉得哪里不象,在他的记忆中,他只见过六月三次。 第一次,是申皓儿污陷申钥儿与六月有奸情,六月因此受了杖刑,那时他的脸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秦邵臻哪里辩认得出。第二次,是申钥儿临死前,他见到了六月,可那时候,他神魂俱灭,满心满眼皆是申钥儿,哪顾得看六月一眼。 那夜天亮后,船靠了岸,他承了申钥儿的遗命,让他照顾六月,可六月当时死也不肯跟他走,他只好带他去了灵碎子那,将他交给了灵碎子,并派了他最信任的几个心腹暗中保护着。 虽说是他带着六月去找灵碎子,其实一路上,他是被他的护卫抬着去的,那时的他生不如死,若不是因为答应了申钥儿,他连呼吸的力量也没有,哪有心思去看一眼六月。 唯一一次,就是为了时光能回到过去,他找到了六月,那时的六月已是一身修行的道袍,一头雪发如银,静得如一粒尘埃,至始自终他几乎低着首,偶乐开口时,眉眼抹不开的一种天生艳丽风骨,让他认出,白发少年就是当年驰名整个大魏的伶人六月。 而眼前的这个少年整整矮了六月一个半头,虽极为美丽,却不见风情,举手抬足之间也显得有些天真浪漫,笑容也带了几分仕家少年的尊华气韵。 秦邵臻在默默沉思间,又听顾宝铭说六月是女扮男装,细细打量几分后,思忖着定是自已认错,这少年只是这名字与那六月相同罢了,毕竟在前世中,他听说六月的名字是在大魏的伶人倌时的艺名。 何况,眼前的六月与贺家嫡子如此亲蜜的关系,凭着贺府的僻护,又怎么可能会流落到大魏成了一个伶人? 此时御花园因六月的身份再一次变得宁谧盎然。 但于秦邵臻却无一丝的兴趣再呆下去,他眸色渐如夜笼,抬首苍凉地看着枝头的花蕊无声绽放,灰白色树梢上吐出蕾芽,亭台碧瓦,高檐一对百灵鸟正交颈欢叫着,这世间没人洞察得了他此刻的心头灰败得荒芜一片 忆那年,那人嘴角绽开的笑容永远都是那般自信开朗,不知愁怅,没有抱怨,似乎凡事对她来讲,只要努力就可以争取得到,可她定是至死也不曾想到,害她的人竟然是最亲的家人。 只是,如今时光回溯,在这个时空,他不知道六月究竟流落何方,这让他有愧于她的嘱托。 心头唯有祈愿:钥儿,我愿意舍下万千世界让你重新活一遍。如果你再不醒来,我愿为你再举屠刀,你的仇恨我来替你了却。 秦邵臻心头有些涩然想落泪,在众人纷纷打量六月时,他独自悄然信步离开。 凤繁星对众人这一番的争议并不关心,她瞄到靠近假山石边有摆了一张香软榻,临旁小茶几上还摆着一个精致的玫瑰糕点和瓜果,心想,反正张晴妩会端足了帝王后妃的架子才出现,倒不如先占占她的位,总归有任何事,顾铃兰会替她挡着。 便牵了顾铃兰施施然地坐在了张晴妩的座席上,环视着众人,提醒着,“哎,要比赛就趁早,一会大牌端够了架子,出来亮相了,你们想自在些都没机会了!”凤繁星纤指拈来一个玫瑰糕极快地塞入樱红小口,慢悠悠地品了几口,突然转首,将手中剩下的一半玫瑰糕咂向身后的一个侍卫脸,冷言道,“喂,你站远点,别踩了本王妃的影子!” “这……这哪有影子!”申皓儿昨夜值守了一夜,现在又要依着规距在这站岗,在众人玩投壶时,她便寻机靠在假山石边,昏昏沉沉中竟然睡了过去,连秦邵臻何时离开也未曾发觉。 凤繁星是何许人,她焉会对一群臭男人投壶射箭什么的有兴趣?她是无奈来参加这无聊的宴席的。自从燕京城门迎接景王回归时,把张晴妩给得罪了,但凡宫中有宴,张晴妩必给她下贴,时不时地想给她来个下马威,一雪前耻。 凤繁星毕竟是王妃,身份上无法与妩妃抗衡,她这人又吃不得半点亏,自然每次拉了顾铃兰来当护身符。这会在那无聊得喂了半天鱼时,无意中瞄到假山旁一个熟悉的人影,她眼尖,虽然那人身着男子侍卫的服饰,她还是一眼辩出那是申皓儿。 她和申皓儿无冤无仇,可申皓儿是申钥儿的孪生姐姐,而申钥儿呢,只怕全苍月的人都知道,被景王殿下大张旗鼓地迎回挽月小筑,据她所知,还住近了百年凰宫。 这于她的闺中蜜友韩昭卿情何以堪? 这回,让她逮着了申皓儿,自然,先出一口气再说。 申皓儿一开口,凤繁星就暗笑她“傻冒”,一个小小的质子护卫竟敢顶撞她堂堂的王妃,这下,有戏唱了。 “大胆狗奴才,本王妃活生生一个人怎么会没影子,难不成你咒本王妃是屈死的冤魂连阳光也不待见?”说完,一整盘的玫瑰糕就迎头砸了过去。 申皓儿眸中流露出惧色,她早就听说了这凤繁星极不好惹,万分懊恼时,只好一脸讨饶的表情哀求着,“星王妃,我……奴才不敢,奴才的意思是,这里适巧被假山给挡了,影子看不到!” “哦?”凤繁星眼中抹过狷狂之色,“既然是看不到,那你一个奴才怎么断定你没踩到本王妃的影子,你又是哪一只狗眼看到本王妃的影子不在你的铁蹄下?” 这一句话,全部人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这话说得极野蛮,可贵在你想挑,却挑不出语病。 申皓儿了,其实她亦善于强词夺理,在申府之中,父亲那些妾氏没少受她的无礼取闹,但要和这眼前的绿衣女子比,真的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申皓儿稍稍退了一步,站到了阳光照得到的地方,“星王妃,奴才错了,奴才这就挪地方!” “错了就要罚,你一个奴才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 申皓儿脑子轰地一声炸开,可她却不敢再反驳,强制忍着冲上去扯凤繁星头发的冲动,一脸的唯唯诺诺“那王妃……您说,奴才应怎么做才行?” 顾铃兰瞧着申皓儿一脸恍然的模样,微微压低眼睫,突然想,申护卫与她既是孪生,那容貌定是一样,想到这,砌了个笑意抬起了头,直直地看向申皓儿,思忖着,只需狠狠记下这张脸,记下她这般低三下四的模样,终有一日她会把申护卫全忘了。 “算你懂事!”凤繁星站起身,拿了案几上的一个苹果,拈起裙裾款款至申皓儿的身边,将苹果往申皓儿脑顶一扣,转首睨着贺锦年,笑语如珠,“不是大伙儿都说想看贺五公子射箭么?真巧,本王妃当初在闱场中也错过了贺五公子精彩绝伦的表演,今儿,本王妃也想瞧一瞧,不知道贺五公子赏不赏脸!” 贺锦年灿颜一笑,哎呀,昊王妃您真是太得我心了! 斜眼瞅到申皓儿整张小脸刷地一下变得苍白,瑟瑟抖抖的模样,分明在控制着自已发软的双腿,心里乐得差点冲上去拥抱一下凤繁星。 她放开六月的手,行至凤繁星的跟前,微一福身道,“王妃有兴趣那是锦年之福,不过,这头顶苹果只怕这苍月稍识弓箭的也会。既然,王妃如此雅兴,不如玩个绝的,让王妃娘娘你消消暑气!” “还能更绝?”昊王妃媚眼一弯,歪倒在软榻之上,漫不经心地提点,“换什么都好,只是可不能便宜了这狗养的奴才!” 贺锦年心道一声:骂得好! 但脸上去一派矜持地走到案几边,挑了个熟透的李子,抻出食指,如招唤小狗般地朝申皓儿勾了勾,“过来!” 众人心想,这玩得也不算稀奇,不过是比苹果小一点罢了,对贺锦年这样的箭法不过是小菜一叠。 申皓儿哪里知道贺锦年箭术的厉害,又瞧她年纪小,弱不经风的模样,只感觉自已的心口哪里像被刺了个洞,当空气一点一点地流失,她就会窒闷而亡。 如果可以,她真想转身就跑,可她自进了苍月皇宫,当了几天护卫后,她也知道,就算是宫里头的一个小太监都能时不时将她呼来喝去的,她现回想,真不知道当年申钥儿是怎么熬过来,因为太多的事不是暴力能够解决,那些尖酸刻薄的话,时时刻刻都会灌进她的耳朵里,她觉得自已忍得心头都生出了茧。 可她没有任何办法,除了忍耐,就是忍耐,在父母亲来燕京之前,她千万不能象别的质子护卫一样,死得不明不白。 脱开了血缘的桎梏,贺锦年完全感受到从申皓儿身上传达过来强烈的那种恐惧,她盈盈一笑,甚至带着少年天真浪漫的善意,“申护卫,请你咬住这个李子!” 咬?难道竟是让申皓儿咬着李子,然后一箭穿过?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度,力道大了,直接穿喉而过,力道轻了,箭根本无法射中。 “好好好,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贺五公子,如果你在十丈外,既能准确射中这位护卫嘴里的李子,又能不伤人命,那我肖某人愿意将我珍藏的一把宝弓射月翎赠与贺五公子,如果贺公子不慎射死了人,那贺五公子就得将五箭穿羊之箭法授于在下,如何?”在边关,拿战俘玩是寻常事,所以,别人感到害怕,肖晏尘却只有兴奋。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贺锦年笑问,“昊王妃可愿当个证人!” 星王妃脸上笑得更加欢畅,这小小少年,真得她的心,看上去斯斯文文,乖乖巧巧的,原来是个小恶魔,“本王妃自当愿意为贺五公子效劳!”说完,站起身,扬了扬手示意众人散开,“既是此,就不要拖延时间,快快给本王妃开开眼界,” 凤繁星兴高彩烈,亲自将申皓儿拉到一处宽敞的地方,还命一个宫人在她的脚边画了一个圆圈,眸含警告道,“一会要是跳出了这圈子,本王妃就把你卖到窖子让你蹦个够!” 一切完毕,太监亦送上了弓箭,贺锦年接过后,挨近六月轻轻笑道,“别紧张,一会我射中了,你可要鼓掌!”心却道,六月,这一箭,只是替你拿些小利息,以后,我会连本带利地替你拿回来。 这样的场面其实于六月显得太过残酷,但在他潜意识中觉得贺锦年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所在,所以,他并不去看惊恐得如待宰羔羊的申皓儿,反而小脸绷紧紧地慎重鼓励,“会的,会的,锦年哥哥要加油!” 当申皓全身颤如筛地站在圈子内,嘴里塞了个李子,又因害怕紧张,口涎不停地从嘴角流出时,贺锦年拉开了弓,瞄准 场中一下就静了下来,仕家公子个个瞪大眼睛等待着激动人心的一刻到来 有些胆小的少女用手帕遮了眼,透过帕子紧张万分地等待着 贺锦年神情开涤而轻松,其实对她而言,这一箭极为轻松,可此时,她不愿就此一箭射出,因为,时间此时于申皓儿就是一种凌迟,她要 慢慢玩! 凤繁心提了半刻的心一直落不下,只道是以为贺锦年担心一时拿不准玩出人命,便几步阔出,嗔道,“贺五公子,不必担心,射死了人,本王妃替你担着……”余音未尽,突然以袖掩口,柳眉轻蹙,“什么味,骚成这般?” 顾铃兰此时离得申皓儿最近,眸光在四周幽幽转一圈,定格在申皓儿的足下,只见那黄黄的尿液顺着地面的夹缝流向她所站之所,惊得连慌跳起,“这……失禁了,这…。”顾铃兰到底心地软,本想戏谑申皓儿如此胆小,怎有资格在燕京城门夸下海口,可瞧她这般狼狈的模样,余下的话她也不愿意说出口。 申皓儿自当成了护卫后,夜里被传达要值夜,白天又常常要当值,一天睡不到两个时辰,早就给熬上了火。今日这宴席,她又来得早,晒了大半个时辰,身上的火气更盛,这排出来的尿自然臭气冲天 “呜……”申皓儿再也控不住那种摧断肝肠的羞辱,哭了出来,但她嘴里含着半个鸡蛋大的李子,那哭声听了倒象是被捏了喉咙的鹅叫出来的声音,不但让人心生不了同情,反而更添了娱乐。 贺锦年见时机已到,一箭射出,直透申透儿的嘴,同时,申皓儿双眼爆睁,脸部表情瞬时定格住。 机灵的小太监忙上前,一手拨下箭尾,连着李子一同拨下,众人一见,那箭头果真没见一滴的血,不觉齐声鼓掌,贺锦年微微一笑,信步至申皓儿的跟前,看着她依然张着大嘴巴受了极致惊吓的模样,敞开童音抑扬顿挫地念起,“皓儿出身将门,自小父亲就教导,身为大魏子民,不分男女,精忠报国为本份。如今妹妹昏迷不醒,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替妹妹接着把她未完成的使命完成,只要大魏皇子在这一日,我申皓儿就是舍了性命也要保他一日!”念及此,语声一变,带着明晃晃的嘲笑之声,“申七小姐,你娱乐了我!” 申皓儿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放她离开,当她神智稍稍清醒时,发现自已如行尸走肉般地自动走回质子行苑,瞬时压抑的委屈冲破咽喉,她再也不要装了,她想哭,她原本以为进了燕京城,找到了秦邵臻以后,她的命运会开始逆转,毕竟她是申家七小姐,身份如此尊贵。 她以为,秦邵臻会待她如珍宝,因为他必需借着申氏一族的力量方能回到大魏,可那日的记忆颠覆了她所有的少女时代的幻想 那一日,在燕京城城门,众人离去后,城门除了守城的士兵外,只剩下她和秦邵臻俩人。 她原以为他会牵着她的手离去,谁知他连正眼也不曾看她一眼。 她眼看着秦邵臻阔步离去,心头蓦然翻忆起在燕南城的几日流离失所,以行乞为生的恐怖记忆,再顾不得半分的矜持,提了裙裾便气喘嘘嘘地追上秦邵臻,可受了这样的冷落,心中万般委屈,遂不想伴在他的身侧,只能欲哭无泪地在他的身后紧紧跟住。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距离后,秦邵臻的马车很快驶到了他的身侧,申皓儿原本想会有马车接二人回质子府,谁知秦邵臻整个人象被掏空了魂魄一般,就这样漫无目地缓缓行在苍月的街头之上。 她紧了紧袖下的拳头,安慰自已,坐了一日的马车,现在走走活动活动也不错。 在长长大街上,渐渐地,她亦被燕京城所吸引,她从不曾见过这么宽的大街,足足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同时驶过,两旁繁华商铺,商品淋罗满目,一件件色彩艳丽,巧夺天工的商品只有在大魏的仕家才能见得到的,而在这里,竟随随便便地摆放在门前的阵列柜上。 自从进入苍月国后,一路所见所闻,足以颠覆她十几年在大魏申家的所有认知。 原来,她从出生开始,她视野所及,如此短浅,原来她原先的梦想是多么的卑微可笑。在她原先的视野中,仅想着,有一天秦邵臻回来登上大魏的大统后,她一身凤袍与他并肩,在大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一生就是圆满。 可她在踏入苍月后,才发现,大魏国在苍月国人的眼中,不过是一个蝼蚁小国,她一路所行,所看的皆是繁华热闹、民生富庶、鲜衣怒马、与大魏的贫穷,落后成为强烈的对比,尤其是进入苍月国都燕京城,看到那巍峨的城墙,沿绵象几十座城楼相连,才知道真正强国与附属国之间的实力与区别。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景王顾城风怀中的申钥儿,既使红颜枯骨,依然被一个风华无双的男子以帝王之尊迎回苍月,百官跪迎,鲜花开路 那是一个女子怎样的殊荣? 如果有一天,是她,是她站在那白衣男子的身边,那又是怎样七彩云端? 可现在,她连想也不敢想!她只想回家 不知不觉,申皓儿回到了质子行苑。 比起方才离开御花园所经过的繁华似锦,这里就冷清多了。从正门进后,质子行苑是由四个院落群构成。大魏、大燕和大齐的质子各占一个院子,最后一个院子由一些小附属国的质子群居。 依理,以秦邵臻十九岁的年纪很不适合居于帝王的后宫之中,应与成年的皇子一样,满十五岁时就搬出皇宫大门,但历代,从不曾有一个质子的年纪会超过十五岁,所以,在皇宫之外并没有别设质子府。因此,秦邵臻十五岁时,无处可去时,还是驻留在了质子府。当时苍月的当权者亦从不曾想到,没必要为一个质子动工另建行苑,以他们的身份必定是以皇子的规格建府第,反正这些质子的命也长不了,反而浪费了国库的银子。 于是,一年拖一年,倒没想到被秦邵臻熬了下来,到了今年秦邵臻已满十九岁,算时间正好留在苍月满十年,依百年前苍月与附属国缔结的协议,质子满居十年,可回故国。 所以,更没必要为一个质子另建府第。 从百年前建苑以来,这里一直是苍月皇宫中仅次于冷宫的院落群。太监宫女都不愿被派去这里当差,既便是运气不好被抽中,也是当得心不甘情不愿,更甚,有些与内务府勾结,加害于这些质子。 但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自从大魏质子护卫申钥儿来了这里后,上下用银子打点了一番,这里的情形就有所改变。 但自从申钥儿离开后,这里迎来几次针对秦邵臻的刺杀行动,被连累丢了性命的侍卫和宫人多了,宫人便开始疏远这里,没过多久,这里又慢慢恢复了冷清的模样。 申钥儿的房间离秦邵臻的寝房很近,就隔着一个走廊。申皓儿木然地推开门,跨了进去,这寝房很小,也很空荡,房中除了摆放一些冷兵器外,就是到处贴满苍月大陆的地貌分布图,上面注满了一些象小蝌蚪般的小字符。 她一个字也看不懂,但她知道,这是以前申钥儿住过的地方,所以,既使是难得一夜不需要轮值,可以通宵达旦地安心睡一觉,可她却无法睡得安稳,总是觉得申钥儿那一双带着“咒”字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已! 宗政博义目光凛冽移动,看着申皓儿失魂落魄的身影消失在自已的视野后,轻轻阖上窗,转首对伫立在案旧前的秦邵臻道,“殿下,她回来了!” 秦邵臻嘴角冷漠一挑,“她怎么不去死?” 宗政博义面瘫的脸扯开一丝笑,“还没吓够吧,要不属下再安排折腾折腾她!” 秦邵臻淡淡咳嗽,缓缓走窗边,推开窗户,夕阳余晖打在他冷漠的脸部轮廓,面沉如水,“田敏丽和申剑国马上就要到了,在他们到之前,务必让申皓儿把身上最后的一道护身符给供出来,只有这样,申家才能彻底的覆灭!” 宗政博义颔首,平静面目不起波纹,“好,今晚属下就安排!” “别弄死,伤了就好,最好”秦邵臻眸光阴冷如覆亡灵,“就伤在她的右脸吧!” 秦邵臻眼劲是不好,但他一眼认出六月是不符合逻辑的,因为此时的六月才12,通常1214岁的男孩在身量外貌上的变化是最大的,亲们,你们猜到了么? 正文 068 惊魂之夜 章节名:068 惊魂之夜 宗政博义得到指示,沉默地点点头,从去年冬季开始,秦邵臻如换了一个人,下了一系列让他们匪夷所思的命令,但没有人去质疑,在他们心中,秦邵臻的话就如同圣旨,他们愿意生死追随。 最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申七小姐千里迢迢来赴苍月接他回大魏,据他们所知,申七小姐一路历尽坎坷却依然坚持了下来,以一个弱质女子而言,不可不谓精神可嘉。 可秦邵臻却告诉他们,申皓儿是致申钥儿昏迷的罪魁祸首,并下令让他们处处为难申七小姐,逼着她走投无路。 大魏的质子行苑决不同于别的质子行苑,这里的丫环婆子太监,皆是申苏锦,也就是申钥儿在时,亲自挑选的,里面虽然有不少是苍月皇宫送过来,但个个都被申钥儿暗中收买。 有时连秦邵臻也感到难以置信,申钥儿在断定一个人可用还是必杀方面,有着惊人的天赋,被她留下来的人,这么多年来,没有发生任何一丝的差错。 所以,当他们知道申皓儿害了他们心目中的申护卫后,团结一致,开始不着痕迹地刁难申皓儿。 秦邵臻告诉他们,他的目的就是逼着申皓儿在这里也熬不下去,早日向大魏的申氏一族求助,逼着申剑国和田敏丽赴苍月,最后,他会不惜赔掉自已,也要引申氏一族彻底覆灭。 宗政博义曾很不解,因为此时的秦邵臻羽翼未丰,他太需要申氏一族的帮助,才能与大魏的太子一党抗衡。可秦邵臻告诉他,大魏真正有野狼之心的是申家。 申剑国如此助他回国,一是只有借他之手,申剑国方能名正言顺的除去太子一党。其二,他被质于苍月近十年,在大魏无任何根基,这也是申剑国看中的地方,既使有一天,秦邵臻登基,但手中的皇权却会旁落至申氏一族。 其实这两点,在申苏锦回大魏前,他们已经商议到这其中的可能性,尤其是申苏锦,身边申家的嫡子,他的观念却非常尖锐,他提出,自古权臣没有一个会全心助皇子登基,其目的不是挟天子以号令臣民,更甚,时机成熟之际,取而代之改朝换代。 申苏锦为了以防万一,他拿出一个配方,当宗政博义了解到那配方的作用时,心中顿时感到前途一片光明,因为只要拥有了这配方,别说是大魏,有朝一日,就算是整个苍月大陆,都可以拿下。 申苏锦提出他带回配方的上半部份,交给申剑国,作为交换他彻底支持秦邵臻的条件。第二份,交到了秦邵臻的手中,这是做为以防万一,因为配方的另一半在秦邵臻之手,那申剑国就不得不将秦邵臻接回,并助他登上帝位。 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申苏锦从大魏传来的密函中捷报连连。 可突然在一夜之间,秦邵臻突然改变了所有的策略。 那一夜,他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下雪,天气特别冷,临就寝前,他还和秦邵臻几个人烫了壶热酒,小饮一番后方入睡。 那晚窗外的狂风夹着冰霜敲打了一整宿的门窗,他睡得并不安稳时,突然听到秦邵臻疾声呼唤,“阿锦,阿锦!”那声音听上却异常凄厉。他一惊,抓了一件床榻边的棉袍就冲了出去,疾疾赶往秦邵臻的寝房,却见秦邵臻一纸单衣冲进了申苏锦的寝房里。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申苏锦已于半年前回大魏,前几日还在密函中提到,大魏的事一切安排妥当,马上着手安排接秦邵臻回大魏,请秦邵臻耐性等待,不需三个月,他便委托他的八妹申钥儿来大魏迎他回国。 这才过了几天? 可他尚来不及问一句,秦邵臻已从申苏锦的寝房里冲了出来,发了狂般地揪了他的衣领,眉宇间还是结了一层霜气,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他紧紧抿住的双唇控不住地颤l栗,“告诉我,现在是苍历几年,是几年,快告诉我!” “苍历110年,殿下,您怎么啦?”宗政博义惊骇万分,从不曾见过如此近乎癫狂的秦邵臻,他一边将身上的冬袍脱下,披在秦邵臻身上,一边命其它听到动静冲出来的护卫的丫环去拿秦邵臻的冬袍。 “再说一次,现在是苍历几年,阿锦,她、她,她”秦邵臻全身一震,心跳如鼓,瞬时胸膛之中的绞痛如再一次被利爪剐心,冷汗从额际蜿蜒而下,双眸赤张如夜豹,闪着幽幽嗜血之光,他紧紧盯着宗政博义,一字一顿,“阿锦她去了大魏没有?” 秦邵臻蛮暴的戾气扑在宗政博义的脸上,阴寒的眼神有一瞬间竟让宗政博义感到,眼前的人并不是秦邵臻,可又怎么可能,昨晚一起饮酒,等到秦邵臻入寝后,他方回房,如果这里有什么动静,哪会瞒得过他? “殿下,申护卫前日还曾寄来密函,函中提及一切顺利,殿下不日便可回到大魏,请殿下宽心!”宗政博义见秦邵臻连站都站不住,急忙用肩膀撑在秦邵臻的腋下,极力搜索着安稳秦邵臻情绪的话词,却感到秦邵臻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他想扶秦邵臻回寝房,却发现他的身体已僵冷如铁,甚至连迈开脚步都觉得难。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秦邵臻却一动不动,双拳握紧,手指一节一节地收缩,可他的眼睛似是千里冰封般,一点一点地在凝结着,那曾经泼墨般的瞳孔竟缓缓地透出一股灰白的雾气,他开始低低地笑,声音苍凉盖过冰天雪地,渐渐地,声音里透出了呜咽,那是一种脆弱至极致的哭声,象个刚懵憧懂得人世间悲欢喜乐的孩子,却被人遗弃在荒效野外一样,那般无助 “殿下,请您保重,属下等竭诚为殿下分忧!”秦邵臻的哀恸之声盖过所有人的心田,众人惶恐,却无一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一群护卫围在秦邵臻的身边齐齐跪下。 秦邵臻慢慢睁开眼睛,连眼睫处都结着一层霜气,他看着众人,清明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好半天那惨白的双唇才轻轻阖开,声音却嘶哑得如生锈的刀磨过木头,语声颤抖而悲戚,“迟了,迟了,太迟了……为什么不提前一年,哪怕是半年也好,这老天,真真是太无情,你是不是在戏弄于我……”语声一滞,便直直地朝后仰倒而下。 秦邵臻大病一场,却在清醒的第一时间,便命所有的护卫前往大魏,寻找申苏锦,他告诉他们,他要的其实是申家的八小姐,并不是躺着申府里,被丫环婆子侍候周到的申苏锦。 宗政博义只好奉令偷偷潜入大魏汴城,他们在大魏整整搜寻了半年之久,确实查出了申家真有一个申八小姐叫申钥儿,只是听说自小不在身边养大,他们欲追查申钥儿的下落,却在汴城徘徊了半年之久,依然毫无音讯,直至听闻景王殿下大张旗鼓地从大魏迎回一个女子。 宗政博义感到这消息有些不同寻常,便将那期间,申家失火,申六公子突然失踪之事一并密报给了秦邵臻后,终于接到秦邵臻命他们回苍月的命令。 “殿下,您的药煎好了!”门外传来厨房婆子的叩门之声,打断了宗政博义所有的回忆。 宗政博义开了门,接了药盅后又关上门,“殿下,您的药,趁热喝了!” 秦邵臻接过药盅,几口饮尽,轻咳一声,“博义,你忙去吧!”虽然时光回溯后,他的身体已无蛊虫,但疼痛好象带了记忆一样跟随而来,一想往事,便时不时的绞着他的心脏。 宗政博义为此,遍寻名医,却始终找不到原因,只好配了些养心的药,成日让厨房的婆子熬了让他喝着。 半年过去了,这样的疼痛对他已不奇怪,有时他甚至觉得庆幸,因为只有在忍受这样的极端疼痛时,他的心反而感到好受一些! 申皓儿回到寝房中后,合着衣直直躺在床榻上,甚至也不讲究身上的尿骚味会不会弄脏被褥,她太累,想好好睡一觉。 睁开眼时,她是被腹中的饥饿唤醒,她推开窗,看看天色已暗,这时候早已过了晚膳的时间。她下了榻,点了灯烛,也懒得出去打水洗澡,只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了,便端着碗想去厨房里找点吃的。 自从进了大魏质子行苑后,一日三次的膳食也成为她的负担。 她自小娇身惯养,到哪里都是丫环婆子成群地侍候着,偶尔去大魏皇宫给皇太后请安,那姿态是比一国公主还要派头。可到了这,她才知道,身为护卫,主子坐着听戏时,她只能和一些侍卫站在旁,虽然不必奉茶,但大热天让她如木桩般站一个上午,真是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盼到聚会散了,她原以为回到行苑就可以休息了,谁知道,被告之,身为护卫,应时刻守护主子的安全,她必需与几个护卫一起轮值。 到了用膳,她虽然不必和一群奴才一起用,但却被分配与一群护卫一起吃。 第一天,她混在一群男人中,便端起矜持的模样慢慢地吃着,可刚扒了一口的饭,抬首时,桌上的菜已被一扫而光。 原来,这里的规距是菜一出,众人就马上把想吃的菜扫到自已的碗里,手脚快的多吃,手脚慢的自然就少了。 第二日,她聪明了,抢食她在做乞丐时,也有一些经验,所以,菜被端上时,她重重捏着筷子准备拿下一块鸡腿,谁知,所有学过的经验到这里根本就无从发挥,因为,乞食者多为老弱病残,而这里却是一身武功的侍卫,她半趴在桌子上,好不容易够到一个鸡腿,被另一个侍卫半途直接拦截! 甚至来不及计较,她马上把筷子再伸向盘里时,又……空空如也! 她瞧出来了,他们分明是故意的,故意与她为难。 那一刹,她生生忍下想掀了桌子的欲望。 她连吃了几天的白米饭,嘴巴淡极了,她感到自已连做梦都想着嘴巴要分泌出一点盐来。 因为营养跟不上,不过是几天时间,她在当值期间已经连晕了三次,她被那些质子护卫明里暗里地取笑,他们公然拿她和申钥儿相比,言辞里充满讥讽,尤其那一句,“龙生九种,种种不同!”让她差点与那个侍卫撕破脸。 好在她也有些小聪明,每天天色稍一暗,她会到厨房里找些吃的,就算是米饭,找点腌菜伴一伴,也好过忍饥挨饿,所幸,在燕南城行乞的日子,让她的脾胃变好,吃什么都不挑。 可今晚的厨房竟上了锁,申皓儿明白,这是连厨房的人都开始为难她了。 她受那些护卫的气也罢了,厨房里的是一群质子府最下等的奴才,难道她还要看这些人的眼色? 脚底生出的寒意,申皓儿眸光一厉,也不多想,一手摔了手中的碗,便冲丫环婆子住的后院里,声嘶力竭地大喊,“有没有人,谁当差?”可她连喊了几声,愣是无一人给她回应,偶尔就是有人推开窗子,仅是看了她一眼后,就关上了窗。 申皓儿气得全身发抖,若说以前,她的小姐婢气稍一冒出苗头,那些丫环婆子个个变得战战兢兢,也没给她大发雷霆的机会,可在这里,所有的人当她是透明。那些苍月的当权者也罢,难道还要让侍候她的奴才凌驾于她之上?这口气她实在是咽不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同为申家的女儿,申钥儿可以得到燕京上下的尊重,而她连使唤个奴才也无人答应。 “我告诉你们这些狗奴才,本小姐初来乍到,凡事都讲求一个和字,别以为本小姐好欺负!我告诉你们,该给本小姐准备的寝居用品、茶水点心要是半个时辰内还不送到本小姐的寝房中,本小姐就一把火把这烧了。”申皓儿指着一扇扇关闭的窗户,继而咬紧牙根,如要狠狠磨碎什么一般,“我告诉你们,本小姐是大魏护国将军之嫡女,我犯得起错。大不了向皇上领了过失的罪责,但你们这些奴才就不同了,要么一把火给烧死,要不给拉到菜市场砍头,你们自个挑……” 谁知道话未说完,对面的一张窗子“砰”地一声被重重推开,在申皓儿尚未反应过来时,一盆的脏水已披头盖脸地朝着她泼了过来,适巧她张着口骂,一股怪味瞬时冲刷着味蕾,那味道让她一瞬间就想起燕南城那老乞婆的臭脚味。 紧接着便是胃腹一阵痉挛抽搐,“呕”地一声,翻滚地吐出酸液,但半数还是被她呛进了腹中,她干呕着,可腹中空空,哪有东西能给她吐?耳边却响起了更加鄙夷的斥骂声,“吵什么吵,别说是大魏护国将军的嫡女,就算是大魏护国将军来了,在这里也算个屁。你想烧房子,我老婆子告诉你,只要烟一冒起,老婆子担保,第一个就把你给先熏死!想在这里耍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另一声更加刻薄的声音响起,尖尖地异常刺耳,“耍什么小姐脾气,大魏护国将军嫡小姐,哼哼,以为这是在大魏呀。” “到底是穷乡僻壤跑来的乡巴佬,瞧她一身的寒酸样,还小姐!我告诉你,这里的狗吠几声还有人丢根骨头,您哪,省着点力气吧” …… 七嘴八舌的尖刻语言各利箭一道道射进她的心中,更甚,有些人还向她扔了瓜果的皮和生鸡蛋 这种遭遇她曾在燕南城经历过,但那时,是因为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身份,所以,她被辱、被骂、被打,心中尚有一个希望,只要她的身份被证实,那她还是高高在上仕家小姐。 天地好象变得混混沌沌的,四周有一群人尖笑着围着她,指指点点,那一张张的脸在眼前交替变幻着,全是张狂不屑的笑 “好……好,你们这些狗奴才,你们等着,我这就去见殿下,我找殿下为我作主……”申皓儿气得全身发抖,一步一步地朝后退着。 尽管今夜轮值守护秦邵臻的护卫告诉她,殿下休息了,不得打扰。但申皓儿还是凭着一股执着,跪在了秦邵臻的寝房外的过道里。 虽然到后来秦邵臻开了门,却一句将话让她幡然醒悟,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消失在掩起的门后,尽管只是一瞥,却依然让她看清,他眸底浮现的是冷漠至极的薄光,这一眼,将她经年所有的梦一刹那打碎。 而让她醒悟的一句话是:申七小姐,你连几个丫环婆子都收服不了,你何德何能来取代申钥儿。 本以为,年少的初见,情窦初开,十年相思的日积月累,当她以为有足够的爱可以让她支身去苍月寻找他时,却发现,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被自已美化的泡沫之恋,甚至无需要任何外力,只要在空中飘荡久了,自会破灭。 申皓儿不知道自已是如何回到寝房,她拼了力气关上门的一刹那,所有的信念轰然倒塌。 满腔的怒、怨、恨在胸中雄雄燃烧,偏生,没有一道的发泄口,她疯了似地将身上的发臭的衣裳脱下,喘着深重的粗气在寝房里来回巅狂似地踱着,时而,抓着竹枕狠狠地敲打着床榻,时而抓起椅子死命地砸向衣柜,她哭着,笑着,只觉得这种日子要是再呆下去,她离疯不远了 直到,她又饥又渴又……臭!她又疲又累又酸苦无依,直到,她的手连抬的力气也没有时,直到她连呜咽都觉得是一种负担,她甚至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 夜色浓郁,申皓儿突然听到窗外传来兵刃的重击之声,又听到有人大喊,“有刺客,保护殿下!” 她大吃一惊,手脚并用的爬起,寝房中的灯烛早已燃尽,光线模糊惨淡,她又不敢开窗,只好佝偻着身子钻到床榻底下躲着。 突然,寝房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一个血淋淋的人似乎被人一脚踹了进来,夜光瞬时灌进寝房中,打在那人血淋淋的脸上,申皓儿瞬时想起在燕南城的义庄那阴森可怖的场面,“啊”地一声就惨叫出声。 却只听一声碎裂声响,她感到脑门被重重一磕,原来头顶上的床榻被人生生用重锤砸成两半,只见一个人伸出长臂,张爪攫人,那蒙巾上的一双眼是如此的阴森可怖。 这时,两道身影极快地掠了进来,一人出手横拦那蒙面人带着他一起滚落地上,另一人抢至蒙面人的身前,将申皓儿提了出来。 申皓儿吓得大喊救命,“别杀我,别杀我,殿下的寝房在左边……” “闭嘴,别嚷,我们是奉命保护你!”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透着微微的不耐烦。 “紫霞,你带她先走!”紫倩说完,双手狠狠一拍地面,与那黑衣人不差分厘同时掠起。一个是黑衣鼓风,另一个是长发飞扬,双拳交错,两人就像转动的走马灯。 另一个女子带着申皓儿迅速地往外撤着,突然,横冲出五六个黑衣人,各自拿着奇形怪状的武器。 紫霞瞬时感到头疼,是北蒙人。北蒙人并不擅打,但个个身强力壮,善于死缠,又不怕死,紫霞毕竟是女子,要是拼得时间太长,在体力上便会吃亏。 她一把推开怀里的申皓儿,低喝,“要想活命,就不要绊手绊脚,配合着跟紧就是!” “我……我……”可老天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一把狼牙棍已朝着她的面门狠狠地煽了过来,申皓儿她吓得魂飞魄散,双脚象灌了铅似地,她脑子一片空白,唯一所剩的念想就是,只要她不死,她要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紫霞根本没料到眼前的北蒙人居然身法如此快捷,又见申皓儿跟呆木一样直直伫着,情急之下,只好狠狠将申皓儿往左边一推,而自已亦借着一股力向右边腾跃开,避过了狼牙棒。 “啊”申皓儿被狠狠一推,身体失去平衡,在倒下的那一刹那,突然感到右脸传来挤爆般的钻痛,尚不知缘何时,整个人已砸在了青石地板上。她甚至无暇顾及身上传来的疼痛,触手一摸右脸,轻轻触移,随着指尖传来的触感,某种无法言喻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要吞噬心脏,她颤微微地将掌心移至眼前,月光下,她的掌心血红一片,那一瞬,她的瞳孔如被捅穿般倏地睁大。 她无法置信地将自已的手再一次轻触在脸上,她的指尖感受到的不是柔软的肌肤,而是一块带着倒刺一般的球,很硬,凹凸不平,而从掌心里传来的大小,似乎有鸽子蛋一般生生地掐进了她的脸蛋之中。 这时,紫倩过来接应,一见申皓儿傻呆呆地坐在地上,一手摸着脸象个白痴,不觉冷笑,“我们替你卖命,你倒好,找个藏身的地方都不会,你以为这是玩家家,打闹来着?” 申皓儿张着嘴,茫茫然地抬首看着四周刀光剑影,甚至臂粗的锁链从她的头顶上挥过,她亦毫无知觉。她听不到紫倩的冷嘲热讽,她的耳畔轰鸣不绝,眼前的原本模糊的视物开始更加混沌发黑,就在意识昏迷的一刹那,她仿佛又看到了申钥儿那一双带着“咒”字的瞳眸…… 紫倩的话刚说完,申皓儿已然斜斜地倒下,昏阙了过去,紫倩这才发现申皓儿手指夹缝间溢满了鲜血,微微一惊,俯下身移开她的手一瞧,倒吸了一口冷气,惊叫,“紫霞,她受伤了,我先带她去找苏楠,你先应付!” 庆安公主府。 紫倩半夜背回一个人,没有惊动府里的人,只悄然唤醒苏楠,当苏楠看到申皓儿脸上的伤时,暗叫一声不好,便吩咐贴身丫环去请庆安公主前来,自已便动手准备给申皓儿的脸治伤。 庆安匆匆赶至,苏楠仅是帮申皓儿的脸止了血,尚在准备工具要抠出那个暗器。 “伤得怎么样?”庆安甚至顾不得换裙子,里面一身轻薄的亵衣和亵裤,外披一件对襟的袍子就急急地冲了进了,也不待苏楠回答,径自冲到长长的医案边一看 庆安连连倒吸地几口冷气,瞬间觉得手脚发软,再细看申皓儿脸上只露出半颗如海胆般的球时,一个踉跄,连站也站不住就直接跌坐在地上,紫倩忙上去扶起,见庆安这模样,心生不安,在她们眼里,这不过是一个大魏的女子,如何值得庆安公主如此失态。 “那是什么东西?”庆安在紫倩的搀扶下终于站稳,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带刺的球体,在这炎热的夏季却周身冒着冷气,横生波澜的眼瞳中满是痛楚,几近哀求的口吻,“苏楠,有救么,皓儿的脸……” 苏楠微微一震,心头划过酸拧,这个月真是多事之秋,先是贺锦钰废掉一只腿,她尚不敢实报,只是虚语着等贺锦钰的伤愈后,方知是否伤了根本。 贺锦钰的伤情,庆安依然蒙在鼓里。 可这申皓儿的伤却不同,就算是没有任何医理常识的人亦瞧得出,这样的致命的伤除了大罗神仙外,就算是神医盖世亦无可奈何,庆安肯定心里有数,只是心头尚带着一丝的侥幸,或是说当她的话是最后一根稻草。 苏楠对上庆安的眸光,摇摇首,尽量用平淡的口气道,“现在还不知道,小姐,要不您先到外边,我这里先治一治,刚刚只是把血止住,尚来不及诊治,等一切结束,奴婢就跟您汇报!” “好,好,苏楠,真是辛苦你了,本宫听你的,就在外面候着,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叫一声,本宫一定在的!”庆安突然上前紧紧握了苏楠的手,明知答案,却还是报一丝丝的希望,此刻,她自觉早已堕入绝望深渊,语声里带了难掩的哽咽,“苏楠,你一定要救她,本宫就这个女儿,自小连一口奶也不曾喂过,你……” 苏楠眼圈跟着一红,用力点点头,“小姐,您别伤心,奴婢会尽力,一定会尽力的!”她转首对一旁呆若木鸡的紫倩道,“快扶公主出去,这里不需要帮手!” “小姐,奴婢扶您!”紫倩自知,这一次她和紫霞的祸闯大了,她们哪知道原来这个申皓儿就是十七年前小姐忍痛舍弃的孩子。 庆安置若罔闻,由着紫倩扶着一步一步地离开。 紫倩拉了一张椅子给庆安坐着,也不敢吭声,安安静静地陪同。 从暮色沉沉,夜风缕缕中,渐渐地,东方天幕升起一道光芒,鸟儿开始欢鸣,直至阳光穿过斑斓云彩,带着霞光蔓延了整个大地,方听到寝房的门被打开,苏楠一身是血的从药房内走了出来。 “怎么样?”庆安的声音颤得厉害,一夜的揪心等待,一夜的凌迟,她现在无比后悔,在申皓儿来到苍月后,她不应心报侥幸,将她一个人留在那虎狼之窝,只派两个奴才去保护。 “小姐,你要节哀……”苏楠低下首,不敢直视庆安期待的眼神。申皓儿的伤远比她想象地要厉害十分。 “别废话,直说!”庆安倒吸一口冷气,从心脏开始发麻,一波一波地随着血液传至四肢,唇颤得连发出的声音都在抖,发出来的声音却如带着尖刺,直穿苏楠的耳膜,“本宫要知道实情!” “是北蒙的一种暗器,有鸽蛋大,带倒刺,已完全穿破申七小姐的右脸颊,穿出一个洞,右脸的上下牙床也全毁塌了,治好了,这右半边脸是没了……”余下的话她也说不下去,人是死不了,但整个脸颊被取了下来,右边脸空空一片,别说能不能见人,就是将来吃东西也会从右侧脸流出来,活着,当真是不如死。 庆安的情绪瞬时崩溃,这些年,她疼顾宝嵌为了什么?难道她真与林皇后姐妹情深,爱屋及乌?那是因为她太想这个女儿,她心头熬着太多太多的内疚,几乎把她的血都熬干了,可她连去看一眼也不敢,唯恐被精明的田敏丽察觉到什么。 所以,这么多年来,把对女儿的思念、愧疚全都一股脑儿地放在了顾宝嵌的身上。 申皓儿在燕京城门突然提出要取代申钥儿做秦邵臻的护卫,她能阻止么?不能,她没有身份,更没有立场! 她现在没办法认回她,是因为时机未至,这么多年的筹谋,眼看一步一步接近自已的愿望,怎么能因为申皓儿这一步看似没有多少危险的提议而乱了自已的阵角? 不,不是她太残忍,也不是她想牺牲了这个女儿,而是她根本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她以为,以秦邵臻的力量,就算有申钥儿的仇家来找上门,多少也能护着她,而田敏丽和申剑国已经从大魏出发,至苍月不过是几日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她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怎么办,本宫应怎么办,她这么小,才十七岁,是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年华,本宫原想给她最尊贵的,可现在……”庆安狠狠地揪着胸口,胸腔里似乎憋闷到要窒息,为什么竟会这样?为何令人绝望的事一件一件发生,是什么改变了? 不!不会的!她用力摇首否定,她知道人间有着邪恶力量,她也置手做过,但她从不曾害怕过报应,可这一刻,她竟心生了怯意,她急促地呼吸着,象即将失水的鱼,“一个是伤了腿,一个是伤了脸,本宫究竟行的是什么运?苏楠,你说,本宫该怎么办,应怎么办呀……” “小姐,您先别伤心,让苏楠想想补救的办法!”紫霞此时已回来,看着这样的庆安公主,她的内心愈来愈不安,她也不懂,怎么会这么凑巧,明明是想救她,却一推,后果如此严重。 “补救,怎么补救,你能赔给她一张脸?”庆安蓦地起身,阴侧侧地直盯着紫霞,一巴掌狠狠地朝着她的脸上煽去,嘶声厉问,“本宫是如何吩咐的?你当本宫的命令是耳边风?不过是几日,就让人伤成这样?” 苏楠慌忙上前扶住庆安,疾声道,“公主,您先虽息怒,奴婢倒有一个办法,你不妨试试!”其实这个想法,在她方才拿出那颗暗器时,脑子瞬间划过。 猛然,庆安转过首,劈口道,“什么方法,直接说,别拐弯抹角的!” 苏楠眼神一眯,谨声道,“古灵巫术上有一种记载,就是夺魂。奴婢虽然多年无法参透,但是,田敏丽一定会!” “你是说”庆安心中狂跳,一种念想马上升起,眸光一闪,一种与天较量的勇气瞬时溢满心头,认命么?不!她怎么能让她唯一的一个女儿就这样不人不鬼地活下去? 主仆二人眸光相交中,多年的默契何需一字一句地解释,两人会心一笑,庆安周身的紧崩开始慢慢地松驰下来,语声漫漫,“你是说,夺申钥儿的身体,是不是?”庆安一语道出,胸口处一夜郁填之气终于沉积厚发,全番涌出,不知不觉化为笑声,带着阴冷、带着无比汹涌的畅快,“好,我们好好筹谋,不仅要从景王手里抢到申钥儿的身体,还要让田敏丽再一次挥刀斩向自已的亲骨肉!” 药房外的大堂,哀乐之声消逝无踪,此刻,恍如吹响了一曲令人热血沸腾的战歌! 苏楠被庆安眼神挑起了兴奋,“对,奴婢就是这意思,如今申钥儿依然未舒醒,但是,东阁已被景王殿下请至挽月小筑,申钥儿醒来是迟早之事,以申钥儿的本事,她若舒醒,将来就是我们的一个劲敌,到不如让她永远没机会舒醒!” “好办法,真是好办法,一石二鸟,苏楠,你果然是本宫的福星!”庆安公主兴奋地左右踱步,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一道接一道的想法从思绪里划过,最后,脚步一滞,脸色渐渐沉冗,“苏楠,就凭我们现在的力量,想从景王的手中夺人,谈何容易?” 苏楠一笑,脸上盈满自信,“小姐,皇上这些年一直觑觎小姐身后暗藏的力量,尤其,他对奴婢的兄长一直想收为已用,不如,小姐这一次就和皇上配合,说不定能一举拿下景王!而且”苏楠诡异一笑,带着邀功的表情,“而且,小姐可以向皇上提出条件,若这一次狙杀景王成功,那就让皇上许下储君之位!” 庆安闻言,脸上瞬时冷了下来,心头又窝起了一股邪火,“别提了,他要是肯给钰儿这个名份,本宫早八百年就与他联手了!” 紫倩突然上前,轻轻道,“小姐,奴婢有一件事想禀报!” 满腔激情被浇了冷水,庆安的声音显得有些意兴澜珊,“什么事,最好你能将功赎罪,否则,你护主不利,本宫定惩不怠!” “是!”紫倩顿了顿,与紫霞二人相交一眼,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奴婢二人这几日保护申七小姐时,发现申七小姐有梦呓的习惯,只是她的声音极小,很难听得清她说什么,但奴婢自幼会唇语,倒听明白了她说些什么。” 庆安呼吸一紧,直觉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你听到什么了?” “她白日里受了气,夜里总是在念叨着……”紫霞感到这事可以掀起惊淘骇浪,甚至可以令整个苍月大陆江山变色,所以,俯了身过去,凑在庆安的耳畔,轻轻低语。 许久,许久,庆安的眼睛开始放亮,最后竟兴奋得交叉紧握着双手,全部听完后,转首看向苏楠,笑直达眼际,“苏楠,你今日献的计本宫采纳了,不错,本宫不仅要借这次机会,让皇上助本宫一臂之力,并让他承下诺言,若能一举拿下景王,就把储君之位留给钰儿。”庆安哈哈大笑,一夜的烦恼瞬时被清了空,纵声而畅吟,“这真真是应了一句,福祸相依,就看世人有没有这本事,把祸事转成福份!” 语毕,又拍了拍紫霞和紫倩二人的肩膀,“恕你们二人无罪,这事,就一笔划过了,他日,本宫若成事,本宫定许你姐妹二人风风光光地回川西!” “多谢小姐!”苏楠、紫霞、紫倩三人忙上前福身,齐声道,“奴婢祝公主殿下心想事成!” 正文 069 驾驭天下之配方 章节名:069 驾驭天下之配方 此时清晨的光线透过雕花窗棂打在大理石的桌案上,庆安公主轻轻揉了几下有些发涨的眼角后,站起身,素手微微一抬,牵了苏楠的手,“来,陪我进去瞧瞧皓儿!” 苏楠的心一紧,反握住庆安的手,脸上勉强堆出笑意,“小姐,奴婢瞧您熬了一夜,不如回房歇息,皓儿有奴婢看着,公主请放宽心!” 庆安怎会不知苏楠的心思,主仆二人数十年的情谊,心意早已相通,她摇了摇首,叹道,“莫担心,本宫心里自是有数,况且皓儿的伤也是暂时的!” 主仆二人牵手进了药房,药房长案桌旁的七八盏宫灯此时已被吹灭,只留了一盏,庆安看到申皓儿直直躺在长案上,头上罩着一个四方的透明纱罩,而她的双手被交叉绑在腹部,心头一沁,一丝戾色掠上眉间,厉问,“为何绑着她的手?” “小姐,这天气热,皓儿脸上的伤口奴婢只用药抹,并不敢包扎,怕不慎溃烂生脓,奴婢就用罩子,防蚊虫。但奴婢担心皓儿睡梦中会不知不觉用手碰伤口,所以,只好先绑了她的手,以防万一!” “难为你想得真周道,哎!”庆安神色一缓,又是一声长叹,径自走了到了长案边。 纱罩虽是透明,但颜色却是黑色,所以,庆安一时无法看清申皓儿的脸,她颤微微地伸出手,尽管她的心早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在她一揭开的那一刹那,眼前的惨状如把重锤狠狠地把她的心砸成血肉模糊,痛得一手掩住了嘴,眼泪再一次狂飙了出来。 那样的脸,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人的脸,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她会以为这是一具死去多日,面目开始腐烂的脸。她的整个右脸上半部份高肿,连着鼻子也比原先肿大了一倍,可到了脸颊处却只见上下两排红肿的牙龈,上还有一颗幸存的牙齿狰狞地露着,右边的下唇瓣亦缺失了一半,血红的嫩肉外翻着,颜色鲜艳却异常可怖。 “我的儿……”庆安瞬时心里乱得像团气漩四处奔走流窜,她气喘极剧不定地站着,唇齿启启阖阖中,方问出一句,“她以后……能不能开口说话……” 苏楠轻轻摇了摇首,安慰道,“小姐,您又忘了,或许等她醒了,我们已经抢到了申钥儿的肉身了,能不能开口不重要!”怎么能开口,将来就是饮食也不能象正常人一样。 庆安知道苏楠会错了意,咬了咬牙,眼中交叠着,有挣扎、有放弃、有不甘、最后还是开了口,“苏楠,你不了解顾城亦这个人,他生性多疑,凭着本宫的片面之词,他不会相信那配方的事,只有他见了皓儿,方有可能应下,你想一想办法,让皓儿能开口说话。”话及此,庆安愧疚之心愈盛,自已的女儿已如此悲惨,她还盘算着为她的儿子谋路。 可要是不这么做,这么多年的牺牲不是全白废了么? 苏楠踌躇一下,“小姐,她脸上的伤说来也是皮外伤,养个三四天就能下地,或许,她可以用手写,只是,奴婢担心的是她看了自已的伤后,会承受不住。” “是呀,本公是关心则乱,倒不记得可以代笔。”庆安公主环视着四周,唇角挑着一缕深深的自讽,“先把这里的镜子,所有反光的东西都撤了,等她醒后,本宫会好好跟她谈!” 庆安小心翼翼地将脸罩复盖在申皓儿的脸上,刚欲离开,忽然闻到这药房中,除了一些熟悉的药味及血腥之味外,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尿骚之味,眉峰轻轻一蹙,掏出粉白绢丝手帕掩住口鼻,“苏楠,这药房里头怎么会有一股骚味?” 苏楠是医者,自然嗅觉比寻觉人敏捷,听了后,也表示不解,“是皓儿身上传来的,奴婢也不明白,昨夜带来时,身上就有这怪味,好象在皓儿身上还留了很久,都闷出些酸臭味,只是她伤得重,也来不及给她换件干净的!” 庆安眉峰一拧,声音带戾色,“把紫霞、紫倩二人叫进来,我倒是要问问,这孩子在质子府里究竟遇到些什么事!还有,再拿一套干净的衣裳,吩咐人弄一盆热水,得给她清洗清洗!” “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庆安俯下身,靠近时,方感觉那味极令人难以忍受,也不知道她究竟受了什么罪,一个堂堂的千金小姐,竟弄得这么狼狈。 庆安小心翼翼的褪下申皓儿的亵裤,看到那一双莹白肌肤,骨肉均匀的修长小腿时,鼻翼处又是一酸,眼泪便滴落下来。想起彼时孩子刚出生时,因为早产,才在她的腹中呆了七个月就出来,当时,眼睛只有一条线,四肢细跟成人的拇指一般,在她的手掌中时,奄奄一息。 她哭着唤了半天,她才象小猫儿一样,一张一阖着尾指般大小的嘴巴哭了出来。 如今,能养成这般水灵,不得不说是田敏丽的功劳。也不负了她当年狠下心,把她将田敏丽的孩子偷偷做了交换。 庆安将褪下的亵裤远远扔开,本想把袍子拉下来盖住她的身子,却发现那袍子上的味道亦很浓重,轻叹一声,便开始笨手笨脚地找着衣袍上的绣扣,因为申皓儿身上穿着侍卫的衣袍,开襟处与寻常仕家贵族的袍子不同,庆安一时之间找不到扣子在哪里,又怕惊了申皓儿,正有些不耐时,紫霞和紫倩及苏楠三人走了进来。 “公主殿下,让奴婢来!”紫倩顶着心头瑟冷奔了过去,先是一手轻轻抬高申皓儿的手,另一只手娴熟地找到腋下的扭扣,三下两除二就解了。 苏楠马上俯下身,把长案下的冰盆拖了出来,端到外头后马上进来,把窗子都关实。 紫霞也不敢闲着,飞快找了一把剪子走到长案边,瞥了一脸阴沉的庆安,轻轻地对紫倩道,“把她的上袍对剪了吧,别让她醒过来,让她多睡一会,省得醒来后……”紫霞言及此,马上察觉失言,不安的瞟了庆安一眼后,发现她似乎没太在意她在说什么,暗中嘘了一口气,赶紧闭口不言,与紫倩二人配合着将申皓儿的里外衣袍都脱掉。 这时几个公主府的丫环端了一桶热水进来,庆安命她们把东西搁下后退下。 苏楠见庆安拿了干毛巾,忙接了过来道,“小姐,让奴婢来,这些粗活您干不了!” “什么粗活?帮女儿净一次身叫粗活?”庆安一把夺过,浸了水拧干后,开始给申皓儿细细地擦起身子,“紫霞,你来说说,这几天你们跟着皓儿,究竟她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身上会这么臭?本公不会再追究你们的过失。”庆安略略停了停,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但语锋变重,“所以,你二人有什么都说出来,不要有任何的隐瞒!” 方才褪亵裤时,庆安已经知道肯定是失禁才会在亵裤的大腿内侧沿着裤管留下土黄色的痕迹。 “是,公主殿下!”紫霞一边帮着拧毛巾,递香粉,一边轻轻把昨日黄昏在皇宫御花园的荷池畔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 从质子行苑被丫环婆子和侍卫们为难开始,讲到昨日黄昏张晴妩设宴,宴前凤繁星突然故意找茬,庆安的脸色就开始变了,当她听到凤繁星提议让申皓儿顶着苹果让大伙射箭比赛时,倒吸一口气,因太过于难以置信的震惊,原本纠结在心里的一口气突然就喷了出来,十指狠狠地拧着毛巾,频频冷笑出声,“凤繁星为难申皓儿?难不成是因为顾城风为了申钥儿抛弃了韩昭卿?她一个二品王妃倒管得太宽了!” “公主,是奴婢无能,奴婢二人当时没有及时出现制止!” “这不怪你二人!”她现在也无法去追究紫霞和紫倩的错处,毕竟两人都不知道申皓儿是她的亲骨肉,以当时的情况,她二人也确定不宜出面, 没想到,接下来紫霞提到申皓儿失禁遭众人嘲讽,贺锦年一箭射中申皓儿嘴里的李子,众人齐声鼓掌,更让庆安感到一颗心都被绞烂,她做梦都没想到,申皓儿在苍月皇宫中竟会有这样非人的待遇。 她是个公主,高高在上的公主,但凡她知情一点一丝,她也能护着她,可这期间,贺锦钰的事几乎让她操碎了心,她的女儿会落到这样的绝境,她知道,她绝难辞其咎! 这一刻,她发誓,付出再大的代价她也要夺到申钥儿的身体,给她女儿一个完整的人生。 庆安帮申皓儿扣上最后一个绣扣时,她的眸中不复有多余的眼泪,她的声音恨得几乎能淬出毒汁,“凤繁星这一口气,本宫迟早会替皓儿算回。至于贺锦年,他现在敢公然带着姚清浅四处招摇,不是是仗着景王的影卫护身。没事,没事!就让他多得意一阵,待本宫收拾了景王,自然就轮到他和清浅了!” 过了两日,申皓儿的伤稍平稳后,庆安令人将申皓儿搬到离自已寝房很近的一间寝居之内,以前,顾宝嵌常常在这里小居,寝房内的一饰一物也是当年庆安为自已思念的女儿精心挑选的。 申皓儿一直恶梦深缠,梦中没有一丝的色彩,一片惨淡的黑白镜像。 有些在她的记忆里早就消失的,却在梦中出现,比如灵碎子来申家时,一眼看中申钥儿,而田敏丽一直希望灵碎子收下申皓儿。 灵碎子便问她,“你叫皓儿么?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跟我学本事?” 她笑着按母亲教她背的话,用软软的童音有些不利索地一字一字念了出来,“学了本事,才能守护国家,为天下苍生,为百姓,亦为家人!” 问到申钥儿时,申钥儿眸光皓如星辰,笑着答,“师父,我会让你名扬天下的!” 第二天,灵碎子带走了申钥儿,她拉着母亲的裙尾哭了一天,她并不知道拜灵碎子为师有什么好处,只知道,她又输给了申钥儿。 申府里的人都知道,当她学会站时,申钥儿已拿着弹弓满园子追着打麻雀,百发百中。 当她学会踉踉跄跄地扑进田敏丽怀里时,申钥儿已骑着小马雄纠纠气昂昂地冲出申府的大门。 当她会完整地开口说一句话时,申钥儿已经会背无数首诗,并拿着毛笔端坐在申苏锦的书房里工工整整地写字。 冬天,她冷得躲在寝房里养病时,申钥儿和丫环们在园子里玩雪战,欢乐的笑声一直萦绕在她的耳畔,刺得她耳膜发疼。 夏天,她不慎吃了凉的东西腹泻,被迫喝了一个月的药时,申钥儿跳到花园里的鱼池里来回游泳,有时还摘了很多的莲蓬来找她一起吃。 秋天,她的咳症犯时,死气沉沉地躺在床上忍受着代夫没完没了的针炙,申钥儿已经和偷偷地跟着申苏锦去上学堂。 记忆中,她总呆在盈满药味的寝房中,趴在窗头,羡慕地看着花园中象灵雀般的申钥儿。 唯有春天,她的母亲会说天气不错,帮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带她到郊外走一走,晒晒太阳,而且母亲总是不肯带上申钥儿,就算申钥儿怎么求,她母亲也拒绝,母亲说,申钥儿太吵了,她喜欢的是安静的孩子! 这些记忆都是在申皓儿三岁前的,因为申钥儿三岁后,被灵碎子带走。 在她成长后,早已不记得这些,但梦中,一些片段,浅浅地从沉睡的记忆中跳跃出来,让她的大脑再一次游览个遍。 她在梦中为自已哭泣…… 庆安公主从各处搜索珍稀药材供苏楠配出最好的伤药,每天隔两个时辰为申皓儿换药。 这期间,苏楠只能用管子接送一些流质的食物直接从她的咽喉处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喂,以免感染到右边的伤口。 为防止申皓儿醒来疼痛,或是情绪崩溃影响治疗,苏楠在申皓儿的食物中下了些不伤人体的药,让她一直处于沉睡的状态。 直到五天后,申皓儿脸上的结痂开始脱落,苏楠方停止了给她服用的软粥中放药。 申皓儿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庆安公主。 “孩子,你别怕,我是苍月的庆安公主,你在入燕京城门时,我们曾有一面之缘,你现在别开口,先听我把话说完……”庆安从榻前的椅上站起身,坐到她的身边,一手轻轻抚着她额头,顺理着额间的碎发,另一只手握住了申皓儿搁在床沿上的手,轻轻摩挲着,脸上浮现的安定人心的神情,用世间最温柔的声音低喃着,“乖,本宫不会伤害你。你现在很安全,只要好好听本宫把话说完便是!” “去年,你的父亲申剑国和母亲田敏丽曾经助过本宫,现在你受了伤,本宫自会全力助你度过难过,你放心,本宫许诺,定还你一张脸完美无缺的脸。但这在之前,你得冷静地听我把话说完,你现在伤了脸,不便开口,更不宜激动,你明白么?”庆安看着申皓儿脆弱的眼神,温柔一笑鼓励,“如果明白,就动一下你右手的拇指!” 申皓儿纤秀的眼睫扑扇下来,她无从知道眼前的人能不能信任,自从离开大魏以来,从不曾有一个人对她施过援手,可就算是恐惧和不安,她的脸依然无法给出一点反应,只好认命地动了动拇指。 庆安如此近距离看着申皓儿脸上狰狞的一个洞,又看她因为明明戒备她却因为无助,不得不乖巧听从命运摆布的模样,心头如何不酸楚? 可她连告诉她一声:我是你亲生母亲,你不必担心,娘亲会一心一意帮你! 可这句她无法说出口,因为,田敏丽是她生平的劲敌,除了几个极贴心的心腹外,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和田敏丽之间的关系。 她死死地敛住气息,不让自己滑入愧疚的深渊,她从容地从旁边的小案桌上拿出一幅柔软的金丝纱面具,上面绣了极为精致的图腾,看形状,只能遮住人的半边脸,她展开给申皓儿看,展颜笑道,“这是用云织彩锦同一种的绣线所缝制,是本宫令宫中的尚工局彻夜赶工出来,既柔软又透气,暂时可以让你做面具,不过,你别担心,不需要很久,本宫就能让你扔掉这个面具。” 庆安看到申皓儿紧绷的眉头终于缓缓松开时,方极有耐性地一点一点透露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她们计划拿下申钥儿的身体,让她从此摇身一变,成了申钥儿。 在这期间,申皓儿应如何配合庆安公主的安排,要怎么才能取得帝王顾城亦的信任。 庆安用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方将所有的计划说完整,又再用一时辰时间让申皓儿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最后,申皓儿提笔写下,“如果我答应了把我所知道的配方全告诉皇上,你是不是让我成为申钥儿?” “是!”庆安缓缓点头,暗暗吐了口气,平复心潮波动,慎重承诺,“本宫对天发誓,会全力助你!” 申皓儿眸光瞬时带了生机般地晃动起来,她终于把庆安的话全部消化了,除了一开始她为自已的命运感到惊恐外,当听到庆安说要让她占用申钥儿的身体时,申钥儿被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风风光光的迎进燕京城的一幕蓦地从记忆中浮起,清晰地冲刷她的头脑,她的脸上无法做任何一种表情,唯有一双眼眸圆圆睁着,可只有她自已知道,那不是害怕,而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如果她成了申钥儿,那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再一次占有申钥儿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她的一身荣光,包括,那美得倾天盖地的白衣男子。 别说她的脸伤了,就是她完好无损,她也愿意 “好,既然你答应了,那本宫就安排你面圣,届时应怎么说你会知道吧!” 申皓儿垂下头,缓缓地执笔写下,“知道!” 她轻轻撑起身子欲坐起,庆安忙倾身扶她,等她坐正她,庆安无需申皓儿开口,便将手中的面具小心翼翼地为她戴上,而后朝着好轻轻点点头,问,“要照照镜子么?” 申皓儿沉默地点了点头。庆安站起身,很快,从内寝拿出一面镜子,并打开了窗子,光影从布帘透过来,蒙上申皓儿半张她秀气的脸廓,衬着另一半的金色面具,生出一丝神秘之感。 庆安一笑,将镜子递了过去。 夏日,小小的舟儿穿行在碧波荡漾荷叶丛中,粉红色含苞欲放的莲花如凌波仙子般摇曳生姿,初夏的风沁着花香飘过来,万籁无声,唯有桨儿轻轻拍打着湖水传来的“哗哗”声。 若非是申皓儿心中忐忑不安,此刻,她一定会信手摘下那一个莲蓬,然后半靠在船首,享受着轻风阵阵。 庆安已向帝王上奏,顾城亦传召了她。 以她对苍月国历史的了解,这里的帝王都是贪得无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有些担心,顾城亦不肯为她办事,反而会不折手段拿到她所拥有的。 但是,她又想,一个堂堂的帝王,掌管天下苍生,岂能失信于一个小女子?何况有庆安公主做了担保。 幸好路途不长,舟子行了大约一盏茶时,就可以看到碧湖中央停着一艘两层高的画舫。待小舟靠近时,舫上的太监将一条半丈宽的木板搭在两船之间,把申皓儿接了过去。 “申小姐,从这条梯上二楼,皇上和公主殿下等着呢!”太监指了路后,便吩咐放木板的小太监全上小舟,只留他一个人独自留首在画舫一层。 申皓儿心道:不愧是苍月的帝王行事如此谨慎,不仅把说话的地点挑到这,连身边侍候的太监也打发了。 她双手扶着栏杆拾级而上,因为楼道偏窄,画舫也有些晃,所以,她低着头一级一级走得极慢,待抬首时,看到一双烟紫色缀满珍珠的绣花鞋站在了楼道口几步开外,申皓儿不安地抬首,原来是庆安公主。 庆安公主伸出手,微微一笑,“来,小心些!”又瞧了一眼申皓儿脸上的金色的蒙巾,轻轻赞道,“不错,多戴一层蒙巾不会显得太突兀!” 申皓儿眸光一亮,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接住了庆安递过来的友好。 “孩子,让你委屈了。”庆安领着她慢慢朝廊道走着,她的手温柔却不失力道,让申皓儿怦怦乱跳的心莫名地定了下来。 申皓儿用手势做了一个谢谢,又想起惊惧的一夜,眼圈又是一红,左半边俏丽的小脸白了几分。 庆安心头好象冻土般蓦然开裂,一时控不住,便转身抱住申皓儿,柔声安慰,“你放心,有本宫在,谁也再伤不得你半分。”心中却道:女儿,是娘没有护好你,你放心,娘欠你的,别人欠你的,有一天,你都会双倍拿回。 庆安牵着申皓儿从廊道绕到了船首,走到正中门,先喊了一声,“皇兄,申家七小姐到了!” “带她进来便是!”声音懒懒,透着微微的疲倦。 庆安推开门,领她进去,顾城亦便半靠在贵妃椅上,阖着双眼象是闭目养神的模样。 “皇兄,是不是头疾又犯了?”庆安走了过去,绕到后面,伸出双手自然触上顾城亦的太阳穴位,轻轻柔柔地按压着。 申皓儿也不敢打量四周的摆设,跪下身,嗑了三个头。 “朕这会不舒服,申小姐有奏快点呈上,让朕开开眼界,何为驾驳天下的配方!” 申皓儿听出帝王口气里含了些不耐的成份,忙从怀里掏出写好的呈上,上已书写好:“臣女申皓儿奏请皇上,臣女知道一种新的锻造兵器的方法,在治炼铁时,应用多少的比例渗碳,才会使剑和戟,更具有坚硬的刃部和坚韧的剑身。以及锻造时,如何用低碳钢锻打,及表面渗碳和淬火处理的技术!家父曾用这配方试过,结果煅造出来的剑与普通将士手中的剑相击,普通将士的剑刃部就出现凹痕,有些甚至马上断成两截!” “从何得来?”顾城亦看完后,眸光倏地一亮,坐直身子,他心中明白,若是拥有这样的武器,那他的士兵将所向披靡,又何需惧顾城风? 申皓儿咬了咬牙,俯身在面前的摊开的萱纸写下:“是臣女的八妹所得,她将配方给了家父!” “申家如若拥有这样的配方,那何须千方百计接回秦质子,只需拿了大魏天下,甚至连朕地苍月都可染指。恐怕申小姐是言过其实,世上并无此配方。”顾城亦的口气带了些戾色,“申七小姐,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申皓儿脸色倏地苍白,疾书写道:“皇上,臣女不敢虚言,确有配方,但臣女也不敢瞒皇上,配方中的最后一个程序掌握在秦皇子手上,所以,家父才”申皓儿写到此,笔触一滞,但想起庆安的嘱咐,最后还是慢慢地写下:“所以,家父才会不辞千里,亲自来接秦皇子回国!” 顾城亦冷笑道,“既然是在秦质子手上,那你先前声称申剑国已锻造出利剑,这不是自相矛盾?”顾城亦顿了顿,“你提的条件朕可依,但你若是敢半字虚言,朕就灭了你申氏一族!” “皇上,臣女绝不敢虚言半句!”申皓儿飞速的写,因为太紧张,字显得撩草,而她的半边本来就没什么血色脸变得更加苍白,左太阳穴上淡青的血脉若隐若现地急跳着,自进入苍月以来,她觉得自已一直是砧板上的鱼,时而被剔鳞,时而被剖腹,多年田敏丽所教导的临威不惧、察言观色的冷静,早已被一次次的威吓消磨一空。 现在又被顾城亦龙威所摄,脑中一片空白,便全部照实写下:“是臣女的八妹带回了铸造兵器合金的胚体,她说这胚体是用铁及一些其它的金属融合而成,而这个配方是在秦皇子的手中,所以,父亲才会让臣女来接秦皇子回大魏!” 是的,尽管于她是出于爱,真心真意地想接秦邵臻回大魏。可于申剑国,只有一个目的,为了秦邵臻手中的铸剑配方。 庆安适时站出,走到申皓儿的身前,俯下身,伸出手捋开她额际的碎发,又从怀中掏出锦帕,缓慢而小心地擦拭着申皓儿额间冒出的汗,象是待一个极珍贵而易碎的宝贝,完毕,转首略带指责地口吻,“皇兄,您瞧您,都把人家小姑娘给吓坏了!她这明明是立了天大的功!” 顾城亦淡淡一笑,“申皓儿,你退下!” 申皓儿嗑首后,不安地瞧了庆安一眼,见她神色寻常,心下略安。虽说这样谈话结局显然与她想象不一样,顾城亦根本就没有与她交易的打算,她突然意识到,她这一举,不亦于将自已和申氏一族逼入了死局,顾城亦很可能既不与她交易,却对申家掌握的配方誓在必得。 可她眼下根本没有任何选择,她已经活到了穷途末路,庆安公主提出的办法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皇兄,那臣妹也告退了!”庆安扶起申皓儿,欲携着她退出。 顾城亦满眼的失望,缓缓地站直了身,神情渐渐地冷冽,“庆安,到现在你还不肯帮朕?是不是要等顾城风弄醒了申钥儿,再等他们铸造出利剑插进朕的胸口,你才算满意?”是的,既然这配方一开始就是申钥儿的,那她一醒,顾城风就是如虎添翼。 庆安神情无丝毫变化抚了抚不安的申皓儿,柔声道,“你到船首等本宫,等本宫与皇上求情,成全你的心事。” 待申皓儿一离开,庆安的脸渐渐失了笑,转身时,缓缓朝着帝王一拜,“顾城亦,这么多年,你一直为了你帝位权势,又何曾肯成全我半分?既然是此,那我何不坐山观虎斗,反而这江山总归都是姓顾。” “你,太放肆!”顾城亦猛地挥手一摔,贵妃椅边的小茶几砰然倒地,案上的茶具、瓜果茶点,散了一地,杯盏碎裂,茶汁四溅,他指着庆安公主厉声道,“你也知道朕的难处,别忘了太祖皇帝留下的遗旨,皇族血脉中,不得有半丝姚氏叛逆后人的血,你若是安安份份当一个庆安公主,朕的皇妹,那天下无人能知你的身份,可若你强要为锦钰要一个身份,那就要问你的身份经不经得起查,但凡有一丝蛛丝蚂迹让姚氏一族长老知道,你的体内流着姚家叛徒的血液,别说是你,就是锦钰也活不成!”他能顺利登基,除了当年借助了庆安背后隐在的力量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姚氏一族当年承诺不过问顾氏皇族内部的问题,他轻叹一声,语重心长,“庆安,若非是你的祖上背离了姚氏一族的正统,怎么会被姚家流放。你想要为锦钰争取,朕何偿不愿,他也是朕的亲身骨肉,又是如此优秀,是你们姚家容不下你!怪不得朕!” “那还有什么好谈?”庆安冷笑,声音哽在喉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姚家现在不过是一具空壳,所谓的上古遗族札记早已失落,你偏不信,这么多年对那半死的老头偏听偏信。现在,顾城风都踩到你头上了,姚家人有谁站出来放一个屁么?他们都躲在川西看热闹呢。本宫告诉你,能帮你的只有本宫,你想与本宫联手,只有一个条件,马上召告天下,立钰儿为太子!”这么多年,她一只隐藏着自已的实力,就算去年要杀贺锦年兄妹也不敢公然让姚晋南兄妹亲自动手,反而借助林皇后的势力。 将姚晋南从川西召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要借太子伴读的竞选机会,让贺锦钰声名大噪,所以,才让姚晋南在短期内训练贺锦钰。 她一心一意抹黑太子的声名,同时她的羽翼也越来越丰满。她相信有一天机会来时,她会逼着顾城亦公开承认贺锦钰的身世,并让她的儿子名正言顺的取代太子顾容升。 顾城亦眼敛急跳,怒极反笑,“如何诏告?你顶的是皇家公主的名声,难道要让朕召告天下,你我兄妹乱伦!” 庆安嗤笑,唇角挑着一缕深深的讽刺,“顾城亦,别当我是傻子!更别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这个来做借口,身份的东西不过是一纸文书,您是皇上,有什么您改不了的!” 顾城亦紧紧盯着她不语,画舫中,静宓无声,空气中透着紧绷。 夕阳的余辉一点一点地从地平面上跌落,最后沉入湖中时,顾城风方缓缓开口,“庆安,这么多年,其实你从不曾对朕用过一丝的心,你要的不过是这个江山!”他知道她的野心,可他的力量已不足以挡住顾城风,而据他所知,朝庭大臣将会有新一轮的弹劾,要求他退位。 “用心,皇上,时值今日,我还有何心可言?”庆安薄唇一挑,笑不达眼际,眸光透着凉薄,淡淡道,“当年,我全心助你,让你心愿达成,让你一个小小的明王最终成了帝王身侧的权臣。而你,原本答应我,废林氏,并为我正名身份,让我成为你的明王妃。” 言及此,庆安淡淡笑开,可她的眼里并没有多余的感情,甚至连恨都没有,她只是在陈述一件过往之事,“可你做了些什么?正当我告诉你,我怀上了你的亲骨肉时,你却让先帝爷下旨,将我赐给贺元奇那一个丧妻老匹夫。那时候,你又置我的心于何处?”庆安瞄到顾城亦眸中一划而过的愧疚时,蓦然转身,眸里透着深深地讥讽,她语声谩谩,“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一直伴你左右,你呢?你却如此无情地抛弃了我,如弃破履。后来,我就明白了,女人只有自已拥有无上的能力,让一个男人不得不脱离你,比起不名一文的男欢女爱而言,价值千金!” 庆安公主悠悠然转身,缓缓走至顾城亦的面前,抬首,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已略显得苍老的中年男子,眼里不着痕迹地闪过轻蔑,“如今,我手上拥有的一切比起当年给你的更有助力,包括顾城风,这么多年,从不肯与我为敌,因为他也知道,光一个姚晋南,就相当于你身边五万的禁军。” 庆安移开脚步,推开船舱的窗户,远远看着一排排的宫灯将整个皇宫照得金碧辉煌,倒映在水中真真是美伦美奂,她指着那一间已空置栖凤宫,语声变得强势,“我有这资格和共享这盛世江山,这也是你当初许给我,也是你欠我的,现在,也该轮到你还了!何况,锦钰始终是你的亲生儿子!” 顾城亦沉默着,他没有否认庆安的话,许久,他的神情渐渐变得麻木,“好,你助朕杀了顾城风,那朕就诏告天下,你和钰儿的身份,并立钰儿为太子!”久久得不到姚氏一族的回应,现在,只能剑走偏锋,与庆安合作,杀了顾城风。 “城亦,我就知道你不会撇下我们母子不管!”庆安莞尔一笑,这一次由衷的笑直达眼际,生生扯出眼角的皱纹,“我这里有一石二鸟之计,既能诛杀顾城风,同时夺取挽月小筑申钥儿的身体,助皇上同时得到铸铁配方!”偏生那声音却带了几丝故作娇柔的嗔意,直直让顾城亦的心头发怵。 亲们,这两天评价票很多,月很感激,但有些很可能是亲们手误,扔了4分评价票,生生把月的平均分给拉下来。 月的新QQ群:231869218(只收正版订阅的亲,目前没有要求粉丝值),此文很快就会有福利了,什么是福利你们懂的,到时,只有进了群的朋友就能看到了。 最后,月想在九月一号看看能不能进月票榜前十,换得手机的推荐,让这个文更多的人看到,亲们愿意的话就支持一下。PS:月票越早扔对作者帮助越大,每月一号的一张月票抵月中十张) 正文 070 灵魂宿体在何方 章节名:070 灵魂宿体在何方 夜晚,有风,燕京城南,燕京河河畔的上品小仙酒楼。 因为黄昏时下了一场大雨,今夜的风显得有些凉沁,贺锦年穿着极不显眼的灰白高襟宽袍,全身上下无一值钱的饰物,连腰间绑了一条同色系的锦带上,也没有挂个时下流行的玉坠子。若非他事先就订了包厢,门口的伙计一定会以为是蹭白食的小倌。 此刻,她站在上品小仙厢房的梅树下,风吹过,长发如水丝,随风而舞动,垂放在两膝侧的宽袍如水荡漾,亦跟着夜风潺潺而流动。 耳畔传来古琴声,一个卖唱的女孩用略为青涩的唱腔,“我眼中,却只是,一座愁城。看风过处,落红成阵,牡丹谢,芍药怕,海棠惊,杨柳带愁,桃花含恨,这花朵儿与人一般受逼凌……”配上胡琴弦索哀怨,听了令人伤食。 这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来这里,她记得重生前,上品小仙扩大门面后,秦邵臻带她来这里品新添的菜色。 两人叫了一桌的菜,又上了几壶暖酒,吃得很开心,可她后来上个茅房小解,就绕不回自已的包厢。她原本想找伙计领着,可发现她随秦邵臻来时,根本没去记什么包厢号,只好一间一间地找,冒犯了这个街区的一个恶霸,结果打了一架,把整个酒楼都掀翻了。 还记得有一次,她和秦邵臻一起去昊王府上做客,酒宴散了后,秦邵臻被昊王领了去听名伶唱戏,又不许一众侍卫跟着。她知道昊王仗着王妃回娘家,想带着秦邵臻胡闹。 她不放心,担心玩过头了,若给星妃娘娘知道,届时素以惧内闻名的昊王肯定把一切赖在秦邵臻的头上,星妃娘娘是苍月国出名的辣妹子,恐怕闹起来连秦邵臻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便偷偷地想去探个究竟,谁知道这昊王看似顽劣,脑子却极好使,事前就让人扮着自已和秦邵臻将她引开,最后这些人全部消失,而她在竟在小巷绕了一晚走不出来。 第二日天一亮,秦邵臻回到昊王府时,才知道她一夜未归,忙辞了昊王出来寻找,找了两日,最后在离她走失的那个小巷的五里地外一辆破板车上找到蜷着身体呼呼大睡的她。 秦邵臻十分的不解,他问,“你不懂得问路人么?” 当夜就不用说了,小巷静得连个鬼影都没有。到了第二天一早,她听到她挨的墙角内有动静,似乎那屋子里的主人醒了,她大着胆子敲门问路,那人先是直直愣了好一会儿,方指着一个方向告诉她,“直直往前走,然后右拐,就到大先街了,再走几步,就能看到昊王府了。” 她红着脸要求那人能不能领她走,路人用着看白痴的眼光把话又重复了一遍,接着把门关上。 她只好硬着头皮,一边背着方才那个的“指引”一边往前走,可路却越走越偏,她想雇一辆马车,谁知道她愣是走了半天,也没遇到一辆。 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小贩愿意领她去,走到路口时,小贩指着路说,“公子,你往前直走,不必拐弯,昊王府大门朱红色镶金边,两旁带有千斤重的石狮,醒目着呢,保准公子一眼就认出。小的要往这边走,早市快过了!” 她千谢万谢地走了,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直直走到一个死胡同后,发现不拐弯的话就没路可以找了,最后,她跟自已拗上了,她也不问路人,遇到路就走,只要不出城,她就不信会绕不出来。可这个时空的房子都是一样的高度,十字街头也没有明显的标志,更没有标志性的建筑物做为方向标,所以,她又绕了一天一夜后,疲累交加,最后,找了个能避风的破板车将就着睡一晚。 秦邵臻找到她时,哭笑不得地从她头上拿下一根稻草,本想问她为什么不住店,后来想,估计客栈她也是找不到。 诸如此类的笑话常常让秦邵臻啼笑皆非。 那时的秦邵臻总是无可奈何地两指轻扣着她的额头,带着满满的戏谑,“你的八妹若是这么痴傻,我可不要。我容忍一个你就够了!” 那时,她总是想,无论她在哪里,秦邵臻总会找到她,所以,从不肯花废精力去克服自身的残障,也因为她这个严重的记忆残缺,才让申家有机会算计于她。 经历了生剥剔鳞的死亡后,她知道,在命运的面前,爱并不能救赎。 所以,这一世,她只想把命运紧紧抓在自已的手中。 现在,她脑子里已如星罗密布,整个燕京城的坐标图都在她的脑中。 金闲来在伙计的引领下,刚进了院子,便看到一抹清瘦娇小的身影站在庭前一株梅花树下,冷漠安静。 “钥儿?”他还是有些不适应突然换了一副身体的申钥儿。 贺锦年转过身来,见了他,嘴角上弯,眉眼无处不是悦色,“看到你平安真好!”让金闲来跟踪贺锦钰出城,她有些担心,她总觉得贺锦钰的身边有高手潜伏,但这个信息于她太重要,相比顾城风给他的影卫,她更愿意相信金闲来。 金闲来挑高一只眉毛,示意自已没事! 贺锦年让伙计上菜,又叫了一壶米酒。 她向来喜欢把米酒加热,然后搁些生姜和白糖,既去了酒里的酸味,又喝了暖胃。 金闲来以前喝不来,但两人以前一起喝酒的次数不少,所以,也渐渐爱上了她这种喝法。 两人对饮一杯,金闲来道,“他们到了川西后便失了踪影。”金闲来抬首瞧了一眼贺锦年,“贺锦钰的身边有一个灰袍的中年人,个头不高,有点鸡胸,听口音好象也是川西的人氏,只是他功力远在我之上,我没敢跟太近。到了川西,地面很平,一路几乎没有掩体,突然到了一处岔道,他们的马车分开几路走,我就跟丢了。” 贺锦年点点头,静静将所得的信息分析一番后,冷然道,“看来庆安是欲与我备水一战,连儿子都送走了,我还真是求之不得!”那日在庆安府,她趁庆安精神至崩溃状态时,趁机探触庆安的精神防线,问她贺锦钰是谁的亲生儿子时,给出来的答案着实令她大吃一惊。 回贺府后,她原想,是不是庆安精神出乱,因为她从庆安公主心跳声里感应到信息实在是匪夷所思,因为贺锦钰如果是那个人的儿子,首先在年纪上就不对。 在皇家闱场中,她与贺锦钰较量时,因为她的第六感觉突然让她感应到贺锦钰的戾气,让她确定了贺锦钰不是她的亲弟弟后,她就分析过她所得知的一些有关庆安公主的信息。 包括庆安公主多年来,一直暗中授意让贺锦钰故意引导太子顾容升往岐路上走,致最后朝野对太子顾容升失去信心。 而更往前推,早在多年前,庆安公主就与当年与林皇后联手打压清妃娘娘,致皇子中最优秀的顾容月被顾容亦冷落。甚至是,顾城亦那些早夭的儿子,到现在都查不出究竟死于何因。 以斑窥豹,不难断定,也是庆安公主在做幕后推手。 而按着她重生前的记忆,顾城风在苍历111年登基后,杀尽顾城亦的皇子公主。 而顾城风却在苍历113年驾崩,当时顾城风无子、能继位的唯一可能性的昊王顾城军却在顾城亦死后失踪,而星王妃凤繁星当时并未育孕子女。 也就是说,顾氏皇朝至此,已无皇族血脉! 那究竟是谁?最后登上苍月大统! 因为她当年已身在大魏的冷宫,无从得知苍月的情况,而现在,她感觉到,前世中,最后继承苍月大统的很可能是贺锦钰。 以种种发生过的事件可以推断出,前世的庆安在顾城风驾崩后,会拿出一系列的证据证明,贺锦钰是顾城亦的儿子,是顾氏皇族唯一遗下的血脉! 每每分析至此,贺锦年就感到周身的毛骨悚然,惊叹前世这一棋局之大,足可与宇宙苍穹的星罗密布相貔美,因为,贺锦钰的生生之父,根本就不是顾城亦。 顾城亦只是庆安公主摆下的这一盘苍月大陆谁主沉浮地的棋盘上的一颗马前卒。 最后定下这一棋盘将军的却是另有其人,一个连贺锦年万万也没有料到的人! 幸好!幸好!她以另一个身份回来了! 这一次,脱离了血缘的鞠绊,她会成为执棋者,将了对方的军! “你有什么打算!”金闲来随口问,他也不是很担心,眼前的少年不是别人,她是申钥儿,但凡她要防备一个人,没有谁能伤得了她。 “你跟梦依伊说一声,你近期先跟着我,我有事让你办!”贺锦年思忖了一下,“原先从兰桂坊拆下来的那些琉璃镜和声筒管道都完好无损?” “嗯!” 贺锦年把玩着的白玉瓷杯,喜笑颜开,“那就好,到时候让大家看一场真人秀!” “什么?”金闲来这回两只眉毛都挑起,又消化不了贺锦年话中之间,但他思忖着,眼前的人绝对是申钥儿,连嘴里吐出来的词汇常常是他从不曾听过的。 “天大的丑闻,兰桂坊到时又可以新增新剧目了,这回不是红遍苍月,恐怕连大魏都要都要红翻天了。主角就是……田敏丽、申剑国、还有…。庆安公主,哈哈,你会有眼福的,到时候你去看戏便是,喝酒,喝酒!”她拿起酒壶,添了满杯,轻轻磕了一下桌面示意干杯,接着一饮而尽,又伸出手去拿酒壶。 “别喝太猛,你现在的身子板看了令人寒碜,到时别横着出去!”金闲来先她一步拿了酒壶。 贺锦年却一把抢过,嘟囔的音色中略带颓废的口吻,“有你在,我怕什么,都好久没痛饮一番了,说真的,早就想醉一场!”贺锦年嘻笑一声,眼里却有明显的倦色,“回想起,还是当中国共产党的国家机器最舒服,只要服从命令就行了,而不需要如此费劲地活着,甚至有时候都弄不清楚,命运安排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她也不管金闲来能否听懂,她只是有太多的心事放在胸口沉闷抒解不开,而金闲来却是个最佳的倾听者,与前世一样,总是安静地听,劝酒的话只劝一句,管你听不听,不会再劝第二句。 贺锦年转首,茫然看着窗外的璀璨夜景,在燕京河上,一艘画舫停靠着,一青纱窗檐下印出一个女子跳舞的身影,广袖飞扬,纤影不停地转旋,让她想起在二十一世纪时,看过的如元宵花灯灯展里的飞天嫦娥,她有些目眩地别开眼,低声道,“等所有的事情了却,我要带着六月,去一个湖光山色的地方……” 金闲来抬首默默地应了声,“嗯,保重!” 贺锦年突然笑起来,皓眼弯弯,像是注入了一股清泉,怎么看怎么明润又狡黠,“闲来,你就从了梦依伊吧,她是个好姑娘呀,别看她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温柔,又是出身青楼。可她清清白白,比起那些出身高贵的仕家女子不知干净了多少。”贺锦年说着,并不雅观地打了个洒嗝,一手托着下颌,鼓鼓嘴,似乎很不满,“自古青楼女子多傲骨,你可别把她给弄丢了,到时,你就是跪着求,也求不回的……” “你别没事闲操心!”金闲来依然面瘫,似乎贺锦年说的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安安静静地吃着菜。 “闲来,来,举杯,是兄弟的话,就干了……” 月上柳梢时,金闲来扔下一锭银子在桌上,背上贺锦年,低低念叨一句,“每次说请喝酒,结果自已喝醉,都是我掏银子。” 挽月小筑。 挽月小筑有百年历史,又是先祖皇帝顾奕琛宠妃姚迭衣所有,据说,姚迭衣生平很喜爱读书,顾奕琛为此搜尽世间名家典籍,讨美人欢心。 所以,挽月小筑的潜心阁所藏书籍实属珍宝,又有专人护理,帛面干燥无渍,又用专用的锦丝做了一层防护。就是书架上搁的那一捆捆竹简,皆是千年古籍原著,几经转手后,收存到了潜心阁,历经百年,也保持着烤过的黄澄柒色。 今日是东阁承下的七日到期时,顾城风一早便在潜心阁里等候消息,叶明飞在一旁向他汇报这几日搜集来的顾城亦的动向。 戴少铭踏进潜心阁,迎面而来一股薄荷清香,其实皇族子弟多数喜龙涎香,但顾城风却喜欢这种相对而言普通百姓亦用得起的香。 戴少铭掀了朝服的下摆,行了礼后,又唤了一声,“殿下!” 顾城风站在窗前不转身,不应答,戴少铭就没敢上前打扰。 满壁的辉煌令他屏气静声,垂眸站在了桌案边。 叶明飞整理好密函,将之密存后,收进书柜后的暗格中,转首对戴少铭抬了抬下颔,与戴少铭一起退了出去。 “殿下心情还是这样?”戴少铭不安,已经三天没见顾城风开过口,也不见他上过朝,朝中的那些拥护景王的那些老臣子都有些急了,成日一见他就围着问景王殿下的情况。 今日退朝后,他不到午时就匆匆赶来,本欲将今日早朝一众老臣又联名上奏要求帝王退位,还政于皇家正统之事向顾城风奏报,但看这情形,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等着吧,找不到申护卫,以后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叶明飞跳上栏杆坐着,随手摘下一旁的广玉兰,拿在鼻息旁轻轻嗅着,“昊王呢,有消息没有?” “早上接到他的飞鹰,过两天就回来了,燕北大军顾城亦的人被他清扫差不多了,估计顾城亦那明天就能接到消息!” “这一回昊王怎么了?没象以往带个粉红知已一路招摇,是不是真给昊王妃给制住?” 戴少铭冷笑,“这你也信?” “还别真什么都不信,也别以为阴沟翻不了船。弄不好,姓顾的都有先祖皇帝爷的长情!”叶明飞刚欲指向潜心阁里,倏地猛然感到一股凌厉之风划过耳际,想避已是不及。 戴少铭马上跃开,见叶明飞苦笑着,他的右脸已生生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他循眼一瞧,只见青石地上多了一片细小的薄荷叶。 戴少铭兴灾乐祸地做了个“你活该”的手式,这一次,两人皆不敢说什么了。 直至午后,梧晴雪和云泪终于领着东阁进了潜心阁。 或许是今日天气阴沉,天空暗冗着一层低低的黑云,有一种风云压境的的气势。东阁进来时,叶明飞发觉他的印堂异常灰暗,他的白须凌乱地交错,全身上下冒着飕飕的阴寒,极像从黄泉飘来的幽魂。叶明飞不觉投眼看向东阁身侧的梧晴雪,依然是低眉顺眼的模样,进来后,也不看任何人,为东阁引了座后,就着手开始泡茶。 “找到了?”叶明飞开门见山,直切话题。 “不曾,老奴遍寻苍月大陆,也不见申姑娘的生魂所在!”东阁缓缓将七日来灵台所经过的地方,看到的略微详细地说了一遍。 戴少铭蹙眉,“会不会已不在人间?”戴少铭瞥了一眼顾城风,决定还是把自已的意思说出来,“说起来,申护卫从沉睡开始,已愈半年,或许早已投胎转世做人,那睡着的,或许只是一具肉胎罢了!” 东阁摇首,“三魂七魄不全,如何转世?而且,申姑娘眉间的灵慧魄呈紫色,不可能去过地府。” 顾城风广袖垂地,安静站着,墨眉上拢着一层淡月光华,“既不可能在地府,又不是在人间,难道真被花草树木吸食了不成?”他的语声悲凉,散落大殿之上,如清幽箜篌弦乐在四周回旋。 “殿下不必焦虑,从申姑娘的灵慧魄可观睨出,申姑娘的精神力量异于常人,就算她的魂魄离体,也不会轻易被花草吸收,反而很有可能去寻找新的宿主,这就是民间所称的鬼上身。” “鬼上身,大师说详细一些!”云泪后背突然爬起一股阴凉的感觉。 “民间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原体的灵魂在,被冤灵侵入,两魂争一体,那是很容易辩别。另一种,一个人刚死,灵魂刚离体,恰巧被另一个灵魂与身体契合的灵魂占据,如果是这样,那这个生魂就会永远在这个宿体里安营扎寨了!” “宿体?大师之意是申八小姐的灵魂此时很可能在另一个人的身上?”一直安静倾听的叶明飞总算是听出一些,大吃了一惊向脸色苍白的顾城风,见他毫无所查,便看了一眼景王身后的梧晴雪,见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嘴巴一下控不住地张开了! 大殿之中陷入短暂的沉静,顾城风缓缓坐下,一手轻抚额头,眉眼之中难藏的疲惫之色,声音沉寂如古井,“请教先生,本王该如何才能找到钥儿魂魄所寄的宿体?” “有一种识魂铃,只要老奴用了申姑娘的眉间的精血提炼,这铃就能识出主人的生魂所在方向!只是炼制识魂铃的成功率只有三成,且要七七四十九日。” 顾城风冰凉地手指抚过窗棂的雕花,桃花眸越发了沉涸下去,声音里竟带了丝丝愉悦的笑意,“东阁先生的意思是,还要让本王无所事事地,一等再等?而后,时间到了,东阁先生再告诉本王,炼不成功?” 他不在乎侍候她,多脏多累,他甘之如饴。 但他知道,她是那样一个骄傲自信的人,若魂灵有知,怎生难容忍自已昏睡着,连吃喝拉撒都无法自理。 东阁先生触觉到顾城风身上传来的戾气,站起身深深一揖,“殿下,请恕老奴无能!” 叶明飞与戴少铭不安地交换一个眼神,而后开口对东阁说,“先不说炼出识魂铃是否成功,就算是炼出来,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这方法不亦于海底捞针!”此言一出,戴少铭亦深有同感地颔首。 殿中又沉静了下来,此时,窗外刮起狂风,厉抄着阶前的落叶,飞沙走石,天地间瞬时风云变色,果粒粗的雨滴横着飞进来,很快地沁湿了青玉石地。 梧晴雪与云泪站起身,将漫天飞舞的纱缦卷起,固定住后,又把别的窗户关上,只留了顾城风身边的窗户开着。 顾城风的脸很快地被风中夹带的雨淋湿,侧开身回到主位时,神情已趋平静,“可另有捷径?” 东阁先生又陷入片刻的沉思,少顷方道,“宿体与申小姐的行为智慧因同属一组灵魂,所以,他们二人肯定有某些契合之处。或是说,二人的行为和思维会惊人的相似。而申小姐因天生灵慧魄被封印,她的智慧应有一个明显的障碍,因为这个障碍她会犯一个五岁孩子都不会犯的错。或许景王殿下可根据这个线索寻找!” “殿下,属下想到了,申护卫是个路痴!那新的宿主肯定也是个路痴。”叶明飞福至心灵般地一念,想起过往与申钥儿几次交手,让他不得不心生感叹,“把申护卫带到街头,她铁定迷路!我说呢,如此步步为谋,筹算得滴水不漏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匪疑所思的毛病,原来如此!” 梧晴雪陷入震愕许久才回了神,她向来心思细密,沉呤片刻,缓缓问,“请教大师,申八小姐的魂魄若是宿于成年人,那不难排查,但若宿于一个五岁孩子,这……” 东阁先生点点头,“姑娘说的有理,但相反,如果申姑娘的魂魄在一个孩子身上,她其它正常的智商就突显出来了,除非她故意藏拙,否则必是苍月之神童!” “殿下,让卑职找禁军统领西索月一起商议,就算把苍月底朝天翻出来,也要找一个行为与申护卫相似的人,只要找到,稍一考究……”戴少铭迅速站起身,正要下跪请命时,顾城风却站起身,脸色苍白,桃花眸射出从不曾见过的凌厉之光,已毫无素日云淡风清、温文尔雅的模样,倒把戴少铭给震住了。 桃花眸缓缓眯起,眸光渐敛光芒,最后如碎了星辰一般晶亮一丝一丝地消逝,顾城风分不清自已的情绪,只感到心不是在跳,而似在飞快地转动,卷起一潭漆黑旋涡,记忆从远至近,从皇宫废园中那一抹小小身影小心翼翼地与他周旋开始,那动作,那机智竟全部与记忆中的她相连接。 接着,脑中飘浮起顾城军在密函中所报的,称赞贺锦年在皇家闱场中惊人的表现,并用“灵魂附体”形容那少年,似乎只在一刹间,他猛地警醒,却如隔了百世,他如触电般离了椅子,更以无人能及的速度冲了出去,在众人反应过来前,那白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漫天的风雨之中 亲们,九月一号,月想冲月票榜,能呆几天算几天,跪求支持呀~能弄到月票的亲,就在一号尽量扔给月吧,千万别攒着,一号的月票价值千金呀。 正文 071 狙杀顾城风 章节名:071 狙杀顾城风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叶明飞、梧晴雪和戴少铭前后追出挽月小筑,虽然早已不见顾城风的踪影,但叶明飞却是影卫之首,他的追踪能力放眼整个苍月无人能及,既使现在天地间象被宇宙洪荒洗刷过一样,无一人影。但他还是从一棵大树的一根摇摆的枝头判断出,方才有人曾在这一根树枝上借过力,以便直接跃上街头的屋顶。 “这边!”叶明飞果断地指向右边通往河乾路的方向。戴少铭为保万无一失,命身后的影卫,指了另一个方向,“分两队,一队随本官,晴雪你带另一队往左追踪。有消息,马上发信号。”言毕,纵身一跃,追向叶明飞。 叶明飞早已跳上对面的屋檐,眸光如鹰隼般盯着前方的瓦棱,希望找出蛛丝蚂迹判断出顾城风的足迹。 而此时,贺府的碧柚苑却是春暖人间,在贺锦年和六月的眼中,此时雨丝如珠帘在风中敲得人间叮咚作响,象是为天地行歌而伴奏。两人坐在亭榭之中,桌面上搁了七个一模一样的玉质茶盏,里面盛接了雨水,从少到多,递阶而排。六月手中拿着两根玉箸,轻轻敲着杯沿,美妙而清脆的音乐在雨声中尤如天籁。 贺锦年慵懒地一手撑着下巴,闭着眼聆听着六月的演奏,她并不通音律,唯一的感觉就是六月把节奏掌握得极准,与雨落芭蕉、水击瓦片的声音融合在了一处,明明是一个单调的玉石碰撞之声,硬生生给六月合奏交响乐的效果。 此时,她的心里除了宁静,更多的是开心。前世中,在六月在魏宫受刑后,她想嫁给他,圆了他的心思,可最终,造化弄人,她还未成为他的新娘就死在了六月的怀中。 这一世遇到他,虽然比起前世,六月仅仅小了她一岁,两个的年纪相仿,可她经了两世的离殇,又如何能有十三岁的心境?或许她这个人谈不上伤春悲秋,不会总是深陷于过去的悲痛,但是,到底无法象同龄的少年少女那般不知愁滋味。 所以,她放弃了曾经想嫁给他的心思,这一世,她会待他如亲人,带他成长,给他一副羽翼,让他自由飞翔。 六月此时依旧是一身粉衣宫裙。贺锦年原本想让他穿回男子衣袍,但那日带六月赴妩妃宫宴回贺府时,适遇贺元奇,贺元奇见六月一身男装,极为不喜,弃一句:不男不女,成何体统!便甩袖而去。 六月唯恐自已被贺元奇所恶,生出事端,将来在贺府无立足之地,便从此不愿再穿男子衣袍。 贺锦年感知到六月彷惶,便随了他,也不再劝,只要六月觉得心安便好。 桂叶坐在亭边的长椅上,下巴舒服地搁在长椅的扶手之上,伸出一只胖胖的手接着亭角上流落的水帘,续满手心后,用力砸向一株芭蕉叶,玩得不亦乐呼。 一曲尽,贺锦年站起身,高提水壶,让水直泻而下,又迅速提拉注水,水线击在杯中,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嫌熟而独特的泡茶方式,让一旁的桂叶兴奋地直拍掌,“五公子,您太棒了,要是奴婢能学就好!” “桂叶姐,你素日粗枝大叶惯了,这等讲究心灵手巧的细活,你还是不学也罢!”六月纤白的手指轻轻扶住杯沿,啜了一口,朝着嘟嘴表示不满的桂叶盈盈一笑,“锦年哥哥泡的也很甜呢!” “臭六月,你又笑我是粗人?”桂叶大嗓门又开始嚷开了,心中不满更盛,低头看着自已肥胖的腰身,又看看六月,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是那般恰到好处,既使是避开那一张巧夺天工的小脸,可那修长优美的如天鹅般的曲颈,半露的锁骨,不盈一握的腰身,都如一幅画卷,象是从天地中走出来的美人般。 “没有呀,六月没有嫌弃桂叶姐!” “是不能比哦!”贺锦年一把将身侧的六月捞进怀中,故作一脸轻浮地捏着六月的下颌,逗趣,“我们家的小六月长大了可是要给本公子当夫人滴,这叫小箩莉养成记!小胖妞,你要是想给本少爷当二房,得快点减肥。”在贺府中,早已传开六月是最受宠的通房丫头,所以,贺府上下甚至包括管事,见到六月也是客客气气,给六月每月分派的布料及日用琐碎之物也皆按着贺锦年的份例分给六月。 贺锦年从不解释,她并不注重这些声名,重要的,是六月能在府里过得舒服就行了。在安全上,有影卫顾念着,但在府里寻常日子的安排上,她担心自已缺少经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少不得会让六月受委屈,倒不如不解释六月和她的关系,让贺府上下把六月当成主子侍候。 “五公子,奴婢真的很胖么?”桂叶眼睛开始泛红,又斜眼看六月,“明明是六月太瘦了,所以才衬得奴婢胖!” 贺锦年看着桂叶眼睛都开始冒火,那小模样象是恨不得把身上的肉扒一层粘在六月的身上,抑不住地哈哈大笑,“桂叶,你不胖、真的不胖,只是下巴多出来的一层可以切切切,切成一盘肉了!” 这桂月,初来侍候她时奴性十足,凡事战战兢兢的,虽忠心有余,却不讨贺锦年的喜欢。 如今,不过是惯她一阵,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就显现出来了,尤其是对六月,面上妒忌十足,私底下却常常给六月开小灶给六月补身。 桂叶听了更郁闷,摸了一把自已的肥下巴,又拿眼斜瞪六月尖尖的瓜子脸,恨恨地嘀咕,“六月,你小心些,以后我非都把你的下巴给喂圆了!” 六月没有理会桂叶的威胁,他不习惯被贺锦年抱在怀中,他虽未长开,更不懂得男女情愫,但到底是堂堂的男儿之身,此番被贺锦年如此调戏,自然羞得满脸通红,扭捏地挣了两下却躲不开贺锦年捆在他腰身上的手臂。 “锦哥哥,你松开!”他心底知晓贺锦年不过是玩闹,但他心中认为男女授受不亲,两人厮缠间,身体的贴合更加密切。六月无意中瞄到不远处有丫环婆子的身影,想起偶尔听到她们私底下唤她为五少夫人,心中燥意更甚,情急之下,忍不住扑了过去,本想一口咬住贺锦年的肩膀,却在那一刹那间,眼睛却瞄上了贺锦年的耳珠,只觉那里白得近乎透明,看上去异常撩心,不知为便懵懵憧憧地一口含上,虽然她很快地感到这行为极为不妥,马上松开了口,但电光火石之间,倒成了他轻佻的回应。 虽然两人皆一怔,贺锦年微微讶异地松了手,六月亦很快地离身,但一刹那的交集,落在外人眼里,却是少年的情窦初开,虽两个很快依礼分开,但更显得情浓意更浓。 包括呆呆伫立在屋檐之上的顾城风,桃花眸中遍是苍茫,颤悸难言的心绪堵在胸腔,涩涩苦苦看着这一卷他终其一生也融不进的画面。 无需再证实什么,贺锦年泡茶的功夫的学名叫凤凰三点头,在苍月从不曾有人会这种花式泡茶,虽然她从不曾在他的面前表现过,但他对她的一切从不陌生。 他看着她活得如此恣意,那笑颜如此灿烂,比起凤凰寝宫那毫无生机的苍白睡颜,甚至比起他记忆中,一直为了秦邵臻步步筹谋,疲于奔命的“申苏锦”,眼前的那少年才是快乐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已是如何一口气冲到这里,只觉一路狂奔,冰冷的雨夹着狂风冲进他心肺,浑身却如被融岩包裹,变得又烧又烫,那样的痛如整颗心被地狱之火冶炼着 他从不曾来过贺府,对这里一无所知,却在跃上最高的贺府主楼三层时,一眼就看亭中三人,无限惬意地在亭中嬉戏,他瞳孔凝缩剧动,汇聚起一种无法置信,不知怎么的,前世中他曾见她与秦邵臻相处的情景忽如排山倒海一样冲袭他的脑海 他再也移不开脚步,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贺锦年,被雨水沁湿的桃花眸中是疯狂的绝望和沉重的思念,他移不开眼线,却又却法跨前 他见她突然抱起身边的美丽少女,眸中,登时闪过一抹巨痛之色,在她开口时,他竟用内力封住自已的听觉,他不愿去听 可他管不住自已的眼睛,终于抑不住好奇,瞧了那少女一眼,昏暗光线下,他的眸色一僵,但迅速隐在深不可测的深潭中,那少女的容貌竟是如此熟悉,好象似曾相似 但他无暇去深思,他此刻的心情无法抒解更无法言喻,他全身湿透,任雨水冲刷在他的身上,风雨卷走他体内所有的热度,除了一颗焦灼的心。 他全身僵硬,任闪电在他的身后劈开,炸开他的三魂七魄在体内乱窜,抽打着他周身的经脉,让他感到头痛欲裂 贺府里的影卫察觉到顾城风的悲伤气息,无人敢上前打扰,亦没有一个人敢提醒贺锦年。 而贺锦年毫无察觉,是因为狂风暴雨中,以她现在的功力确实探到来自三丈外的气息,而她的第六感只能是针对危险,此时的顾城风显然是无害的。 雨停时,已是黄昏,贺府中的丫环和婆子开始出现在花园中打扫地上的落叶残花,此时,坎烟升起,食物的香味飘来,贺锦年看了看天边一抹斜阳,牵了六月的手,笑道,“今晚父亲在宫中议事,不会回府,来,我带你出府去找美食!” “五公子,你又要出去呀,这都要晚膳了!”桂叶的眼睛笑成弯月,肥胖的脸上堆满了献媚。 贺锦年每回瞧着这样的桂叶就觉得心情特别的好,伸出手,捏了一下桂叶的双下巴,“府里的厨子实不敢恭维,本公子不虐待味蕾。桂月,你要是想去,就跟着来,别装模作样了!” 六月转首,流连处,眸光跳出少见的一丝顽色,“桂叶姐,再吃,你要小心下巴哦!”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拿些碎银子!”贺锦年回寝房拿了一张银票及一些碎银子,便携着六月和桂叶两人出门。 三人走在河乾路上,边走边商量吃什么,因为近来天气热,吃的多数是以清淡为主,好不容易今天盼来一场大雨,走在街头上凉爽了许多,桂叶就提出去乔嫂鱼片馆吃砂窝鱼面。 这天气生意并不好,所以菜很快就上来,因为是麻辣的口味,三人都吃出一身的汗。 贺锦年吃了半碗时,发现桂叶每一次夹着面都是鼓着嘴巴,然后狠狠一吸,“咻”地一声后,大口大口地开始嚼起来,虽然吃得满头大汗,但那脸上的神情却是那般的满足和开心。 反观六月,正襟坐着,低着首,小口小口地吃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分明是大家族经年培养出来的食不语的习惯。 桂叶捧起碗刚想喝碗里的辣汤水,突然感觉到贺锦年带着笑的注视,马上察觉到自已吃相有碍瞻观,胖胖的脸上红,低低诺诺地说了一句,“五公子,您别拿桂叶和六月相比好么?她可是个俏丫头,桂叶以前是干粗活的,好多活要做,只有吃快点!” 贺锦年知道桂叶误会,她以前任保镖时,在执行任务中,时间紧迫的时候,吃东西那才叫一个快。 她摇摇首也不解释,反而一脸戏谑地对六月道,“六月,你是不是第一次吃面?你应该学学桂叶,她这个才是叫享受美食!” 六月抬首,小脸因为吃了辣,显得有些粉红,尤其是那秀气的鼻头,粉粉的特别让人有一种弹一下的欲望。 他搁了箸子,见桂叶碗中只浮着几根面,又看看自已还有大半碗,脸上闪过不安,“桂叶姐,六月不是故意,六月会快点吃的!” 贺锦年一叹,故作一本正经,“你错了,不是叫你快吃,而是让你知道,吃面有吃面的各种讲究,你这种吃法,是吃不出面里欢乐的味道!”说完,贺锦年低下头,夹了一根长长的面,咬住面的一端,狠狠一吸,一条长长的面就被吸入嘴里,然后,眉飞色舞地看着六月。 桂叶“卟嗤”一笑,马上夹了根长面,心领神会地一吸到底,然后,摇头晃脑一脸得意地看向六月。 “锦年哥哥,什么是面里的欢乐,六月没听说过。” “那是因为你没用我们的方法吃面,如果你试一试,就知道这种吃面的方法最快乐!桂叶,你说是不是?” “那是,六月,你试一试就知道了!”桂叶用箸子敲着碗,催促着。 六月垮下小脸,左右看着两着两双期盼的眼神后,终于拿起箸子,夹了一根后,犹犹豫豫地含住一端,那嫣红的小嘴鼓得圆圆的,在贺锦年和桂月的逼视下,终于憋住气,用力一吸 “咻咻咻”地几声怪响,一条长长的面象活了般,甩着尾巴一样飞快地钻进六月的嘴里,因为吸得太用力,面在弹跳中,夹着红红的汤汁滴溅在六月粉白的小脸上,六月瞬时面红耳赤,为什么他吸了会到处溅,还会发出这么不文雅的声音。 许是有油汤溅到鼻子,六月觉得鼻尖发痒,像是那搁着一片羽毛,不住吸气耸鼻,小眉头皱皱得萌晃了贺锦年的眼。 “哈哈哈哈哈……”贺锦年爆笑了出来,拿了帕子拭去六月脸上的汤汁,然后,开始一根一根地吸着碗里的面,这一次她没有故意控住吸食的力道,也发出“咻咻”之声。 小店里,瞬时充满欢乐和笑声。 柜台边的老板娘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年轻的孩子跟比赛似地一根一根吸着碗里的面,心里嘀咕,看他们吃得那般开心,难不成吃面真要这样吃才会更香?, 除了六月外,贺锦年和桂叶两个都把一碗的面吃得一干二净,因为怕上火,又叫了三碗绿豆汤来压火。 因为乔嫂鱼片馆的店面极小,顾城风没有跟随进去,他静静地隐在对面的一家二楼的廊角处,眸光透过小窗落在了贺锦年的身上,他看着她笑,看着她象一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吸着长长的面,看着她时不时地伸手去捏那少女的脸颊…… 此时,那眸光乍见是情愫绵绵,瞳孔内却宁谧如许,象是雨停时,风儿把他的一身湿衣风干了般,他所有的心绪亦被蒸发殆尽,归寂于淡然。 然,天边从厚云中偶尔射出来的一片夕阳余光跳进他的眸中时,瞳孔尽处被天光晃过,却似有浮水暗流,深隧难辩。 不久,天黑了下来,他们三人终于出来,一边走,一边推搡玩闹着,偶遇货郎,贺锦年拉了那少女的手,兴味盎然为那少女挑着各种的胭脂水粉,付了银子后,就追着那美貌少女要往她的脸上抹去。 “不要呀”六月掩了脸往前小跑,脸颊浮现羞赧的嫣红,“你很讨厌呀,老是这样逗我,我都不想和你玩了!”六月很喜欢锦年时不时地捏他的脸蛋,可又总觉得有一种很怪很怪的感觉老是侵袭着他的心胸,酸酸闷闷的,他分不清这是什么,所以,总是下意识地感到害燥。 贺锦年最喜将六月整得一脸的粉意,她觉得实在太养眼了,但六月到底是男儿身,她多数是虚张声势,但从不真的往六月身上弄这些胭脂水粉。正想说这些买来是让六月打点府里的丫环时,倏地,一种异样的直觉侵进心田,那是一种对危险来临在直觉,她甚至感觉原本隐在他四周的影卫皆失了踪影,心中暗叫不好,本能地捉了六月的细腕,转首去对桂叶道,“你马上回乔嫂鱼片店,打包一份砂窝鱼!”在桂叶不明所以想开口问时,贺锦年已沉了脸,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往桂月手里一塞,声音变得又冷又硬,“快去!” 桂叶被这样的贺锦年唬了一跳,再不敢多问一句,发紧地揣了银子往原路跑去。 贺锦年拉了六月就朝前跑去,她没有时间解释,第六感告诉她,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她有一种感觉,来的人非常强大,她担心很难脱身,所以,少护一个没有抵抗力的人,脱困的机会更高一些,因此,她选择了六月留在自已的身边。 桂叶不过是个丫环,没人会针对她,但六月不同,她担心庆安公主把贺锦钰送走后,再一次对六月展开报复。 顾城风见贺锦年突然跑开,心微生异样时,所处的二楼的廊内窗口突由内掠进一袭冷风,他马上机敏一闪,从二楼跳到了大街之上。 “顾城风,想不到你也有落单的时候吧!”一个身形矮小,一身黑衣,气息隐藏,若非是发出声音,连顾城风也无法判断他的诡异形踪。 顾城风站定,淡淡地带着一种矜贵语气,“姚晋南,本王与你井水不犯河水!”姚晋南原本是姚氏一族叔字辈的人,年初时和他的异父妹妹苏楠莫明其妙投靠了庆安公主,虽然他到现在还查不出庆安凭何收伏姚氏这一对兄妹。但这么多年,庆安在他与顾城亦之间没有明显的阵营选择,尽管庆安与林皇后多次勾结,但一切皆与顾城风没有直接冲突,所以,两个阵营一直相安无事。 而顾城风确实忌惮姚晋南此人,以他所搜集的信息,姚晋南的武功深不可测,如果真要和他手下的一批人单打独斗,谁也在他手上走不了三百招。 姚晋南阴冷一笑,并不接话,他象鬼魅般身形一飘,直接从顾城风的背部攻击,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顾城风受袭,而身边的影卫却没有一个人出现,顾城风知道,姚晋南所言不虚,他不再回避,反而一个转身,白色的衣袍掠出一股劲力,姚晋南被这股强劲的内力拂得热血沸腾,心生几分骇然,眼前的不过是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内力居然如此之高。 放眼这天下,如此年少却修为达到这境界,顾城风是第一人! 他再也不敢轻敌,十成的内力灌满掌中,阴恻恻地笑着,尖利的声音响彻在这空旷的巷口,“今天你就别想跑,等我收拾了你,再收拾那小妖孽!” 顾城风本想设法脱身,一听此言,便担心他跑了,此人反倒去追贺锦年,便坚定了与之周旋到底之心,手中一扬,传召影卫的信号弹从指间弹出,同时,唇边绽开了微笑,如桃花眸如新蕾初绽,“本王就奉陪你走上三百招。” 顾城风不避不闪,迎面而上,冰绡流云缀饰的广袖一挥,就在短兵交接瞬间,拼却十成的力道击向姚晋南。 此时,贺锦年已牵着六月的手跑出一条街外,突然看到天空中青灰色的烟升起,心头蓦然一凌,她认得,这是数于顾城风独特的遇袭信号。 看方位,分明是方才她逃脱的地方,难道,方才她感应到的危险,是针对顾城风而布下的? 贺锦年定下脚步,两粒黑曜石般的瞳仁,像是刷了一层明蕴,一眨不眨地眼着广阔无垠的夜空,等待着顾城风的影卫发出信号回应。 据她了解,顾城风身边除了叶明飞外,还潜伏着四个排名在苍月前十的高手,这四个几乎不出现,甚至申钥儿从不曾与他们交过手,她之所以知道,是因为重生前,她与顾城风打交道时,她的第六觉感应到! 贺锦年久久不见天空有信号回应,心头划过不妙,这说明,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捕杀,顾城风身边的影卫很可能被对方引开。 贺锦年秀眉慢慢聚起深浓的不安,在苍月,谁有这力量? 顾城亦?不可能!贺锦年马上否定,顾城亦若有这能耐,早就动手,何须忍耐顾城风至此,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顾城亦与某一种力量联手,共同对付顾城风。 贺锦年腹内寒气萌生,心跳急剧加快,方才在面馆前那的那种戾气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象似曾相识。 甚至这种熟悉感来自不久前的,她脑子飞快地转着,逐项排除最近遇到的危险,最后,定格了闱场与贺锦钰交手时,感应到闱场外非同寻场的一双眼眸 不错!方才面馆前传递给她的那种戾气与闱场那灰袍人相同。 那么,这个人是庆安公主的人。 贺锦年蓦然心惊,若按着她的分析,在她重生前,是锦钰最终登上苍月帝位的话,那也可以推断,庆安如想扶贺锦钰坐上太子之位,那这时候的朝庭旧臣几次上奏要求顾城亦还政于皇氏正统,是与庆安的利益相违背。庆安很有可能与顾城亦联手对付顾城风。 贺锦年根本没有一丝犹豫,她知道,她必须去救援,但在这之前,她得给六月寻找一个最安全的地方。 她抬首看了一眼月亮的方位,脑中浮起整个燕京城的坐标图,很快,她判断出离这里最近的就是昊王府。 亲们,跪求九月一号的月票支持,能让月在月票榜前十呆上一星期,月也要仰天长笑三声了,这收藏写得月要呕血了~月的QQ群号:231869218,正版亲们速进,九月后,月在群里放一些不上传网站的章节。(是群号,有些亲申请的是QQ个人的号,自然没人回应。群里的美妞管理员们天天在的,每天早上七点半开始,都在讨论剧情,热闹非凡呀~) 正文 072 顾城风与贺锦年 章节名:072 顾城风与贺锦年 六月那一双琥珀瞳眸此时浸满恐惧,骤然的剧变,他只道危险来临,他本能地以为,肯定是因为他,贺锦年才会一次一次陷于危险之中。 六月看着贺锦年此时仰望着苍天,时而低下首,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瞳眸深处一抹一抹皆是是大片的阴鸷。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开口问一句都唯恐打断贺锦年的思路。她跑,跟着她狂左,她停下脚步仰望夜空,他便静静地看着她,便是连急喘的呼吸也深深压在肺腑里。 他和她十指相扣,他从她的掌心中感受到冷汗,只觉得一阵阵的冰意从四肢百骸灌注到他的心脏,急剧地在收缩着,而他的身体却稳稳地站着,没有一丝颤抖。 他甚至想,如果逃不了,他宁愿死,也不愿再连累贺锦年。 贺锦年这一刻脑子里挤了太多的信息,且她所的感官都在集中分析着如何应对当前的紧急情况,她没查觉六月的不妥,决定好方向后,又拉着六月狂奔。 她带着他很快来到昊王府的门前,此时华灯初上,昊王府的偏门热闹非凡,七八个着统一服饰的龟奴身披彩带站在门口迎来送往。侧门两边亮了数十盏灯,每一盏都醒目地写着:兰桂坊。 贺锦年拉着六月的手就想冲进去,门口的龟奴见他带着一名少女,自然拦住,脸上客气地笑,“客官请恕罪,我们这通常是不接女客,请客官……” 话未说完,贺锦年便劈口拦截,“在下找梦妈妈谈一笔生意!” “生意?”龟奴以为是卖丫环,自然拿眼瞄向六月,这一瞧就愣了,张着嘴含了半天才冒出一句,“俏呀!”心想,这等绝色要是能在兰桂坊挂牌,那这里的门面肯定得改一改了。 贺锦年没时间理会他,推开他便拉着六月往里面冲。 这里新开后,贺锦年也来过,当时是来找常念帮她编排有关顾宝嵌失贞的来笼去脉的故事,可惜她是个路痴,一进来后,四周宫灯彩照,人来人往、女子笑声潺潺,明明看这条路熟悉看那个摆设也认识,就是愣找不出应往哪走。 六月一路跟着跑,早就上气不接下气,此刻过眼之处尽女男女厮缠一起的画面,耳畔传来道道甜腻的嗓音,甚至不时能听到媚到骨子里的娇软,他原本苍白的小脸瞬时红到耳尖处,心里强压下那种极为不安恐惧,半闭着双眸默默无语跟紧贺锦年。 他不明白贺锦年为何将他带到这里,但他还是不敢开口问,他担心打扰到她。 贺锦年拉着六月连奔几个包厢,害得六月也看到好几个儿童不宜的画面,她心中急得直冒火,好在抓到一个小厮,她认出此人是梦伊依信任身边的小厮之一,便一把拉住他,“带我去找梦依伊!” 那小厮被贺锦年脸上的杀气唬了一跳,忙带她去找梦依伊。 梦依伊此刻正与凤繁星正猜拳,四角案桌上倒着七八盏空酒壶,整个屋子透着一股芳香凛冽的酒香,光闻着就知道这酒极烈,瞧两人的模样似乎喝很长时间,尤其是凤繁星,整个人毫无体统地趴在桌上,酥胸半露亦不自觉,看到贺锦年时,媚眼如丝的朝着她翘起兰花指,“来,这位小倌,陪本小姐喝一杯……” 贺锦年汗颜,喝了酒连自个的身份都忘了,自称小姐了! “哎哟,瞧瞧瞧,多俊的少年公子……来,让妈妈我亲一个……”梦伊依嘻笑一声,摇摇罢罢的晃到贺锦年的身前,声音似醉不成语调,眸光却清澈如水,背对着凤繁星用唇语问,“有急事?” 贺锦年不知道这二人什么时候搞得这么亲密,但她却知道梦依伊的酒量,她没时间解释,只将六月的手慎重交托在梦依伊的手中,“我迟些来接他!你帮我照顾好她。”走前,瞄了一眼凤繁星,故作轻松了捏了一下六月的脸蛋,笑道,“六月,好好等我,我一会就来接你!” “好,锦哥哥你放心,我不会乱跑的!”六月灿颜一笑,小脑袋连连点着,尽管他对这里的环境有着浓重的恐惧和排斥之心,可贺锦年相信的人,他就信! 梦依伊将六月牵住,眉间慎重,贺锦年和她说过六月前世的遭遇,她知道六月于贺锦年代表着什么,“锦年,你放心去办事,只要兰桂坊在,六月一定会安全!” 贺锦年找到顾城风时,黑白身影两人交缠在一处打得难解难分,顾城风身形挺拨修长,每出一式,冰绡似的的宽袖簌簌作响,但贺锦年还是感觉到他的动作不如黑色身影的人那般流畅,显然顾城风很可能受了些伤。 果然,奔近时,只见顾城风全身泛着冷漠的气息,他脸色惨白,一缕鲜红的艳色从嘴角蜿蜒而下,却找不出丝毫的缺陷和狼狈。 顾城风受伤了! 贺锦年瞬时热血沸腾,眸光一变,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竟挡在了顾城风的身前。 “小心!”顾城风一惊,本能地提了贺锦年跃起,在空中白色衣襟如鹏展翅,猎猎飞扬,待站定后,桃花眸带着隐隐地薄怒看向他,触及贺锦年带笑的褶褶皓眸时,他身躯似有所触动,胸腔淡淡起伏,掌心捉了贺锦年的后襟不觉带了些力度,这一刻他想到的竟是“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你中毒了?”贺锦年看了顾城风的掌心,转首朝着姚晋南冷笑,“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卑鄙!” 顾城风双目微沉,桃花眸中寒芒乍现,冷斥,“你来干什么,快离开这!” 贺锦年微微动了动唇,正正经经地一揖,“景王殿下,卑职这是来述职来了,卑职……”余音未尽,嘴里被塞进一颗小丸,清清甜甜的,带着淡淡的冰凉,贺锦年马上知道,这是顾城风的解毒圣药宝莲丹,前世中,她曾从顾城风的手里骗到了整整一瓶,也因为有了这一瓶宝莲丹,她的秦邵臻才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毒杀。 姚晋南阴冷一笑,他收回掌风,看到贺锦年,脸上笑意更盛,“正好,省得老夫去找你!”他其实并不曾下毒,只是他所练的武功带毒,这是在夜里自然看不清,要是在白天,就可看到,他的掌风所到之处,都可见黑气盘绕。 贺锦年咽下宝莲丹时,脑子里已经形成一套作战计划。凭着对危险的直觉,她判断出眼前的黑衣人功力远在顾城风之上,而自已,内力不足,除非她有弓箭在手,否则,眼前的对手杀她,就如捏死一只蚂蚁。 眼下,除了他与顾城风配合外,还得剑走偏峰 贺锦年战术一定,突然就咯咯咯地脆笑起来,眉目间的表情跳脱得诡异,带着孩童般的顽劣,“别笑得太早了,矮冬瓜。”她示威般地抬了抬下巴,嘻嘻哈哈中,突然身形一伏,如敏捷的小兽窜了过去,率先攻向姚晋南的下盘,她凭借着她的感觉,已断定此人正是庆安身边的那个灰袍人,虽然他穿着一袭黑色的劲装。 金闲来明明跟踪他到了川西,可现在他出现在燕京的街头,看来,这肯定是庆安的障眼法,针对的就是今日一战。 顾城风想不到贺锦年如此不要命,身形一晃,疾疾超过贺锦年,以更快的速度攻向姚晋南的面门,逼得姚晋南双掌马上朝上,挡住顾城风的攻击。 “矮就矮了,还鸡胸,喂,你打嗝放屁时,象公鸡打鸣呢?还是象母鸡下蛋呢?”贺锦年在顾城风击向姚晋南的太阳穴之际,手脚速度极快地攻向姚晋南的下盘,竟是江湖中最不入流的海底捞月,张牙舞爪地要攻向男性身体最脆弱的跨下。 姚晋南双腿一夹,咬牙切齿怒问,“贺锦年,亏你是一代大儒贺元奇的儿子,这等下作不入流的动作,你不怕抹了贺元奇的老脸!” “哎哟喂,老前辈呀,打架时别报家长名呀,您这不是吓我小孩子嘛,我最怕我爹的紧箍咒呢!”贺锦年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又扮了一个鬼脸,那两只嫩白的小手根本没停过,依然对准姚晋南的胯中央猛捞,嘴里还按着说唱的节奏大声念着,“我是天才少年我怕谁,邪恶腹黑假善良,我脸上够清纯,我手段够yin荡,一招一式逼得你要泪汪汪,别说你什么招式都不知晓,打就要打到黄瓜都爆掉……” 那样极下流的动作,那样极让人哭笑不得的污言,偏生,那精致的小脸端着盈盈的笑,神情笑貌都配合着温柔璀璨的笑颜一句顺一句地吐着,“话说我褪去纯情的伪装,露出少年本色兽性狂!哎哟哟,老人家,您反攻太遥远,哎哟喂,老人家,您乖乖来讨饶!我睥睨苍生,我指点天下,哈哈哈哈哈,顺我者生,逆我者亡,我小小恶魔本质让你要抓狂……”如此无礼甚至近乎下流的话却用着略带童音娇软之声,一句句清脆而动听地回应在冷清的大街之上。 姚晋南生平哪曾受过这等闲气,只觉得胸口一阵真气乱窜,怒吼一声,“小兔仔子,你太……太太无耻了,你给老夫嘴巴放干净点!” 顾城风担心贺锦年被伤到,在她攻向姚晋南时,他身形一晃,率先击向姚晋南的要害,当他听到贺锦年边攻击边用污言秽言调侃时,心中豁然明朗,满斛星光的桃花眸映亮心头一切阴霾,唇角拉出与贺锦年如出一辙地璀璨笑靥,眼前的少年真的是她。 与对手对抗时,她从不遵循苍月武者所重视的武道精神,她最喜欢的是快速解决一切敌人,能一招制敌的,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背后偷袭。从不顾及所谓的一流高手的姿态,总是以最直接,甚至最无耻的方式去攻打对方的薄弱点。 这一刻,他的心如栀子花开,悄然盛放,眼前的她虽然如此年少,但她却一点也不逊色,他与她默契地配合,他掌中灌满十成的功力,夹着排山倒海之气势攻向姚晋南的头部,他每一个招式都攻向对方的要害,令姚晋南不敢大意,而攻击他下盘的贺锦年掌风过处明显不带内力,这让姚晋南放宽心,便集中全力对付顾城风。 “老前辈,您生气了呀?晚辈是跟您开玩笑的嘛!老前辈,您真相一下,您是舍不得你的腌黄瓜,还是您老木有腌黄瓜,怎么我捞了半天啥也没捞到?哎哟喂,您别别别开火,伤肝、伤肝!这黑熊掌晚辈吃不消呀,您爱幼、爱幼,我可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哎哎哎,您真的不懂我的幽默。”贺锦年咯咯而笑,身形灵巧地一次次避开姚晋南的掌风,放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熊老前辈,别不淡定呀,您不会是被晚辈给真相了,就恼羞成怒了?这可不能怪晚辈,刚才一招海底捞月捞了个空嘛,所以不知道老前辈那根腌黄瓜还在不在……” 初时听到“腌黄瓜”这三字,顾城风尚不解其义,但听多几次,前后通义后,顾城风眸光凉飕飕地打向贺锦年,嘴角直搐,忍不住阻止,“噤声!” 贺锦年吐了吐粉红色的小丁香舌,脸不红心不跳地感叹一句,“仰天长叹三声,寂寞呀,没人知道我的幽默!”她轻咳几声,一本正经地调整着自已的音色,然后,竟破开嗓声大声嘶吼地嗷起歌来,“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屠尽天下狗熊,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一刀砍向眼前狗熊……” 明明是略带童音的娇嫩之声,她却硬扯出牛轰轰的粗嗓门,曲调听了令人热血澎湃,歌词亦极应景,可听到顾城风的耳中,却觉得十足的不伦不类。 姚晋南被碟碟不休、没完没了闹腾的贺锦年,无耻得毫无下限的贺锦年,几乎气得全身的内脏都在乱窜,肺都炸掉,学了一辈子的武,与人交手无数,第一次遇到这种对手,更令他恼的是,贺锦年的武功实不入流,就算给他攻击到下肢的某些膝关节部位,也仅仅是一麻,跟个抓痒一般,只是丹田的那口气血随心情反复上窜下跳,左右翻覆,有几次一时提不上,差点被顾城风的掌风所伤。 他心道不好,别上了这小鬼的蛋,便生生提了一口丹田的气,想让自已平复下来。 又是几招过后,贺锦年突然撤了双掌,向后退时,喊了一句:撤! 此时,贺锦年的生动活泼的顽劣表情竟如潮却,她眸光阴鸷,淬出浓浓的杀意,这如何是一个十三岁少年的眼神?姚晋南的心竟是诡异一跳,直觉感到不妙。 顾城风也知道以姚晋南的轻功,怎么可能让他们二人逃得掉,何况他还受了内伤。 但他毫不怀疑贺锦年的指挥,尽管他知道凭借两个人轻功,根本躲不开姚晋南的追踪,而他的救援队到现在还没出现。 “想走?”姚晋南虽直觉不对劲,但他如何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他马上运力,双足狠狠一蹬,欲冲上去拦住,却在一刹那,左脚一受力,竟是一软,从足裸开始,到膝盖骨连到大腿根部的骨头象是骨牌一个同时脱臼。 贺锦年听到骨骼的错位声传来,知道自已的策略达成,她转首冲着姚晋南天真一笑,“姚老前辈,您这一招叫金鸡独立,你老太帅了,求签名!” 姚晋南抬起头,眼光阴狠得要喷出毒汁,“臭小子,你最好别落在老夫手上!” 贺锦年冷冷而笑,眼中是明晃晃,赤裸裸的挑衅,“姚晋南,别不服气,这一次我贺锦年能卸了你的骨,下一次遇见,我不用任何手段,不要任何人帮忙,照样打得你跟过街老鼠,你信不信?” 信才怪!下一次,他一定活活将这少年撕成碎片。 贺锦年冷漠地盯着姚晋南,慢慢地,一字一句地,“不信?就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以后你姚晋南见到我贺锦年就要绕道走!” 姚晋南被贺锦年的狂妄激周身的血逆流,平生第一次以这种极致的羞辱方式惨败,他恨不得马上捏死贺锦年,无耐一时之间移不得半分,只得朝着贺锦年狂吼,“好!如果下次老夫还被你逃脱,那以后老夫见了你,绕道走!” “姚老前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贺锦年灿颜一笑,看着姚晋南以极怪异的姿式极力维持着身体平衡,欢快的笑声直透长街。同时,一转身扑向顾城风,声音又如换了一个人般,声音无渗杂一丝的方才顽劣,更无一丝的笑意,“殿下,带我跑,我没轻功!” 顾城风顺势将贺锦年捞进怀中,但那一瞬间,顾城风晃了晃身子,眸光微颤,缓缓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世,闭上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光华全褪如死水变得死灰一片! 因为,怀中的贺锦年为了让他方便腾跃,双手环上他的颈项,两腿盘上了他的腰际。 这一幕何曾的相似,彼时初遇,他被顾城亦的杀手追杀,年幼的她奋力救他,后来她受了重创,他也是这样抱着她逃着,只是那时,他凭着身体间的轻微磨擦接触就知道,怀中是个少女,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在他的腰腹上,他明显得感受到贺锦年的跨中央那小小的一坨鼓起 她……真成了男儿身! QQ群号为:231869218,亲们想探讨文或想参于角色(文中配角的冠名代表自已,建议强以取潇湘的帐号名,古风就可以了。)或想第一个知道本文动向的都可以进,进群后,备注名改为潇湘的帐号,以便月和管理员们辩认。请支持正版的亲进来~九月一号会奉上福利,只传在群里供正版的粉丝看。 正文 073 这才是人间绝色 章节名:073 这才是人间绝色 “走呀!”贺锦年见顾城风突然不动,神情一敛,急得附在他耳畔轻轻提醒,“别等姚晋南反应过来,他只要接了骨就会追上我们……” 顾城风却恍若未闻,那梦里几回的相拥相抱,如一种灵魂呼唤般的贴近,这一刻,真真实实就在怀中。 夜风吹过,她的发丝拂着他苍白脸颊,更加衬得他桃花眸幽深迷离。发丝摆动中,发尾缕缕挑逗,带来丝丝的痒意,他的呼吸一紧,略显急促的喘息下,唇边却牵绕出一层淡淡痴迷,丝毫没有听清她说些什么。 见顾城风依旧不语,贺锦年用力一挣,却被他抱得更紧,她抿着唇面色如水,冷冷地,孤寂的,周身带着冰雪覆盖的冷静与坚强,“顾城风,如果不想死在这里,就快带我去最近的兵器店,我现在需要一把弓箭!” 刚才她攻击姚晋南时,故意没用力,才引起姚晋南大意轻敌,再者,她用语言攻心,让他的暴燥、心神不宁,所以,她有机会几次得手,在她攻击中他的各个关节时,力道很轻,促使姚晋南因为不痛不痒而没放在心上。 而她使用的错骨,只是稍稍让它移位,在最后,等姚晋南把所有的力量集中于下肢想要腾跃起时,各个关节因受撞力而在一瞬间错开。 但这只能阻止一时,一旦姚晋南自行接上了骨,身体很快就会恢复自如。因为贺锦筝的身体残毒未排尽,她根本无法修习前世中所学的内功心法,所以,她与人交手时,都是凭借着二十一所学的短距离博斗。可经历了方才与姚晋南的一番打斗后,她成功了卸了他的骨,但第二次若给他追上就没这运气,只要姚晋南把把攻击的目标移到她的身上,她必定抗不住他的浑厚内力。 更甚,她的近身博击的打斗方式虽胜在巧,但最大和弊端就是极消耗体能,唯有弓箭在手,才能扬长避短。 “景王殿下,我们时间不多!”贺锦年忍住心中的焦燥,再一次耐性提醒,她眸光动也不敢动地注视着姚晋南的一举一动,看到他半俯身去动脚踝时,恨不得化身为恶灵,只需念一下咒语,就让眼前的姚晋南全身的骨头“咯咯咯”全散了架。 她自然不知道一切缘于她穿了梦清韵给她做的小象鼻内裤,此时正抵着他的腹肌。 当她在他的脸颊边开口时,那温软的气息透过他的耳膜融入了他的呼吸,一浅一近直达他心底,顾城风恍恍转首,这一刻,怀中的人一颦一笑早就散落于尘,小脸凶巴巴得紧崩,眸光带着警戒紧紧盯咬着姚晋南。 瞬时,震惊纷至杳来,他竟在这生死一刻分了心,让她陷于如此危险之地! 呼吸一紧,敛尽所有情怀,提起气息,如龙长呤地直接跃上屋檐,“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他的一只手稳稳托住她的臀,另一只手臂环住她的腰。方才他已注意到从西南方传来叶明飞接应的信号,根据信号发出的尾雾,叶明飞会在两刻时就会赶到,他虽身受重伤,但自信这两刻时他还是能支持得住。 贺锦年总算呼出一口气,松了松紧紧环在他颈上的手,瞄了一眼他唇边的血,“不,你受了伤,不能再与这死老头纠缠下去,你带我去最近的一家武器店铺,我有办法对付他!” “好!”他心底悠然长叹一声,悄然咽下直逼喉咙的腥甜。 他带她来到一间寻常的店铺,这家店铺平常多是卖一些刀具,光顾的多是老百姓,但也卖些劣等的弓箭,做些猎户的生意。因为最近的就是这一家,在这时候,时间方是定生死。 店铺夜里不开门,贺锦年尚不等顾城风反应,利索地从他怀中跳下,一脚踹开店门,瞬时惊动了掌柜,“你们干什么,要干什么!” 掌柜父子拿着油灯提心吊胆地从内房探出头,穿着长衫儿子手中还拿着一本书架在胸前,一脸惊惧,“哪里来的宵小之辈,如此张狂,深夜扰民,等我报官……”看到竟是一大一小的俊美男子,愣住! 尤其是站在门口处的顾城风,一席锦白玉衫如流冰碎影,飘然伫立,羽袂翩跹,脑中瞬时冒浮起一段酸气十足的话:翩翩浊世佳公子。 掌柜见二人不象凶神恶煞的模样,胆肥了三分,刚想严辞戾色,儿子却一拦,声音惊喜之至,“爹,那是景王殿下!”说着,便朝着顾城风一揖,“学生……”他大喜过望地想自我介绍,他是秀才,今科准备参加科考。在他常聚会的学子中,他们常常议论起当今的景王殿下。上一回,景王殿下回燕京,他也在城门口迎接,如此谪仙的男子,一眼自是难忘。 “噤声!”顾城风冷冷打断。 “找到了!”贺锦年从柜台下很快翻出一把长弓,又从怀里掏出银子往柜子上一放,“掌柜的,这是买箭和给你修门的!” 从闯入到找到弓箭不是弹指之间,贺锦年一闯入时,根本就象是知道弓箭藏在哪一样,直奔主题,这种非寻常搜索能力,他亦常在申钥儿身上看到。 贺锦年出了店铺,拉着顾城风跑了一段路后,突然看向一个方向,嘴角挑着全然是自信的笑,轻轻道,“姚晋南很快会追踪到这里,殿下,我们在这等他!”说完,抽出十只箭翎,张满弓,对准长长的街头,双目粼粼,一动不动。 此刻,顾城风一瞬不瞬地盯着身边人,沉寂眸内好似蕴有吞噬一切的浓炽,自贺锦年出了店铺后,她拉着他朝向姚晋南的方向奔去,他思忖着,她是路痴,定然又是弄不清方向。 他本想提示,可他从她的眼神里却读出,她清楚地知道自已在做什么,他心有疑惑,想起东阁先生所提及的,申钥儿因为灵慧魂被封印,所以,她的灵魂宿体也会出现和申钥儿一模一样的障碍,可眼前的贺锦年分明没有 他想确定这个答案,所以,他不再开口提醒,就算是更临近危险,他亦想一试。 果然,她不是走错路,她方向感很明确,她迎向姚晋南只是为了找一个最好的射击场地,这里的视野最宽,且两边的无树木做天然屏障,民房又矮。 记忆中的申钥儿就算知道这条街所在,以她识别方向的能力,决不可能自行走到这条道。 难道 但不及细思,前方五十丈外黑影先是一晃,几个眨眼之间,竟至三十丈内。 贺锦年马上瞄准,嘴里低咒一句,“靠,召唤神兽也没这么快吧!” 箭翎直接姚晋南后,贺锦年压低声线,“殿下,我要借用你的内力,我喊到三,你发力!”她言简意赅,她知道顾城风能听懂她的话。 “就凭你手上的一把破弓?”姚晋南自然看到贺锦年手持满弓对着他,从闱场之后,他知道这少年箭术非同寻常,但这个距离,且那少年内功修为极低,他有的是信心,何况,就算能射到此,也是强弩之末。以他自已的内力,完全能把箭翎挥开。 所以,当他看到九支箭朝他射来时,身为一代武尊,他并不想屈尊躲避,而是内力灌满袖子,在箭翎近一丈时狠狠一挥,那九支箭象撞到一张无形的气墙纷纷跌落在地,姚晋南浓眉一挑,刚想开口,神色却倏地一变,原来,那九根箭不过是障眼,真正是有杀伤力的是最后一根,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紧接着身子狠狠朝后一退,金箭簇尾生生洞穿姚晋南的肩膀,一声撕心裂肺地痛呼,前方十只箭又挟着凌厉之势朝她席卷而来。 这一次,姚晋南丝毫不敢轻敌,也顾不得狼狈,赖驴一滚就躲向旁边,接下来,贺锦年不再一箭数发,而是以极快的速度一箭追一箭地逼退姚晋南,虽然全被姚晋南躲开,但因为姚晋南受了伤,身子不再象之前如些灵活,加上贺锦年一箭连一箭速度极快,逼得姚晋南象过街的老鼠一样四处乱窜,根本无法靠近顾城风和贺锦年。 那站在对面视野极佳的贺锦年则轻松多了,单箭射出已无需借助顾城风的内力,只需劳景王殿下帮着递上箭。 现在安全了,贺锦年便想起之前对顾城风毫不客气的差谴,还跳进他的怀里,虽说是在紧急时分,但她却是了解顾城风一生极厌恶与人肢体接触,心里有些发怵,“殿下,方才形式紧急,锦年若有不敬之处,请殿下原谅。” 虽然贺锦年心中并没有很强烈意识的男女大妨,但对顾城风却不同,她说不出为什么,在她的心底,顾城风于她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甚至有些莫名的敬畏,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对他敬而远之。 方才一定是急昏了头!竟象树熊一样抱着他,贺锦年一想,额间便浅浅泌出一层冷汗。 顾城风一手抵于贺锦年的后背,犹自想着身边的贺锦年究竟是不是申钥儿。他不否认,每一次和她碰触那,那种被压抑在心底的思念就会新发的野草,丝丝缕缕从胸口处蔓延开来,好象是一种灵魂的记忆。 但是,贺锦年一口气十箭齐发,连申钥儿都不曾施展过如此精准的箭术。 顾城风脑子里纷乱复杂,一时之间没听清贺锦年说什么,便淡淡地开口,“什么?” 贺锦年敏感地觉得顾城风心情不佳,她心里有了这个认知,沉闷咳嗽两声,而后,神情马上一变,仿似一只无辜受伤的小鹿,“殿下,卑职知道殿下脾气不喜生人近身,卑职今日冒犯,实是因为事情紧急,生死一刻,所以,不得不……”他秋后就要登基,她有太多的事要借助他的力量方能做到。 之前,她在闱场上一鸣惊人,又借用五策不仅化解了顾城亦摆下的鸿门宴,还让顾城风凭白得了申皓儿从大魏带来的大量财物。 她做这么多,目的就是想挺直腰站在他的身侧,只有站得高,她才有机会拿回前世所失的一切。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本身心思不定,而贺锦年言辞闪烁,他心里倏生一种比以前更重的无奈,那时不过是隔了层纱,而现在,连他也看不到他与她之间的路在何方。 “殿下,卑职愿鞠躬尽瘁,为殿下效犬马之劳,那……侍墨可否……”侍墨是什么身份?宫庭中帝王身边的侍墨其实就是一个太监,若是未净身,那就更容易让她联想到佞臣二字。 她转首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嘴角挑着一抹明媚的笑,可能请求中带了些许的期盼,她不知不觉中眼睫如小扇地煽着,极是慎重的模样。 顾城风险些被晃了眼,彼时十二岁的申钥儿从他手里骗走一瓶的宝莲丹时,就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装腔作势,不错,眼前的他就是“她”! 他的呼吸仿佛被从胸腔中抽干殆尽,他知道,她的这笑容不是真心为他而绽放,可比起之前七日等待的煎熬,眼前的人活灵活现地站在他的眼前,他尚有什么可遗憾? 他倏地笑开,突然一个俯身,俊美的脸瞬间在她眼前放大,连鼻翼细小的毛孔都能看见,还有那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眸,长长的睫毛几乎都要扇到她脸上了。 她被他的美色晃得心头突然急蹙而跳了几下,第一个跃入脑际的词便是:这才是人间绝色。 可景王顾城风会做如此顽皮的动作,当真是颠覆了贺锦年对他所有的记忆。 在她的眼里,顾城风身居权力的颠峰,他才是苍月国实至名归的帝王,他的一颦一笑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儒雅俊秀,风姿卓越,他能文能武,是率军的将才、又是舞墨的雅客,连贺元奇这样的当代大儒亦曾说他有修竹汀兰的清雅。 怎么看,他都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顾城风看着她时而略带痴迷的神色时而纠结的表情,俊美无铸的脸在夜风中清晰深邃,桃花眸极其邪魅地一弯,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声如情人般地呢喃,“本王不缺侍卫,只缺一个贴身侍墨!” 是,这是她,她的灵魂,他找到她了,这一次,他决不会让她从他的指间流走!况且有了东阁先生,总有一天,他会让她在凤凰寝宫中舒醒过来。 贺锦年小脸倏地红遍,这简直是华丽丽的调戏,顾城风这样的带着诱色的笑让她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她悄悄地咽了一下口水,干笑一声,“嘿嘿……也是,锦年尚年幼,还是从基本做起,就先……先侍墨吧!” 贺锦年最怕这一种与顾城风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前世中,两人几次交锋,应敌时,倒是配合得很默契,可是危机一过,顾城风身上传来的那些阴晴不定的气息,让她觉得很不自在。 贺锦年不敢多回想方才那一眼的惊艳,只能敛着气息,眸光直直定在前方的姚晋南身上,集中全力应对敌人。 叶明飞和戴少铭赶到时,就是看到这一令人大跌眼球的一幕,贺锦年眸中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杀气,顾城风柔情似水地帮着贺锦年递箭,姚晋南象个跳梁的小丑般上窜下跳,怒骂连连。 姚晋南一见顾城风的影卫追踪而来,已知大势已去,暗叹一声,庆安公主最终下定决心与顾城亦联手,想不到还是不能拿下顾城风。 而自已不仅受了伤,还被一个乳嗅未干的小子弄得颜面俱失,恨恨一甩袖,留下一句,“小兔崽子,老夫与你誓不罢休!” “姚晋南,你终究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贺锦年闻声立刻嗤笑,“方才是谁许下诺言,若是输,以后见了小爷就绕道走,不过半个时辰,老前辈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没关系,明日开始,苍月的戏台上新编的曲目,都会提醒老前辈的。” 远处的姚晋南自然听到贺锦年的娇嫩的嘲笑之声,脚步一滑,差点从层檐上摔下。 “殿下恕罪,卑职被人引到城西中了埋伏,是顾城亦的人!”戴少铭朝服上都是血,连袖子也被利器削去了一半,叶明飞也好不到哪儿,嘴角挂着一丝鲜红,分明受了内伤。 身后,数十名的影卫纷纷出现,齐齐跪下,“景王殿下恕罪,属下来迟!”一个个多多少少都受些伤,见顾城风安好,明显松了一口气。 “晴雪呢?”顾城风眼敛急跳,有不详的预感,“她在挽月小筑?” “晴雪带另一队人马向东追!”叶明飞眉锋紧蹙,“属下收到殿下的信号方知中了诱敌之计,想返回,却被顾城亦的人拦截!其中有几个身手不弱,损失了几个影卫!” 顾城风双目一敛,一道寒芒掠过,“速回挽月小筑!” “殿下,锦年有急事,先走一步!”贺锦年思忖着,这时候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心系着六月,想早点接她回贺府。 顾城风转身飞快地牵了她的手,唇边略挑,“不想做本王的护卫?” 贺锦年眯眼感到心头纳闷,方才不是拒绝了么,怎么这回又绕回这个话题了?这算不算是喜怒无常,或是朝令夕改的昏君本色呢? “呃?”贺锦年根本摸不顺顾城风的心思,只得实话实说,“景王殿下,我得去找我的丫环,就不打扰殿下了!” 顾城风的心一夕尽冷,脑中划过贺锦年怀抱那美貌少女,肆无忌惮与之亲蜜的画面,缠绵在心头的绻绮那一瞬间全部挥发殆尽,桃花眸内仿若沾染妖欲的漆眼愈发幽邃,而最深处,却蕴藏着不可平息的失望 就算眼前的少年是申钥儿又如何,他已成了男儿之身,而他的心更系在一个美貌女子身上,这真是老天爷给他开的最残忍的玩笑。 周遭的空气好象瞬时就冷却下来。 “回见,回见哈!”贺锦年心头牵挂六月,也不待顾城风说什么,正要转身离去。 “你识路?”叶明飞的浓眉一挑,锐利的眼神带了几分探究。 叶明飞是影卫训练出身,对一切反常的敏锐度都高过常人,尽管他的人刚到,但已察觉出顾城风与贺锦年之间似乎存在着某些无人能感受的暗流,他一时之间觉得很诡异,毕竟象顾城风如此淡漠看尘世的人,极少会把喜怒哀乐写在脸上,尤其是对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 加上东阁先生今日曾说过申钥儿的灵魂已脱体,并怀疑申钥儿的灵魂已找到宿体,又联想起在他们一行人带着申钥儿的身体从大魏回苍月途中,贺锦年那匪夷所思的五策似皆与申钥儿息息相关。 最后让他确定下来眼前的人就是申钥儿,是因为顾城风今日听了东阁先生的一席话后,近乎发狂地冲进了大雨之中,很显然,顾城风这是知道了申钥儿的灵魂所在,才会如此。这在他的记忆中,除了那次顾城风闻讯申钥儿在大魏昏迷的消息外,从不曾有过的失态。 不过,记忆中如此强悍的申护卫突然变成一个十三岁的文弱少年,这实在于他是一种心灵冲击。 贺锦年转身,叶明飞不合理的问话让她隐隐觉得那是一种潜伏的探究,她脸色不变,不慌不忙中盈盈一笑,“就这一步路,怎么会不认,我又不是痴傻之人!” 贺锦年的话让叶明飞原本的判断开始动摇,顾城风却依然笃信眼前的少年就是申钥儿的灵魂所在。 “随便你”顾城风见他再一次毫不犹豫地舍弃自已,桃花眸内的柔情如雪花匍匐地面,瞬间不见,脸上却依然淡得看不出一丝痕迹,他语声淡淡地对叶明飞道,“晴雪的武功高过你们二人,却迟迟未到,说明,有人袭击了挽月小筑,如果本王猜得不错,他们的目标在申钥儿!只是不知凭晴雪一人能不能护住申钥儿的肉身!” 肉身……贺锦年的脚步一滞,不由自由地转身 这几天极累,工作上的事多,九月一号会多更,亲们见谅~ 正文 074 当今生遇到前世 章节名:074 当今生遇到前世 挽月小筑。 尽管是厚厚的乌云盖住了夕阳斜影,但留给大地还有微薄的光亮,可到了酉时,这一道浅灰色的亮还是没入地平线下,带走了人间所有的光明。 梧晴雪站在一人高的竖琴前,十指飞扬,一声一声如利刃之声逼得四周欲侵袭而入的人心潮翻涌,不得不退出十丈之外。 她收到顾城风的信号时,即刻带着一队影卫赶往发信号之处,途经挽月小筑,看到朱门前挽月小筑侍卫的尸体,便知大事不妙。 心中固然担心顾城风的安危,但她知道若是凤凰寝宫中的女子出半分的差错,那不亦于要了顾城风的命,所以,她马上让影卫去营救顾城风,她单枪匹马杀回凰宫。 挽月小筑的影卫几乎倾巢而出去追顾城风,留守的人并不多,所幸,那些侍卫拼命厮守,阻挡一群黑衣人侵入凰宫。 她当机立断命云泪带东阁先生避入凤凰寝宫。她亲自把守在凰宫的大殿之内,若是她护不住最后一道关卡,就让云泪启动凤凰寝宫的机关,让湖水灌入地宫的各个通道,堵死从大殿进入凤凰寝宫的路。 苏楠神情阴戾,放眼四周,凰宫大殿大门、窗台边到处是尸体,这些尸身不见一丝伤痕,但她知道这些人的内腹早已被琴声割成无数的碎片。 明明最后一道关卡就在眼前,却久攻不下,任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她到现在还未收到兄长姚晋南得胜的信号。 这一行动,除了姚晋南挑起单独狙杀顾城风外,顾城亦的主力负责伏击叶明飞为首的影卫,而她带的五百名川西女子进攻挽月小筑。 幸好最后留守在凰宫门前的侍卫人数不多,加上她所带的人擅毒。 混乱了一个时辰后,胜负很快就区分出来。虽然她们这边死了两百多人,损失惨重,但对方的挽月小筑的侍卫全部阵亡。 这些川西女子个个看似其貌不扬,却是她和兄长一手调教出来,她们身手不会逊于挽月小筑的侍卫。 一路过关斩将,眼看要攻陷凰宫,谁知道一个小丫头单枪匹马地杀了过来。 这计划暗中筹谋了很多天,好不容易盼来今日千载难逢的机会,引开了叶明飞和影卫,孤立了顾城风,眼看胜利凯歌在望,却想不到,顾城风身边一个小小的婢女有这样的身手,仅凭一人,就在一招之内,用琴音让侵进寝中的十几个高手同时毙命。 现在,她的人在凰宫外困了她一个多时辰了,用弓箭也好,暗器也罢,梧晴雪皆毫发未损,时不时的弹奏一曲,那低沉琴音远听时,如高山流水叮咚作响,煞是好听,可若是的听的人稍靠近一分,就让人感到心血气浮。 有些艺高胆大又不信邪的,偿试靠近几步,瞬时就吐出了血,当场毙命,以致到现在,再无人敢靠近凰宫一步,若是天气好,还能用火攻,可惜天空不做美,一直下雨。 “丫头,你听着,里面不过是一具活尸,你何苦损兵折将就为了一个大魏的女子?”苏楠久拿不下,神色乖戾却无计可施,而那琴音明明如天籁,却让听的人无不心烦意乱。 倏地,一种念想潜上心头,这丫环琴声分明是扰人心绪,让她们一群人沉不住气,十成的力量也仅发挥出七成。 同一个道理,施琴者也最忌心气浮澡,苏楠想到这,心生一计,突然哈哈大笑,放声挑衅道,“前方有信号了,师兄果然得手了,顾城风已死!哈哈哈哈,顾城风呀顾城风,你虽是权倾天下,连当今帝王也拿你莫可奈何,可死在我师兄姚晋南手上也不算委屈,丫头,你的主子死了,你还死守着一具半活尸有什么用?还不如祭献上来,我自当做主留你一条性命!” “不劳费心!”梧晴雪声音无波无痕,她双掌突然轻轻按在琴弦之上,四周瞬时安静了下来,使她的声音更显得冷瑟入骨,“有本事的尽管闯进来!”说完,依旧琴声袅袅,如泣如诉。 苏楠留意到地面上,已经微微出现几道裂痕,震惊异常,她不明白为何这丫环不去营救顾城风,反而死守着凰宫,再转眼,看到先前站在安全区域内的几个女子突然倒地抽搐而亡,心里低咒一声,大喝一声,“再开退三丈,小心她的琴音续发的绵力!” 话未说完,又有十几个倒下,苏楠狠狠地嘶吼一声,看着暗冗的天色,心里越发地焦急,身边一个紫衣女子突然瞄到苏楠腕间用帕子包裹住的手腕,灵机一动道,“楠姐,试试用蛊铃来破她的琴音!” 苏楠先是一怔,迟疑道,“紫霞,你是说用蛊?可这里的环境看上去太干净,恐怕招唤不到毒虫蛇蚁,要不然,这倒是好办法!” “我方才听此女所奏的音律象是来自川西。如果是,那此女必熟悉川西用蛊铃招唤毒虫蛇蚁之术。听此蛊铃声,或许她以为我们要招唤蛊虫来对付她!楠姐,这就兵法上所谓的这是欲盖弥彰之计。” “你是想乱她的心神,再借机攻上?”苏楠连连颔首,喜道,“好主意!就按你的办。你熟悉音律,这一战由你指挥!” 苏楠马上召集所有的人马,紫霞嘱咐众人绕着凰宫围成圈,重点针对着窗户和大门几个攻入口,听她的指令。 一切准备就续,苏楠脱了绣鞋,露出整个莹白的双脚,低下身,双足踝部的缠布解开后,露出两串紫金色的串铃。 很快,诡异的吟唱伴着一声声模仿虫鸣的叫声,随着铃声响起,时而尖啸一声,时而如夜枭般惊悚而笑,正当苏楠吟唱得越来越快时,凰宫大殿内突然传来女子吟唱之声,那原本似水的琴音变得铿锵有力,杀气腾腾,“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紫霞一听到此曲,惊叫一声,厮吼道,“全部撤,这是战城南,快撤!” 《战城南》早已绝迹江湖,甚至无人知道这曲绝唱出自何人之手,但紫霞曾听姚晋南弹过开头的几个调,因为知道此曲的杀伤力,所以,听时尤其上心,曲调和歌词都能背。 姚晋南曾告诉她,他也只会弹开头的一小段,如今整个苍月无人能完整地弹完一首。姚晋南告诉她,此曲曲风抑扬顿挫,让听的了心情激荡,却感受不到伤害,所以不懂得其中厉害。但一曲至终,在方园三十丈内,将无一小生物能存活下来,而对人,三丈内将受琴音所制,既便是想离开,也不由自已所控。 因为此曲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吟唱者弹完一曲后,轻则重伤,重则身死,所以,愿修习的人极少,历经数十年后,便慢慢绝迹于苍月大陆。 苏楠虽不知其利害,但见紫霞神色如此紧张,忙停止蛊铃招唤,转身疾身后退,却没想到,全身的内力已发不出来,而足上却象缠了千百根的蔓藤般将她往后拉着 苏楠机灵灵地打了个寒颤,气聚丹田,欲再次提足跃起时,不仅连脚都抬不起,甚至连站也立不住,她摇摇欲坠中发现不远处的紫倩和她一样象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往后退,她蓦然回首,倒吸一口冷气,瞬时惊惧得眼睛几乎脱落下来,她看到,所有的人都在做同一个动作,生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倒退向凰宫的大门,那里象张开的地狱血喷大口欲要将一切吸食噬净。 苏楠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脸色惨白如鬼,胆颤心寒地问紫霞,“怎么回事?” 紫霞全然没有一丝的反应,她的脸上爬满了死亡前的恐惧,她的眼睛直直勾着另一个离凰宫更近的女子,看她的双眼、鼻孔、耳朵处涓涓地流着鲜血,她身不由已地迈着僵硬的步伐,声音扭曲,“战城南曲临,地狱勾魂现人间,目所及处花草凋零,飞禽走兽皆亡,三丈之内魂飞魄离……” 顾城风与叶明飞的脚程最快,尤其是叶明飞在轻功方面,苍月大陆无人屹及,一路飞跃,不仅远远将戴少铭及众影卫抛开,他的手里还半提着贺锦年的手臂,助她能跟住他和顾城风。 三人赶到挽月小筑时,远远就闻到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众人皆心知不好,可真正看到时,皆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风吹摇曳的宫灯下,一地的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着,无不是脖颈只连一半,或是刀入胸口,留下一个个血洞。血满布了那些青石岩,顺着地面的纹路恣意蔓延,勾勒出一朵朵鲜活耀眼的血色芙蓉,如彼岸花开,看起来妖娆恐怖。 那些人有些是穿的是先帝爷顾奕琛时期的浅黄色的禁卫军服饰,在桔色的宫灯下显得格外突出。 既使是先前那样的暴雨,依然冲不走地面上的血渍,目光过处,前后左右全是森然的尸体,一片血红在刺痛的眼睛里铺开,这里已然是炼狱。 叶明飞神色倏地变得苍白,这一刻纵是尸横遍野他也看不到,眼前生生晃的皆是梧晴雪恬静的笑容,那笑容一下变得遥远,他仿佛看到了那初见她时,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冰天雪地中活了下来。 “殿下,属下先行一步!”叶明飞脑中疯缠的她是生还是死的疑问,此时几乎要将他逼疯,甚至不等顾城风的命令即离箭似地朝着凰宫疾飞而去,仰天长啸一声,“晴雪” 他的师父是顾城风的武学授业恩师,他亦自小随师,所以,也是宫中与顾城风一起成长。 在他七岁时,有一次随恩师出宫,回途中,马车经过一处荒效时,他的师父远远就听到了婴儿若有若无的啼哭声,他和师父循声到了一棵梧桐树下,看到一个半埋进雪里的女婴,不知是因为冷或是饥饿,哭得奄奄一息。 他先他师父一步,抱上了这婴儿,很神奇,那婴儿马上停止了啼哭,他带着好奇轻轻揭开蒙在婴儿脸上的厚棉袄,看到一双猫一般的琥珀双眸圆溜溜地打量着他时,他一下就喜欢上了这孩子。 他兴奋地将婴儿抱到马车上,并自告奋勇担负起给她取暖的任务,他笨手笨脚地帮着婴儿脱了浸了雪水的棉袄,方发现,棉袄中藏了一本琴谱《战城南》,并留下了简简单单的一个“救”字,那个字歪歪扭扭,看得出是仓促留下。 他和师父将婴儿带回了宫中,并给她娶了个名字,唤梧晴雪。 那时候,他和顾城风练完武功,总是喜欢来逗逗小晴雪,可惜小晴雪很喜欢睡,就算醒了,也是安安静静地躺着,怎么逗也不笑,后来,他们无意中发现,小晴雪每一次听到宫中传来丝竹声时,就会变得很兴奋,手舞足蹈地依依丫丫地叫个不停。 顾城风和顾铃兰都很喜欢她,特意叫了一个宫中的歌姬每日分三次给小晴雪弹琴,梧晴雪的天赋极高,三岁就能完整弹出一曲极高难度的《广陵散》,叶明飞的师父便提出让她去桃园谷修习,将来好护在顾城风的身边。 这一去,就是八年,其间,叶明飞曾数次想闯进桃园谷探望她,皆被桃园谷的护卫驱逐,后来还是借助了云泪,方让她见了梧晴雪一面。 八年后,梧晴雪成为桃园谷第一个年仅十一岁就出师的少女,被留在了顾城风的身边。 从顾城亦篡位开始,六年来,他与梧晴雪并肩,排除了多少次针对顾城风的刺杀,两人九死一生。一直以来,他也分不清自已对这个少女的情感,象是情同兄妹,又象是惺惺相惜,可今日,他翻然醒悟,多年的同甘共苦,同进同退,这个安静得象不存在的少女早就悄然在他心中根植,繁密的枝芽已将他的整颗心团团缠缚住。 这一刻,叶明飞无比怨恨挽月小筑占地之大,就算的轻功全数施展开来,带是整整地跑了近半盏茶时,赶到时,却是看到这样的场面。 “不……”气息急喘,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在逆流,甚至觉得可以听到逆流的声音,那就像是汹涌的波涛声 四周全是残肢断骸,梧晴雪一身血衣躺在血泊中,象婴儿般蜷在她的瑶琴旁,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尚是睁着地,花若渐迷般毫无焦聚。 鲜红的血漫在她的四周,夜光下,她恍如躺在殷红妖娆的血莲中,周身的光华凄冷绝艳。美丽苍白的脸如冰雪般纯净,皓若琥珀的眼眸努力地睁着,却没有焦聚,如空灵。 刹那间,天地仿佛都安静了,叶明飞颓然跌跪在地上…… “晴雪……”随后而至的顾城风亦被眼前的景象震惊,极轻的一声呼唤,婉如声音会震碎她一般。 梧晴雪恍散的眸光下,黑色的羽睫隐隐轻轻扇了一下。顾城风身子微微一震,随后,那温暖修长又略带颤抖的手指触上了她的鼻下方,就像是触碰着一件极为珍贵的瓷器,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温柔细致,直到感觉到那微弱的气息 蓦然,急促了点了几个穴位。 “殿下……”她喃喃唤了一声,咽喉处虽微微颤动,极力从咽中逼出一句,“蛊铃……凤凰寝宫……”她终于忍到最后一刻,看到顾城风平安,她的心总算是安了下来,她拼却最后的一丝力气,欲将将这里的情况报告,却抗不住腹内血气的翻涌,昏死了过去。 叶明飞听到微弱的声音,喜出望外起身奔向梧晴雪,单肢跪在她身边,伸了伸手想去轻触,却又怕确定眼前的已气绝身亡,收回手时双拳紧握,一时之间竟不敢上前求证梧晴雪的生死。 当年他一直反对梧晴雪修习《战城南》,梧晴雪也曾答应他,只修习上半曲。如今看这里的惨状,肯定已是一曲完整弹完。他曾听他的师父说过,从不曾有人能弹完一曲能活下来。一想及此,叶明飞的脸色更加煞白,“小雪,你睁开眼!” “放心,本王不会让死!”顾城风冰冷的手指再一次触上梧晴雪的鼻息,确定她尚有一丝气息后,“明飞,去凤凰寝宫将凤榻上凤凰眼睛里的西海龙珠摘下!” 叶明飞既震惊又欣喜,他自然知道那凤凰眼里的西海龙珠是什么,那是先帝顾亦琛留下的千年神物,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只要人有一口气在,都能救活。 如此珍稀的西海龙珠其实是一种果实,摘自西海神木,但世人皆知西海神木极难寻,而一千棵的西海神木也难有一棵开花结果,所以,这凤凰眼着实是世间奇物,相传是百年前顾亦琛拿到时,原是给姚美人,谁知道尚未寻到,姚美人已香消玉殒,最后帝王顾亦琛用西海神木打造出一张凤凰床榻,并将西海龙珠镶入了凤凰眼之中。 叶明飞更知道,当年顾城风伤重甚至波及眼睛失明都舍不得把它服用,可现在,竟能舍下救梧晴雪,他心中感动万分,原来在殿下的心中,他们的生命如此珍贵。 “殿下,属下遵命!”叶明飞哽咽,若是自已,伤得再重,他也不愿服用,但晴雪,他真的舍不下 叶明飞起身,几个步伐就掠至大殿屏风后的墙边,刚欲挥手打开暗门,却听得贺锦年厉声阻止,“住手” 叶明飞转身,挑眉问,“贺五公子,有什么不对么?” 贺锦年微微侧首,似乎对叶明飞的质问置若罔闻,她皓眸虽眯着,却如出一辙地晶莹璀璨。她晃了晃身子,象鬼使神差般地走到大殿的窗台边,雪白的小手轻轻覆上窗棂,毫不在意窗边那浓稠的血液脏了自已的手,她的双眸缓缓地阖住,眉峰开始紧锁,似乎在极力去感应什么…… 顾城风的心倏然急剧跳动,不知不觉地站起身,桃花眸内漾满了柔情无声地落在贺锦年的脸上,叶明飞虽被眼前诡异的气氛所迷惑,但他心系梧晴雪的安危,刚欲开口,顾城风已然对他扬手示意噤声。 大殿之内倏然变得静如尘埃,少顷,贺锦年睁开眸,眸内一片清明,她以极缓的速度细诉着,“梧姑娘的琴声很悦耳,如天簌,对方死了很多人,无人能靠近一步,琴音象沼泽,会吸食一切力量,但是……一个妇人从自已的体内召唤出两只尸虫,塞住了自已的耳膜,她从窗边潜了进来……她一边吟唱一边沿着这里……”贺锦年的手从窗棂划下,人也不知不觉的蹲下,她的手一点一点的移动着,突然,她翻开面前的一具尸体,一只血淋淋的小腿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贺锦年的视线倏地凝滞,那腕上的紫色环铃令她的瞳孔一急剧收缩,这个紫铃让她有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可是,她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而紫色环铃上的血迹令她心生一种不详的感觉,却无法具体感应到什么。 她一把取下断足上的紫铃,用袖襟拭净银环上略已干涸的血液,放在手中,左右翻看后,声音如梦近似自语,“那唯一进来的妇人,就是这紫铃的主人!” 叶明飞虽然感到贺锦年的推断有些超乎寻常,他甚至从现场的残肢中也推断出这里有非正常人力所在的破坏,可他却听不出来,这与他入凤凰寝殿拿西海龙珠有什么关联,如此梧晴雪命在旦夕,贺锦年倒象个老僧一般慢吞吞地念经。 正待他不耐时,贺锦年将手中的紫铃放进怀中,站起身,声音已趋正常,“梧姑娘她见那妇人从窗台进来后,便长啸一声,那声音象是一种示警,很快,有水声,把整个大殿都震动了!”贺锦年展颜一笑,指一指叶明飞身后的那道墙,“里面是水漫金山,进不去!而且,水面浮着无数的死虫,湖底的蠕虫,它们是被一种杀伤力很强的琴声杀死。” 顾城风和叶明飞瞬时明白,原来是梧晴雪为护凤凰寝宫里的申钥儿,已启动机关。 梧晴雪让云泪开启水道锁住了凤凰寝宫的通道后,同时,凤凰寝宫里的机关也启动,申钥儿所躺的凤凰床榻上的玉棺很快闭合,水流进去后,将带着凤凰床榻到地下的深处的寝陵之中,那里的机关重重,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无法找到申钥儿所在。 “蛊铃阵……”叶明飞双眸沉敛眼光阴森,刀斧般的脸颊敛上一层雪霜,一掌狂击地面,青石地瞬时放射般的裂开,他明白了,梧晴雪明明护住了凤凰寝宫里的申钥儿,可她还是不惜性命吟唱《战城南》,她是担心一旦她抗不住蛊铃,而在地下凰宫夹缝中生存的虫蚁受到召唤后,全从通道中爬出,那些虫蚁从地下层层通道爬出来时,行错路径的,蚁虫将被机关杀死,而活下来的就代表着是一条正确通向地下寝陵的路,这不仅容易泄露了申钥儿所呆的凤凰寝宫的通道的机关所在,更会将整个挽月小筑的地下宫殿暴露出来。 一旦暴露,这些人就可以循着虫蚁爬过的痕迹找到地下通道里的申钥儿,要是顾城风一行人无法及时回来救援,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所以,梧晴雪不惜弹完整曲的《战城南》杀死所有的敌对,同时也杀死挽月小筑里所有的毒虫蛇蚁,以绝后患。 贺锦年看了看顾城风沉默的侧颜,又开始观察四周,职业的本能让他又开始寻找蛛丝蚂迹,她巡视一周后,走到了一根圆柱后,她从残骸中翻出一具挽月小筑侍卫的尸体,稍验伤后,平静地开口,“是川西白族人刀法!武器带倒勾,刺入人体后放干人体里的血。” 顾城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已看不出情绪,只是他胸膛猛烈起伏,他俯下身,轻轻将梧晴雪揽进怀中,“明飞,去潜心阁!” “殿下,让属下来!”仿如劫后余生,叶明飞小心翼翼地从顾城风的怀里接过梧晴雪,脸上神情变得开涤,“小雪,你忍住,很快就有救了!” 贺锦年随后跟上,众人绕过大门前的长廊,一路皆可看到尸体横在路中,随后慢了一步的戴少铭一行人此时也赶到,纷纷清理断肢残体,直到进了凰宫后的潜心阁。 潜心阁破坏得很历害,书架被推翻在地,无数的玉器古董毁于一旦,所幸今日大雨,无法放火焚烧小筑,否则,先帝顾奕琛兴了十年之久的土木工程将毁在他的手中。 顾城风打开密室的暗门,戴少铭率先进去,揭开密室内的黑色纱巾,露出拳头大的夜明珠,瞬时照亮的前方的路,而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贺锦年,对顾城风道,“殿下,属下等人在这守着!” 贺锦年原本跨出的脚步马上一收,马上品出戴少铭话中隐喻:闲人止步。 “让她进来!”顾城风扔下一句,便掀袍跨了进去。 “让让,让让!”贺锦年眉眼一弯,得意洋洋地朝着戴少铭眨了眨眼,很得瑟双手负于身后,鼻孔朝天地步了进去。 众人拾阶而下,里面的光亮如月,光滑的墙壁浅浅地反射着粼粼波光。贺锦年定睛一看,原来台阶的两旁各有两条细长水下通道,她突然想起,在现代挖掘出的秦始皇陵墓,相传里面也有狭长的水道,在秦始皇入陵后,水道便被灌上水银,封陵后,水银会慢慢产生毒气,让盗墓者无法前进一步。难道挽月小筑建地下宫殿的目的也是如此? 果真是如此的话,这个寝陵百年前顾奕琛又是为谁而建?为何至今尚未封陵? 心思转念间,贺锦年随着众人一直在地下通道中绕着,一路上九曲八弯,象是走迷宫一样,贺锦年直觉被转得晕头转时,终于到了一间能同时容下千人大殿之中,环视着四周三人抱的石柱及环型石壁上的浮雕,弧型的圆顶上,层层波澜壮阔地大海浮雕,惊艳得令人叹为观止,心中悄然升起对这时代建筑设计者的崇敬之心,并感叹在这个时空建筑水平居然达到了如此令人震憾的程度。 可惜,贺锦年无暇欣赏,紧随着顾城风的身后进了一道石门,跳进眼帘的赫然是一道水池,水花四周弥漫,水声潺潺,更令她无法置信的是,在水池上,一只三人高的巨大艳红的木雕凤凰浮在水面上,而在池水的岸上,搁着一口的透明水晶玉棺,玉棺之上,一个白衣女子双手交叉于腹前,静静地躺着…… 她的心倏地一紧,仿佛有什么在她的体内炸开,炸的她灵魂在不停震颤,又仿若有一股邪恶的力量要将她吸入一个深渊,一个黑暗无比的深深的峡谷。 她的视线不由所控地,紧紧盯住玉棺内那女子的脸盘,她一身洁白,长发垂散两肩,脸色在金碧辉煌的夜明珠光映衬下,高秀的鼻子,娇俏的唇瓣清晰可见,娇嫩如水的肌肤透出极致的珠玉柔光,细看两颊处,缀着一层健康的淡粉……那是前世的自已! 饶是在听到顾城风将申钥儿从大魏带回苍月时,她就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可当再一次面对时,她依然心魂震颤,她目不转睛地盯向那张脸,唯恐在天旋地转间,前世的自已缓缓地坐起身,朝着自已展颜一笑。 她直直地静伫着,一边轻轻地喘息着,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遇见,就算是在六道轮回中,前世与今生也无法相遇,可偏偏她在人间遇到了。 恍恍惚惚中,她感到有两道异样的视线落在了自已的身上,她艰难地移开眼眸,倏地,就对上站水晶棺旁一双异于常人的赤眸,那一刻,周身除了叫嚣的恐惧,还有冷入骨髓的冰寒 还未进群的正版粉丝们赶快进,QQ群号为:231869218。最后,跪求明天的月票~有的最好早上看完更新后扔。 正文 075 钥儿,留在我身边(求月票) 章节名:075 钥儿,留在我身边(求月票) 那一双天生异瞳,火红而妖艳,与面上雪白的银的须眉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那是她的师祖东阁先生。 世人皆知灵碎子,却没有几个人知道灵碎子师自东阁。 东阁的画像就挂在她师门的正堂之上,在她年幼时,对眼前的人逢初一十五便要三叩九拜,对这张白眉赤眸的老人早已铭刻在心,但如此近的距离,竟让她心生一种无法逃脱的不安。 贺锦年自幼以来,一直对于东阁很好奇,她总是希望以东阁先生在玄学上的造诣,定能给她穿越到这个时空一个解释。可每一次她看到画像上东阁那一双异于常人的赤眸时,她的潜意识中就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因为好奇心的驱使,贺锦年曾在年幼时总是缠着师父多说一些有关东阁先生的事,从她师父嘴里,她断断续续地知道东阁生于丹东前朝,天生异瞳,出生就被家人弃于山野,被马猴养大,五岁时,被云游道人所收养,后随那道人研习五行八卦,出师后,成为丹东最年轻的国师,后来丹东被苍月的开国皇帝顾亦琛一举覆灭后,顾亦琛生擒了东阁,并将他强制净身,逼他成为身边的近侍。 东阁对顾亦琛的羞辱恨之入骨,屡屡设计复仇,却一一被顾亦琛化解,在数百次的较量中,东阁终于对顾亦琛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在顾亦琛收伏姚氏一族,统一整个苍月大陆中,东阁立下了汗马功劳,顾亦琛又便将从姚氏一族收缴来的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交给东阁参透,从此后,东阁的修行一日千里,且在修行后期,传闻他的灵魂能够脱离躯体,一双赤眸看一切世人看不到的异像。 这一次,毫无心理准备的狭路相逢,如此近距离的触及那一双赤眸,竟让贺锦年一下感到自已的力量变得很渺小,似乎成了一只修行了百年的小狐妖遇见了一个千年的老道,只要他的拂尘一指,她便毫无反抗之力地原型毕露。 贺锦年与东阁的眸光相触,只是仅仅几秒,她便游移开来,甚至她还来不及看清东阁赤眸中闪烁的是哪一种信号,她向寝房左侧移了几步,眸光自然地开始打量这寝房中的壁挂。 云泪看到叶明飞怀里的梧晴雪,心头一酸,几步上前,先对着顾城风微微躬身一拜,看到顾城风袍底雪白水绣袍底染了大片的血红,声音略带哽咽,“殿下,晴雪她……” 顾城风摇了摇首抿着唇并不吭声,叶明飞抱着梧晴雪走到云泪的身边,压低声线道,“云姑,晴雪尚好,你帮她诊一下脉!” 云泪喜出望外,在她收到凤凰寝宫上方传来梧晴雪示警的琴音后,她果断地启动机关,在凤凰床榻上的水晶棺缓缓闭合之际,她听到了《战城南》,瞬时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知道《战城南》的厉害,更知道一曲《战城南》的后果,可她没有时间去阻止,她得带着东阁先生从密道里撤出凤凰寝宫。 叶明飞将梧晴雪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黑檀长椅上,便腾身飞跃起来,利索地摘下凤凰眼中的西海龙珠,在云泪大惊失色几乎惊叫出声时,顾城风已然开口,“本王的意思!” “殿下,这这这,世间仅有一颗,您不是说要留给申护卫?”云泪因为太过惊讶,而失声脱口而出。 她是医者,比叶明飞更了解西海龙珠的珍贵。当年顾城风伤重,甚至眼睛一度完全失明,他都不肯轻易服下西海龙珠,留着希望有一天用在刀刃之上,想不到今日愿舍了留给身边的侍婢。 “这珠子,于晴雪是救命,于申护卫,只是护身。云泪,你说孰轻敦重?”叶明飞瞥了一眼顾城风,见他眸光淡淡地落在梧晴雪苍白的脸上,他果断地将西海龙珠塞入了梧晴雪的唇中。 寝房中的三人的心思皆在奄奄一息的梧晴雪身上,自然没有察觉到方才东阁与贺锦年之间潜在的暗流。 贺锦年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地下寝殿四周,这才发现,这间寝殿不仅有温泉,更独特的是四面墙体的表面居然附着一层薄透的水帘,流水很细,沿着玉壁轻流而下,汇入墙根的水道之中,在寝房的右侧竟摆放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饰物,有些放在一个个的首饰盒中,有些单件搁在长长的玉案上,摆放很随意,首饰盒的盖子甚至都关有合上。 更甚至,有些连拆封都不曾,一个个明黄的锦盒叠放成堆,被随意地扔在玉案之下。 在玉案的中央搁着一个大红的镂空雕花盒子,倒放得很慎重,盒子下面垫了软软的狐毛,盒子上还盖了一层透明的黄纱,贺锦年的心一恸,直觉那黄纱后的锦盒很神秘,一时间竟把方才的情绪全然放下,她缓缓地朝着那大红锦盒走去,如鬼始神差一般,她伸出了手,按在了那锦盒之上。 明明她预感到这个盒子可能会带给她某些触动,却在接触当中,脑子里一片空白接着一片空白地跳跃着,她重重摇首,再去偿试时,脑子里还是无丝毫的头绪,反而心生一种烦乱,她蓦然睁开眼盯着眼前的明黄的锦盒,有些难以置信地收回手,正当她疑惑自已的第六感失灵时,身后响声一声低哑之声,“这里所有的东西皆被先祖爷皇帝封印,世间任何一种意念都无法去解读它们。” 贺锦年倏然回首,只见东阁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赤眸炯炯有神,因为离她太近,在一瞬间,她竟然解读到东阁潜在的善意,甚至,是一种友好的信号,让她紧张的心情一下就放松。 尽管东阁的声音很小,但她还是本能的眸光穿过东阁的肩膀,顾城风此时正站在水晶棺旁边,目光似乎带着思索幽然绵长地看着她。 而宽大的寝殿中,梧晴雪和叶明飞及云泪不知何时已离开,她方警醒,似乎刚才她的手触在那锦盒之上超过了一盏茶时,缘何如此,她甚至连自已也不明白。 贺锦年故意装作没有留意到顾城风的眸光,当她在触及东阁先生的赤眸时,她展颜一笑,坦然地对上东阁先生的赤眸,细细地端详片刻,嘴角弧度高高挑起,“想必这位老先生就是川西沼泽顶顶大名的东阁先生?” 东阁颔首,声音略显深沉,“少年郎很有眼劲,老夫隐世一个甲子,想不到还有人一眼认出!” “在下贺锦年,给东阁先生请安了!”贺锦年展颜一笑,视线猛地投向不远处水晶棺内的申钥儿,“实不瞒东阁先生,锦年能识得先生,实是借用申护卫的记忆。” 东阁先生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贺锦年身后的大红锦盒,赤眸又探向贺锦年眉心之中,并不接话。 贺锦年神情镇定地淡淡一笑,一本正经地朝着东阁一躬身,“传闻东阁生生有一双眼睛异于常人,天生赤眸,并能看尽常人所看不到的。今日锦年有幸,遇到东阁先生,倒有些常困于心中的诡异之事,想请教东阁先生。” 东阁对贺锦年的话不置可否,倒对她的询问,淡然一笑,带着长者的宽和,“贺公子但说无妨!” “去年冬季,锦年曾和妹妹一起赴大魏给母亲做十周年忌,在大魏和苍月的边境遇到一场劫杀,锦年的妹妹不幸身亡,在那场屠杀中,其实有一度锦年曾明确地感应到自已灵魂脱体,并在空中飘荡时,遇到申护卫的灵魂,锦年尚来不及反应,便被申护卫一把推了回去,在锦年醒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锦年的脑子里除了本身拥有自身记忆外,突然多出了某些不属于自已的,比如申氏一族、比如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还有箭术……”既然东阁先生已见到了申钥儿之身,那他们肯定知道了申钥儿灵魂不在身体之中,而此前,顾城风如此失态的神情似乎也在证实了她的猜测,倒不如,她主动出击。 东阁先生摇首一笑,“贺公子恐怕连自已是谁也不知道,那老夫就无法给你答案,这世间本就无奇不有,贺五公子想知道答案,恐怕是机缘未至!” 顾城风对贺锦年的一番话却置若罔闻,一双桃花眸紧紧地盯迫着贺锦年,嘴角的笑意加深,象是在看一场盛世的烟火,桃花眸眨眼之间,犹如在狂风中昂扬的罂粟,风华而妖艳! 贺锦年的心微微一缩,她曾在皇宫废园清楚地感应到顾城风的戾气,可不知为何,她无法窥探一丝他内心的世界,甚至分不清,方才她的一番误导话,他是信还是不信! 东阁轻抚白须,朝着顾成风躬身一礼,“殿下,老奴先告退!” 贺锦年吃了一惊,为东阁在顾城风面前自称奴才感到不可思议。东阁何许人,就算是当今圣上,见到东阁恐怕也会以礼相待,尊一声大师。 殿中一下就沉静了下来,贺锦年在与顾城风一起面敌时,她从容不迫,她最怕的是对着沉静如水的顾城风,在她的记忆中,与顾城风为数不多的接触中,顾城风几乎是不说话。 而她,对着所有人都能挑起话题,甚至对着东阁尚能侃侃而谈,唯独对顾城风,她总觉得有一种很诡异的暗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静宓中,顾城风突然撩唇淡淡一笑,“本王倒想问一句,究竟是申护卫借了你之身躯,还是贺五公子拥有了申护卫之记忆?” 果然,一切逃不过他的法眼,在她还是申钥儿时,她就一直下意识地远离于他,唯恐稍近,就被他窥尽她所有的秘密。 贺锦年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头,明明是像一只小困兽一样泛红的眼里,却透着股说不清的柔韧温和“景王殿下,锦年认为这已无关紧要,最关键的是锦年希望自已是哪一个。” 顾城风紧紧盯着贺锦年,他似乎在犹豫什么,少顷,终是开口,“本王千里迢迢将你之身带回,为你正名,难道你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或是,你对本王的一番心思……不曾动过心?”最后一句,于他太难太难,他一生不曾对女子开口说过这样的话……何况眼前还是个男童之身,以至,语音至尾,已近是自语,他黑睫缓缓低下,隐住了桃花眸内的光芒,顿生的心潮亦催红了白皙如玉的脸颊,侵染如淡红朝霞微光。 原来,他知道她的委屈,比起她曾倾心相对的秦邵臻,眼前的男子给了她太多太多的意外。 尽管贺锦年并没有听清他后面究竟说了什么,但她心潮澎湃,双瞳幽亮得骇人,“不,这身体流着申家的血,因为血肉相绊,曾给锦年带来一场浩劫。景王殿下,于锦年而言,就算是魂魄无依,也不愿回到这个身体之中。”她指向申钥儿,如果可以,她真想拿起一把剑,亲自刺入申钥儿的心脏,让她……入土为安! “如果有一天,本王替你消去一切浩劫,你可愿你是否愿意神魂归位?”顾城风转首,看向那水晶棺内,语声中带了不明不秽的语气,“留在……本王身边?”这一次,他的声音清晰地压过流水之声。 “我不愿!”贺锦年摇首,她双膝一跪,决定孤注一掷,坚持道,“因为这场皓劫是申钥儿记忆中的一部份,只要我回到她的身体,就会成为永远无法割去的一块毒瘤。殿下,锦年愿意身侍您左右,为侍墨也好,为护卫也罢,锦年一定竭诚报殿下的知遇之恩。” “为什么……你明明是女儿身。而现在,一切明了,以你的聪明,完全有能力化解一切浩劫。若论错,也是申家的错,为什么你要舍弃自已的身体。”他几个阔步于她的身前,竟然蹲下了身,完全不顾及身份尊贵,他伸出手,挑起她的下颔与他面对,他眸中审视却又带着隐约的紧绷害怕,“如果只是因为你不想再受申族的血缘拘绊,那我来,我来替你屠尽申氏一族,让申字从百家姓上除名。” 她震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答案,但她却有些害怕这个答案被证实,因为,以她对前世的记忆,眼前的男人甚至比她更早地离开人世。 可几乎在那一瞬间,她就否定了自已一闪而逝的想法,她想,他对她,或许是敬,就如同在燕京城门,他迎回她时,所说的,她是英雄,当得起世人的尊重,这世人里也有他! 她的双眸亦紧紧地凝视着他,这男子年仅二十,却没有一丝的年少稚气,他周身风彩逼人,无限的风华象是历经千年的沉酿从骨子里透出来,若是与这样的男子天天朝夕相伴,只怕谁也守护不了自已的心。 他的身边,将来会有很多优秀的女子前赴后继,第一个,就是苍月第一美人韩昭卿! 还好,除了她! 她既不会为眼前男子的风华失了眼,更不会再轻易为一个男子失了心。 在秦邵臻的身上她已经透支了所有的感情,换得伤痕累累,这一次,她要恣意活着,她清楚地知道自已要做的是什么,她想站在他的身边,仅仅是为他的臣,甚至做为一名护卫,护他,让他这一世不再早早地离开人间,护他的江山不再被庆安等阴谋小人篡取。 她彻底颠覆了申氏一族,助他统一了整个苍月大陆后,她会带六月离去。 她笑,盯着他,眸光盈着感动的泪光,他亦唇角缓缓绽开,等待她的宣判,可她却说,“殿下,人的记忆无法除去,只要我回到申钥儿的身体,每天清晨起来,照镜子时,我会想到申皓儿,会想到田敏丽,申剑国,我不想让自已过得如此辛苦,既然上天给了我贺锦年之身,我何乐而不为呢?” “乐?”顾城风心头一夕尽冷,低低笑开,“甚至不介意成了男儿之身……”在贺锦年笃定的颔首下,顾城风眼底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但随即,便被他深藏于一双天生柔情的桃花眸中,没人能读得出他的心境! 他缓缓站起身,背开,一步一步地朝着那水晶棺走去,凤凰寝宫一夜夜的相伴,今日,终究有人给了他一个答案,眼前的女子再也不会有睁开眼的一天。 少顷,她抬首刚想开口告辞,却见他轻启水晶棺的机关,闭后的棺顶如莲花般地盛开,瞬时,她的心跳加速,鬼使神差般地移步至水晶棺前。 她目不转睛地盯向那张脸,是自已 无法自控中,她颤着手一点一点地靠近那张脸,她想感受一下,那是真实的还仅仅是虚幻,当她的指尖终于传来一种如凝脂般的触感时,她的呼吸骤然加速,似乎心跳已接近筋疲力尽,她仿佛看到眼前的自已突然睁开了双眼,眸中尽是那藏匿着诉不出的迷茫、痛苦、伤怨,以及仇恨,那种仇恨分明是一种控诉,控诉她不应再来打扰她的宁静。 惊得她象被蜂蜇了缩回了手,本能地欲躲开,却跌进了身后顾城风的怀中,她向后抬头,对上他那一双低垂的眼眸,这一刻,他们近得能看到对方眼中的自已。 他的呼吸也在那一刹那变得急蹙,他没有避开,反而不由分说将双手揽上她的腰,就那样的姿势,那带着微微异于常人的冰凉气息喷薄到她脸上,她顿觉心慌,本能地用力推开。 他的身体微失去平衡,向后跟跄了一步,却没有松开手,反而带着她一起退后,在身体摩擦间,他的掌心牢牢地控住他的后腰。 在她的手触到他的胸膛那一刹那,她的习惯和本能让她开始用第六感觉去读取他心跳传来的信息她想准确地读出,他为她做了这么多的事的背后,他心底深处最真实的答案。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开始对眼前的男子感到好奇,她想触探到他的灵魂。 她闭上了双眼,静静地感知他心跳的频率,甚至不曾发现,这一刻,他与她是如此亲密,如此暧昧 他的心跳勃击很有力量……有些快!超过一分钟一百三十次! 她眉心紧拧,通常她的大脑清晰传来对方心跳频率时,她已可以读出对方的心思,可这一次,她象除了他身体的体征外,她读不出他情绪的变化!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她的脑海里倏地跳过两人在皇宫废园中的第一次交峰,那时候,她明显感应到顾城风的戾气,那说明,她可以感知他的情绪,可为什么,她读不出他的心思? 她不知不觉咬了咬唇瓣,紧紧思索中,不行,她一定要读出他千里迢迢迎回申钥儿是出于什么心思! 是爱,还是仅仅觉得是敬佩!他知道她实际上是女儿身,是在她离开苍月回大魏之前,还是他在申家地窖里找到她的真身之后! 甚至她不知道这一刻,她的头不知不觉地靠近顾城风的胸口,她想用耳朵去聆听心跳 她的脑中极速地分析出他此时,身体机能的变化,他的心跳已至正常人的临界点,他的肾上腺激素正在加快分泌……好象雄性的荷尔蒙激素,尤其是睾丸酮剧增…… 男性荷尔蒙? 晕睾丸酮剧增就是代表男性在勃起靠! 她倏地一惊,猛地睁开眼睛,方发现,此时,他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 而她,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口上 仿似一对情侣! 她面上一红,不禁有丝窘迫地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瓣,顾城风本便有些暗沉的眼眸一下像染了风暴,他扣住她脑后勺,不肯让她离开,反而让她贴近自己脸颊,桃花眸里晕出些笑意低唤,“锦儿,回到我的身边吧!” 他轻轻托起她的脸,浅香浮动,妩媚如桃开,实在惹人,他的指腹近乎循着本一点一点地从她的脸颊移向她的唇瓣那里,有他多年的向往! 他微眯的双眼,分不清情绪,只感到心不是在跳,而似漆黑旋涡,不断将他经年的思念、刻骨的相思一并卷进里面去,沉溺无法自拨。 而她,却给他突然的动作给惊呆了,甚至不懂得如何去应对眼前的突发状况,眼前象有一群五花八门飞鸟横过,一时间她风中凌乱了,一些杂乱无章的心理活动塞满了她的脑子。 那样近的距离,她闻着他的带着微微凉沁的气息…… 啊……突然,她猛地想起,她是贺锦年,在顾城风的眼中,不,他已然将她当成一个男的,方才他分明一句:“甚至不介意成了男儿之身!” 这说明,他误会了她如今的真实性别,他以为她真的是男儿之身! 原来他如此深情款款,是因为她是一个男人 难道,前世中纷传的苍月帝王顾城风三千男宠,并非流言? 显然,他爱的是女扮男装的她,他喜欢的是申苏锦,他千里迢迢赴大魏,将她迎回时,才发现申钥儿的真身所在。 她的思绪此番全乱,甚至她一向最强的逻辑也乱了,她甚至没有去分析,顾城风如此呵护着申钥儿的肉身又是出于什么。 她羞恨之极,倏地心生一种被人猥亵感觉,让她恨不得马上卸了他的骨! 最起码的,也要狠狠咬他一口! 可惜,她却连咬也不敢咬他,对眼前的男子,前世今生,她始终有一个感觉,不要轻易去触碰。 她想移开脑袋,可她的后脑勺被稳稳固住。 “顾城风,喂!”她低叫了一声,她不知所措的抬头,恰看到顾城风那卷起的眼睫下沉溺的暗热和沉醉。她心生不好,刚想举腿狠狠顶向他的跨中,他突然另一只手掌一按,托着她的臀,竟要将她的身子压向自己,他的唇狠狠地扎向那一片粉嫩的嫣红。 在两人唇瓣相触的那一刹那,她怒了,再不反抗,当真是要被人非礼了,不行,就算他是高高在上的景王也不行。 贺锦年这下全豁出去了,她立起脚尖,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狠狠地纠住他的长发,往死里一扯。 顾城风眉头一皱,蓦地清醒过来,眸中痴迷微微敛开,神智一点一点地从瞳孔中汇集起来。 “殿下,你玩过头了哈!”贺锦年两颊红似火,根本不知道应指责他什么好。她想,就算他要亲吻躺在水晶棺里的申钥儿,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身体怎么行,先不说是男童的打扮,就算是被他知道是女儿身,也仅仅是一个根本未曾长开女童,他这种行为实在是毁了她所有的三观。 这古人,真的没一个正常的! 亏她还一直当他是谪仙般的人物! 可这一次的相吻,于他,惊心动魄的触感,好象只在一刹间,甚至他的唇来不及品尝她那粉红色的小丁香舌,便被头皮处传来一阵撕扯的疼痛,待他猛地警醒时,却如隔了百世,他如触电般推开了她,身体猛然泌出一身的冷汗,心情无法抒解更无法言喻,他就这样呆呆地瞪视着她。 怎么啦?!自已到底怎么回事? 他怎么会做出如此有悖人伦道德,天地不容之事? 那是一个孩子,一个十三岁的男童,既使他是申钥儿之灵魂,可身体却是未至成年的少年之身。 贺锦年自已也分不清是震惊多过愤怒,还是愤怒多过震惊,因为顾城风从搂抱开始,从扣住她的后脑勺开始,她的脑子已是一片空白,她没听清楚他唤她为钥儿,在他放开她后,她甚至也来不及看到顾城风眸中的痛苦,小脸高高抬起,神情不倨,“原来,你果真的是好男风……” 好男风?她怎么能用这样肮脏的言辞来说他?更甚,她的眼里闪的是赤裸裸质问,质问他……猥亵男童? “放肆!”他震怒焚心,经年的煎苦换来这样一句无情的指责,他气,她无心也好,有心也罢,她这一句话,她这样的眼神,刺得他心肺皆碎! 根本来不及多思索她话中存在的不合理的逻辑,根本无从分析贺锦年话中透露的是她前世时所得的信息,此时的苍月大陆从不曾传出景王好男风的流言蜚语 他长臂一挥,贺锦年只觉一股力道袭来,逼得她不由自主地退开几步,幸好这力道并不伤人,她稳住身子后,方发现顾城风的一张脸已近惨白。 而她,脸色业已青白,深深连吸了几口气后,方谨声道,“殿下,如果没事,锦年想先告退!”她神情还是充满敬意。她很快地转身,她怕再停留面对他,他就会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此时,她真想揍他! 她想,她所有的计划都得重新筹谋了,至少,要离他远一些。 她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可他却能一一读懂! 就象彼时,他能轻易地从申钥儿的脸上读懂防备一样,现在,他也懂! “别走”他一个阔步,从她的身后再次揽住她的腰,紧紧锢住,这一次,他决不会象以前那样,黯然转身离去,无论她有多排斥他,他也要将她锁在他的身边。只是她现在不愿意做回申钥儿,那他便由着她,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的心气平了,他会让她心甘情愿回到申钥儿的身体上。 “景王殿下,锦年怎么说也是贺元奇的儿子,不是雨竹倌的小倌!”她蓦地转身,毫不犹豫地狠狠推开他,因为太过愤怒,原本苍白的脸上又浮上红云,“如果殿下留锦年,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青衣侍卫,锦年愿效犬马之劳,但若是殿下将锦年当娈童狎玩,锦年决不会屈从,请殿下自重!” 是的,站在眼前的是贺锦年,是男儿之身,他能留下她什么?什么也不能留下,既便他自已能勘破男子之恋的难堪,她呢?她如此聪慧,年虽十三,岁月会将她变成一个翩翩少年,她会爱上别的女子,会有自已的妻子,甚至有一天,她也会再一次名满天下,站在朝堂之上,这样的她,又怎么甘于身侍一个男人的身下。 他笑着摇摇首,满眼的失望,缓缓地退开一步,神情渐渐地变得麻木,一点一点成无情冷冽,最后,只余冰冷之声敲响,“以后,你是本王身边的一个侍墨,本王亦会以礼相待!” 他缓缓地离开,脚步从容不曾有一点的错乱,唯有他自已知道,因为他舍不得逼她元神归位,他将自已的心再一次困进了死局! 阿锦,你从不曾知道,无关男女,无关性别,仅仅是因为你! 你就是唯一!你是唯一…… 诺大的宫寝就只剩下贺锦年一人,她怔怔地看着顾城风消失在门口,清泉之水缓缓沿墙壁涓涓而下,汇集成一道细细的水流不知排向何处,贺锦年悠然转眸,落在了申钥儿的身上。 此时,她的脸上并没有一个“奴”字,但那烙铁印上的那一瞬,深锁在记忆中的痛苦就在眼前重现 她缓缓靠近那水晶棺,身子慢慢地下倾,颤抖地抚上了棺中人的脖子,一点一点的收紧 眼泪瞬时流下,如冰棱般一滴一滴流进自已心中,她是人,不是神,她痛了,也想哭 钥儿,对不起,我不过是个凡尘俗胎,我不知道你的存在于我是怎样的变数,唯有,你彻底的消失,才能让我真正的羽化重生,所以,你就入土为安吧! 夜色澜珊,昊王府兰桂坊。 兰桂坊的龟奴迎来送往了几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势,此人自然不是生面孔,说来也算是邻居,可此人此时不从昊王府的正门进,倒把马车停在了兰桂的小门前,让众人心生诡异。 什么情况? 这昊王妃在里头听戏,昊王爷一身紫冠朝服从轿中步下,那轿子虽比不得景王殿下的坐驾,但却在轿前置放了一面代表昊王爷身份的旌旗,那桥身也是由白玉雕砌,顶幔上亦有四爪金龙,代表着皇家身份。 在马车后,有几百名名的黑衣甲胄的侍卫分成两排直站到街尾,个个手里拿着火炬,几乎映红了半个夜空。 这端着王候将来出征的排场……来逛窖子? 其中一个兰桂坊的龟奴上前一步,哈着腰笑,“给王爷请安,小的请问王爷,您这是来听小曲,还是……”余下一句,还是来找王妃,他自是不敢开口,只是那神情倒让人看得出来几分,有些紧张。 “听说兰桂坊最近上的新曲目又红遍了苍月,本王闲着无事,来听一听,还不带路?”昊王顾成军扬着折扇,脸上带着笑的,暖暖的让人心安的笑,嘴边一个浅浅酒窝,显得更加无害。 龟奴听了,心里七上八下,这要昊王来找王妃,他们进去通个传,要闹也是昊王府的家务事,凭着他们的所知,昊王在星王妃跟前能闹出什么动静。 可昊王要不是来找星王妃,就那是寻乐来了,那进去后,两人要是撞在一起,那就是犯了星王妃的大忌了,那岂不是又要天雷勾地火? 可堂堂昊王爷的命令,哪是他一个龟奴可以质声,何况,昊王爷虽然摆着好脸色,但皇族子弟与天俱来的那种气势也让这八尺高的壮汗感到自已矮了一截。 “千万别出状况!”龟奴的心里头虚着念了一句,脚下却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便前头猫着腰带路。 一进兰桂坊,首先看到的是主楼“兰香郁色”,这里主要是让一些挂牌的姑娘陪客人喝酒作乐,有时也上一些小曲助兴。而戏园却设在兰桂坊的西面,独立的一座楼,楼内的戏台是兰桂坊入驻后搭建的。 龟奴手上拿着灯笼,点头哈腰地带路,顾城军阔步跟随着,右手扬着折扇,脸上浮着春风化雨般的微笑,可心里头却象烧着一窝的油。 原本兰桂坊入驻他昊王府,他也没放在心里,所正不过是多个惧内的声名,可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据影卫传来的消息,他的王妃成日与那些戏子、名伶泡在一起,喝酒,玩乐,甚至姐妹相称。 可不巧的是,他被景王一纸公文给派到燕北大军整顿军纪去了,这当真是鞭长莫及,他心里火燎火燎的急,那还得了,那可是男子的风月之所,燕京城多少名流仕绅闲时喜欢往那凑,他担心迟早整出个事来,而凤繁星的性子大胆又出卫,真要是和哪个公子哥儿给瞧对眼了,她绝对有这个胆送他一顶绿帽。 惧内的声名,他忍!绿帽,那是王八戴的,他一个堂堂的王爷,如何能忍? 所以,原本是后日回程,他硬是提前两日把景王交代的事办妥,便十万火急地单枪匹马地杀回燕京。 他自是不能象捉奸的男子般直接闯入,揪了自家的王妃便是一顿训斥,这不是他这种身份能做的事。 所以,他以这种高调的方式准备和凤繁星来个巧遇。 凤繁星虽然以彪悍出名,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在这种场合与他闹翻,反而会极热心地帮着他挑些红伶来作陪。 他今日,就是想来呕她的,她不是把兰桂坊搬到府里么?好,今日他便让她瞧一瞧,这还真是方便了他来“嫖”!谁让她这些日子玩得乐不思蜀,而他一边要处理一堆的政务,还要因为她寝食难安。 他亦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待他在这里玩尽兴了,两人一起携手回王府时,他也随她闹,闹够了,他要严正夫纲,反正,他是决定了,他不想再窝着那个风流王爷和惧内的声名,反正如今的朝局基本已定,顾城亦已翻不出天,他多年来演的戏也该谢幕了! 一进戏园,先听到一曲祥和的南调《江南呤》,笛声轻缓,悠扬地诉说着江南水乡的旖旎风光。顾城风的心瞬时被洗涤似的静了下来,他循声一瞧,只见一个青衣少女伫立在朱红的围栏边,拈笛启唇,风吹过,长发飞扬,宫灯下,那素静无妆的小脸一张白皙的瓜子脸,堪称美丽。 顾城军心中暗叹,兰桂坊一个小小的卖身女子竟有这般的精通音律的,难怪多少这么来吸引如此众多的风流才子来此会佳人,他正想提步去绕到正前方的戏台下去找个位置坐,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女子的笑声,“小六月,想不到你一个男子的皮肤摸上去这么滑嫩,比本王妃还要水上三分。哎呀,你如此美貌,给贺锦年身边的小厮,真真是委屈了你。不如,来我昊王府,我凤繁星就认了你做干弟弟。” 顾城军听声音时先是一恍神,迈开的脚瞬时觉得踝处一紧,几个阔步过去,轻推一间包厢掩住的门,眼眸深处倏地燃起琥光熊熊簇起,似乎眨眼间就要燎原烈火,将这里焚烧个净。 只见 凤繁星将一个少年紧紧搂在怀中,那媚眸微微染上了一抹艳红,象是饮了酒一般,她捉了那少年白腻的指头,轻轻放在自已唇瓣上轻触着,声音娇媚慵懒又十足的痞意,“真弟弟也好,假弟弟也罢,只要你把本王妃侍候好。本王妃就许你一世荣华富贵,如何呀?” 凤繁星今晚和梦依伊饮了不少的酒,早已醉眼迷蒙,但贺锦年疾色匆匆地突然而至,并带了一个美貌的少女,她虽然醉,但眼劲却极毒,她一眼就认出这少女就是那日宫中跟在贺锦年身边的那女扮男装的小丫环。 果然是如花似玉! 凤繁星醉意袭来,兴致顿生,她撑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六月扑去,一把将六月搂进怀中,嘴里咯咯咯地笑开,“梦妈妈,你真得本王妃的心,给叫一个这么美妙的小美人来陪我喝酒,来,小美人,跟爷喝一杯!” 说完,笑嘻嘻地拉着六月往酒桌上跌去。 自从兰桂坊入驻昊王府后,凤繁星就是第一个常客,她是冲着常念的来听戏的。 常念将顾宝嵌的事搬上戏台,台下的人多数是燕京城的仕家豪门,多少知道近期燕京城传得沸沸扬扬流言,自然也听出这一出戏另有所指,虽然听着兴味盎然,可没人敢喝彩,倒是凤繁星听了后,连声叫好,还公然开口批那所谓的郡主不知聒耻,败坏朝庭颜面。 凤繁星既然带了头,渐渐地就有人敢呼应,这戏越唱就越红。 最终,顾宝嵌被帝王囚进泽恩寺,凤繁星是功不可没。 这一来一往,凤繁星倒和兰桂坊的姐妹打成了一片,提起顾宝嵌后,都觉得只囚在恩泽寺还真便宜了顾宝嵌,最后,几个竟商量着如何把顾宝嵌弄出来,往死里整。 商量两日后,梦依伊总算相信了一句坊间的流言,宁可得罪昊王爷,也别得罪昊王府的星王妃。 凤繁星她直言担保,顾宝嵌由她负责活捉送到兰桂坊,然后由她们几个姐妹整治。 梦依伊原先是计划让顾宝嵌接客,磨去她所有的棱角,没想到凤繁星马上否决,嘴角挑着意味不明的笑,“接客算什么惩罚,弄不好,还爽了那贱人!” 说完,那媚眼如丝,“本王妃倒有一个计划,这个计划名字叫:养猪计!” 三姐妹听得一头雾水,凤繁星便耐起性解释,“把人捉来接客,她愿意么,三天两头的闹上,你们防得累么?这里人来人往的多数是达官贵族,指不定就认出了。人家顾宝嵌到底是皇家公主,再落泊也由不得你们一个窖子来折腾。这要是真传到宫里头,派人一查,泽恩寺真把人看丢了,届时,本王妃也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你们的想法不能通。” 梦依伊闻言倒是一笑,“这个星王妃放心,真要整人,我们兰桂坊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自然有些不听话的,想败坏我们兰桂坊声誉的,要是我们没有几把刷子,怎么能管得了这一大楼的姑娘。” 凤繁星倒不批驳梦依伊的话,直接将自已的意思摆出,“依本王妃的意思,人捉来后,就往死里喂,两三个月喂成猪,到肥成二三百斤重,就是让她跑到大街上嚷,也无人能认得出她的身份,就算是林皇后见到,也认不出来。到时候要是不乖,不听话,就饿她三天,看她接不接客!” 凤繁星见三姐妹目瞪口呆地模样,恣意庸懒的一笑,“至于养猪怎么养,这简单,先把她胃给撑大,吃什么能胖就喂什么,这不需要本王妃来教吧!” 三姐妹听得心头直发怵,能把一个花样女子养到几百斤,尤其是一个爱美的女子,这人生断是毁透了。难怪昊王府的一群小妾被整得服服贴贴,这凤繁星手段当真是无人能及。 梦依韵一脸兴奋后,突然崩出一句,“可胖成那样,谁愿意花银子来光顾她呀!” “你缺那点银子?”凤繁星点了一下梦依韵的眉心,咯咯咯地笑开,“你是个姑娘家,尚不懂得男欢女爱之事,指不定那小贱人还爱上给一群男人上的滋味。本王妃所说的接客,是剥了裳给恩客们欣赏的,如果你们能让她跳几段舞,那更是锦上添花了,毕竟燕京城还没出现过两百来斤的姑娘,更无人看过这种别开生面的表演,以后她赚不赚银子,就看你们怎么喂了,又是如何调教了。” 常念与梦依伊面面相觑,两人皆心道:星王妃果然威武。 梦依伊这一阵和凤繁星为了顾宝嵌的事,这一来一往,倒对上性情了。 凤繁星无事也喜欢来窜门,听听曲子。梦依伊和她接触多了,对她的性子有几分了解,她这会对六月起了好奇之心,你要是顺着她,没准逗两下,就失了兴趣,但你要是拦着她,她便和你扛上了。 梦依伊还真猜中了,凤繁星一开始也只是让六月陪着喝酒,喝得兴起时,也就抬了六月的下颔调戏两下,可没料到,凤繁星多饮了几杯后,酒越发地上了脸,她命人去拿一套少年的衣袍给六月,还特意交代,一定要墨绿色的袍子。 衣袍很快就送来,凤繁星先接过衣袍,看了看款式后,媚眼如丝地瞧向六月,“来,小妹妹,女扮男装给本王妃再瞧瞧!” “梦……梦妈妈!”六月紧张地看了一眼梦依伊,却见她眸光带着微微赞成的示意,便低了头顺从地接过袍子,到屏风后换衣裳。 凤繁星半靠在椅上,眉眼弯弯,敛着一泓的水湾,“这丫头可真不是一般的绝色,可你没瞧见,那日在宫中,她女扮男装,那才叫一个美,若是本王妃年轻上四五岁,准得连魂都给勾走。哎,想不到今天能逢上,这会正闷着,不如让他换回男子的袍子,陪本王妃听几段,解解闷。”说完,拿了边上的水酒,一饮而尽。 “玩差不多就够了,这丫头皮薄!”梦依伊心里一乐,笑得捉狭,原来凤繁星以为六月是女孩,所以,纯粹是拿六月寻开心,看来指不定是谁吃亏。 六月回来时,门一开,连梦依伊的一颗心都快跳出来,原来六月男装时,当真是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说来当时贺锦年第一次六月来兰桂坊密室时,她也见过,可那时的六月极瘦,脸色也不好,可现在,已被养得如花似玉,这要是拿到雨竹倌去拍卖,只怕出一夜万金也未必能抢得到手。 她现在倒有些理解凤繁星了,换是她,见了这样的美少年后,也想再瞧着回味一次。 凤繁星瞬时跟打了鸡血一般就迎了过去,一把搂住六月,上上下下地打量起来,“这真是上天的杰作!”说着,掌心就触上六月的脸,细细地感受那肌肤的水凝,“天哪,本王妃自觉一身冰肌玉骨,怎生和你能比呀,你这哪里是人能生出来,你不会是花精吧!” 宫灯下,六月的肌肤细致得看不出一点点的暇疵,分明是极品的白主雕琢出来的,怎么看都不象一个活生生的人。凤繁星兴起,拉了六月便往外头闯去,“来,跟姐姐去外头听戏!” 六月一惊,瞬时就咬住了自已的下唇,他极畏惧这一种带着蚕食般的眼神,他想跑,可他想到答应了贺锦年决不离开一步。而凤繁星根本也不待他表示是否同意,就强行拉了她往戏园子跑。 到了包厢内,这会戏台上的幕帘还压着,戏还没开始,戏台下的人不多,凤繁星拉了六月进包厢后,吩咐人上些小菜和酒,便拉了六月坐下,亲自装了一碗燕窝给六月喝,“小妹妹,这可是养颜的,你这天资虽是上乘,可也得银子供着。来,让姐姐疼疼你!” 六月低着首,乖巧地一口一口吃着,他任由凤繁星的手一会摸着他的脸颊,一会摸他的眼睫,他象个小绵羊连反抗都不会,只会惊惶失措地偶尔挣扎着,那璨灿的眼眸因为沾了水气,简直能勾人摄魄了。 这一下,就把凤繁星的玩心要更挑了到极致,索性拉着六月往贵妃椅上拖,并顺势一拉,将他困在了自已身下,她的手轻触六月润泽晶莹的唇瓣,眸光却落在他精致的小锁骨。 她突然想起,那日肖妥尘曾提起过,六月来自华亭路,今日贺锦年带着六月来兰桂坊,瞧梦依伊对小六月紧张的样子,莫非六月是兰桂坊的人? 凤繁星想到此,心头便阴郁了下来,她生平最厌的是以色侍人的小妖精,她和兰桂坊的三姐妹打成一片,那是因为她想借兰桂坊之手替顾铃兰出口气,她哪里会瞧得上这风月场中的人。 看着六月那迷茫不知所措的勾人样,她心里冷笑,小妖精如此勾人,是天生的,还是兰桂坊里调教出来的! 一边的梦依伊见六月急得快要哭出声来,可她不好阻止,怕添了凤繁星的兴趣,若真的闹开,让大家注意到六月的存在,一旦发现如此绝色少年藏在她的兰桂坊,对六月并不利。 梦依伊生在风月场所,见惯了这种方式的调情,虽然六月一脸惶意,但她倒觉得,无伤大雅,那又何必扫王妃娘娘的雅兴。何况,六月到底是男的,凤繁星这种玩法,怎么玩,吃亏的总是女子,她倒期盼着,等凤繁星知道,她这会调戏的一个少年是如假包换的男子时,那会是一个怎样的表情。 何况,她一眼就瞄到,不远处一个身影跨了进来,看来,今晚好戏连连呀。 “别,王妃娘娘,不要……”六月转过脸,不敢看那一处丰盈,他极力地想缩回手,因为掌心处传来的绵软差点让他羞得想一口咬断自已的舌头。 凤繁星见六月的小脸羞红得几乎凝出血来,那般脆弱的美得令人恨不得心生破坏,醉意和厌憎让她顽心更盛,索性捉着六月的手含在自已的口中,那丁香舌轻触着,酒醉后的语声更加娇软,“六月,你家的贺公子是不是也这般待你呢……”说着,又捉着六月的手从自已唇瓣缓缓朝下,直至到自已那丰满的胸前,“哎呀,原来小六月从不曾经风月呀,瞧这脸红的,就让本王妃来调教调教于你,让你学会如何侍候主子。” 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天然而一气呵成,简直美可入画,非顾城军平日能见到。他想,怎么到了自已跟前,就成了一幅上战场的模样。 “凤繁星,你竟如此放荡!”顾城军一张脸已成酱青,一双眼狠狠扎在六月搁在凤繁星胸口上的手,顾不得他的声音足可震惊整个大堂,“你堂堂一个王妃,竟敢玩小倌,你的妇德在何处?” “妇德呀……”凤繁星神智微微一晃,眯着眼抬首,看到顾城军一身朝服站在包厢门口,似乎晃了晃神,有些明显得不在状态。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时,终于确定眼前真的是昊王,她笑开,她松开箍住六月纤腰的手,六月一脱困,马上惊蜇似地跳起,也不看眼前的情况,便半掩着脸飞快地推开门跑了出去,梦依伊见状,便追了上去。 场中突然生出这样的变化,一些在外头等戏开幕的人便静下了声,纷纷转首看向二人。 凤繁星被顾城军这一咆哮,酒意倒真醒了三分,她笑意盈盈地缓至顾城军的身边,侧着首,带着几分探究和挑衅的笑,“王爷,您不厚道哦!”凤繁星涂着大红丹蔻的指头轻轻地,一点一点的戳在顾城军的胸口上,身子有些踉跄地晃了晃,娇滴滴地数落着,“本王妃自从嫁入昊王府,竭力为王爷开枝散叶而劳碌,为了王爷,物色了一个又一个的美貌女子入昊王府当小妾,最后连兰桂坊都搬进府里。王爷爽了,但本王妃却受尽世人耻笑,王爷,您不体恤几句也罢,还来指责人家,人家好委屈呢!” 顾城军听得那当真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再升天,这下,也不愿与她多加口舌,上前一步,指着她怒道,“这些年你折腾的,不就是因为本王添了那些小妾堵了你的心么?好,今日本王就给你一个答案!” 凤繁星今日穿了一件紧身束胸的高腰宫裙,那布料竟是不渗一丝杂色的黑缎,这可是苍月国服重孝时方能穿的。 顾城军气得连手都抖起来,难道她这是在咒本王么? 而凤繁星原本就是蛇腰丰胸的美人,如此大胆出卫的打扮,愈加衬得她肌肤胜雪,尤其是胸前那一大片高耸的莹白,这极致的视觉冲击,时而象一场冰水当头罩着顾城军的脑子罩下,将他的怒火一下就浇灭。时而又象是千年的融岩堵在火山之口,那邪恶的能量愈积愈盛,只待毁灭性的一次喷发 顾城军的呼吸越发紧蹙,那原本如乌云密布的瞳眸染尽了欲色,忍了又忍,最后暗骂一声,老子不忍了,他上前,一把便将她横抱进怀中,声音带着丝丝暗哑,“不过,在本王给你答案前,王妃先得尽尽妇德!” 可怀中的人却该死得毫不自知地挣扎着,扭动间,那双丘壑几欲跳脱了出来,顾城军原来想将她抱回昊王府,这下只怕连半刻也熬不了,他已经禁欲太久,太久 他一脚踢上包厢的门,根本顾不得外面几十眼睛,伸手一托,便将她紧紧固住,低头吻上那张朝思暮想的嫣红。 亲们,求月票,一号的月票价值千金,以月目前刚开文的收藏,也只有月头才有希望冲上月票榜~ PS:福利密码在53章《触目心惊》的题外。只有进了月的群的朋友方能看得到,QQ群号231869218,正版的亲进来。 正文 076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求月票) 章节名:076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求月票) 凤繁星喝了酒,头重脚轻,连眼睛也不敢轻易睁开,只觉得视野过处,四周的东西全是扭曲而浮动的。 此刻,呼吸又被他野蛮地掠夺,她渐渐无力挣扎,但他的脸凑来时,她很快地一转首,避开了他的唇舌,如今这种亲蜜,让她很排斥,“顾城军,你发疯,也不看看地方!”说着,因为空气突然呛入,酒意浮动,胃腹便是一阵阵地翻滚。 “王妃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天底下也只有你凤繁星会将王府租给别人营娼,我疯,你才疯了”顾城军想起那少年,阴侧侧而笑,“是,本王离疯不远了” “你干什么?”凤繁星护住衣襟,他的力道大得惊人且不带一丝犹豫,让她倒吸一口冷气,一阵阵的冰意从四肢百骸灌注到心脏他竟敢在兰桂坊内如此对待她,他把她当成了什么人? 顾城军一时也被那年轻的身体镇住,但这种吸引却更令他为自已憋屈,他明明一肚子气来的,怎么到了跟前,什么都忘了,如此急色地要跟她欢好? 他一路的奔驰,披星戴月地赶回燕京,一路在计划着,把他这四年在外面拈花惹草的真相联告诉她后,他要让她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信守着当年的承诺,他还是当年的他,没用变,变的只是她,她一直不肯相信他,哪怕用心去感受一下,如果这些年,他真的变了心,王府后院里,为何没有一个女子怀上他的骨肉? 他让她知道,她冤枉了他后,然后冷落她,最后让她到自已跟前认错,他才原谅她! 他一路奔袭,连水都顾不上喝一口,更不敢让影卫知道自已私自提前回燕京,私下招集了一部份禁卫军亲信,摆着夸张的排场来兰桂坊找她,这要是让景王顾城风知道,只怕又要落得一场训。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她刚给他摆了人生第一道难堪,她竟公然将一个小倌抱在怀里亲热,他至死恐怕也忘不了,方才那少年的手正搭在不应搭地方。 而他,明明亲眼所见,竟还是为她情动。 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亲吻她的唇,她虽然不说,但他知道,她嫌他脏,他早就觉得憋屈了。 他由着她去挣扎,甚至想让包厢外的那少年听一听,凤繁星和他在干什么! 自从兰桂坊之事后,她不许他近他一丈之内,现在,他用这种方式宣告他的领土权,只要他想要,她只能是他的,无论在哪里,无论怎样的方式,这一刻,他要让他们都记住,更让她刻骨铭心! 顾城军是皇子,自然在成年时,习过皇子的成年之礼。建府后,在凤繁星入门之前,他自然也有几个侍妾服侍。可对女子的那一处,从不肯狎玩,他觉得有些脏。 可第一次看到凤繁星时,方发觉,原来真正的美人,是美到身上无一不养眼。 两个多时辰后,两人一身是汗地搂在一起,这一刻,她感到连动一根指头都觉得累,她阖着眼,一动不动地慢慢等力气恢复过来……然后,咬死他! 顾城军也倦得厉害,一天一夜的驰骋,马都累死一只,而一回来,水都顾不上喝一口,又生生折腾了两个时辰,纵是仗着年轻体力好,这时候也觉得自已累得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大婚两年多,他也很了解她,这会别看她乖得象小猫,先前他纵情恣意,一半仗着色胆,一半是吃定了饮了酒无力反抗。顾城军知道,一旦酒气散了,她全身力气回来了,她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 所以,方才他才拼了命把她往死里折腾,让她睡到天亮也醒不过来。 顾城军自然不知道,顾城风发出信号时,他尚未赶回燕京城,自然错过了。 而他一路刻意避开景王影卫,自然也无人知道他提前回燕京。 等他这会窝在兰桂坊里春风一度,包厢外的戏台之上常念已整妆上台,鼓声阵阵,常念一转婉转的唱腔,抑扬顿挫地唱起花木兰从军,从而他既看不到外面景王的影卫发出的信号,在夜空中频频发出极耀的光芒,更听不到信号微弱的烟花一爆声。 至半夜时,外面戏鼓之声渐渐安静了下来,似乎曲终人散,耳根终于清静了下来,顾城军抱着凤繁星翻了一个身,让她侧卧在自已的臂膀上,拉了朝服盖住两个人的身体,一脸餍足沉沉睡去。 夜半,兰桂坊客散了大半,留在此宿夜的恩客自已亦抱着怀中的娇娘沉沉睡去,谁知,黑夜中,突然发出一声极为凌厉的男子惨叫声,“啊”直把整个兰桂坊震醒。 一个个提着裤子推开窗想看看什么事,只要不是走水或是官兵来捉人,自当无人理会,个个低咒几句后,又各自爬上自已的温柔乡。 顾城军曲着身子,两手捂着身下,坐在地上嘶嘶地吸着气,那脸色一下就苍白如鬼,豆大的汗从额间分泌而下,他满眼不置信地瞪视着凤繁星,赤红阴鹜的眼里装着的是杀戮气息,他知道她定不会轻饶他,可没料到这女子心之狠,世间罕见! 趁他睡得沉时,竟是一脚踹在他的要害上,他疼得从梦中惊醒,尚来不及知道发生何事,便被她再来一脚踹下了床,也怪他运气不好,跌落的那一瞬间,他那处正巧狠狠撞在贵妃椅边缘之上。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暴疼,疼得甚至没有任何办法去缓解,那一瞬,他感到自已从此作为一个男人就要废了,脸上死灰一片,愤怒之声撕吼而出,“凤繁星,老子就是成太监,你也得给老子守活寡!” 凤繁星被顾城军这一叫,加上看到顾城军的脸色确实是痛得不轻的样子,也被吓得小脸惨白。 她方才是给热醒的,可能是流了一夜的汗,倒是把酒气全散了,虽说昨晚的一切她不可能全不记得,但看到自已一身的紫痕,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从兰桂坊亲眼捉住他与红楼女子一同过夜后,她对他已不抱任何的念想,她拒绝他的靠近,但昨夜那情形既然避不开,她就不再挣扎,在男女寝事上,她从不认为,这于女人是一种单纯的委屈。 即是此,矫什么情呢,顾城军在这一方面经验老道,甚至不惜放下男性的自尊,全心服侍着她,她则全当是雨露恩泽! 可她不愿在事后与他亲蜜,那是一种情感交流,在她心里,这只是相爱的人才能做的事,若非是她今日喝了太多的酒,到后面酒劲发作,不由所控地昏睡了过去,她绝不允许自已在他的臂弯之下醒过来。 她从他怀里偷偷地钻出来,看到地上一片狼狈,便穿了他的亵衣和朝服,原本想就这样偷偷地离开,可当看到他睡梦中嘴角挑着一抹色迷迷的微笑。 她冷笑一声,寻思着,这不知他又是梦到什么香艳之事,柳眉微微一挑,媚眼弯成月牙,抬起小脚,便朝着他那得踹了下去。 其实,她方才也没敢多用力,她就算是再不知轻重,也断不敢拿男子的命根开玩笑,可瞧他疼成这样分明不是作戏,可既已成事实,她也不愿解释什么,见他如此恶狠狠的瞪视自已,非但不示弱,反而眉目变得越发娇媚,“顾城军,别说你成了太监,就算你好好的,我凤繁星要给你戴绿帽你如何管束,你有时间还是看着你那些莺莺燕燕。别,这眼神,本王妃可禁不起,难不成,你想弄个贞节套给本王妃套上?我告诉你,休想!” 顾城军喘着粗气,缓了好一阵子,才以极怪的姿势站起身,他看着披着他的朝服的凤繁星,高高站在贵妃椅上,一脸漠不关心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想着来撑扶自已一把,突然觉得心下一悲,“本王怎么会娶了你这样的悍妃!” “你上辈子烧香烧歪了,把你家祖宗的鼻子烫到了!”凤繁星全然不在意,她的话足够引起杀手之罪,顾城军的祖宗是谁? 凤繁星坐了下来,因为腰身太松了,就自行打了个结,又将下摆长的地方塞进绣鞋中。 “你干什么?”顾城军心里感到不妙,这样的场景,竟让他心生一种被遗弃的感觉。 凤繁星抬首,一脸好笑的表情,“离开这呀,你喜欢,就在这慢慢呆着,我回王府,洗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一觉!” “凤繁星,你不照镜子么?”他呼吸骤紧,这凤繁星当真有把活人气死的本事,“你穿成这样出去?”那紫色的朝服的领子于她太宽,露出了大半个肩,那里全是痕迹,这要是走出去,只要撞上一个人,只要对方认出是凤繁星,那他顾城军从此就不用做人了。 凤繁星疑惑地低头看了自已一眼,便走到铜镜前,侧着首对镜中人自恋地笑,“挺好看的,想不到本王妃穿起朝服还挺风情万种!这要是出去让兰桂坊的那些嫖客见了,准是一路听到‘砰砰砰’的声音,全是碎了一地的心。”她咯咯咯地脆笑,双手特意将宽大的朝服一拉往后收紧,曲线毕露。 顾城军气血一滞,此时象一具噬血的恶魔般全身散发出杀气,“凤繁星,你要是今日敢穿成这样出这个门,本王” “吃了我呢?还是休了我?”凤繁星转首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转回着,依旧在铜镜前卖弄风情,口气里带了些懒散,“反正我凤繁星和兰桂坊签了契约,每个月都有银子分,没了这破王妃的头衔,照样能吃香的喝辣的。” 顾城军又是气滞,她一口气败了他那么多的银子,这会倒在意起那点收入。 凤繁星开始掰着指头算起,“这苑子的租金虽然免费,但分成着实不错,光这个月头七天,梦大当家就给了我三千两银子,你说我一个妇人,平日不喝酒,带玩小倌,也就吃吃喝喝能花多少银子,稍一算下来,一个月也能存个八九千两银子。存个五六年,都可以回川西买栋大宅子,到时候,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谁还在乎什么捞什子的王妃!” “凤繁星,你当皇家媳妇这么好当的?”顾城军冷冷一笑,没有心思与她周璇,两手依然捂着伤处,半躬着身,一步一步地瘸着走到厢房的门口,堵住她的去路,他目光凶狠,哑着声音,一字一字从喉咙迸出来,“入了皇家的典册,你不要脸面,本王还是要脸面!” “哦……那就不走喽!”凤繁星见包厢门口被他堵住,也出不去,索性又坐了下来,半歪着脑袋看着一脸噬怒的顾城军,打量了许久,毫不所惧地嗤笑,“姓顾的,你不会是当门神吧,好歹我离开,还能给你找一套袍子给你遮丑。这时辰人少,要是人多了,指不定哪个喝多的酒的闯了进来,到时候,哈哈哈哈” “不必,自是有人为本王打点!”顾城军刚给她气得一时忘了疼,这会被她的提醒,瞬时觉得身下一阵一阵地抽着,又触及她眸中丝毫不隐藏的疏离和漠不关心,唇角间,淡淡地化开一丝苦笑,“星儿,你以前不是这样,你以前虽然喜捉弄别人,但你看上去神彩飞扬,让人忍不住想接近,可现在......没人能狠得过你!本王真怀疑,你胸口里跳的是石头!” “以前......以前的繁星早就死了......”凤繁星轻若自语,失怔片刻后,侧首睨着他,唇角裂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情似嘲似讽,“王爷您不是口口声声说星儿是玉人儿么?这玉人儿呀,自然是玉做的,玉就是石头呀!”说完,便往贵妃椅上舒服地一躺,阖了眸不再开口。 没过多久,他的贴身侍卫很快就送来一个包袱,他打开一看,先拿出凤繁星,扔给了她。 凤繁星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在他面前换了裙子,只是她对衣裙的款式似乎有些不满意,照铜镜时,不阴不阳地损了句,“没眼光!” “你一个堂堂二品王妃,成日穿得这样,那就是有眼光了?”顾城军见凤繁星硬生生把领子往下拉,又将腰带往上提,束着胸口,一件宽宽松松的男子朝服硬被她穿出娇娆之风,尤其是那诱人的曲线,让顾城军忍不住回想起方才那小年的手,眼眶瞬时又弥上血色,“你这是要勾引谁呢?” 凤繁星这回连转个身也懒得,透过铜镜看着顾城军,闲闲一句,“撞谁就谁中大奖,本王妃有资本!你少管我,我乐意!”她轻浮地笑容,不拘的言语,简直令顾城军发狂! “凤繁星,本王就不信,治不了你!”顾城军唇上近乎咬牙切齿的抹过一丝冷笑,眸光冗暗,几步上前,突然横抱起她。 “喂,顾城军,你疯了?”凤繁星双腿一蹬,无耐对着空气使不上力量,只好拼命地捶打着顾城军的胸口,可她的力道,于顾城军而言,不亦于是搔痒。 顾城军一脚就踹开了门,此时天已大亮,园子的水榭边、廓道上,一群的丫环婆子忙忙碌碌地穿行着,个个端着早膳,迈着小碎步,连聊边向客人的寝居走去。 顾城风到底顾着凤繁星的声名,不敢惊动兰桂坊里的人,他自已的府第自是熟悉,抱着凤繁星往廓道后拐了几个弯后,便阔步就出了戏园子到达自家的王府后院,,也不顾晨起打扫婆子异样的眼光,腾声纵起,惊得王府中的仆人四下惊叫连连。 幸好,这里离他昊王府他的寝园也不远,几个纵身,直接飞跃过屋檐后,便落了下来。 这时候凤繁星倒老实了,她死死闭住眼,紧紧搂住顾城军的脖子,不敢吭一声,因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恐高。 所以,年幼时,偷偷离家,她只会选择爬狗洞,实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爬墙。 “去,马上把敛芳苑里的姑娘全叫过来!”顾城军声音含着震怒,横指着一个发呆的丫环,“还有你,去叫几个稳婆!” 凤繁星这会身子依然感到飘飘然的,也没听顾城军嘶吼着什么,她紧紧搂着顾城军的脖子,身子亦紧紧贴着他,闭着眼等着那股头晕目眩的劲先过去。 突然,她感到环在她腰上的手一松,她倏地全身变得紧张,甚至来不及思索,便祈求出声,“别松手!别松手,千万不要松手,城军,我......我怕高。” 顾城军低首一瞧,见怀中的人苍白着小脸,眉头深锁,紧紧闭着双眼,紧紧咬着牙,额间和唇瓣四周浮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胸口起伏得厉害,那环在他肩上的手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显然,她的神经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顾城军蓦然明白,难怪她这一路这么安静,连一声反抗,也没有。 原来,她的王妃恐高,当真是天上下红雨呀,大婚后,他真当她是金刚不坏之躯了,原来,也有弱点! 笑,从唇际一点一点的上挑,直达眼际,怒气一扫而空,声音里透着绵绵地宠溺,“王妃,你快睁开眼睛,这会本王正抱着你站在我们寝房的屋檐之上,一会太阳出来,正合适看日初!” 昊王府主楼?屋檐上?那就是三层了?凤繁星那是一个魂飞魄散,那双眼睛闭得更紧,声音里透出凶狠的脆弱,“我不看,你最好把我弄下去,否则” 顾城军咽下喉中几乎冲出来的笑声,故意松了松手,带着痞痞地反问,“遵命,本王马上就放了你,是不是?” 凤繁星凄厉地尖叫一声,双手更加用力抱紧顾城军,并将脑袋狠狠扎向顾城军的脖子,尽量用冷静的口吻商量,“不,不是的,不是在这里放,先下去,先下去再说!顾城军,我想沐浴,身子臭哄哄的,你难道不嫌弃?” “不……嫌!王妃你天生丽质,流的汗也是香汗,本王喜欢的紧!”顾城军嘻皮笑脸地低下头,凑近凤繁星的耳边,伸出舌轻轻舔了一下后,痞痞地笑道,“好甜,这美人香,美人香,原来果真如此!” “顾城军,我只问你一句,你要不要放我下去!”凤繁星恨得几乎想一把撕开这男人的嘴,可她一想到此是高高在三层的屋顶,身子就一阵阵的虚软。 顾城军冷哼一声,心想,怕成这样,也不肯撒个娇,还敢摆出这副发狠的小模样,他偏不从她的意,便悠悠然地回了一句,“不放,除非你陪本王看日初!” “你陪你祖宗去看日初吧!”凤繁星突然发了疯似地就咬向顾城军,因为两人贴得极近,凤繁星的双臂又紧紧缠在顾城军的脖子上,顾城军就算反应级快,可他又不能把她直接扔在地上,只能极力的往后仰,可还是被她咬个正着。 “啊”顾城军倒吸了一口冷气。凤繁星这哪里是咬,简直是小兽在吃人肉,咬住后,就紧紧不放。 “凤繁星,你谋杀亲夫!”顾城军心头一阵邪火又窜了上来,至于么,不过是开个玩笑,也要下这狠手,都说打是疼,骂是爱,这要是女人能动不动就下这死手,心里头会有什么爱? 一思及此,心头诡异一跳,是呀,如果爱他,焉会在一夜性事之后,一脚将他踹下贵妃椅,还差点伤了他的根本。 顾城军的眸光变得复杂,沉呤许久后缓缓道,“繁星,如果我真的不放呢?” 凤繁星此时心智大乱,哪里意会得出顾城军此时话意中透出不寻常的语气,她急怒攻心,话中带着斩钉截铁,“我告诉你,你要真不放我下去,我就要谋杀你了!”可没想到,她一说话,自然就松了口。 顾城军突然就笑了,方才这一幕所有的积蓄起的柔情悉数放空,他将她放下,退开一丈,心口疼得发紧,他怔怔地手抚了一下伤处,移开一看,掌心里全是鲜血,可他并不觉此时疼的是脖子,这伤于他,实在是小伤。 凤繁星感到身子一沉,象是一种下坠的感觉,惊得想大声叫时,突然觉得脚上一实,好象落了地,但她以为是站在三层的屋檐之上,吓得忙蹲下了身子,双臂环身,眼睛紧紧闭着,大气都不敢出。 顾城军没有提醒她,反而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看着凤繁星那滑稽的动作,心里头却笑不起来。 很快,后园里的王府妾侍断断续续地来了。 大家见到顾城军和凤繁星皆在,脸色一凌,虽然看到凤繁星毫无体统地蹲在地上,但没人敢质疑凤繁星的威信。 几个机灵些的马上站到凤繁星的身后,表明她们是王妃的阵营,其中一个见凤繁星诡异的蹲着,心中有些不安地上前,福身道,“王妃娘娘,奴婢给您请安了!” 凤繁星先是一愣,马上就反应到她这是上了顾城军的当了。 她睁开眼,缓缓站起身,定了定神,脸上的惊惧神情如潮褪却,她眉眼淡淡地环视了一下四周,一群打扮得体妆容亦端庄的的女子,已安安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见凤繁星眼尾扫来,齐身请安后,乖巧地排好队站好。 而另外几个,衣裳鲜丽多了,她们亦朝着她行了礼,却很快地走到顾城风的身后,暗中推搡着,就想往顾城军的身边挤去。 这几个全是刚进昊王府不久,自然仗自已是新宠不肯伏低作小,虽然个个明面上也不敢顶撞她,但私下里几次对她表现出不服。 尤其是刚进园子的一个绛衣少女,名字凤繁星倒一时记不起来,只知道她是礼部侍郎的一个外甥女,若按家世,显然比凤繁星高出几分。 她今日梳了一个双环望仙髻,这种发髻双环如月宫嫦娥,甚为瑰丽高尚。发髻上插一支十树簪钗所成的赤金缀玉金步摇,辉映着她秋水含烟眸,整个人看起来美艳如临波仙子。不过这样的妆容岂是一个小妾能配得上,分明,这女子将自已当成了昊王府未来的侧妃。 凤繁星这一阵子先是因为韩昭卿,担心她伤心,成日往晋安国公府里跑,而这一阵子正为顾宝嵌的事忙着,自然分身无暇,便先晾着她们,由着她们折腾。 而这个女子尚未吃过凤繁星的亏,自然不知道厉害。而后园子里的女人,哪个是善茬,只要事不关已,恨不得天天有热闹瞧,哪会有善心会提醒她别逾越了本份。 若是平常,她肯定会打压她们,可今日她实在没心情,先不说全身汗粘腻得要命,就算这身子也乏得懒得动一动。 “王爷,臣妾身体不适,就不打扰王爷雅兴,这就先告退了!”脸上浮起一层淡淡厌倦之色,凤繁星盈盈一福身,便欲告退,身后的十几个侍妾忙提裙准备跟去。 “慢着,今日本王有些事情要宣布!”顾城军静坐不动,紫色朝服罗纱蔽罩倾散开来,盛着清冷色泽的眸光缓缓从凤繁星的脸上移开,神情是愈发地冷漠,“传稳婆!” 外头马上有人应了声,“是!” 众佳丽不解,纷纷转首看向大门,只见丫环领着五个年纪在四十左右的婆子走了进来。 四个婆子跪下后,分别给昊王爷和星王妃请安。站起身后,便半躬着身候命。 凤繁星不知道顾城军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在另一侧坐下,神情带着微微的不耐。 顾城军嘴角挂着罕见的凉薄,眸光淡淡地落在一群女子的身上,声音令得让人感到骨头瑟瑟发寒,“在本王与王妃大婚之前就抬进来的,站到左边,其它的站到右边!” 众人面面相觑,便是丫环们也心头簇生不安,脚下不敢丝毫的犹豫,随着自家的主子移动,殿中的一大群人马上各自站了两边。 凤繁星冷眼见左边站在自已身后只有七个,右边站在顾城军的阵容极为庞大,略一目视,足足有五六十个之多。 顾城军睥睨了身后众侍妾一眼,突然冷冷地看向凤繁星,“星儿,你这些年闹腾着不外乎是本王在外头的声名!你觉得本王负了当初娶你过门的誓言。虽然当初你只是再三声名不纳红楼艺妓,其它的你也没明说,但你心里想什么,本王还是能猜出十分。这些年,你是当真失望了吧!” “闹腾?”凤繁星低低笑开,眸光却如水,不带一丝微澜地回视着顾城军,“王爷言重!”想不到在顾城军的眼中,她一切的随心所欲是一种闹腾的表现,他当真是高看了他自已。 可她连解释一句也不想,在兰桂坊之后,她早已经觉得这种交流就是女人对男人妥协的一种态度。 她是不会拒绝两人之间的鱼水之欢,可他若想触及她内心世界,那就免谈! 顾城军听出她话里的敷衍,也不为意,侧首扫了身后一群女子,淡淡道,“今日,本王就给你一句话,自你进了门后,这些女子全是给本王的声名打个掩护而已,本王连碰都不曾碰过她们,你要是不信,稳婆就在此,你可以一个一个验!” “验什么?若验出她们是女儿身,王爷的意思是不是要让她们各自嫁人?”凤繁星嗤笑出声,若真落得这个结果,那就是苍月历史上最大的笑话。 “嫁人也好,给一笔银子打发也罢,一切随王妃的意思!” 一群少女惊呆了,她们原是被人介绍给昊王,得了些宠,原也不敢多做梦,毕竟以她们的出身,怎么可能进王府大院? 可隔了几日后,昊王府的总管登上门,提出她们个名份,让她们进昊王府当小妾,这简直是天大的福份,父母因她在亲戚面前长了脸,嫡姐更是为此妒毒了心,恨不得她被遗弃。 她自然想过凭着年轻要争一回宠,虽进了王府后,一直没机会和昊王圆房,但想着天长地久,既然进了这个府门,总有机会。 而凤繁星确实美貌,她虽然并无多大的自信取而代之,却从不曾想过哪一天会被谴送回家。 人群中,突然奔出一个绛衣女子,猛地冲向凤繁星,当场跪下,“王妃,求王妃开恩,别把我们嫁人!” “小姑娘,这是王爷的命令,本王妃只是奉令行事,你要求,也要求个发号施令的,别跪错了人!” 那绛衣少女猛地想起,她进了府后,私下编排了凤繁星多少的是非,尤其是凤繁星常出没兰桂坊,她常常是挂在嘴边嘲笑凤繁星毕竟是七品小县丞的女儿,上不了台面,她心生怯意,忙转身,就跪着姿势爬到昊王爷的足下,低声哭泣,“王爷,你不记得沫儿了么?您说沫儿眼睛长得好,瞧上去特干净……” “王爷,奴婢也不愿走......”另外几个入王府不久的女子亦跪下,众粉衣小妾围膝在顾城军的足边,齐齐放声大哭。 顾城军脸上倒没有一丝狼狈之色,但神情却很冷,“我那是酒后的话,你也信,别哭了,领了银子走人吧。这家当都差不多送给了兰桂坊,本王养不起你们!再不走,以后连谴散费也没有!” “王爷,奴婢愿为丫环!”绛衣女子犹自挣扎,可话未说话,顾城军已不耐地摆了摆手,瞬时,惊痛,绝望,眸中只余哀凉如水,犹自做最后的抗争,“王爷,您也知道奴婢是无去处的,求王爷不要让奴婢走!” 求恳无果,转而向凤繁星,神情近于崩溃,语速飞快,“娘娘,娘娘,求娘娘饶了贱婢,是贱婢有眼无眼,得罪了娘娘,求娘娘开恩,给贱婢一条活路。” 凤繁星敏捷地侧开,流红色的的裙裾微扬,眸中带着浓深的讽笑,谈笑却不急不缓,“什么活路?你性命无忧,依然可以做你的卖粮铺的庶出小姐。将来还能寻门亲事,难不成要在这守活寡?” 顾城风导演的这一场闹剧,她偏偏成了戏中的反角。 而主谋却高坐一旁,以施恩的态度,让她来举起屠刀,砍向这一群弱势女子。 凤繁星脸色平静,以清淡口吻接着说,“沫儿小姐,本王妃帮不了你。”她缓缓坐下,这才想起,这女子叫李沫儿,刚进门那一阵,以为从此飞上枝头当凤凰了。 她是什么人,纵然没时间与她计较,但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园子里处处编排自已的不是。其实根本不用她费劲,她的身后一堆的后院女子绞尽脑子地给她搜集信息,讨好她。 自然,那李沫儿的话一字一句都传到她的耳里,甚至包括李沫儿真正的身份。 “王妃娘娘,奴婢也不能……”站在顾城军另一侧的女子突然跪了下来,她只觉手心全麻,若不是死死握成拳,只怕此时,只怕无法掩盖住衣袖下的颤抖,“奴婢要是回去,准是被父亲嫁给五十的岁的老员外当妾氏,奴婢要的不多,只要王府能赏口饭吃,奴婢就满足了!” “求我什么,求我留下你们,然后,或是帮你们上了顾城军的枕榻,或是笑看你们守一生的活寡?这些,与本王妃何干?你们费尽心思攀上昊王府,刚进府里时,哪个安份了?若是我凤繁星骨头稍软一些,凭我一个川西县丞小姐的身份,早就被你们生吞活剥咽下去,连渣都不剩。”凤繁星说完突然站起身,纵声狂笑,那笑声异常狷狂,原本哀鸿一片的大堂瞬时静了下来,个个不解地看着凤繁星,难道王爷许了王妃如此天大的恩赐,王妃高兴得疯了? 凤繁星直视着他,在她的瞳眸深处泛滥着满满的鄙夷,“顾城军,我不知道你这样做是什么理由。或者,你认为这是你们男人的世界,甚至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我好。可我想说,但这是你造的孽,别算计在我身上,你要留就留,要撵也是你撵,我今儿也撂一句话,这王妃,我还真不想当了!” 她凤繁星就如此不值得他去信任?当初两人的诺言,不仅仅是厮守一生,还更重要的是互信互重!可这么多年来,他有对她透露半分么? 没有,哪怕是支言片语也没有! 她连冷笑都不屑了!这些年她独自守着孤寂,夜夜空榻。从两人大婚后,她最常听到的就是昊王为他的新宠一掷千金,或是昊王又携带新宠游京燕湖,画舫之上夜夜笙歌。 而她却独自在后院之中,不得不面对一群张牙舞爪女子,她也不过是十几岁年纪,不是天生懂得算计。 每日活在后院的阴谋算计之中,从开始的提心吊胆,演变成把后宅恶斗当做一场游戏,最后彻底将这一群粉衣小妾收伏,经历了多少次了暗算,是她自已凭着能耐一步一步打压住这些女子的野心,虽完胜,可这游戏过程却让她感到恶心! 她的心也是在这样的岁月中一点一点的凉透! 可现在,他却告诉她,他有苦衷,他从不曾负过当年他给过她的承诺。 他连摆的姿态都是如此高高在上,施恩般的口吻,笃定般的眼神,好象在等着她热泪盈眶投入他的怀中!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要来承受这些?他以为,他把真相道出,让她知道大婚后他守了清规,她就要感恩戴德么? “站住!”顾城军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凤繁星脚步毫不迟疑地往外走时,他觉得自已颜面尽失,他给了她如此大的恩泽,她竟是弃如旧履,这一次,不同于以往他扮演的惧内的角色,这一次是他与她之间真正的较量,他赢了,从此佳人在温柔环膝,若是输,那他从此以后,当真是坐实了惧内的交椅。 他是堂堂苍月国的皇子,天皇贵胄之身,岂能如此委屈自已? 所以,他依然强迫自已坐定,眸光不着痕迹地扫了众人一眼,看到殿中所有的人都带着好奇,难以置信,甚至有些兴奋地等着他最后的裁决时,他紧紧攥了攥椅子的扶手,最后,冷冷地警告,“星儿,你想清楚了,过了今天,你与本王之间不会再横隔着任何人,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你又何必惺惺作态?” 凤繁星蓦然回首,这一次,那眸光深处不是以往的厌憎,甚至没有鄙夷,甚至连愤怒也没有,那是一种极致的平静,但瞳眸深处泛滥的却一种决裂情殇,“顾城军,今日我凤繁星就去求皇上的旨意,若是求不得你我的和离书,我凤繁星就卖身青楼,我就是给千人压,万人睡!我就不信,今日我拿不回这合离书!” 辛苦审文的编了,害你们受累了,月在此向你们鞠个躬~~~~再祝,好好保重哈,身体重要,别太累,该休息时还是要休息。 正文 077 顾城风醉饮雀台(求月票) 章节名:077 顾城风醉饮雀台(求月票) 顾城军一下就懵了,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他不惜违抗顾城风的命令提前回到燕京,只是想把一切事实真相告诉她。 兰桂坊那日后,他常常做一个梦,梦中,她身着一身新娘的喜服,双手交叉于腹下,端端正正的站在昊王府的大殿之中,四周全挂满了红色的喜绸。 梦中,她朝他伸出手,嘴角略微上挑,一双媚眼风情万种地看着她,她脸上的轮廓稍带些婴儿肥,俏生生地朝着他笑,那是他记忆中两年前的模样。 他亦带着微笑伸出手,想牵住她时,突然,四周的镜象如梦幻扭曲,很快地变成了金壁辉煌的兰桂坊大厅。 她身着二品王妃的朝服,身后是一群粉衣小妾,她依然端庄地笑着,可那媚眼深处,是那样的冰冷、嫌恶、厌弃! 他瞬时就从梦中惊醒,心头阵阵空泛寒凉,通宵达旦再也难以入眠。 从那开始,他开始担心,甚至害怕,横梗在两人之间的误会终有一天会把一切磨光,耗尽! 而现在,她说,这后院女儿的命运沦落至此,这一切是他造的孽,他承认,但他也有委屈。 他私掌燕北大军的重权,顾城亦早有所觉,屡屡试探,而他不得不做足了戏,因为这些女人全是有心人授意接近于他。 他带她们游遍燕京,送她们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其实这已是足够蒙蔽所有人,可他的王妃却因为太过好强,不愿在人前人后示弱,派了府里的管事,将这些女子抬进了王府之中。 而他,能说不行么? 两年时间,府里多出五十多位的女子,看她日日周旋在这些女人之间,他亦心疼! 他几百次决定把真相告诉她,可那时候的形式不允许他行差蹈错半步,否则,他尚有能力自保,而她呢?她会成为他生命中的第二个祭品,他早已输不起! 所以,他极力纵容她,由着她大胆出卫,由着燕京城传遍他惧内的笑话。 可他受不了,她神情渐渐的冷漠和眼底盖不住的疏离。 今日,他以为自已终可以扳回一局,此从佳人在怀,夫妻同心! 可没想到,她的反应竟大出他所预料。 他知道凤繁星的性子可当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眼看她就要跨出大堂,一个念头迸射而出:他再不拦,她就会彻底从他的生命里退出 一时之间,脑子一片完白,竟什么也顾不得,倏地一个掠影就挡在了凤繁星的面前拦腰抱住,他的心口晦涩酸痛,他的手紧紧将她按进怀中,身体竟开始控不住地持续轻颤,他也恨的,恨她总是可以如此轻易放弃他,甚至不惜污辱了自已。 大堂中微微响起呼吸的急喘声。 “星儿,我这是跟你闹着玩,你可千万别当真!” “闹着玩?”她迈不开脚步,也不反抗,经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她狠狠转首看着他,眼睛很冷,象碎冰,声音更冷,“顾城军,你给我放开,我凤繁星心眼比针尖还小,无法忍下任何一种欺骗,包括所谓的善意!” “我哪敢”顾城军显然消化不了眼前的事实,马上换上平日在她面前伏低做小的惧内状,带着微微的央求语气,“星儿,你别气,气坏了,可不漂亮了!” 这时候,什么颜面?什么夫纲?屁都不值一个。 可她,却气得发抖,抬首,唇瓣轻轻颤着,“顾城军,你很好,你很好,还来这一套,还有心情玩笑!”袖襟下,渐攥成拳,她努力平复胸口之内,欲将翻覆一恨感压制下去。 他开玩笑?他都想当着所有的人给她跪下了,还开什么玩笑?他胸口一阵气闷,压抑地轻轻咳嗽一声,“星儿,我没有,你冤枉我!我哪敢开你玩笑!” “没有么?顾城军,你今天是不是打算好了,把真相道出后,把谴散她们当成赏给我的恩赐,然后,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从此对你死心踏地?”凤繁星说到此,低低笑了一声,突然就掉了泪,除了上次半夜听闻他去兰桂坊眠花宿柳后,她已经没哭过,可今日,却控不住了,“就象当年你开口让我嫁给你时,因为你瞧准了,我凤繁星无依无靠,需要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所以,你以上位者的姿态来娶我。而这些年,我在这后院之中过得如何,你当也是一清二楚,可你……护过我么?”初入昊王府时那些最难堪的记忆,这一瞬象囚在魔盒里般全被释放出来,原来,有些事、有些伤、不是你想忘就能忘得了! 他全身的神经刹那断裂开,饶是隐隐猜测有这一天,但他的心还是被她的质问之辞,震碎。 他一直笃信以她的智慧足以应付这些女子,而她,确实也没有让他失望。 这两年,他能把所有的心思腾出来,为景王顾城风效力,凤繁星功不可没。 他怔怔地站着住,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知道你错在哪么?”她泪掉得更欢,笑却带着几分疯狂,用全身的力气挤出心中所有的怨和恚,“你错在你太自信!你错!你错在你以为,我无家可归,无父无母,除了依靠王爷您外,我凤繁星迈不出王府半步!你错!你错在以为,我凤繁星的一颗心当真是石头做的,摔了,不会疼,不会碎!你错,错在你自以为你没有负我,就可以把一切还原,可你漏算了时间,漏算了人心,漏算了天下没有永不变质的爱” “星儿,我错了,你要怎么罚我都依你!从今日起,我顾城军再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若有违此誓言,天打雷劈……”顾城军捏紧她的腰间的衣裙,神情带了一丝隐隐的狂乱,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如此茫然无助的脆弱,更是第一次在人前哭泣,她眼神哀恸中带着决裂让他的心血在那一刹那凝成浆! 一群粉衣小妾全都傻了,尽管燕京城所有的人都在笑昊王爷惧内,可她们多少都有些质疑。因为昊王极少回王府,更别提去王妃寝房宿夜,更何况,新的宠妾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带,这都让她们觉得流言不可信。 可现在,见昊王当众差点给星王妃发下如此的毒誓,这……足以颠覆她们所有的认知。 “罚你?”凤繁星突然抹了一把泪,神情一变,怒笑出声,“行呀,顾城军,又来这一套了,那本王妃就不客气了!”话刚说完,突然劈手夺过一个奴婢手上的红木茶盘,照着顾城军有脸就摔过去,“你有本事就别躲,看我敢不敢打死你!” 突生的剧变,让大堂中的粉衣小妾惊呆了,这这这,这简直是谋杀 顾城军不避不闪,甚至连手臂都不挡凤繁星狠狠朝他脑袋砸过来茶盘,唯有眸色带了凌迟之杀伐狠狠扎向一群的粉衣小妾,“还不滚!” 一群小妾瞬时惊惶失措,个个提着裙裾争先恐后地涌向大堂门口,一下全散开。 若说以前,凤繁星也不是没打过他,但多数是虚张声势,可这一回,是使了全力,但她见他没有丝毫避开的意思,终究不敢直接砸在面门之上,手腕稍转了个弯,砸在顾城军的肩头之上,可那股心头怒愤一时之间消散不去,便一下接一下没有丝毫手轮地砸着。 而他眸光如水,象彼时在川西水患时,带着深情静静地瞧着她,这样的顾城军离她的记忆已太遥远,乍然重见,她的心跳猛然加速,伴随着极致的悲怆几乎从胸腔中破血而出。紧紧攥住茶盘的手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起来。 顾城军觉察到凤繁星神情更加不对劲,似乎连站也站不稳,正欲上前抱。凤繁星却猛地后退,“站住,你不要靠近我”她尖叫起来,哀伤让她的眸再一次蒙上了一层的雾气,她迅速最大限度地弧度转过首,别开眼线,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顾城军,两年的孤寂岁月中,每一个午夜梦回,她就掬起一把土,一点一点地在自已心口盖一座坟墓,将他活埋。 如今,这个坟墓已占据了她整颗心! “星儿,你不要这样,你别把我推开,我顾城军怎样都不会放开你,你想要合离书,不用去找皇上,我顾城军现在就告诉你结果,不可能!”鲜血从肩口的丝帛里慢慢盈透了出来,可他毫无所觉,这一刻,他亦无比彷惶,因为他发现自已竟然猜不透她的心思所在! 她说的对,他漏算了时间,漏算了人心。 “顾城军,你什么也别说,我不会听的,我知道你有本事,可我告诉你,既便你不让皇上赐合离书于我,我也会离开你,大不了,我去犯七出之条,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她心头渐渐冷静,她为自已方才的心慌感到可笑,她转过首,哀恸的神情诡异般地褪却,媚眼如丝,略微红红的瞳眸泛着水漾的润泽,“顾城军,你不会爱惨了我吧,什么委屈都肯受下?这青天白日的,我凤繁星可不敢造这个春秋大梦。” 顾城军赤红阴鹜的眼里瞬时灌满杀戮气息,“星儿,这样的话本王只当你最后一次说,容忍昨夜那少年更是本王的极限,星儿,你要气恼想怎么样发泄都行,但你要是敢”邵景弘手下力气倏然大了,一双眸又暗又沉,多年的生杀伐断让他在面对真正的挑衅时,毫不犹豫地选择直接将了对方的军,他声音冷冽在她耳边,“本王知道你生母的落脚之处,如果你不想我动她,你最好把刚才的话全咽回去。” 他其实知道当年她执意来燕京的目的,她嫁给他的目的也并非纯粹。 虽然他们两人一开始就互相吸引,但两人之间的身份相差太大,能很快走在一处,不否认,他看中了她的聪明,而她需要在燕京立足。 “啪”凤繁星感到脑子里所有的东西在一瞬间被抽光,她甚至连想都不想,狠狠地一掌煽了过去。 这些年,她没少对他动过手,但打脸……却是第一次! “你母亲在华亭路经营雨竹倌!”他生生挨下,不动,但语气加重,“只要本王要追究,就算是顾城亦是她背后的人,也无济于事,这可是先祖皇帝明令不可在苍月境内开男伶倌!” 时值今日,他也没料到二人会走到这一天,可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两年的岁月中,他不知不觉地深陷下去,而她却渐渐抽身离开。 他笃信话令她周身冰冷,她不置一辞,嘴角若有若无地浮着她惯有的冷漠,她的眼中没有他。 她的冷漠和眸中的坚决更让顾城军感到愤怒,昨夜她与那少年缠绵的画画如一道道闪电般从他眼前连连劈过,他的眸眼结着寒冰,无情地添上了一句,“你最好把本王的话记在心里,这种事,本王决不姑息,就算伤不得你,你身边的人也要为你的错付出代价。” “呵呵!”一股血腥之气直冲咽喉,她轻轻一笑,生生地吞咽了下去,而后慢慢笑开,那一笑,骨子里的烈性让她周身泛出罂粟般的毒艳,“顾城军,这才是真正的你吧,所谓的惧内,这些年当真是委屈了你。不过,我倒想问问,你是何时知道我母亲的下落!更想问一声,昊王殿下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我嫁给你的目的,所以,这些年,你觉得我所受的罪是活该?”她心里很冷,她隐隐知道答案,可她还是想问。 可她不想说,尽管去燕京寻找母亲是她从小到大的心愿,她想让她的母亲看看,没有母亲关怀的孩子,照样会长大。 可世间哪有一个女子愿意赔葬自已的一生,只为了一个抛弃自已的母亲? 她应了他,仅仅是因为她太想要一个家,要一份温暖。 “一开始就知道,你嫁给本王之前,本王调查了你的事!”所以,她的心事,他向来知道,但今日亲耳从她嘴里听到“目的”这两个字,还是觉得失望。 原来如此!两人当真是绝配!她知道,这一段情走到这终于是穷途末路,她笑,“好,你主宰了一切,但是我凤繁星的心,你这一生一辈子也别想触得着,既使我死,也要把心烂在身体里,也不会给你分毫。” 她转身离去,全不见他的脸色已变得灰白一片。 凤繁星回到了自已的寝房,顾城军知道这时候她需要冷静,而他也要时间好好把心静下来,想着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他是当真想好好宠她,但她的性子太烈、太犟,他如果压不住她,他担心她迟早会惹出天大的祸事,尤其是这一次她背着他把顾宝嵌从恩泽寺弄出来。 所以,他决定先晾她一阵,便独自来到自已的寝居。沐浴后,他亦觉得周身疲备,便躺下休息,想不到这一睡,就到了第二日,他还是被外面的疾呼声给吵醒。 “殿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寝房屋顶上方传来低低的唤声,声未断,人已至从屋檐之上纵身跳到他的床榻之前,刚落脚,未站定,一放眼,便定格在顾城军的脸上。 西索月倒吸了一口气,他一路提气狂奔,瞬时内力从丹田崩散,脚底一滑,惊呼了一声跪了下来。 顾城军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西索月是禁军统领,几时见过他如此失态。 顾城军懒得开口,冷着脸看着西索月拿眼问他。 西索月马上垂下首,不敢看他,中口低语提醒,“殿下的脸……” 顾城军抬脚移步到铜镜前,纳闷地往壁上的铜镜一看,脸刷得绿了。 只见一个五爪印根根清晰无比地贴在自已脸上,昨日早晨凤繁星一巴掌照着脸盖过来,他当时被她的话气糊涂了,既没觉得疼,也没想着那巴掌会在自已脸上留印。难怪昨日进来侍候他就寝的丫环低着首连正眼也不敢瞧他一眼,显然全都瞧见了。 “西索月,你私闯王府,最好有急事!”顾城军只觉全身的热血瞬时逆流而上,最后汇集到大脑,几乎从眼眶里喷发出来,也顾不得用手挡脸,指着西索月厉声大喝,“说,什么急事!” 其实顾城军也明白,西索月能来找自已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西索月身份上摆的是顾城亦的亲信,怎么会来昊王府,只是一时间恼羞成怒,便逮了人乱撒气。 “王爷,挽月小筑……出事了!”西索月整了整嗓门,敛去脸上尴尬之上色,尽量摆出一脸公事的神情,双手一揖,飞快道,“前夜皇上和庆安公主联手狙杀景王殿下,幸得贺锦年相助,景王殿下逃过一劫!当下,皇上已派林卫民执兵符暗中出城,下官得的消息时,林卫民很可能是要前往燕西,调集燕西大军十万,准备围堵燕京城。”狙杀景王顾城风后,虽然顾城亦和庆安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但景王的影卫也损失惨重。 顾城风安全撤回挽月小筑后,现在所有的影卫皆调回挽月小筑保护顾城风的安全。而他得了这个消息,他自然不敢前往报信,因为挽月小筑外肯定有顾城亦的眼线。 幸好,从部下禁卫军那里得了消息,昊王竟然提前从燕北回到燕京,顾不得冲撞,他是直接翻墙而进直闯顾城军的寝房。 顾城军这一听,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悄然回燕京,避过所的的影卫,想不到燕京城竟发生这么大的事,而他竟在兰桂坊厮混了一夜后,还和凤繁星闹上这一出。 西索月早在顾城亦登基前就是景王顾城风的人,这么多年,他潜伏在顾城亦身边,从来不传递任何一丝消息。 甚至包括庆安和顾城亦联手狙杀顾城风,西索月也不敢事前透露半分。 但这一次不同,一旦顾城亦的兵马调集到燕京城下,代表着五年前的宫变再一次开始,既使顾城风最后能扭转局面,但燕京城必定血流成河。 顾城军神色一厉,“林卫民?想不到顾城亦还留有这一手!那景王呢,景王殿下有什么命令!”顾城军马上意识到事情严重。 林卫民是林皇后的兄长,在林皇后归皈后,林氏一族迅速没落,林皇后的几个在军中述职的兄长同时交出掌管的权力,林卫民则奉旨谴送林皇后去五月山。 “下官不知,下官暂不敢近挽月小筑,恐怕那里有皇上的眼线盯着!” “做得好,你马上盯紧林卫民,本王即刻去挽月小筑把情况报告给景王殿下!”顾城军蹙着眉照了一下镜子,也顾不得被人瞧见了丢脸,换了身便袍便骑马离开昊王府。 顾城军一路风驰电掣地来到挽月小筑。 此时的挽月小筑的尸体已被清理干净,但地面上的血水还沿着石缝里的积水缓缓流淌着,顾城军没有下马,直接奔赴凰宫,一路所见,亭台楼榭破坏得厉害,花草树木更是无一幸免于难,甚至有一株百年的红杉被连根拨起。 顾城军眉峰越蹙越紧,到了长廊处下马,纵身跃起,连连翻过几个楼台,却在雀台附近被叶明飞拦下。 “殿下,您来得正好,快劝劝景王殿下,景王殿下心情不好,他……” “林卫民去燕西调兵谴将!”顾城军直接打断叶明飞,神情紧崩,“本王的燕北大军要是调谴,就算是先锋骑军,最快也要后日才能到达。” “昊王殿下请放心,殿下已收到消息了,已做了应对!”叶明飞满脸倦色,梧晴雪服了西海龙珠后,在云泪的调理下,刚刚救回一条命,这顾城风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地宫出来后,就提了一坛酒,跃上雀台,舞了两夜一天的剑,那剑气所到之处,连天空的飞鸟都死了一大片,他们更无人能近身半步。 可更令他们担心的是,顾城风竟然一边饮酒一边舞剑,时间如此之长,只怕连普通人都受不起。何况,顾城风在多年前曾受过重创,被送治桃园谷后救治了半年方能离开桃园谷,他的身体经不起大悲大创,而这一次被顾城亦狙杀,又受了伤未曾医治,再这样自残下去,众人极担心顾城风会旧患发作。 “哦?什么安排?”顾城军不解,眉锋高挑,“林卫民这根难啃的骨头难道也肯听殿下的号令?”顾城军心情压抑,又见叶明飞眼光时不时的瞟向自已的脸,心情更加烦燥,既然顾城风已知道,那肯定就不会有事,他也懒得听细节,拂了拂手,“既然没事了,那本王先撤,本王的心情也不好,有事让影卫给昊王府传递消息。”顾城军没想多,转首便离开。 “昊王殿下,您还是去看看景王,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城军泄了气般地停住脚步,叹了叹气,“算了,就跟你走一趟。” 顾城军随叶明飞走到雀台之下,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见所有的影卫皆站在雀台的三丈之外,而三丈剑气之内,地面全部开裂,天空无辜经过的飞鸟被剑气所伤,横尸在地上达百只。 而四周的花草树木的枝叶全部被剑气断开,散了一地。在剑气飞舞时,还卷起落叶飞花在空中旋转,顾城风如仙人般在群花中挽出一个一个的剑花浪影,极为赏心悦目。 “景王殿下平白无故为什么练御杀诀,发生了什么事?”御杀诀是叶明飞师父的独门杀技,杀伤力极强,除非高手对决,一般都不会派上用场,因为剑气过处,很容易造成误伤。但练此剑法,功力消耗极大,别说是两夜一天,就是两个时辰,也是吃不消,难怪叶明飞等人如此紧张。 饶是顾城军也站在三丈之外,仍感觉到心气浮燥,气血翻覆,这若是平常人,就算是五丈之外,也会被剑气所伤。 叶明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想了相,便将东阁到了挽月小筑后的事,以及申钥儿很可能附身于贺锦年之身,最后道,“小雪服下西海龙珠后,我和云泪便带她回寝房疗伤,东阁先生后来也为晴雪点了七魂灯,安她魂魄。可没过两个时辰,影卫来报,说景王殿下独自在雀台狂饮舞剑,就一直舞到现在!” 顾城军在听到申钥儿就是贺锦年时,虽然很吃惊,但一想到贺锦年在闱场内突然表现出的神技,便不再问什么。他冷静地看着看台上白影翩跹,挽着一个个剑飞,时而纵身飞起,时而俯冲而下,那如龙狂吟的气韵直看得人热血沸腾。 若是欣赏一时半刻,他一定是鼓掌,可这两夜一天了,那简直是自残的一种方式。 众人正愁眉不展之际,影卫回报,“昊王殿下,赤焰等人带了一个少女,她说她叫六月,说要进挽月小筑找贺五公子!” “六月?”戴少铭脑子里晃过一个美貌少女的脸,见顾城军一脸疑色,便解释道,“她是贺锦年的贴身侍婢,听说得宠得很,贺锦年把身边的影卫都用来保护这个丫环了!” “她来找贺锦年,贺锦年现在还在挽月小筑?”顾城军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叶明飞给他信息量实在是太大,莫怪他一时半会听了消化不了。 之前叶明飞怀疑顾城风是在地宫内和贺锦年独处后,出来时大受刺激方舞了两夜一天的剑,他听了,脑子里也是一片浑沌,顾城风是什么人,年纪虽比他还小上两岁,但从小到大就是个冷情冷性的主。 先帝驾崩,几个兄长相继被顾城亦杀死,嫡位被夺,双眼失明,也不曾见过他失态,这会,在这节骨眼上,会为了贺锦年失态至此? “苍天,那殿下出来前遇到东阁先生了,他吩咐东阁先生把贺锦年带出地宫。可东阁来给梧晴雪放七魂灯时,把这任务交代给我了,我却给忘了,这这这贺锦年她可是个路痴!”叶明飞突然重重拍了一下额头,难怪他总感觉有所遗漏了什么,他这才想起,问众影卫,“你们这两日有没有瞧见贺五公子!或是见他离开挽月小筑?” 众人皆回答没有。 雀台之上,顾城风连连挽出几个剑花后,突然身如游龙般贴着地面前行,一掌吸住搁在雀台边的酒坛上,迅速迎体向上,仰头狂饮一口后,轻轻一掷,那酒坛便稳稳落在原位。 一口酒尽入腹中,一转身,剑指苍天,口中轻轻吟唱,“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此时,叶落花飞,天地似乎一片浑沌,剑气将四周所有的声、影都隔绝开来,他如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毫无顾忌地思念、流泪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她于他象是一场被诅咒的爱,在她是申钥儿时,因为两人立场不同,她是大魏女儿,又是秦邵臻的护卫,况且她的性情是那样坚定执着,她象一个殉道者,一生只为了一个目地而生存,那就是为了秦邵臻。 而是是苍月的景王,他不仅要拿回属于自已的皇权,更要立足于统一天的重任,注定了他与她之间背道而驰的命运,他甚至找不到接近她的理由。 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障碍消失了,没有秦邵臻、没有申氏一族,更没有大魏,她就在自已的身边,并愿意效忠于他,可他依然无法接近她,甚至连思念都会成为一场笑话。 诚然,他亦想过,或许多年后,随着申氏一族从苍月大陆上消失,她会渐渐遗忘,或许有一天,她愿意灵魂归位,伴在他的左右。 可时间往往是愚弄世人最大的罪魁祸首,因为时间会让她慢慢少成翩翩少年,当有一天,她怀抱佳人时,于他,情何以堪? 而此时,贺锦年正被困在地宫的某一处,她奄奄一息地靠在青石墙边,眸光略显迟钝地望着前面的一块巨石,她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只能确定是在挽月小筑地下宫陵的某一处,但这里与前晚所见显然是大相径庭,因为这里好象没有被开发过,没有水道,没有浮雕,连光线也是从那块巨石后的小洞中微微折射了进来。 这里好象是在然的岩洞,墙壁和地面全是天然的青石地,可能这里的湿气和温度都不错,她茫然四处乱窜时,还看到石缝里长出了不少的小花朵。 她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绕到这一处的,在她想掐死申钥儿的肉身时,东阁出现了,他只告诉她,申钥儿的肉身上封印着她的灵慧魄,必需让她活着,待有一天找到开启封印之锁的有缘人时,她从此就不会再受路痴的困扰。 她一时不解,她路痴不是在这个时空后才开始,而是在二十一世纪就有这个毛病,难道,她的灵慧魄是在她穿越之前就被人封印? 可东阁没有给她任何答案,便离开申钥儿的寝殿。 她在那里又呆了半个时辰后,直感到有些腹饥,方想到离开。 可刚走不到一盏茶时,她就发现问题来了,这里没有日月星辰,无法给她方向感。她本想绕回寝殿,等人来找她,却绕来绕去,绕到了这个鬼地方。 已经两夜一天了,她心中把所有的人都咒了一遍后,可上天没有显灵,没人来寻找她。 她现在除了疯狂地担心小六月外,就是想好好吃一顿,因为她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连爬的力气也没有了,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时,两夜一天的无眠,她现在感到眼皮沉重,大脑开始进了浑沌的状态。 她知道,一旦她睡着,就等于静等死亡。 所以,她只敢坐着,不敢躺下,甚至连脑袋都不敢靠在岩石上,每一次昏昏沉沉,脑袋重重一沉时,她会从暂时清醒过来,然后,她开始深呼吸,这是她唯一求生的手段,她希望,顾城风的人寻找她时,她还能听到他们的呼唤。 石缝里的光线开始倾斜,从日照光线的强弱判断,她想一天又要过去了。 这一夜,她时不时地咬着自已的指头,极力地用自我交谈的话式在大脑中问自已,人的极限究竟可以忍耐多少天不眠不睡呢,她知道申钥儿可以忍受七天,可这个身体,恐怕到明天就会出现严重的脱水状态…… “锦儿……锦儿……” 突然,耳边隐隐约约听到几声呼唤,是顾城风的声音,象是隔了几道的岩石壁传来的回音。 在这寂静之时,在这生死攸关之时,听到有人呼唤自已的名字,如天籁,她撑了撑身体,可她能熬到现在是拼着一股意念,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心里一下踏实了下来,饥饿和疲劳同时侵袭她的身体,她的双腿根本没力气站起来,她只好有气无力地回应,“殿下,我在这,我在这……”声音果然软绵无力,别说隔了几道岩壁,就是隔一堵墙也未必能听到。 这一生,还从未经历过这样漫长的饥饿和如此深重的恐惧。 沿着墙滑坐在地,她捡了地上一块石头,狠狠地敲着岩壁,希望顾城风能循着声音找到她。 “锦儿!”他见她坐靠在石壁上,眸光闪过钝痛,飞快地到她的身边,俯身将她从冰冷地青石地上抱起,急急地检查她是否受了伤,一丝慌乱便这样从满腔的焦灼里剥离而出,“你以后要是不识路,就乖乖在原地等我,我自会找到你!” 昨天一章要是一大早就看的亲请重看,月是早上九点后才修掉,不知为什么,上传时,漏掉了其中一大段。 PS:这才是最重要的,求月票,手上有的千万别攥着,帮忙月保住榜单哈。QQ群号:231869218,正版亲快进哈。 正文 078 难以割下的禁忌之恋(求月票) 章节名:078 难以割下的禁忌之恋(求月票) 几日几夜的饥饿和困倦早已把贺锦年所有的体力耗尽,当耳畔传来男子好听的呼唤,鼻息处盈满略带薄荷的熟悉气息时,她微微眨了一下眼睛,在他怀中象奄奄一息的小兽般蜷了蜷身,阖上双眼前,她仿佛看到对面石缝里又有一线光茫射进,心里虚弱地为自已庆贺:锦年,你真棒,又挨过一天了。 顾城风将怀中的人紧紧控在双臂中,只见她,一张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眉宇间干枯晦色,因为憔悴,额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曾经娇嫩欲滴的嫣红双唇,已浮起一层白色的干涸状,象是沙漠中缺水的人在死前时,透出的一股灰白,这一刻,她仿如他手心里的一颗快干涸的露珠,阳光一照就会蒸发殆净般,他俯下耳朵,靠近她因脱水而浮起一层死皮的唇瓣,终于从那微张和缝隙里听到她断断续续地溢出,“饿……好饿呀……” 顾城风眸中全然是痛惜,压灼的呼吸,他吻上她那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勾舔着,想带去一缕湿意,一分温暖,一分生机。 他抱着她循着回去的路疾奔,他知道她严重脱水,而回去的路最快也要五个时辰,他必须在这个岩洞里给她找到水和食物,可他亦对此地一点也不熟悉。 在他沉醉于雀台剑舞时,顾城军十箭连发射进他的剑气圈之内,打乱了他所有的思绪,待他敛下剑气,执剑冷眼俯视台下时,只见顾城军收起弩弓,朝他大声道,“风弟,贺锦年被困在地宫里已两夜一天!叶明飞方才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影。” 顾城风只觉得脑子里一下炸开了,轰鸣不绝,顷刻间原本苍白的脸变得惨白,双唇再无一丝血色,他纵身而下,一把竟将顾城军整个人生生离地提起,怒斥,“你说什么?”未待顾城军回答,已转首,桃花眸里里卷着惊涛骇浪,“东阁呢?”那夜他仓皇离去,在地宫里看到东阁在外面等候他。 他问东阁,如果贺锦年终其一生不愿神魂归位,那她留在申钥儿身上的灵慧魄应何去何从? 东阁实言相告于他,“殿下,奴才略观贺锦年,想来申姑娘的灵魂投身于贺公子身上并非是一种巧合,很可能是一种人为安排,只是老奴大部份的记忆丧失,灵力在受三道天谴已无法参透贺公子身上的的玄机。不过,老奴大胆猜测,这个操纵者很可能已为申姑娘来去做了安排,或是将来会有一个有缘之人会为申姑娘解开封印,来生不用为路痴所困扰。” 顾城风嘴角微微一撇,桃花眸内划过苍白,“你去看看她,我担心她会伤害……伤害她自已的身体。”落寂的眸光投落在壁上的浮雕,上面刻画记载着先祖帝顾奕琛征战天下,最后灭掉丹东帝国的丰功伟绩,看着壁上英姿飞扬的白衣男子,衣袂飘飘地站在皇城之巅,身边是一个紫衣女子,身边胸口处奇异地升起一股涓流,少顷,方哑着声音吩咐,“带她出来吧,她不识得路,再吩咐云泪一声,让她在地宫里照顾钥儿的身子。” 他离开后,便提了一坛的阵年花雕,提着剑,跃上了雀台。 而现在,他们居然告诉她,贺锦年被困在地宫两夜一天? “请殿下恕罪!”叶明飞当即四肢伏地,“东阁先生曾交代属下,让属下入地宫将贺五公子带出来……” “不必说了”顾城风迅速截口,稍一经证实无人带贺锦年离开地宫,他根本没有耐性去听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即下令所有熟悉地下宫殿的影卫分头寻找。 地宫的建造百年前,是顾奕琛召集了苍月大陆最顶级的工匠历经十年之久方建造完整。原本先祖皇帝建此地宫是做为他和姚美人百年后的寝陵,所以,在地宫设计上,就象一个迷宫般,一模一样的通道,一模一样的壁饰浮雕,如果不熟悉的人进入,只怕绕上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绕出来。 顾城风在地下宫殿的迷宫般的路径里找了三圈一无所获时,突然看到自已所站之处的壁画上一波波的惊涛骇浪的浮雕,唇角勾起一弧弯,他想起来,申钥儿非常喜欢大海,于是,他便开始沿着波浪浮雕的壁画一直往前走,直直走到一处死胡同时,他发现那里花草有些异常地衍生,他轻轻拨开茂密的花草,只见一个隐藏的洞口现了出来。 顾城风站在那静静聆听,似乎下面传来空气的流动声,他想,贺锦年一定在地下宫殿中绕不出去,听到这里有空气流动声时,才决定冒险从这里下去,希望那里别有洞天。 他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幸好洞口并不深,落地后,沿着一条小径直走,绕了几个弯后,前方竟出现三条小路径。 他分别在每个洞口做了一番细致的查验后,挑选了中间一条寻找,足足走了一夜的路,跟踪她沿途留下的一点点线索,终于在第二日清晨找到了她。 一路上,他不敢有丝毫的停滞,甚至不敢停下脚步看看怀中的人是否有气息,只到绕了一个时辰后,顾城风隐隐听到有细细的水流之声,那一瞬间,竟心生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将她的小脸紧紧熨在自已的脸上,感受她微弱的气息,循着水流之声疾行。 一路上,水流之声的动静越来越大,最后穿过一条狭长的小径时,视野豁然开朗,只见这里鲜花盛开,枝叶繁密从上面的洞口直辅泻下来,一条细小的水瀑从半腰处的细缝里涓涓流下,最后汇集在一处天然的水池中。 顾城风急忙将贺锦年抱过去,单肢跪下,让她坐在他的膝上,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伸进清泉之中,洗净后,方掬起少许于掌心之中,可伸至她的嘴边,却不知道如何才能让她喝下,因为怀中的人已完全陷于昏迷。 看到她那了无生趣的小脸,顾城风心思一念,将掌中的水含入自已的口中,托了她的脑勺,略微迟疑地看了看她苍白干涸的唇瓣,桃花眸微微一荡,屏住气息,带着虔诚地俯下首,含住了她的唇瓣,将口中的水缓缓哺进。 连续同样的动作重复几次后,他感到怀中的人似乎开始有些反应,似乎对这一小口一小口的水感到极不满意,在最后一次哺完时,她竟急切又凌乱地含住他的舌头,象是个婴儿般,本能地,贪婪地吸吮着。 他全身一震,瞬时,方才他苦心压下的杂念和努力经营的平和,他倾尽心力的克制和意志,在那样柔美唇齿相融中刹那间土崩瓦解…… 多年的倾心、牵挂、思念、求而不得,日日夜夜的心痛和痴狂,就这样铺天盖地倾泻过来 明明知道这仅仅是她的本能。可他的心中已有一个念头飞快迸射而出:不要再自苦,不要去禁忌她的性别,她是男子也好,女子也罢,她就是他的锦儿,他仅仅是喜欢她罢了! 这一念头一起,卷起心潮汹涌澎湃,挟着周身的热血涌向他的大脑,而他知道他的毁灭开始了 “锦儿……”他闭上眼眸,带着神魂震颤向往、带着自焚的罪恶欲念,吻上她的眉心,一路婉延而下,最后深深吻上她微微润泽的双唇,他大胆地撬开她的唇舌,含着那一寸的柔软清甜,如灵与肉的生死纠缠,紧紧缠缠吻着,勾舔着、沉沦着! 那一瞬扑天盖地的喜悦令他周身的血脉喷涨,原来,世间最美好的不是攀登上权力的巅峰。 而仅仅是在天地间的一个小角落,与心爱之人紧紧相拥 因为呼吸被夺,她苍白的小脸缓缓绽开两抹浅红,他感受怀中的人不适,缓缓离开她的唇瓣贪婪地看着她,陷在病态中的她依然是那样的美,美得令他的心渐绞成汁,他紧紧地,紧紧地盯着她每一寸的肌肤,他想把她所有的记忆一寸寸地记入骨,钻入髓。可他知道,也仅于此! 顾城风将她轻轻抱离水池,找了一处略为干燥的地方,将她轻轻放下,掌心轻附于她的脸颊之上,拇指轻轻掠过她的眼睫,他绽放着艳绝倾城的笑容,缓缓却极重地,在她耳畔轻言,“锦儿,你是如此固执,不愿神魂归位,你宁愿变成一个男子,断了你我夫妻的缘份。可我,竟不忍心逼迫于你,让如今的你成了我生命中一个难题!但是,锦儿,我只给你三年的自由,这三年,我会好好将你养大,但三年之后,你已是弱冠之龄,若你依然不肯神魂归位,既使你永世为男子,我亦断难再让你离开我半步之遥。就算我登上帝位,既使违逆先祖皇帝的遗训,既使为后世百般垢病,我也要把你变为一个佞臣,至死也会将你留在我的身边,入我的皇陵……”他复又抱起她,亲了亲她的眉间,忍耐得连声音都发了颤,他似乎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坍塌下来,但他知道不能如此再缠绵下去,阖拢的双臂一点一点地松开,又一下一下地收紧,反反复复地徘徊着…… 直到,她脸上的红潮渐起,气息开始变得微微急促,他方将她放下,去寻找食物。 顾城风捉起壁上的一条蔓藤,提起一口丹田之气,足下轻轻一点,身如巨龙,直冲云宵,在半空中,突然看到绿叶丛中有一簇鲜红,他用力一甩蔓藤,欺身而近,在飞荡中眼疾手快,迅速摘下那小小的果实,一看,原来是野山枣。 顾城风连荡了数次,将摘下的野山枣扔下,摘得差不多后,便松开蔓藤,纵身跳下。 他将所有的野果兜在袍上,拿到泉水边,细细地清洗干净后,挑出几个果粒饱满的,走到贺锦年的身边。一手绕于她的颈下,将她扶起,让她靠坐在自已的胸口之上。 “锦儿,醒一醒!”他轻轻拍拍她的小脸,又轻轻揉着她两边的太阳穴,眉收的印堂,见她还是没反应,便将她扶正,他正坐于她的身后,内力附于双掌之上,缓缓贴在她的后心,将内力渡了过去。 一刻钟后,他的额间渐渐泌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紧蹙眉峰,因为之前他连着两夜一日在雀台狂舞剑,他的内力已消耗了大半,而到了地下岩洞中,又找了他一夜。 其实自那日他冒着倾天大雨去贺府寻找她后,一路尾随她,后来被顾城亦和庆安的人联手伏击后,又是一连窜的事件发生,他腹中除了喝了半坛的酒,他也是颗粒未进,也未曾阖过眼。 半个时辰后,他用内力不仅为她的气血注入了生命力,而且将她体内沉涸最深的余毒排尽,他似乎已到了强弩之末,意识和身体在撕裂般的拉据着,可最终还是耐不过体力无休止的透支,他晕死过去。 贺锦年这一次是被腹中的饥饿闹醒,她喟叹出声,感到这一觉真是睡得把胸口处沉积的郁气一排而空,当真觉得自已又重活了一次,除了……除了身体有些僵硬。 她试着挪了一下身体,却马上僵住了,她感到她并不是靠在坚硬的青石壁上,而是被一个人牢牢地锢在怀中,她仰起头,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一个男子的脸微微向后仰着,月下下,那肌肤莹白如玉,那如刀斧雕刻过的精美下巴,那长而微翘的眼睫是顾城风。 原来,她昏迷前的那个温柔感知并不是幻觉,顾城风当真来找她了。 尽管月色很淡,但她还是从他轻蹙的眉峰中看出,他似乎很疲倦,她不敢惊醒她,便悄悄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他的臂膀,没想到,他瞬时就惊醒了过来。 他面含浅笑,见她欲起身,桃花眸内有着掩饰不住的脆弱,眨眼间却宛若日映溪湖,带着脉脉含情,“醒来了,饿了吧,来吃点野山枣!”他一边手松开她的腰,因为长时间他的双腿被她的身体压住,稍一动弹时,便是一阵阵的麻痹传来,他眉眼不动,拿了几颗枣放到了她的手心之上。 “啊,有吃的呀!”贺锦年惊喜过望,仿若是在沙漠中独行三日,终于有人递给她一杯清水,她拿了两颗红枣就往嘴里塞,原本她吃东西就不慢,这回的吃相简直是用狼吞虎咽来形容,甚至她觉得连吐核都是一种麻烦,因为身体的体力未恢复,她担心把核吐在顾城风的怀里,所以,一手往嘴里塞红枣,一手心不迭地接着吐着嘴里的核。 顾城风始终眸光如水,嘴角含着一抹宠溺的深笑,看着她孩子般的谗象,见她吃得太急,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劝,“慢慢吃,慢慢吃,这么久没吃东西,先让胃适应一会。” “没事没事,这不是淀粉类的食物,不会发酵的,我太饿太饿了……”她含糊其辞地应了一句,眉飞色舞中,嘴里一半是果肉一半是未吐净的果核,刚吐净嘴里的核,将果肉咬细后咽下,顾城风又抓了一把搁在她的手心里,轻轻叮咛她,“慢慢吃,有很多,不急!” “知道,知道!”她抬首朝着他灿颜一笑,那双水光四溢的眼睛让他的心丝丝甜甜,因为顾城风背着光线,贺锦年并未看到那一双桃花眸是毫不隐匿的深情,她转回首,依然急不可耐地对抗着饥饿。 手忙脚乱中,竟一时错乱,将左手七八个核当成红枣塞进嘴里,瞬时,别说是贺锦年目瞪口呆,就是顾城风亦忍不住轻眨着桃花眸,瞧着怀中的皱起一团的小脸,光影流动间,抑不住的笑声低低碎碎地溢了出来,“瞧你,净是不听话,不是让你慢慢吃么?” “别笑!”贺锦年羞红了脸,微微低下首,侧开他的眸光,唇瓣微微向上翘起,细声细气地报怨,“你还笑,我坐边上吃,吐核方便些!”心中暗自数落,要不是怕把核不慎吐到他的身上,她至于用手来接果核么? 他享受着她那害羞的神态,托住了她那低得不能再低的小脸,凝望着她盈盈水烟般的双眸,“别动,你身子弱,地上潮,这里水气重了些!”他紧了紧锢在她腰身上的手,不让她移开,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嘴边,又是轻轻一笑,如淬了浓墨的双眸脉脉地瞧着她,温柔中带着好听的尾音,“来,吐我手上!”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温柔的男子! 他的提议让她局促不安中又悄然升起的一股属于少女的甜密,眼圈微红,心思全软,似乎在她的生命中,从不曾这样受过一个人的关爱。 穿越前,因为天赋异禀,她六岁就被国家召集,受封闭式的特训,她没有童年,更没有少女怀春的时代。 穿越后,她护在了秦邵臻的身边,虽然她爱上了秦邵臻,而秦邵臻对她亦是倾心相待,可两人之间终究无法象少男少女一样敞开胸怀去爱,毕竟那时候,摆在他二人眼前的是生存的严峻考验。 而她过于强悍,秦邵臻对她虽好,却不曾把她放在手心里宠过。 而顾城风,这个她连正眼都没瞧过的男子,却千里将她的肉身迎回苍月,让她受百官的膜拜,为她正名。 而现在,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找到了她,更将她当成一个脆弱的孩子,把她捧在手心里护着、疼着。 “怎么啦?”他见她低着首,静静不语的模样,手心伸到她的下颌,“来,吐我手心里便是。” 所幸的是,她现在是十三岁的贺锦年,而不是十七岁的申钥儿,象个孩童般的身体可以让她将他当成一种成人对孩子的宠溺,但心理年龄的成熟让她双靥滚灼,摇着小脑袋拒绝他的好意,“不,好脏的!” 现在,她知道他对她的不同,是因为她体内的灵魂是申钥儿。 而他,也并非好男风之人,否则,当初两人在苍月皇宫的废园初识时,他就不会对她产生戾气。 在后来很长的时间里,他也从不曾关注于她,甚至她献出了五策,他也仅仅是将景五令符赐于她。 他真正开始对她有所不同,是因为东阁先生的到来,因为他知道了她的真实灵魂。 此刻,她虽然无法准确感知到他对申钥儿的好究竟是属于哪一种情愫,对她爱屋及乌,但她已不想抗拒他的接近,那是一种温暖,她安之若素。 她一边飞快地吃着,一边神思游荡。 顾城风也不强求,轻轻挑开她额际的碎发后,桃花眸依然沉静地望着她,此刻,他的心口满满是要溢出幸福。 她极利索地将嘴里四五颗地果核悉数吐在手心上,吃得不亦乐乎之际,这一次,她还不忙关心一下身边的人,她转首,眉目盈盈朝着他笑,“殿下,你不吃么?很甜的!”她将手中的核远远一掷,把手心里最肥大的一个挑了出来,见他张开嘴示意她喂,便利索地往他嘴里一塞,“吃吧,吃吧,要不然,我会全吃光的。” 他满足地笑一笑,细细地嚼着红枣,果肉的甜汁溢满他的整个口腔,直达心脏。 贺锦年吃饱喝足后,已近深夜,她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离开顾城风的怀里后,便开始借着月光捡着地上她扔下的果核,一边捡,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不能破坏环境,我得把这些果仁全埋了,要是好运,明年再来时,也许能再开出一棵枣树!” 顾城风一边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一边捡起未吃完的野山枣,回去的路途很远,他担心她路上还会饿。 收拾好一切后,两人开始动身回地宫。 路上没有了月光,变得非常暗,顾城风从怀里拿了颗月明珠,让贺锦年照着路着。 黑暗中,贺锦年一边把玩着,一边问,“殿下,这里离地宫还有多少的距离?” “差不多有七十里!” “七十里?”贺锦年惊呼出声,她为自已惊叹,竟可以傻傻地走那么远,更为这个地下岩洞的神奇而惊叹。 走了一个时辰后,一路都是贺锦年开口,顾城风只是安静地听,黑暗中,除了夜明珠的余光能照见地面的凹凸不平,半身以上的皆是一片黑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若非是他时不时地搀扶了她一把,轻轻嘱咐一声,“小心!” 她真会当他是哑巴。 后来,她也觉得话说太多,感到口干舌燥,便静了下来,他却开了口,“累了吧,我抱你走!”也不待她反应,他便将她横抱起,好闻的气息瞬时灌进她的鼻息之中,她的耳朵更是传来他有力的心跳之声,伴着胸腔的微微震动,她听他开口,“好好睡,等你醒了,就到了!” 顾城风抱着她时,她敏感地捕捉到他似乎在压制着自已的情绪,他臂间崩紧的肌肉透出一股浓浓的紧张气息,让她的情绪也在瞬间被提了起来,不知不觉中,她感到自已的气息都变得有些缓涩。 因为被他抱着,她手心里的夜明珠清晰地照出顾城风整张脸的轮廓来,这是一个美到极致却无丝毫阴柔之气的男子,长而弯翘的眼睫下是一双桃花眸子,脉脉含情的微笑中,唇角浮泛着一抹温柔而迷离的薄雾,看来格外地高贵俊隽。 他似乎感受到她的眼光,在他探寻过来时,她却很快地移开脸并闭上眼睛,压抑下心潮的晃动,却听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锦儿,你生气了?” “没生气!”她有些莫名其妙,他这感觉从何而来? “我……不大会说话,但我爱你的声音……很喜欢你说话,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爱听。”他的口气含着微微的惴惴不安,一路上,她一直开口,他其实很想跟着她的话题,可她天南地北的聊着,他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素来喜静,下属对他的报告也是言简意赅,他身边的人也非常了解他的情绪,甚至无需他开口,众人都知道应怎么做。 所以,这么多年来,除了一个申钥儿外,他从不需要去揣测别人的心思,更不懂得与人如何交谈。 “嗯,我知道,你以前也是个闷葫芦!”她没想到他会这般在意自已,心里涩涩地想流泪,看着他眉目间的凝聚的宠爱和担忧,笑在唇边绽开,她一时也分不清自已的感情,突然大着胆抚上了他的脸,“顾城风,你不用这般对我,我那天那样气你,你一点也没有计较,还是跑了这么远来找到我,我……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顾城风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嗯”了一声,已看不出情绪,只是他胸膛猛烈起伏。 她为了让他好抱一些,将搂上他的脖子,并将整张脸靠在他的胸口之上,略带羞涩地开口,“顾城风,我睡了,你累的话,就唤醒我,我自已走!” “我不会累,你安心睡着。!” 贺锦年依言闭上了眼,顾城风他无法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他恨不得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他一边慢腾腾地往前走,一边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怀中似睡非睡的她,微弱的月明珠光下,那凝水的肌肤象极了羊脂玉涣出淡淡的柔光,她那双眉目轻轻舒展开来,嘴角微微上弯,显得分外安详地倦在他的怀中。 贺锦年不知道自已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她睁开眼时,依然在顾城风的怀中,她眯着眼,感受到光线,便揉了揉双眼,又有些不适地闭上了眼睛。 “醒了?”头上传来一声低低的问候,一抬头,顾城风那双神彩奕奕的桃双眼印入了她的眼帘。恍然中,那眸光深处竟如雾锁枝头的桃花,美幻了她的眼。 “早!”她的小脸倏地又变得粉红,昏沉的睡意一扫而空,为了打开这略为尴尬的情绪,她随口问他,“快到了没有?” “中午会到!”其实以他的脚程早上就会到了,可他真舍不到两人难得的相处时光,他不停地催眠自已,难得她睡得这么熟,别走得太急,否则会吵醒她。 “我下来自已走,你肯定累坏了!”她的身体虽然是十三岁的孩童,但一晚这样横抱着,谁吃得消。 顾城风轻轻“嗯”了一声,将缓缓将她放下,等她的脚落地时,他的手依然扶着她的腰,直到她适应了落地的感觉,方缓缓松开,从怀里拿出一把的红枣摊开在她的面前,“饿了吧,吃点东西!” “好!”站定后,尴尬消失了,贺锦年一脸幸福的模样从他手心里刮了一半的红枣过来,眉眼弯弯地笑,“一起吃吧,你抱了我一夜,也得补补体力!” “好!”他顺从地挑了一块含在嘴里,犹豫了片刻后,突然伸出手,牵住了她的小手。他的手骨节很修长,掌心带着微微的凉沁,包住她的小手时,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她咬了咬唇瓣倒没有拒绝,他嘴角不着痕迹地露出微微一笑,两人又开始了漫长之旅。 顾城风牵着她一路缓行,此时不需要说话,一股淡淡温情在两人之间流转,时间似乎过得既漫长又飞速,突然她的心诡异一跳,侧首看向右前方,指向一道青石岩壁,“殿下,那里好象有人工开采过的痕迹,我们过去瞧一瞧!” “你先站在这!”顾城风颔首,率先走了过去,他先小心拨开挂在青岩上的蔓藤,果然,露出了一块人工雕凿过的石门,上刻“顾奕琛与老鼠不得入内”。 亲们,有了你们的真心支持,月这两日收藏涨得很好。太开心了,群么么。不过,还是不能忘了要开口,求月票~求月票,未进群的请进QQ群:231869218,群内有福利,以后还会不定时地上传福利。 正文 079 上穷碧落下黄泉(求月票) 章节名:079 上穷碧落下黄泉(求月票) 贺锦年眨了眨眼,以为自已眼花,毕竟刻上的几个字似乎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有些模糊了,所刻的字体有些生涩,象是一个不懂刀法的人泄恨似的一刀一刀划出来,加上视线很昏暗,虽然头顶上有几缕阳光射了进来,可光线还是很弱。 贺锦年便上前几步,拿着夜明珠靠近石门照着,再定睛一瞧没错! 确实是“顾奕琛与老鼠不得入内”! “汗!”贺锦年着实被吓了一跳,在苍月大陆上,居然有人对顾奕琛如此不敬,就算是现在的大魏,也无人敢对苍月的开国皇帝顾亦琛有半句的不敬。 看来此洞的主人,身份非同寻常,竟敢在挽月小筑下建起这样的小居。 顾城风神色淡淡,倒看不出他神情有任何异样,他施了些力道,将石门推开,瞬时,明亮的光线如万丈金光射了出来,几天几夜的黑暗昏沉,突然见到如洞外一样的光明,贺锦年整颗心都明朗了起来。 顾城风先贺锦年一步跨了进去,放眼看了一下四周后,微微侧身转首,朝着贺锦年伸出手,“来!” 贺锦年呼吸却瞬间停住,这一刻,他白衣束发,桃花眸脉脉含情,精美的五官如神砥,在光影之下,他如画中剪影一般精美,唯一令她感到遗憾的是,那精美繁复刺绣的衣襟上沾上了一些污渍。 神呀,这简直颠覆了她对顾城风所有的认识,他不是洁癖么?怎么会穿这么脏的袍子? 突然,心跳诡异地撞击胸腔,她不由主地低下了首,原本略带幸灾乐祸的小脸瞬时就垮了下来,很快,又被尴尬的粉红所代替,此刻的自已有多狼狈,墨绿色的缎袍下全是血渍,袖襟处不仅沾了血还混和着黄黄的泥土,这血显然是在凰宫时,她触凰宫的窗台和地面断肢时感受梧晴雪抗击外敌入侵过程时,不慎沾上的,而泥土是因为她在这岩洞里迷了路,到后面精疲力尽时,跌倒了几次弄脏。 原来,顾城风胸口的衣襟是因为抱了她方沾上的。 他见她神情象个犯了错的……少女,眸色微微一荡,目不转睛的凝着她,透出一种股奇异的温柔,跨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将她的两只小手牵住。 就在手指和她肌肤相触的一刹那,悸动瞬间又传遍他的全身,难以言喻的美妙触感让他变得恍惚、沉醉……他低下头,墨色的瞳中缓缓地荡起了微澜,“锦儿,怎么啦?” 贺锦年她吞咽了一下口水,极力压制下怦怦乱跳的心脏,带着略微委屈的口吻,“我想沐浴!我要换衣裳!” 顾城风显然有些消化不了贺锦年突然而至的心思,但他还是顺着她的口气安慰,“好,这里象是有人烟的模样,我们进去瞧瞧!” 顾城风带着宠溺的温柔语声让贺锦年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更加灼热,心里暗暗鄙视自已:贺锦年呀贺锦年,你当真以为自已十三岁的孩子?以你活过两世的十九岁,你都可以给顾城风当妈了,还好意思让他面前撒娇? 撒娇?贺锦年脑中晃起这个词汇时,她的心控不住地连连抽了几下,为自已感到恶寒!她想,活了几次,她真的是从不曾使用过这种情绪,便是在二十一世纪,她是父母手心上的宝,她也不曾对父母撒过娇,早期的训练把她变成了一个性格坚定,能吃苦又安静的小大人。 他感受到她情绪的起伏变化,可他既摸不透她此时心里想什么,又一时不知道如何让她开心起来,眉峰轻蹙不得解之际,福至心灵般,他想起自已年幼思念母亲时,姚皇后曾将他抱进怀中安抚。 他急忙抽出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顶,顺了顺她的头发,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舒服地偎进自已的怀中,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象是哄着幼儿入睡时的动作。 贺锦年眼圈儿一红,胸口处溢出一种酸酸涨涨的情绪,冲向鼻腔,她顺从地将小脸埋进顾城风的怀中,感受着顾城风细微的肢体动作,让她的一颗心如浸泡在蜜中,她突然很想……很想去尝试一下自已从不曾走过的童年时代,她想被他如若掌上明珠般地宠,那一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极至的宠爱。 她再不想像一个铁人般活着,先是做为国家机器,奉命保护重要人物,接受各种危险的挑战,最后年纪轻轻就死于任务。 穿越后,申家 对申家,怎么能忘了申氏一族? 一思及此,她突然虚弱地笑开,微微撑着身体,唇还是抖得历害,记忆突然象囚在魔盒里般全被释放出来,这几日留在岩洞中,她几乎差点忘了,算日子,申剑国和田敏丽马上要到燕京。 她不能有丝毫的脆弱,这不是一场仅仅比智慧、比能力的战役,她可以毫无手软地将申皓儿置于死地,当田敏丽和申剑国却是她前世的亲生父母,既使这一世脱离了血缘的牵绊,但如果没有强大的内心,一旦她露出一丝的蛛丝蚂迹,她很可能再次败在申剑国和田敏丽的手中。 她仰起头,孩童般的脆弱一夕尽褪,眸光带着无比的坚韧,“殿下,有件事锦年要告诉你,可能你听了后,会觉得很不可思议!” 顾城风仿佛又看到彼时的申钥儿,他轻轻舒缓了一口气,浅笑道,“你的话,我都信!” 贺锦年点了点头,虽然她已经做好思想准备,把她前世所经历的事告诉给顾城风,但她一时之间不知道从何时开口,如果从她回大魏开始说,只怕说个一天也未必能说完。她的思绪开始变得有些混乱,而且回忆往事让她有一种压抑的窒息感,便缓缓从他的怀中退开,转首看到前面有一扇小窗,便走了过去,一把推开后,一阵浓郁的香草味扑鼻而来,跳入眼帘的景象竟让她有些吃惊。 只见窗外有一个很大的园子,阳光普照,成茵绿草,春意竟是自谷底直至云深处,一眼望不到边际,有飞鸟在半空的悬崖处筑巢,有小野兔在绿草成荫的地方吃着野草。在一株古树枝下,还有一个秋千在轻风中微微荡漾,想不到挽月小筑竟会建在这个世外桃园之上,倒显得有些可惜了。 她不禁张开双手,象是迎接光明一般,闭上双眸,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阳光的空气,心中默念:来吧,锦年,充了电,你就会有能量了! 很快,她张开双眼,迷茫的神情已被专注所代替。 “这应该是个断裂谷!”他见她眼睛没有任何颤动地一眨不眨盯着秋千,以为她孩童心重想玩,便试着询问,“想荡秋千么,我给你摇!” 她有些失笑地摇摇首,润了润嗓音,眼睛依然直视前方,轻轻道,“殿下,在申钥儿的灵魂落投身在贺锦年身上时,申钥儿曾经于苍历111年底醒过来,她经历了一些事后,活到了苍历113年,最后死在了苍历113年深冬!” “什么?”顾城风面色遽然转白,更显透明,他两手搭上她的双肩,迅速地翻转过她的身体,迫她转身面对他,那桃花眸放射出精湛的锋芒,原本公子多情的脸这一刻似古井寒潭,原本那样脉脉含情令世间女子一见倾心的桃花眸,此刻也无法让人生出半丝漪念,他的声音不再带一丝的温情,质问近乎一字一句迸射出,“谁杀了你!” 贺锦年感觉到空气瞬时变得冷冽似冰,并且,一股强大的戾气弥漫在四周,这是顾城风动了杀气的征兆,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接下来要说的话让她变得脆弱,“那时候,殿下您已……驾崩于苍历113年初冬,比申钥儿更早……离世两个月。”语声至尾音,拉出一缕绵绵的伤感,贺锦年心头铺天盖地漫过层层哀恸,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她的枉死,而是顾城风过早的离世! 这一瞬,她竟有一种感觉,不是来自她天生第六感,而是来自一种灵魂碰撞的触动,他的死,和她有关。 她曾在大魏冷宫中,一直梦见顾城风,看到他一身白衣,飘浮在忘川河水这上,他的眼睛弥漫着悲伤,悲伤里写着无边无际的欲语还休,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现在突然有了答案,原来,他情陷于她。 因为深爱,所以,他远赴大魏找到她的身体,他将她大张旗鼓地迎回,并找到隐居多年的东阁先生,希望唤醒申钥儿。 因为深爱,他才会在地宫的寝殿中恳求她回到他的身边,并忘情地吻了她,她质问他好男风时,他伤痛,将她远远推开,却在她转身时,抱住她,求她不要走 他希望她能神魂归位!所有的一切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爱她! 可她知道自已,这一生至死也不会回到申钥儿的肉身之上,所以,她今日要给他一个理由,让他再也不会执着于她神魂归位的理由。 顾城风久久候不到她的回答,等待成了一种灵魂的拷问,虽然,以他的智慧和对她的了解,他已有隐隐地答案,他还是想问个一清二楚。 她苦苦一笑,并不回答顾城风的疑问,语声悠悠,带着苍茫的无力,“我死后,灵魂飘荡于天地之间,去年的年底,在大魏和苍月边境上,见到贺锦年兄妹被杀,机缘巧合,我成了贺锦年!” “锦儿!这一刻,我无比感谢上苍,把你还给了我!”顾城风忍耐片刻,见她低然低首不语,浅浅掀动嘴瓣,尽量用着不动感情的声音开口,“可我不能让这种隐患还存在你我身边,你告诉我,谁杀了你!” 贺锦年抿了抿嘴,她不想说,但她决不愿欺骗他,甚至不愿敷衍他,她把心一横,抬首对上顾城风的眼眸,有些豁出去似地说,“殿下,这个可以让锦年永远藏在心中么?”她的死,虽不是和秦邵臻有关,但与秦邵臻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推波助澜有关,她心底有一种感觉,如果让顾城风知道真相,奏邵臻决不可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感情上,她虽然把秦邵臻放下,但她还是不想他因为她而死! 顾城风见她这番模样,突然拉起她的手腕,不容她挣脱,桃花眸依旧温柔如春风化雨,语声中却挟着凌厉,“是不是秦邵臻?”他见她低头不语,突然将她抱起,走到一张艳红色地案桌时,虽然案桌上一尘不染,但他还是用袖襟拂了一下桌面,将她安置坐稳,捧了她的脸,眼中带着执着,继续耐着性子问,“锦儿,以你的能耐,除非是着了申氏一族的暗算永远昏迷不醒,但你既然醒来,那依你的聪明,不至于被暗算至死,你的能力足以自保性命!锦儿,我向来知道奏邵臻在你心里意味着什么,所以,你的死,绝对与他有关联,是不是?”如果无关,贺锦年怎么不会去寻找秦邵臻?可她到了现在还如此护着秦邵臻。 这个答案既让他感到欣慰,又让他感到心妒成伤。 欣慰的是,贺锦年回来半年之久,却从不曾去会过秦邵臻,说明,他们二人之间的宿缘已断。 妒忌的是,她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甚至宁愿拿起屠刀去一步一步清算申剑国与田敏丽,也不愿让他伤及奏邵臻,这是一段怎样的刻骨铭心的爱恋! 听到顾城风断定是秦邵臻时,那一瞬,她的心一下就给震碎了,为什么他会如此了解自已?她别过脸,眼泪再也禁不住蔌蔌而下! 她的眼泪瞬时抽痛了他的神经,他心思一下全乱了,微微怔了许久,似乎极力沉思了一会,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常温柔的笑容,“不哭,锦儿不哭,我不问了好不好,除非以后你想说,否则,你想藏在心里,就藏在心里!”他挽起袖襟原本想为她拭泪,却突然想起,方才扫过桌面的飞尘,便换了一边的袖子,轻轻拭开她脸上的泪珠,并转开话题,“那我死了后,苍月是谁做了皇帝?是昊王么?” 他想,既然申钥儿没有伴在他的身边,他也不可能另娶,那他更不可能有子嗣。 她摇了摇首,“殿下走后,苍历登基的是贺锦钰,殿下,您知道锦钰是谁的儿子么?” 贺锦钰?平静瞬时从顾城风的脸上破开,脸上先是闪过不可思议,遂转凝成冰,“如果不是因为我派四海影卫查申氏一族,断不可能知道贺锦钰会是顾城亦的儿子。所以,既使我登基,也不会去防着庆安。”他顿了顿,告诉她,“顾城亦合伙庆安狙杀我不成功后,担心我反攻,便让林卫民当夜执兵符去燕西点将,准备围困燕京之城,顾城亦许给林卫民的是永不立顾容月为太子!” 贺锦年瞬时冷笑出声,看来这一次顾城亦要作茧自缚了,她淡淡地续下顾城风的话题,“可林卫民并不知道贺锦钰是顾城亦和庆安的私生子是么?所以,他以为只要顾容月没机会,顾城亦就没有另外选择的余地,顾容升从此坐稳了太子之位?呵呵,所以,才接了命令去燕西,因为林卫民对燕西大将百里杀有救命之恩!” “是,所以,我派人去五月山接了林皇后,让她告诉她的兄长,其实贺锦钰是顾城亦的亲生儿子,并将影卫搜集到的消息告诉林卫民,顾城亦已和庆安达成协议,在此次燕京风波过后,下旨让贺锦钰回归皇族一脉,并立为太子!” 贺锦年微微一笑,并未否认这一连环计的成功之处,只是语声感叹万千,“可贺锦钰根本不是顾城亦的骨肉,庆安这一个移花接木真可谓是机关算尽太聪明。”余下的一句便是:反误了卿卿性命!因为顾城风一旦登基,就会屠尽顾城亦的皇子公主,贺锦钰焉能逃脱得了四海影卫的狙杀? “贺锦钰是庆安和谁的儿子?”顾城风微微吃了一惊,他也是那离开地宫寝殿后,回到自已的寝居,想换了一件衣袍,接到四海影卫的飞鹰密函,方知贺锦钰和顾城亦的关系。 当时他的心全被贺锦年绞乱,也无心处理,沐了浴后,便去拿了一坛的酒跃上雀台。 他着手调查这一切,应是从他进入大魏寻找申苏锦开始,当他知道原来他认定的申苏锦是张冠李代时,他对申氏一族产生了怀疑,便留下了四海影卫着手开始调查申氏一族,想不到这一查,竟如抽丝剥茧一般,竟然查出了申剑国的妻子田敏丽竟是百年前姚氏一族被流放的一支后代,因偷看上古遗族札记而被姚氏清理出门户,所以,这一支后代改名换姓为田氏。 田家到了这一脉人丁凋落,而正房亦无出,后来还是一个小妾怀了一对双生姐妹,姐姐田敏丽被正房领走,养在了膝下,成了嫡女,而妹妹田敏文便成了庶女的身份。 当年田敏丽的祖上将偷看到的上古遗族札按着记忆修行,因为不得其道,反修成了巫术一派,并传了下来,成了古灵巫术。而田敏丽凭着嫡女的身份,继承了古灵巫术。 后来,田敏丽嫁给了申剑国,她凭借着巫术改运,让申剑国登上了大魏权力的巅峰,让申氏一族凌驾在了皇权之上。 而田敏文虽然绞尽脑汁也为申剑国诞下一个女儿,但依然在申家没有立足之地,便心生恶念,离开申家前,将同时出生的申钥儿和申皓儿交换,去了苍月。 田敏文虽然没有继承古灵巫术,但她却收买了田敏丽身边最信任的巫女苏楠,所以,她借着苏楠的推算,算出顾城亦有几年的帝王运辰。 她故意接近顾城亦,并坦言告之顾城亦,他是帝星下凡,会成为苍月之尊。 因为苏楠推算很准,顾城亦相信了她,后来田敏丽为了名正言顺的留下,她易容成了当时的庆安郡主。 四海影卫还调查出,真正的庆安郡主已于十年前死去。 几年后,庆安怀上顾城亦的孩子,顾城亦当时正得先帝顾世远的信任,自然不敢爆出如此的丑闻,让世人以为他和自已的亲妹妹乱伦,于是让先帝下旨,让庆安下嫁给贺元奇。 可现在,贺锦年却推翻了四海影卫给出的结论。尽管四海影卫呈给他的密函证据确凿,但顾成风更信任眼前的贺锦年。 贺锦年重生咬了咬唇瓣,呼吸渐窒,语声战栗,抬首看着顾城风,眸中是隐也隐不住的深深厌恶,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贺锦钰是申剑国的儿子!” 贺锦年说完,突然从桌面上跳了下来,她背对着顾城风,低低笑开,袖襟下,十指紧紧攥成拳,声音压抑得几乎把整个声音撕碎,“申剑国这一计可谓是惊天大局,这一棋局应是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布下。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我年方三岁,就会被申家远远送到高山之上接受灵碎子的训练。因为,申家需要一个人到苍月,为申剑国的窃天下大计筹谋。”在庆安掳走六月时,她孤注一掷独闯庆安公主府,当她的手触上庆安的胸口时,她的第六感准确地捕捉到了庆安藏在最深处里的秘密。 难怪贺锦钰比同龄人看上去高出很多,虽说是个九岁的孩子,但体形上比她还要高出半个头,因为现在的贺锦钰已十五岁。 “也就是,苍历113年后,整个苍月大陆就是申剑国的天下!”苍历113年贺锦钰一个毛头少年哪有能力掌苍月?只怕权力早已落进了其母庆安和申剑国之手。 而申氏一族对大魏的控制已逾数十年之久,凭着大魏皇族的几个后代,根本无法与申氏一族抗衡! “是!”贺锦年心头涩然地想哭,是她舒醒后大败顾城风,成全了申剑国的野心,葬送了顾城风年轻短暂一生。她才是一个害死顾城风的罪魁祸首。 而她的心里还有一个始终参不透的地方,那就是为什么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坊间会突然传出顾城风三千男宠的流言蜚语,若前世中她在冷宫里听到传言时她不信,是因为她认为象顾城风这样风姿卓越的男子决不可能狎玩男子,而现在她更笃信了这一判断,因为顾城风钟情于彼时的申钥儿。 可这个疑惑她一时间不敢对顾城风说,因为她一想起,那日在地下宫殿里,她无心一句:原来你真的好男风,他当场就失态。 现在,她不想刺激他。 正当她思绪有些理不清时,顾城风亦陷在左右为难之际。当初在燕南城时,申皓儿告诉他,申钥儿并非是田敏丽的女儿,而是田敏文的孩子。 所以,田敏丽如此残害情敌的女儿,虽手段毒辣,但毕竟没有脱开人伦。 可后来,四海影卫给出证据,证明田敏文换婴,证实了申钥儿才是田敏丽的亲骨肉。 这个结果于申钥儿来说,知道真相恐怕比不知道,更为残酷的,因为她会更深地陷于矛盾之中。 而始作蛹者申剑国,却是申钥儿如假包换亲生父亲,以申剑国如此精明地摆下这一道窃天下的棋局,他的精明决不可能不知道申钥儿和申皓儿被交换了身份。 可他竟坐视田敏丽折磨自已的亲骨肉,这样的结果让眼前的贺锦年知道,恐怕会残忍一百倍。 没有迟疑多久,顾城风最后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她,尽管这一切于她是新的一轮剖鳞剔骨,但在田敏丽和申剑国到达苍月之后,贺锦年肯定会有所行动,到时,所有的真相还是会被揭示出来,他不希望她到时候会措手不及。 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子,抬首看着她低垂的小脸,双手包含着她的小手,桃花眸里温和的光芒加深,“锦儿,当初在燕南城,申皓儿曾说过,你并非她同母的妹妹,而是田敏丽的孪生妹妹田敏文所出,当时,我信了。可后来,四海影卫回报,田敏文离开申家时,将你和申皓儿暗中对换,所以” 贺锦年手一颤,脸色白了白,愣怔了许久,小声地开口,“殿下的意思是说,田敏文并不是有意要如此害我?” 顾城风抬起手,用一种触碰珍宝般的捧起她的脸,“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把真相让你知道!” 时间好象突然停止,万物静如尘埃,顾城风屏着气息脉脉注视着贺锦年脸上一个个微小的变化,她的神牵动着他的魂。 许久许久后,贺锦年低垂的眼睫终于动了一下,又过了一会,漆黑的睫毛一点一点地张开往上翘,那星亮的眸光里有着浅浅的水光,那是泪 他的心一下就被紧紧地拧住,刚想将她搂进怀中,却见她沉寂的小脸默默地点点头,复又摇了摇首象是甩开脑子里一些杂乱的东西般,尔后对上他的双眼,眸中变得清明澈亮,朝他盈盈一笑,“其实无论申钥儿是谁的骨肉,也终归是申剑国的,只要我是一颗有用的棋子,申剑国无论让我走哪一步,哪怕是做炮灰,田敏丽也不会反抗申剑国的意思,只不是在执棋过程中,知情和不知情的田敏丽有区别的是故意和被逼,但既然所有的结果是一样的,我又何必纠结于此呢?” “锦儿,一切都过去了!”顾城风一把将她紧紧实实搂进怀中,他既心疼,又似有所触动,胸腔淡淡起伏,搂着她的后背的手不觉带了些力度,“是,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你果然是玲珑通透的性子!” 仿佛积聚了多年的情绪突然在此刻全线清空,她此刻真想畅怀大笑,数世的棋局终于几句话里定锤音,她敛收住一切的情绪后,撇开话题,声音中带着喜庆的娇软,“哎,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对了,林皇后告诉林卫民,顾城亦准备彻底弃了林家,还要利用上一回的话,林卫民定会反戈一击,届时,殿下可以提前登基。” “先等上一阵,秋后来得及!”顾城风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方才挂在地上的袍底。 “为什么要秋后?城风,为什么你不马上就势登基?”贺锦年心如鼓捣,眼皮一跳,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她不想这一次所有的一切依然循着前世的历史进程,如果顾城风这在个夏天就登上帝位,那就意味着蝴蝶效应的彻底改变。 听到她轻唤自已的名字,顾城风灿颜一笑,瞬时,如寒梅临冬一绽,顿时夺走天地颜色,他看着她为自已焦急的眼眸,笑意更深,连着声音带拉出好听的磁场,“我知道你的心事,我把庆安和申氏一族留给你,待你解决一切后,再登基不迟!”若提前登基,那庆安的事就会提前公布于世,那庆安的罪万死不足以谢天下,光是姚氏一族的长老,肯定不会放弃庆安这一支被流放的逆族。 那贺锦年就失去亲手报仇的机会。 “不,不要!”她双眸微红,带了隐约欲泣的焦急,“不,你先登基再说,夜长梦多,庆安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申氏一族!” 他显然惊异于她的反应,当即也不多问便应了,“好,那就依你!” 贺锦年松了一口气,笑颜一展,理所当然地命令,“走吧,我们去里头逛逛,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失笑地轻轻拧了一下她的小脸,“方才不是谁哭鼻子说要沐浴么?真是孩子,才一会就忘记了?”顾城风心情异常地好,环视四周后,拉着她推开一扇门,牵她进去后,左右看看,便道,“这里既然曾有人烟,肯定有水源!” 贺锦年亦好奇地看了看,觉得这一间应算是药房吧,案桌上摆着各色的药盅,她摇摇首道,“算了吧,也脏了这么多天,等回去时再洗干净。这里看样子有百年历史,先人的东西还是不要去动。以免惹得他们不高兴!我们逛一逛就走!” “好,依着你便是!”他笑着牵着她出来。 两人牵着手,在四处慢慢地逛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很大,有些是天然形成,有些明显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尤其逛到一个是天然浴池,池的四周竟彻满了汉白玉石,而上面有个人工开采过的洞,洞口不大,却可以看到外面的阳光。 贺锦年俯下身,轻轻触了触水温,不冷不热,要不是顾城风在这里,她肯定是忍不住脱了衣裳下水泡着。 她环视着四周,这里的每一件摆设都用了大红色的木质,虽然她看不出这木料是什么材质,但历经百年依然红艳得毫不褪色,显然不是一般的木材。而所有的摆件上,都用了繁复的宫庭雕刻,将这里装饰得丝毫不比皇宫大院逊色。若身无牵挂,莫说是与心爱之人,就是独自隐于此,也是一件美事。 贺锦年看到浴池边的小柜上叠放里柔软洁白的羊毛巾,旁边还搁着一把桃木梳,她轻轻拿起梳子,看到上面雕刻着两只展翅的凤凰,在凤凰眼上分别镶着一粒极小的猫眼石。 贺锦年放好桃木梳,柜子下的一个浅格引起她的注意,她不由自主的俯下身,看到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小竹栏,里面似乎搁了本书,她取了翻开一看,是本记事,估摸着主人走时不记得收拾留下的。 虽然感到私自动别人的东西不好,但她还是抗不住她的好奇心,偷偷转首看了一眼顾城风,见他的注意力正在书桌前,便迅速地翻开记事本,飞快地阅读起来。 本子里所记载的象是一个男子用三言两语记录着妻子每日身体的变化,如饮食,呼吸频率,及药浴的情况。 但有几条注析引起了她的注意。 “苍历二年,迭儿昏迷中依然诞下小月儿,是个儿子,可惜迭儿拼死护下的孩子依然与朕无缘,出生一个时辰后停止呼吸,朕将他交给东阁。” “苍历八年:今日中秋月圆,阴盛,迭儿的身体再次出现衰竭,没有呼吸,没有心跳长达一刻钟时,幸得小阁子护体,迭儿终于躲过潮夕最盛之时辰。” “苍历九年,朕派往西海的四海影卫皆未归,没有西海龙珠,朕只能看着她身子一日比一日消瘦,甚至清池之水的滋养都已不再见效。” 又有一条:“苍历九年秋后,迭儿已昏睡了九年多,可东阁已寻遍人间和地府,却依然未寻找到迭儿的魂魄,她究竟去了哪一个未知的空间?朕枉为天地九五之尊,竟是连一个女人也留不住。” “苍历十五年六月初八,迭儿已死去四年,朕竭力所护的肉身终于开始破败,东阁已受三道天谴,迭儿已再无复生的可能,朕心灰意冷,无所留恋!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中,最后一道记载,种下牵情,死前吸食爱人指上的血,十指连心,既可将她的记忆带进来世。迭儿,今生朕错失了你,但来生,朕绝不错过你。” 朕?这个自称似乎透露出石室主人的身份是帝王,不用猜测,苍历二年在位的就是先祖皇帝顾奕琛! 那又为何在门庭上刻下“顾奕琛与老鼠不得入内”? 苍月大陆上盛传顾奕琛的宠妃的名字中就有一个“迭”字,被顾奕琛一生专宠,想来,也只有她敢对顾奕琛如此无礼。 此人就是凤凰寝宫的主人姚迭衣! “想不到先祖皇帝并非失踪,而是躲在了地宫下的岩洞里。”身后传来顾城风微微的轻叹。 贺锦年象被人当场捉住的小偷般红了脸,她急忙将记录本放回原处,心里震憾久久不散,世间竟有如此深情的帝王,竟能对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衣带不解照顾了十年之久,并上天入地要寻回她的魂魄,可惜,人终究是不可逆天,这女子还是走了。 贺锦年缓缓走到另一处,她推开另一扇门,看到一间宽大的寝居,里面的摆设竟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竟想说的竟悉数地咽入腹中。 从不曾见过如此气派,尊华富丽的寝房,她看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木质,色泽竟是倾天的艳红,天然木雕琢而成的天窗、桌椅、妆台、巨型床榻都饰以紫丹花雕饰,整个寝房如若在一片大红的花海之中。 顾城风看到和凤凰寝宫一模一样格局的寝房,脸上神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贺锦年看到壁上挂了一个紫衣女子的画像,心生好奇,便走了过去,方发现那不是丹青,而是一幅精美的人物刺绣,绣品上的女子一袭淡青托地褶裙,小脸微微轻仰螓首看着边上的一株桂花树顶的雀儿,她风髻如雾,乌发丝丝可见,容貌的美令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震憾感。 贺锦年心里突然狂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这个女子似乎在哪见过,尤其那小脸的轮廊让她有一种极熟悉的感觉。 求月票~第一篡后Q群号为:231869218 申剑国的窃国惊世大棋局终于浮出水面,但亲们不要以为全揭开了,这仅仅是冰山一角。还有,有木有聪明的亲知道,为毛女主觉得那画像熟悉(别猜因为画像是女主本人,锦年才有熟悉感,月不问如此弱智的问题哈) 正文 080 相遇,亦不相守 章节名:080 相遇,亦不相守 顾城风站在贺锦年的身后,他听到她心跳的异常,“锦儿,怎么啦?”他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画中的女子,便轻声道,“这画像是先祖皇帝亲手所画,后来让宫中的尚宫局用天蚕丝绣制。在凤皇寝宫里有这张绣品的原图,是水墨的。” 贺锦年并非置身,眸光带着浓浓的探究之色,极力在脑海里搜寻着某些记忆,尤其是看着那画中女子略显得异于常人的眸色时,她不知不觉的抬高手欲图抚上那日莹柔亮的眼眸。 可画像挂得很高,而贺锦年身量不足,一时触不着,顾城风见状,突然俯了身,将她抱起。 贺锦年全神贯注于画中美人,没有留意此刻自已正象个孩童一样坐在顾城风的臂弯之上,当她的手轻轻触上那一双美伦美奂的眼眸时,她悄然地闭上了眼睛。 顾城风知道她在某些地方有些异于常人,便安静地打量着她,见她情绪微微有些变化,白嫩尖俏的小脸开始变得有些潮红,仿佛对感应到的画面象是不满意般地小弧度地扯了一下嘴角,他那双桃花眼不知不觉地随着她的每一个表情眨一眨眼,眸光里带着眷恋的贪婪。 他看到,她嘴角仿仿绽开,好象看到了一幅极美丽的画卷,她皱了皱小鼻头,那动作有些憨态,声音带着如梦如幻,“她在教她的两只雀儿说话,这一对小雀儿是一巢出生的,一只是公,它叫小单,另一只是母,叫小双,它们很聪明,会喊那美人为小姐。有一个穿明黄衣袍的男子站在不远的地方,他在看着那美人,他的脚边跪着很多的人,他们都在请求……”她说到这里,突然翘起了嘴巴,似乎很泄恨地咬了咬牙,然后表情变得有些晦暗起来,“他们真是讨厌呢!” 顾城风失笑,顺着她的口风应着,“是,真是讨厌!” 她动了动拇指,缓缓划过那美人的眼睛,准确地按上她的肩头,侧了侧首嘲笑,“黄衣男子突然拿了笔开始画,画上有美人,也有一只雀儿,哦,另一只雀儿顽皮,飞到美人的背后,它长长的后尾羽毛从她的肩头露出来,可他没注意到,所以,少画了一只雀儿。” 顾城风并未去细听贺锦年细细碎碎之语,他眸光如春蚕之丝,丝丝缚在她的身上。 他自小在宫庭长大,自然对这幅画的出处一清二楚。坊间的人都传闻顾奕琛专宠姚美人,但帝王史记上却记载着,顾奕琛不仅诛杀了姚氏一族所有的男丁,囚禁了姚美人,还曾下旨赐三尺白绫,是姚美人腹中有了皇家血脉方保得性命。 更甚,他从潜心阁里记载的一些秘事中得知,既使顾奕琛灭了丹东帝国,建立了苍月,但姚氏一族仍凭借着上古遗族札记对朝堂上指手画脚,甚至一度凌驾于皇权之上,成为顾奕琛心头大患。 后来顾奕琛买通两个人,一个是姚族族长之女姚迭衣身边的侍女莉儿,顾奕琛以封后为饵,让莉儿用三个月的时间,慢慢在姚迭衣的饮食中渗入东阁配置的符水。 第二个被顾奕琛收买的是姚迭衣同父异母的哥哥姚九落,他让姚九落盗出上古遗族札记,并将上古遗族札记赐给了东阁,命东阁潜心修行。 东阁天异赋禀,不过一半年就参透所有的上古遗族札记。 很快,时机来临。 在姚氏一族秋祭中,姚迭衣按传承用自已的身上的血给圣坛献祭,却因为她的血液中已渗东阁所下的符咒,致姚族圣坛的灵力被封禁。 同时,顾奕琛命四海影卫乔装成丹东残余皇族弟子纳兰一族,杀进圣坛,并下令将姚氏一族的男丁全部屠杀殆尽。 最后,顾奕琛下令,命东阁给姚氏一族世世代代祭拜的神坛用上古遗族札记中的记载封禁方式,给神坛下了禁术,让姚氏一族从此以后再无男丁可出。 所以,百年来,姚氏一族人丁单薄,所出的皆为女儿,而如今姚氏一族在朝堂上当职的一些男子皆是姚家的义子,其实到了顾铃兰这一代,她的血脉中已没有多少姚家后人的血。 顾奕琛此举,完全杜绝了姚氏一族翻身的可能,百年来,姚氏长老始终隐居于川西,既使顾氏皇族内部争权夺利,也不愿出世。 顾城风突然感到怀中的人全身颤抖起来,她的眼睛已经睁开,可她的眼神仿似空灵,又仿似透过某种时空,看到了另一番的镜像,她触在那美人画上的手越抖越厉害,很害怕很害怕的那种感觉,那表情仿佛像是一个人进入了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地带! 顾城风眼敛急跳,她这般脆弱和柔软让他有了些许的手无足措,他急忙伸出手想拍醒她,却猛然想起当年申钥儿在感知一些东西,情绪波动剧烈时,他曾出声阻止过,结果申钥儿醒来当场就吐了血。 那一瞬间,他竟第一次感到有心无力,他怔怔看着她泪流满面,口中断断续续地念着,“姚迭衣如果你敢走,朕会屠尽你姚氏一族,妇孺老幼一个也不会放过!” “好黑……我找不到方向,我四下寻找着出路,却总是碰壁,周遭一片宁静,连风吹草动之声都没有,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有哭声……”突然,耳畔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断断续续,声音象是从四面八方响起,如淘天巨浪般光汹涌而来,狠狠灌进她的耳膜 “你再走,朕便摔死他……” 她看到,他凛冽如冰的脸上突然破开,那样诡异一笑令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要!”贺锦年猛地尖叫一声,身体猛地挺起,她一把掩住耳,她不想听,因为一听到这男子这声音,她的胸口就象要爆开般地疼痛! “不要呀……你走开,我和你夫妻缘份已断……安静……我不听,不听!”无论她怎么掩住双耳,那个声音象无孔不入的幽灵般钻进,而后穿过她的血脉,直达心脏,在那里盘旋萦绕……如万箭穿心! “锦儿,你看到什么了,把手离开画,醒一醒,乖!”顾城风见她哭声悲惨,全身的神经刹那断裂开,他不知道她陷入了怎样的迷境,但他知道肯定与她自已有关,否则,她的情绪不会变得如此! 她断断续续的话中,语声带着哽咽,象个抽泣的孩子啼哭时的控诉让人听得并不清楚,可他唯独听到了“夫妻缘份已断”,顾城风的心瞬时凉沁了大半,难道她看到了秦邵臻? 一日一夜与她相依相伴的温恬感觉甚至来不及回味,这一刻,百感交集,他如老僧入定般地看着她哭,看着她流泪,这一刻,他感到她成了他手心里一块炙热的火碳,他不想松开,却被烫得皮焦肉烂。 但到底见不得她伤心,明知道此时的她深陷在自已的迷境之中,感受不到外界,他还是不动声色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将她如孩子般抱在怀中,轻轻拍摇着哄慰,“锦儿,你看到什么了?只是一种境象,你醒过来,睁开眼睛,什么都会不存在了。” 她的手此刻紧紧贴在画上女子的胸口之上,身子挨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她嘤嘤而哭泣,她眼角的水意怎么流也流不尽。 或许是幻境中所看到的太压抑,她连哭声也闷在胸腔里。 他不停地安慰,不停地哄着,可她没有说任回应,只是身体控不住的颤抖泄露了她崩离的情绪。 “迭儿,你太犟了,太犟了,太狠了”一声声的控诉直穿入耳,她看不见他,却听见他流泪的声音,一滴一滴地溅在她的心上 “为什么呀,为什么会这么地难受,明明都是你的错,你毁了我的家园,你屠尽我的族人”贺锦年突然开始拼命地摇首,摇首,好象要甩开脑中所有的纷纷乱乱。 终于 “啊……”贺锦年嘶声惨叫出来,晃散的眸光猛地凝聚,她一把推开顾城风离开他的怀抱,她象一只受了惊吓的兔子般拨腿就跑。 顾城风心神大乱之下一时没防备,踉跄退开一步后,马上向她追奔而去。 贺锦年象是发了疯似地朝前冲撞着,她左转右拐,打开一道一道的暗门,好象对这里的一切极为熟悉,最后,她到了一个封闭的石室里,猛地刹住身子,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她的双手紧紧攥在衣袍两边,全身战栗如筛,她的动作那般地举步维艰,一步一步地朝着一堵石墙上走去。 缓缓地,她跪倒在地上,双手掌心轻轻抚着那一面墙,唇瓣启启阖阖间,脸色越来越灰败,那一瞬的她,象是瞬息枯败的花,从最美最艳一瞬凋谢,她嘴里喃喃自语,“没墙的,这里没有墙的,为什么会这样!”突然,双拳一握,象个发了狂的小兽般狠狠地砸着墙面,好象一点也不怕疼似的,这样的动作来得太突然,顾城风想阻止已是不及 但在她一拳打在墙上后,第二拳他已用自已的胸膛挡住,让她击打在他的身上。 贺锦年神情如入魔障了一般,双眸噬血,如裹着一团同归于尽的烈火,又象是个坏脾气的孩子一样,发狠地手打脚踢,一拳一拳地击打在顾城风的身上。 顾城风双手托着她的腰,避免她动伤太大而摔倒,他知道她此刻的神智并不清,除了不让她伤害自已外,他什么也不敢做。 突然,贺锦年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满脸是激愤的潮红,她恶狠狠地朝着他嘶吼,“你把墙打开,把墙给我打开” “锦儿”那一瞬,顾城风竟有一个错觉,姚迭衣的魂魄落在了贺锦年的身上。他从潜心阁的隐晦的记载中得知,姚迭衣看似乎温柔,脾气却相当暴烈,她知道莉儿偷偷给她服用符咒导致禁坛失去灵力后,逼着东阁将当朝的皇后莉儿的灵魂囚禁在一只肥大老鼠的身体当中,还命尚工局的人为老鼠定做一套凤袍,将她囚在笼中,摆放在中宫的大殿之上,天天给它吃死蟑螂。 姚迭衣在苍月皇宫的时间并不长,安静时可以静静地呆在一边看书,有时看上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但发起脾气简直如狂风扫落叶,别说是后宫无人敢惹她,就是连顾奕琛那样一个生杀掠夺的帝王,也常常被姚迭衣弄得焦头烂额。 但这些全是在潜心阁中记录着,记录者正是顾奕琛本人。 原因是顾奕琛失踪前,看到帝王后妃史册本纪中记录着姚迭衣劣迹斑斑,一怒之下斩杀了史官,并一把火将之焚烧,导致在苍月皇宫里并未封存任何有关姚迭衣的生平记事。 “打开”贺锦年开始尖叫起来,一瞬间拉回了顾城风所有的思绪,他压制下所有的疑虑,连声安抚,“好好,锦儿,你退后,我把墙推开!”他连声应着,连抱带哄着将她藏在一个小脚落,他知道这时候只能顺从她,把她的情绪安抚下来。 “来,锦儿,你掩住耳朵!”他握住她的双手,引导她的双手压在她自已耳朵上,轻轻哄慰,“来,墙很快就打开了!你站在这里,别动!” 顾城风轻轻用手拍了拍墙体,果然听到有回音,显然这面石墙后是空心的。听回音比较清脆,应不会砌得太厚。 他施展全身的力道于左掌,狠狠一击,墙体瞬时裂开一条长长的细缝,紧接着连续几掌后,砖体碎裂,破开了一个洞,海浪击打礁石之声灌进耳朵,夹着海水的风儿扑面而来。 顾城风将余下的砖清理开,腾出一条路,方走过去,将睁着一双呆滞双眼的贺锦年牵了出来。 顾城风牵着贺锦年走了出去后,看着前方,轻轻道,“想不到这里竟是悬涯,真是诡异,那边有一个深谷,水居然没有漫进去。”这时,他不敢任她唯所欲为,他紧紧地铟住她的手,不让她太靠近悬崖。 她眼光呆滞,愣愣地瞧着脚下的浪花,喃喃一句,“它叫龙淹潭……”贺锦年缓缓地落下来泪,她曲住身子,象个孩子般蹲在地上,伸出另一只手,在地面上画着圈圈,“她站在这里,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裙子上面用鲜血写满了符咒,她口中念念有辞,好象是一种梵唱,她用头上的钗子把十指全刺破了……” 她抽蓄着,眼泪鼻涕一起流下,顾城风陪着她蹲在地上,时不时地帮着她拭眼泪、拭鼻涕,她毫无所觉,如陷于往事一般,“血一直流,流呀流……她养的两只雀儿一直围在她的身边飞着,小雀儿通人性,一直在叫,小姐,小姐,而他站在那”贺锦年如机械般地转首,眸光里带了恨,好象在那里真站了一个令她深恶痛绝的人。 她收回眼光时,开始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地面,“他一直苦苦哀求她,他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可他看上去很害怕,她没有看他,一点也没理会他,她象是都没有听见……后来她身上的血全流光了,她快死了……她死前,她突然朝她笑,用他听得懂的话说:我用上古遗族札记下册的最后一道禁术,下咒,‘今生今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就算相遇,亦不相守,就算海枯石烂,就算永堕地狱,必不再爱你!’最后,她笑了,她笑得很美,比哭的样子好看多了,可他却在哭,哭得难看死了” “后来,她还是跳下去了……”贺锦年呜咽着,缓缓站起身,跨上前一步,指着悬崖的某一块石头,“雀儿小单和小双也跟着飞下去,它们俩看到主人掉进了水中,就飞向悬崖,撞死了……他突然能动了,他也跳了下去……”说完,突然身子一倾,倒进了顾城风的怀中,昏死了过去。 顾城风仿佛被掏走了心肝似的,将她死死抱在怀中,唤了几声,见她没反应,便支身站起,抱着她往着原路跑回,迅速地离开了这里。 回去所剩的路并不长,因为有些通道狭长,多处是半人高的通道,他半俯着身抱着她并不能走得太快,所以,到了挽月小筑的地宫寝陵时,天色又暗了下来。 挽月小筑早已乱成一锅粥了,先不说贺锦年失踪了几天几夜,生死未卜,就连寻找贺锦年的顾城风也象一团空气凭空消失。 所有的影卫被招集回来,分成数批,不间断地在地下通道中四下搜索。 东阁卜卦,言明二人并无性命之忧,并断定两人皆在地宫的范围之内,可一天又一天过去,众人的信心快丧失殆尽时,顾成风抱着贺锦年回来。 众人见到顾城风鬓发散乱,袖襟不仅沾满污渍,还被划破了一角,衣袍的下角被他塞到腰间的玉带中,露出白色带着污痕的裤子,脚上白色的长靴更是惨不忍睹……这是他们的景王殿下? 所有的人都张着圆圆的嘴巴,连声招呼也忘了打,一愣一愣地看着顾城风。 顾城风冷冷地瞧了一眼云泪,“她昏过去有几个时辰,还愣着?” “哦,是是是殿下,奴婢早已备好盐水、清粥……”云泪这才恍然大悟,转身边吩咐身后的几个医女。 “快,把担架拿来!”戴少铭见到顾城风脸色苍白,还要抱着贺锦年,忙扬手让影卫把抬人的担架拿过来。 “不必”顾城风言简意赅,转首问叶明飞,“开启凤凰寝宫了?” “是,开启了!”贺锦年失踪后,叶明飞便料到凤凰寝宫肯定能用得上,因为凤凰寝宫里产生的特殊气流对人体有特殊的好处,便命人打开疏导的水道,将通道清理干净。 “请东阁先生!”顾城风抱着贺锦年几乎半跑着离开地宫,刚至潜心阁外,便听到一声呜咽的哭泣声,带着脆弱和惊慌,“锦年哥哥,锦年哥哥!” 顾城风脸色微微一变,看到一个穿着白衣少女宫裙的少女飞扑了过来,他身形一晃,本能地转了一个方向让少女触碰不到贺锦年的身体,桃花眸中带着碎碎的冷漠,“别碰她,她现在很脆弱!” 六月一触及那一双桃花眸,心里泛起寒意,双手绞起裙裾涩涩地后退了一步,那双略为红肿的琥珀双眸带着恋恋神色想看一眼贺锦年时,顾城风已抱着她大步离去。 六月想跟上,谁知道叶明飞一拦,冷着声音,“殿下是去凤凰寝宫,那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不知为什么,叶明飞亦有些心虚,他这举动摆明了是欺负一个孩子,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太了解顾城风了,光从他身上发出的冷漠气息,他就判断得出他有多讨厌这少女靠近贺锦年。 六月担心了几天几夜,好不容易求得影卫将她带到挽月小筑,可挽月小筑门口的影卫不让她进去。她哭了很久,才唤起一个影卫的同情,去通报时,戴少铭允许让他们带她进来。 可他早上就听说贺锦年在地宫寝殿失踪了,他简直要崩溃,可他连个问的人也没有,因为每个人都忙着找,而他又不允许进入地下宫殿。 他守着一颗焦灼的心,茫茫然地从早到晚守在潜心阁的门前,一坐就是两天,他一刻也不敢离开,唯恐错过了什么。 也没人理会她,除了一个好心戴少铭实在看不过,给他递了杯水和一盘糕点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 好不容易盼到顾城风抱着贺锦年出来,可他们竟一眼也不让他瞧。 伤心、害怕、委屈让再也控不住堆积了几天几夜的悲伤情绪,他再也不想看别人的脸色了,六月松开掩在唇瓣上的手,瞬时带着哭腔的呼唤从嘴里喊了出来,“锦年哥哥,锦年哥哥,你醒一醒,我是六月!我是六月呀……” 贺锦年一直朦朦胧胧感觉到自已在飞,似梦非梦,一会儿时光如飞影般从眼前一晃一晃地跳过,一会儿周遭的人影飞快地在身已身边旋转起来,卷起黑色的旋窝,似乎要将她吸食了进去。 突然,黑暗中一声悲切的呼唤,她猛地一惊,眼睛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尚未分清自已在哪里,惶然之声已惊呼出口,“六月……我听到六月的哭声了!” 顾城风脚步一滞,瞬时,脚如千斤之重再也迈不开半步,唇角挑着一缕深深的自讽,在她昏迷后,他不知唤了多久,一路边跑,一边轻轻唤她,那不过是几个时辰的煎熬,他感到自已的心已被柞干,他怕,怕他象凤凰寝宫里的申钥儿一样陷入昏迷。 可她就象失去了灵魂一般毫无感应,偏生,那少女那么远的距离,一声啼哭,她便醒了过来。 这一刻,他不知道是应该为自已感到庆幸,还是应该为自已感到悲哀! 可再难堪,他还是担忧她,她之前哭成那样,他心有余悸,“锦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六月……六月!”贺锦年挣扎一下,便从顾城风的怀里下来,也没注意到顾城风神色有些不对,站定后,循着哭声马上看到六月低着头在一株的梨花树下抽泣。 “锦儿,你……”顾城风见她欲跑开,一把拉住她的袖襟,声音强制带着平静,“锦儿,让云泪给你瞧瞧,你方才不舒服!” 贺锦年茫茫然地摇了摇首,“我没什么不舒服呀,挺好的!”说完,展颜一笑,马上拉回自已的袖口,转身朝着六月奔去。 贺锦年体力早已被大枣补上,加上这一路睡在顾城风的怀里,奔跑起来哪有半丝的病人的模样,反而看顾城风,一张脸白得几乎变得透明了,象个被遗弃的孩子一般望着贺锦年离去的背影,看得叶明飞心里偷偷地为顾城风不值。 但很快转念一想,不对呀,贺锦年是个男的! 顾城风看着她毫无留恋飞奔而去的背影,唇角绽开一丝碎裂地笑,双眸定定地仰首望向天空,眸光里浮出冰魄之光。 此时,仿佛看到悬挂树梢的月亮变成了贺锦年的脸,她对着他展开天真浪漫的笑,时而眨着眼,时而灵动地转着眼珠,遥远而不真实。 六月听到贺锦年的呼唤,难以置信地抬首,瞬时,悲喜交加,张开手臂便扑了过去,被贺锦年一把抱进怀中。 “六月,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在兰桂坊等我来接你么?”贺锦年装着薄怒,但一看到六月红肿的双眼便懊恼,忙不迭地为六月拭着脸上的泪,呵护着,“六月对不起,肯定是我让你担心了,瞧,把你弄得这么苍白,下巴都尖成这样,乖,你告诉我,几天没吃东西了。” 六月吸着气,上下看着贺锦年,明亮的宫灯下,他见贺锦年除了衣袍脏了些,一点事也没有,破涕为笑,象素日般又扑进她的怀里,角猫儿一样在她怀里蹭了一下,然后,指了指自已的心口,极力用撒娇的口气抱怨,“锦年哥哥,我很担心你呢!担心得这里都疼了。”他太开心了,他的锦年哥哥终于平安无事回来了。 贺锦年听了六月娇糯的嗓音,马上会意地捧了六月迅速消瘦下来的脸,柔声笑问,“那六月要锦年做什么呢?” 六月一双琥珀的美眸在如光下折射璨灿的光泽,那眼珠儿顽皮地转一转,朝她灿烂一笑,两只手拉了贺锦年的手,轻轻荡起来,“锦年哥哥以后答应,再也不和六月分开!” 两人都很开心,便象往常嬉闹时一般搂在一处亲密,所以,全然忘了这一会,四周全是人。 在所有人的眼里,这是一对小情侣别后重逢,太过忘情了,所以心里、眼里再也看不到别人! 直到叶明飞实在看不下去,故意重重地咳了一声,六月这才发现前面不远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他眼角飞快地扫了下顾城风,见他象块玉雕的塑像般直直伫在那,心里莫名起了一阵的快意,但很快被害羞的情绪给压了过去,便低下了头,不肯再与贺锦年玩闹。 顾城风岂会错过六月眸中略带深意?他禁不住频频自嘲地笑,看着贺锦年,看着这个让巅覆了一切道德和固守的人,看着他所有疯狂和痛苦的发源地,原来,这几日的相伴也只能在地底深处的黑暗中,一旦见到了天日,他也只配在远远的角落看着她与别人亲密! 叶明飞脸色刷地一下变得很难看,心里暗暗骂:真是恬不知耻的丫环,有这样勾搭自家少爷,还敢给景王殿下示威? 又瞥见顾城风脸色在月光下尤其显得苍白,那一双美艳的桃花眸里细细碎碎闪着复杂光芒,交叠着挣扎,放弃,不甘,亦有对命运的妥协! 叶明飞有些了解顾城风心思所在,便又轻咳了一声,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明日申剑国和田敏丽入燕京,皇上准备去亲迎,让戴少铭传话,问景王殿下是否要前去?” “去,本王倒要去见识见识权倾大魏的护国大将军申剑国!”仅仅是一瞬,顾城风的眸中不复有多余的感情,他不再看贺锦年与六月,转身离去。 挽月小筑的侍婢领着贺锦年和六月来到一处苑落,两人刚坐定,云泪便提着药箱过来,说是顾城风的吩咐,让她给贺锦年把把脉。 贺锦年焉肯让云泪把脉,她知道这个时空的大夫,医术高明些的,只要一把脉就能区分出男女。 她也不也虚应,便直接拒绝道,“我没事,这两天吃了很多的大枣,那些都是补气血的。倒是大夫你要去看看你们的王爷,方才我觉得他脸色有些不对劲!”贺锦年见几个丫环抬着一个大桶进来,欣喜道,“哇,终于可以沐浴了,我现在觉得自已比臭水沟里的泥鳅还要脏!” 云泪见状,也不愿多打扰,便收拾好医箱,走前交代一句,“贺公子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夜里头直管叫一声。殿下吩吩过了,云泪以后是贺公子的专属大夫!” 贺锦年沐浴后,挽月小筑的侍女已为两人备好膳食。 “锦年哥哥,我们会住在这么?”六月虽然饿了很久,但他并没有胃口,他瞧着四周处处彰显大气的摆设,咬了咬舌头,小心试探,“这里好漂亮,锦年哥哥以后会一直在这里,不回去了么?” “怎么了六月?”贺锦年明显察觉到六月情绪的低落。 六月摇了摇首,也不知表达自已不喜欢这里,还是想否认贺锦年的提问,他像一只受尽委屈的小猫儿,小脸有些死气沉沉,让贺锦年异常心疼,手轻轻触上他的手背,“六月,你心里想什么都可以和锦年哥哥说,别藏在心里,锦年哥哥会担心的!” 六月眼圈微微一红,抿的抿小嘴,有些小心地看了看窗子和门,瓮声瓮气,“这里很漂亮,可六月觉得有些害怕,那个漂亮的王爷,眼睛象会杀人的花,看了就让人紧张,还有一个老公公,眼睛红红的,更吓人了!” “那我们明儿就回贺府好不好,今晚太迟了,我们先在这住一宿!”贺锦年本来就没打算在这里长住。 “好的好的!”六月瞬时眉开眼笑,顿了顿,又看了看四周,迟疑地问,“锦年哥哥,我晚上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锦年失笑,眨了眨眼,故意很不高兴地反问,“哼,你肯定要跟我一起睡,难道你想去别的寝房,你睡得着么?” “是呀,是呀,我肯定是睡不着的!”六月欣喜过望,激动得满脸绯红,一脸认真的连连点头,“这里很大呢,到晚上很吓人,肯定是睡不着的!”六月说完,又忙着添了一句,“还是贺府好呢!锦年哥哥,我可是很喜欢贺府!” “知道了,小马屁精!”贺锦年拧了一下六月的小脸,六月眨了眨眼,眸里拖出来曳丽艳波,晃得她心头一恸,记忆里划过岩洞里那少女的脸盘,心瞬时一惊,难道那少女看上去极眼熟,原来她的长相和六月竟有七成像。 若是两个在同一个时代,没准会被人认为是亲姐弟。 可毕竟相差百年之久,让贺锦年无法将两人联系起来。 她又细细瞧了几眼六月,那五官当真是精雕细琢出来,增一些减一些都会欠缺,想来,所有的美人可能都长得差不多吧,一个个都是标准的瓜子脸,尖下巴,嫣红的小嘴。 夜已过了半,两人吃好后,丫环进来收拾干净,贺锦年便锁了门。 两人都有些倦意,便上了床榻歇下。 贺锦年知道六月怕黑,加上自已这几天几夜全在黑暗中渡过,便在床榻前留了一盏灯。 她帮着六月盖好薄衿,正想躺下进,却见六月睁着一双大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床帐上层层繁复的刺绣。 “六月,在想什么呢?”贺锦年躺了下来。 六月精致的小脸上先是一阵迷乱后,眼里很快就泛起了水意,他吸了吸鼻头,委委屈屈地问,“锦年哥哥,那王爷是喜欢你的吧?我好象瞧出来了!” “六月知道什么是喜欢么?”贺锦年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问得并不是很认真。 “当然知道,就象是,就象是……”六月搜寻着记忆中有什么可类比一对,想了很久却想不出,最后只闷闷一句,“等王爷知道了锦年哥哥是锦筝姐姐,那王爷一定会让锦年哥哥做他的妃子,王爷就不让六月跟着锦年哥哥了!以后,锦年哥哥再也不会陪六月一起睡觉了。” 贺锦年失笑地逗趣,“六月,锦年哥哥才十三岁,怎么给人当妃子呀!” 六月眨了一下眼睛,泪珠儿瞬时从眼角跌落,“桂叶姐姐说了,她乡下的妹妹就是十三岁,指给了邻居一个卖竹子的人当媳妇了,还说赶明儿就能怀上一个娃,她要当姨了!” 贺锦年心一跳,睡意瞬时被清空! 是呀,这时空,十三岁当真是能嫁人,若顾城风知道她是女儿身,就算能等,也最多等个一年半载,等她初潮来了,就能娶过门了。 燕京城十四岁做新嫁娘的比比皆是。 可她,真的无法接受,她还有很多的事要做,而做这些事必需是男子之身,这也是当年她冒名贺锦年的原因。 加上,顾城风马上会登基,以前世她的记忆,顾城风登基后要肃清朝野顾城亦的势力,朝局会有一段混乱阶段,她想站在他的身边辅助他,而不是做为一个后院的女子等着夫君的临幸。 诚然,顾城风并不会委屈她,但若她的女子身份爆光,光是朝堂之上就无她的立足之地。 毕竟在苍月大陆上,还不曾有过女子干涉朝政的先例。 而六月方才提的也不无道理,以顾城风的性子,知道六月是男子,他肯定不会让两人如此亲密。 让她抛开六月,那是决对不可能的事,六月才十二岁,她想亲自把六月带大,既使他长大成人,除非他要离开她,否则,她决不会抛下六月。 贺锦年侧了身,心想,反正这身子现在年纪也才十三岁,连初潮都未至,更别说发育了,先等个几年,再看合适的时间再告诉顾城风也不迟。 主意一定,便笑着给六月一颗定心丸,“放心,我暂时不会让她知道我是贺锦筝。六月还需要我的照顾呢,我怎么能抛下我家最可爱的六月呢?” “锦年哥哥,你不能光哄六月高兴,你说话要算话哦!”六月得到承诺,全身激动得颤抖起来,他急急地侧过身子,脸对着贺锦年的脸,漾起一脸的幸福笑。 “乖乖睡吧,明儿一早,我也该去燕京城门,会一会故人了!”贺锦年轻轻拍了拍六月的后背,闭上了双眸,心里划过冷笑,“田敏丽、申剑国,明天我贺锦年会送你一份大礼!” 求月票,月这两天努力吧,裸更还万更~ 正文 081 本王要黄袍加身 章节名:081 本王要黄袍加身 夜色阑珊,挽月小筑,潜心阁。 顾城风沐浴出来时,已换了件外袍,依旧是繁复的宫庭刺绣点缀于衣襟和袖口,桔黄色的宫灯穿过镂空的扶疏花木灯罩,照着他白玉般温柔的脸上,一头乌发流瀑般披泻而下,雪白长袍映华生光,真正是个惊才绝艳的美男子。 他接过侍婢奉上的清水,漱了口后,方接过流红手中的一盅汤药,饮罢,又漱了口,最后接过丫环奉上的白帕子拭了拭嘴角。 他的每一个动作看似很随意,然而身长玉立,手指骨节修长,每一个动作都令人感到赏心悦目,便是一殿的男儿们也都看呆了。 韩昭卿双眸微红,就这样在一旁痴痴地看着。 顾城风转首看到一身白裙淡装素裹的韩昭卿正站在书柜旁,宫灯下,她神色有些焦虑,冰雪般的额际已浮了一层密密的汗。 顾城风眸光略显意外的打向叶明飞,叶明飞会意地瞧了一眼顾城军,顾城风扫了顾城军一眼,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只淡淡地抿了一下嘴角,“韩小姐,你怎么在这?”挽月小筑极少放外人进来,今日不仅被那个唤六月的少女进来,想不到连韩昭卿也来了。 韩昭卿触及他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眸,心头一跳,若是往日,她必定含羞带燥地低了头,可今日,她太思念了,她无法移开自已的眸光,她想看清那如一泓水汪的眸底究竟有没有她,她不知不觉地移步上前,直到鼻息间盈满男子沐浴后特有的清香时,她方停住了脚步。 他隽永的脸近在她的咫尺,那一双眸深如墨潭,。 顾城风广袖静止,桃花眸不温柔,不寒冷,那瞳眸深如墨潭,煞是好看,眸中却空空如也。他一动不动,修兰玉竹般伫立,待韩昭卿自觉越了本份稍退了两步后,薄笑,渐渐在顾城风的脸上碎开,“卿儿,你来本王的府砥,你的父侯该担心了!” “殿下,卿儿……有些担心殿下,所以,求着公主殿下带我过来!”韩昭卿容颜透出碎玉般的淡淡惨白,她感受到顾城风眸中温柔背后的淡薄,勉强一笑,敛尽情绪,低声道,“请殿下不要责怪铃兰,是卿儿执意如此,铃兰她是迫于无耐!” 那日黄昏去书房给父亲晋安侯请安时,无意中听到兄长的父亲谈起这几日燕京城风起云涌,看四方兵动,很可能是顾城亦要动手肃清景王一党。 眼下韩士棋收到消息,林卫民已执帝王兵符亲赴燕西找百里杀调兵谴将,又要重蹈六年前的燕京事变了。韩士琪这一次主张晋安侯不要置身事外,虽保全了,但却会再一次被帝王冷淡,不如分析眼前的利弊,向胜算多的一方投诚。 晋安侯主张支持顾城亦,他认为顾城风毕竟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在关键时分站不稳,姜还是老的辣。 韩士棋却反对晋安侯的意见,他认为顾城风在六年前都能避过顾城亦的层层狙杀,如今在苍月又得旧臣和新贵的支持,这一次较量,羽翼已丰的顾城风一定会完胜。 事关家族百人性命,父子各执已见,父子两正在争得面红耳赤之时,韩昭卿原想推门进去表示自已此生非顾城风不嫁时,耳畔只听得晋安候一声冷笑传来,“不必争论了,先等景王出现再说吧,据可靠消息,景王殿下在自已的地盘里已失踪了近两天了!”他原先也是看好景王顾城风,可没料到会在关键的时候出这样的意外。 在这谁先出手谁定乾坤的生死一刻,顾城风却失踪了,这不是白白把先机双手捧送给顾城亦么? 韩昭卿瞬时惊住,脑子里瞬时忆起当年的那一场屠杀,也顾不得请安,她提着裙裾小跑离开,一路上丫环婆子纷纷注目,她气息不稳,俏颜染上一丝红晕,却无法顾及素日的端仪。 韩昭卿当日下午便去昊王府寻找凤繁星,她知道凤繁星主意多,想找她商量。谁知道昊王府的管事说星王妃这几日身体欠安,不见客。 韩昭卿无计可施,只好进宫去寻找顾铃兰。顾铃兰原本想自已去一探究竟,却央不过韩昭卿的苦苦请求,只好带她来挽月小筑。但挽月小筑的影卫只许让顾铃兰一人进,正纠缠论理之时,适巧遇到顾城军,就顺利地进了。 进了挽月小筑,韩昭卿方确认了顾城风是真的失踪,食不安寝地等了一天一夜没消息后,顾铃兰看她实在撑不住,便逼着她先去睡一觉,等明儿再说,想不到,半夜侍婢回报,说景王回来了,她二人急忙稍稍洗漱一番,就匆匆去了潜心阁候着。 “城风哥哥,是铃兰带卿儿进来的。”顾铃兰象个犯了错的孩子般从戴少铭的身后挪了出来,“铃兰愿受罚处!”按旧制,这里府制比苍月的皇宫还高,顾铃兰虽贵为公主,却是无权带人进来。 “铃儿,你先带卿儿去歇息,王兄还有事和他们商议!”顾城军见顾城风浅笑而不置一辞,心里更发虚,便站出来打发顾铃兰和韩昭卿。 顾铃兰瞧了一眼韩昭卿,上前扯了一下她的袖襟,也没开口,就拉着失魂落魄的韩昭卿离开潜心阁。 暗夜如伤,长廊处的宫灯在夜风下轻曳,顾铃兰牵上了韩昭卿她的手,在她握住韩昭卿手一刹那,韩昭卿的指甲便狠狠的刺进顾铃兰的手背上,顾铃兰咬了一下唇瓣,没有痛叫出声。 “铃兰,我不敢想站在他的身边了,只是,身后也不行么?”她眼圈发红,嘴角颤颤地抖动着,整个人儿如一夜凋谢萎靡的昙花一般,分外惹人心怜。 “走吧,卿儿,你太累了,睡一觉就会好!”这种答案谁也给不了,老天也不行。 韩昭卿却毫无所知地任由她牵着走,她的手很冷,手心里全是冷汗,让顾铃兰感到心疼,可她也不知道如何劝她。 这么多年了,韩昭卿始终陷于自已编织的梦中,就算是亲眼看到顾城风怀抱申钥儿入燕京,也骗说自已,顾城风只是识英雄重英雄! 情之一字,伤人时,哪个能全身而退?当初,于自已何曾不是如此? 潜心阁人虽多,却安静异常,顾城风斜靠在椅榻上,一手撑着头阖着双眸静静地养神,身边的四个侍婢躬身侍候着。 两个正轻举着团扇轻轻为顾城风煽着湿发,流红代替了往日的梧晴雪,为顾城风细细地擦着头发上的水份,而另外一个侍婢,正为顾城风的一只手修剪指甲。 一盏茶时过后,四个丫环退了出去。 “晴雪的伤如何了?” “回殿下,伤已无大碍,休养三五日便能下床!”叶明飞上前回禀后,刚想再开口,顾城风已轻揉眉间,那意兴澜珊的模样分明不想再开口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如今箭已在弦上,只等景王顾城风一声令下。可众人瞧出,今日顾城风的情绪实在有些不对劲,无人敢率先开口,便是连顾城军,方才被顾城风若有若无的一记冷眼后,也不敢轻易先开口。 在顾城风醉饮雀台之前,万事已经交代完毕,只是所有人都认为,在燕西大军到达燕京是最好的登基时机,却不料被顾城风一句否决。 是什么原因,顾城风不表,自然无人敢问。 在顾城风失踪时,原本戴少铭主张把消息压下,以免让一些支持顾城风的老臣感到不安,可是顾城军却坚持把消息传了出去,让顾城亦更坚定了明日动手的决心。 既然东阁说顾城风没事,别人尚有疑虑,但他是皇家子弟,自然知道东阁从不打逛语。何况以东阁在顾氏皇朝的威信,他却对顾城风俯首自称奴才,那顾城军权当东阁的行径是一种潜在的默认,默认了顾城风的有帝王之命。 顾城军相信,以东阁的本事,绝对能推算苍月究竟谁主沉浮的本事。 明日一战,是顾城亦的反击,地点又定在了燕京城门,不可否认,顾城亦希望在那里一雪前耻。 如今的燕京城的城门已被顾城亦所控制,明日早上林卫民也会带着燕西的五万先锋骑军到达燕京城。 让景王殿下出现在燕京城门口,顾城亦以申剑国和田敏丽夫妇至燕京为由,让百官迎接,这理由实在拙劣。 申氏一族再强大,也不过是大魏的一个仕绅豪族,哪有资格让苍月的景王殿下屈居身份去迎,所以,顾城亦倒是委婉地让戴少铭传个话,一来表示,自已是帝王之尊都会去,景王要是敬守君臣之礼,定得前往。二来,是想探个虚实,景王顾城风失踪之事是真还是假。 原本众人摸着景王殿下既然决定了要秋后登基,那明日燕京城门的鸿门宴,景王就不必冒如此大的险,毕竟林卫民那里还有可能会有变数。 谁知叶明飞方才在潜心阁外顺口一提,景王殿下便应了。 这回,众人真是猜不透顾城风的心思了。 所以,尽管众人都知道,顾城风已是非常疲倦,但还是在潜心阁等他下最后的命令。 “明日燕京城门,本王要皇袍加身。”顾城风缓缓睁开眼眸,众人只见他清隽秀丽的眉梢眼角挽着一冗疲倦外,似乎没什么情绪,但这一句听上去极清浅的话,却让一殿的下属精神皆为一振,众人齐齐跪下,“臣等遵旨!” “东阁留下!”顾城风低垂着眼睫,满室的灯光,明明透亮如白昼,可顾城风的桃花眼此番却如同雾一般,遮住了所有的情绪。 “是,殿下!”众人脸上的喜色关也关不住,六年的筹谋,终于到了一锤定乾坤之时。 东阁一直默守在阴暗一角,待众人退下后,东阁四肢伏地,“皇上,小阁子给您请安了!” 顾城风站起身,长身而立,一双桃花眸眼眸如同水中明月,拢着一室清冷的寒霜,“东阁,你记住,顾奕琛是顾奕琛,本王是本王,既使明日本王登基,你东阁也不是本王身边的太监,不必以奴才自居。这话,本王只提醒一次!”贺锦年在地下岩洞里的失态,让他心生余悸,他有一种预知,她的泪是因为顾奕琛而流。 是怎么样的伤才会令这样一个女子下了如此惨烈的血咒,他不愿多想,却不得不面对,便留下了东阁。 东阁匍匐跪拜,声音恭谦,“是,东阁谨遵殿下意思。” “起来说话!”顾城风脸色微微一缓,朝东阁伸出了右手。 东阁抬起头,便看到一截白色衣袖递在眼前,上面还镌绣着繁复的章纹。只是他的手,隐在其中,没露出一点指节。东阁受宠若惊,虚触着顾城风的手站起了身。 顾城风沉身坐回到椅榻之上,夜风袭进时,引得宫灯里的烛火跳跃着,顾城风眉峰微微一蹙,突然伸出手一拂,带着凌厉的袖风让潜心阁瞬时陷入黑暗。 窗外的月光隐进了厚厚的云层之中,空留下满室的寂静与冷清。顾城风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暗影里,仿佛在缅怀着什么,任时间一点一点在指尖流逝,直到初升的太阳升起,霞光透过窗棂刺了进来,顾城风方换了一个姿势,避开光线,方轻轻地开口,“在地宫之下还有方圆近百里的地下岩洞,本王无意中发现,先帝爷和姚美人曾在那里渡过五年岁月,那里的寝居和凤凰寝宫一模一样,在靠西还有一处叫龙淹潭的深潭。” 顾城风看着东阁赤眸里闪过罕见的迷惑,浅笑一声,“看来,连东阁先生也不知道地宫之下另有乾坤,或是东阁先生受了三道天谴后,已记不起挽月小筑下还有岩洞群。” 东阁察觉到顾城风的不悦,不敢与顾城风对视,忙垂下眼睛,“景王恕罪,老夫确实不知。” 顾城风疲倦地靠在座椅扶臂上,以手支颐,垂下眼睫,眸内不兴任何波澜,“贺锦年在岩洞的一间寝房里曾见过一张先祖皇帝姚美人的绣品,那张绣品的原画是先祖皇帝亲自所绘。贺锦年她用手去感知,而后她断断续续失常了近一个多时辰,可醒来后,却一无所记,好象根本不记得自已发生过什么事,看过什么镜象。东阁,你可否给本王一个说法。” 他抱她出了潜心阁时,因为六月的啼哭,她清醒了过来,他担心她,可她的眼里满满写的是对那少女的忧心,她的眼中没有悲伤,甚至她他的提问感到不解。 “那是因为贺公子是申姑娘的灵魂所在,而申姑娘的灵慧魄被封印在眉心,所以,贺五公子看到的很可能是被封印的一部份记忆。”东阁脸上闪过疑色,“老夫斗胆请问殿下,贺公子失常时,是否念了什么?”在地宫的寝殿里,他也看到贺锦年欲图去感知属于姚美人的妆合,但地宫寝殿里的东西都被顾奕琛封印,所以,他也无法借用贺锦年的第六感知去了解,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听说地宫之下竟然还有岩洞,还保留过先祖皇帝的东西,而贺锦年也去触碰了,他当然想知道他记忆中欠缺的一部份究竟是哪些。 顾城风的双眸因某种激动变得有些恍惚,声音亦略带了一些急切,“她好象说听到什么哭声,象婴儿的哭声,东阁,本王问你,先祖皇帝在这世上还有没有子嗣?” “没有!先祖皇帝伴在昏迷的姚美人身边,孓然一身,后宫无妃!”东阁先是断然否定,便很快,他的神起微微起了变化,象是一种记忆的碰撞,他猛地想起一些事,一个跨步上前,谨声道,“殿下,老夫突然想起,先祖皇帝曾和姚美人诞下一个儿子,小名唤龙月,可惜一出生就闭了气。后来先祖皇帝将兄长之子过嗣到膝下,立为太子。先祖皇帝突然离开后,太子继了帝位。” 顾城风不置一辞,目光落在一处,似乎在沉思,忽又起身举步走到窗边将窗子轻轻阖上,又挥动衣袖,扇开窗幔上的金丝结,一道厚重的帘幕从上面落了下来,瞬时便挡住了窗外的霞光。 “龙月?”顾城风坐回椅榻,他从不曾在顾奕琛的手记里提过任何有关龙月的事,难道顾奕琛对这个孩子并不期待,所以,后来才下了那道极端令了费解的圣旨,留给了后世的顾氏皇朝? 顾城风揉了揉沉痛的眉间,因为长时间没有睡,他的头疼得厉害。 “殿下,是否要传云泪!”东阁感到担心,虽说顾城风年少,但五日不眠不睡,也非常人能忍。 “不必!”他已把云泪调到贺锦年的身边,并吩咐云泪费心去调理贺锦年的身子。 “东阁,龙月是什么时候出生?” 东阁侧目细细思忖片刻,以肯定的口气道,“苍历二年冬,当年姚美人已昏迷了七个多月!” “难道贺锦年听到的婴儿哭声是龙月?”顾城风自语一句,象是被诸多思绪所包围,复摇摇首,嘴角勾勒出一抹沉吟,“不会是顾龙月,锦儿幻境里看到的分明是姚美人和先祖皇帝在为一个婴儿争执!” 更甚,贺锦年曾从支言片语中道出,当时的顾奕琛要杀这个孩子,显然,不可能会是自已的亲骨肉。 “老夫认为不是,姚美人是昏迷不醒诞下龙嗣,她的记忆里不会有这个片段。贺五公子能够感知道的事,必需是发生过的事,而不是人的大脑产生的幻想。” “那婴儿究竟是谁,锦儿因为这孩子的哭声差点……”顾城风心底猛然升起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当时她疯了似的冲出他的怀中,跑的速度连他追起来也费劲,她熟悉岩洞里所有人工开凿过的通道,所有的迹象都说明,贺锦年那时候感应到的肯定是姚美人。 而且他可以断定,姚美人最后发下血咒,誓与顾奕琛生生世世既使相遇,也不相守,肯定与这婴儿有关。 这个婴儿又是谁? 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蹿进他的大脑,直达头顶,几乎迫使他从榻椅上摔了下来,惊得东阁当既腿就软了下去,疾声问,“殿下,您怎么啦?” “东阁,本王问你,你老实作答!”顾城风胸口浮起一层血气,连声音都变得调,“你自从见到本王开始,就自称为奴,是不是因为你断定,本王是……顾奕琛的转世?” “这……殿下,老夫实言相告,老夫百年前所学的上古遗族札记,因受了三道天谴已经悉数忘记。这天下,能够看到一个人前世今生的,只有修习过遗族札记方有这本事,所以,老夫在殿下面前自称奴才,只是因为殿下的容貌与先祖皇帝惊人相似,尤其是一双天下无双的眼睛特别神似!” “哈哈哈哈……东阁,本王绝不可能是顾奕琛,本王身上并不流他的血!”东阁的话一下就驱散了心头缠绕着的恐惧感,舒服了许多,尤其是那一口窜到咽喉处的血终于咽了下去,他轻轻笑开,方才那一刹那,他竟忧极了东阁一语断定自已就是先祖皇帝顾奕琛的转世! 因为他几乎确定了,贺锦年体内的灵魂就是姚迭衣的转世。 她既然死前为自已下了禁术,那他若是顾奕琛,那岂不是生生世世错过? 他错过一次申钥儿,幸得苍天见怜,让她以贺锦年之身再次陪伴在他的身边,他怎么能甘心成了顾奕琛的转世,承受这无妄之血咒呢? 心一定,顾城风便恢复了素日的淡雅,“东阁,先祖皇帝当年屠杀姚氏一族时,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东阁记忆消失在受了三道天谴之后的事,所以,他想了想便道,“当年先祖皇帝血洗祭坛时,姚族的族长嫡妻正分娩第二胎,也就是姚美人的嫡亲弟弟姚清浅。”当年顾奕琛急着动手,也是因为姚清浅马上要出世。 据顾奕琛所得到的情报,姚清浅尚在母体中时,姚族的圣坛已流出清泉,姚族上下一片欢喜,因为在姚族里有一种传说,这样的孩子出世,代表着姚族又会繁荣昌盛千年。 顾奕琛是个帝王,帝王最难以容忍的就是百姓的心并不是臣服于皇权,而是跪倒在宗教信仰的脚下。 姚氏一族的人并不知道上古遗族札记已被窃,更不知道姚迭衣的血被人偷偷下了符咒。三年一次的秋祭,所有的姚族百姓载歌载舞,顾奕琛趁机发动了对祭坛的屠杀。 祭坛血流成河,姚迭衣从暗道中逃出,她回到母亲的产房里,抱着襁褓中的弟弟姚清浅逃生。 姚迭衣聪明又大胆,她剑走偏锋,并不远远逃离苍月,反而逃向顾奕琛权力腹深之地燕京! 她找到了一处地下的岩洞,与她的弟弟相依为命。 却因为她的血液中含有帝王顾奕琛的龙血,东阁用帝王的龙血训练了一只鹰犬,最终还是找到了姚迭衣。 姚迭衣和她的弟弟姚清浅被四海影卫带回燕京。 顾奕琛手握大权后,莉儿被封后,姚迭衣被封为美人,姚迭衣为了她弟弟姚清浅,姚家最后的一个男丁能活下来,被迫承欢于帝王身下。 但仅仅半年时光,姚迭衣发现姚清浅有夭折的征兆,不吃不闹气息微弱,宫中的太医束手无策,姚迭衣寻遍天下名医,可姚清浅却最终陷入昏睡不醒。 没多久,姚迭衣便知道了被灭族的来龙去脉,而且从莉儿的口中得知,姚清浅会出现这情况,是因为顾奕琛给姚族的祭坛下了百年禁术,让姚氏一族的男丁彻底绝种。姚迭衣为了救姚氏最后一脉血,竟用自已的圣血开启一个结界,把姚清浅放进了结界之中。 她的目的是让姚清浅能避过禁术,直到百年后,圣坛的禁术解禁,方让姚清浅从结界里离开。 因为结界里的姚清浅尚处于昏迷不醒,姚迭衣需要用自已的血喂养他为他续命。姚迭衣不想让顾奕琛知道,所以,姚迭衣便要求离开了皇宫。 东阁说到此,深深一叹,“姚美人离宫那一年,后来究竟发生什么事,老夫也不知道,老夫是后来被先祖皇帝召回到挽月小筑。”他是在一年后方被先帝爷召回,让他帮昏迷的姚迭衣祈福,让她平安生下孩子。他方知道原来期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很不幸,那孩子出生后,因为先天不足,很快就离开了人世,顾奕琛将顾龙月交给他,让他去为那孩子好生超度, 顾城风听到这里,余下的也差不多能推断得出来,贺锦年幻境中所见到的那孩子是姚清浅。 姚迭衣离开皇宫后,重新回到了地下岩洞之中,她用鲜血喂养结界中的姚清浅,不可能会瞒得过顾奕琛,更巧合的是,顾奕琛也发现了姚迭衣怀了身孕,为了自已的子嗣能安全诞下,所以,他心生了杀死姚清浅的心。 姚迭衣一定察觉到了顾奕琛的心思,所以,她想带着姚清浅逃走,却被顾奕琛拦下。 这也是贺锦年大声在幻觉里说:你再走,朕便摔死他。 这个“他”肯定是姚清浅。 顾城风并不关心失去了姚迭衣鲜血喂养的姚清浅最后的命运是什么! 他只想知道,姚迭衣最后给自已生生世世的命格下了禁术,她跳下了龙淹潭,而顾奕琛当时显然是被姚迭衣所制,无法动弹半分,直到眼睁睁看着姚迭衣跳下后,他也跳了下去将姚迭衣救上来后,究竟针对姚迭衣的禁术做了怎样的措施补救。他相信,东阁肯定参与了这些。 那东阁又是如何以失败告终,不仅没有令姚迭衣清醒,反而自身受了三道天谴。 因为姚迭衣深陷昏迷,这也是顾奕琛派人去西海千里运回西海神木建造凤凰寝宫,又命人去北海之滨寻找天蚕丝,劳民伤才整整近十年之久的原因。 幸好这一切与他无关。 所有的思绪一理清,顾城风便阖上双眸,冷淡的逐客令,“退下吧!” 当日,天气晴好,有风,申时末,燕京城门。 申皓儿坐在庆安公主的身边,虽然只等了半个时辰不到,但她已感到坐立不安。一阵微风拂面而来,虽带来阵阵清凉,但她却极为恐慌了拉了拉头上的纱罩,唯恐风一大,将也的面纱揭开。 “皓儿,镇定些,这小风不会吹飞你的面纱,何况你脸上还有很精美的面具。不必如此焦虑!”庆安公主微微倾身,牵住了申皓儿冰凉的手。 “公主殿下,您不是说爹和娘亲会在申时到么?为什么都过了两刻时了,还未见身影!”申皓儿尽管已能开口说话,但声音有些漏风,她平常根本不愿开口,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 她心中既高兴盼来了父母亲的来临,又感到极端的焦虑,因为她已把兵器配方的事说了出来,她担心顾城亦为了申剑国手上的配方会不折手段。 如果她的父母在苍月遇难,她将一无所有,不仅仅是毁掉了容貌,还彻底失去了家族的癖护。 思及此,她不觉得更加后悔这一次轻信了庆安的馋言,和顾城亦合作,非但没有把申钥儿的肉身抢来,还让她白白期盼了许久。 虽说庆安公主向她许诺,今日在燕京会有大事发生,一旦胜利,别说是挽月小筑里的申钥儿,便是将整个挽月小筑送给她,庆安也是作得了主。 她很不解庆安对自已的关心和体贴,总觉得庆安一定是不怀好意,可每一次庆安看她的眼神都让她感到不象,她心里有一种隐隐的不安,似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这个不为她所知的秘密,将有一天,会将她扯进更深的地狱。 这一想,她的心情便更加焦虑起来,不知不觉频频地拿着帕子烦燥地煽着风。 “申七小姐不必焦虑,护国将军前方的探马已来报,将军和夫人半个时辰后就会到了!”顾城亦一直冷漠坐着,连正眼也不瞧申皓儿一眼。 这时,突然冒出了一句,是因为他的心情好起来, 因为,站在高高的峰火台上的亲信,正向他示意,景王醒目的坐驾已缓缓向城门驰来。 可笑尚达不到眼际,顾城亦的脸又冷了一下来,因为站在城门两侧的大臣近有四分之三上前迎接,其中半数以上的是军中的将领。 庆安察觉到顾城亦的怒气,瞥了一眼城下,低声冷笑道,“皇上何必在意那些蠢货?本宫的人正混在百姓当中,而皇上的禁卫军弓箭手也已经就位。怪只怪景王自持傲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哼,今日只怕他是插翅难飞了,就让他得意一会吧!”让戴少铭传话给顾城风,问他是否要随帝王去燕京城门迎大魏护国将军,是她的主意。 她认为,景王顾城风如今权倾天下,又得新旧两派朝臣的支持,加上狙杀顾城风一役,她和顾城亦算是全军覆没,这也助长了顾城风的威风,想来这一阵定是春风满面,意气风发了。 所以,定不会拒绝帝王顾城亦摆下的鸿门宴。 可是,顾城风就算筹划了所有的一切,包括成功让林卫民倒戈,他亦算不到,今日他还是逃不出死局。 这一局,她已和申剑国精算了十五年之久! “也是!”顾城风颔首一笑,刚往龙椅的椅背一靠,就见远处一群马车出现了,第一辆马车的车首正挂着大魏的旌旗。 顾城亦多年上位者的敏锐让他的心一沉:顾城风的出现竟如此巧,好象算准了申剑国和田敏丽在这一时刻至,难道他的影卫已控制了燕京城外? 城门下,顾城风突然掀开纱帐,朝着站在城门边一脸嫣红的贺锦年招了招手,唤道,“锦儿,来!” 大酷暑,贺锦年在下面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早就一身是汗。她看到顾城风一身清凉的模样,料定他的马车里定置了冰块,当下也不推辞,便从贺元奇的身后挤了出来,几步就跑了过去,利索地跳上了马车,果然,里面舒服得令人忍不住喟叹出声。 景王殿下的坐驾果然大得不象话,竟分了里外两间,看外头,象是用来公事的,不仅搁了书桌和书架,桌面上还放了不少的文房四宝。 “锦儿,进来吧!”里面传来顾城风的声音,贺锦年便不再犹豫地踏了进去。 城门边的一众大臣,包括贺元奇也感到纳闷,何时,自家的儿子和景王顾城风的关系亲密至此,在他们的印象中,景王顾城风的坐驾除了他身边的贴身几个人外,从不曾有人靠近过。 而最近却频频不对劲,先是之前迎回一个申钥儿,今日又莫名其妙地传了贺家五公子上去。 顾城风将锦年拉到身边坐下,桃花眸内蓄了满满的温柔,语声却带了薄怒,“这大热天谁让你站在那干等?”今晨,他安下了心后,便小憩了片刻,不到卯时末便起身去沐浴,出来时,云泪已回报说贺锦年带着六月回贺府,说是突然消失了几天,怕贺元奇要担心了。 云泪又向顾城风解释,贺锦年不肯将她带到身边。理由是说突然带了个人回贺府也不方便,索性等过几日顾城风登基,他入宫伴驾,再让云泪调理她的身子。 顾城风心想也不差这几天,便派了个影卫去贺府,告之贺锦年申剑国入城的具体时辰,让她大热天不必在那久等,届时,他的车驾会来接她。 谁知道他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顾城风拿出一条湿毛巾递给她,见她胸口处鼓鼓地,心生好奇,便问,“你身上放了什么?” 贺锦年她眼睛顽皮地转一转,朝她灿烂一笑,用手做了一个射箭的动作后,一脸得意地从怀里换出一把小弓箭,“漂亮吧,从贺锦钰那抢来的,一会拿来对付申家!” 顾城风瞬时觉得贺锦年孩子心性,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她的发顶,浅笑,“就凭这把短弓,在这里,能伤得了谁?”四周全是一等一的侍卫,他们在暗处手执弓箭。贺锦年的箭术虽高,但这么小的箭的杀伤力很小。 贺锦年自然心里有所打算,但现在她不想提前说出来,到时就少了惊喜,便嘟着嘴道,“我只是拿着它送一份大礼给田敏丽,这青天白日的,我可不伤人命。” 他眼神怔怔地望着年轻朝气,神彩飞扬的小脸,唇角撇着一抹无奈,却含着淡淡欢喜,“你要是喜欢弓箭,我给你寻一把好的!” “啊?”贺锦年心头一跳,她前世倒有一把好的,是她的师父灵碎子所赠,名唤“影月弓”让回大魏昏迷后,弓箭便失了踪影,她倒是很留恋那只影月弓。 顾城风从她的留恋的神情读出了什么,他注视着她,眉目间缠绕着丝丝回忆,“好,我帮你寻来便是!来,喝一碗酸梅汤解解暑,里头调了你最喜欢的桂花蜂蜜!” 想不到顾城风还记得她到了夏日最喜欢喝的就是加了桂花蜂蜜的酸梅汤,贺锦年眉眼弯弯,接了过来后,几口便饮下,拭了嘴后,听到外面人声开始顶沸起来,便揭了帘子,眸光里倏地褪去方才那孩童般的天真,阴鸷如利刃射向了从轿子缓缓拾级而下的田敏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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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皓儿早就盼着了,一得到张晴妩的许可,急忙将手从庆安的掌心中抽出,提了裙裾就往城楼的台阶跑去。 “神神秘秘的,大热天戴个面纱!”张晴妩冷笑地看着申皓儿碍眼的背影,这几日申皓儿和庆安公主频频进宫面圣,着实令她感到不满,她总觉得庆安公主在筹划着什么,难不成,想把申剑国的女儿弄到苍月皇宫里当妃子? 顾城亦见申剑国牵了田敏丽下轿后,并未马上向城门走来,而是返身后田敏丽的轿后,侍女揭了帘子,他伸出手,竟同时牵出两个年轻女子。“申剑国这老匹夫,还当真有福气,不但夫人貌美如花,瞧他身边的两个小妾,这容貌在苍月上想来也是数一数二。” 庆安自然知道顾城亦看到的是哪两个女子,神色微微一变,心里徒生不满,想不到申剑国会将这一对姐妹也带了过来。 她不知不觉站起身,走到了帝王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浑然忘记,她此时以公主的身份站在帝王的身边已完全逾越了本分。 不远处,申剑国一身青衣儒装,除了人到中年还有一身修长的体格让人感到不错外,容貌实谈不上有何出众之出,气质虽然偏儒雅,但那长相埋在人群断不会让人留意第二眼。 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常的中年男子,却掌管着大魏皇家的命脉,而身边更是团花簇锦,一个个好象有意无意地向申剑国身边挤去,看了直让一众的中年男子直感叹这申氏一族的灵脉果然非同寻常。 景王座驾内,顾城风以手支颐,桃花眸含着脉脉深情,看着贺锦年象个耍宝的孩子一般,一会从怀里掏出一团的丝线,一会又拿着一根细针,小心挑开窗缦的一角,借着阳光把丝线穿进了针眼,转首见顾城风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已,略带得意地轻笑,“一会给你好戏瞧!” 原本,她准备好的东西都是针对田敏丽和申剑国住进贺府而置办的,可那日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里,得知局势改变,她自然希望顾城风能够尽快登上皇位,可针对田敏丽的申剑国的计划就要有所改变。 于是,当夜留宿在挽月小筑时,她又想到了一个好策略。便当晚招来叶明飞商议,要求叶明飞全力配合她的行动,并吩咐自已身边的的影卫马上找到金闲来,连夜改变计划。 同时,让影卫设障拖延申剑国和田敏丽达到燕京城门的时辰,至下午未时,一切准备就续后,便等着她最后的一箭,通知戏台开幕。 她在极为庄重的神情,时而因为线穿针孔不顺利而微微翘起小嘴,时而因为线成功穿过而眉飞色舞地笑开颜,时而秉息,时而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无一不牵扯着他所有的神经和视觉。 他仔细而贪婪地注视着面前小小人儿丰富多彩的表情,他的身体再抑制不住心头的意愿,他不能再等了,他不能等眼睁睁地看着她与那美貌少女的感情一步一步地发展,却一筹莫展。他不能让自已再重蹈以往的复辙,眼睁睁地看着她越离他越遥远。 他什么也不想管,尽管昨夜她与那少女的亲密时不时地凌迟着他的记忆,可他,还是想去争一争,哪怕仅有一丝的希望 身随心动,他突然伸出修长白皙的手触上了她嫣红润泽的唇瓣。 一接触到她的身体,全身抑制得的思念狂热瞬时如洪荒般倾泻出来,致他原本略显得冷沁的身体变得滚荡发热,他断然阻住心底深处那一种深浓罪感的萌芽,这一刻,天崩 这一刻,地陷 他不会理、不会管、不会逃,他吻住她的嘴唇、灼热的气息迅速扫过她的眉眼,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鬓发,掌心贴上她的脖颈,将她揽进了怀中深深、切切地吻着! 只要是嘴唇触及到的地方,他无一例外地用舌头略为笨拙地舔着,虽然有些毫无章法,却融进了他所有的力量和渴望。 贺锦年的思绪在那一瞬间被抽光,任由着他的双手在她的身上肆虐,她强烈地感受到他的吻里带了年轻男子的痛苦而又压抑的欲望。 一时间,她不知道应如何做,推开他,她竟感到于心不忍,可要是不拒绝,再让他深入下去,他定会发现她的女儿身。 以她对顾城风的了解,这么多年的期待后,他根本不会给她时间成长,他今日登上的帝位,明日就会下旨宣她入宫,那六月应该怎么办? 六月是男子,世间哪一个男人可以容忍另一个男子与自已心爱之人朝夕相伴? 何况六月是如此让人惊艳的一个男子,顾城风怎肯容得下六月近她之身半步? 可六月于她是不同的,前世对六月的记忆已定格在她的灵魂深处,何况现在的六月才十二岁,他无亲无故,对她极度依赖,她不想好不容易让六月有了安全感后,又让他陷于重重的不安中。 她突然想开口让顾城风等她四年,四年后,六月已至弱冠之年,而她也成长为适龄少女,届时,只要他不负她,她定会一生一世跟随于她。 何况,这是在城门之下,在一帘之隔外,苍月的重臣,包括她的父亲贺元奇都在外面,难道他要和她来一个穿越时空的车震? “殿下,这里”贺锦年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只得“嘶嘶”的像只小兽在他唇边苟延残喘,鼻端里充斥的他那炎热带着薄荷的气息,口腔内是他略显苦涩的药味,他不舒服? 耳绊传来他近乎狂乱澎湃的心脏跳动之声,有一瞬间她竟有一个错觉,如果她再不阻止他,他的心脏会因负荷不住而猝死。 他没有理会她的低声呼唤,反而引着她的身子轻轻一带,两人滚进了厚软的地毯之上,并顺势点住了她的穴位。 因为大脑里残余的唯一一丝理智告诉他,如果她不肯,他绝对无法强迫于她。 所以,他事先斩断了一切的可能,这一刻,他只想堵绝了自已所有的视听,他只想去感受身下人的美好! 他闭了眼,颤着手轻轻抚触着身前人儿的腰身,慢慢地挑起她的袍子,探入,揉着那紧实的腰,果然,盈盈不可一握。 感到掌下的人因为害怕而急剧地颤抖,他不敢睁开眼睛去看身下的人,只能以更温柔的吻偿试去化开她心里的不安和恐惧,他一直一直地柔声细慰,“锦儿……不怕!” 其实,他……也怕! 这一刻,他完全忘记,他所有的下属都在翘首以待他的指示! 更不知道,隔着一张窗帘外,申剑国牵了田敏丽的手,身后跟着两个白衣女子,四人一步一步地朝着城门口走来。 他此刻失去了对世间万物的感知,他一直絮絮叨叨地重复着这一句,“锦儿……不怕!”他的声线低吟婉转,缠绵如对着初夜爱人般体恤。 贺锦年紧紧咬住唇,她的身子不能动弹,莫说发出声音,既便是呻吟,也无法冲出咽喉。 她再不经人事,也知道既将要发生了什么事。 她突然心里有一种颤抖的好奇,如果他发现了她是女儿之身,那他会如何? 是欣喜若狂?或是怒气冲天,怨她对他的隐瞒,让他陷于一种迟疑、尴尬之地? 顾城风的手一直触摸着她,但从未盘绕到她的胸前,近乎虔诚地来回在她的腰和臀之间辗转,那里的幅度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惊颤。 还有那修长的大腿,一圈一圈地抚触着,他感到自已忍到连血液都在凝固,忍到周身的气息在胸腔里冲撞,最后,最后他的手轻轻延升到了她的身下…… 却不是前面,而是后ting。 她突然觉得,顾城风其实是清醒的,他避开了一些部位,因为那些部位会提醒他身下的人是男的! 前世中,她在冷宫中听闻他三千男宠,她从不曾明白的往事,这一刻,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切与彼时她的女扮男装有关。 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因为爱她,在强迫自已改变性取向,他纳三千男宠,让自已声名狼籍,必有一些世人不可知的事情发生,但一定是与她有关。 蓦然间,一颗心倏然收紧,胸口一窒,疼得差点叫出声,泪瞬时溢了出来。原来,他的爱是那般的艰辛,他从头到尾闭着双眼吻她,那是因为他跨越了心底的禁忌。 她突然很心疼,很心疼,她想伸出手,引着他的手到身已的身下,让他知道,她是个女孩,尽管还小,但有一天,她会光明正大地成为他的新娘。 尽管她无法动弹,但他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微微抬首,看着她的泪,桃花眸内的迷茫尽逝,眉眼间瞬时染尽愧疚之色, “对不起,锦儿,是我不好,我伤害了你!”他迅速撑起身子,离他半臂这遥,点开她的穴位,他手忙脚乱地想帮着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袍。 她看到他眉眼之中难藏的沉痛自责之色,光影下,他的影象突然变得,沉沉浮浮,变幻莫测,象要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她想对他说:不,城风,你没有错。 她身随心动,缓缓起身,半跪在他的身边,捧了他的脸,一记红唇准确无误地贴上他唇瓣,甚至,他尚来不及回应,她已跨坐于他的身上。 迅速辗转,啃噬,眨眼间已成熊熊燎原烈火,几欲将他吞没。 似乎攻城略地一般,她步步逼入。 她从不曾经过情事,但这样的撩人的挑逗,似乎不经大脑就学会,这也得益于二十一世纪网络媒体电视的潜移默化。 炽烈的舌在口中肆虐,象修行了千年的妖精,仿若要从中吸走他男性的魂魄精气,再将自已的气息,顺着他的身体脉络,肆无忌惮穿行在他的五腑六脏,腐蚀着他所有的感官。 只差一点点,他的神智让他想反攻时,她闪开了,她笑,“城风,等我四年好么,四年后,只要你不负我,我就会在你的身边!” 四年后,六月已经成年,不需要她的照顾了! 积聚了无数的不眠之夜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他真想畅怀大笑,数百次的茫然无措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答案,他笑得如凤凰般潋艳,风华无双,“好,四年,我等你!”桃花眸里的脉脉深情流出一滴叫幸福的眼泪,从眼底直至他灵魂深处,一翻身,将她复纳于身下。 她亦笑,从不曾有过的那种被爱人幸福包围的感觉,此刻盈满周身,“四年之内,你不可以象今天一样,点了我的穴位为所欲为!” 红霞染上他白玉般的脸,他很害羞,他不过是个初尝情事的男子,他舍不得那种感觉,哪怕是一天,“那亲你可以么?仅仅是亲,或是,你也可以亲我!” “好!”她声如细蚊煽翅,方才她亲他时,凭着一股执念,可现在被他赤裸裸地提出,瞬时脸红耳赤,“那你起来,我得……干活了!” 申剑国举步走到城门下,眼角扫过城门边倾天大红的马车,此时马车正停靠在两棵双人抱的古树下,那古树枝繁叶茂,浓郁又绿得发亮的树叶几乎挡住了太阳的光线,申剑光的眸光落在那繁复雕刻镂空的窗棂上,只是那层层的纱幔将人的视线全阻隔,申剑国眸里微微荡出一丝让人很难察觉得到的诡波,一闪而逝。 他很快转回眸光抬首对高高在上的帝王一揖,并不下跪,声音略带深沉,“大魏护国将军申剑国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城亦脸上晃过不悦之色,刚想质声,一旁的庆安公主却压低声线道,“皇上不必动怒,今天的重点不在此,申剑国既然敢独自携家眷来,必有其过人之处,皇上不必节外生枝。” 顾城亦对庆安的指手画脚已相当不满,可眼下局势如此秽暗不明,庆安的力量又不可小逊,他也只能生生地忍下。 田敏丽清亮如莺啼的声音响起,“大魏护国将军府田敏丽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言罢,微微一福身,眸光便落在了不远处从城楼上极快地跑下台阶,朝着她狂奔而来的申皓儿,脸上绽开宠溺的微笑,“皓儿,当真是孩子,皇上御前,如此奔跑,岂不失礼!” 城楼上的顾城亦对田敏丽极有好感,闻言便笑道,“申夫人言重,这是人之天性!” 同时申剑国身后的两个白衣美人亦朝着高台上的帝王一拜,齐声道: “大魏护国将军府纳兰钰嫒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魏护国将军府纳兰钰雯见过皇上!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个白衣女子也仅仅是福身,并未下跪,但四下的百姓和大臣一听到“纳兰”这个姓氏皆吃了一惊。 纳兰是前朝丹东王朝的皇族姓氏,在丹东被顾奕琛灭国后,纳兰一族被先祖皇帝驱逐出苍月大陆,百年间,从不曾听说过纳兰一族的后代出现在苍月大陆上,想不到申剑国的身边两个妾氏竟然复姓纳兰。 “韩侯,您瞧,那两个纳兰姓的女子,下官怎么觉得眼熟得很?” 晋安侯未置声,旁边一位四品朝服的官员亦压低了声线,“是,下官也同有此感!” 一个相对年轻,略带暧昧地笑,“依下官看,这两个女子倒有些象景王殿下,瞧那一双眼睛,虽说不及景王殿下三分之一,但那眉目间的温柔倒有三分神似了!” “果然还是年轻人眼劲强,瞧老夫这老眼昏花的,什么也瞧不见!”那老臣一听马上打哈哈,往人群深处一站,心里直哆嗦:拿两个女人跟景王殿下比,真是不想活了。 这时,申皓儿已奔至田敏丽的跟前,她紧紧咬住半边唇,并不想哭出声音,怕田敏丽听到她嗓音不对劲。但眼泪如何能控得住,刚被田敏丽抱住,那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般蔌蔌流下。 这时,帝王和后妃们受了申剑国夫妇的大礼后,慢慢地从城楼上下来,庆安紧了随帝王身后,看着田敏丽毫不知情地抱着申皓儿笑,眼底闪过一丝不知道是该称为兴灾乐祸的嘲笑,还是应称之为无耐的苦笑。 因为申皓儿是她的女儿。 “皓儿,乖!”田敏丽拍拍女儿的后背,轻轻托起女儿的身子,见她脸上蒙着白纱,失笑道,“太阳都快下山了,这日头也不烈,皓儿把面纱摘了,让娘亲好生瞧一瞧!” 申皓儿一听吓得急忙推开田敏丽,几个后退站稳后,双手便紧紧攥住了面纱的两端,她急急地摇了摇首,刚想张口,突然想起自已说话时发出来的声音就象是哑巴学牙语一般,便生生地咽了下去。 “皓儿,怎么啦?”田敏丽不免惊心,因此深锁眉头,脸上闪过一丝狐疑之色,双眸直直穿过那白纱,定在了申皓儿脸上那略显诡异形状的面具。 申皓儿是她一手带大,这孩子她岂会不明白,象今日的场合,她一定会打扮得花枝招展,吸引所有人的眼光,而非包得如此严密,除非 但她尚来不及拷问,突然,一阵风吹过,申皓儿的面纱突然倏地一下飞了出去,落到了黄土地上,那速度之快令所有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风,好象不算大。 “啊”申皓儿惊惶失措地掩住了自已的脸,幸好手心里传来金丝般的触感时,她方喘出了一口气。她不敢松开压有脸上的手,也不顾所有人诧异的眼光,她只想捡起自已的面纱。 她刚想奔上前去捡时,却感到脸上的面具好象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她猛然刹住脚步,一动也不敢动地伸出另一只手,轻触着脸颊细细地摸索起来。 果然,她摸到了一根的细线,她偷偷地松了口气,压住脸上的一端欲将线扯断,却发现那细线竟然很坚韧,使了几次力,还差点把自已脸上的面具给扯了下来。 她心里一急,马上双手拉了丝线,想把另一端扯了过来。 “皓儿,你怎么啦!面具坏了的话,扔了就是!”田敏丽自然也发现了那丝线所在,正想上前一部帮女儿把面具摘了,申皓儿却惊惧的狂叫起来,冲着田敏丽便撕开嗓门,“别靠近我!” 那声音很大,带着怪异的沙哑和走调,细听时,那些咬字还象漏了风般含糊不清,听得田敏丽整颗心都缩成了一团,她刚想上前问个究竟,却被申剑国一把拉住,声音里透着冷硬,“回去再说,不必在此喧哗!”申剑国没有看一眼申皓儿,而是把目光定在不远处的那大红轿子。 他可以确定,方才那根丝线的顶端带着一根细针,把申皓儿的面纱击落,线头卡在了申皓儿的脸上,然后线却连在了城楼上另一端。 这种巧夺天工能力,普天之下会的人不多,他自然怀疑是轿中之人,可他不明白的是,顾城风怎么会屑于对一个女子动手? 申皓儿对周围一切的变化根本无心理会,她心里又急又气,索性将丝线在自已的手腕上绕了两圈,然后,发全身的力量,狠狠一拉 很快感到腕间的撕扯力度一松,她心想,成功了,刚想顺着力道把丝线收到自已的手心里,却听得人群中发出阵阵的惊乱。 她呆呆地循着众人的眼光一看,只见三层的城楼的棋杆上,一条宽两尺,长垂至城楼下的白布挂了下来,上面用着醒目的赤字写着 申皓儿一惊,瞬时全身冷汗侵身,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而她手里的丝线竟象活了般,在她手里轻轻一抽,便卷着她脸上的面具飞上了城楼,贴在了那三个朱红大字“申皓儿”的边上,象是签名后的盖章! 正文 083 五策,斩尽杀绝 章节名:083 五策,斩尽杀绝 “啊”申皓儿尖叫地掩住脸,声音凌厉如午夜惊魂,听得在场所有的人周身的皮肤都起了皮,齐齐将眸光移向申皓儿。 那一瞧,年轻的还好,年老的几个大臣的腿差点站不住,当场就指着申皓儿,嘴里颤颤地吐出,“这什么东西,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顾城亦身后的妃子离申皓儿极近,就算是庆安公主也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她想不到苏楠才死几天,申皓儿脸上的伤恶化如此严重,那黄黄烂肉里还有半截的蛆在翻动着尾巴,阳光下看得令人作呕。 而其它的妃子早已顾不得端仪,个个花容失色,惊叫声中半掩了眼睛四处逃窜,个个只想远远地躲开申皓儿,其中一个稍年轻的妃子恰好看到一只蛆虫从申皓儿嘴里爬出来,一时控不住,连掩嘴都来不及,直接呕吐了出来。 “我……我不是鬼,我是人,是人呀!”破漏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古怪地发出来,张口时,一条条混着血和黄浓的口涎顺着裂开的嘴角挂了下来,惊得那些妃子更加慌乱,唯恐申皓儿向她们靠近,个个尖叫嘶叫着,“有鬼呀,不要过来,皇上,捉住她,捉住这女鬼”便齐齐往顾城亦的身后躲去。 顾城亦被一群妇人推拉撕扯,不过眨眼间,一身龙袍便被几个妃子扯得乱七八糟,他也顾不得,皱着眉头,一脸恶心的地侧过首,指了指庆安,“这是怎么回事?”一想起,这一阵子原来自已天天与满脸蛆虫的女子商议事情,顾城亦就觉得胸口一阵阵的恶寒。 庆安心头涩苦难当看着自已可怜的女儿,根本不愿理会顾城亦的质声。 “不是,我不是鬼,我是大魏护国将军的嫡女,我不是鬼……”申皓儿一会拿手掌掩脸,一会提了裙裾蒙住自已的脸,她全身瑟缩着,祈求着老天爷听到她的哭声,让她没入尘埃。 这一刻,她觉得自已就象是一丑陋的怪兽一般掉进了人群之中,引来人群的慌乱和好奇。 原本苏楠在时,每日给她处理伤口,消肿。苏楠死后,她担心换一个医女的话,多一个人知道自已毁颜,就多了一份传出去的危险。她极怕,一旦流言传到她的父亲那,她会成为一颗废棋。 所以,连日来,她不愿接受庆安给她派来的医女,她强行逼迫自已处理。 因为对着镜子抹药,她其实害怕得连眼睛也不敢睁开,胡乱涂沫后,苏楠配置的药两天就用光了,接着,庆安找人新配的药膏效用显然没有之前明显,伤口处很快就开始发肿,发涨。 随着盛夏的来临,天气越来越变得炎热,申皓儿依然戴着那云织彩锦所制的面具,因为她的伤太明显,为了遮盖的效果,那面具很厚。一天到晚戴着,热气全被闷在里面,申皓儿的脸开始溃烂,可她心里无法承受,除了上药外,她始终不肯摘下面具让脸上的烂肉透透风,不仅让原先完好的牙龈也受到感染,甚至面创向耳后开始扩大,整簇整簇的头发开始落下。 而脸上肌肉和神经早已坏死,失去了疼痛感,闷在里面化脓生蛆她自已也并不知道。 申皓儿满脸仓惶地看着众人,一个个的神情都写着惊恐、厌恶、恶心,无不如避蛇蝎似地从她的身边逃开。 “娘,娘……”她无助地用两只手拼命盖着脸,可创面实在是太大,遮得了上面,遮不了下面,尤其是令人感到恶心的是,她脸上的蛆因为感应到阳光的照射,开始活跃起来,其中一只还从她的指缝里爬了出来,直惊得一群后妃惊叫连连。 田敏丽只觉周身的血在狂奔逆流,所经之处,血脉如丝线般一根根地断开,没有人能看到自已的骨肉被折磨至此! 她完全没料到自已的女儿突然变成这样,她是一个母亲,本能让她狂冲了过去,按住申皓儿的肩膀,缓缓将她的脸扳正,看清时,她全身哆嗦着,眸光惊惧不停扫着申皓儿狰狞的每一寸肌肤,她嘴里念念有词,仿佛被梦魇住一般,“皓儿,怎么会这样?谁伤了你!究竟……是谁这么残忍……” “娘亲,救我,救救我!”申皓儿全身控不住地瑟瑟发抖。她一边极力用手捂脸,一边极力将脸压下,此时她钗环俱掉,发髻散乱,听到母亲的心疼的哭声时,委屈涌现心头,她一把反抱住母亲,想投入田敏丽的怀中汲取温暖。 田敏丽看到那一张如腐尸般的脸带着恶臭猛地要粘近自已裸露的颈项,尤其看到那几头翻腾的蛆虫正从她的裸露的牙龈处爬出来时,她“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气,本能地推拒申皓儿的靠近,可仅仅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搅烂了申皓儿所有的信念。 她退后一步,凄厉的眼里闪出难以置信,张了张浮肿的半边嘴,咿咿吖吖含糊不清的哭声中,频频发出碜人心骨的笑声,“娘亲……您也不要皓儿?你也嫌弃皓儿?” 田敏丽心脏仿佛被重重地捶击了一下,全身的血液被挤向脑门,她上前一步,朝着申皓儿展开臂膀,连连呼叫着安慰,“要要要,娘亲怎么会不要皓儿,皓儿,你放心,娘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田敏丽心头泛起层层酸楚,再不顾其它,一把将申皓儿揽进怀中抚慰,手中一点一点地抚过女儿狰狞如恶鬼的脸盘,凄声而哭,“皓儿要相信娘亲,这天下没有什么能够难住一个母亲的!” 周遭所有人都静下来,为这一片母爱感到震憾,顾城亦的几个妃子亦觉得方才的表现太过失态。虽说那申皓儿看上去极为寒碜,但不过是个人而已,这青天白日的哪有鬼。 庆安公主死死抿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站着,此时,她根本分不清自已的心情,究竟是看到田敏丽如此痛苦而感到畅快,还是因为申皓儿是自已的亲生女儿,自已筹划了十几年,最终把女儿害成这样而痛苦。 倒是申剑国身边的两个白衣女子,脸上皆没有多余的表情,从头至尾象个无关的看客一般。 “娘,这,这这这是什么?”申皓儿突然缓缓抬首,目光里透着淘天的恐惧,她紧紧盯着田敏丽衣襟上一只爬行的蛆虫,心中有着强烈到令她马上窒息的欲感,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丝的怀疑,“这,这哪来的……怎么会有虫子,好可怕呀,娘,您……” 田敏丽泣不成声,她摇摇首,只能苍白地安慰,“别所,皓儿别怕,有娘在” “啊,娘,您的意思是说,是我脸上长虫子了?可脸上怎么能长虫子呢?不是死人才长的么?”申皓儿瞪大双眼极力地否认,同时,一只手缓缓、缓缓地触上自已的脸盘,先在表面摸索,接着两根手指伸进洞里掏着,最后,两指捏出一只活生生的蛆虫时,瞬时,尖厉的惨叫直透苍茫大地 她一会哭,一会笑,一会蹦蹦跳跳,象个疯子一般,最后被田敏丽死死地抱进了怀中,一下一下地拍着,安慰着 申皓儿在田敏丽的轻拍下终于开始安静下来,慢慢地又止住了泪,突然,她象回忆起什么似乎地很兴奋地抬头,声音中带着怪异的天真浪漫,“娘,有办法的,有办法,娘您不是会古灵巫术么,那里面是不是有换魂之术呀……娘呀,娘亲,您把申钥儿的身体弄来给女儿用,好不好?”申皓儿急切地搂着田敏丽,拼命地扭着身子撒娇着,而她嘴里吐出来的话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如今申钥儿的身体在景王殿下的挽月小筑,母亲您想办法拿回钥儿的身体好不好,反正她是活死人,要不要脸都无所谓,母亲,您帮帮女儿好不好!”申皓儿兴奋地说了几句后,突然,嘴一抿,眼泪竟说来就来,她跺着脚扭着身子,象极了年幼时缠着田敏丽说要上街逛的孩子。 申皓儿的眼泪流过那血水与脓水相伴的烂肉,直看到田敏丽心如刀绞,甚至对申剑国频频使来的眼色丝毫也未察觉到。 田敏丽从怀中取出帕子,小心翼翼的擦去一只蛆虫,哽咽应着,“好好,皓儿要什么娘亲都答应,娘就是死,也要帮你治好,娘会想办法跟景王殿下要钥儿的身体!” “娘,您是天底下最好的娘!”申皓儿惊跳起来,但很快半张脸就垮了下来,古怪的声音里又透出了哭腔,“可是,娘亲,要是景王不肯将钥儿的身体给女儿,那女儿怎么办呀,我们斗不过景王的,苏楠都死了,她去挽月小筑为女儿拿申钥儿的身体时,被杀死了,我们斗不过景王的!”申皓儿此时心神早已乱,她象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她只想把心里最急切、最担心的事告诉田敏丽,田敏丽就象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田敏丽手中的帕子很快沾满了污血和黄脓,她扔了手中的帕子,强行用安慰人心的口气笑,“钥儿是我申家的人,娘跟景王要人,是天经地义之事,皓儿你别担心!” 母女俩深陷于自已的情绪中,浑然不觉得这话听到别人耳朵里,是怎样的冷漠和无情。 大红车驾内,顾城风瞥见贺锦年纤黑的睫毛突然颤了颤,将她一把抱到膝上坐着,轻轻笑,“听听,这帮跳梁小丑打起本王的主意了,锦儿说说,本王应如何惩治她们?” 贺锦年抬着,触上那一双痴缠着迷恋的桃花眸,那似水波荡漾的深情瞬时敛尽她心中最后一丝哀伤,平视着他,展颜一笑,“自然是十大酷刑轮番上!不过,这会先让她热热身,否则,一下子接受太多,锦儿担心田敏丽也会跟着申皓儿一起疯掉。” 顾城风俯首,他的鼻尖轻触她的,那嘴角的笑如春融白雪极为诱人,竟让她心生起一阵阵的痒意,又想起方才两人之是的耳鬓厮磨,贺锦年的脸蹭地一刹通红,尚不及摆脱那种突来的心跳袭击,顾城风的吻又落到了她的唇瓣上,“锦儿,是你诱我的……” “城风,你不用如此费心地安慰我,我不是一个孩子……”她呢喃半句,余下的话悉数被他吞入腹中。 而马车外,众人悄悄议论之声响起。 “古灵巫术?想不到申家会有这样恶毒的邪术!” “把另一个女儿昏睡的身体弄给这个女儿?这也太残忍了吧!申护卫为申氏一族做了这么多的事,要换来这样的结局?同为母亲,怎么会偏心至此?”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是武将的声音。 “将军所言甚是,下官瞧着这个申皓儿跟申护卫一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希望景王殿下不要答应将申护卫交还!” 一声冷讽之声响声,“景王千里迎回申护卫,为她正名,还给她荣耀之身,肯定是一护到底,怎么会把申护卫交给这一狼心狗肺的一家子!” 田敏丽这才惊觉,自已因为申皓儿方寸大乱,竟一时失言。她疑惑地看着申皓儿,深吸一口气,斩断所有的情绪,神情略带诡异,“皓儿,谁告诉你,古灵巫术里的换魂之术?” 这是她田家世代单传下来的秘术,所知的人并不多,她曾想过将此术教给申皓儿,可惜申皓儿太过娇养,未必能适合学这种常与蛇虫毒蛟相伴的巫术。 申皓儿毫无所觉田敏丽神情的变化,她眸光散乱中带着疯狂,“是公主殿下,她说的,她说您会,她还帮着女儿抢申钥儿的身体,可她太没用了,她抢不到,女儿没救了……娘,女儿害怕,女儿不要这身体,女儿晚上都做恶梦,娘,您帮女儿,救救女儿!” 慌乱、绞痛在一瞬间褪去,田敏丽的大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低下首似乎在自语一句后,抬首时,仿若听到战鼓敲起的士兵一样,脸上全然是临阵的杀气。 “公……主?”田敏丽皮光带着剥皮的阴鸷一个一个地从眼前一堆的女子扫去,最后定在了安庆的脸上,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到惊诧,再到愤怒,最后只短短一瞬间,眼里霎时间寒冰肆虐,俨然已经起了杀意,“别来无恙呀,我的好妹妹!”她上下打量着庆安,眸光凉飕飕地嗤笑出声,“打扮着这一幅老皮老肉的模样,还嫁给了一个半入土的老臣子,还真委屈了你。” 庆安公主被田敏丽的眸光盯得全身直发毛,咬了咬牙,挺直后腰,凝住心神,“不委屈,有人知道我的苦处就行,就不劳申夫人费心了!”她的话自然心有所指,引得申剑国左右两边的白衣少女注目一视,嘴角同时挑起不屑。 田敏丽突然牵了申皓儿的手,一步一步地走到庆安跟前,一双皓眸带着芒刺恶狠狠地看着她,“说,皓儿的脸是不是你伤的?” “不是!”庆安断然摇首,感到一种冷凉沁入骨髓的气息,她本能地小退了一步,却倏然想起自已此时的身份高过田敏丽,神色一振,冷冷道,“一码归一码,我断不会拿一个孩子来出气!” “那就好,要是我发现皓儿的脸上的伤有半份跟你有关,我有的是办法治你,你最好给我记下了” 庆安脸上倏地一变,不觉抚上下腹,指尖微微一抖,只觉得自已所有的勇气都被田敏丽那一双来自地狱的森冷给浇灭,她的声音里透了明显的颤意,“我说了不是,就不是!” 顾城亦早就没注意申皓儿和田敏丽之间的母女情深,此刻,他与几个大臣都看着那一幅巨大的挂布。 直到耳边响起庆安略微哆嗦的声音,他方侧首略疑惑地瞧了一眼庆安,又看了一眼田敏丽,心道:想不到这世间还有令庆安怕的人,这申剑国的夫人果然不简单。 “最好是这样!”田敏丽沉着脸点点头,她微微侧首看向申剑国时,却见他冷着一张脸盯着城楼上的白底红字的巨幅布。 申剑国似乎感应到田敏丽的眼光,低首瞪视一眼了申皓儿一眼,眸光又阴冷地落在田敏丽的脸上,冷笑,“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好女儿!” 田敏丽和申皓儿被申剑国冷冷一斥,本能地顺着申剑国的眼光看去 申皓儿双眸裂至极限瞪视着城楼之上,牙齿不知是咬还是抖,咯咯作响。她一会似乎是难以置信地闭了闭眼,用力地摇摇头,似图将这些可怕的画面从脑子里甩开,一会又无法控制地睁开眼去确认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错 没错,字字句句一清二楚,那时在燕南城,看到钉椅后,她已近崩溃边缘,被盘问时,章永威问什么她其实没有仔细去想,只是本能地问什么她答什么。 她全身颤栗地仰头看着,那斑红的字,如血书般的在阳光下异常地刺目,上书:民女申皓儿系大魏护国将军申剑国之嫡女,民女供认,民女身上所携苍月朝庭重臣的罪证系父亲申剑国之物。民女乃奉父命入苍月,目的是要挟名单上的重臣为民女向苍月皇上请命,让大魏皇子奏邵臻顺利归国。以下是苍月朝庭重臣罪证列举一二:燕京运河史赵明运,私下与妻舅贩卖私盐,五年获利一亿四千七百多万两白银。燕西副统领,参与燕西军营参将官职买卖,获利白银四百七十多两。工部尚书之子宠妾灭妻,一尸两命,工部尚书欲盖迷障,制造伪现场,致牛氏含冤而死三年……以上皆证据确凿,人证口供皆妥当完好收存。言至此,笔墨转成黑色,上疏:微臣苍月提刑司章永威受燕南刺史周怀正大人委托,调查申皓儿所述,结果断定一切属实! 待众臣看完后,人群哄然一阵阵的骚乱,虽然仅仅列举了几个,但谁也不知道这名单上究竟还有谁,如果这白幅上单单是申皓儿的供述也罢,偏偏在下面签上了章永威的大名。 在苍月,但凡为官的,就视章永威为地狱勾魂使者,一旦被他给盯上,就意味着牢狱之灾离自已不远。多年前,也曾有十几个朝臣联合设陷阱想整死章永威,当时在朝野内外掀起淘天巨浪,面对处心积虑铺下的陷阱,章永威也一度被押解入狱。 但章永威为官耿直,在断案上铁面无私,不畏权势,为多少的布衣百姓洗去冤屈,在民间百姓心中有极高的威望。 在燕京城一天之内就有数千的百姓聚集在燕京府为章永威请命,此事最终惊动先帝爷,令刑检司彻察,三审后,所有的证据都被章永威逐一所破,最后这十几个设陷的朝臣严重的丢了性命,轻的丢了乌纱帽,还被先帝爷流放北蒙之地,并下旨,永不录用其后代子孙。 至此,章永威一战成名,被先帝卿点为苍月提刑司,并御赐其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之权。 从此以后,再无人敢轻易冒犯章永威。 “章大人,此事属实?”顾城亦脸色阴沉如修罗,他没想到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先不论后面还有多少个大臣将要被卷入,光是赵明运要落马就给他沉重一击。 赵明运这些年算是自已的的小金库,这些年顾城风的风头愈来愈盛,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就是分裂苍月,然后发动内战,彻底清除景王顾城风的势力。 要打战,尤其很可能是持久战,除了兵马外,那银子就成了重中之重了。 可现在,这一笔银子的数目如此精准,看来,章永威也知道这一笔银子的下落。 虽怒,但这时候他不想因小失大,毕竟今日如果成功扳倒景王顾城风,那这笔银子上缴了国库,也最终是他的。 章永威从朝臣中步出,朝着天子深深一揖,语声铿锵有力,“此事牵扯朝庭四品以上重臣七十余人,微臣绝不敢虚言半句。” 顾城亦冷眼投向大红马车,忍着怒气,“景王殿下,滋事体大,牵国之根本,看来此事朕需与你相商,何不屈尊移驾!”这种事若严加处理,七十余人等于把三分之二的大臣给得罪了,在这节骨眼上,这不是白白把重臣推向景王顾城风? 可若是不加予追究,所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一句空话,那失去的就是民心。 想不到景王顾城风会在此时此地抛出这样的难题,且借用了申家之手,将自已今日的处心积虑又利用了一把,那当真于自已又是一场笑话。 “商量什么呢?揽内必先安外!”一声年轻男子清朗吟笑从帐帘深处传出,虽不大,却清透有力,宛如深谷幽泉。众人只见叶明飞上前一步,挑开厚厚的大红帐帘,一身洁白的年轻男子步了出来,他站在高高的马车上,桃花眸带着淡淡地笑意,不温不火地看着申剑国,“本王倒想问一问,大魏的申将军此举难道仅仅是为了将秦质子迎回大魏?” 申剑国气息瞬时一紧,只见那一双如桃花瓣的双眸闪着水色的空灵,将天地间的一切颜色倾盖住,再配上他一身雪白的锦绣章纹衣袍,他宛如九天外的谪仙,带着不属于凡尘的气息。唯独他那粉色的唇瓣此时微微漾着一抹不正常的嫣红,让他看得不觉身下一紧,心里直觉在那帐中尚有他人,让人难免往声色上联想,在外面惊乱成一片时,他却在轿中与人缠绵。 “景王殿下说得极是!”顾城亦暗恼自已竟一时反应不过来,顾城风此举明显将利刃转到申剑国的身上。 问题的重心被顾城风轻轻一移,苍月的大臣皆偷偷地嘘了一口气,纷纷随声呼应景王,并质疑申剑国的居心。 贺元奇早就在侍机而动,此时马上站出一步,承势追击,“大魏申家狼子野心,身为大魏重臣,不思报效皇恩,反而处处凌驾于皇权之上!如今又欲图染指我苍月国政,其心可诛!”别的大臣惴惴不安,他却自信自已为官数十年,清正廉洁。 戴少荣马上回应,这一刻越是显得不畏缩,越是说明身下不怕影子歪,“不错,看申剑国之嫡妻所佩的九翅鸾分明暗喻申剑国就是大魏皇帝,此等不忠不孝之臣,如何有资格踏进我苍月国土半步?” 申剑国略为浑浊的眼光看着顾城风,闻言,低低一笑,“殿下,申某人身为大魏护国将军,十年来无不竭诚为大魏皇帝效力,申某人承认,为了顺利迎回我大魏皇子回故国,申某人确实做了一些不义之事,不过,幸好这些物证也未流传出去,不如申某人将所有的证据呈给皇上,由皇上定夺。”申剑国说完朝身后的侍卫一扬手。 很快,十几个侍卫抬着好几箱的东西一字排开在顾城亦的身前,申剑国指着那一排箱子道,“虽然我申某人手段不算光明,但却也为苍月国除去这些非作歹的国中蛀虫,也算是将功抵过,请皇上笑纳!” 顾城亦没想到申剑国又把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自已,而此时,所有的大臣又安静了下来,唯恐帝王打开箱子,随手拿出什么然后念出自已的名字。一个个秉着气息,恨不得缩成空气直接在眼前消失。 正当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静时,突然,凭空响起几声鼓锣之声,象是戏台上,戏要开幕前的预告声。 众人心生诡异,面面相觑,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便是连顾城亦也感到不解,冷眼探向禁军统领西索月,“何人在此喧哗?” “皇上恕罪,微臣马上去查!”西索月话刚落,突然,众人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有些漏风,“臣女的父亲手上有一种配方,此种配方是锻造冶炼兵器的配方,用此配方练出来的武器坚不可摧。只是这配方的一部份如今在大魏皇子秦邵臻的手上,所以,父亲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接回秦邵臻!”字咬得有些模糊不清,但却能将话表达得一清二楚。 漏风的声音,虽音色略有些不同,但众人还是不自觉把眼光投向申皓儿,只见她睁着一双惊恐的双眼,带着戒备四处张望,显然也在找着这诡异从哪个方向传来。 “依申小姐的意思,用这配方锻造出来武器,岂不是天下无敌?”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冷漠傲慢的口气,那气质让人一下就联想起,在戏台上演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正襟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 众人心里刷起一阵阵阴侧侧的感觉,这声音虽然并不恐怖,恐怖的是没人知道这声音从哪发出来的,好象一会儿从东飘来,一会从西传来,说话者好象并不费力,可声量却比寻常人的声音高出数倍,又带着丝丝的回音一直在人的耳边缭绕不绝! “什么声音,来人,给朕搜出来,这声音从哪里出来的,青天白日,装神弄鬼!”顾城亦眼中蓦地闪过一道阴鸷的寒光,竟敢把他也扯了进去,这简直是对皇权的一种蔑视,他即令西索月调集所有的禁军包围此处,逐一搜查,不准漏掉一丝的蛛丝蚂迹! 可那声音似乎不受任何的干扰,众人耳边又响起那女子粗哑怪异之声,“回皇上,是的,父亲说,有了这配方就能驾驭了天下!” 男子哈哈哈敞声开怀大笑,声音带了不屑,“你父亲申剑国的野心真不心,居然想驾驭整个天下!” “父亲人中龙凤,岂甘心屈居人下,加上父亲又有申氏灵脉癖护,得这天下是迟早之事。”女子粗哑语声一毕,竟响起帝王临朝的礼乐之声,好象是为申剑国坚起一面胜利的战旗。 听得所有的大臣全身冒起了一层冷汗,大家心里皆纳闷,究竟是什么人,胆大如此,敢公然在此唱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戏。 少顷,那女子声线微微一转,“不过,今日臣女来找皇上,是想和皇上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男子拍案而起,“跪下!” 众人忍不住脑子里划过一个画面,一个丑陋的女子提裙跪了下来,只听那粗哑的声音又续道,“皇上息怒,皇上若是肯助我从景王的手中夺取申钥儿的身体,那我申皓儿便助皇上取得配方!到时,皇上就可以安掌天下之权,无人再敢违背皇上的意思,在苍月大陆上生杀掠夺,一切由皇上说了算。” 这条件果然足够诱人,可这配方呢,世间真有这配方,众人越听越有兴趣,此时再无人感到畏惧,权当做听一场戏。 大臣们先前个个噤若寒蝉,现在却偶尔交头接耳,低低的议论之声此起彼伏,每个人心中都亮得跟一面明镜似的。 有些人很快将方才申皓儿发狂时,央求田敏丽帮她夺取申钥儿之身的对话联系起来,众人从申皓儿言辞中泄露的信息,下了一个结论,戏台上所说的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可惜以失败告终! 顾城亦手负身后,左右来回踱步,他也瞧到一众老臣听得不亦乐乎,倒把他一个堂堂的帝王当成一个现世的小丑了。 可禁军四处跑动,搜查,却没有一个人查到,他再急,也只能任凭事态进一步发展。 那扮演帝王的男子声音再度响起,“从景王手中夺人?那申钥儿此时正在挽月小筑,而挽月小筑的府制高过皇宫,难道申小姐要令朕违背先帝的遗旨?” 这时,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子声音响起,略带川西女子的口音,“皇上,依臣妹的意思,此事若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倒也容易,不过,臣妹要是达成了皇上的心愿,那皇上就得召告天下,钰儿乃是你和我的亲身骨肉!” 这一句话说完,顾城亦只感到好象有什么东西哄地一声在耳边爆炸,一时间,他感到耳畔轰鸣不绝,四周的声音似乎瞬间离他很远很远,但他明明瞧见,所有的人都在张着嘴说话,有些是交头接耳,有些低低自语。 这时,男子装腔作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如今景王咄咄逼人,朕的金銮宝座都不知道能不能坐稳,钰儿若是认在贺元奇的名下,尚能保个性命周全,你何苦一定把这事公之于世,背个你我兄妹乱伦的声名有何好处?” 苍老女子咯咯地笑起来,“太子无德,而钰儿又是少年英雄,比起太子不知强了多少倍。皇上,如果臣妹肯助你狙杀景王,那皇上龙椅岂不是坐稳了!” 这一席话让大家都联想起,顾城风前几日失踪了几日,燕京城又沸沸扬扬传出挽月小筑被袭击,且惨重的伤亡,一切的一切,都验证了这三个人的阴谋有根有据。 最后,众臣的心里都下了最后一个结论,顾城亦不仅诛杀景王,还敢违背先帝的遗旨,袭击挽月小筑。 这时,鼓声开始细细碎碎地响起,似乎越响越急,这种方式通常在戏台上表示一个人在做些心理活动,最后,锣声一敲,男子声音响起,“好,只要你助朕杀了顾城风,那朕就立贺锦钰为太子!” “是,届时将挽月小筑的申钥儿肉身一并夺出,一石三鸟!” 苍老女子话刚说完,鼓乐齐鸣,并伴有索钠之声,如普天同庆! 从头到尾,象是某个地方正在上演着一出戏,戏台上只有三个人,这三个人分别扮演着顾城亦、庆安和申皓儿,众人从他们的对话中透露出的信息也猜得到三人在筹谋着什么。 只是令众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贺锦钰竟然是顾城亦的儿子!众人不敢偷窥帝王的脸色,皆不由主自地瞧向贺元奇,只见他眼观鼻,鼻观心,脸上并无尴尬愤怒之色,显然对这秘密早已了然。 这时,章永威站了出来,他朝着帝王一礼,“皇上,此事事关社稷苍生,臣自动请缨,调查此事!” 顾城亦冷冷一笑,“先把背后装神弄鬼的人抓到再说!退下!” “微臣遵旨!”章永威朝着帝王又是一拜,退下前,厉眸略一扫申皓儿。 申皓儿早在燕南城时就怕极了章永威,此时更是如惊弓之鸟,被章永威凶神恶煞般的眼睛一瞪,只吓得腹下又升起一股尿意,慌得连连摆手,“不是我说的,不是我,我没有……”申皓儿见大家都在看她,有不解、有厌恶、有疑问,她退了两步,茫茫然地拼命摇首着,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我说的,刚才我没有说话,那个不是我的声音,我没说话的。是假的,全是假的。我没有,我没有说什么配方的事!”倏地,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飞快的拨足到申剑国的脚下,拉了申剑国的袍底便嘶声恸哭起来,“爹,女儿不敢,女儿断不敢说出这样的话,请爹明查!” “我申剑国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女儿!滚!”申剑国断没料到,配方的事情竟被申皓儿泄露了出来,他急怒攻心,再顾不得所谓父女情深,一脚踹开申皓儿,指着她斥声,“你家书频频召老夫前往苍月,老夫原以为你是受不得苦,央不过你娘的请求,带了几十箱的财礼接你回去,想不到你这不孝女,竟敢设了陷阱污陷你的亲生父亲!” 申剑国一口咬定不承认,申皓儿如今已这模样,已注定是一个废棋,可没料到,他的训赤之声尚未引起别人的思考,那诡异之声又响了起来 那苍老的女人之声,突然声调变得有些嗲声嗲气,“剑国,我们的钰儿今年已十五岁了,等他坐上了苍月的皇位,那这天下就是我们俩的,到时候你可要履行你的承诺,废了田敏丽,风风光光将我迎回申府!” 一个中年略带苍老的男子声音,带着意气风发的笑,“那自然,不过,眼下,你先要哄好顾城亦老傻瓜,让他乖乖地立我们的钰儿为太子。事成之后,莫说是申府正妻之位,便是皇后,我也能许你!” 密码:53438 正文 084 五策,层层盘剥 章节名:084 五策,层层盘剥 一语出,何止是惊世骇俗,简直是千古未闻之丑事,如果此事一经证实,那庆安公主就是苍月大陆上首屈一指的千古淫妇,顶着贺太傅嫡妻之名,生下别人的儿子。 不,应说无需证实,庆安已坐实了犯了淫罪的罪名! 因为贺锦钰并非是贺元奇的儿子,众人已从贺元奇的神情中确定了下来。 那贺锦钰究竟是谁的儿子呢?只怕只有庆安公主知道! 众人心中诡异连连,若说贺锦钰是帝王骨血,那此事也涉皇家丑闻,身为帝王染指大臣的妻子,君威何在?何况,庆安与顾城亦又是兄妹,两人生子涉及兄妹乱伦,难怪顾城亦会让庆安下嫁给丧妻的贺元奇。 如果贺锦钰是申剑国的,此事就牵扯到国之命脉了,这申剑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小人,一个男人竟敢用这种极尽无耻下流之法来窃国。 庆安从一开始听时,虽然有些震惊,依然能冷静不置一辞,任由那三种声音揭露了她与顾城亦筹谋如何狙杀景王顾城风,她笃信,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能逆转今日她所知的结局,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等的人一到,顾城风今日必死无疑! 甚至对于贺锦钰身世的爆光,她认为丢的也不过是贺元奇的老脸,只要顾城亦认下贺锦钰,于她庆安来说,反而是脸上增光的事。 至于兄妹关系的澄清,这不过是一纸文书上的事。 虽说,在苍月律法中,有一条是妻子一旦犯了七出中的淫戒,则要处于浸猪笼的极刑。 可她相信,贺元奇就算是老脸丢尽了,也会顾念他与顾城亦宾主一场,他不会追究,否则不会这么多年保持沉默。 相反,对于贺锦钰的身世被人当众揭开,她倒有些乐见其成,省得她要费一番心思让顾城亦早日颁下圣旨,立贺锦钰为太子。 可随着申剑国声音的出现,一切就不同了 庆安听到众臣议论纷纷,扫向她的眼神带了无穷无尽地鄙视时,一张脸瞬时成了酱青色,再也顾不得素日极为讲究的皇家端仪,她迈开脚步,她朝着天嘶吼,一身狠毒戾色至此全数堆上脸盘,咬牙切齿怒骂,“是谁,出来,给本公主出来,是谁在造谣,竟敢捏造污蔑本宫?真是无稽之谈,本宫的儿子锦钰今年不过是九岁,是何人造谣生事?” 虽然用四十多岁妇人的声音来代表庆安略有丑化的嫌疑,但这声音现已深入众臣之心。这一刻,城门内外,视野所能及的人,无一不用剖析、讽笑甚至敌意眼光打量着庆安公主,仿佛要将她一身的伪装全部剥开。 形势突然的恶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不自觉将求助的眸光投向申剑国,却不料那申剑国根本把事态的发展不当此一回事,脸上含着雍容的笑,负手而站,连眼角也不瞥她一眼。 心中顿涩,庆安心知,今日如果不澄清这一切,她后退无路! 四周全是带着恶意的审判眼光,她双腿瞬时无力,本能地一抓身边的人欲撑住自已的身体,却被狠狠一掷,骨寒间,她对上了顾城亦那一双足以撕裂她的眼眸,霎时,她感到浑身发冷,接着是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眩晕,口中喃喃犹自挣扎,“不是的,不是的,皇上,您别信这些,全都是假的……” “假?”顾城亦瞬时眼中凝聚炽炎地刺向庆安,几乎能燃烧吞噬一切!假?骗谁呢?真当他是愚不可及,她应比起他更清楚,之前那三种声音,三人合谋,没有一句是假的! 顾城亦其实一直觉奇怪,因为贺锦钰在体形方面根本不象个九岁的孩子,只是当年他和庆安确实有过恩爱的时光,当庆安告诉他,她怀上时,他也不疑有它。 如今想想,那孩子在贺府出生,而他因为对贺元奇心里有些愧疚,所以,一直对贺锦钰避而不见,直到自已登上皇位后,庆安方带着儿子入宫来见他。 那时,贺锦钰第一次给他磕头,并喊他皇舅时,唯一的感觉就是愧疚了这孩子,也没有细细考虑什么。 现经一提醒,脑子里晃过贺锦钰人高马大的身材,九岁?当真是睁眼说瞎话,根本不需要多做鉴定,按时间上的推算,贺锦钰决不可能是自已的骨肉。 一想起之前答应庆安,今日事成后,马上诏告天下,封贺锦钰为太子,心里头就象灌了岩浆,席卷着焚烧一切的撕杀之气,横指着庆安公主厉声大笑,“此事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语毕,顾城亦的眼睛里突然弥上一层死气地看向了那倾天大红的马车 能掌握如此多的信息,一定是红轿内那个人的手笔吧!难怪今日来得如此从容,且从头至尾在轿中观望,原来他是来看他如何输尽天下,输尽一切! 在他以为是一盘主宰的棋盘里,他是个执棋者!今日方知,他这个堂堂的一国帝王,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田敏丽本想搀扶起女儿的动作僵住了,心似被尖刃曳过一般疼痛,她麻木地扶起地上的申皓儿,此时,她的脑子里被塞得满满的全是一句话:这是真的? “娘,这是真的么?”申皓儿胸口疼得要炸开,她脑子一片混乱,偏生,眼前发生的一切她都明白。她看着母亲田敏丽如此脆弱的神色,原本无助的脸上随之浮现的是一层阴狠,这种场面她不陌生。 年幼时,当父亲将一个比一个美艳的男子带回申府时,她的母亲就是这表情 现在,田敏丽已是她唯一的依靠,她绝不能让自已的母亲被一个野女人给击败! 申皓儿阴阴而笑,诡异的漏风从残破的嘴角阴森森地发出来,“娘,这是真的么?那是个坏女人,我想起来了,那晚是坏女人的丫环推我,女儿的脸才伤的,这一定是这个坏女人指使的……啊……”申皓儿尖叫一声,猛地冲向庆安公主,顾不得胸口处传来撕裂的疼痛,连日来所受的折磨,又被申剑国当众无情的一脚,席卷成淘天的愤恨绝望,争先恐后地潮涌向她的脑海,最后化为最凶残的力量 申皓儿虽是个千金小姐,但在燕南城为乞的那一段时间里,她学会了不少东西,其中一项,就是学会了打架。她精、准、狠地一把就扯住庆安的头发,发了死力地往下扯压,而后,一巴掌就狠狠照着庆安的脸上煽去。 收回手时,五指收起,如弯勾一般,那样的力道带着故意伤害的恶念,五指同时抓上庆安的脸,瞬时,五根血淋淋的爪印从庆安的额头直挂到下巴,申皓儿积了满身的怨气,这一发便是锐不可挡,紧接着连连几个巴掌“啪啪啪”地直落在庆安的脸上。 庆安是庶女,自小在田家便不受家族器用,在府里也没少受闲气,与庶妹间的因为每月的份例争吵打架也是常有的事,虽然后来摇身一变,成了郡主,但幼年时积累下的经验让她本能地抱住申皓儿的腰,往前狠狠一推,瞬时,两人皆倒在了地上。 申皓儿后背砸在地上,瞬时引发了方才被申剑国一脚踹伤的地方,她疼得惨叫一声,松开手,护住了自已的胸口,躬起了身体。 庆安猛然反应过来,被她压在身下的是自已的亲骨肉,原本要落下的巴掌瞬时停住了……身心划过一道道的冰凉! 这……是报应么? 瞬时来的惊痛让她全身软了下来,紧接着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天空中的红霞突然就刺进了她的眼睛,肚腹处很快传来一阵狠狠的挤压! 申皓儿在庆安迟疑之间,狠狠一推,反身跨上庆安的身体,原本狰狞的眼睛灌上凶狠,张开嘴朝着庆安脸上一吐,挟着烂肉和蛆虫吐了庆安一头一脸,阴狠地咒骂,“坏女人,我打死你,我打死你,都是你害的,是你处心积虑地诱导我,让我对皇上说出配方的事,害我被爹爹打,一切都是你……” “这是报应,我不应该的,十七年前,我不应扔下你……”庆安全身瑟骨寒冷,眼前的申皓儿那张丑陋如恶鬼的脸开始变形,四处浮动,渐渐地,变成了彼时刚出生时瘦弱得如刚出生的小猫一样,庆安连连打了几个寒颤,全身如灌了铅般地沉重,仿佛连意识都一瞬僵硬冻结住,任由着申皓儿发狠泄恨般的巴掌、拳头,一下接一下地落在自已的脸上! 苍天哪,她是我的女儿呀! 这一刻,她甚至没有哭,因为眼泪早已在心中风干! 人群中,大家虽然感到奇怪,为什么庆安不还手,但却没有一个人出来阻止,尤其是以张晴妩为首的一群帝王后妃,她们这一群人中,早就瞧不惯庆安素日在她们面前高人一等的模样,而先前又爆出贺锦钰是顾城亦的儿子,更勾得一群女人心里火燎火燎得难受。 这时见申皓儿往死里揍着庆安,瞬时个个觉得申皓儿原本面目可憎的脸可爱多了。 田敏丽一动不动的站着,她对身后的战争、谩骂置若罔闻,她胸口极闷,呼吸也略有吃力,遥遥看着眼前那眉眼毫无所动的无情男子,孪生姐妹之间数十年的战争,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开始! 世人都以为那是一张极为普通的皮囊,可她和田敏文却是自幼就知道,那一张假皮囊下掩盖的是一张令人砰然心动,已然成妖的男子。 此刻,在夕阳的残影下,她的眸光仿佛透过他层层的虚假,看到他周身散发着原始的地狱魔性,他如同一朵美丽的地狱妖花,靠着吸食腐败和黑暗,而她,居然不自量力,想独自占有这一朵妖花,倾尽半生的精力与美好,最终却落得个亲人、儿女悉数赔葬。 大红车桥内,顾城风看着贺锦年小肩膀一抖一抖地,瞧她死命地掩住嘴,以免得自已控不住的笑声从咽喉出溢出的小模样,就觉得今日任由她演着这一场戏,当真是值的。 “有这么好看么?”他性子向来冷,极少事能挑起他的兴趣,何况是一对母女间的打架,他实在瞧不出有什么值得贺锦年撇了他不理,一直看着外头。 贺锦年回头瞥了他一眼,皓眸中跳闪着全是兴奋之声,“这可是额外的收获呀,在我的计划中,根本没想到申皓儿会发这一场飙!申皓儿果然是申皓儿,那几天乞丐没白当,这架打得真是有模有样,你瞧那庆安,估计不用明天,脸就会肿得跟猪头一样!” 顾城风伸手摩挲她柔滑的面颊后,倾靠在贵妃椅上,他嘴角含笑,看着她,一双眼眸如开得最艳的三月桃花,带着脉脉温情。 她时而嘴角一咧,时而手中握拳,好象在给申皓儿加油,那般快乐的模样,让他桃花眸里漾上一丝的笑意,刚想牵了她的手拉她过来,眉峰却是一蹙,忙倾了半身靠近贺锦年的眼前,修长的双手掩上她的双耳,语声中带了微微的薄怒,“来,这些不正经的话,锦儿不听也罢!”气息相闻中,他的双颊出飘拂出绯霞嫣光,更添一番别样韵味,真真叫人移不开眼。 而窗外,帝王负手冷眼而看,甚至嘴角那深带嘲讽的弧度毫不隐藏地挂着。 庆安不反抗,申皓儿越打越勇,四周近千人注视着,既然帝王坐视不理,更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哪怕是一声阻止! 戏外,众人看着申皓儿狂揍庆安公主,戏里,那苍老的妇人之声又响了起来。所不同的,戏里戏外的当局者心情差之千里。 只听,那苍老之声比起先前似乎娇媚了几分,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声长长的“剑国”后,声音愈发地娇柔造作起来,“有朝一日你掌了这天下大权时,希望你届时不能食言,这些年,人家为了你的事呀……没睡过一天的安稳觉。哎呀,这一边要用心教导我们的钰儿,让他长大有所作为,那一边呢,又要费尽心思把那废物太子的声名弄狼籍。剑国,你可知道,这事有多难呀……稍有不慎,引起顾城亦的怀疑,你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语至后面,竟让人有一种错觉,一个半老徐娘,正在骚首弄姿。 意气风发之声再度响起,伴着似乎象是施恩的亲吻般“啧啧”了两声后,“这事你不是办得挺好的,尤其是那废物太子青天白日在街头将一个孕妇剖腹之事,连我在大魏也听到消息,庆安呀,你果然手段够高明,确实有资格站在我申剑国的身边!” 妇人突然咯咯地笑起来,象是有人在呵她的痒一样,令人禁不住暗骂这一对狗男女时,那妇人的声音突然一变,带着不安的口气,“可眼下我也有一件烦心的事,钰儿马上十五岁了,也应该有所成就,将来想争太子之位,也有个压得住朝臣的地方。” “说说看?”男子的声音里带了些诡异的喘气声,接着众人听到几声钗环落地之声。 众生相里 申皓儿停住了手,心里压抑的情绪被她发泄一通后,神智开始清醒过来,她感到事态的发展似乎转向对庆安公主不利了,于是,她停一下手,开始认真的倾听,嘴角咧得更加丑陋。 极力搜捕声音来源的禁军,心中一跳,大脑瞬时僵硬: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 帝王的后妃瞬时觉得周身不自在,个个红着脸低下首,或是别过眼,不再看庆安公主那一张满是鼻血的脸孔。 更多的人,尤其是那些禁军,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然后集中流下身下的某一处,期望着 “顾城亦想给废物太子弄几个伴读,我想让钰儿去参与竞选,可不知道为什么,那贺老头偏生要给他的亲儿子,这事,我也求过顾城亦,可他对贺老头从来就是偏听偏信,根本不听我的!”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抱怨。 一声床榻扭动时发出的怪响,接着众人又听到帐帘被扯动发出的脆响,男子的声音变得有些混浊起来,“是那个叫贺锦年的小神童?你这些年不是给他下了不少慢性药,怎么服到现在还没什么见效,听说还中了文科状元。” 女子谓叹之声似乎从唇角边溢出,“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药分明……是没问题,我拿了公主府的……一个奴婢的七岁儿子试了一下,才服不到三次,连口齿都不清了,谁知道这贺锦年居然服了四年还没事!” 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喝,“太毒了,居然拿一个孩子来试!” “这简直是令人发指,令人发指呀!” “不要暄哗!”贺元奇爆喝一声,全身抖得连站都站不住,身边的戴向荣长叹一声,搀扶了一把,压低声音,“贺太傅,此事,老夫就是丢了顶戴,也要为你儿洗冤!” 悲伤的气氛毫无影响那一男一女作乐的声音响起。 男子先是闷哼一声,然后气息变得极喘起来,说话时都带着不稳的颤音,“不行,贺元奇生出这么聪明的儿子,锋芒肯定会盖过钰儿,你得想个办法!” 众人的心都提到了一处,既对后事发展极有兴趣,又隐隐知道这怪里怪气的伴随着说话的声音,似乎代表着某些持续性的动作,让人有一种听壁角的感觉!年老的大臣也罢,最多流些冷汗,年轻的却开始受不住了,只觉得身下一阵阵无法抒解的澎涨。 “要不这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贺锦年弄死算了!” “嗯,好好好!这未免也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男子似乎在考虑什么,床榻间的震动之声停止了,少顷,又开始“喀吱喀吱”地摆动起来,但男子的声音却透着无情,“这事在苍月不好动手,毕竟苍月是景王的地盘,不如你想办法把贺锦年引到大魏,届时,老夫一定让他有去无回!” 妇人阴森森的笑声灌进众人的耳朵里,“这事好办,贺元奇的原配夫人马氏的十周年忌就要到了,我只要到马氏的妹妹那粗粗提点一句,她自会想到让贺锦年去给她母亲上香,到时候,你可得别错过好机会!” “你放心,这些年,但凡我申剑国想杀的人,有几个能避过!到时你把贺锦年回大魏的具体路线想方设法派人传递给我便是!” 这话一出来,所有的人都震惊当场,对于去年贺府发生的这一场悲剧,在燕京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主要是运回来的尸体一个一个太惨了,几乎是从腰间断成两截,想不到,居然背后隐藏着这样的事实,众人想起庆安十几年扮演的伪善慈母角色,便感到心里一阵发虚,果然是最毒妇人心!不过是为了儿子的一点前途,就犯下了如此多的人命! 也不知是谁站了出来,声色疾厉,“真是奸夫淫妇,犯了淫戒不说,还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下这样的痛手,这样的冤情若不追究,天理何在!皇上,臣恳请皇上立刻下旨追查此案,让沉冤得雪!” “那女娃儿很乖巧的一个,可怜呀,哎,贺老他……”众人带着同情看着贺元奇,先是戴了绿帽,亲生女儿又被葬送在这毒妇的手上。 这时,无人再为暧昧之声而沉默不语,他们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着,这一场对话透露的信息是否可信。 “想不到害死贺太傅女儿的竟然是庆安公主!这些年瞧着她对贺锦年挺上心的,想不到全是假的。” “贺家去年办丧事时,老夫也去了,瞧那庆安公主哭得当场昏阙了过去,老夫还感叹了一把,想不到,这妇人不仅心毒,还会演戏!”若说之前对庆安的红杏出墙众人不敢声讨,毕竟庆安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了帝王的后妃,可现在已有趋势证明,贺锦钰是申剑国的野种。 但也有相对保守的声音表示此事尚可疑,“这话暂时还是吞进肚里好,有证无据,凭这些话能作数么?” 冷笑之声顿时响起,“虽说无证据,但在下怎么听都觉得是真的,尤其是太子这些年所为,现在想想,还真与贺锦钰脱不开关系呀!” “桂大人此话真是一针见血呀,太子出的那些事,现在细细想起来,前前后后都有贺锦钰的身影,老夫之前还暗道贺太傅教子无方,如今看来,原来是另有玄机呀!” “不可说,不可说呀,现在得先听听,这贺锦钰究竟是不是皇上的血脉!” 贺元奇满脸赤红,老泪纵横,对所有的人的同情置若罔闻,他双拳紧紧握住,双眸忍得快泌出鲜血来,可他知道,就算是事实,也是死无对症,何况,相比起贺锦钰是不是顾城亦的亲生儿子,这更为重要。 这种罪若被证实,足以诛灭九族,不仅是申氏一族,就是庆安也难逃一死。 加上,他始终牢记着,今日早晨,贺锦年去书房找他,直言告诉他,今日无论听到什么,让他不必激动,别气坏身子。 所有的人都秉住气息准备听着后续如何,甚至有几个老臣在掏着耳朵,唯恐错漏了什么。 “本宫待那一对孩子若亲生,怎么会下这样的杀手?何况,本宫杀他们又有什么目的?不过是一个孩子,本宫犯得着么?”庆安的嘴角被申皓儿打破,一开口嘴角就是撕裂般的疼痛,此时她的模样仅用狼狈、惶恐已不足以形容了,她伸手拭去脸上申皓儿吐出的粘腻唾液,忍住那种怪怪的粘腻之感,而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胸前被申皓儿撕开的衣襟,心口彻骨的寒冷和尖锐的恐惧一波一波地漫上来,却根本就不知道应如何阻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她万没料到,除了死去的苏楠知道,以及作为当事人的申剑国知情外,竟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十几年前的旧事。 这时,戴少荣站了出来,开口向帝王启奏,“请皇上下旨彻查此事,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去年贺家几十人口死于非命确是有其事,请皇上给死者一个交待!” 章永威马上请旨,“皇上,微臣附议。臣请旨为贺太傅追查其女儿的死因,请皇上恩准!” “好,就依了章爱卿!”顾城亦冷冷一笑,环视着众人,语诛如伐,“今日朕就给众臣一个交代,这事朕一定会彻查到底,无论案子牵连到谁,朕绝不估息!” “轰”地一声鸣响,庆安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自已大势已去,她虚弱的一笑,眸光在顾城亦和申剑国两个男人之间流转,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护她! 最后,她把眸光落在了贺元奇的脸上,看着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她张开口,用口型轻轻地吐出:对不起你的,是顾城亦! 而后,她转开脸,淡淡地看着夕阳的余辉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山那侧。 她知道,那是她的人生! 贺家的旧案一旦扯了出来,就算她能圆了贺锦钰是顾城亦亲子的谎,苍月也没有她立足之地。 而她失去了顾城亦的信任,对申剑国而言,她就是一只无用的废棋,她还拿什么和田敏丽去争?去抢? 走了二十年的寂寞荆棘之路,终于杀出重围,却被一场可笑得连鬼影也不见的一场戏给毁了。 同时葬送的,还有贺锦钰的前程,还有……对她恨之入骨的女儿! 轿内,贺锦年听到顾城亦下的追究到底的命令时,一抹嘲讽凉薄的笑容升起,顾城亦和庆安这一对合伙人,折伙了! 接下来,上演的应该是狗咬狗的好戏了! 田敏丽,希望你能拿出你的十级的杀伤力,好生地招待招待你的同胞妹妹! 顾城亦此时的眸光也是落在申剑国的身上,从事发开始,他其实无数次偷偷观察着申剑国的反应,得到的结论竟是,他一点也看不透这个大魏的护国将军。 他心里无数次地猜测着,究竟是什么,让这位中年男子只带了几十个普通的护卫就敢来苍月。 面对一簇接一簇的变化,面对那种让人感到龌龊之声扮演着他,他却依然能嘴角含笑,不置一辞! 此时,他正负手而站,那自信的神情让顾城亦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听幻觉?而更令顾城亦不解的是,申剑国的眸光,从始至终都若有若无的探向景王的坐驾,难道,这一切是他和景王顾城风的合谋? 顾城亦心头一厉,哼,是不是合谋,先捉住那几个装神弄鬼的再说! 顾城亦重重咳了一声,把思绪收回,他突然大声朝着禁军下令,“禁军听着,把装神弄鬼之人搜出来,朕会当众盘问!谁第一个搜出来,朕既刻封赐其为禁军校卫,并赏白银一千两!” 重赏之个必有勇夫,果然,那些禁军一听如打了鸡血般的精神起来,一扫听得津津有味的敷衍搜索状态,开始仔细地搜查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可惜,那一男一女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燕京城的城门突然静了下来。 此时,夕阳已西下,城门上的侍卫开始挂上灯笼,数百盏灯沿着城墙两边一字纵横排开,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顾城亦蹙紧双眉,眸光阴侧侧地巡视着四方,看着几拨禁军提着灯笼在城门的上下左右到处查找,可传来的皆是:回索大人,大门四个角落查检完毕,没有发现可疑! “回索大人,城墙旗杆四周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可疑!” …… 一声声的通报没发现,正当让顾城亦心头再一次窜起火时,耳畔传来了皮肉的拍打之声,众人正迟疑这是什么意思时,突然,清晰的女子呻吟之声响起,接着男子浑浊的喘气声,还伴着女子低低啐啐地娇嗔,“剑国,快些” 男子哈哈一笑,“哦,果然女人四十如狼,怎么填也填不满……” …… 城门边,一众老臣羞得差点昏阙了过去,个个宽袖半掩脸,“伤风败俗呀,伤风败俗”,可嘴上虽排斥着,却没有一个人掩住耳朵。 这一次,与之前暧昧让人暇思有所不同,而是直接把那一层纱给挑了,让所有的人仿佛在看一场活春宫。 轿内,顾城风眸中流光里竟隐约抹过一丝杀伐之意,他伸出手将贺锦年抱进怀中,两道广袖宛若羽翼,将她温柔安护,而他的手顺势掩住了她的双耳。 贺锦年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贺锦年与贺锦筝那一对孪生的兄妹,她仿佛透过贺锦年的记忆看到,在杏巧眼光灼灼的注视下,年仅八岁的兄妹二人将一碗满满的药喝光,她突然很想流泪,可眼眶里干干涩涩的,唯有酸苦的滋味搅得她的心很疼、很疼! 那一对龙凤胎,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庆安的毒害! 这其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贺元奇的姑息养奸。 她想,今日在这里,最痛苦的应是贺元奇了,可有用么? 此时她除了帮这一对兄妹雪洗冤仇外,什么也不能做。她甚至无法去苛责贺元奇,因为连她都避不过申剑国这一盘处心积虑的谋算,何况是贺元奇这个普通的文臣。 她把脸轻轻埋入他的臂弯,带着少女的依赖,这样的她在他的记忆中从不曾有过,惹得他分不清是喜欢还是心疼,他俯下脸,唇瓣轻轻贴着她的耳珠,温润之声泌出了一丝怜惜,“你体内的残毒虽然已逼了出来,但这身子骨也要养上一阵,我让云泪留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拒绝!” 贺锦年尚未从那缅怀那一对孪生兄妹的情怀里跳脱出来,闻声后,幽然一叹,“让云泪开了方子,我吩咐人煎着服便是,不用这么麻烦,省得爹爹不高兴。哦,对了,顺便让云泪帮六月也开些调理身子的方子,六月夜里头容易惊梦,我曾让府里的管事找了几个大夫瞧了,可总不见效。” 温情一夕尽冷,听到从她嘴里吐出六月这个名字,顾城风瞬时觉得心绪复杂到难以言明,脑中忽地闪过那日他暴雨中去贺府时,看到她与那唤六月的少女如若无人的嬉戏。 他闭了闭双眼,心底弥漫起酷寒的绝望,她与那六月毕竟年幼,尚未经男女情事,可随着他们二人朝夕相处,又有谁能保证贺锦年与六月不会生出男女情愫? 若有一日,他们二人冲破男女障碍,享受到了大自然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欢好,她的心还肯为他守候么? 忽然之间变得狂躁起来,只觉得心口传来酸楚,从喉间涌上来一股腥甜的味道,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世间所有的光亮于他皆是一种刺眼,指尖一弹,便将贺锦年挑开的帘子抖落,轿内一瞬间就陷入了黑暗。 “嗯?”贺锦年有些不适地揉了揉眼睛,贺锦年突然感觉到顾城风似乎情绪有些不对劲,便低声问,“怎么了?” 黑暗中,顾城风唇边勾起弧度,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他摇摇首,突然觉得自已象是入魔入障,仅仅听到六月的名字就足让他自已的情绪瞬间变得毫无欢娱可言,终于忍不下胸口处的郁填之气,声音里透了些不稳,“锦儿,我若登基,必会向贺太傅提及让你入宫伴驾,只是那六月……到底是女儿身,我不想你与她太过亲密。” 他的话意里很明确地透出,不允许她带六月进宫! 他也想忍,就象彼时,因为爱,所以顾念她所有的决定,结果,造成了他与她差点成永诀! 她虽然答应伴在他身边,却要他等上四年! 四年,世事多变幻,尤其是感情,他总是觉得她给不了他一生的承诺!尤其是她的身边有了六月那般美貌的少女! 不出两年,少女情窦初开,锦年是这般的美好,那少女又如何不会费尽心思留在贺锦年的身边,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见了太多太多那些原本青葱的少女一旦沾染了情欲,为了争宠,将变得如何的可怕。 而贺锦年的身子虽然只有十三,可她心智早已成熟,四年之期内,若是有少女处心积虑地引诱她,万一 那他如何再能忍受,看着她与别人成双成对!他怕……他会疯! 而他与贺锦年,隔着阴差阳错之身,甚至两人之间连个子嗣也不会有,一生将会有多少的变数? 既然上天给了他又一次机会,这一次,他想追寻自已的欲望,哪怕,学会逼她!斩断她身边存在所有的隐患,让她的眼中只能看到他! “六月,他是个孩子!”她的心一沉,突然想落泪,因为六月而流泪! 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不曾被世人喜欢,在她找到他时,他一身是难堪的伤。 别人也罢,可从不曾想过,顾城风竟然会排斥六月,为什么呢?那样单纯的一个孩子,却对人有着强烈的戒备之心,甚至连笑容都带着战战兢兢。 无法言喻的苦涩感在她的胸腔蔓延开来,贺锦年低下首,心里生起了一股犟强,静静不愿开口。 黑暗中,他笑了一声,桃花眸内的期待一点一点地泯灭,最后冷冽毫无温度,如冰雕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毫无生气地将脸轻轻搁在她的肩上,两指挑起她肩上垂落的一缕发丝,脸紧紧贴在她的脖子处轻轻的磨蹭着,他的声音不复起初的凌厉,仿佛带着决然的克制,又似乎含着一丝的委屈,象个孩子般地低声呢喃细语,可声音却透着百年苍凉,“这也不行么?”他的心愿真的不多,他只想与她在一起,待他统一了苍月后,没有后嗣继承也没关系,他把这个江山留给顾城军,带着她找一个世外的桃园,就这样厮守一生!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突然心生一种古怪纠狂的恨,带着无能为力的颤抖不安,却又有丝怒意,这种空泛又复杂的感觉于他而言是何等的熟悉。在以往的接触中,每一次她面临选择时,他总是最后被她放弃,经年产生的一种无助感。 他的心口疼得厉害,而她的沉默让他如临审判,他压抑的呼吸让他觉得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桃花眸内渐渐蒙上一层死水般的颜色,焦灼中,带了一种近乎语无伦次,“锦儿,我只是……怕你爱上了她,她是那般美丽……又是女儿之身,她能给你的,永远不是我能给得了!” “什么?”她呼吸突然停住,为他的话感到震憾! 他突然开始恨自已为什么要开这个口,为什么要打破他和她之间的那种平静,明明她已经做出承诺,为什么他不肯尝试着去信任,总是这般患得患失! 可有些事,他不想再自行折磨,他想把一切揭开,再难堪,他终究是开了口,“锦儿,她能为你生儿育女,可我不行!”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的眉心,他突然就笑开了,一双眼睛仿佛蕴藏着整个天地一般变得宽容和平,身上的气息开始沉静下来,干净而容忍,“我怕终有一天,你两难全时,你终是会为了太多太多的世事眼光而选择了她……舍了我!” 原来,他竟担心她爱上了六月! 贺锦年心头猛然恸起一股强烈的悲伤,被他把自已放得如此之低的模样,阻得心口一窒!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需要黑暗的掩饰,他这样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却眼睁睁地看着申钥儿为了秦邵臻付出一切,而他只能隐忍、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把自已的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藏起,最后过早的离世。 想来,对六月的存在,他也是如此,既担心她与六月生出情愫,又担心他表现太过排斥六月引起她的不满,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隐藏在黑暗之中! 尽管她已敞开心房承诺言下四年之期,可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安全感,所以,提起六月时,他才会欲言又止。 黑暗中,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哑着声线,“殿下,六月他是个男子,殿下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六月与锦年之间只有骨肉亲情,她是锦年的……故人。”她甚至分不清此时是因为心疼六月,还是因为心疼顾城风,眼泪就这样不期而至,因为流泪,既使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亦变得水亮,越发衬得人明眸皓齿,苍白的小脸,褪去了素日的冷漠的坚强,多了几分孩童般的脆弱,“他曾伴随锦年走过一段最苦、最荒凉的岁月!” 感谢亲们的关爱~月的病情暂时稳住了,下一次手术定在10月九号,但月会争取存稿,不断更~求月票! 第一篡后的正版QQ群:231869218,欢迎亲们加入。 最后感谢群里的亲们为月建贴吧《半壶月吧》,并为月的旧文《凤凰斗携子重生》做广播剧。 正文 085 姐妹相残 章节名:085 姐妹相残 听到她的哭泣声,他一下就感到慌了神,一把便捧了她的脸。攥了袖襟便为她拭泪,又忙不迭地苛责着自已,“锦儿,你别哭,是我强求,这世间并不是我一个人能看得到你的美好,我不应强求你只属于我!” 那是一种爱极生畏的情绪,于他,却并不陌生,但,也仅仅是对她。 因为太错乱,他甚至没有听到她方才说的一句:六月是男子! 他的眼睛极美,极美,天生带着脉脉情愫,可这一刻却是如此空洞,瞬间将她的心敲成粉碎,“不,你没有错,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城风,以后你有心事一定要对我说出来,我对六月,是一种无可替代的骨肉亲情,我会将他视同亲弟弟一样带大,而你,将会是我的爱人,是我今后要陪伴的人!”泪肆意而流,这一世,她不能失去六月,所以,在六月长大成人之前,她无法向他言明自已是女儿之身。更不能失去顾城风,所以,她不会任他活在患得患失中,不能让他再一次涉了前世的步履,过早地离开人世。 “亲弟弟?”顾城风方反应了过来,他急切地扶正她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声音里带着急切,“锦儿,你先别哭,你方才说六月是男子,我有没有听错?”一时间,感到有些消化不了,难不成一直以来是他自已的心思在作乱,其实贺锦年与那六月之间根本就是纯粹的主仆情谊。 “是的,城风,我只是将六月看成亲弟弟!”她连连颔首,既使是这样微弱的光线下,她还是看到他眸光瞬时如千斛明珠。 看到她点头,他突想仰天长笑,连日来患得患失郁气竟在一瞬间散开,天知道他有多在意六月的存在,天知道他是怎么容忍听到有关六月的一切! 比如昨夜,她竟和六月同榻而眠! 比如今晨,她与六月携手离开挽月小筑,连声道别也没有。 更令他心头生涩,她一早来燕京城门,担心六月在贺府的安全,竟派了影卫将六月护送到他的挽月小筑,而却没有理会,他派人去传的话,让她在贺府里等他来接她一起去城门。 他从今晨开始,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幸好身边的亲信早已习惯了他的安静,对于今日的安排也早已了然于心,一切仍然按步就班地进行着。 可看到她站在城门边,小脸被映得粉红,小小鼻尖全是汗,他担心她中了暑气,方开了口,招她来车驾中候着。 似乎三人间,他追着她的脚印,而她眼里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六月,就如以往的岁月中,她关注着秦邵臻一样! 他嘴角控不住的弯起,语声却依然冷静,“为什么将他打扮成姑娘?” 此时,两人都已适应了马车里的黑暗,她在他眸光灼灼的盯视下,有些不习惯地收住了泪,点了点头,缓缓道,“六月身上有很多连我也不知道的潜在危险,我担心他被人认出,所以,将她打扮成女子带进了贺府……” 黑暗中,顾城风心生双翼,嘴角含笑,桃花眸眯成弯月,可没料到,贺锦年接下来的话,再一次地颠覆了他所有的认知。 “锦儿,你与六月素未平生,为什么你会待他如此?”顾城风心里总是感到有些解不透的疑惑,可他从不曾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有些理不清心头那些潜在的不安。 “确切地说,六月是申钥儿的故人!”她苦涩地笑着,黑暗中迷离地眨着双眸,一点一点将眼泪吸收在眼眶中,低下头时,声音更加平静,“六月是锦年的生死故人,他对锦年而言,比锦年的性命还重。在锦年还是申钥儿之身时,被囚禁在大魏冷宫,六月为了进宫照顾我,不惜净身入宫……后来,我与他在宫中对食!”事已经年,但那一段噬骨的伤心已附入灵魂,她抬头,视觉处一片黑暗,而其它的感官却异常地敏锐,一股彻然的心酸,从胸间袭上,咽下满嘴的涩泪,“殿下,锦年重生那一刹那,便立下毒誓,一是永不回申钥儿之身,二就是找到六月,还给他一个不同的人生!” 顾城风满脸难以置信,他捧着她的脸的手颤得厉害,但语气中的杀伐已盖过一切愤怒,“秦邵臻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足惜,可你为什么要如此护他,值得么?” 她一惊,本能地脱口而出,“城风,他是我的过去,我最终舍了性命方领悟,我与他之间无缘。但是,若一切从来,我也会为保他一条命而忍下一切,秦邵臻的错不是罪,他错只是他没认出我。城风,你若顾念我,别为了我伤他,他也是可怜之人,从‘申苏锦’死后,他没有一日不是活在地狱之中!”纵然她与秦邵臻的情不在,但多年惺惺相惜的义在,她无法接受顾城风为了她,而杀了秦邵臻。 她重生后,从不去找他,是因为她觉得无知未偿不是一种幸福。她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秦邵臻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他会不会堕入永无止休的阿鼻祖地狱。 贺锦年这一席话如凌迟之刑,剐得他血肉磨糊。最后,无法控住的一些想法便如疯魔似地窜进心头,眉宇清寂间已多出了一层阴霾,声音里透了无尽的苍凉,“你终是待他不同!” 贺锦年的心一缩,幡然醒悟,秦邵臻其实于顾城风就是一把无形的利剑,她猛地扎进他的怀中,极尽全力地抱着他,“我待你的心也同此,若有一天,要用我的命来保全你,我也愿意。城风,你不必妄自菲薄……” “不会有这一天!”顾城风断然打断她的话,语峰中带了斩钉截铁戾气,“就算有这一天,我顾城风宁愿死一百次,也不愿你用这种方式让我佝活!锦儿,你最好把这句话记在心里。若你敢这样,就算我活着,也要将自已千刀万剐,弃尸荒野。” 贺锦年的眼泪再一欠夺眶而出,记忆中,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哭得如此畅快淋漓了,原来,眼泪也是这般令人心醉地幸福! 而他,珍重万分地捧起她的脸,“别哭,锦儿,你的泪一定是我前世流尽的血,只要你一哭,我就感觉自已的生命在流失。”唇瓣轻轻点在她的眉间,“怪我,是我一次次的犹豫,任你靠近他,我顾念太多,没有下定决心,反而害了你!” 哪怕哪怕他铁了心不让她回大魏,她也不会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 是啊,那样一个非凡的少女,可以与苍月大陆任何一个高手较量的奇女子,最后竟死得如此惨烈,叫他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可偏生,那始作蛹者是无知者无罪 而他呢,那时的他为什么不去找她,为什么会比她更早一步的死去? 一阵阵的心魂震颤,心头裂痛得几乎喊了出来,他倾身将她抱进怀中,让她坐在他的膝上,他的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在她的后背之上,笨拙地抚慰着,“锦儿,是我太无知,属于你和六月的已跨越了时间和自然的禁制,是我终其一生也无法走进的岁月。那一段你和他在冷宫里的相依为命,我闯不进你和他之间,所以,我心生妒忌。如今,我明白了,六月于你是生命之重,我决不会再强求你和他分开,更不会提出你来迎合我!但是,既然你如今已在我面前,这一定是冥冥中的一段宿缘,我没有任何的理由再让你离开!” 这一刻,他怕,怕极了从此怨恨了他,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恩怨分明,却拿得起,放得下! 他怕,她会轻易将他放下! 顾城风强自敛下情绪,捧住她的小脸,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唇瓣,突然笑开,眼角眉稍处尽是温柔。 贺锦年很快就收拾好心情,深吸一口气,睁开时,双眸晶莹深亮,展颜一笑,“锦年明白,殿下只是因为喜欢,所以,会在意锦年身边的人,怕锦年对你分了心。”在感情上,她爱就爱,不爱就不爱,她不喜欢暧昧地把一切感情梗在心头,任对方去猜测,任对方去痛苦。 他的心瞬时一松,呢喃的声音里带了些缠绵的绯恻,“是,我终是个愚钝的人!才会错失过一次你,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再有变故。”他的手从她的唇划下,到了她的颈上,指腹带着奇怪的热道,一点一点地盘旋在她的衣襟口。 “城风……”她怦然心动,颤着声,胸口一波一波地激窜着,“不会,我不是一个擅变的人,除非你负我,否则,我决不会失信于你!” “我……顾城风……决不会负你!”语至声尾,带着浓浓的欲色…… 窗外,令人心跳的男女欢好声愈演愈烈,而此刻,他紧紧实实地搂着她,两人气息相闻,她清楚地听到他心跳开始加剧,她感应到,两人间的体温让他身体起了明显的变化,甚至,她感到了她臀下的坚硬和跳动。 她一惊,本能的撑起身子,随手一揭,瞬时,覆在一颗夜明珠上的锦帕被她摘了下来,浅浅的莹光将轿内的一切缓缓照亮,只见顾城风眸色如千斛明珠,带着微微的妖艳的血色,夜明珠辉倾洒下,全身朦光淡渺,贺锦年却感到在静宓的气息后是浓浓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光亮和贺锦年的紧张排斥的动作让他的饱满的情欲渐渐褪却,顾城风满脸不自在地绯红,静静地看着贺锦年,眸内好似水与月的光芒交映形成,许久方斟酌着字眼道,“锦儿,我方才又逾越了,许是方才听了你的话心里太高兴……以后会很注意,不会再伤害你!”袖襟不自在的盖过双膝之间,一声叹息轻溢出唇,他知道这是一种男人对女人的原始情欲,可她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他太想亲近,却又怕亵渎了她,可心头再顾忌,却无法禁止身体的渴望 桃花眸内浮起一抹妖冶的血红色,其中深匿着欲望,很快,一切又化作流幻碎影,带上了一丝笑意,可她还是读出了他眼里隐匿的一丝希翼 贺锦年原本紧张情绪却听得顾城风如此生涩的解释,惹得竟想开怀大笑,这一刻,她竟有一种感觉,顾城风的情商其实很低很低。 他不懂得情欲是因为有情方有欲,他竟将情欲与罪恶挂勾! 他不懂得情人间的爱要坦诚,他只会把心事压在心底,然后象酿酒一般发酵,最后伤了却是自已的根本。 他患得患失,看不到自已周身的光华,足以让世间所有的女子为他倾心! 他爱一个人会用尽全身的力量,甚至可以低到尘埃。可他不懂得去争取,只会默默成全和祝福。 她站起身,依然跨上他的双膝,只是换了一上坐姿,免得压到他那处,捧了他的脸,笑得贼贼的,“傻瓜,那是因为你喜欢我,喜欢一个人就会有欲望,想和她亲近,这都是正常的,你不必自责!只是这身体太小又太弱,等我长大一些,我把自已洗白白地送给你!”贺锦筝的身体虽十三了,可因为八岁时就被庆安下毒,身体比同龄的少女发育慢了很多,甚至连初潮都未至。 这也是她决定暂时先瞒着顾城风性别的原因,反正不急,先长大了再说。 见她如此肯顺着自已,顾城风心里的阴霾瞬时一空,但听到她毫无禁忌地一句:等我长大一些,我把自已洗白白地送给你!原本绯红的脸瞬时烧到了耳后,那两排如扇地羽睫蓦然打开,扑闪着,全然是吃惊。 许久,食指落在她的眉心,带着无可奈何,带着宠溺轻轻一弹,“你呀” 他冰凉的手指轻触她的眼角,拈起一滴她的泪,温和地取笑,“瞧,眼睛都肿了!”说完,将她抱在一旁坐着,起身走到一张矮柜边,俯身从柜的下端拉出一个精致的铁柜,打开后,拿着银勺取出几块碎冰,最后装在一个鸽蛋大的水晶小球里。 贺锦年马上明白,他这是要给她的眼睛做冷敷。 “你这也太奢侈了吧,这水晶球平常是做什么用的?”贺锦年走到他的身边,拿了一个水晶小球在手里把玩,发现球面很光滑,可细看,却有龙凤的图腾,打开后,发现在内壁上雕刻着一只只细如米粒般大小的凤凰和翔龙,水晶是透明的,所以从外面看上去,这些雕刻的图案便被放大了数倍。 “是先祖皇帝留下的,以前专门在里面搁了冰,放在姚美人的寝宫里,既美观又能镇暑气!后来,这些东西都搁在挽月小筑,是晴雪觉得好玩,所以,挑了几个放在这。”他返身到她的身边,一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将冰凉的水晶轻轻沿着她的眼角四周滚动,“舒服么?” “是挺舒服的!”她乖乖站着任由他帮着她消肿。 过了一会儿,顾城风感觉到手里的水晶石温度在回升,便打开水晶石,果然里面的冰块有些融开,他俯下身换新的冰块,却不让她从他的怀中离开,他身形修长,将她瘦小之身象婴儿般包含着。 或许是顾城风从不曾做过这些事,他的动作太笨拙,换了许久也没把水晶石里的冰块换好。 贺锦年索性舒服地靠在他的身上,她侧着头打量着四周,“难怪你这里很凉快,原来搁了这么多镇暑的东西!” 可她没看到的是,身后,顾城风的眸光如水雾浸润得潋滟生艳,嘴角弧纹上挑,唇色娇嫣欲滴,此刻,他哪有一丝的注意力在换冰块,分明在感受如鸳鸯交颈般的怦然心动。 这时,外面的男女呻吟之声停止,变得异常安静,贺锦年眉峰一挑,一种怪异之感袭上心头。 “顾城风,现在不准你干扰我,我得工作了!”贺锦年佯装薄怒地跳起来,脱开顾城风的怀抱,挑开窗帘,沿着细缝瞧向外面,原来,申剑国不知道何时靠近了他们的马车,仅一丈之遥。 贺锦年一旦进入戒备的状态,整个人就如换了一个人似的。清秀的眉峰紧锁,她的嘴唇紧紧抿着,眸光紧紧盯着申剑国,透出野兽般的凶狠,不知道为什么,从申剑国下轿的那一瞬间起,她就有一种很诡异的感觉,不象是危险临近的,也不是记忆中申剑国给她的那种熟悉感。 但当时代表申皓儿、庆安公主、顾城亦的三种声音正在上演,她把观察的重心放在庆安的脸上。所以,并没有进一步的思忖。 但,当她看到申剑国听到扮演庆安的妇人道出贺锦钰的真实身份时,所有人的震惊,包括庆安公主近乎灰败的眼神求助向申剑国,申剑国却没有丝毫的反应。 贺锦年认为,申剑国会有这两种反应,除了发生这一切他早已预知外,就是另一种可能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事前欲知,那是绝不可能,就算是顾城风,也仅仅今晨才知道她所有的计划,而方才申剑国听到“配方”之事泄露时,当众踢了申皓儿一脚,显然,他也感到很意外。 那么,只有另外一种可能,申剑国没有把顾城亦看在眼里,甚至,对于顾城风的存在,他也不认为是多大的威胁。 究竟是什么令他有如此的自信,她的眸光不自觉地转移到他身边的两个白衣美人。 “她们居然是丹东的皇族!”贺锦年眉峰紧蹙地低语一句,前世对申家的记忆算是很少,因为她三岁离家,十一岁被送往苍月,十六岁回大魏时,不过半年就陷入昏迷,虽然隔了一年后清醒过来,但又马上奔赴战场。 加上她对申剑国后院里的那些莺莺燕燕实在提不起兴趣,尤其是申剑国好男风,侍妾中,男妾占了三分之二以上,彼时的她经过申府后院时,经常是绕道走。 她极力地用她的第六感觉去感应是否有危险存在,可是,什么也感应不到! 她隐隐查觉到似乎有些东西被她漏算了。 她正在苦苦用第六感去感应时,却听得外头猛然响起一声女子的高潮般的尖叫,脸上一红,心底暗骂:梦依伊,你这戏好象演过头了吧! 贺锦年转首不安地看了一眼顾城风,虽说他的脸上极平静,但他的眉梢眼角不复高洁淡雅,双颊染了丝薄怒的血气,却生出异样的邪美,分明也是在极力控制自已的模样。 她略显尴尬一笑,皓眸蕴了一潭澄净温水,言辞里带了些讪讪的不安,“这些人物对话的戏演长了,很难避过禁军的搜索,但戏幕一时半会还不会唱完,所以,刻意安排这一簇来干扰禁军的心智。” 禁军多数为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而且多数为单身。 他们不比那些大臣,有的是银子逛花楼,他们的每个月所领的军饷只够他们温饱,略有结余,所以,乍听到这些令人血脉喷涨的声音,肯定会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干扰他们有效的搜查声音的真正来源。 此时,外面传来的何止是床榻的吱吱作响,那肌肉的拍打、那女子狂浪的呻吟,男子猥亵的淫笑,听得贺锦年全身一阵阵的骨寒:梦妈妈,您太专业了! 彼时,兰桂坊迁往昊王府时,她让金闲来把兰桂坊辅设的琉璃镜和声道管全撤了下来。 后来,她与金闲来在上品小仙见面时,她就交代他准备好,有一天她有用。 六月被庆安掳走后,在公主府,她的手贴上庆安胸口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了贺锦钰是申剑国的骨肉。 她推断,在她伤了贺锦钰后,庆安绝不会善罢干休,待申剑国到苍月,肯定会和庆安合作,借用申剑国来对付自已。 在原计划中,她本想将这些管道辅设在贺府之中,到时窃听到申剑国和庆安的秘密,并揭开两人之间的佝合,让田敏丽和庆安狗咬狗。 只是没料到,顾城亦和庆安公主、申皓儿三个竟合谋狙杀顾城风,并袭击挽月小筑欲图夺取申钥儿的身体。事败后,顾城亦又挺而走险,欲发兵起事,准备围城,再一次摆下了燕京城门的鸿门宴。 所以,她马上改变策略。 昨夜,她传来影卫,让他们前去找金闲来,将声管悄悄辅在了城门四周,他们暗中共埋了三条声管,然后,接到城门内的一家客栈内,常念是演戏出身,最擅于扮演各种声音,所以,她同时扮演了顾城亦和申剑国。 梦依伊自告奋勇接下了庆安的角色。 所有的对话台词,也是她昨晚趁六月睡着后,只花半个时辰就写了下来,当晚就送到了昊王府。从昨晚到今天的申时,有足够的时间让她们俩排演出一场戏。 当时,她在信中提及,要完整演完这一场戏,首先要想办法干扰禁军的盘查,至于如何干扰,时间掐在哪个点上,由梦依伊自已决定。 贺锦年想不到,梦依伊竟然直接演一场活春宫的表演。 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绝佳,立竿见影的好主意! 而顾城风听到后面,实在是感到有染视听,他忍不住又倾身上前,双手掩上她的耳侧。 “戏还得接着唱,现在还不是撤的时候!还有好多秘密没揭开呢!”她咬了咬唇,把心一横,虽然自知这些解释有些牵强,但她豁出去了,“狗咬狗的戏还没上呢!”她避开顾城风的眸光,又勉强地掠了点笑容,故作镇定扳下顾城风的手,扭过了头,轻轻挑开帘子的一角,又看向窗外,猛然,她的眸光与申剑国的视线毫无预兆地相交,可申剑国的锐利的视线只是她脸上略为一扫,微微一眯,便如视她无物般,眸光带着深意,打在了她身后的顾城风的身上。 贺锦年心一沉,心头有种错乱的感觉,前世中,她感应不到申剑国的戾气,而现在脱开了血缘的牵绊,她依然也感觉不到。 这时,那一男一女之声又响了起来。 “剑国,你上回给我的古灵巫术,我让苏楠修习了,可如今她死了,我身边少了个得力的人,不如,你把赵妍给了我吧!”同时,水花四溅之声响起,让人难免联想到,一场疯狂的性事后,来个鸳鸯浴。 “你的心真贪,一个姚晋南就足够抵十个赵妍,你偏生要盯着她身边的几个人!”申剑国声音里透着笑意,“不过,既然你看中了,我就考虑考虑,只是,也得看你表现,如果你能让顾城亦马上立钰儿为太子,我即刻让赵妍来找你!” 一直伫立不动的田敏丽突然晃了一下身形,听到申剑国和庆安的一番表演,不知道是痛到极点后反而归于了平静,她一直侧首,死死盯着庆安公主,她精准地读出庆安平静的表面下,心底是如何的悲哀和绝望! 她的伤心却在细细品味着庆安的恐惧中,缓缓地沉淀下来。 在听到对话中提到苏楠时,田敏丽低低地嘲笑开了,看着庆安的眼划过了狠色,苏楠曾是她最贴身最得力的侍婢,十几年前突然就失踪了,原来跟了田敏文。 而赵妍,这些年一直跟在她的身边,极为能干,很多府里府外的事,不好让申府管事出面时,她都让赵妍悄悄地办了,原来也是申剑国的人。 看来,夫妻十几年,她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个透明人,而他在她的面前,不仅包了一个严实的面具,只怕连着那颗心也是用铁皮包裹住。 更令她意外的是,申剑国居然将属于她的古灵巫术私相传授给了田敏文。 这种感觉实在是令她有如吃了一只苍蝇! 从他们二人方才的对话中得知,田敏文没去研习,而是让苏楠去学,这个妹妹果然一如既往的成不了大事。 修习古灵巫术要忍受常人不能忍受之事,最好从年幼就开始学,并与毒虫相伴,甚至要付出常人所无法忍受的痛苦,比如她和申剑国成亲后,她连连生了五个女儿,皆因她体内有毒虫的残余气息,那些孩子都活不过三个月。 申苏锦是她生下的第一个健康的儿子,是她一切的希望源泉。 而田敏文,她向来是瞧不上这个妹妹,今日能给这个妹妹盘算到这个层度,应该说,她是输在了枕边人的手上! 她拍了拍身边的女儿,看着女儿那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嘴角微微一抽,掠开一丝勉强的弧纹,“别怕,娘就是找遍天下,也会给你寻一个适合你的身子。” “娘亲,能不能快点,女儿一天也熬不下去了!”申皓儿瞬时激动起来,捉了田敏丽的袖子不放。 “别急,等娘亲把这里的事先解决了!”田敏丽很平静地从女儿的手中抽出袖襟,拍了拍申皓儿的肩膀后。 一转首,那张明艳的脸突然就变得千娇百媚,是的,一件件揭开的真相如带着倒刺的鳞鞭一下一下地抽打在她的身上,从生剐到抽筋,至体无完肤。从疼得连呼吸都困难,变成了笑靥如花。 不是因为痛到麻木,而是因为有人的结局比她更惨,更早被踢出了局。 但是,她还是想踩上一踩,她想剥开田敏文苍月公主的那层护甲,连皮带肉地,让她赤裸地站在这城门下,永世不得翻身。 于是,安抚完女儿后,缓缓走到申剑国的面前,杏眸里流泻出玉石惧焚的悲壮,而声音,却是寻常女子对于无情丈夫的质问,“剑国,田敏文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跟她背着我生了一个女儿还不算,还偷偷跟他生了个儿子!”说完,一手狠狠指向庆安,“田敏文,别以为你易了容,改名换姓,我这做姐姐的就认不出你!” 一语道出庆安真实的身份,更同时揭出庆安和申剑国早已佝合在先。 申剑国先是一怔,眸中薄雾散开,伸出手慢条厮理地一抚耳鬓的垂须,攒起在唇角眉梢全然是无可奈何的纵容,“敏丽,你们姐妹两的恩怨,自行解决,不必问我。”田敏文已是注定的废棋,但田敏丽还有用。 田敏丽娇滴滴地一笑,盈盈上前,捧了申剑国的脸,当众落下一吻,在他的耳边轻轻落下一句,“二十年的夫妻,终究还是你了解我!” 是的,申剑国最后伸出一脚,直接将田敏文踹入了地狱! 若说先前顾城亦还有一丝的疑虑,那这时候,就全部没有! 人群中瞬时爆出顶沸之声,“原来竟是假冒皇家公主,必须严惩不殆,否则,皇家颜面何在!” 贺元奇想不到自已为帝王背负了近十年的羞辱,原来是个无关的妇人给的,而这一瞬,围绕他脑子里始终想不通的事终于想通了。 原来,顾城亦并非乱伦,而是一开始就与这个假冒庆安公主的妇人佝合,其背后究竟藏了什么样的交易,他并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他为了帝王背负的十几年的耻辰,竟是帝王有心赋予! 他再也控不住心头的愤怒,他上前一步,朝着天子跪下,“皇上,先不论贺锦钰究竟是不是皇家血脉,微臣首先能断定的是庆安公主的儿子贺锦钰并非微臣的亲身骨肉。按苍月律法,妇人身犯淫戒就得浸猪笼,只是庆安公主乃皇家公主,微臣无法用家规处置,请皇上替微臣作主!” “贺爱卿所言极是,来人,把这冒名顶替的妇人给捆了,即刻押进死牢!”顾城亦上前一步,俯身扶起贺元奇。 死牢?不经三审,直接押进死牢,庆安脑子瞬时就变得空白一片,甚至,感到一瞬间空的不是思想,而是脑浆,她全身颤得只觉得连骨架都要散开,甚至不懂得如何爬跪到顾城亦的脚下,“不,皇上,您不能这样,您只听这些话,如何能断臣妹的死!” 申剑国已明确表态,这个男人她懂,一旦狠时,没有任何的转寰余地,所以,她不能求申剑国,唯一的生路,就是死不承认,否则,连着她的钰儿也会被波及。 “臣妹?朕没有你这妹妹!”顾城亦一脚踹开她,阴阴而笑,“想来,这些年让你妆容一个容貌不及你一分的老妇,委屈了你!”顾城亦转道,眸光带了些深意,“不知申夫人能否揭了她这一张脸,朕实在不忍心,这毒妇玷污了朕皇妹的声名!” 田敏文一听,缓缓上前几步,朝着顾城亦轻轻一福身,淡淡一笑,“这有何难,皇上命人捆住她,我自是有办法让她露出真颜!” “不”庆安公主打了个寒噤,她脸上的易容是苏楠借用古灵巫术上的记载制作的人皮敷在脸上,若果要摘除,必需先经过十几天的药水涂抹,然后让那一层皮渐渐脱落,最后才无损地露出真容。 易容的时间如此之长,那张人皮和自已脸上的肌肤早已粘连在一起,若强行揭开,只怕会连皮带肉地剖下来,这恐怕比起申皓儿毁掉半边脸还要令人恐怖。 “现在还由得你?”顾城亦俯下身,眸中阴冷如恶灵,“朕很想瞧一瞧,这人皮剖下后,是什么样子!”语置,站起身,气势如虹地朝着禁卫军扬手,“来人,把这妖妇给捆了!” 今日,很想对《携子重生》的老读者说声谢谢,没有你们坚定的支持,月走不到今天(梧晴雪、幽悠、莉儿、依伊,梦影、铃兰、六月、西西、繁星、念念、cyysammi、anxiaoxiaona,媛,羽飞、水泠泠、百合、闲来、漓儿、成天在线、daixiaoxuan等等)谢谢你们!对于〈篡后〉的新粉(大仙、西灵春、道子、玉子、古月、叶子、薄情、倚笑紫风、风自由1、纪安晓、弦月儿、书签、CSC1357、rdyhy、西米露、枫叶红了等等,尤其是数字和英文的潇湘名,请原谅月无法一一报上)谢谢你们的支持,让月在最困难的时候上了月票榜,让更多的读者有机会看到月辛苦写下的文。在此,月向你们深深一鞠躬。月承诺,这个文不会拖任何情节,且每一章都会言之有物,所以强荐亲们不要跳订看文,以免错过一些伏笔! 正文 086 她是本王的人 章节名:086 她是本王的人 “不”庆安凄厉之声直透在场千人的耳膜,这不公平,老天对她不公平,她不能以这种惨烈的羞辱方式死去,“皇上,您听我说,只要一句话,您一定要听!” 顾城亦扔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和毫不迟疑离去的脚步,禁军却火速地靠近她,庆安在禁军如铁爪般的手捏上她肩膀的一刹那,突然福至心灵般,语声不再充斥着哀求,而是如惯常的尖锐,带着刻薄的嘲讽,一字一句地从嘴里吐出,“顾城亦,这句话事关今日成败,你难道连听都不敢听?” 多年与顾城亦打交道,庆安也摸透了顾城亦此人极多疑善变,如果自已一味求饶,只怕更催促了他拿自已先开刀挽回颜面的决心。 唯有剑走偏峰,让顾城亦信了她,方有一丝挽回的余地! “你还有什么伎俩?”顾城亦冷然转身,眸光阴冷如蛇信般地上下打量,“你身上还有哪一个地方值得朕去相信?” “顾城亦,从御花园的荷池画舫开始,你我就是同坐一条船。而到了现在这一刻,就算是相互利用,你我今日最终的目的是相同。现在,我只有一句话想奉劝,皇上要是爱听,那就请移步,这话只能让皇上一个人听到,要是让旁人听到,防心一起,只怕会毁于一旦!”她见顾城亦站着迟迟不动,显然是在防备着什么,嘴角忍不住一撇,鼻腔里喷出浓重的嘲讽,“我一个妇人,手无寸铁,难道皇上还担心我伤了你不成?” “量你也玩不出花样!”顾城亦心里变得有些七上八下,此时天色早已暗冗,林卫民却迟迟未至,他心里始终感到不安。尤其是今日燕京城门,从一开始,局势就不是他所预料,那三个人的对话虽然全是事实,可目的分明是将他和庆安的联盟打破。 顾城亦一思及此,瞬时后背冒起一层层的冷汗,庆安说对了,无论两人是否相互利用,今日既然他们二人的目的在顾城风,他就不能错过任何一丝的机会。 顾城亦心思一定,马上阔步上前,顺着庆安的递过来的眼色,略一俯身,庆安马上压低声线道,“今日城门,所有的人都知道皇上与臣妹达成协议,立贺锦钰为太子。这里有千多人,不可能没有林家的人在,皇上您等于当场撕毁了你与林卫民的契约,你以为他还会助你一臂之力么?皇上,您看这什么时辰了,林卫民还不出现,这不是说明了什么?”庆安见顾城亦脸色越发阴沉,马上道,“皇上,不瞒你说,我还有最后一道杀手锏,如果你肯信我,只要等上一个时辰,等姚晋南来了,我会送给你一个天大的贺礼,足以将功赎罪!” 顾城亦冷笑听完庆安含糊其辞的话,侧开脸,马上退开一步,他现在甚至觉得庆安身上的气息都是脏的,他睨眼瞧着庆安,“什么大礼!你别卖关子,庆安,你有话最好说个明白,别藏着兜着,如果你只是想拖延时间,朕告诉你,没用!” “诛杀顾城风!皇上,此人来了,顾城风必死无疑,届时,林卫民是否支持已无关紧要!”庆安话刚说完,终于见到顾城亦脸上讶异的神情,她阴冷一笑,附在顾城亦的耳边,悄悄说了一些话后。 顾城亦虽然神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他的眼神已不复方才的凌厉,最终冷着脸朝着庆安颔首,“好,朕就再信你一次,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 车驾内,贺锦年看着顾城亦和庆安两人交头接耳,她心头诡异一跳,幽黑如宝石的瞳仁瞧着外面的四周阴暗的角落,低低的声线中带了分疑惑,“殿下,姚晋南今日居然不在,这不合理,庆安肯定还保留着什么!”余音未落,突然,贺锦年脸色一变,极速地就地一滚,从案桌上拿起自已的弓箭,低唤一声,“助我!”便是夺窗而出。 贺锦年虽然内力尽失,但她的身手极为敏捷,两手搭上马车上的窗棂,双腿一下就站上了轿顶,很快就满弓拉起,朝着被灯笼映照处红光一片的夜空射去。 顾城风早已站在她的身侧,手掌抵于她的后背,将内力强行输入。 一声尖锐的箭翎破空之声过后,一起男子声音朗朗笑起,“好箭法,差点就伤了本公子!”一袂白衣从空中翩翩而下,一个女子如九天仙女般站在城墙之上,手里轻舞着一根短箭,眸光带着娇柔,“这位小公子师承何人?竟懂得失传百年之久的姚族箭法!” 众人方认出,原来这女子竟是申剑国身边的一个美人,可他的声音分明是成年的男子。 “斐儿,别顽皮,下来!”申剑国朝着那白衣男子招了招手,又对贺锦年道,“贺五公子,不知为何伤我申剑国的内眷!” 敞亮如白昼的夜色中,贺锦年精致的小脸明晃晃闪着嘲弄之意,她站在轿顶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申剑国,那讥诮表情伴着鼻腔一声带着蔑视的哼,似乎在说:你没资格在此发言! 那样的气场竟生生碾过申剑国从容不迫的笑脸,让所有的人皆有幸看到,申剑国在那一瞬间脸色沉了下来,他眸光冷冷地看向众人,最后落在了帝王顾城亦的脸上,“敢问皇上,这就是苍月国待客之道?本将军千里来贵国,携重礼参拜,先是遇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竭力羞辱,本将军一言不发,因为本将军相信,这朗朗乾坤,自有公道。可现在,贺五公子竟当众射杀本将军的内眷,是不是觉得我大魏弱国可欺?” 章永威即刻朗声道,“将军不必发怒!”又低声对贺元奇笑道,“太傅教子有方,可喜可贺!”言罢,便站了出来,对帝王躬身道,“皇上,贺五公子虽年幼,却是金殿登科榜首,老臣以为,贺公子此举定有缘由,不如让老夫盘问贺五公子!” “章爱卿言之有理!”顾城亦突然被公然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早就恨不得撕了申剑国和庆安这一对奸夫淫妇,可毕竟庆安好处置,申剑国代表的却是一国来使,无确凿的证据,即使他是一国的皇帝,也不能强行将申剑国拿下。 如今有人替他出了这口恶气,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章永威领了旨,呵呵一笑,展颜对贺锦年道,“护国将军此番前来代表着一国来使,以两国邦交礼仪而论,贺公子方才攻击护国将军的内眷确有失妥当,只是老夫一向认为,贺公子虽年幼,却非鲁莽之子,倒想问一问,是何缘由让贺公子如此愤怒!” 贺锦年回以一笑,心里思忖,这章永威不愧是提刑司,马上懂得及时站出切入要点问话,还时时提醒我如果圆不了话,就以年幼而避过罪责,“锦年谢章大人,章大人果然是明察秋毫,锦年自知申护国将军来我朝代表的是大魏国君,但锦年方才认出了去年在大魏和苍月边境刺杀我和妹妹的凶手,所以一怒之下方动了手!” 此语一出,简直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之前众人所闻的不过是一男一女的对话,而现在贺锦年却是当年血案唯一的幸存者,他就是活生生的一个证据。 “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污陷是本公子伤人?”白衣男子怒极而笑,宽袖一展,傲慢负于身后,他是什么身份,会去办这样的差事,想不到这少年如此胡谄。 他高高立于城墙之上,宫灯照在他柔媚的脸上,肌肤泛发出一层淡淡的珠玉之光,夜风吹过,衣袂飘飘,倒有点九天仙子下凡尘之态,可惜那一张口,那纯色的男人嗓音,便让所有的人感到不伦不类。 贺锦年双眸射出幽然冷光,抬起眼睑看向城墙时,手中弓箭再一次拉成满弓对准纳兰钰斐,声色疾厉,“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掌心上有一颗豆大的朱砂痣,去年你一掌击向我时,我亲眼所见。这就是证据!纳兰钰斐,敢不敢把你的手亮出来,给大家瞧一瞧!”贺锦年摆明的就是陷害,因为方才在轿中,她突然感应到梦依伊和常念可能会有危险,瞬时反应到,肯定有人找到了管道之声的来源方向。 她马上持箭而出,果然看到一束白影掠向客栈的方向,她当即就射箭,只是没想到这男子的武功如此之高,竟能接下她手中的箭。 或许,申剑国自始至终的自信也源于此,有高手在身边相护。 贺锦年现在就是唯恐不乱,她的箭射出后,金闲来收到他发的信号,会马上安排梦依伊和常念撤离,要安全退出,并神不知鬼不觉把现场的东西撤离清楚,最快也要半柱香时。所以,她就拿着这个男子先开祭。 纳兰钰斐显然震惊不已,先是被这小小少年精湛的箭法而难以置信,此刻又被这少年的眼射出如此不符后年纪的凌烈杀气而震动,尤其是那种炙热的逼视,象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一般,可他着实想不出,他与这少年有何恩怨,他带着探究的眼神与贺锦年对视片刻后,挑了挑唇,“你又是如何知道本公子的掌心有颗痣?”纳兰钰斐自负艺高胆大,虽不曾亮出掌心,但却直接诚认自已掌心有痣。 贺锦年仰天一笑,声音虽幼嫩,笑声却如成人般透着一股威严,而言辞更是令所有的人感到热血澎湃,“纳兰钰斐,想不到你堂堂一个皇族的后彝,居然甘于一个男人的身下,违心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难道尔就没想过何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么?今日,你既然敢踏进我苍月的国土,我贺锦年虽年少,定也能让你埋骨苍月!”她也是在一箭射出后,看到这男子在空中飞舞躲避时,身如飞天般,突然想起,有一年在申府中,看到一个白衣男子跃上申府的高台,从空中捉了一只雀儿,当时她远远看到他张开的手心里,一颗如红豆般的胭脂痣。 所以,她当机立断,就把贺锦筝的死光明正大的算到了纳兰钰斐的身上,从而迫申剑国有口难辩! 一旦证实,那申氏一族就坐实了屠杀贺元奇一家老小性命的元凶,那顾城亦就必须押下申剑国及他身边的美人。 纳兰钰斐虽然委身于申剑国身下,但骨子里还是透着皇家的傲骨,岂容一个少年如此当众污辱,瞬时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怒指,“臭小子,你再敢胡言一句……” “大胆!”贺锦年厉声一喝,截住纳兰钰斐,口诛如伐,言词凿凿,“你一个亡国皇族后人,不过是申府的一个粉头小妾,竟敢在此对本公子无礼,本公子虽年少,却有苍月功名在身,你竟敢当众辱我!”这一句,简直是生生震在苍月众臣的心上。 个个都想忍不住大声为之喝彩! 方才申剑国一箱箱列举他们的罪证,虽然现在还没有揭开到底谁榜上有名,但对于他们来说,如同煽了所有人的脸。 “老子宰了你!”纳兰钰斐何曾被一个孩子逼问得如此狼狈,而他的眼角又瞥到田敏丽一双含讥带讽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已,更令他心生恼怒的是,站在贺锦年身侧的那个白色章纹袍子的年轻男子一张脸竟与自已有五分相象,虽稳伫不动,周身却盛满皇族贵胄之气息。 有一瞬间,心中油然而生一种鱼目与珍珠相遇的卑微感! 怒气横生,再顾不得多思忖,话刚落音,身子便如鸿雁极速地朝着贺锦年掠来,贺锦年冷笑一声,不闪不避,箭光一闪,朝着纳兰钰斐的眉心射去。 申剑国脸色一变,想阻止时已是不及,嘴角一挑,反而负手而立静观其变。 只见灯火通明的夜空,顾城风白色的身影如电,划开天空,如游龙般地闪身逼近纳兰钰斐。 纳兰钰斐猛然感到一股冰冷气息袭来,直沁得肺腑都要冻住了一般,大惊之下,在空中一个翻身,欲闪身急退,却被对方一股冰冷的绵力缠住,只得气沉丹田,狠狠地反击。 两个白影在空中交汇,只不过是光影之间,众人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听一声闷哼,其中一道白影如被射出的箭矢般盯在城墙上,一口血狂喷了出来,宫灯下,众人只见纳兰钰斐身如片纸般从城墙上滑下,整张脸冻成白霜。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话未说完,一口热血欲喷了出来,却在咽喉处生生的冻成冰棱卡住,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直漫延到四肢百骸,迫使他连跪都跪不住,直直头朝下俯冲了下去。 夜风下,顾城风回身稳落在倾红的桥顶之上,右臂伸出,将贺锦年拦腰一抱,带着她跳下轿顶,直待她稳稳站定后,方收回手,而后,桃花眸挟杂着冰雪之刃,语声冷漠,“在燕京城门,岂容你一个大魏的粉头小妾作乱?” 这一句简直是大快人心,颇有壮我苍月的豪情,方才被申剑国几箱罪证压得自觉矮了一截的大臣瞬时就挺起了胸膛,齐齐朝着顾城风俯首而拜! “起来!”申剑国的声音很平常,甚至不见身为武将的威严,可他的眼睛很冷漠,至纳兰钰斐的身边时,也不俯身相扶,只是朝他伸出一只袖襟,居高临下睥睨着他,姿态无情得令人瑟骨。 纳兰钰斐咬牙伸出手捉住申剑国的袖襟,瞬时感到一股热流游进自已的体内,如破竹般将他体内近凝成冰块的五脏化开,他明显地感到他体内的血液在回温,他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摇晃了两下后,踉跄地朝着申剑国怀中倒去,却不是如他料想般被他纳入怀中,而是腕骨处却传来一阵撕扯般的痛苦,耳绊传来他细如线的声音,“斐儿,这是教训,以后没我的命令,再敢私自出手,我便废了你!” “是,将军!”纳兰钰斐眼圈一红,声音带了丝脆弱的无助,他知道左手腕的骨头已被申剑国捏得裂开,好在没有捏碎,尚可以治愈,他朝后退了一步,微微朝着申剑国做了一个女子温婉的福身动作,此时,声音明显变得柔媚近似女子,“谢将军不杀之恩!” 顾城风伸出修长的手轻轻抚了一下贺锦年的发顶,与贺锦年的皓眸对视,他笑得温润如玉,眉眼之间却露出纵容的神色,“你排演的戏我看完了,很精彩,不过,下回不许如此猛浪!” 众臣几时见过如此温润好颜色的景王顾城风?在他们的眼中,顾城风就如一尊屹立在苍月之巅峰的碑石,被云雾缭绕,周身不带丝毫的人气,只需安静地俯瞰众生,接受世人朝拜! 贺锦年自是明白顾城风是指那梦依伊模仿出来的性爱声音,她挑起眉尖,瞳仁中浅蕴着顽皮的笑意,“还没演完,你先让你的人再候一柱香,一会自然会轮到你的戏上场!” 筹谋了这么久的戏,好不容易妖魔鬼怪齐齐上阵,如何能轻易拉下帷幕? 定叫他们牛鬼蛇神,十八般武器齐齐亮出,混战个你死我活,方罢休! 顾城风低低一笑,俯了身,在她耳边轻道,“要不我助你,让顾城亦剖了庆安的脸再说!”他虽在坐轿之中,但叶明飞却是一等一的影卫,潜伏游戈在四周,庆安和顾城亦的耳语岂能瞒得过他。 可惜,姚晋南早已被梧晴雪生擒,此刻正排着队等候上场! 这一计,他的身边除了叶明飞外,就算是顾城军也不知道! 那日挽月小筑,梧晴雪受了重创,但西海龙珠却是神物,不过一个时辰,梧晴雪便恢复。 在潜心阁,他派出的调察申氏一族的四海影卫传来消息,庆安的真实身份原来是田氏一族的庶女。顾城风马上知道,庆安与顾城亦合谋袭击挽月小筑失败后,庆安定不会坐以待毙,而姚晋南就是庆安身边最强大且最信任之人,所以庆安定会将最后的一线生机压在姚晋南身上。 所以,在潜心阁他便派出梧晴雪暗中跟踪姚晋南,叶明飞与云泪配合演戏,导演一幕梧晴雪在疗伤的假相。 姚晋南当时被贺锦年一箭穿肩,脚程受了影响,就算梧晴雪不慎被姚晋南发现,以梧晴雪的武功,自保足足有余,所以,人多去跟踪反而易暴露出踪影,只是,顾城风也没料到,梧晴雪竟能生擒了苍月排名前十的高手姚晋南。 纳兰钰媛见兄长吃亏,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安静地扶了纳兰钰斐到一旁的树下,助他打坐疗伤。 “景王殿下,何必出手出此之重,我这斐儿不过是受了冤屈一时激动罢了!”申剑国侧首语声一如既往地平静,这一次,他倒上下打量了贺锦年几眼。 “冤屈?”顾城风冰冷的嗓音划破众人的耳膜,“护国将军的意思是一定要袒护贵府内眷?”他垂袖而立,身形不动,桃花眸刹那间凝起冰雪之气,瞬时令在场所有的人感到低沉的气息簇簇流转,声音轻而掷地有声,“本王的人岂容他人质疑?” 一句“本王的人”让所有的人为之侧目,倏倏倏地把眸光再次打在贺锦年身上。 十二岁高中状元时,惊了天下文人! 十三岁闱场五箭穿羊,跌破了苍月武者的眼球! 这一刻,震惊了所有在此的文武重臣,便是连申剑国,亦为之不解,那略带混浊却暗藏锐气的双眸再一次地投向了贺锦年。 贺锦年没有理会所有人的注目,她的眸光带了沉静,悠然绵长地扫了申剑国一眼,此时,她呼吸平稳,没有半分激动,灵魂是上天赋予她的,而肉身,她已经抛弃,申剑国和田敏丽于她,就是仇人。 小手被手边的人一握,她转首,对顾城风略显顽皮地眨了眨眼,再次看向申剑国时,眼中蓄了芒刺,眸中闪着不合年纪的凌厉,“申剑国,你连大老婆和小老婆都管不定,还管得了你那男小妾!” 这话极刻薄,但苍月的众臣爱听呀,这申剑国如此居心叵测,竟暗中搜集他们的罪证,这下,老脸竟然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给煽了,活该! 众臣中附声之声此起伏彼,个个脸上带着赤裸裸的嘲笑,而章永威适时站了出来,“贺五公子说得极是!护国将军,既然我们贺五公子当场指证你的男妾是凶徒,那此人就不能随你了!方才皇上既然已令本官负责调查此案,那就烦请护国将军把人交出来!” “章永威,亏你一世英明,瞎了你的狗眼,我兄长乃纳兰嫡系,难道会屑于动手杀一个毛头孩子?”纳兰钰媛实忍不下这口气,那命案发生时,轰动了整个苍月和大魏,她自然也有印象。当时,她和兄长在申府之中,如何能分身去大魏边界犯下杀戮? 章永威根本不理会纳兰钰媛的怒骂,冷冷一笑,转身对帝王躬身道,“皇上,臣认为,此事既然矛头已指向申家,臣请皇上下旨,允许臣盘问护国将军!” 田敏丽原本等着准备如何着手生剖下田敏文的一张脸,谁知田敏文和顾城亦两人又定下了什么协议,硬是给庆安延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这里局势如此变幻,延一分都可能代表着一份生机,她岂能坐视今日田敏文从她的掌心里逃脱了出去? 适巧,一个少年突现,倒和申剑国身边的妖男扛上,她自然要借着这一把火烧一烧。 听了章永威的话后,她的心一动,迈出一步,向顾城亦微一福身道,“皇上,其实依臣妇所见,贺锦年那一对兄妹威胁到的只是贵国假公主的利益,既然大家都想知道真相,我倒是有办法,不如,让我来替皇上分忧?”也不待顾城亦开口,田敏丽就从怀中拿出一条金白相间的小蛇,与田敏丽站得很近的几个后妃直吓得连连惊得后退几步。 田敏丽嘴角含着淡淡的笑容,不急不徐地将小蛇放在掌心之上,那蛇马上立起身,朝着众人吐着红红的蛇信。 顾城亦无端给申剑国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天子颜面早已在百官面前丢尽,他对申剑国何止是恨之入骨! 加上他将庆安下嫁给贺元奇的真相被揭开,他此时也极想给贺元奇一个交代,毕竟朝中的新贵,有不少人是贺元奇的门生。 而田敏丽的主意又与他方才答应庆安的不相冲突,他也极想听一听,当年贺元奇家的惨案是不是和申氏一族有关,如果是,那正好,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处置申剑国。 顾城亦做了一个虚扶的动作,郎声道,“申夫人既然如此伸明大义,那朕自然准了!不过,朕很好奇,申夫人所谓的办法,就是这一条蛇?” 众臣没想到,田敏丽在关健的时候,竟然与申剑国倒戈相向,看来女人的妒忌之心,当真是比什么都可怕! “皇上可千万别小看了这条蛇,此蛇自幼与民妇一起成长,它虽是以毒虫为食,却不是什么也吃,它只吃蛊虫。”田敏丽略带炫耀地将自已小指的指尖凑到蛇口,那小蛇竟如小狗一般伸出舌头,细细舔着田敏丽的手,惹得众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帝王后妃一个个噤若寒蝉,既好奇又害怕的斜着眼瞟。 田敏丽成功地看到庆安方稳定下来的情绪似乎又在崩溃边缘,她巧笑嫣然,手指轻轻抚着那金环蛇的蛇身,“此蛇与别的蛇不同在于,蛇大多喜阴,而此蛇却畏寒,所以,刚敷出时,都是寄养在人体之内,直到长成一根手指大小时,方从人体的鼻孔里钻出来”田敏丽的话未说完,张晴妩已是惊叫一声,象踩了蛇一般惊跳跑开,再无半丝的好奇之心,而那些后妃原本就是惊弓之鸟,被张晴妩这一叫,只吓得魂都跑了一半,亦随之散开。 顾城亦听得也是一阵阵的发冷,心里不仅佩服起申剑国,这等与蛇为伴的女人,就算是天上的嫦娥他也断不敢与她同榻而眠,这大魏护国将军的口胃确实是另类。 田敏丽似乎对所有人眼中的戒备毫无察觉,她信步款款至庆安的身边,摊开的手心放在离庆安的脸一寸之远,她那声音带着极为宠溺似乎在夸自已手中的小蛇,但唯有庆安方知道,田敏丽的眸光是对着自已,那瞳孔内仿佛还有一对金环蛇正对她吐着娇娆的蛇信。 庆安耳边清脆的听到蛇信发出“嗤嗤嗤”的喷吐声,腹下一阵阵空虚后,一股热流根本控不住地从双腿间泌了下来。 田敏丽眸中闪过讥诮,声音越发地温柔起来,“这小家伙因为自幼在人体长大,所以,它对人的五脏内腑极为熟悉。只要我将此蛇放到人的鼻孔中时,它就能利索地找到一条通道,到达人的心脏最近的一个地方。” 田敏文一听,双腿一软直接瘫到了地上,她求助地看向顾城亦,颤着声道,“皇上,还有半个多时辰,请皇上信守承诺!” “朕自然是信守承诺,不会在此时剖了你的脸皮,但一码归一码,此事涉及到贺爱卿女儿的冤情,朕决不能估息,何况,申夫人只不过是想为自已的丈夫的清白求证而已,朕甚为了解!”顾城亦一脸信誓旦旦的模样,“申夫人,此蛇是否不伤人命?” “皇上圣明,小环虽顽皮,但没有臣妇的指令,它是不伤人!”田敏丽悠悠一笑,连正眼也不瞧一丈开外的申剑国。 这时候,她才不去管申剑国的脸面,她知道既便真相揭开,申剑国照样也能全身而退,但田敏文就不同了,她脸上笑意更深,语带诛心,“臣妇这是坚信将军决不可能做出如此泯灭人性之事!” “田敏丽,你为什么一定死咬着我不放!”田敏文自然认得那金环蛇,这种蛇是田敏丽养大的,年幼时,她和田敏丽吵架时,田敏丽曾让蛇从她的鼻孔中钻入,让那蛇在她腹中呆了近一个时辰,直到她难受得一直翻胃,胃酸分泌过浓,小蛇不适应后,方从她的鼻孔里钻了出来。 这是她一生最恐怖的恶梦! “妹妹言重,姐姐这样做,也只是想给妹妹一个清白,毕竟这里一千多人在看着,若妹妹没做过如此伤天害理之事,那何不信姐姐一回!”田敏丽话未说完,根本不待庆安反应,便将蛇往她鼻孔前一凑,那蛇极为聪有,马上知道主人的意思,灵敏地一钻,就如一只黄蟮般消失在庆安的鼻孔中。 贺锦年嘴角缓缓地绽开,如烟花开极在最美一瞬,而后消逝无踪。 她眸光沉静地看着田敏丽手中的金环蛇,在这个时空没有任何现代科技可以逼迫一个人吐露真言,唯有严刑逼供。 田敏丽这种让人恐惧到极致的手段,凭着她对庆安公主的了解,她肯定是抗不住,因为彼时,她也曾这样逼迫过庆安,这个女人说开了,就是一只纸老虎! 不过,田敏丽恐怕谋算不到,真相最后,被扼死的将会是她自已! 她知道,这一回,地狱的往生路通向人间,彼岸花开,它将唤醒田敏丽记忆中罪恶,让她自食人世间的因果报应! 清算的好戏要上场了! 庆安只觉得左鼻孔处先是一阻,瞬时马上感到一股带着微凉的触感,缓缓游移而入,眼眶、嘴巴倏地张裂到极致,那一刻,恐怖的记忆纷至沓来,更甚,比起三十几年前,这小蛇的体形明显大了两倍,当它穿梭在鼻腔时,明显把她鼻管撑挤得象被人硬塞入了一根粗指长的软棍一般。 至咽喉时,喉中的呕意随之冲上大脑皮层,庆安甚至来不及品味那种窒息的恐慌,那小蛇一到了宽敞之地,便是一溜地滑了进去 “啊啊啊”那一声声尖利惨叫直要把所有人的耳膜划破,直入云宵。庆安觉得周身被争先恐后的尸虫侵占入体一般,捧着咽喉满地打滚,这一刻,什么生生死死、名名利利都不在乎了,就算是马上被肢解,只要意识一空,也是一种解脱!她四肢爬地,几近痉挛地挣扎到田敏丽的脚边,全身颤抖地指着自已的肚腹,满脸泪涕和悲恐,哀声嗷嗷,“姐姐,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认,姐姐你放过我吧!” 今天一天喜忧参半,一是经过三天请假,昨天恢复更新,单章订阅不但没有出现月所担心的下跌,反而涨了近一百个,有些逆袭的感觉呀。 二是,盼了许久的大风推没见到,失望彻底。 不过,月最难的时候已过去了,现在有亲们给月撑腰,月更会坚持到底。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有月票的亲,请支持月,这是月唯一的希望了~ 正文 087 谋算一生,葬尽子女 章节名:087 谋算一生,葬尽子女 众臣、后妃甚至是帝王顾城亦一口气都提在了嗓子眼,没有同情,仅仅是兴奋和好奇,若说起先听的是一场戏,但这时候却是当事人亲口要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贺锦钰几岁?”田敏文巧笑如嫣,眸中不笑不讽,指尖轻轻划过庆安肿裂的嘴角,“好好回答,姐姐不会和你计较的,到底是一母同胞!” 除了视听、所有的思想此时皆被恐惧侵占,庆安公主急切中带着声嘶力竭的哭泣,“十五岁,比皓儿小了两岁,是我在川西怀上,是剑国的骨肉!”鼻涕、眼泪顺着青肿的脸肆意而流,直看得所有人心头怦怦乱跳。 这当真是他没料到,他本想让田敏丽追问的是贺家的惨案,谁知道田敏丽一开口便指向贺锦钰。 答案果然是申剑国! 顾城亦双眼弥上怒色,一张脸瞬时涨成铁青,尽管这个答案是一把砍向申剑国的利剑,但同时陪上的却是他一国帝王的颜面。 众臣齐齐低下首,佯装没听到! 众人也不知是同情田敏文摊上这样一位蛇蝎般的姐姐,还是怒其居心过于不良,终遭报应。 唯有申皓儿一脸兴奋地站在田敏丽的身边,看到如此强悍的母亲,她有的是自信,能够为她寻找到一个适合的身体。 田敏丽嫌恶地拂开庆安缠上来的双手,此刻,也不需她多言一句,只要她稍表示出一点不悦之色,神精崩溃到极致的庆安马上就会收回手,并讨好的将手缚于自已的身后,端跪着,象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等着大人的责罚。 田敏丽嘴角微微一撇,不错,记忆中的田敏文就是这样,“那如何瞒天过海,让所有人以为是苍月国皇上的?” 庆安此时的呼吸梗在胸口之处,她根本不敢去体会那种,从腹中传来一阵一阵蠕动感的恐怖,她调集所有能集中的精神去听清田敏丽盘问的每一个字,唯恐自已的回答出一丝的错漏,致田敏丽拒绝召唤出她体内的金环蛇。 回答时,没有任何犹豫,更不用任何思索谴词造句,声音很急切,“苏楠有医术,让我假孕,太医也诊不出,十个月后假意生下,抱了个婴儿作数,养到一岁……啊……”突然她的嘴角直抽,仓皇的脸色急剧变得惨白,肿涨的五官瞬时挤皱成团,她狂叫一声,双手狠狠地抵在腹下,滚跌在地,两腿乱蹬翻滚着,原本就散乱的头发绞缚在脸上,十足象个疯子般地哀嚎连连,“不要呀……疼死我了……姐姐,你让我死了吧……你让它不要动,我说,我什么都交代了,还不行么……” “小环,不要这么顽皮,再往下钻,会出人命的,出来吧!”田敏丽略微蹙眉,感到听一半被打断有些不悦,便轻轻吹了几声口哨。 这一回,便是连顾城亦后背亦起了一层密密的汗,人的胃腹下去就是肠,那胃与肠之间何等的狭窄,难怪庆安会痛成这样。 众臣暗自摇首,简直是叹为观止,这是一对孪生姐妹么?杀父仇人也不过如此。 随着田敏丽口哨声停下后,地上翻滚的庆安开始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因为过于疼痛,她全身的力气象是被耗光似地曲在地上苟延残喘着。 戴向荣是刑检司出身,最初也是刑讯官,在他手上,什么逼供的事不曾做过?可是能令一个人恐惧到连死都觉得是一种解脱的方式,也算是第一次见到。 别人或许是外行看不透这蛇的厉害,但戴向荣却能从庆安的表情读出,她便是想一头撞死,也得有力气方行。那蛇在她腹中绞动时,会让她疼得什么也做不了。 “休息够了,就接着说!”田敏丽对所有人的眼光视若无睹,她才不在乎坐实了恶妇的声名,她只想让世人知道,她田敏丽决不是好欺负,谁敢算计她,庆安就是个下场! “是……是!”庆安发出两声微弱地呼应后,也无力爬起,就这样以原始婴儿环抱的姿势躺在地上,声音轻而软弱,“孩子一岁后……我以身体不适为由……。去了一趟川西,半年后,我带回一个……四岁的孩子,带回来了。贺元奇对钰儿也不上心,只是以为……长得快,再过一年,我又重复……一次,带回一个……六岁的,贺府上下的人……。只道是钰儿……长得特别快,也没发现什么。这样,等……皇上登基时,我方带回真正的钰儿……” “移花接木,不错,处心积虑了十五年之久,难为妹妹了!”田敏丽终于满意地俯下身,也不嫌肮脏。拂开庆安脸上脏乱的头发,轻轻拍了一下庆安的眼泪鼻涕混成一团的丑脸,方悠悠然地切入正题,“看来,贺家的惨案是你的手笔了?” “是的,我不想……贺锦年的声名一直压过……钰儿,更不想他占……了太子伴读的声名,所以,我找了申剑国帮忙。姐……姐,我认了,我全认,姐姐你快把……它弄出来吧,我受不了了,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她躺在地上,视觉之处,天地倒转,因为痛疼导致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朦朦胧胧中,她仿佛看到申皓儿咧着一张丑陋的嘴朝着她兴灾乐祸地笑着…… 田敏丽看到庆安的身体已被折磨到极限,再折腾下去,就会陷入深度昏阙,她缓缓站起身,随口问道,“你还有什么未交代的?全说了,姐姐就马上把小金蛇唤出来!” 庆安的精神已完全涣散,可她一听田敏丽答应把蛇召唤出来,如打了一根强心针一样,瞬时挣回了一丝的力气,她看着眼前晃动的申皓儿的脸,不假思索地道出,“我说,我……说,皓儿其实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年我怀她时,苏楠就诊……出她先天不足,当时,我已经知道姐姐……断容不下我留在申府。我怕我……离开后,你会任由我的孩子……自生自灭,所以,我让……苏楠给你诊脉时也谎报你腹中……的孩子……元气弱,并让她在你的脉……像上动了手脚,让所有诊过你……身体的太医都说你腹中的……孩子先天不足。你自然全部相信,一点也没有怀疑,因为你小时候养毒虫,修习巫术,生了……前五个女儿全是先天不足……死去的。所以,生下时,我让苏楠悄悄地,把我和你的孩子换了……” 当庆安低低缓缓地流出第一句:皓儿其实是我的亲生女儿时。田敏丽原本欲离开的脚步滞住了,那一刹那间,她有一种幻听的错觉,她转过首,本能地看向庆安身边的申皓儿,只见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眼惊恐,嘴角挂下一丝长长的脓黄…… 好象胸腔突然在那一瞬扩大数倍,心脏被悬空,诡异地怦怦乱弹,无从着落,田敏丽强忍着心头那一种惊惶空乏感,她蹲了下来,脑中一片空白,就这样俯身下去 田敏丽从头到尾一直强行逼着自已听完,不知不觉,她的耳朵已俯在了庆安的嘴唇边,因为庆安此时已是气若游丝,她吐出来的话,若不细听,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当她全部听完时,她已经全身麻木,她痴痴呆呆地直起腰,头仰着天,直直跪着,浑然不知道,此刻她的表情跟方才庆安是一模一样,泪涓涓流下,不是哭,而是泪腺自然的敞开…… 所有的脏器在那一瞬间停止了工作,她如一具失了魂丧了魄的行尸,茫茫然地看着四周一张张好奇的脸 是的,他们没听到庆安最后的声音,所有人都好奇,究竟庆安说了什么,会令田敏丽在一瞬间呆怔掉 唯有最近的申皓儿听清了,她象一只青蛙一样急急地喘着粗气,眼睛更是鼓得圆圆的,张了好一会的嘴,才从侧漏的嘴里费力地吐出一句,“娘,您别信,您别信” 声音好象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中,她感觉到好象有人唤着她“娘亲”接着,是明朗、健康、清脆的笑声…… “什么……”田敏丽轻如蚁蚊般地自语一句,她似乎有些不习惯跪地的姿势,她双手撑着地缓缓站起身,因为身子抖动得厉害,起身时,踉跄一步,茫茫然地抬首,只觉黑暗的天空好象对着大地裂开,万道惊雷同时劈下,在她的身上炸开…… 天地仿佛进入洪荒时代,那一段段悲壮历史长河挟带着突然被唤醒的记忆在她眼前汹痛奔走 因为申皓儿体质极弱,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在照顾皓儿上,因此,也无暇去管申钥儿的死活,只想待她缓一阵后,再盘算如何弄死她。 坐月子中,到申皓儿得了湿疹,日夜啼哭,她心生恶念,让奶娘把申钥儿抱到她的寝房里。奶娘喜盈盈地对她说,这孩子特聪明,饿了叫匝着小嘴,要拉时,两腿就会乱蹬…… 她瞧了一眼申钥儿,粉粉嫩嫩,明明是不足月的孩子,个头却比自已生的高了整整一寸。 她支开奶娘,让申钥儿跟申皓儿一起放同一张小床上,果然,第二天,湿疹就传染给了申钥儿。 她给申皓儿的指甲修得齐齐整整,又给她戴上精致的小手套,唯恐一个看顾不周,致申皓儿因为痒而抓破自已的小脸,那几天,申皓儿因为难受日夜啼哭,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呵哄着。 申钥儿很安静,两手不象普通婴儿一样在半空中无意识地挥舞着,而是安静地握成小拳头放在身旁的两侧,她的全身因为湿疹而发红,却从不见她去抓和挠,每一回看到她因为申皓儿哭而流泪时,申钥儿就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静静地看着她。 婴儿的眼睛纯净如水,可田敏丽看来,象是一种炫耀看,你只配生出不健全的女儿!不是一个个夭折而死,就是一个没用的病怏子! 那一瞬间,若不是有丫环在身边,她会毫不犹豫地将申钥儿从窗口扔出去! 而现在那一双纯净的皓眸成了记忆中的一道凌迟,从此永远烙印在脑中,原来,那是老天对她的审判 申皓儿爬起身,带着满腹的惧怕,走到田敏丽的身侧,双手抱住田敏丽的臂膀,尚未开口,眼泪已经流下,哽咽几声后方低低地唤了一声,“娘” 田敏丽没有反应,依然仰首看着夜空,泪顺着两颊不间断地滚落。 此时,天上的星星多么明亮,一眨一眨的,真象…… 田敏丽猛地低下首,紧紧咬着牙,双手紧紧地攥住自已胸前的衣襟,那里太痛太痛,痛得她想把整颗心给呕了出来。 闭上双眼,她不愿想!不这不是真的,一定是假的! 是的,一定是田敏文在作祟!申钥儿怎么可能是她的女儿?她那般健康,一点也不象她之前生出的几个女儿。 不!她要问问申剑国,申剑国一定知道真相! 田敏丽猛地一个激凌,突然一把推开申皓儿,猛地冲到申剑国的面前,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发着阴冷渗骨的寒光直直地、直直地咬住申剑国,恨不得就这样钻进眼前之人心,看看里面究竟包裹的是不是一团腐肉! 满腹的疑问尚未问出口,申剑国的手已伸至她的鬓边,如抚着年幼时的她一样,眉目淡淡,声音甚至带了些笑意,“敏丽,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你自已的性子也知道,如果当初我不默认,十个皓儿也死在你的手上!” “你”那一瞬间,所有的质问在那一瞬间颓丧,所有怒气在那一瞬间痿靡! 田敏丽全身战栗地看着眼前的男子,竟从他浑浊如死泽的瞳眸里到了自已的倒影,宫灯下恍如一尊没有生机的女尸。 其实根本不需要任何证实,田敏丽比谁都清楚,田敏文在思维几乎被蛀空的情况下,根本不会撒谎! 眼泪不停地流,带走她身体的热量,她冷! 倏地脑中突然跳起另一个画面: 学会走路的申钥儿,身体发育迅猛,不足一岁就能又跑又跳,说话早,嘴巴又甜,极得人心。 两岁那一年夏天,申钥儿已学会游泳,常常跑到申府花园的荷池里嬉水,而申皓儿却连站都站不稳。府里所有的来客皆打趣,一定是在娘肚子里时,妹妹欺负了姐姐。 而她只能将这些无心的污辱含着笑生生咽下,恨妒象毒藤疯长 日复一日,终于到了连听到申钥儿唤她娘亲都如针扎一般痛苦,她偷偷令赵妍从外面弄来一只鳄鱼,夜里悄悄地放进了花园中的荷池之中。 第二天,她一早起身,站在窗外看向荷池,她的寝房居于三层,居高临下的视野,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荷池的表面是那么的平静。 没等多久,申钥儿穿着一件小肚兜和月白色的小亵裤准时来到荷池边。申钥儿的奶娘象平常一样让几个家丁围着荷池看着。 她心中冷笑,静等悲剧发现,看着申钥儿做着跳水前的动作时,她的脑中晃过的全是奴才们从鳄鱼嘴里抢夺下来的残肢断骸。 鳄鱼是喜蜇伏的动物,喜欢静沉在水底等猎物上来,等申钥儿游近它,以她那小身板只怕还不够鳄鱼塞牙缝,这些家丁全不过是个摆设。 可令她纳闷的事发生了,申钥儿并没有下水,她在做跳跃的那一瞬间,突然就停住了脚步,指着平静的荷池水面对身后的奴才说着什么,虽然她隔得远听不到,但看到一个个奴才突然疾步跑动起来时,她知道失败了。 黄昏时,申剑国下朝,她抱着申皓儿给申剑国请安,至书房的窗边时,听到里面软软的童音,“爹,娘亲是不是不喜欢钥儿!”声音听上去有些垂头丧气。 她的心无端一跳,难道,这鬼丫头竟知道是她让人偷偷放了鳄鱼,所以,今天下午才突然不下水,反而来申剑国的房里告状? “钥儿为什么要这样问?” “娘亲成日抱姐姐,都不抱我……”瓮声瓮气中带着一点点的抱怨,听得田敏丽虽频频冷笑,却也偷偷嘘了一口气,到底是两岁的孩子,能知道什么! “那是因为你姐姐身体弱,但凡父母总会心疼一些幼弱一点的孩子,钥儿长大会很出息的,不必和你姐姐计较这些事!” “钥儿明白了!”娇软的童音明显活泼起来。 “呜……”喑哑难听的哭声终于从她的嘴里溢了出来,从无声到有声,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在她的胸腔处蔓延,最后从咽喉处发泄了出来。 是天理昭然,报应不爽么?如果她从一开始不把姐妹之间的恩怨清算到这个无辜的孩子身上,现在,是不是不同了? 她忍不住惨笑,笑自已谋算一生,双手挖了一个坟墓,葬尽了子女! 那竟是自已的亲身骨肉,从出生到现在 那孩子没有喝过她一口的奶!她的奶水全给了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 更不曾被她抱过!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却在她怀中长大! 她甚至连正眼也没有瞧过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长第一颗乳牙,第一次迈开双腿走路,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唤她一声娘亲!却不厌其烦地教另一个女人的孩子如何开口唤一声“娘”!如何迈开第一次的脚步,手牵着手,一路娇养,来初潮,到及笄,她无一不精心打理! 她才十一岁就被送到虎狼之窝,却月月给她寄来家书,报平安! 而她精心护养的那个却日日家书催命,让她们速去接她回苍月,哭诉着自已受尽非人的惨遇! “啊……”田敏丽发出一声象钝器划过枯木的声音,又象是鱼刺梗在喉间,吞不下,吐不出,她疯狂地哭、疯狂地大笑,她想撕裂这个世界,她想毁天灭地,可她什么也做不了,死死缠缚在她身上的唯有疼!疼!疼! 夜幕沉静,千人的城门口却寂静如荒野,除了贺锦年和顾城风外,所有的人都疑惑不解,究竟庆安说了些什么,会瞬间逼疯一个如此强势的女人。 突然,众人看到,田敏丽从地上惊跳起来,她蓦然转身,象是急切地在寻找什么,最后,那近乎癫狂的视线落在了顾城风的身上。 她跑得极快,一眨眼就到了顾城风的面前,在众人不得其解时,田敏丽竟当着所有的人朝着顾城风跪了下来,带着乞求的哭声倾倒而出,“景王殿下,她……她……”田敏丽瞬时不知如何说下去,因为在这一瞬间,她竟然不知道应如何称呼申钥儿,“景王殿下,钥儿是在你手里,我请求您,请您把她还给我!” 众人心头一恸,这是什么情况?田敏丽究竟听到了什么,竟犯起浑来?公然开口向景王要申护卫?燕京城谁不知道,就在此不久前,景王殿下一路以鲜花、赞歌将申护卫迎回,怎么肯把她还给田敏丽,让田敏丽用巫术给申皓儿换个肉身? 但也有一些人担心,毕竟田敏丽是申护卫之母亲,一个母亲提出这样的要求,自然是合情合理。 顾城风尚未开口,已有人耐不住,哄亮之声瞬时盖过田敏丽的哭声,“微臣韦铭志斗胆恳请景王殿下三思!申护卫虽然是大魏申家之人,但她在苍月五年,忠心护主之心早已成为苍月军中的传奇,如今昏迷不醒,却要被生母以巫术相害,实在令人心寒!” “微臣亦赞同韦大人,请景殿下三思,方才老臣听申夫人和申七小姐一番话,分明有意要鸠占雀巢,做为一个母亲,如此偏颇狠心,实属罕见!”章永威疾言厉色之辞马上得到半数以上大臣的呼应,纷纷站出来为申钥儿请命。 田敏丽鼻涕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净,她心中苦过黄莲,什么是自食恶果,她就是! 顾城风挺直的鼻梁,带着釉色般温润光泽的薄唇微微的抿着,牵出一抹好看的冷笑,眉宇间是惯常的安然恬静,他对所有人的请命置若罔闻,一双桃花眸了无温度地落在田敏丽的身上,“申夫人凭什么跟本王要人?” 田敏丽心口酸涨欲炸,急喘的气息中,声音里交织着痛苦和懊悔,“因为,她是……民妇之女儿,十月怀胎所生下的女儿!” “女儿?”顾城风冷漠地撩动唇角,隐带讥诮,“申夫人若视钥儿为女儿,倒令本王有些事情要请教!” 众人讶异,几时见顾城风如此肯放下身段请教起一个大魏的妇人?他们全不是省油的灯,自然听出这其中肯定有缘由,便朝着景王一礼,悉数站回原地。 “啊……”田敏丽思绪一片浑沌,刚想问清景王话中之意,突然眼前一晃,一个黑色的包袱扔在了她的膝下,她睁着泪意朦胧的眼睛不解地问,“请问景王殿下,这是……” “打开!”顾城风言简意赅。 田敏丽不解其义,也不敢多问,便伸手缓缓解开那包袱上的结,在打开上面一层,揭开另一边时,突然看到露出的一块那熟悉的桃木人偶钉,她的心狠狠一拧,如惊蜇了般收回了双手,腰身一软,便半伏在了地上,那眼睛活象见了鬼似的圆瞪。 顾城风垂眼望田敏丽,清冷无波地复一句,“开!” 田敏丽周身的血液急剧地在体内奔流狂走,她重重一喘着气,她害怕的不是这样狰狞邪恶之物,而是它们唤醒了她心中最邪的恶念。 “申夫人怎么胆子变小了?”贺锦年声音略带了些嗤笑,神情却没有多大的变化,“这些全是是你女儿的赔葬品,申夫人可要收好!” 田敏丽呜咽一声,疼得一手狠狠揪上心口,那里再一次被碾成齑粉,她全身发颤着伸出手,一点一点揭开黑布,当看到那一面写着“咒”字的镜面时,她眼神悲怆,嘴里涩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是古灵巫术中至邪之咒,可以让一个人的运气在短期内走向衰败,而相反,铜镜的背后,却是运辰的正面,她在铜镜的另一面写上了申苏锦的时辰八字,期望借用此咒让自已的儿子早日舒醒。 彼时那一幕幕得意的杰作,今日却成了最触痛的回忆! 人群中蓦地响起惊恐之声,一件件令人诈舌的邪恶咒物摆在了众人的眼前,宫灯下,如恶鬼般狰狞,年轻武将尚好,只是轻咳一声,瞟了几个眼后别过脸,一些年老的大臣显然有些吃不住,以袖掩脸根本不敢太过直视那一张张狰狞的面具,其中一个站得比较近的老臣双腿一软,直接就昏了过去。 “众位大臣!”顾城风表情似乎出现了一道淡淡的裂痕,突然敞开声线,“本王曾亲赴大魏寻找申钥儿,几经周折,最后,本王的人在申氏一族百年前的老宅找到了她。她被放在一间黑暗、破败、阴冷、充满腐败气息的地窖中。而她就独自躺在一块板木之上,身上盖着一张写满符咒的白麻布,身体四周钉满这些桃木人偶钉,墙壁上无不是人头恶鬼泥塑雕面,横梁上挂尽符咒。本王见到申钥儿时,她的身体已近枯败。现在,回答本王,这些,是谁亲手布下的?” 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之事,却被顾城风温润如珠玉的声音道出,声线中没有任何的指责之意,一句一句平平淡淡如颂佛经,却像尖针、似芒刺、似锥子钻进她的心! “是我,是我的错……”田敏丽喃喃自语,声若细蚊,身体剧烈颤抖着,这里的每一件邪恶都出自她的手,被祭在巫坛之上被下了千百次的诅咒! 她一个人做不了这种事,又不敢轻信任何人,便与申皓儿商量。 两人趁着夜晚将申钥儿从申府后院背出,扔到马车上,连夜前晚申氏老宅,吩咐老人打开地窖之后,把申钥儿的身体如破布娃娃般直接从地窖的通道踢下,而后,一人拉着一条腿沿路拉进那间阴冷的五鬼之地……一幕一幕地画面不断在她的脑海翻涌,分不清是一场梦,还是曾经拥有过的真实记忆,这是一个魔咒么?是上天的戏谑么?还是报应! 她没有答案,世间没有一个人能够给她答案! “太毒了,人死不过是头点地,究竟是谁,对申护卫下了这样的狠手?” “既然是殿下开口盘问申夫人,想必是与申氏一族有关,申夫人,你说呀!” “不错,先是让自已的儿子冒领了申护卫的荣光,现在,又冒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决不是巧合,一定是阴谋!” 义奋填鹰的质问之声此起彼伏,个个指着田敏丽,可眼前的妇人此时毫无初时的锐利厮狠,她脆弱地一直盘蜷在地上,痛哭流涕…… 申皓儿闻言,心中凉透,她知道一切不同了,她虽然没有完全听清庆安公主的语,但“申皓儿方是我的亲生女儿”却如热蜡一般地滴进她的心里。 之前在公主府,庆安对她和种种细心和呵护,她总是含着戒备之心,但再防着,心里也觉得一个人的关心总是有度。当她伤口发疼时,庆安眼里泛起的红丝假不了,当她吃不下饭时,庆安一口一口地用管子吸汤,极有耐性的导入她的食道内,那样的小心翼翼,也假不了。 田敏丽伤心欲狂的泪,让她仿佛看到了末日之路延升到自已脚下,她本能地后退着,她想找一个无人的地方把自已藏起来,她怕极了,怕极了田敏丽会一把将她推开,一脸的厌憎地对她吼“你不是我的女儿,你给我滚!” 她掩住脸,将头死死埋在膝之间,她不要,不要了,不要她的爹,也不要她的娘亲,她谁也不想见,她只想远离这里! 此时,所有人的眸光都定在田敏丽的身上,想从她身上得到答案。唯有申剑国的眼神至始自终盯在了贺锦年的身上! 从贺锦年射向纳兰钰斐那一箭开始,他就发现这个少年身上有着一股说不清的神秘气息。 求月票~明天接着虐田XX~ 正文 088 母女成仇,相互撕咬 章节名:088 母女成仇,相互撕咬 贺锦年站在顾城风的身旁,身高不及顾城风的胸口。而他今日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绡质长袍,腰身扣了一条同色的玉带,因为面料极薄,可以清楚地看到这少年身子极为单薄。 以这样弱质的少年,又是如此年少,就算有良师精心授艺,也不可能对把箭术施展到这个程度。 而在面对他的质声喝问这个少年,为什么要伤纳兰钰斐时,贺锦年的表现根本不是一个十三岁少年具有的气魄,让申剑国联想起了当年十一岁的申钥儿在大魏校场中大败武状元后一跃跳上高台,傲视群雄的那一幕。 心头微微一恸,不错,这少年身上发出来的是申钥儿的气息!难怪他会感到如此的熟悉! 思绪推前,申剑国不禁想起,顾城风费尽心思从大魏找到申钥儿,接着又派人千里迢迢赴川西沼泽找到东阁先生,很显然,顾城风的目地是希望借用东阁超乎寻常的异能去唤配申钥儿。 可没多久,就有消息传到他那里,在姚晋南狙杀顾城风时,贺锦年以极为诡异的攻击手段和精湛的箭法救下了顾城风! 而且,今日观察,从一系列二人相互默契配合中,他看出了一些潜在的东西在他们二人之间流动,这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 更令他感到不解的是,顾城风与贺锦年在轿中独处了几个时辰,在他第一次步出轿外时,他的唇色嫣红欲滴,桃花眸似水柔情,让人有一种错觉,方才轿内正上深着一场香艳的缠绵 这决不是顾城风的风格! 而今日,这是一场数于顾城风和顾城亦之间的生死之战,一场精心策划燕京政变,却不合时宜地上演挖掘申氏一族的秘密。 似乎所有的背后推手旨在将申氏一族推进泥潭,如果这是从苍月大陆纵观全局来看,申剑国认为,这未偿不是一步高瞻远瞩的好棋,顾城风在为发动对大魏的战争做准备。 可演变到后面,却成了一场揭露田敏丽和田敏文姐妹之间的相互勾心斗角,最后暴露出家族内部的人伦悲剧,甚至连证据都摆在了众臣的眼前,目的是揭开田敏丽亲手残害申钥儿的真相! 这显然,于一个朝代的更替毫无关系! 可顾城风却纵容着!甚至屈尊降贵亲自盘问田敏丽,清清楚楚地道出这些邪恶巫咒之证物的出处! 最后,令他恍然大悟的却是,顾城风那一句“本王的人”!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合理,但如果贺锦年就是申钥儿,虽然诡异,但一切就变得合情合理。 可这时候,他却有些怀疑方才自已的判断了。 田敏丽狼狈不堪地跪倒在顾城风的脚下,毫不在意大魏一品诰命的身份,痛哭流涕地乞求,而贺锦年很安静地站在一旁,眸光似水,月色下盈着一泓清澈,静静地看着一场似乎和自已全然无关的戏。 那眼中没有隐藏或是压抑的痛苦、没有戏谑、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兴灾乐祸。 申剑国眼线渐渐下移,从贺锦年浅伏的胸膛直落到她那一双垂直而放松的手,所有的肢体语言都传出一种信息,这个少年感情没有任何深层次的波动,她的情绪和所有大臣一样,仅有好奇,或是人性自然地对不正义之事表现出来的愤怒。 申剑国不着痕迹的打量并没有躲过贺锦年的敏锐的洞察。 尽管她自已也不明白,为什么脱开与申剑国的血缘拘绊后,她依然无法捕捉到申剑国身上传来的戾气,可在二十一世纪受训时,职业的本能让她在越混乱的情况下,越不会错过人群中任何的异常的现象。 当她观察到申剑国的注意力在自已身上后,一场心理较量马上开始,从眼神到肢体细微动作甚至到呼吸频率,所有的人体情绪表现出来的外在体征,她操纵得完美无缺,就是让二十一世纪的测谎仪也会显示出一组数据,她和眼前痛哭流涕的田敏丽毫无瓜葛! 可唯有她自已知道,她脸上神情淡淡,唇齿之间却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因为,此时!此刻!她全身的血液在逆流 在岩洞里,顾城风告诉她真相之前,她所有的认知里,田敏丽一直是她真正的母亲。 来到这个时空后,她对田敏丽的记忆是从出生后十五天开始,之前,因为刚出生眼睛还闭合着,她只是一直感到有人在精心喂养着她,但从旁边来来往往的人话里听出来,她是这府里的八小姐,与她一起出生的还有一个孪生姐姐,因为姐姐一出生身体弱,由女主人亲自带在身边。 十五天后,她终于见到了田敏丽,但因为月子里的婴儿视力还发育不完整,她极力辩认着,也仅仅是看到一个年轻美貌女子的轮廓。 记忆中,田敏丽对她和申皓儿一直有着天壤之别的态度,就算在人前,田敏丽对着她和申皓儿,同样的笑容背后,那不一样的眼神,她也区分得出来。 若非是她和申皓儿的容貌惊人的相似,她就会怀疑她的出生。 但她天性乐观,也不强求、更不想费尽心机去邀宠。突然换了一个时空,这里有太多太多令她惊奇的东西等她去发现。她象突然回到了从不曾经历过的童年时代,没有高强度的训练,没有无止静地接受第六感测试,她天天在花园中玩耍、嬉戏。 直到有一天在花园的荷池里发现了鳄鱼! 是她天生的第六感告诉她,荷花池下潜伏着一只一米半以上的成年鳄鱼。她马上告诉身边的奴才,在众人纷纷奔走忙着拿杆子去搅动水池,终于让鳄鱼浮出水面,露出狰狞的大嘴时,她胜利地笑了 可同时,她突然瞥见不远处,田敏丽关上了窗户,似乎对外面差点发生的惨剧毫不在意! 那一天,她感到无比的失落,第一次感到自已是一个被母亲厌弃的孩子。她一个人跑到后院最荒芜的角落,看着天上白云发了一天的呆,直到黄昏,才耸拉着小脑袋去找申剑国,她想知道为什么! 如今,终于有了最真实的答案! 重生后,一次次午夜惊梦醒来,胸口处的疼痛怎么安抚也无法消除。 于是,她幻想着有一天让她在自已足下怅悔!将田敏丽的罪恶公之于众,让她受尽世人唾弃 可她现在才知道,田敏丽所有残酷的背后,存在着更恶毒的隐情,做为一个母亲,她似乎并未犯下有悖人伦的罪孽! 那眼前的妇人是不是可以得到一丝的原谅呢? 不,她做不到! 恨么?怎么可能不恨? 恨到连同陪伴了自已十七年的身体她都舍弃了,宁愿用这功力尽损的弱质之身。 剐骨剔鳞仅仅是一种身体上的疼痛,她不怕,多少年风刀霜剑,虽不是铁打的身躯,但肉体的疼痛于她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可申氏一族给她的却是精神上的摧残,把她所有的信念,所有生存所依赖的信念,一夕之间全然颠覆! 哭?贺锦年在心中频频冷笑,眼泪是流不尽罪恶的! 而你田敏丽的眼泪更流不进我贺锦年的心,化不开我贺锦年心头烙印下的恨! 贺锦年眸光淡淡看着哭的昏天黑地,哭得声嘶力竭的田敏丽,耳绊听着田敏丽一声声的喃喃自语,“钥儿,钥儿,娘的孩子,娘求你,求你呀……”, 那一声声的哀泣不仅憾不动她的铁石心肠,却磨尽了她最后的耐性,她看了一眼盘膝坐在地上,如龟缩一般把整个脸埋进膝盖的申皓儿,梨窝一闪,“申夫人,既然你不肯说,那就让你宝贝女儿申皓儿说一说,在申氏老宅的地窖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对申钥儿做了这些惨绝人寰之事!” “不,不是的,我……我……”田敏丽抬起狼狈不堪的脸,拭了拭眼眶的泪,清了清视线,怔怔地瞧着淡笑盈盈的贺锦年,又看了看面色如水的顾城风,张了口却发现,所有的话太难太难启口,从实招供么?向昏睡不醒的女儿认下这个罪,受世人的唾骂,她不怕,她从不在乎恶妇的声名。 但她怕的是,从今以后,她再无任何理由靠近自已的女儿! 她怕,怕有一天申钥儿知道真相后,会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恨她……唾弃她! 章永威马上站出来,“景王殿下,让老夫来盘问申皓儿如何?”刑讯毕竟讲求经验,看今日的情形,再不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只怕到明天,众臣还要围堵在燕京城门。 “准!” 章永威对一个禁军扬手示意,禁军马上会意,几步上前,先是喝了一声,见申皓儿没什么反应,便一手抓住她的肩将她提了起来,看到申皓儿那恶心得令人作呕的脸,皱起眉头喝道,“章大人有话要问,过去!” 申皓儿一听到章永威这个名,瞬时打了个激灵,当初在燕南城,她见识了这个提刑司的厉害,盘问她时,一句扣一句地问,根本让她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就算再斟酌字眼,也会被章永威一语就道出其中的漏洞。 “官爷,章大人他要干什么?我……我没再做恶事,什么也不关我的事!”申皓儿小心翼翼地眯起眸,眉目含着一层淡淡地讨好,而内心,她早就神经兮兮起来,她神思恍惚,根本不知道方才又发生了什么事! 心中慌乱如气流奔走,不停地在脑子里汇成一个问号,章永威又要问什么? 在燕南,她什么都老实交代了呀!苍月大臣犯罪的罪证方才申剑国又全交上了! “不必哆嗦!快些,别让景王殿下久候!”禁军一脸恶寒之色,根本不卖这种令人作呕的巧颜之色,略显不耐地提着她推了一把。 申皓儿蓦地想起,方才听到的那三个人筹划狙杀顾城风的事,难道,现在章大人要追查起这事来了? 庆安半死不活,但她已牵连进贺家的惨案,是跑不了了,顾城亦是帝王,谁敢言他半分?现在章提刑司要来盘问她,肯定是拿她来当替罪羊了。 不,她不要坐牢! 可禁军哪由得她,就象提着一只小羊羔似的毫不费力气,申皓儿看到一丈开外的一个紫袍男子,只觉得一阵排山倒海般的眩晕袭来,张了嘴什么也说不出,只是连连打了几个寒噤,腹下一股热流冲了出来。 这次不同于任何以往,因为从申时到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出恭,膀胱里积了一个下午的尿夜冲出来时,就算隔了一层的亵裤也起不到缓冲的作用,简直如象一大碗的水直接倾倒了下来,裙子一下就湿透贴在了大腿之上。 那禁军急忙闪开脚,但左边的长靴还是被申皓儿的尿液给溅到。 申皓儿根本没留意到自已再一次失禁,看到章永威,她的脑中就晃过燕南城那把电椅! 不要!不要 申皓儿也不知生出了什么力道,一把拼开那禁军的手,突然冲到顾城亦的面前一扑,又是连滚带爬地跪到帝王足下,竟错乱地一把抱住顾城亦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哀求,“皇上,救救我,真的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回大魏,我没想杀景王殿下的,是庆安公主她提出来的,是她说,杀了景王殿下,才能抢到申钥儿的身体,一切都是她的主意,皇上,求您明查!” 顾城亦瞬间觉得头痛欲裂,方才田敏丽突然闹出这一簇,刚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移开,没人再想起挽月小筑被袭击,顾城风被狙杀之事,现在,申皓儿不是自行招供么? 加上申皓儿顶着一身的尿骚味直扑过来,冲得顾城亦感到满腹全是尿味,勃然大怒,“来人,把这疯子轰了出去,别让朕看到这张丑脸!”顾城亦一脚踹开申皓儿,身后马上跑出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地架着申皓儿往边上拉去。 “皇上,您怎么能过河折桥!”惊急之下,申皓儿竟口不择言起来,她死命挣扎着,无耐那两个太监的手死死扣着她的肩膀,心中恐慌加剧,“在皇宫里,是皇上传召了臣女去一艘画舫上商议配方的事,臣女全部交代了。臣女已经照着皇上的吩咐写信给爹和娘,让她们马上来苍月!皇上,景王殿下遇袭的事真的和臣女无关呀。求皇上明查!” 那两个太监见她语无伦次地顶撞皇上,本想掩了她的口,可实在是下不了手呀,那一张脸别说碰一下,就算是挨近了,他们也觉得喉间冒起的一阵阵呕意,只能使了全力狠狠的将申皓儿拖开! 申皓儿被强行拽至章永威的足下。 “申皓儿,本官现在有话问你,你最好老实交代,有半句虚言,看本官治你个欺瞒、连座之罪,你可知道!”章永威的双眉极短,且眉间距有点近,眼睛炯炯有神,脸色有点青黄,白天看还好,到了夜里,宫灯一照,乍看之下真有七分凶神恶煞的模样,只吓得申皓儿的舌头一阵阵的寒颤,卷卷缩缩了许久,方吐出一句,“大人,民女是冤枉的,民女没有杀景王殿下!” 众臣连连摇首,也不知当是笑,还是觉得这真是丢尽了申氏一族的脸,不久前,这申七小姐,也曾在城门口信拆旦旦表示自已将门虎女,将代替申护卫,保护秦质子的安全。 申皓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一出口,贺锦年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申皓儿丑态百出,又把她给娱乐了! 虽说章永威早已心知肚明,但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一母同胞也差得太多了!” 章永威神色不变,一脸威严地指了指地上那些邪恶之物件,冷声问,“申皓儿,本官问你,认不认得这些邪物?” 申皓儿低头一瞧,先是惊得整个身体一晃,便撑不住身体瘫软在地,她半伏在地上,气息直喘,好一会才哑着声线回答,“回大人,民女并不认些这些东西!”她再慌再乱,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交代,否则,她与田敏丽之间就更难修复了。 章永威短眉一坚,双眼一瞪如修罗,声音更是阴沉令人心头直发怵,“不认得,这些可是从你申氏的旧宅里搜出来,你敢说你从不曾见过?” 申皓儿全身抖得更加厉害,她根本不敢抬头看章永威一眼,勉强撑起身子后,“民女自小在申府长大,哪里会知道申府的老宅!大人这话应问我父亲大人!” 顾城风眸底的阴霾浓浓涌起,冷笑一声,突然一负手,凌厉之气从袖风那奔利直走,竟掀翻了那一面镜子,让它翻了过来,在其背后,众人看到朱砂写下的“申苏锦”三个大字,以前围绕着这三个大字,周围写满了一些密密麻麻小字。 贺锦年原本浅笑含盼看着这一切,见到铜镜后的申苏锦三字时,先是一怔,后马上了然。她上前一步,便欲去捡那扇铜镜。顾城风暮色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忧色,虽心底也觉得是自已太过杞人忧天,但他还是不愿贺锦年去触碰这些邪恶物件,便疾声阻止,“锦儿,回来,别乱碰这些!”语未尽,身子已半倾,将贺锦年拉至怀中,轻声斥责,“乱力怪神之物,你年纪小,还是少触碰!” 怀中的人有些不适地轻轻一挣,顾城风却轻俯下首,在她耳绊轻笑,“锦儿是不是想拿镜子给那申小姐照一照,我来替你办了便是!” 众人心生微恙,这是什么情况,好象景王殿下有些不对劲,那般清冷的人,突然变得如此温柔体恤? 不对!不对!众人心里搅起一丝丝的痒意,正想去进一步探究其中深意时,却见地上的那面铜镜突然弹跳起,空中一个翻转,直直落进申皓儿的怀中。 “啊……”申皓儿张开嘴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寒毛起,正想狠狠将怀里的镜子甩开,却猛地张大了嘴,所有表情似乎定格在那一瞬间 顾城风低着头看着怀中的贺锦年,长长的羽睫低垂覆着那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眸,双手适时掩上贺锦年的双耳,等待着那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响起! “啊啊啊”沙哑、漏风、惨烈、惊悚之声直透夜幕,直听得所有人的心直打颤! “这不是我,这不是我,走开,你走开”申皓儿满脸惊惧地看着铜镜上印出的一张狰狞的脸,她心惊肉跳、手舞足蹈地往后蹭退着,一边死命地摇晃着脑袋,一边嘴里尖声念念有辞,“鬼,你是鬼,你离我远一些……” 突然,她感到身后似乎碰到了一个人,她魂飞魄散地转头一看,原来是田敏丽。霎时,所有委屈、脆弱灌上心头,一返身,马上投入田敏丽的怀抱,放声大哭,“娘,你救我,你救救我” “哼……哼……娘?”田敏丽僵直着身体频频冷笑,她一点一点的推开怀中的人,宫灯下,就在之前还扯痛她全身经脉乱颤的一张脸,此时变得如此让她作呕。 一想起方才,她还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一定会想方设法将申钥儿的身体找到,而后给她换上,她就想当众撕了这一张丑脸! 若说十七年的精心呵护,怎么说也有一丝的感情存在,可于田敏丽没有,是真的一点也没有! 因为,她付出了代价太彻底、太惨烈!而且,这一地的邪恶之物,也同时在提醒着她,当年她布阵时,这个丑陋的女子自始至终一脸兴奋地担任着帮凶的角色。 她的错她已在自食,眼前的人呢?想置身事外?甚至还敢厚颜唤她一声母亲? 经年的邪恶记忆今夜一次又一次地被挑起,伤的全是自已身下的骨肉,她甚至不知道她的亲身女儿现在是否还有一口气存在,那她这一生就算是怅悔也跪向无人,只要这想法一浮起,田敏丽只觉得体内的血脉如丝线般一根根地断开,她近乎咬牙切齿,“别叫我娘,我田敏丽当不起,你的娘,在那”田敏丽一把推开申钥儿,指了指不远处的庆安! 申皓儿闻言,呆呆怔怔地顺着田敏丽的指向看前方,她张大嘴巴,流了一半的脓血挂在口腔边沿,神情如破损的木偶般,僵硬着…… 章永威是何等人,一听此语,马上把所有前前后后的事就联贯了起来。 他记忆颇佳,先是想起之前田敏丽曾当众指责申剑国与田敏文先是生下一个女儿,又背着她与田敏文佝合生下一个儿子。 接着,田敏丽听到田敏文道出秘密时,神色如此疾变,几乎当场发疯! 而后,跑到顾城风面前痛哭流涕地要景王将申钥儿还给她,那神情根本不象是要拿这个女儿的身体换给另一个女儿。 而现在,她无情地一把推开了申皓儿,那眸中闪烁的层层凛烈的杀气,分明与她看庆安公主的眼神一模一样! 就在此之前,在场的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个伟大的母亲抱住自已毁颜的女儿哭了个天昏地暗。 一切的不合理让章永威很快地推出一个结论,申钥儿和申皓儿并非孪生,而是这一对孪生姐妹各自生下。 而田敏丽方才听到的最后一道秘密应是,庆安告诉了她,两个女儿被交换的真相。 章永威转首带着略为询问的眼神看向顾城风,虽对不置一辞,但他却已确定了他的推断,嘴角不着痕迹地一笑,计上心头。 他上前一步,“申夫人,原来申七小姐方是公主殿下的女儿,看来,申夫人方才提出要景王殿下还申钥儿之肉身,并非意在要给两个女儿换身体,而是想好好与亲生女儿叙一叙!” 田敏丽凶悍的目光晃开一丝波动,似乎在仔细品味突然而至的变化,很快,她脸上呈出惊喜之色,忙道,“是的,请大人给民妇作主!” 章永威颔首,神情瞬时变得严峻,“你与申钥儿是母女,申护卫昏迷至今不醒,母亲要亲自照顾自已的女儿,这是人之伦常!”章永威又是一笑,略带假意腥腥地看向顾城风,却顾城风直接无视,他讪讪一笑,指了指地上的邪物,“这些肯定与申夫人无关,一个母亲如何会残害自已的亲生骨肉。看来,今日也审不出什么,来人,把这些东西收了,省得惹来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 申皓儿的心头瞬时被一条绳索勒住、揪紧,呼吸在那一瞬间全堵塞在肺腑之中!她的心怦怦乱跳,脑子里不由自主的闪跳出一些令她感到害怕的想法! 比如申钥儿很可能会被田敏丽领到她的身边,以田敏丽的巫术,要是唤配了申钥儿,那她怎么办? 比如她的脸再无救,就是申家也再无她立足之地。 要说先前冲撞了父亲,可若是母亲田敏丽肯维护自已,她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小姐。 可要是连母亲也失去,那她今后的路在何方! 不,她决不能坐视这种局面出现,她不能让她们母女相认。 就算把田敏丽得罪了,也要让申钥儿和田敏丽做不成母女,她要把田敏丽残害申钥儿的真相供出来,这样,顾城风就绝不会将申钥儿的肉身交出! 甚至,待申钥儿醒来后,她知道自已被田敏丽下了咒术之后,两人的母女缘份就被彻底斩断! 只要她们之间产生永久的裂痕,她就有机会,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更是田敏丽一手带大的,她相信,只要她肯坚持孝顺田敏丽,她们母女的关系终有一天会修复。 心思一定,申皓儿马上一骨鲁地爬起来,跪正后,神情无比庄重,“禀大人,民女现在回忆起来了,这些东西民女认得。” 求月票,求月票!《第一篡后》的QQ群:231869218 正文 089 江山变色,谁主沉浮 章节名:089 江山变色,谁主沉浮 静寂之间,申皓儿的这一名话如同一声炸雷直接在田敏丽的心口,震得她所有的思绪在那一瞬间裂成碎片,杏眸带着无法置信扎向申皓儿,轻轻一唤,“皓儿……” 申皓儿根本不敢接触田敏丽的双眸,她咬了咬半侧的牙,断然道,“这些面首、桃木人偶钉,还有符咒全是我娘亲的。在去年冬季,申钥儿突然昏迷,两天未醒,本来,我娘原本想……”申皓儿说到此时,心漏跳了一拍,但事已至此,反而恶向胆边生,索性不再费劲斟酌,将自已所知的真相飞快地道出来,“我娘原本是想杀了申钥儿,可一想到我六哥申苏锦,就改变了主意。我六哥是申家唯一的男丁。六哥小时候不慎摔伤,后来一直昏迷不醒,娘亲担心申氏族众知道,动摇了爹族长之位,所以,娘对外宣布六哥随师灵碎子,又将六哥放在申氏灵脉之上。六哥的身体受灵脉之气,虽多年未损,可他一直不醒……” “说重点!”章永威马上劈口拦截。 “皓儿,别再说……”太阳穴处的血脉突突直跳,田敏丽头疼欲烈,她想倾身上前阻止些什么,可膝盖处传来一阵阵的麻痹,她茫然地望向那处,那个自已爱了一生的男人此刻衣袂飘飘伫立在风中,那神情竟与下午听那些淫言秽言时一般,无一丝的触动 一种从不曾有过的卑微覆上心头,她很想问眼前的男人,究竟是怎样的淡漠才可以笑看自已的妻女丧尽尊严,舔尽尘埃! 究竟是怎样的无情才可以坐视自已的发妻阴阳差错地算计着自已的亲生骨肉! 又是怎样的冷血才可以不闻不问地看着自已的骨肉在相残! 哪怕,他有一丝的人性,他也会在站出来,象个男人一样,或是为了庆安、或是为了申皓儿、或是为了她田敏丽开口说一句,哪怕是一句阻止她们自相残杀也好! 没有,他甚至连旁观者的情绪也没有! “哦,哦!”申皓儿的心怦怦狂跳,她强行过滤掉耳绊传来的田敏丽的声音,她脑子里似乎是乱得一团麻,又似乎清醒地知道自已要说什么,“申钥儿昏迷不醒后,我娘马上想到了古灵巫术里的一种咒术,中咒的人一生霉运横行,永不得翻身……” “住口”田敏丽瞬时觉得自已的内腑被人强行搅烂,那些自已曾经过说的话,如今都成了无数把锋利的刮鳞刀,横行霸道驰骋在她的内腑之中! 申皓儿是她一手养大,虽一时之间无法彻底了解申皓儿的动机,但申皓儿的行为无疑是将她推入了绝望的境地。 果然是田敏文的女儿,什么是白眼狼,这就是! 不过是半日之间,一件接一件的真相血淋淋地揭开,先是申剑国的无情背叛,而后是庆安给她的沉重一击,她已痛得无从发泄,自已一手养大的女儿却无情在她的心口补上一脚,她忍了又忍,提醒复提醒,一次又一次地狠压下怒气,她不想再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柄,连自已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也要当众翻脸成仇。 可当所有的怒气郁积至巅锋之时,恶念丛生,拨地而起,她猛地伸出手,从申皓儿的后背,用力扯住她的头发,死死地往后拽去,申皓儿惨叫一声,后翻跌倒在地,而田敏丽显然不解恨,死死往后拉扯,那种力道,生生把申皓儿拽出半个身子。 申皓儿伤脸一边的头皮受到了脸创的感染,原本那里的皮肤就脆弱不堪,哪经得起这样的力道,霎时,半侧脑袋的头皮连着头发生生地给田敏丽扯了下来。 如此血腥、残忍莫说是普通的文臣,就是从战场里厮杀过来的武将,也看得连连摇首。 一些年老的大臣,经历了一个下午的站立,既不能出恭,又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早就身心疲备,这会一看到这惊悚的场面,直接往后一仰,就昏阙了过去。 田敏丽虽凶悍,但也没想到这一扯竟会生生扯下申皓儿手心大小的头皮,瞬时呆呆地望着手中的一大簇头发,心头梗得如塞了一团的乱麻! 贺锦年眸现迷离之色,她胸腔里的填堵了多年的郁气象在缓缓流逝,带着她怒气、怨念渐渐排出体外地,这一瞬间却什么都没有了。 她甚至感到庆幸,她不曾被这样一个女人疼爱过! 精心呵护了十七年的女儿,仅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就可以对她施以如此的毒手。便是狼,养错了别人的幼崽,成长后发现不是同类,也会善待。 田敏丽生性如此恶毒,比起一头畜牲,更加没有人性! 厌倦之心簇生,突然觉得自已筹谋了这么久的复仇,其实不过是看一场人性最丑陋的演出! 申皓儿的半边脸早已失去了知觉,她并不懂得痛,她只是缩了缩身子,鼓起勇气微微侧首瞥了一眼田敏丽,一触及田敏丽那一双充满讶异、愤怒、痛苦的眼神,她黑紫的双唇颤粟着抖着,最后低颤着唤了一句,“娘……”而后,唯唯诺地朝着田敏丽福了一下身,眸光凌乱,“章大人有…。有电椅的,我……我们得从实招。” 这时,人群中出现轻叹,这申皓儿虽然可恶,但这样的下场实着令人感到悲惨! “住口,犯人间不得串供!”章永威却毫无所动,他一瞧申皓儿那软餍了下去的气势,一脚将眼前的铜镜踢了过去,喝道,“快招,这是何物!” “这…。”申皓儿听到那铜镜因被撞击而发生摄人心魂的回音,有些心惊胆跳马上回过神,她指了一下地上那面铜镜,倏地移开双眼,唯恐在里面又看到那一张狰狞的鬼脸,她咽了一下口水,干咳一声,马上吐出,连呸两口后,也顾不得喉间传来那种恶心至极的呕意,“大人,这铜镜的作用是,把申钥儿的好运转移到我六哥申苏锦的身上。我娘告诉我,这些咒术是古灵巫术中最至邪的降头咒……” “降头咒?”人群中惊呼一声,群臣里有也几个人来自川西,自然听过降头咒的恶名,想不到田敏丽竟会给申护卫下这样恶毒的咒,难怪会昏迷不醒。 “这妇人灭尽天良,申护卫断不能认这样狼心狗肺的母亲!” 一声声训斥之语灌进田敏丽的耳朵,直捣她的胸口,终于 “你给我住口你这畜牲,你要是敢再说半句”暴喝一声,尖锐的怒、恨,无法承受的被叛感再一次弥上心头,如象一把刀痛直接刺进她的胸口,又仿佛带着倒刺的钩一样,进进出出地绞着,疼得她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气息时弱时急,一双眸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申皓儿,咬牙吞进满口鲜血后,低沉得近乎象地狱传来的示警,“再敢!就让你也尝尝小环的滋味!” 小环?那只蛇?方才钻进庆安的鼻中,不过是片刻,便将一个人折磨到崩溃,到现在还人事不知? 申皓儿冷冷地打了个寒噤,好不容易激起的勇气,瞬时衰颓,语齿更加不清,“娘,我不是……畜牲,我是您的女儿呀,我是皓儿,您最疼的……您说过,要让我幸福一生……”从出生到现在,她何曾被田敏丽用这样难听的话呼斥过?还以蛇来威肋于她! 不就是因为知道她不是亲生的,可二人十几年的母女情份呢?怎么能这样马上无情撇开? 如果是这样,那她人不人,鬼不鬼地佝言残喘还有什么意思? “你不配”田敏丽柳眉一坚,扬起手,欲狠狠地煽向申皓儿,却在申皓儿闭着眼准备承受时,看到她跪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另外半边脸红得有些诡异,分明是烧热的状况,看情形,伤势已开始恶化,心头一揪,手掌轻轻落下,触及她的前额时,果然是滚烫,她心头一凉,瞬时便打不下去。 从一声声“咿咿吖吖”的娇软学语,到了成长后,还喜欢时不时窝在她的怀中不停地撒娇女儿,申皓儿,确实成了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份! “皓儿……”泪,就这样不期然地再次落下,那带着温情的回忆此刻象春蚕吐丝般一点一点地吐出,一丝一丝的绕上她的心头,绊住了她的心。 申皓儿缓缓张开眼,视线晃动着,不知是因为这一天流的泪太多,还是因为她太累太累,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田敏丽,但与母亲多年的亲近,她分辩得出田敏丽语声中的柔软! 母亲不生她的气了么?母亲不会不要她了么? 她委屈,委屈得想自弃,“娘,女儿是您养大的,这十七年来,女儿从没想过要做别人的女儿,娘,您为什么就这样轻易抛下女儿……女儿才是您真正的女儿,您为什么一定要计较谁是您肚子里出来的……”申皓儿泣不成声,这是她心底真正的想法,对田敏丽,她确实有着依赖之情,“娘,您何必要强求认回钥儿呢,她醒来后,知道娘曾经对她做过的事……她不会认你的,她再也不会认你,你只有女儿了,只有女儿了……” 田敏丽心头诡跳,眼前这个是她养大的孩子,如何能不了解她的心思,她一脸的死气中,先是咧嘴一笑,又是自嘲似地哼了一声,再开口时,声音里的愤怒突然消失了,甚至带了几分温情,“皓儿,你是怕娘亲和钥儿相认吧!”余下的话她放在腹中,眸中却浮起一抹深寒苦笑。 申皓儿闭了闭眼,滚出一窜的眼泪,昏昏沉沉地趴下,方才撑起的信念倒塌了,她全身开始变得无力,哽咽,“娘是的,皓儿怕,怕极了,皓儿宁愿一无所有,也不愿娘亲不要皓儿……” “申皓儿,说说你们如何将此咒施在申护卫的身上!”章永威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申皓儿顺着姿势躺在了地上,她呆呆地望着天空,麻木地开口,“这事,是我和我娘一起办的,我还记得,是夜里头,我和我娘将她偷偷带到申家的老宅里,大人,这桃木人偶钉一共有七七四十九个,鬼面有五个,代表五鬼,各守一方,为五鬼之地,娘说会形成恶灵之气囚住她的魂魄,让她既使是死了,也无法往生。灵幡有十二条,代表人的十二运辰……” 申皓儿缓缓地、机械地阐述着,她语声很慢,便是章永威这样与极恶凶徒打交道的人也听到一身冷汗。就算是上一代的宿怨,但对一个孩子下这样恶毒的怨咒,其心岂是蛇蝎能相比? 此时,贺锦年的皓眸中掬着一泓清水,她在浅笑,嘴角虽有裂开的讥讽,却并没有怨毒,因为她的第五策,终于从申皓儿的嘴里落下了最后帷幕! 心中最后一缕属于申钥儿的怨恨终于从心口消逝,她羽化成蝶,成了真正的贺锦年! 她眸光缓缓从田敏丽和申皓儿那移开,落在众臣中的一个老人贺元奇! 看到他脸上已略显风烛之苍桑,疲倦之色上溢满落泊。这个老人,其实和她一样,是申氏一族阴谋下的牺牲者,如果有一天他知道,真正的贺锦年早已在那一场的杀戮中死去,只怕他连生存下去的勇气也没有。 心思晃动中,她不知不觉走到了贺元奇的身边,抬首轻轻唤了一声,“爹,您别伤心,您还有……锦儿,锦儿不会让爹失望。” “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锦儿很好,一直让爹感到骄傲,爹也会很好,不会让锦儿耽着心!”他伸出手拍了拍贺锦年的肩,本想开口说想提出辞官,但一想,也不必提了,瞧这时局,苍月就要易主,他辞不辞结果都一样。 贺锦年暗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抚了抚贺元奇的额头,那边泌着浅浅的汗,“爹,您是不是很累!这都一下午了,爹都没歇过。”她心头愧疚,因为她导演了这一场戏,所有的大臣都陪着在城门站了半天。 “不累!”贺元奇摇摇首,声色如常,“锦儿不必多虑这些,爹为官多年,有时朝议一站就是五六个时辰!” 远在一旁的顾城亦看到这一场戏终于唱完,冷漠一笑,这些个巫蛊,是帝王心头最忌,也不知道这顾城风唱的是什么戏,居然拿出这等邪恶之物当众示众,只是为了挽月小筑那不死不活的申护卫! 他冷眼见群臣对顾城风的簇拥,在这燕京城门,似乎自已这个正牌的皇帝又再一次成了顾城风的点缀。他抬首看看沉寂无垠的天空,突然感到此刻的自已变得如此渺小。 低了首看了看蜷曲在地上无人问津的庆安公主,脸上浮起层层冷笑,心中自知今日庆安所言的奇迹不会出现! 他转过身,视线逐渐扫过张晴妩等人的脸,见她们眉眼之间的妆容都花了,宫灯下一脸倦容,心中越发地厌憎起来,沉声对西索月道,“朕乏了,先回宫休息,你稍后押送申剑国和庆安来见朕!” 西索月却是一笑,眸中却是闪着不可逆转的坚持,“皇上请稍安勿燥,景王殿下尚有要事未办!” “你”斥责之声尚未出口,多年从政之人的敏锐之心马上意识到潜在的危险,他神情不变,抻出手,两指分别按压着太阳穴掩去眼中的震怒,少顷,神闲气定道,“索月,你跟了朕也有十年了吧,算来,也是朕身边的老臣子了,这些年,倒是朕有些疏忽了,怎么说也得你换个好差事,以为的资历足够胜任一品将军。得,今夜时辰不早了,明日早朝朝议,看看哪里有适合爱卿的!” 西索月却是淡淡一笑,直言,“皇上,您要是乏了,就坐着休息片刻!”说完,西索月一个眼神,马上有两个太监奔至顾城亦的身边,哈腰笑道,“皇上,奴才为皇上设好了软榻,请皇上移驾休息片刻!” “怎么,你们现在这是要逼宫了?”顾城亦不退反进,双眼挟着雷霆万钧之势,“西索月,想不到你竟敢吃里扒外!”说完,嘴角微微一挑,神情划过一丝冷笑。 帝王震怒的声音瞬时压过所有,但令顾城亦感到心惊肉跳的是,居然没有一个大臣站出来! 这时,城门边突然响起一声启秦之声,瞬时撕开了顾城亦的愤怒之色。 “臣太史令丁培正奉景王谕令恭迎先祖皇帝亲笔御赐挽月小筑金匾及先皇御赐警丹书!” 顾城亦身为明王时就知道顾奕琛将帝位传给自已的侄子时,便立下遗旨,宣布挽月小筑的府制高过苍月皇宫,所有苍月后世的帝王不得以任何手段废挽月小筑的府制,否则,历代的太史令有责任奉迎出先祖皇帝留下的御赐警世书鞭策帝王,更甚,直接可以弹劾帝王,逼其退位! 顾城亦自知,他与庆安联手狙杀顾城风,又袭击了挽月小筑,一旦证据确凿,以先祖皇帝留下的丹书,足以逼他下台。 就是因为此,在闻讯顾城风逃脱后,他才马上令林卫民持他的兵符前往燕西调兵谴将,围困燕京城。 正神思不定间,所有的大臣已下跪,齐声道,“臣等恭迎!” 顾城亦虽贵为帝王,也不得不双膝落地,却未举声恭迎。 纳兰钰斐嘴角挑出一抹冷凝,低声对身边的纳兰钰媛冷笑道,“都死了一百多年了,还被贡着!” 纳兰钰媛马上回以冷笑,“他们贡,我们咒,看他顾奕琛能不能翻身!” 顾城风身边挽月小筑的主人,自然先行起身,接过太史令手上的金匾及丹书,而后,将金匾交到身边的戴向荣身上,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住丹书的两端,一点一点摊开后,冷漠地吐出,“禁军统领何在?” “末将禁军统领西索月在!”西索月一身戎装跪下。 “传证人!”顾城风将丹书卷起,交给戴向荣。 “是!”西索月起身,朝着城门内扬声,“带犯人卓其杰,龙世高等!” 顾城亦脸色一变,料不到袭击挽月小筑的心腹尚有活口,更没料到被顾城风生擒。 章永威从人群中站出,谨声道,“景王殿下,这是卓其检和龙世高等人奉皇上的手谕袭击挽月小筑的口供,臣会同刑检司已三次审查,已认定皆属实!” “顾城亦,你有何话可说?”顾城风冷淡地哂笑一声,眸如疾电射向顾城亦,“先祖皇帝丹书最后一句,袭击挽月小筑者诛九族!” 所有的大臣马上朝着顾城风下跪,三叩九拜后,齐声声讨,“臣等拥护景王殿下登基,还政于皇家血统!臣等坚决声讨乱臣贼子,以慰先祖皇帝之英灵!” 顾城风嘴角微微一动,掠开一丝淡淡的弧纹,“朕准了!” 这一声“朕”直听得贺锦年热血澎湃,以她所知的历史中,多少次政变,上位者皆以故作姿态的推托,只为了让后世百家争颂,赞其谦谦如君子! 唯独见顾城风,好象是天生睥睨天下之君王! 顾城亦撩动嘴角,先是冷漠一笑,复又哈哈大笑,五年了,他虽算不上千古明君,但他自为也是一个好帝王。 可就是因为不是先皇正统,被两朝元老大臣排斥,顾城亦双眸寒芒滚过,一把推开左右的太监,几步走近顾城风面前,横指顾城风,眼中如针尖聚起,怒斥,“朕倒想亲自问一问景王殿下,今日燕京城门,是不是想犯上作乱!” 贺锦年眉间含笑,双眸熠熠生辉映满月光,她不着痕迹地退开至大红马车旁,此时真正的主戏要开幕了,以他现在的身份并不适合站在顾城风的身边,她眸光如电,一点一点地从宫灯辉煌之处扫向不远的暗处,巡回一圈后,竟再次与申剑国的双眸交汇,贺锦年冷然一笑,移开了眼眸。 “众位大臣!”顾城风对顾城亦的怒斥置若罔闻,一双桃花眸缓缓扫过众人之脸,乍看时若似春风拂水,眸底却如寒光利刃,他声音比顾城亦的怒斥之声温润了很多,却有着气吞山河之势,“众臣想来皆不会忘,五年前,皇宫血雨腥风,先帝遗下的九个皇子、六位公主,如今只剩下昊王、金铃公主和本王。” 众臣自然明白,顾城风所指的反贼便是当今皇上顾城亦。 顾城亦之父其实是异性之王,因为与先帝顾弘远有八拜之交,而被先帝御赐了顾姓,并赐明王之爵位。 顾城亦之父死后,顾城亦世袭罔替,成了明王,并得到顾弘远的信任。顾弘远在位十七年,体弱多病,而太子顾城风年幼,先帝便将朝庭的军政大权渐渐放开让顾城亦掌管。 没想到顾城亦狼子野心,先帝一驾崩,马上发动宫庭政变,谋朝篡位。 当年若不是申钥儿,顾城风恐怕早已死在顾城亦的屠刀之下。后来顾城风听从申钥儿的意见,交出了玉玺,并禅让了太子之位,让顾城亦明正言顺的登上苍月的皇位,暂时稳住了顾城亦,暗中策划出逃燕京。 顾城亦明里表示愿与顾城风君臣和平相处,并赐顾城风为景王,待朝野流言渐渐沉静时,便又暗地里派出杀手狙杀顾城风,好在这一次顾城风有所准备,成功逃出了燕京城,但他还是身受重伤,并伤及了眼睛。 太史令丁培正马上步出,朝着顾城风深深一揖,“请殿下节哀,是臣等无能,护主不力!” “丁太史一界文臣,虽有一腔热血,如何抵得过屠刀,倒是丁太史五年来,一直为本王守记先帝遗旨,本王在此谢过了!” “殿下,实是臣等无能!”一群老臣瞬时接二连三地跪下,有些甚至泣不成声,“是先帝遗命,令臣等不得声讨贼寇,须等到景王殿下羽翼丰满后,方能求出真正的圣谕,捉拿反贼!” 原来当年先帝病重时,终于察觉到顾城亦的狼子野心,但他深知以顾城风的羽翼尚不足以抗衡当时兵权在握的明王,所以,暗令这些老臣不必与顾城亦生死抗争,暂保留实力,他相信顾城风有足够的能力保全性命,待他日养精蓄锐后,再拿回江山不迟! 顾城亦闻言失声狂笑,“好好好,一群忘恩负义的老匹夫,当年朕继承大统,不曾肃清旧臣,想不到留下了如此大的隐患!不过,朕倒不信,朕五年励精图治,难道没有一个大臣肯真正臣服于朕,如果有,站到朕的身边!” 顾城亦一语毕,群臣中微微响起一阵骚乱,接着,有两三个大臣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缓缓步至顾城亦的身前,四肢伏地,“臣晋安国公叩见皇上!” “好,晋安国公不愧是两朝元老,朕心甚悦!”顾城亦阴鸷地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频频冷笑,最后,缓缓开口,“朕再问一次,还有何人愿站到朕的身后,只要现在迈出脚步,朕对众卿既往不咎。”说完眸光落在了那申剑国的几箱罪证之上,话语中很明显透出了三分意思,就是对申剑国搜集到的苍月大臣犯罪之事,不再给予追究。 帝王的话不亦于一场淘天的巨浪,在城门两边大臣中卷起阵阵狂涌的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一波接一波的难以平息,最后,从人群中又接二连三地走出一些大臣步至顾城亦身前,下跪后三呼万岁,最后,齐齐站在了顾城风的身后,稍目测,足有五十多人之众。 顾城亦身后的妃嫔一颗吊在咽喉上的心终于吞了下去,尤其是张晴妩,长长松了一口气后,缓缓站到帝王身边,朝帝王微一福身,“皇上英明神武,自是得尽人心。臣妾恭喜皇上!” “爱妃有心了!”顾城亦脸上不无得意之色,近几个月来被众臣联名请奏要求还政于皇家正统,逼得步步后退,想不到今日申剑国送来的一礼,倒成全了他。 思及此,眼光便带了些冷嘲热讽探向顾城风,触到顾城风带着深意的眸光,那桃花眼眸深处微微抖动的笑意,让他生出一种心惊肉跳之感,不觉心头微微一紧,嘴角深深抿起。 但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顾城亦突然从腰间拨出软剑,扬起嚣张跋扈的冷风,眼里浮现一道凛列的杀气,他张狂朝着黑暗处一指,“张武锐、韩士棋,你们还等什么,马上替朕侥了这一群乱臣贼子!”语未落,黑暗处突然现出无数的弓箭手,对准了顾城风及他身后的一群大臣。 原来,在今日城门对决,顾城亦还留了一手,他让最亲信的张武锐悄悄埋伏在城外的一里地外,等夜色渐起时,蜇伏前行,他们个个身着夜行衣,黑夜成了最好的保护色。 “林将军可在?”顾城亦又喝一声,声音直透苍穹。 “末将在!”林卫民一身黑衣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跪下,谨声道,“燕西大军已团团围住燕京城,只待皇上一声令下!” “好,不愧是朕的好臣子!”顾城亦眼神倨傲看向顾城风,双眼里沉淀的是笃定之光,“朕与庆安的暗中协议,林将军便在屏风一字不落地听,朕的心思只怕只有林将军最明白,庆安是什么人,姚家的余孽罢了,她生下的种朕如何敢让他继承这苍月国之帝位?只是朕这一步棋不仅稳住了庆安,还钓到了景王殿下!” 这群老臣不是成日上奏要还政于先帝正统么?好,今日他就趁这个机会铲除异已,从此就能安枕无忧了! 今日燕京城门上演了这么多无关紧要的戏,他还真担心顾城风不反! 顾城风身后的大臣终于松了一口气,果然是祸兮福之倚,申剑国的几箱罪证居然在最后关头,成了执路人,逼得他们走向顾城亦,最后倒救了他们一命。 “明王果然宝刀未老!”顾城风竟是回以哑然失笑,那一双极美的眸竟象是在黑夜中盛开的桃花,朵朵怒绽,既妖艳又风华无双。 此刻,众人见形势急剧转变之后,景王却依然周身散发着尊华气韵,心中暗叹,果然是帝王贵胄! 申剑国微微一笑,这种笑容竟难得的是发自真心,他侧首对身边的纳兰钰斐,“本将军送的大礼,倒免了顾城风的后患!” 纳兰钰斐眼眸晦涩,苦笑一声,他心中感到微微不明,明明因为这些罪证迫使一些大臣走向了顾城亦的阵营,怎么申剑国却认为是一道大礼。这究竟还潜藏了什么深意,他与纳兰钰媛相视一眼,见她也是一脸疑惑,便低声询问,“斐儿有些不明,请将军赐教!” 申剑国难得的好心情,“今日顾城亦必败,这些个大臣因为本将军所搜集的证据站到了顾城亦的身侧,让景王名正言顺的诛杀。而后新帝登基,就不必再追究这几箱罪证之事,以引起新朝不稳,斐儿说说,那顾城风是不是要感谢本将军给他送了这么一道登基大礼!” 纳兰钰媛略为不服地冷哼一句,“将军,真是太便宜顾城风了,如此算计将军,媛儿实在是想将箱中之物倾倒而出,让这坐燕京城变成一座鬼域!” “变成了鬼域,他日你们兄妹俩随本将军君临天下时,岂不是可惜了这大好山河?”申剑国冷冷一笑,眸光落在了顾城风身上,见那人一抹笑容停驻在他唇角,月光下,竟如冰雪初破,眸光里隐隐而簇动着月光水色,当真是世间罕见的美男子。申剑国嘴角漫延出一丝笑意,“迟早有一天,本将军会将这一双桃花眸收入帐下,成为本将军的美人!” 纳兰钰斐听到申剑国与往日如出一辙的话语,心中寒凉,却不敢出言,眉目间恸着一层悲色看向夜色中那风华无双的人! 申剑国依然饶有兴致地盯着顾城风,他来赴苍月倒没预料到会赶上燕京政变,但他向来谨慎,来时就做了最坏的防患,别说是顾城亦别想扣留他,就算是顾城风,也没这本事。 “回马车,准备一下,真正的好戏要上场了!”申剑国递了个眼色给纳兰钰斐兄妹,又瞧了一眼蹲在人群中的一个角落里,抱着申皓儿发呆的田敏丽,原本上弧的嘴角倏地下弯,“一会趁乱,带上夫人!”二人颔首,身形一掠,如鬼魅般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明天开始,8点更新了~亲们早上可以多睡,月也可更晚一些了,不用急着在12点前码完(12点后码字感觉好一些)。 今天,终于盼来此文的第二次大风了,月好开心呀~每日一求:月票~ 正文 090 他想与她成为伴侣 章节名:090 他想与她成为伴侣 顾城亦抿着淡薄的唇瓣,目视着顾城风身后近百个新旧大臣,近一半以上是朝中的从自已手上提拨起来的新贵,尤其是去年恩科的武状元,他还曾亲在皇宫中设宴,暗许下若肯忠心事主,定有高官厚爵之路相伴。 想不到,这武状元明里对他恭恭敬敬,暗地里早就被顾城风收于麾下,倒是他身后的这一群旧臣,多数是肥肠大肚,单从面相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国之蛀虫,因为震摄于申剑国的几箱罪证,方不得已走到了他的身后。 顾城亦心头虽有阴影,但依然盖不住此时意气风发,他从宫人手中拿过一盏九龙玲珑琉璃灯,信步缓至顾城风的身前,抬首与那一双桃花眸对视。 顾城亦其实不矮,但站在身形颀长挺拨的顾城风面前,还是足足低了半个头。加上顾城风的容貌太过于逼近顾奕琛,每一回与顾城风面对面直视时,他总有一种面对挂在御书房龙椅后的顾奕琛冷眼睨视的感觉! 那眼神,好象在提示着他顾城亦不过是个窃国者! 所以,登基后,他极不愿与顾城风站得如此近,总觉得气势上被顾城风压了下去。 可今日不同,他仿佛感到此时的自已正踩在云端之上,他深深一笑,眸光扫过顾城风晶凉如玉的肌肤,“顾城风,你知道这一役你从哪里开始输了么?” “愿闻其详!”顾城风依然如故地冷漠,仿佛一蹲碑石,无论是面对祈愿者还是面对诛心者,一如既往地以俯瞰众生之态对之,他并没有加重或减轻一丝的声量。 “哈哈哈哈哈……”顾城亦仰天大笑,蓦然转身,鬓边的零星的几缕乌飞随飞乱舞,他一手负于腰后,以盛气凌人之姿势直指戴向荣手上的牌匾,“先帝丹书又能耐朕如何,时逾百年,谁主沉浮?是朕!这江山是朕手上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挽月小筑又岂能例外。” 顾城亦此语一出,终于坐实了他违背先祖皇帝的遗训,袭击挽月小筑之实。 顾城风身后的众臣此刻却皆默然以对,此时,谁都知道正处在风云变化之端口,稍有不慎,就可被卷入其中,死无全尸。 而顾城亦一派的大臣脸色显得轻松多了,见帝王如此意气风发,言辞直接挑衅先祖皇帝顾奕琛,而顾城风一派先皇正统此时却无一人站出,个个脸上不禁现出得意之色。 顾城亦脸上的笑意渐敛,“朕派人袭击挽月小筑后,即刻派出林卫民执兵符去燕西调兵谴将,这一步,朕知道瞒不过你,因为你景王殿下的眼线和影卫早已遍布燕京城外。就算林卫民能插翅飞出燕京城,但燕西的先锋骑军几万人马开拨燕京,也无法瞒过你景王殿下!” 顾城亦说到此,语声里不禁透出得意之色,在他明显处于劣势时,却被他强行逆反,他自认,就是顾奕琛再世,也未必能步步筹谋至此,这天下就应该属于他! “所以,朕故意视而不见你派人去接皇后,更任由你的人离间朕与林卫民的君臣情谊。目的就是让你们以为计划得惩,错信林卫民将会对朕倒戈相向,这样,燕西的几万骑兵才能在你们的默许下,如此顺利到达燕京城外,最后兵临城下!”顾城亦脸上仿佛含着最后的胜利光辉,手指缓缓遥指三面环山,“燕西几万人马就蜇伏在那,相信也逃不过你顾城风的眼睛!只是你顾城风不知道的是,林卫民至始自终不曾背叛于朕,从申时始,他已乔装成黑衣人隐在了弓箭手之中!” 提到弓箭手,顾城亦脸上的意气更盛,在景王的眼皮底下,能布下三千个弓箭手,这一局,足可用刀尖上舔命来形容。 他倏地再次眸光逼向顾城风,新仇旧恨灌上心头,烈烈仇恨蔓延至眼睛,他狠狠地盯着这个年轻的男子,屡屡将他的帝王尊严踩在足底下,也因此,朝野内外无一不认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窍国者,可今日,真不同了! “顾城风呀顾城风,你聪明一世,却不知道,败在了最不该败的地方!”顾城亦见顾城风没有开口询问的意思,他似乎对此没有什么好奇心,可他不想就此止住话题,这样的计中之计,就算是百年后载入史册,后人也要对他竖起一根赞赏的拇指! 他转首看向不远处的韩士棋,缓缓道,“苍月国第一美人韩昭卿,朕相信,对此等窈窕淑女,除非是垂垂老矣,否则焉不想求之,朕是求之不得,而景王顾城风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对此等才色双全的苍月仕家女子视而不见,却怀抱大魏女子,千里迎回!此举,如何不凉了晋安国公之心?” 顾城亦脸不红心不跳地当众表示对韩昭卿的爱美之心,其实只有他自已明白,美人于他是什么,不过是杯中酒,心情好时饮一杯怡怡情,而他,恰恰是个不贪杯之人。 女人,于他只有两种,有用和无用! 在他所有欢好过的女子中,庆安应是最聪明、最大胆的一个,可惜他是姚氏叛逆一族的后人,虽然庆安屡次在他面前声称,姚氏已没落,但顾城亦总是相信,烂船还有三千钉,他不愿去触姚氏一族的底线。 而林皇后,应是最能忍的女子,她能在最关健的时候,没有道出贺锦钰的身世,反而忍了下来,委屈求全皈依来换得太子之位的保全。 至于张晴妩,最蠢却是他最放心与她同床共枕之人,因为,无需防备。 晋安国公重重一叹,在众人鄙夷的视线中,朝着帝王跪下,谨声,“皇上,是臣的女儿有负皇上的厚爱,臣请皇上恕罪!” 顾城亦淡淡一笑,眼中不带一丝绻绮之情,说出来的话却是深情并茂,“爱卿此言错矣,舍府韩小姐,数次拒绝朕真心以后宫一品皇妃赐赠,直言此生非景王顾城风莫属,她不贪图皇权高位,此等女子实在是令朕佩服!朕此生能遇此女子,亦是朕的福份!” 张晴妩气息骤急,脸上浮上一层薄晕,分明是气的,今日她的兄长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勋,帝王反而在众臣面前如此抬高韩昭卿,这不等于削薄了她的颜面? 还直言曾暗许韩昭卿皇贵妃之位,那她之前几次在苍月贵妇面前数落韩昭卿休想攀龙附凤,岂不是被韩昭卿暗自鄙夷? 晋安国公伏地大恸,又连嗑了三个首,声泪俱下,“皇上待微臣女儿之心,真乃是微臣之女昭卿三世修来之福!臣代小女多谢皇上龙恩!” 尽管顾城亦此言有抬高韩昭卿之意,但却让晋安国公挽回了几分颜面。他是先帝旧臣,受先帝之托,曾也是随一众老臣联名上秦要求顾城亦还位于先帝正统的大臣之一,却在今日关健的时候背信弃义,自然被朝中元老所唾弃。 而顾城亦的话适时地挽回了他几分面子,让众人知道,他不过是个父亲,希望女儿幸福罢了! 顾城亦亲手扶起晋安国公,声色中透着无比自信,“但是朕,相信一句古语,只要有心,铁棒都可磨成针,所以,朕与韩家父子打了一个赌。赌顾城风心中根本无意于韩美人,如果朕赢,那韩家父子必需对朕服首称臣,如果朕输,那燕京之变,就算是朕笑到最后,朕仍然给韩家一条生路!” 众人心中对韩家父子鄙夷更甚,这一赌局,于韩家算是左右缝源,若是韩家赌胜,说明景王对佳人有意,一旦景王登基,以韩美人的容貌和家世封妃甚至封后都不在话下! 如果这一局韩家赌输了,那于韩家就有两条路可选,一是依然坚持地拥护景王,如果景王胜出,那韩家依旧一门风光。如果是顾城亦胜,那依着顾城亦的曾诺,不会清算韩家,这可谓是一举两得。 以晋安国公向来是个求稳的人,这个选择应是最完美的。 可韩家又怎么会满意这些? 他们在得到答案,顾城风确实无意于韩昭卿后,便果断地选择了顾城亦的阵营,因为顾城亦承诺了韩昭卿皇贵妃的尊荣。 届时,顾城风已成刀下之鬼,韩昭卿同不同意都得入宫,韩家的一门荣耀方是最重要的。 所以,韩家父子在书房演了一场戏,果然,韩昭卿上当,她急着去通知顾城风,可惜她就算找来金铃公主也进不了挽月小筑,若非是遇到昊王,只怕她堂堂的苍月第一美人,就算磨破了嘴皮,顾城风的影卫也不会让她靠近挽月小筑半步,这个,难道不足以让韩家知道,在顾城风的眼里,韩昭卿还真不算什么。 而韩昭卿进了挽月小筑两天未出,更坐实了一个令韩家担心的传言,那就是顾城风失踪了。 在这个生死攸关之时,顾城风失踪无疑是把天大的机会拱手相让, 这个消息终于让韩氏父子下定决心,与帝王顾城亦联手! 西索月脸色微微一变,背部不由得渗出了些丝丝汗珠,这是他没预料的结果! 今天的黑衣伏击弓箭手是他奉顾城亦安排。 因为城墙上皆是禁军,不可能隐藏得住人,他便利用视觉的反差,在城外宫灯照射范围之外布下箭阵,所有的弓手都穿上黑衣蒙上黑布,甚至连弓箭和箭翎都涂上黑柒。 而城墙上一排过去的宫灯皆对准城墙两边的大臣和禁军,让他们的视觉一直被强光所照,根本不会注意到城外蜇伏的袭击手。 为了取信顾城亦,他安排进了张晴妩的兄长张武锐,所以,他曾令韩士棋适机杀了张武锐,然后命所有的弓箭手对准顾城亦。 但他万万没料到的是韩士棋会被顾城亦所收买。据他所知,晋安国公是先帝重臣,受先帝洪恩,韩昭卿对顾城风又是一片痴心,整个苍月百姓都知道! 韩家却在这关键一刻与顾城风背道而驰,确实令他始料未及。 “怎么,索大人是不是很意外?”顾城亦瞧见一层薄薄细密的汗珠从西索月的脸上蜿蜒而下,心头愈发畅快淋漓,“这么多年,朕对你推心置腹,否则,如何会将命悬于你之手,没料到呀,原来索大人也是顾城风身边的一只走狗!不过,这箭阵也亏得索大人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弄得神不知鬼不觉,朕实在是为索大人的明珠暗投而婉惜。” 西索月冷漠地注视着顾城亦,刀削斧锉般的脸上没有一丝懊恼之色。 顾城亦冷漠一笑,双眼沉敛着簇簇阴森,“原本,今日铲除乱贼,你索大人可是首功一件,可一跃成为苍月一品将军,可惜,你一念之差,就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索大人,你可后悔?” “顾城亦,鹿死谁手尚不可知,你这窃国者是不是笑得太早了?”城墙之上,突然一声朗笑之声,瞬时扫过众臣心头弥起的一层阴霾,只见顾城军一身赤金戎装,威风凛凛地站在三楼的城墙之上。 顾城亦心头掠过一层诡波,今日顾城军没有出现在城门他并不意外,因为据他的可靠消息,顾城军在昨夜找到失踪的顾城风后,连夜出燕京北上。 不过,就算顾城军出现在此又能如何,凭着他一已之力能逆转?顾城亦连哼两声,冷笑道,“顾城军,虽然燕北已落入你昊王之手,可远水救不了近火!”语毕,转首一笑,“顾城风,你可是输得心服口服?” 顾城风却依然一动不动站着,月光透过斑驳光影在他的的脸侧投下淡淡的朦胧,他的神色无嗔无喜! 顾城亦又是冷漠一笑,若是以往他最忌的就是顾城风这种表情,但今日,胜局已定! “看来景王殿下是默认了!”顾城亦也没指望顾城风回答,他算是看顾城风长大,向来知道顾城风极少开口说话,自幼便安静如一株静兰,偏生因为和先祖皇帝的容貌过于相象,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当年他发动宫变,布下天罗地网,却狙杀失败,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顾城风的相貌,在围捕中,有些禁军无法下其狠手,最后导致顾城风逃出宫外。 顾奕琛能逆转皇权千年来受制于姚家,并令姚氏一族臣服,在苍月百姓的眼中,他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谁知道这一次顾城风却开了口,他的唇微微上挑,勾起浅浅的弧线,似笑非笑的感觉,“潘贼,你可知你今天输在哪?” “输?”顾城亦心头诡异一跳,马上反驳,“朕如何会输?”顾城亦频频冷笑,伸手指向张武锐,“他们手持的是弓箭是苍月国最霸道的弩弓!说来,这苍月有如此凌历的弩弓还是承了申护卫之福,经她几次改良,如今一发便能连射出十箭。在这样的箭阵下,你以为你们能逃出箭阵范围?” 原本云淡风轻的顾城风一听申钥儿的名字,被顾城亦以讥讽的口气吐出,瞬间眸光一冷,带着凌厉刺向顾城亦,“你潘氏一族受尽我顾氏皇恩,不思回报,犯下弑君、谋朝篡位之淘天大罪,现在,朕替那些死去的先皇皇子公主声讨!”说完,顾城风倏地眸光直指箭阵,“张武锐,你还等什么!” 一声令下,众人只听得一声惨叫,所有人惊悚地看向那边,只见一把长剑从韩士棋身后直穿过胸,鲜血沿着剑身涓涓流下,他双目欲裂看着不远处的晋安国公,嘴角缓缓溢出鲜血,唤了一声,“爹,我们算错了……”说完,便轰然倒下。 “棋……棋儿!”晋安国公尚未对急剧的变化有所反应,就看到自已的儿子被一剑穿心,瞬时脑一热,两眼一翻便直直仰面倒下,昏阙了过去。 一群原本窃喜的大臣刹那间全都慌乱起来,尤其是看到那一张张弩弓正对着他们,吓得全身抱成团蹲在了地上。其中有几个大臣反应稍快的,马上想退出这个范围,可惜没跑两步,一声惨叫,全身便被箭翎射成刺猬。 “张武锐,你竟敢背叛朕!”顾城亦万没料到局势会出现这样的逆转,盯着张武锐直指向自已的箭翎,他双手紧握,指尖狠狠地刺进了掌心之中,这个打击势如洪水般冲上了他的胸膛,席卷着他连站都站不稳。 眼角一瞥看到神情惊骇的张晴妩,一手便果断将她架于身前,让她的胸膛直对着张武锐的利箭,腰间的软剑瞬时离销,飞快地架上张晴妩的脖子,“张武锐,你要是想要你妹妹的性命,最好依朕的计划行事!” “大哥,你疯了,为什么要这样。”脖子上被一把冰冷的剑抵着,她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成为刀下亡魂,前一刻还以为自已将成为一国皇后而沾沾自喜! 张晴妩又惊又乱,双腿直颤,身子若不是被顾城亦架着,只怕此时早已瘫倒在地,“大哥,你快听皇上的吧,皇上都答应了,只要大哥立了功,皇上便封妹妹为皇后!”林皇后归皈已成事实,就算这次策变林氏一族再次回归朝堂,但一个出了家的皇后,也不可能回到中宫。所以,张晴妩对顾城亦的话深信不疑! 张武锐眉头一皱,对顾城亦的行为更为不屑,便大声道,“四妹,你诞下一女儿后,多年未出,太医言你不能再生育,你可知是什么原因么?” “什……么?”张晴妩略有些吃力地喘了一口气,兄长突然当众提及她最难堪的事,张晴妩瞬时脸色变得苍白,但心中却有一种感觉,这隐情的背后或许有她所不知的内幕。 “那是因为你被庆安那贱了下了至损之药,可这昏君明明知情,却不处置庆安,分明视我张家无人。”林家没落,张家在燕京可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张武锐,朕已承诺封妩儿为后,你却反而支持顾城风,这对你张家有何好处?” 张武锐蓦然仰天长笑,一字一句道,“我张氏一门忠君报国,一门热血男儿随新皇帝差谴!何需一定要将张家的女子送进皇宫?”当初张晴妩嫁的也不是帝王之家,顾城亦能登上帝位也确实出了张家的意料,但既然如此,他们张氏一族自然全力帮助张睛妩坐上高位。 顾城亦冷冷一笑,眸中溢出暗冷,“那好,朕就先杀了这贱人!” “皇上,你如何这样狠心,兄长背叛于你,臣妾却不知情!”张晴妩脖子被剑抵住,参差的额发被缚住了自已的眼睛,她不敢想象此时顾城亦会不会真的一刀割断她的咽喉。 “顾城亦,你要是敢,本王就将你的儿子扔下城墙!”城墙上传来一声略带痞意的笑,顾城亦一惊,本能地回首,却见三层的城墙上,顾城军倒提着顾容升的足腕,让他的头直朝下。 顾容升此时嘴巴被布条塞着,但他显然是清醒的,那悬空的一条腿不停地蹭着,如揪着顾城亦的一颗心一般,心头簇冷,咬牙怒问,“顾城军,你堂堂一个大将军,拿一个孩子来威胁,算什么好汉?” 顾城军不客气地扬嘴嗤笑,“顾城亦,这是跟你学的,当年,你提着本王的幼弟站在皇宫鹿台之上,你可曾想过,他才五岁?” 当年顾城亦就是这样威肋着他们,逼他们现身,是顾城风死死捂着他的嘴,看着他的一个个皇兄、皇姐忍受不住,从各自隐藏的地方出现,然后,被顾城亦一个一个地杀死。 为了复这个仇,他整整演了五年的浪淡王爷,声名狼籍,夫妻离心。 如今,又如何会因顾城亦一句话,就放了顾容升? 贺锦年心中惶意簇生,这一幕何曾相似,不同的是,前世中,顾城风高高站地皇宫城墙之上,而顾城亦的皇子和公主被围堵在皇宫城墙之处,刽子手一个一个地按下他们的人头,砍下! 皇子、公主哀泣连连,唯有顾容月那少年 心一惊,突然低低唤一声,“叶明飞,出来!”她知道,今日这情况,分分秒秒都有可能风云突变,叶明飞一定会护在顾城风的四周。 叶明飞不敢丝毫怠慢,虽未现身,但贺锦年的耳侧已响起细若蚊声,“五公子,请吩咐!” 贺锦年在大事面前,从来是不容任何人驳斥,她的声音虽低却透着斩钉截铁,“把顾容月留着,别伤,他是我的人!” “放心吧,殿下早吩咐了!”叶明飞终于明白,为什么顾城风事先吩咐他,让顾城军不必动冷宫里的顾容月,想来,早就查到贺锦年和顾容月交情。 贺锦年偷松了一口气,也不愿多做解释,双眸依然紧紧咬住不远处申剑国的马车,那里,总给她一种无法确定的潜在威胁感。 “好,朕放开她!”顾城亦只得缓缓松开张晴妩,他心里亦有数,张晴妩实不算什么筹码。 张晴妩很快被禁军带到安全范围,顾城亦刚想开口让顾城军放人,却见顾容升如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从城门之上掉了下来 “不,顾城军,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 “本王从来就不是正人君子!”紧接着,顾城亦的公主一个一个被扔下,惨叫声连连,别说是顾城亦身边的大臣,就算是戴向荣亦感到于心不忍,这些可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又是女儿家! 可他也知道,这是他们的宿命,一旦失了权力的癖护,他们甚至不如普通百姓家的孩子。 “杀!”顾城风眸中千斛明珠,仿佛看着一场夜宴,当他一声令下时,万箭齐发,不过是眨眼之间,几十个拥护顾城亦的大臣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很快,禁军将尸体拖走,在鲜血流淌泥地上辅上了大红色地毯。 “你为什么不杀了朕?”顾城亦全身冰冷,不过是片刻,他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五年的帝王,用妻小子女的性命换取,这一刻,他不知道究竟是得还是失! “潘贼,时辰已至,朕要让你亲眼看着朕登上这皇权之颠。”顾城风轻轻一笑,双手一击掌,瞬时,一道耀眼的火光冲向天空,划过一道烟尘后,天边,从东、南、西三个方向传来一声声哄亮的声音,“臣等祝贺景王殿下登基,臣等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祝贺之声直破黑夜云宵,绕着向座山回响不绝,同时,三个方向突然火光冲天,只见无数的火炬在舞动,伴着声声的“臣等祝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突然,“砰”地一声巨响,几十道亮光同时划破夜空,天空骤亮,顾城亦心惊肉跳地抬起头,只见明媚的焰火从四面八方窜上,在夜空中宛如金菊朵朵绽放,留下一团烟云后,又好似流星一般缓缓坠落,紧接着,接二连三的焰火此起彼伏地冲上云宵,整个天空瞬间充满了五彩缤纷,绚丽的色彩。 顾城风的身后,众臣纷纷跪下,三呼万岁,语声滚滚响和着远山外的将士之贺声,如普天同庆在连绵群山间,来来往往相互回应一般,顷刻盖过天上的烟花鸣响。 此刻,月落成辉星辰,清风徐徐,顾城亦茫然看着天空一朵朵盛开的烟花,他面色如木,眉目挟着一层寒霜,灰暗的瞳眸延出淡淡的死绝之气! 烟竹九响之后,接着时一声鼓炮齐鸣,这分明是帝王登基的礼乐。 顾城亦见城门缓缓走出一行人,率先带头的正是礼部尚书刘裕之,他身着二品朝服,肩缚绶带,双手朝上托着一金镶玉盘,上面摆了一件叠得齐齐整整的明黄龙袍。 燕京城校尉左右各扶龙椅紧随其后,最后,是两排身着粉红流苏长裙的宫女手执帝王仪仗缓缓步出。 顾城亦神色灰败,心头猛地簇起同归于尽的勇气,明知以自已三角猫的武功想偷袭顾城风简直是以卵击石,但他依然凭着一股怨念执剑直冲向顾城风! 顾城风眼角不抬,岿然不动,突然,眼前一晃,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立在他的面前,他尚未来得及躲,剑已脱手而出,身子便是一软,跪倒在顾城风的足下。 “顾城亦,你输,输在你忘了朕从来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顾城风眸色寒冷,肃然冷笑,“林卫民纵然误信你与庆安苟合在先,欲弃你而去!朕也决不可能用他,因为顾容升是林家的外孙,冲这一点,朕就绝不会用林氏一族的人。”顾城风表面听信林卫民,并派人去五月山接林皇后,这不过是将计就计,让顾城亦以为顾城风上了他的当! 这一计才是彻底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身后,戴少铭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眼眸堪堪掠过顾城亦,敞声冷笑,“要真算用,林卫民不过是个跑腿!百里杀早在两年前,就是臣服于皇上,何劳林卫民请他来燕京!” 话刚落音,一骑黑马疾驰而来,至三丈外,一跃下马,披着一身的黑衣甲胄,正是燕西大将百里杀。 百里杀几个阔步至顾城风的足下,单膝下跪,“臣燕西大将军百里杀幸不辱皇上圣命,前锋三万骑兵今日午时已至燕京城三里外,中锋十万步兵现已在燕京城三十里驻营!” “百里将军平身!” “谢皇上!”百里杀起身后,站到了帝王身后。 此时,刘裕之轻缓襟袍,交握双手朝新帝顾城风一拜,“臣礼部尚书刘裕之请皇上上座!” 众人果然见到,礼部那边,已按南方吉位摆好龙椅。 明黄的龙袍呈上,四名宫女上前,为首的正是顾城风身边的八大侍婢之一流红。四人小心翼翼各执龙袍袖身的袍角,执成立状,请顾城风披上。 众臣只见那明黄之色灿如薄金,胸前丝绣腾龙翻云跃起,宫灯下流光溢彩。 顾城风转身,却一眼看到笑意盈盈站在马车边的贺锦年,便扬了扬手,声间温润如珠,“锦儿,过来!” 众人讶异,登基礼仪设在夜间,地点在燕京城门已极不符礼仪! 可黄袍加身,为帝王登基最为隆重之时,新帝突然传唤贺家五公子,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刘裕之满头的雾水,准备好的大典贺词全番堵在了胸口,与靠近帝王几步之遥的几个众臣面面相觑,皆不知何以然。 贺锦年也没想到顾城风会唤她,但她也不扭捏,盈盈一笑,小跑了几步过去,欲跪下行礼时,顾城风已将她拖到自已的身边,指了指明黄的龙袍,眸光似水,潋着一潭温柔注视着她,浅笑,“帮我穿上!” 众臣如何看他,他不知道;世人如何议他,他不关心! 他只是想,这在这一天,这一刻,他想与她共同拥用,而不是让她一个人站在他的身后默默关注! 群臣大惊,正欲阻止,礼部尚书已先行失声,“皇上,这于礼……”但话未说完,顾城风已冷然一句,“噤声!”低凛的之声令众人心里抖了一下,全场瞬时静穆了下来,但心中的惴惴不安无法言表。在苍月,龙袍除帝王外,或是内侍太监,任何男子皆不得触碰,便是方才礼部上书依制奉上龙袍,也是隔着金镶玉盘。 “好!”贺锦年并不以臣自居,她神色寻常地接过流红手中的龙袍,展开,站到顾城风的身侧先让一只手穿行而入,再缓至他的另一身侧。 龙袍套上后,她寻思着应如何扣上那敏复的龙头绣扣,因她的身量不足,便踮起足,以便能看得更清。 空气里透着层层的诡异,却无法打扰顾城风此时的心。 “什么都是假的,只有你在我身边最真!”伴着她的体香萦绕,他看着她鼻尖上那颗凝结的小汗滴,顾城风心柔似水,声音呢喃叩响她的耳膜,略带薄荷的气息轻轻淡淡地落在她的眉间,她感到他似有故意,便抬首,果然见他朝着自已的鼻子轻轻地呵着气。 她抬头,含羞对他一笑,又开始专注地为他一颗一颗地扣着腋下的绣扣。 他一震,抓住了那抹发自内心的含羞笑靥,那是数于少女般的……申钥儿!以前她的脸上总带着这样的笑容,但眼角里透出的虚假,常常会刺痛他的心。如今……不同了,虽是短暂的一闪,但对他而言……如获至宝。 “锦儿,今晚随我回宫中,我是一刻也不愿和你分开,是你和你爹开口,还是我来说?”眼角带着氤氲的情深,他的五官脱了素日的清洌,退了与生俱来的冷漠,带了脉脉含情的眼角眉梢间似隐非隐流落出的魅色,尤其是他桃花眼波处那挑妖异的眸光,仿佛一瞬间能把世间女的的魂魄吸了进去。 他竟在这时对她施以如此的色诱,当着一众大臣,还当真以为他们是傻的? “不!”|她皓眸轻轻一瞪,他回以唇角掠开笑纹,迤逦扩散至桃花眼眸,“就是要!” 登基大典上还这般顽皮,这真的是顾城风?真的是刚才一声令下屠杀了五十多个大臣的顾城风? 贺锦年脸色粉意盎然,若不是在群臣面前,她一定负手,直接让他慢慢扣去。 众臣虽低垂着头,可哪一个不是拼命地偷偷看着,只是眼前的局面,令他们有着隔雾看花,怎么看也看不明白迷惑感,个个心里被撩拨得痒痒! 终于,绣扣全部扣好,这一回,贺锦年聪明了,她一闪身,便挨近到贺元奇的身边,用无声的行动表示,今夜她是要回贺府。 帝王登基的仪势未结束,顾城风只能敛住心绪暂时专注于礼部尚书的安排,在对天朝祭后,在鼓乐声中,坐上了龙椅,并接受了群臣的叩拜! 至子时,终于一切结束,顾城风眉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倦意,他从那日挽月小筑被袭开始,接二连三的事让他不曾阖过眼,这一刻,他真想带了她到他的坐驾之上,什么也不想,就这样,让她好生陪他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身随心动,也不经细思忖,已朝着贺锦年扬手,轻唤,“锦儿,过来!” 贺元奇心一沉,若说之前顾城风让贺锦年去他的轿内候着,他没多想,但经过了穿龙袍之事后,他贺元奇就算是再愚钝,也从中品出了不寻常的味道。 他是一个父亲,如何能忍下自已唯一的儿子成了帝王身边的娈童? 他断然站出,谨声道,“皇上,不知皇上传唤小儿有何吩咐!” “既然贺爱卿问起,那朕就直言,朕想让锦儿伴驾!明日朕即会下旨,今晚就让锦儿随朕回宫!” “皇上,这”贺元奇没想到顾城风会如此直接了当,他刚想开口阻止,顾城风却已上前,牵住了贺锦年的手。 顾城风察觉到她的手指忽然微微一顿,他倏地紧一紧,象是欲传给她一种力量! 他何尝不知,今日燕京城门,他公然与贺锦年在坐驾之内呆了近一个多时辰,而现在又牵了她的手不肯放行,众臣心里肯定会有所怀疑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但他已决定此生不再强求他回到申钥儿的身躯,既然如此,那他与贺锦年就要注定了男子相伴一生。他不想仅是为了皇王声名而躲躲藏藏,他更不想委屈了贺锦年,让他成为侍君的佞臣。 他想让她成为他的伴侣,两人除了无法生育儿女外,与世间所有的夫妻一样,厮守一生! 亲们,中秋节快乐,合家团圆,事事如意~继续求月票,求不掉月票榜呀~ 正文 091 朕来当luan童 章节名:091 朕来当luan童 这一刻,明明是寂静无风,可新帝顾城风一句话却如一道狂风刮过每一个人的耳膜,冷飕飕地直捣心脏,直摄得个个神魂震颤。 若说之前还是雾里看花,那现在就是帝王的金口玉言了。 这是什么情况?入宫伴驾?以贺锦年的年纪,给予御书房行走的身份伴驾又太小了。若以内侍的身份,那岂不是要被净身?贺锦年是贺元奇唯一的儿子,怎么肯答应? 众臣极为惊异,面色怎么也按抑不住震撼,个个面面相觑,明明想说什么,却张口结舌,就如肚子里明明憋了一堆的话,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众臣心里齐齐都冒出一个答案:娈童! 难怪放着苍月第一美人韩昭卿不要,原来新帝好的是这一口! 这一念头窜出,众人马上联想起,顾城风多年来的殉道者般的清心寡欲,分明不应该是个身份显赫的皇子应该过的。两朝元老中,有些还记起,当年先帝在位时,皇子成年本来要受教习嬷嬷的洗礼,这顾城军听说当夜就宠幸了身边服侍的小宫女,偏生太子顾城风拒绝了学习这房中之道。 有些大臣开始忍不住好奇,细细端详起贺锦年,虽然穿着极为寻常的月白锦袍,但不得不诚认,那一张精致五官的小脸对一个男童而言显得过于艳丽,尤其是夏日薄衫,领口开得偏低,微敞开的衣襟里,露出美丽的小锁骨,这样的小身板,在华亭街的雨竹倌可是能拍卖个上好的价钱。 再瞧她的脸型,是宜男宜女的鹅蛋脸,配了一个尖尖的小下巴,显得挑出了几分媚色。肌肤凝白似雪,又透着健康粉嫩之光,眉不黛而黑,皓眸如星辰,唇红欲滴,看着就让人有一亲芳泽之欲念。最让人心动的是,贺锦年有一对小梨窝,一开口便若隐若现地纠着所有人的视觉。 最后,众臣下了鉴定,十三岁的少年,正是娈童最好的年纪,最少能获宠五年。 而对新帝,劝柬么?今日一役打得如此漂亮,既成功夺回皇位,又肃清了朝罡,能有这等手段,可以想象,新朝一定会更加繁荣昌盛,天下统一更是指日可待。 那就不劝柬?可先祖皇帝明令,苍月国不得豢养娈童,顾城风此举,就等于公然违背了先祖皇帝的遗旨。 顾奕琛在苍月百姓的心中如神砥,时至百年之后,许多地方的百姓,尤其是川西一带,还有过年过节祭祀先祖皇帝的仪式。 顾城风今日方登基,虽说得到了众臣的拥护,可是能否得到苍月百姓的支持,还要看新帝接下来的新政。一旦新帝私宠娈童,传遍朝野,很可能会引发一场笔墨诛伐,对新朝不利。 届时,天下文人墨客群起以笔墨言辞攻之,他们自然不敢针对帝王,只怕贺锦年这个天才少年将要首当其冲,这一点,贺元奇是一个文人,他定是比谁都明白! 众臣中,自然也有一部份人感到暗自窃喜。 他们虽然受先帝委托,侍机扶持顾城风,但当初发生宫变,顾城亦登上帝位之初,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冒出这样的想法,主要是因为彼时的顾城风别说与顾城亦抗衡,就算是自保也难,他们只好先观望。 而今时今日,顾城风的实力一日千里,他们要求顾城亦退位,还政于皇氏正统,也显得理直气壮了。 他们如此顶力,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顾城风尚未婚配,一朝登上大统,就意味着后宫将空置的妃位可以容纳他们家族中适龄的女儿。 今日,韩昭卿被淘汰出局,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贺锦年再受宠,也不过是luan童,而luan童总是会长大,男子到了成年后,身子开始发育,定是不能再留在帝王后宫,否则就有yin乱宫闱之嫌疑。 所以,这帝王后宫最终还是女人做主。 最关健的是,贺锦年不会给帝王育下子嗣,这于他们来说,就更没有什么威肋了。 章永威短眉微蹙,心头带着婉惜之意看着贺锦年,他虽然第一次与这个少年接触,但短暂的合作中,他敏锐的查觉到这个少年并非寻常,先不论十二岁登科,或是传闻中闱场五箭穿羊一鸣惊天下,单他面对申剑国时,那种与生俱来,不需要依持任何人撑腰的气势,就可以看出几分端睨,这个少年,有一天,会站在巅峰之上。 可若是今日羽毛尚未长齐,便被顾城风收在帷幄之内,这一生恐怕就难以有所作为,毕竟曾经luan童之身,再难当大雅之堂。 “锦儿”贺元奇只觉一堆的空气呼呼直入胸肺之中,怒目中挟杂着浓浓的失望看向贺锦年,顾城风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两人间的感情已不是一朝一夕,为什么他事前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异状,难道又是他再一次忽略了这个儿子? 贺锦年一时也反应不过来,她万没料到顾城风竟一点转寰的时间也不给贺元奇,当着众臣的面跟她玩起暧昧来,她本能地想挣开顾城风的手,却被他死死扣在手心里,甚至微微带了力道,将她往他怀抱方向拉。 贺元奇的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他紧紧盯着顾城风与贺锦年十指相扣的手,只觉得一股血气疯狂地往脑袋上挤去,双眸灌上血丝,“敢问皇上,你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待小儿,是何意思?”他是一代大儒,一生研究学问,对于先祖皇帝留下的文献,自然研究相当透彻。 如果,顾城风给他的答案有一丝亵渎了他的儿子,他定当场以先祖皇帝的遗训来弹劾新帝。 顾城风脸庞上波澜不惊,只是转首对贺元奇坚定地道,“朕对锦儿” “皇上,还是让锦年来解释吧!”贺锦年见顾城风面容平静,没有丝毫扭捏虚假之色,她有一种直觉,如果让顾城风去说,他一定直言,说要和她厮守一生! 这男子,情商真不是一般的低,在一个父亲面前,直言要让他唯一的儿子成为一个男人的另一半,别说是古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也会被一个父亲当场骂得狗血淋头。 “好,锦儿你说,爹听着!”贺元奇眼睑急跳,显然极力压抑着自已的情绪,他感到自已吊了一天的神经已近断裂,甚至承受不起一根稻草的重量。 贺锦年见众臣个个竖起耳朵,那神情比起下午听淫词还要兴奋,神色一僵,更加用力去挣开顾城风的手,她想领贺元奇到边上说,手背却传来顾城风更重的握力,她心头簇升恼意,这够乱了,他这还不安生,难道还嫌不够乱? 顾城风紧紧拽住了她的手腕,冷漠的双眼扫视着一众大臣,“贺太傅和锦儿留下,其它众卿家散了,明日开始,休朝三日!” 得不到结果,众臣虽略有遗憾,但这一天于他们也是精疲力尽,听到明天开始休朝三日,个个顿时一喜,朝着帝王行礼后,便三三两两互相搀扶着离开。 月色从薄云中穿行而出,此时万籁俱静,贺锦年闭了闭眼,感受到四周除了申剑国的人以及潜伏在申剑国马车四周的影卫外,自已的身边应没有其它影卫存在。 申剑国的马车停在三十丈外,这个距离,她说话应是安全的。 “锦儿,你说!”贺元奇的呼吸很急促,脸色带了一些诡异的暗红。 “爹,您别激动,您听孩儿解释,皇上方才的意思是,他还有事和孩儿商量,所以……”贺锦年看到贺元奇的脸色,心头怦怦乱跳,她直觉在这当口,千万不能过于刺激贺元奇,人到了这年纪,经过一夜的疲劳轰炸后,若受了极大的刺激很容易脑溢血,此时她也顾不多许多,用力挣开顾城风的手,几步上前,轻轻抚着贺元奇的后背,声音带了几分安抚人心的口吻,轻轻道,“爹,您深呼吸,皇上留孩儿是因为尚有些事情未解决,这会天色已迟,爹和大臣们都累了,先回府歇一歇,儿子年轻,所以,皇上才留下孩儿,爹您放心,也不是单儿只留孩儿一个,还有戴少铭、昊王殿下都在,爹您多虑了!” 对申氏一族的感情,无论地怨或是恨,在今日燕京城门,一切已随风而逝,她现在,就是真正的贺家的人。 今日不过是一天,贺元奇经历了人生最大的一次考验,半生尊敬、用心扶佐的人竟是害得自已家破人亡的始作蛹者。至于庆安,就算贺元奇一开始就知道她的真面目,但在世人面前,她还是贺元奇的嫡妻,庆安的yin乱直接让贺元奇成为朝野的一场笑话,他半生授业,门生遍布半个朝堂,恐怕将来再难以心无旁笃地站在学堂之上。 对于一代儒师,贺元奇最大的心愿便是学子满天下,所以,今日这个结果于贺元奇而言才是真正致命的打击。 可贺元奇方才对她一句: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其实是告诉她,贺家的灾难已经走到尽头,现在会因为她的存在,一切都会变得很好。 所以,她成了贺元奇唯一的希望! 虽然她一时分不清贺元奇知道她其实是贺锦筝,与顾城风之间并无他所担忧的禁忌之恋,会让贺元奇好过些,还是贺元奇知道了自已唯一的儿子已死,会更伤痛一些。 她真的分不清,因为她与贺元奇之间的血缘相绊,让她无法去准确地感应到贺元奇的心思。 她怕自已万一估错,将会给贺元奇带来致命的绝望。 看着眼前老人一日之间明显变得佝偻的身躯,一股莫名的悲恸从心底慢慢透蚀到全身,她眼睛突然间湿润了起来,她抖动着长长的睫毛,面带犹豫道,“爹,你不必多虑,皇上留下儿子,只是想与儿子商议一下……申剑国的事!”她轻声在贺元奇耳绊低语,又微微侧头示意看向隐约停在三十丈外的一辆马车,“申家不会毫无准备就敢来这里,皇上的人一直潜伏四周,现在还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动手!” 方才因为新帝登基大典,贺元奇还真差点忘了申剑国这一号的人物还在,闻言,便侧首极目远眺,但毕竟年纪大了,费劲瞧了半天,也没从夜幕中瞧出一丝的端睨。不过,他向来很信任自已的儿子。 贺元奇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但脸色稍稍缓了缓,思忖着,顾城风喜欢贺锦年是顾城风的事,他总得听听自儿子的意思,若是贺锦年并无此心,那一切就简单多了。 这男女之情还讲究个双方情愿,何况这有悖人伦之事,顾城风就算是个皇帝,也不能逼着他的儿子做一个身侍男人的luan童! 贺元奇双手搭上贺锦年的双肩,紧紧扣住,仿似在寻找支撑力量似的,声音也透出了浓浓的厚望,“锦儿的意思是告诉爹,锦儿留下,是为了申氏一族的事?或是,皇上方才表达的那些只是皇上的一厢情愿?” “是!”贺锦年感觉到顾城风的气息传来冰冷渗骨的变化,她根本不敢瞧顾城风的表情,不是她不勇敢,而是贺元奇年纪大了,就算要说,也得在他精神好的时候慢慢地谈。 至于顾城风,等回宫后,慢慢哄一哄便是! 顾城风瞬时呼吸一滞,喉中顿升起一丝痒意,血色倏地从脸上褪开,月色下象汉白玉石一般生冷、苍凉,心里蹙生的绞痛伴着他的呼吸,一道一道化为利刃刮着他的血脉。那一种被弃的感觉又盈上心头,他猛然转身,阔步移开几步,掌心掩住嘴巨烈地咳嗽起来。 贺锦年转首看向那明黄的背影,她心里焦急,她知道顾城风对感情极没有信心,只要她稍稍后退一步,就可能伤到他,可她不得不在贺元奇的面前装着如孩童般稚嫩毫不知情,“皇上,您要是累了,就去歇着,这里有我和叶明飞在!” 贺元奇是什么人,焉能被贺锦年这一句轻飘飘的话哄住,但他也马上察觉到自已反应太过,引起贺锦年的担心,反而跟着他打起太级,在他面前演起戏。 他深吸了一口气后,松开贺锦年的肩膀,缓缓走到帝王的身后,躬身一拜,哑着声线道,“皇上,臣斗胆,想和皇上单独谈谈!” 顾城风转回首时,除了脸色略为苍白外,神色已是无异,他眸光探向贺锦年,如冰绡一笑,眼角眉梢透着一抹温柔,“锦儿,你去朕的坐驾上歇会!朕和你爹说说话!” “皇上,您好好……和爹谈谈,爹他年纪大!”贺锦年眼圈一红,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为顾城风难受,她心里有些虚,更不敢细细打量顾城风的脸色,便低着首离开。她话已说白了,希望顾城风能配合她,不要把贺元奇逼得太紧。 顾城风见那小身影卷了马车上的帐帘步了进去后,眸色一空,面容沉静似水,周身如无波无澜的深谷幽潭。 贺元奇掀开朝服的下摆,双肢下跪,伏地一拜,抬首时,眉目间敛着一抹正气,“皇上,您是要让微臣的小儿做皇上的luan童么?” “luan童?”顾城风重复一句,桃花眸中深沉凝聚成乌云,“朕一生也不会视自已心爱之人为luan童。若男子之间的爱,其中一方一定要被世人称之为luan童,那朕来当这个luan童!”顾城风并不知晓他此时的目光足可覆住日月星辰,便是那低垂弯翘羽睫,也藏不住眸里的璨灿。 这一次,贺元奇惊呆了!但他依然咬着牙吐出,“微臣恳请皇上莫要亵渎了锦儿!” 一口血腥终于盈上唇腔,反而胸中一空,气息顺了下来,顾城风轻轻笑开,抬首望着一轮明月,心若有所思,“朕不单单只是对她喜爱!”低首时,看着贺元奇的眼睛,顾城风一字一字地加重了语气,“而是,象世间男子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儿子,爱他的家人一样,朕对锦儿全都有,朕只爱她,一生不变,这样,贺太傅是否能还认为朕亵渎了锦儿!” 贺元奇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宛如冰晶雕琢的帝王,印象中,顾城风一直给如流冰碎影的感觉,他安静、无情、无欲。可方才,他偷偷观察到,顾城风看着贺锦年时,周身如春日暖阳。 贺元奇缓缓移开视线,低首看着大红地毯,如果,贺锦年是女儿之身,他会祝福这一对,可不行,天下没有一个父亲能忍受这种畸恋。 男子与男子之间,岂止是隔着银河的牛郎织女,分明就是日与月的距离,永远无法交汇,贺元奇蓦然抬首,直视着新帝,“皇上待锦儿的心,微臣确实感到……震憾!” 是的,仅仅是震憾,因为他无法认同,所以,无法给予祝福,甚至连感激也不会!因为,这样不被世人尊重的爱,最后受到伤害的一定是贺锦年! “微臣很遗憾,皇上错爱了。微臣绝不允许锦儿与皇上之间存在着有悖人伦的感……情,如果皇上执意所求,微臣就带着锦儿回大魏,去她的外祖父那,永不踏入苍月一步!” 亲,少更了些,但月卡文,写到1点40分了,才出5000字,呜~含泪求月票~ 正文 092 温柔之夜,杀机流溢 章节名:092 温柔之夜,杀机流溢 顾城风哈哈大笑,虽狂笑,却无限的雍容华贵,那笑声如龙长吟,直透黑夜长空,蓦然一止,俯下身躯直对贺元奇,俊美无铸的脸在夜色中清晰深邃,他极其邪魅地一笑,阴恻恻问,“凭什么?” 象是一只被人从河中钓起,鱼钩尚卡在喉咙中鱼一般,只要被对方轻轻一扯,就连皮带肉将它的咽喉掐断。 贺元奇坚难地回视着顾城风的眼眸,虽第一次与顾城风如此近距离对执,但他不愿就此示弱,凭着一股文人骨子里的傲气回以坚字的口气,“就凭锦儿是老夫的儿子,就凭一句:父命难违!” “爱卿当真以为锦儿是你的儿子?”顾城风桃花眸微微一眯,眸光晃出一缕诡异的流光,声音越发显得缓慢如凌迟,“爱卿认为,锦儿哪一点象你的儿子贺锦年?” 贺元奇手微微一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去年贺锦年重伤被带回来时,眸光透着森冷,那带着沼泽死灵的气息,根本不象一个十二岁孩子在重创后看到亲人时的表情,他背后没来由的冒起了一股寒气,沿着周身的筋脉一点点地延伸到四肢百骸,可他却依然颤声否定,“皇上此话何意?微臣不明,请皇上赐教!” 贺元奇心脏狂跳,终是低下了首,避开了一双能探进人的灵魂深处的桃花眸,那曾深埋在心中的疑惑此时一经顾城风提起,瞬间,竟让他有一种情怯的脆弱……贺锦年,真的是他的儿子么? 顾城风冷冷一笑,桃花眸越发了沉涸下去,“就凭爱卿这一句,就没有资格做锦儿的父亲!” 贺元奇呼吸困难,心头空乏更甚,他感到眼前的空气都要被顾城风身上散出的冰冷气息凝结住,他双拳紧紧攥住,十指尖刻地插入指心,用疼痛让自已的思维更清楚些。 他闭了闭眼,心绪再一次转到了那一次皇家闱场的太子伴读竞选。 贺锦年五箭穿羊一鸣天下,可对贺元奇而言,若非是相同的皮囊,他根本就看不出闱场中央那个神色自信、眸光锐利、凌厉的少年! 他与贺锦年是最亲的父子关系,这么多年,他就算再忙于朝堂之事,也不可能完全不知贺锦年修习箭术,又是师承何人! 在太子伴读竞选进入第二轮时,贺锦年与贺锦钰角逐时,他就算是看不懂武功的套路,也瞧得出贺锦年的眼神的变化,那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危险气息,是一种经历过战场厮杀的人方有的浓烈杀气,他从不曾从他的儿子身上见过。 “怎么,爱卿还是没想透彻?”冷笑之声再一次从头顶响起。 “不,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锦儿有什么变化……”贺元奇定了定神,倏地抬首,直视顾城风,斩钉截铁道,“他就是老臣的……亲儿子!” 顾城风频频冷笑,缓缓地抽直身体,明黄身躯临风而立,语声慢慢,“今日,锦儿突然从轿中出来,一箭射向纳兰钰斐,难道爱卿就没有任何想法?” “锦儿不是说,他认出了纳兰钰斐正是去年刺杀贺家一门的凶手!”贺元奇轻蹙眉本能地回了一句,被顾城风突然转换话题,有些反应不过来。 “贺锦年是去年冬被刺,刺杀时间发生在夜里,就算是八月十五的月亮,以贺锦年的目力,也不可能会看到一个人掌心上的痣。其二,就算看到了,今日,他不会先射出箭,再以认出凶手为理由!”顾城风语速缓缓,至后面,带了些笑意,这时候的他让人感到无害,甚至无一丝的凌厉,让贺元奇的心不知不觉地松驰了下来。 “皇上,您话中何意,微臣一时不明!” “贺爱卿,你到底是个文人!”顾城风转身,声音既轻且慢,“朕的意思是,今日城门,锦儿摆明了就是裁赃纳兰钰斐,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爱卿想过了?” 贺元奇的心怦怦而跳,经顾城风提醒后,才发现,如果贺锦年发现纳兰钰斐是凶手,应是在城门上看了纳兰钰斐手心上的痣后,方可开始怀疑,而不是和箭射出后,再以这颗痣为理由。 贺锦年为何射出这一箭,贺元奇不知,顾城风自然是一清二楚。当时兰桂坊的几个女子在模仿那种声音,禁军奉令盘查,既便是顾城亦下令厚赏先查到的禁军,但参于盘查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是瞧西索月眼色行事。 禁军久拿不下,模仿之声到后面全然是针对申剑国,纳兰钰斐自然不肯吞下这口气,他的敏锐力高过禁军,时间久了后,自然发现了端睨。 “这一点,不仅是爱卿料不到,就算是纳兰钰斐,被锦儿几句言辞相逼后,也理不清其中的因果!”贺锦年在裁赃后的第一时间,以极带污辱的言辞攻击纳兰钰斐,取笑他一个皇族后彝的皇子身侍男人之下,瞬间打乱了纳兰钰斐的心,巧妙地转移了众人的注意力。 这种急智,顾城风常常从申钥儿身上看到。 但知道贺锦年裁赃纳兰钰斐,除了顾城风外,还有两个人,马上发现贺锦年提到的理由在逻辑上颠倒了。 一个是章永威,另一个就是申剑国。 章永威之敏锐在于,他马上趁着众人无暇细思忖时,将矛头马上对准申剑国,向顾城亦提出盘问申剑国,此举瞬时激起了朝臣的共鸣,因为申氏一族搜罗的罪证之事,让众臣对申剑国恨得咬牙切齿。 申剑国之马上保持沉默,很可能也是惊异于贺锦年的箭术。但他是否将申钥儿和贺锦年的联系起来,这一点,顾城风也不得而知。 “皇上,你此话何意?”心里突然乱成麻,好象明白了什么,却纷纷乱乱的无从理出头绪,而潜意识里,他排斥这种答案。 “如今的贺锦年才是真正的申钥儿,爱卿,还要朕再提醒么?如果锦儿与申钥儿毫不相干,今天燕京城门如何会先上演揭开申钥儿被申氏一族残害的经过?如果锦儿不是申钥儿,朕又如何会与她亲密至此?”语至此,顾城风哑然失笑,遥指城门,眸光定在贺元奇灰败的脸上,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言辞凿凿,“不过是一个月前,朕将申钥儿从大魏亲自迎回苍月,令百官跪迎,这只有一国皇后方能尊享其荣,朕放的是怎样的心思,难道爱卿不明?” “因为你的愚忠,让庆安有机会伤害你的一对孪生儿女,以一双儿女双双遇害,是天见可怜,让钥儿无意中遇到,她成了锦儿之身,为你一双儿女报了仇。也让你睁开眼看看,这么多年,你的一对儿女是如何受庆安的毒害!” 顾城风语笑如珠,却一字一句如重拳击在贺元奇的心口上,是的,到如今,所有的苦果都是他的愚忠酿成的,从答应了顾城亦娶庆安开始,他把所有的噩运带给了他的一双子女! 顾城风眸光从远处拉回,看着贺元奇,桃花眸里流出的却只有冷漠和嘲讽,“贺太傅,你应该感恩,钥儿还愿替贺锦年唤你一声父亲。而你,又有何资格来与朕叫板,你所执的不过是朕喜欢申钥儿罢了!” 贺元奇倒吸一口冷气,象见了鬼似地瞪视着顾城风,因为惊惧过度,整个人朝着后仰倒,却在那一瞬间,被一股森冷之气吸住,迫得他依然稳稳地双膝着地跪着,耳绊传来顾城风一声冷笑,“别昏倒,锦儿在窗边看着。你听着,朕今日只说一次,她是锦儿也好,申钥儿也罢,她就是朕的人!”至此,语锋突然一转,带了丝丝的凌厉,带了箭头似地一字一句地钻进人的内腹之中,“朕提醒爱卿,没有朕的点头,别说是大魏,就算是燕京城,你也踏不出半步!” 月光落在顾城风那一双含情脉脉双瞳上,折射出流水般的粼粼光采,相同的明黄朝服,穿在顾城风身上,明明如此年少,却让人有着深远的厚重感! 年轻的帝王亦眸光定在不远处的那倾天大红色坐驾,静默半晌后,瞳仁里升华出坚定不移的光芒,“明年,朕要在苍月各地开设学堂,以便让布衣百姓之子亦有机会参加科举,太傅学子满天下,可帮朕分忧,挑一些可用之人全力将此利国利民之事办好!贺爱卿,跪安!” “老臣遵旨,谢主隆恩!”贺元奇当即落了泪,语声中的凄凉如同大地最后一缕人烟,踉跄起身时,也分不清究竟是喜还是悲,心情好象时而放在油窝里煎炸,时而放在冰水里冷泡。开设学堂是他一生的梦想,当初顾城亦登基时,他曾三番两次力荐,顾城亦皆以国库银饷紧张断然拒之。 他一生为之奋斗,想不到在退出朝堂之际,却峰回路转。 忧的是,他心里的疑虑终于得到了结果,他的儿子真的在半年前离开了人世。 唯一幸运的是,如今的贺锦年肯唤他一声父亲! 是的,他现在还有什么立场去反对他们呢?顾城风对申钥儿之心,已被苍月上下所传颂,难怪他对贺锦年的态度转变得如此神速诡异。 贺锦年远远地瞧见贺元奇站起身后,朝着顾城风深深一揖,便缓缓离去,临走时,朝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是夜色太昏暗,贺元奇又背着宫灯,她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令她感到放心的是,贺元奇的步履虽有些蹒跚,但看上去没有异状。 她极力收回目光恢复平静,放下轻纱幔帘,缓缓走到贵妃椅边,埋进了软软的丝柔之中。 避开夜明珠柔亮的光芒,她两指轻轻按着太阳穴,不知是因为太过困倦还是什么,总觉得心头堵得慌。 今夜她突然有一种感觉,开始怀疑自已有没有必要隐瞒女儿身的事实。 顾城风当着所有大臣的面,毫遮掩地表示他对她的喜爱,在这个歧视男子相恋的苍月国,顾城风步出这一步,需要有多大的决心。 他现在已不单单是个景王,而是一国之君,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尊严和信念! 随后,她以贺锦年之身入宫,伴在顾城风的身边,先不论让顾城风受这种禁忌之恋的折磨,还要让顾城风承受世人诟病。 光想到这些,她心口仿佛被烈火般煎熬,她无法自骗,她初时的想法太过简单,亦太过自私,对不起顾城风对她付出的一切! 现在,又让贺元奇如此痛苦,以为唯一的儿子竟不顾廉耻以色侍人,成了帝王身边的luan童。 但是,她恢复了女儿身,六月肯定是无法随她一起入宫,放任他一个孩子在宫外,那样的美貌,谁能护得周全?一想到这,她的心如披荆棘,六月,她的六月,莫说是让他重蹈前世的一丝伤害,就是让他掉一滴泪,她也觉得这是她的罪过。 如果她公开她女儿身的事实后,执意要将六月带在身边呢? 顾城风最终拗不过她,他会安静地承受! 但她从此就要小心翼翼地与六月相处,但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因为六月会很自然地依赖她,而她,断不会拒绝! 那顾城风会如何?会不会如前世一般,因为一段情致使他做出一些疯狂的行为?她无法猜测,但顾城风前世的早殇,始终是她心头的最大的阴霾。 她其实最怕男子这种个性,放在现代,就是一个闷骚男,凡事不说,一个人放在心里发酵、伤神,到一触即发时,便已产生永不修复的隔阂,甚至是伤害! 何况,自已女儿身的暴露,于贺元奇亦是另外一种打击。 也未曾多细思忖,顾城风便掀帘进来了,贺锦年见他淡抿着双唇,唇瓣透着微微的紫色,眼底散着淡淡的青黑,原本恍惚的目光忽然晃开一丝波动,心中瞬时泛溢起酸疼,几步上前,毫不犹犹地搂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城风……”心中本想说的话,突然一句也不想提了,她抬手,指间轻轻抹过他眼底的疲倦,心疼道,“等申剑国的事处理了,这三天,你什么也不需要理,好好睡便是!” 他微微一愣,似乎沉思了一会,神情一松,恢复了往常对她时的笑容,“嗯,你随我进宫,你爹他应了!” “你是如何说服他?”贺元奇如此迂腐的一个人,会轻易答应,贺锦年感到这其中肯定有文章,“说说,你是如何以德服人的?” 他微微笑开,脸上竟飘上些红晕,“贺太傅是个文人学士!”他含糊其辞一语带过,他不敢说太多,担心说多了,被聪明的她听出些端睨来,她知道他威胁了贺元奇,定会恼了他。 “那倒是,他脑子里装的就是忠君报国,否则当年就不会让庆安怀着别人的儿子进贺府了!”秀眉微一挑,眨一眨眼,故做气咻咻的模样,“这么说,你是用皇权来逼他?” “倒不是,我明年要在各郡设学府,这事让他去办!”他担心她多问,便紧了紧她的腰,“我这会困极,锦儿陪我睡一觉!” “啊?”她环视一周,“在这能睡么?但申剑国的就在三十丈外,还没解决,你睡得着?” “他的事,天一亮就自然迎刃而解!”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唇瓣,温柔的笑容如潋艳微风荡过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对她的宠和溺,“你先别问,到天亮时,我自然全告诉你!这会你也累,先睡一觉!” “要睡也是回宫睡,在这如何睡?”她看了一眼一人宽的贵妃椅。 “回宫,稍折腾一下也要天亮,我困得很,都几天没闭过眼!”他俯下身,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肩头上,微微地打着圈磨着,口气带了些孩子般的委屈,竟让她有一种他在向她撒娇的感觉。 他不用侧头,就能闻到她发际传来的清香,他略伸直腰,将下颌轻轻顶在她的头上,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不由控制地加速,气息恍若也跟着乱了。贺锦年那样柔软的身躯紧紧偎着他,但仅仅这些似乎不够了! 他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突然俯了身,就这样把她拦腰抱在身前,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如风般流畅,一个箭步,扬手一拍案上的一角,只听到一声低缓的开启声,贺锦年看到一张宽大的床榻缓缓从墙上落了下来。 而他,抱着她,一直凝视着怀抱中的贺锦年,目光带了热力长远! 在这样独特的一晚,又是如此宁静的夜晚! 虽然不远处,杀机流溢 虽然两人不是第一次如此独处! 但比起岩洞有所不同的时,摆在他们两人面前的是一张让人看了就想躺下去的床榻! 突然一阵天悬地转,他就这样抱着她落到了床榻中央,他单臂收紧她的腰,俊脸猛然在她面前放大,就在那一瞬间,低喃声音传来,“你说的,可以亲……”他牢牢捕捉到了她的唇瓣,浅啜吮吸,辗转不停。 带着清新的薄荷的气息在她的肺腹间晕开来,唇舌间柔软带着温润的触感,象带着一股魔力催促着她去靠近,去回应…… 但她并不敢在他情动时再添一把火,直到她发现他的手始终很规距地停留在她的腰际,没有越雷池一步时,方带着好奇伸出舌头偿试去舔一下,好软……她伸了进去,很快被他整个捕获,被他吸了进去。 他看着怀里的人痴迷的模样,向来悠淡如深潭的桃花眸漾开一丝瑰丽的波澜,“锦儿……”他轻柔地啃着她柔软敏感的耳垂,压抑带灼热的气息急促喷洒在她的肌肤上,直到自已身体某处舒展到了极致。 如果再任其下去,他怕守不住自已的承诺! 他一时之间不敢再动,只是静静地抱着,一圈一圈地收紧,她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舒张有力的肌肉在紧绷着,感觉到他极力地压制自已欲望的抬头。她知道,这对一个成熟的男子是极大的考验和折磨,可是……可是,她真的没有勇气在此时告诉他,她是个女孩! 在两人气息交汇到顶点之时,顾城风猛地从她身上抽离,支开一臂的距离,直待气息微缓后,又挣扎了片刻,再一次捕获了她的唇瓣。 如此来来回回几次,把她所有的睡意都驱散后,她突然想和他谈一谈,“城风,你真不在乎世人如何看你么?”她很好奇,前世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竟然背负起后宫豢养三千男宠,专宠市井艺妓的流言。 他专注地轻啃着她的唇瓣,随意地“嗯”了一声后,感到她有些不乐意地抿了抿唇,便认真地回了一句,“我何曾在意过?” “燕京城以前都说你专情韩昭卿,我却相信你不曾有过这种心思!”贺锦年心里有些愧疚,在岩洞之前,她可是笃信顾城风一生的挚爱就是韩昭卿! “嗯,我连她长什么样也不记得!”顾城风嘴唇浅浅勾起,带着孩子气般地讨好。 “她以前倒帮过我们!”贺锦年尚记得当初顾城亦发动宫庭政变时,顾城风带着受伤的她冒险再次回城,去了晋安国公府,是韩昭卿冒险收留下二人。 而今夜,顾城风屠杀了韩氏父子,她心时多少有一些担心,顾城风将如何面对韩昭卿。 “你好端端提她干什么?”顾城风心里微漾,他换上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极伤脑筋地深蹙着眉,“我会用别的方式回报她,决不会是你所想的!” 她笑,眸光平静,“其实,我是想说,你待她如何,我一点也不好奇,因为我信任你。那换是六月呢,我对他会很上心,你会不会很在意?” “其实你绕了一大圈,是想说关于六月的吧?”一听到六月这个名字,顾城风整个人正襟撑起身子,脸上带着微微的紧张俯视着她,“你要说他什么?”顾城风双手撑在她的两侧肩。 “我是说,我对六月其实与你对韩昭卿一样,没有男女之情!”她紧紧盯着他的表情,双手不知不觉地抚上他的胸口,想去触摸他心灵深处真正的想法。 “不一样,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你却和他对过食”顾城风心头腾起一股酸疼,蓦然俯下身子,将全身的体重第一次落到了她的身上,声音中带了些迷茫,“锦儿,你虽是男儿之身,其实,你骨子里是女儿,所以,你才能轻易接受我这样对你,那……六月呢,你将来也会对他这样?” “轰”地一声,贺锦年几乎脑袋要炸开,这顾城风在感情方面不是一般的白痴,今日中午,她就在这里,对他说了那么多的话,该听进去的,他一句也没留在心上,倒是她提过与六月宫中对食,他倒记得一清二楚。 “好了,别提了,再提,你就睡不着了!”贺锦年突然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本想好好和他说一下六月,如果顾城风不会胡思乱想,那她索性将女儿身告诉他,然后,待六月如亲弟弟一样,接进宫中。 “哎,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在这方面白痴得象小学生!”她闭着眼睛张了张唇,嘀嘀咕咕地数落一句,看来,她是不能告诉他这个真相了。 “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有关六月的?”他神情变得更紧张,睡意一闪而逝,他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他心底焦急,眸光却依然沉静地注视着怀中的人,宫灯下,她线条柔美的小脸上滚落着细细的汗珠,更显得五官晶莹剔透。扇子般的睫毛低垂挡住了眸子。 “如果有一天,你因为私宠……娈童被世人诟病,你会后悔么?”这四年,如果她以男子之身伴君,他誓必要受这样的流言蜚语。 “不在乎!”他的神情瞬时开涤而清朗,从她的话语中不能听出,她是应了他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 “这一会,脑子又好使了!”她打了个呵欠,打定主意,以后不再做这样无聊的心理测试,顾城风就是个榆木脑袋,鉴定完毕! 她伸直双腿,闭上眼,双手交叉在腹中,轻声道,“睡吧,我困死了,你躺旁边去,别压着我。” 她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很均匀,他的睡意却全番消散,他看着她,她的睡次一如既往的标准。这让他忆直,当年他带着她去晋安国公府避难时,她伤得很重,昏迷了两天,她就是这样躺着,一动来动,若不是胸口微伏的气息,他简直以为床榻上的是一樽人偶。 顾成风自然不知道,贺锦年是二十一世纪的中南海保镖,在受训的十几年里,她的坐姿,站姿都是严格训练过来的,工作时,一身笔挺的军装,腰永远是直的,走路挺胸阔步,睡觉一晚从不翻身,第二天起来,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 在顾城风的眼中,申钥儿的一切都是那般的不同,从不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看到,所以,无需东阁炼制出识魂铃,他也能凭着贺锦年一些微小的习惯,辩认出她! 当朝阳第一缕的阳光穿透窗边的幔帘时,顾城风耳绊终于响起叶明飞的声音:“皇上,四海影卫的消息,秦邵臻已成功到达大魏汴城,请皇上定夺!” “让四海影卫全力配合秦邵臻!”他缓缓支起身体,轻轻一吻她的眉尖,轻笑,“锦儿,醒来,我们去会会申剑国,有好戏瞧了!” 在岩洞里,当他听到贺锦年一字一句说起往事时,他震惊异常。 他相信贺锦年说的每一句话,否则,就不会有贺锦年诡异地重生在另一个躯体之中。 离开地宫下的岩洞后,他马上针对申剑国的到访做了一系列的措施,其中之一,就是派人去传唤秦邵臻! 他没有向秦邵臻提起有关贺锦年的一切,他只是提出让秦邵臻回大魏,他助秦邵臻在最短时间内夺得大魏权力。 他想借秦邵臻之手,彻底打跨申氏一族,将申氏一族在大魏的百年根基连根拨起,这一点,秦邵臻是大魏皇子,借他之手,名正言顺! 而贺锦年在岩洞中也提过一件事,在大魏和苍月的战争最紧要的关头,肖晏尘领着十万的西北大军投奔秦邵臻。 他想,秦邵臻能做到这一点,显然,早已筹谋多年,不如,他名正言顺地把这一支大军交到秦邵臻的手上,让他领着这支早已背叛了苍月国的力量,回到大魏夺嗣,而后诛杀申氏一族。 此计,还有一个应了他的心思,就是让秦邵臻从此远离苍月,远离贺锦年。 他既然答应了贺锦年不动秦邵臻一根寒毛,但他岂能坐视秦邵臻还留在苍月的皇宫? 让他回自已的国家,给他支撑的力量,让他去抗衡申氏一族,秦邵臻若有这个本事拿下申氏一族,等于替他清除了最大的隐患,如果能力不足,秦邵臻反被申氏一族拿下,那贺锦年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只能怪秦邵臻没本事! 这也是他今夜迟迟不对申剑国动手的原由,他相信申剑国能全身而退,但他的目的,仅仅是拖住申剑国,为秦邵臻赢得时间! 每日一求,月票~ 正文 093 温柔之夜,诡梦 章节名:093 温柔之夜,诡梦 顾城风轻唤了两声,见贺锦年没什么反应,便悄然起身。走到外面一间,天色透过纱橱,薄薄如玉的光芒让整个清晨显得更加宁静。 流红已备了新袍,叠得齐齐整整,搁在玉盘之上,洗漱用品一应齐全,另一边的长案上,已搁了各色的装满食物的器皿。 流红听到动静,马上躬着身躯进来,身后是随侍了三个侍女。 四人静静地侍候着顾城风洗漱更衣。 叶明飞便如鬼魅般出现,单肢下跪,“微臣叩见皇上!” 顾城风阖着双眼展开双臂,任由侍女打理他身上的龙袍。 遵循以前惯例,顾城风听奏报时,只有疑虑处方开口,叶明飞当即起身后,谨声道,“微臣谨遵皇上圣谕,影卫皆围在百丈之外围堵申剑国的坐驾。寅时,申剑国曾一度想从西面破突围圈,微臣令守西面的影卫退百丈,另三面逼近五十丈,半个时辰后,申剑国的马车退回原地。臣料定,只要影卫不主动攻击,不到万不得已,申剑国不会拿出杀手锏!” 顾城风一边聆听,一边稍将口中的漱水吐在流红端捧的器皿之中,腋下的龙纹绣扣太繁索,一个侍女扣了半晌尚未扣完,顾城风便扬手示意退下。 流红见状,以为侍女服侍不周,便要上前服侍,顾城风颔首示意不必。 “微臣在寅时初,曾悄行靠近他们的马车,发现申皓儿已气绝身亡,田敏丽用冰蛊封她的尸身,准备带回大魏安葬。庆安尚有一口余气,微臣亦让影卫交给申剑国的马车上,让他自行处置!”叶明飞嘴里说得含蓄,其实心里想,这庆安要是落到了田敏丽的手上,只怕是生不如死。 “卯时,戴向荣奉旨令刑检司卒狱押解潘贼北上流放千里,微臣派两个影卫暗中跟随。”顾城亦被顾城风剥夺其皇家姓氏,但他身上有先帝的赐给顾城亦之父的免死谕令,所以,顾城风留了顾城亦的一条性命,但潘氏一门除了张晴妩及其女儿外,其它全部斩杀于燕京城门。 “辰时初,昊王奉令前往晋安国公府抄家,除了晋安国公小姐韩昭卿被昊王爷带到昊王府,让星王妃作陪外,其它仆众全部由顺天府暂时看管,另外,燕京城门下被当众射杀的大臣,全部抄家,家眷亦暂由顺天府看管。” “辰时三刻,礼部尚书刘裕之代皇上起草的告天下百姓书,已令各司抄检三千册,三天内,传至苍月各郡,传达皇氏正统景王殿下登基以及罢黜潘贼,驱逐出潘氏一门顾氏皇族姓氏的诏告书。” 顾城风挑开垂帘,看向不远处申剑国的坐驾,语气也是一如往常,言简意赅,“措施准备妥当了?” 叶明飞向来对顾城风这种过于简单的问话早已习惯,“是的,微臣一切已就绪,只等皇上一声令下!”在昨夜烟花礼炮庆祝帝王登基时,他趁着声音的掩护,悄然潜进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的马车之中,发现在他们的坐驾里,放着几箱的飞虫。 叶明飞虽然不知道这种飞虫的历害,但他马上将之情况报给东阁,东阁很快断定这种飞虫是川西沼泽的一种毒蜂,一旦人被蜇,不到一个时辰便心脏卒停而死,这种毒蜂喜潮湿之地,且并不筑巢,而是看接侵占别的蜂巢,并以别的幼蜂及蜂蜜为食,且这种毒蜂繁衍极快,如果到了一个地方,若不尽快杀死这些毒蜂,不到一个月,它们就可以成群结队出来,且攻击性强,遇到人和动物都会主动攻击。 东阁料定也是田敏丽有这种本事,能捕捉如此众多的毒蜂,且千里迢迢运送到燕京,途中竟没有被人发现。 顾城风放下手中的轻纱帐帘,回身,桃花眸射出少见的狼性般血噬,“要确定不能有一只逃出网!” “皇上请放心,微臣做了三道防患,绝不会有一只飞进燕京城内!”叶明飞抬首,顾城风伫立于窗边,俊朗的明黄身形融进晨曦微亮的柔光,更显得俊美不象真人。 顾城风极少穿白颜色以外的服饰,与以往清冷的气息不同,明黄的龙袍衬得他墨眉下的桃花眸更加柔亮,若非是周身弥漫的凛然冷漠气息,顾城风让人看上去真如温润如谦谦君子。 “跪安!” 叶明飞微一躬身后,步出了马车之外。 顾城风走到长案边,打开器皿的盖子,拿了一个精致的青花瓷小碗,装了半碗的燕窝粥,又从各个小叠里挑了几样卤肉另放在一个小叠里。最后,打开一个小瓷盅,这是他让云泪亲手熬制,可以起到固本培元的作用,很适合贺锦年长期被慢性中毒侵害的身体。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宝莲丹,轻轻投入到药盅里,起了一波的微澜后,迅速化开。 这宝莲丹极难配置,因为里面所需的一株药材出自极地的雪莲,几十年方有可能采到一株。当年他的身体受到重创,桃园谷千辛万苦也才配了两瓶,一瓶被申钥儿巧言骗走,虽然明知她拿去最终也是落到秦邵臻的腹中,可他就是装着不知情,由着她装模作样地跟他套交情。 如今,他手上也仅有半瓶,也无法每天给她一粒配着云泪的药服下,只能隔三四天服上一次。 他将粥和小食放在端盘上,一手托着,一手揭了帘,走了进去。 贺锦年依然是双手交握于腹前,睡得纹丝不动,宛如伸展了枝叶的睡莲静静地舒殿在池面上,经过一夜的好眠,夜明珠光下,她的肌肤细润如凝脂。 他的心胸变得异常地开涤,眼角弯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两手悄悄地握了她的双手,将她交握的双手一点一点地分开,然后轻轻地下移,让她的手轻轻搁在床榻之上。可他的手刚松开,她的细细的手腕似乎有意思地动了动,便又收回到她的腹下,两手交握。 顾城风无声地笑开,在她身边轻轻坐下,俯下身,他悠淡如深潭的眸子漾开一丝艳丽的诡波,他凝视着她,颤抖的眸光颇有些心不在焉地落在了她的双唇之上,那里娇艳欲滴,他俯身,如痴如醉地闻着她的唇瓣,那里全是他一夜留下的浅浅气息。 贺锦年仍是如静莲,直到感觉到脸上的肌肤传来热力的感觉。她的眼波轻忽,缓缓睁开后,眼睛并没有焦聚,象是透过顾城风不知看向何方 她看见,她一直在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拼命地跑,途中到处是枯萎的蔓藤绊住她的脚,她摔倒后,便飞快地爬起来,好象在身后有什么极其令她恐惧的东西在追。 “哼,何用?”身后微乎其微的一声轻哼,声色虽浅,若女子轻喃低语,却是骄傲不羁的语气,“这世间,从未有人从我姚九落手中逃脱。” 余音未绝,也只是一瞬间,贺锦年一阵天旋地转,恍若被一股极大的气流吸住被随意上下左右地撕扯着,四周全是巨大的冲撞的力量,仿佛要将她的脊椎穿碎。 她知道自已被一股强劲的内力所控,若是在前世,她尚有反击的力量,但此时,仿若人手中被牵制的风筝一般,在空中被旋转数周。更不知道那是什么,象水又似象酒冲刷她的脸,她的身体。 仿佛是周身关节皮肉都被绞碎一般,疼到骨子里去。 浅浅的呻吟声溢出口,直到感觉有一只冰凉的手触摸着她的脸时,她才头昏脑胀的睁开眼,眨眨眼之后,方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一张艳若桃花的脸盈盈地笑在自已的眼前,既使是在昏暗的月色下,也可看清那女子面目皎好不似真人,眉修长入鬓,那一双琥珀色似的瞳眸夜色下晃着粼粼之光,竟让贺锦年大吃一惊,这不是岩洞画像里的女子么? “果然值得我在这等了一宿。”那女子柔情似水,眉眼之中尽是喜悦,“百年了,已经很久不曾有遇到象你如此出众的少年,瞧瞧,你把自已弄得多脏。” 从怀里掏出一个素白的锦帕,兰花的馨香盈鼻,轻柔地拭过贺锦年的眉眼之间,艳红的唇绽开一丝满意的笑,“肌肤吹弹易破,惹人舍得不一丝的重手,果然是极品中的极品。”拇指轻弹贺锦年的唇瓣,眸色中掠过一丝欲望,“唇色天然透明,象是水润一般腻滑,不知让人极性品偿后,是不是跟卖相一样香甜?” 她蹙眉,第一次被一个女人这样轻薄,心里直骂,怎么梦里面也会遇到这样的变态。 她强忍着疼痛和眩晕带来的恶心感,暗暗地将五指曲成若弯钩,悄无声息地上游,在触到她的肩骨那一刹那,骂,“去死吧!” 贺锦年五指狠狠扣住她的肩头,欲图卸下她的肩骨时,却发现手掌软绵无力,恐怕连握个鸡蛋的力气都没有。 姚九落吃吃笑开,不慌不乱,纤手握住贺锦年的手,捉到自已的鼻息下,轻轻一嗅,笑,“小野猫,还有毒爪子。是这一只小小的手想分了我的骨,错了我的筋么?这是谁教的?是灵碎子那小丫头?”纤手一扣,红衣全身又是一阵疲软,这下连站都站不住,直直跌入姚九落的怀中。 灵碎子在她的嘴里是小丫头?靠,什么怪物?贺锦年心里暗骂,又被她摸得火起,骂道,“要杀就杀,把你的脏手拿开。” 那女子似乎置若罔闻,一双纤手移至她的腰,左右上下地轻揉按捏着,惹得贺锦年周身毛孔倒竖,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腰够细,肌肉弹性十足,腰力好,耐力自然不错,甚宜欢好。” 贺锦年全身被扣得动弹不得,见她如在验货一般地对自已上下其手,极致又羞又愤怒,近端详时,也看清这女子眼角处已生处几缕淡淡的尾纹,料着年纪并不轻,便骂道,“大婶,小爷我要上也是上年轻女子,你年纪大了,老皮老肉,请自重,小爷我口味并不重。” “这脾气可要改改,我姚九落喜欢听话的,乖乖懂得侍候人的小绵羊。今天就让我先调教调教你。”倏地含住了贺锦年的唇瓣,但几乎是同时,她推开了贺锦年,粉脸刹时铁青,声音徒然变得混厚有力,完全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历声斥道,“你居然是女子!” 贺锦年被推出一丈开外,背后刚好被顶到一块凸出的石墙上,半跪着身,只觉得痛得根本站不直身体。 “死变……态!”贺锦年被折腾得全身骨架都要散开,“要杀就利落一些,一会装女人一会装男人,你他娘的有病呀。” “老娘杀了你。”姚九落左右手上即时多了一连窜的银环,环环相扣,宁静的夜晚中,发出了极为悦耳的叮声响。 那时,脑里唯一的思想便是:这个环她见过,曾经在雨竹倌的面前,见过一个妇人的手上戴过,那个妇人和六月有着某种关联! 贺锦年知道这是一个梦,很诡异,这是她遇到的第三件诡异的事,第一次是穿越,第二次是死亡灵魂游荡,而方才在梦中,她明明知道是梦,却出不来 “锦儿,锦儿?”顾城风轻轻拍着她的脸,只见她恍散的眸光下,黑色的羽睫隐隐轻轻扇了一下,他神色焦急,又连连唤了几声,“锦儿,怎么回事?” 贺锦年猛地激醒过来,看到眼前顾城风精致的容颜上泛着苍白旖旎之光,眨一眨,神似有些晃动,茫茫茫然然地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记忆中,从穿越到这个时空开始,她就不曾睡得如此沉,睡得如此不醒人事。在以往,再累,再困,只要感觉到有人接近,她就会惊醒过来,难道是因为刚才这个梦? 他轻嘘一口气,眸内犹透着不解,“你方才就醒了,睁着眼,我唤了你半天没反应!你在想什么?” “我方才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贺锦年摇了摇首,想起那离奇的梦,或许是因办岩洞里见了那个画像,所以做起光怪陆离的梦,那样美的女子怎么会是男子?而且瞧上去还有些变态,她轻轻吐了一口气,一笑置之,“没事,醒了就好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辰时了!”顾城风捧了她的双颊,两指轻轻揉着她的眉心,细细瞧了一会,便欲落下吻,她本能地转开了首,尚未开口,他的手心掌在她的脸盘上,顾城风略带委屈的声音已要耳绊响起,“你说的,可以亲的!”他在这等了许久,才等到她睡够了醒来。 她这一句话,简直成了契约的背书了。她回过头,皓眸轻嗔,“别,大清早,都没来得及刷牙,很脏的!” “不脏!”他含住了她的唇瓣,顺手掀开了她身上的薄衿,将她抱在怀中。两人呼吸交缠在一起,他的手轻轻托着她的后脑勺,以便让自已吻得更深入。 夜明珠的光线与透过轻纱白帐的晨光交织在两人身上,顾城风一层明黄的龙袍圈着怀内一身月白绡质宽袍的贺锦年,或许是这两天两人亲蜜多了,顾城风的吻也不象初时那般笨拙,牙齿也不会不慎磕到她的,虽那那带了欲望的灼烈力道把她的舌根吸得发疼,但他懂得适时放开,让她稍稍缓解。 顾城风亲吻极久,晶凉的唇捂得火热后,方移开唇,面色绯红,深喘了几口气,将脸埋在了她的肩头,少顷,抬了首,直视着她的双眸,“有件事得和你说!你听了后,不许胡思乱想!” “是有关申剑国?”贺锦年巴掌大的小脸被他双掌固定着,便动了动眼珠子,见他那双桃花眸里有一波抑制不了的不安,心微微一恸,竟是福至心灵般地脱口而出,“是有关秦邵臻?你对他做了什么?” 他淡唇紧抿,苍白脸上呈现一抹凝重神色,“嗯!”不是否定,也不是承认,简单的一个字很平缓,语气里没有气息波澜,但她的手心处却倏地传来他肌肉的紧崩感,他羽睫低垂,并不看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车厢内的水晶石里的冰块散发出来的冷气太足,她觉得冰冷的气息萦绕周身。 “城风,你又糊思乱想了?”贺锦年先前不经思忖便开口,马上就感到后悔,心知自已对有关秦邵臻的事反应如此敏锐,肯定会刺激到顾城风,果然捕捉到他的脸色一白,她心底长叹一声,微微迎上唇瓣,也不待他反应,贴合了上他略带微紫的唇瓣,呢喃,“你昨夜是不是没睡,怎么唇色还是这般难看!” 这时,风透轻轻纱幔帘,吹动他如墨乌丝,更衬得他肤似寒冰,眸底的青痕更重。 “没有!”他羽睫轻颤地展开,眸光定在她的脸上,桃花眸内,那股沉笃的黑色一点一突地聚集,气息从她的唇齿之前缓缓渗入她的肺腑之中,“我放他回大魏!那天我们从岩洞里出来后,我便让影卫去传唤他,这事之前我想让你也一起商量,但你第二天很早就离开了挽月小筑。” “这事和我商不商量都一样。”她移开唇瓣,故意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她神情极为悠闲,“那天我急着回,是因为我好几天没回贺府,我担心我爹会着急。而且,那天那般仓促扔了我的小丫环,你不知道,她都吓傻了,我和六月回府时,听府里的管事说,桂叶那丫头抱着鱼面坐在府里大门前等了好几天,哭得眼睛都肿了,面都馊得发气泡了,这傻丫头愣时抱着,说是我让她给买的!”她笑得欢灿,突然指指案边的小盘,“给我准备的?太好了,我饿极了!” 她飞快起身,顾城风还为她备了漱口的水,她稍稍清洁后,便坐在案前,她吃东西向来快,三下两除二便消灭了全部的食物,吃完后,抹了嘴,眸光里挥洒的全然是动人的喜悦,“全是我喜欢的,看来,以后跟着你准没错!” 她轻松以及不在意的情绪终于感染了他,顾城风将她抱在膝上,让她斜靠臂弯,一手环拥她腰身,掌心感受着那柔软纤细的腰身,他的眸色变深,气息逐渐紊乱,“他前夜从燕京出发,今晨四海影卫的飞鹰传来消息,他已经在临晨寅时至汴城。” “你想借用秦邵臻之手对付申剑国?”贺锦年微微一笑,突然伸出双手,两边手指各捏住顾城风的脸颊,一拉一挤,笑嘻嘻故意用鄙夷的口吻笑,“你放他回大魏,肯定有条件!说,你捞到了什么好处!” 顾城风何曾给人这样逗弄过,瞬时满脸绯红,略为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我让他交出你给他的治炼配方!” “那个配方……我没想过给任何人!”贺锦年闭了闭眼睛,脸上褪去方才故意装出来的玩笑逗弄之神情,眼神里恢复一派冷澈清澄,“他手上的配方并不完整,这个配方当初我为了谨慎,我分为了三部份!一部份在秦邵臻手上,一部份在申剑国手上,秦邵臻知道,最后的一道工序在我之手!我回大魏后,只告诉申剑国一部份,然后告诉他,另外一半在秦邵臻的手上,我是防着申剑国出耳反尔,不肯接秦邵臻回大魏。申剑国不知情,所以,他方急着想把秦邵臻带回大魏!” 贺锦年知道顾城风此举仅是不想秦邵臻的手里还留着属于她的东西。 顾城风若是想要这个配方,仅可跟她开口要完整的治炼配方,而不必拐弯抹角地向秦邵臻要,而且仅是一部份。 “我把肖宴尘的十万大军给了他,让他带走,秦邵臻很聪明”他的眸子幽亮如星凝望着她,与她眸光相接时,缓缓道,“他什么也没说,就留下了配方!” 贺锦年很平静地点头,睨见他腋下的绣扣松了一道口,便抬了他的手,低了头细细地帮着她扣着,嘴里应得有些心不在焉,“这是他的机会,他定是知道我无法来带他回大魏,一张配方不过是死物,何况少了两道工序的配方更是一文不值,他的选择是对的,他已质在这里十年,十年的追求,一个人岂能轻易放下!” 他扶正她的腰,与她四目相交,他眼尾已是弯开,瞳眸深处却是一片灸炎,热得像要将她融了进去,“若是你的东西,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交出,秦邵臻也不过如此!” 若是换成他,定不肯将她给的任何一件东西轻易放弃。 他比秦邵臻更爱她!更懂得珍惜她! 贺锦年心下噗的一下用力跳了一下,心口被撞得很疼,顿了一下,脸庞上却波澜不惊,她抬首,眸光坚定地,“当年,我把弩箭改良后,就后悔了,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杀伤力如此强的东西出场在战场上,只是意味着更多的死亡。所以,这配方,当初我拿出来,也仅是一个筹码,从始至终,我也没想过用这个配方锻造出武器。所以,配方的第三道工序我一直捏在手上,就是不想这样的武器广泛地应用。” “你做主便是!”他哪会在意配方之事,以苍月现在的实力,足以问鼎天下。他从秦邵臻手里拿到,只是不想秦邵臻将来在知道贺锦年真实的身份后,还妄图以此为借口,与她联系罢了。 顾城风如此轻描淡写,倒令贺锦年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这个配方若问世,意味着什么?意味的是天下格局可以在短短时间内改变,她记得当年她和秦邵臻提到新的冶炼方式时,秦邵臻兴奋得整整一个月之久。 贺锦年突然感到有些奇怪,她每回和顾城风接触时,她会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他的喜怒哀人,但却无法凭借第六感去感觉他心里真正的想法。 这一点令她感到百思不解,因为她明明可以感应到他身上的戾气,却感觉不到她的心思。 “顾城风,你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皇宫的废园里相遇,你是想杀了我吧!” 空气骤然变得稀薄,顾城风眼神一下子象被钉子钉住,眼底弥漫出淋漓尽致的血色,“是,那时你突然闯进,我担心你把这个地方的秘密泄露出去!”她的警戒之心特别强,唯有在那,她特别放松,所以,很多时候,他想她时,就会去那偷偷看她。 她回大魏后,那个地方也成了他缅怀她的地方! 顾城风后背密密麻麻地惊了一声冷汗,那时候,若是贺锦年的反应有稍让他不满,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捏断她的脖子。 “说说,你是怎么发现那个地方,明明是我第一个开发那的!”她刚找到那个地方,野草丛生,一看就很明显,最少十年不曾有过人走过的痕迹,她发现那里适合教秦邵臻练武,便断断续续把那里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 “我……就是不小心发现了!”顾城风脸蓦地一红,直透后耳,迅速漫延到脖子上。 “你是偷偷跟着我?”贺锦年只觉一抹轻涩的疼感袭上心头,他以前到底是如何待她的,为什么她从不曾去感觉。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无端端地去那个地方, “没有!”他脸红更盛,不自然地避开她的眼睛,低了首,不肯再吭声。 贺锦年心头亦变得沉重,也不多问,两人就这样静了下来。 申剑国车厢。 申剑国睁开眼时,天已大亮,他瞥了一眼静静打坐的纳兰钰斐,略为疲倦地开口,“好了,难为你为我护了一夜的法!” 纳兰钰斐嘴擒得意笑纹,“将军客气,这是斐儿职责所在。将军,昨夜顾城风的人试图来打探这里,斐儿担心他们干扰了将军的冥思,所以,驾车移动了百丈!” “做得好!车里的东西都好吧!” “媛儿在照看,没事!” “将军,如今时辰已近辰时,将军,我们还是尽早离开这!” 申剑国冷笑,“顾城风是在考验本将军的耐心么?本将军偏不动,就等他们先动手,再制他们个措手不及,届时,让他们乖乖交出秦邵臻,方不虚此行!” “将军,您方才冥思时,瞧见了么?那贺五公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纳兰钰斐不觉张开手心,那里一颗艳红的朱砂痣极少人知道,之前被贺锦年逼问,他一时错乱,也没有深思,现在回想起,太过匪夷所思。 “瞧不出,她气息很复杂,唯一能确定的是”申剑国原本浑浊的眼神倏地变得阴冷,近乎咬牙切齿,“她是个女子!”说完,往后深深一靠,全身舒展地打开,身上一件洁白如云的窄衫,因为衣襟上的带子没系上,往着两旁自然的敞开,露出与脸上苍黄之色完全不同的雪白如凝脂般的肤色,腹上肌肉肌理分明,却没有一丝给人硬梆梆的感觉。 纳兰钰斐喉结不禁上下滚动,眸中掠了少许的欲色,伸出手轻轻覆在申剑国裸露的肌肤上,一股清凉微温的触感蔓延上他的指尖,手上似是蒙着一块随着呼吸而的轻颤的玉石。 纳兰钰斐脸上眼角挑起一抹媚色,轻唤一声,“将军……”刚想袭上申剑国之身,却听得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凉沁响起,“到外面守着!盯住他们,看看顾城风想唱什么把戏!”施放这种法力极为透支体力,申剑国的脸呈出灰暗,若非是全身无力,他早就一掌击向纳兰钰斐。 一层薄薄细细的汗珠渗出纳兰钰斐额头,她就像溺水的孩子,苍白的面容褪成惨白,他知道方才逾越,疾身站起,以女子的姿势福身后,悄然退出申剑国的马车。马车外,赵妍在正外面候着,见他出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烦跟将军通报一声,夫人在马车上静候将军!” 纳兰钰斐未置身,马车内便传来庸懒之声,“赵妍,去回一下夫人,就说我马上过去!”申剑国虽极为倦怠,可这时候,他并不想再刺激田敏丽,毕竟那一窝变了异的毒蜂还要靠田敏丽来驱使。 田敏丽的马车算不上很宽敞,本来就容了两个人,申剑国再挤进去时,就显得缩手缩脚。 田敏丽一把将庆安踢到角落,她刚刚沐浴,整个人已完全冷静了下来。申皓儿已死,申钥儿在挽月小筑,一时半会不会凭白消失。 她想找女儿,也不急于这一时。 此刻,她上身只着一件抹胸,下套着一件宽松的丝质亵裤,一头乌发未全干,半松松垮垮地用根碧玉簪固定的,虽简单却一身妖娆。 若非是轿中多了一个全身浮肿的庆安,申剑国会以为田敏丽是来邀宠的。 申剑国刚坐定,田敏丽便挨了上来,两人私自相处时,田敏丽是绝无法容忍申剑国以这张令人作呕的脸盘见人。 她也不说话,伸出手便轻轻摸索向申剑国耳鬓后的发际线,找到微微秃起的皮肤时,一点一点地放往撕开,半刻时后,一张美伦美奂的脸呈在了柔合的宫灯下,令田敏丽的呼吸一滞。 纵然是每个月有七八次,她会见到这张脸,但每一次总是让她无法控制住自已的呼吸,因为,那张雌雄难辩的脸足可覆住日月之光。 尤其是那一双美眸,如一颗举世无双的琥珀浸在水中发出粼粼之光,纤长上弯的眼睫,乌黑如墨,一根根如扇面向上打开,秀气却高挺如悬胆的鼻梁,高一分则显得太过则硬,低一分则显得太过柔弱。 今日积郁了一天的绝望和愤怒在这一刻全然消散。 有时,她气极了申剑国的这一份对她的笃信和无情,偏生,她左右不了自已的心,更抗拒不了他的魔力。 “看够了?”申剑国眉一挑,缓缓地靠近她的脸庞,水浸发亮的眸子扫视着她的脸皮,伸出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唇瓣,嘴角挑着一抹艳笑,“夫人唤我来,不是只想陪为夫说说话吧!” 田敏丽眸间掠过薄嗔,睨了一眼地上气息开始变得不平静的庆安,突然妩媚一笑,“自然不是,我是想问夫君,这贱人是不是练过驻颜之术?” “那你的意思是?”申剑国拧了一下她的脸,也不待她回话,轻轻摇首,“你还真狠,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妹妹!你真要拿她来练蛊?” 田敏丽饱满的面容上盛满了微光,瞥了一眼如待宰羔羊的庆安,“为什么要浪费?她如果练了驻颜,那她的身子可是一等一地好,或许能养出蛊王。剑国,你不会是舍不得吧!” “不,姐姐,你杀了……我吧!”恐惧让她不安地扭动,她想嘶喊,可是嗓子里声带好象要断开,喉咙就像河床干涸失了水份,根本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难。 “剑国,你说说,你授她驻颜之术时,她的气门在哪,我怎么找了几个时辰也找不到?”要放蛊,肯定要找出她所练驻颜之术的气门,将蛊虫养在那,吸尽田敏文身上所有的精元。 她本想借用小环探入庆安的体内寻找气门,又担心庆安再经不起折腾,要是一命呜呼反而便宜了她。 倒不如直接问申剑国,反正庆安现在于申剑国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反观自已,申剑国还指望着那几箱蛊虫平安离开苍月,并带走秦邵臻。 “在”申剑国刚附在她的耳侧,刚想开口时,轿外传来一声长笑,划开了清晨的宁静,嗡嗡地回旋龙吟之声,“申剑国,你千里迢迢赴我苍月,怎么不出来给朕请个安!” 求月票~月的QQ群欢迎正版亲加入,几章后,会有男女主的福利要上传。231869218 正文 094 危机四伏,生变 章节名:094 危机四伏,生变 “顾城风!”申剑国瑰丽的眸光里刺出一抹血丝,原本靠坐的身子霎时挺直,他一把推开田敏丽,缓缓站直身子,挑开帘幕的一角,只见顾城风一身明黄站在五丈开外,那修长挺拨如芝兰玉树将一身明黄的高贵朝服挥洒到极致,剑国眸光狠狠一眯,血液里似乎都燃起了滚烫的燥动。 贺锦年换了一身簇新的白色章纹锦袍,周身纤尘不染,长发未梳冠,半数白巾系在后脑,一半长逸及腰地披在后背,手上拿着一把精致的短弓,粉装玉琢般地站在顾城风的身边。 在他们的身后,身后是最精锐的景王影卫,统一的黑色胄甲整齐得像一条黑丝带,嵌在苍茫天地之间,肃杀之气几乎让人的呼吸停顿。 “这些人怎么来时一点动静也没有!”田敏丽杏眼圆睁,惊得一声冷汗,太诡异了,她和申剑国都不是习武之人,不懂得被人靠近还情有可缘,那马儿呢?为什么她在马车内未曾感到觉马车的一丝晃动? 动物的天性是最敏感,他们人数如此众多的接近他们的马车队,至少他们的马会有所反应。 还有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兄妹呢?他们武功高强,为什么没有给他们一点点的警示? 申剑国掷下帘幕,金丝缀饰的窗幔轻轻晃荡,他俯身捡起田敏丽撕下来的面具,看看上面的皮质有些被撑开,若重戴上,倒是会令人一眼就辩出易了容。但新的面具却放在他的自已的马车上。 他的心一动,冷笑一声,坐了下来,又索性往后舒服一靠,窄袍顺着他的腰分到了两测,露出了结实的小腹。 他微微推了一把田敏丽,琥珀色的妖眸微微一眯,眼角如斜柳上勾,眉眼风情如妖姬,整张容颜似有千年修行的狐媚妖灵一般的熟媚妖艳,声音庸懒得如夫妻床第间的私语,“敏儿,你出去,该怎么办你最清楚!” “别叫我敏儿,谁知道你是唤我,还是唤她!”田敏丽蓦地感到一阵膈应,突然转身狠狠地踢向地上的庆安一脚,“今日要不是这贱人,我何需来这里受罪!”她心里象被一团乱麻被揪着,疼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自已的亲生骨肉,纵然惨死在她的面前,她却没有一丝报复的痛快。而自已的骨肉却连一眼也看不到,今日就算全身而退,将来想再跨进苍月燕京一步,只怕难以登青天。 “贱人,等回大魏后,看我怎么整死你!”若非她还想用庆安,这时候她肯定直接扒了她的脸,让她一对母女殊途同归。 田敏丽连踢几脚,可惜庆安却因为昏迷一点反应也没有,她看着庆安那一脸灰败的脸色,恨到浑身都在颤栗作痛,突然心头一跳,计上心头,看向申剑国,咬了咬牙,心头的强烈执念竟似带有泉涌浆喷之势,“剑国,这回要是我立了大功,你该赏我什么?” “啧啧啧,这节骨眼和枕边人谈起价码,真是大煞风景!”正半倚半躺在坐榻中央,媚眼如弯月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艳笑,“敏丽,你还真贪心,当初我们可是说好,我授你驻颜之术,你就得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 田敏丽一瞅这不阴不阳的表情,心头忽然涌起无名怒火,“申剑国,这二十年,我哪一件事没有帮你办得妥妥当当,但你不应该拿我的骨肉来折腾,现在,你当是你负我也好,当我是食言也罢,总之,我田敏丽就是认定了,你我之间的帐清了!如果你还要我帮你,这一回我要另算,你要是答应,我这就出去助你拿下秦邵臻,否则,我” “否则你就跟顾城风要申钥儿的身体是么?”申剑国不以为意地一笑,声音软媚得要滴出水来,“其实,当初我瞧上你,就是因为瞧上了你骨子里这抹冷静,到这时候了还懂得跟夫君讨价还价!行,你说说,你想学什么?” 田敏丽眼眶泛红,双目迅速湿润,却笑靥如花,“冥思之术!” “想借用冥思进入申钥儿的思想?”申剑国冷笑一声,“好,只要我从秦邵臻手上拿到配方,我就授你冥思之术!现在,出去外面,好好使出你的本事!” 田敏丽没想到申剑国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是的,她学到了冥思之术,就可以想办法进入申钥儿的梦境中,她想在梦中向女儿陪罪,一想到申钥儿昏迷前的种种遭遇,田敏丽凄惨一笑,笑容绝望如花,声音既轻且慢,“剑国,她也是你的女儿,难道你对她们……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田敏丽的声音说到后面话音有些不清,象是被什么钝器钳住了咽喉,声音颤抖干涩,“皓儿也就罢了,钥儿那孩子这些年一直帮你……” 申剑国“呵呵”轻笑起来,妖娆的身子摇晃不停,他笑了许久,带着笑意的眸光却冰冰凉凉,“敏丽,你是想说给自已听吧?大战当前,你倒有些闲情!” 田敏丽一惊,这才拉回神智,她随手拿过一件宽大的对襟袍子,披在身上后,腰间玉带一扣,便掀了帘子跨了出去。因为无人给她搁置下马车的阶梯,她站在马车之上,暖风吹过,长袍迎风摇曳。 此时,艳阳已近高照,阳光照射在肌肤上,有隐隐的灼热感,田敏丽用手背轻挡刺眼的阳光,突然心生微恙,毒蜂生活在沼泽,是喜阴之昆虫,昨夜她们在马车上与他们暗中对执了一晚,不见苍月有所行动,这时候,近午时了,是毒蜂一天活动最低糜之时,难道,顾城风早就知道她们的行动? 田敏丽心一凛,不由自主转首看向马车后的车队,这一看,几近魂飞魄散,原本意气风发的神色瞬时萎靡,身躯摇晃如风中庭竹,一手撑扶住马车车厢,稳住身体,却无法定下那一瞬间的忧戚荒凉,六道轮回,真的是有报应! 若非是她处心积虑地想让申皓儿代替申钥儿来苍月,怎么会有她千里来苍月这一天? 只见地上横七竖八倒了几十个人,全是马车的车夫及侍卫,赵妍就躺在不远处,她的身边正不正是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兄妹?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的伤痕,地上不见血迹,更不见博斗的痕迹,甚至连反抗的迹象也没有,好象就这样睡了过去一般。 而从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交叠的躺姿来看,象是昏倒后被人从马上车推了下来。 而那些装载着毒蜂的马车,就象凭空从地面上消失一般! 不,不是凭空,确切来说是马车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拉走了,田敏丽眼睑狂跳,看着沟壑森森的地面,上面可以清楚地看到车子留下的轨道方向。 没有了这些毒蜂,凭着她和申剑国二人,如何是顾城风的对手? “建国”惊唤出声,倏地揭开帐帘,却见申剑国盘膝而坐,双眸虽张,眸色却空茫如凉月,心头一恸,马下放下帐帘。 转首,看到明朗的天空下,一张完全不同于申剑国妖艳之姿的倾国男子。 一身明黄,带着九五之尊的凛冽气势,让芸芸众生一见永难忘怀。又见他,如缎黑发束在脑后,映衬着白皙胜过玉质的脸庞。一双桃花眸脉脉含情直视前方,看得她的心漏跳了三拍,就这样鬼使神差地抚着车厢的边缘跳下了马车。 田敏丽双肩垂落,双手交叉于腹前,双眸盈盈低垂,唇线温柔,袅袅地走顾城风,在他一丈外停下,朝着帝王微一福身,灿颜一笑,年轻秀丽的脸上因阳光而蒙着一层莹白的柔光,“民妇大魏护国将军之夫人田敏丽给皇上请安,恭喜皇上初登大统!” 昨日,田敏丽曾受接二连三的打击,而顾城风一直在马车内,既使偶尔步出马车,隔了太远,田敏丽也没有细瞧见顾城风。 这一次不同,如此近距离看着苍月最传奇的男子,田敏丽自然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田敏丽眸光定在顾城风脸上,轻轻扫过他的精致的五官后,落在他那一双桃花眸上,近看,方察觉,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眸里,漾的是如古井般的冷漠,心倏地一紧,一种强烈的不安瞬时袭上了心头。 叶明飞冷冷地瞥视她一眼,语声冷冽,“申剑国呢,还不出来见驾!” “小女昨夜暴毙,将军大人伤心过度,急怒攻心,竟昏阙了过去,所以,民妇才斗胆代夫君出来给皇上请安!”田敏丽攥了袖襟,微微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意。 贺锦年抑制不住笑意,眉眼间都是开阔的晴朗,心中窃笑,这田敏丽可真够能掰,这拙劣的理由也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 只是,贺锦年却从田敏丽细微的提裙福身动作中,精准地读出,田敏丽此时全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快被霾云吞噬惶然,就象一只刺猬被人拨光了护体,裸露出脆弱的皮肤时,却看到面前的辅满了荆棘! “既然护国将军不舒服,那就请入燕京城,朕吩咐太医瞧上一瞧!”顾城风话刚落音,叶明飞便是一个纵身,骑上了申剑国的马车,双腿一夹,便要驰马向燕京城方向前进。 田敏丽一惊,这才想起自已出来的目的,她袖手一扬,从掌中飞出一保拳头大的飞虫,通体碧绿,那一对眼睛竟足足有七八岁孩子的眼睛一样大,发出森然的绿光,双翼极薄,煽动时发出“嗡嗡嗡”极为刺耳的震动。它一直在田敏丽的脑袋四周盘旋,似乎在听候主人的命令。 田敏丽不敢丝毫的迟疑,马上发出一声奇异的长啸,那飞虫竟折了一个方向朝着北面扑腾地飞去。 “就等着这畜牲出来!”贺锦年弓箭一张,倏地朝着那飞虫子射去,尽管那只虫后的飞行速度足可匹美流矢,可贺锦年的箭法当真是让人感到心惊,甚至连影卫也仅听到一声刺耳的箭翎穿破空气之声,根本看不到箭射出的运动轨迹,那虫后已扑腾几下掉到了地上,在翅膀发出更激烈的“嗡嗡”声中,身体流出一道碧绿的液体,毛绒绒的长足颤抖了几下后,缓缓变得僵硬。 田敏丽只看到贺锦年执弓,花容遽变,刚想制止,可贺锦年的动作太快,稍一眨眼,那箭已射出,田敏丽只感到心怦!怦!怦地直击胸腔,惊惶之叫尚未破喉,已见那虫后被一箭钉在了地上! 她倒吸一口热气,“不要”田敏丽瞬时感到自已的灵魂沉入到了无尽深渊,拉着自已整个身躯如落叶直直朝下跌落,疯狂地手舞足蹈起来,“不能射,不能射,虫后一旦受到攻击,所有的雄蜂就会见人就蜇!” 她一步一步地朝后退去,脸上盛满了绝望和恐惧,她心底清楚地知道,就算她现在就跑,也未必能跑得过这些飞行速度奇快毒蜂,而她身上有虫后的气息,就是跑到千里之外,也会被这些毒蜂给追上。 贺锦年微微一笑,笑容飘渺如烟,缓至眼角溢出冷嘲,“它们都被锁在箱中,出何出来蜇人?申夫人,你是不是白日做梦了?” 田敏丽脸色苍白如鬼,她已无暇跟贺锦年解释,方才她看到装有毒蜂的马车不知所踪时,她掀起轿帘本想告诉申剑国,可她看到申剑国已进入冥思的状态,她知道,一定是申剑国查觉到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出事,那几箱的毒蜂肯定是不保,所以他想用冥思进入看护毒蜂人的思想中,让看护人去打开箱子。 她悬着的心一瞬被安放了下来,她本想马上放出虫后,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样玉树临风的年轻帝王时,竟然鬼使神差般地下了马车,去请安。 毒蜂出来后,虫后在,田敏丽可以控制虫后,而虫后却可以凭着翅膀煽动的频率来给毒蜂下达指令。 田敏丽就是以这个方式准备和顾城风谈判,可她一时之间从失望又找到了希望,一时之间便得意忘了形,竟不记得眼前的少年箭术非凡。 她连多思忖的时间也没有,冲到轿门时,蓦地掀开帘子,朝内拼命嘶喊,“剑国,别开箱子,虫后被射杀了!”这时候,公蜂一出来,见人就蜇,谁也别想幸免。 顾城风俊美的面容有些耸动,倏地俯身单手将身旁的贺锦年抱进怀中,另一只手在腰间一抚,手中森然多了一把寒气凛凛的软剑。 贺锦年认得这把剑叫龙纹剑,剑长三尺,剑身宽不及一寸,烈日下,剑身发出刺目之光,顾城风的声音冷得足可榨出碎冰,“速去准备应对措施,箱子要被打开了!” 叶明飞虽然一时之间吃不准出了什么事,明明他们已经悄无声息地转移了蜂虫的箱子,到了预设好的泥坑后,便将这些蜂虫活埋。但顾城风的既然下此命令,自然有其道理,他马上发出警啸之声。 贺锦年面目上多多少少有些震惊,她极力看向申剑国的窗幔,眸中缓缓透出清明,最后,目光恢复平静,嘴角挑起一抹冷凝,“又是什么邪恶之术?” 她现在反应过来,清晨她做的诡异之梦,很可能是被人入侵梦中,这个人应该就是申剑国。 昨日她的一箭射向纳兰钰斐,肯定引起申剑国的怀疑,所以,他才昨夜侵入她的梦中,肯定想探一探她的真实情况。 虽然她一时不明白为什么梦中出现的是一个容貌与姚迭衣相似的男子,但她记得,梦中,那人自称姚九落。她在申钥儿时,通过兰桂坊搜集到不少的苍月仕绅的名单,姚家似乎并没有一个叫九落的男子。 更让她感到诡异的是,梦中,那男子辩认出她卸骨的手法出自灵碎子,而他竟称灵碎子为“小丫头”! 难道这梦中的男子是姚家的先祖?可申剑国为什么有本事让一个姚家的先祖入她的梦,探她的情况呢? 显然,这一时之间贺锦年无法思考出一个答案,唯一能确定的是,若是申剑国有这本事,那他就可以让一个人在梦魇的情况下,做出一些简单的动作。 顾城风似乎猜出她此时的疑虑,便放低声音在她耳绊道,“先祖皇帝手札中曾有记录,上古遗族下册里有记载一种冥思之术,施放的人,可以在方园三里内可以催眠一个人,令其发梦,甚至让人不知不觉地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贺锦年虽然不象上次一样双腿盘在他的腰间,但双手亦紧紧搂住顾城风的脖子,凛然不敢乱动,她见到所有的影卫如风掠开,有些迟缓地说,“城风,不如放我下来,我能跟住你的脚步。” “搂紧些!”顾城风寒潭似的双眸直盯远处,方才申剑国的马车就是从这个方向走,现在希望申剑国施术时,马车早已开出三里之外,但似乎事与愿违,他目力极好,已看到天边不断冒出一簇又一簇的黑影,一批又一批,宛如觅食的蝗虫,密密麻麻数不清。 他突然放下贺锦年,将身上的龙袍迅速褪下,往她的头脸一罩,又将她紧紧实实地抱在怀中,隽秀眉目越皱越紧致,“锦儿,这些毒虫伤不了我们,我担心的是它们飞向燕京城,到时百姓就遭殃!”他有剑气防身,这些毒蜂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贺锦年有些不习惯被蒙在里头,她从衣襟处微微探出小脑袋,目光流转,气息有些闷道,“不会,虫后的尸体在这里,公蜂肯定是先在这里聚集,我们只要在这里将它们猎杀干净就行了!” 顾城风冷漠双瞳紧盯住空中,不动声色地,“明飞,按锦年的话去做,在这里设伏!” “是!” 田敏丽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后,申剑国已睁开了眼睛,他脸色惨白得无一丝的血色,那一双璨灿的眼睛此时暗秽无光,眼角四周因为过于疲倦生生扯出网状的血丝,汗湿衣襟,象是从水里浸过一般。 他连着两次进入冥思,尤其是后一次还利迫使对方做出一些指定行为,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 田敏丽手忙脚乱地开始检查马车的车窗是否关紧,又小心地把窗帘压实。 申剑国面容有如寒霜,气息几不可闻,他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颤着手递向田敏丽,张口启阖了半天方吐出声音,“唤醒……斐儿和媛儿,否则,我们……走不远!”方才变化来得太快,在田敏丽掀开帐帘出去时,他方察觉到车外有异状,可一时间他又无法直言交代田敏丽如何做,因为顾城风的影卫就游移在他们的四周。 他断定,在他的马车四周,能悄无声息地令他周围的人进入沉睡,只有一个人有这个能耐,那就是东阁。 若是放在平常,他定能察觉到异状,只是今晨,他进入了贺锦年的梦中,透了太多的体力,这确实是他过于自信和疏忽,不应一时好奇,去窥探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 他向来以为田敏丽足够急智和冷静,这种情况下,肯定是出了轿子马上就放出虫后,谁知她还跑去给顾城风请安,那样近的距离施放出虫后,不正是把虫后送到贺锦年的眼皮底下让他射杀? “好,你等我!”田敏丽咬咬牙,自已除了巫蛊外,手无缚鸡之力,而申剑国这时候跟个废人无异。 而那些毒蜂虽然无法透过窗子飞进来,但那前面的帐帘却不保险,万一给飞进几只,她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人在危机时,心脏跳得极快,但动作显然比平常利索了七分。田敏丽一跃就下马车,迅速冲到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的身边,打开瓶子,倒出少许的药丸,也不管几粒,捏开纳兰钰斐的下颌便将药丸往他的嘴里塞。刚准备再倒给纳兰钰媛时,突然听到马车开动的声音,她的心一惊,循声一瞧,再一次流露出恐慌脆弱的神情,只见庆安整个人趴在车首上,狠狠的拉扯着缰绳,她倏地惊跳起,也顾不得纳兰钰媛,拨腿就要去追。 眼看田敏丽的双手就要攀上马车的车尾,庆安浮青的脸色一变,倏地挣出一股绝地求生的力量,猛地操起车夫旁边的马鞭,狠狠地朝着马屁股上甩去。 马儿一惊,马上发了足开始朝前奔,田敏丽的手一落空,身子不由自由地往前倾,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顾不得双肘传来的疼痛,极快的爬起来,又不死心地拨腿狂追。 “啊回来!”田敏丽边跑边尖叫,眼底的阴霾浓浓涌起,嘶吼着,“停下,你给我停下,剑国,剑国,快点拦住这贱人”田敏丽提着裙子拼命地追着,马车的车首,庆安微微撑出身体,朝着后面的田敏丽伸出了中指,嘴角扯开一丝得意的笑,浮肿的脸上勉强张出了几个口型:你去死吧! 田敏丽追了几十步后,她看着前方烟尘滚滚马车渐去渐远,瞬时,瘫倒在地,泪就狂飙了出来! 田敏丽突然听到远远传来鸣叫声,她转首一看,只惊得全身发软,只见在三十丈外,绿云滚滚而来,天地间象笼罩着滚滚翻腾的杀气,似魔鬼踏着黑云,顷刻就要把人间化为地狱,而那原本于她如天籁的“嗡嗡嗡”声音,此时,就如地狱传来的耸动声,朝着她逼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田敏丽看到顾城风手中执剑,单手在空中挥舞,虽然抱着一个少年,可身体却异常灵活敏捷,像只蹁跹的蝴蝶凌空飞扬,连连挽出几个剑花,周身便被一团漫天飞舞的银光罩住一般,巨大的真气将周身的白色襟衫震得猎猎飞起,而身后一丈外,数百个影卫围着帝王形成了个保护圈。 她脑中一个激醒,想也不想,一骨鲁地爬起身,提着裙裾拼命冲向了申府那些昏迷不醒的仆人身边,她蹲下了身子,三下两除二就扒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丫环的裙子,往自已脑袋上一罩,又开始扒另一个人身上的裙子…… 景王影卫不愧是苍月大陆上配合最默契的一支队伍,很快,一桶桶金黄色的蜂蜜倒在虫后的四周,地面很热,蜂蜜四处流淌发出了阵阵的清香,让人肺腑感到一阵阵的清甜。 这是防患措施全是根据东阁先生所交代,一旦任务失败,公蜂被人从箱子里释放出来后,那就用蜂蜜的香气暂时引诱它们,让它们在蜂蜜上停留驻足,等它们成群集堆时,马上倒上硫磺,然后点燃。 这样,可以杀死八成以上的毒蜂,最后,放出影卫营训练的用于传递密函的幼鹰,让它们捕捉散飞的公蜂。 虽然极有可能还有漏网的公蜂,但数量不多的情况下,对燕京城百姓构不成大面积的伤害,只要朝庭贴出皇榜,七天内,百姓只要捕捉一只的毒蜂,就可获赏一两银子,相信燕京城很快会彻底清除这种隐患。 毒蜂到达时众人的头顶上空时,贺锦年不知不觉搂紧了顾城风的脖子,将小脸轻轻靠在他的胸口之上。她看着头顶数以千计的公蜂在交错盘旋,瞬时感到视线都暗了下来,心中暗凛,要捕捉如此众多的毒蜂,没有数年时间肯定不行,但以她的前世记忆,从不曾知道田敏丽养了这些,而且,到她死亡的那一年,也不曾听说过毒蜂伤人之事。 她失怔地看着那些公蜂先是在空中盘旋着,而后,象一只只小型的火箭般朝着躺在地上的虫后俯冲,那姿态,分明是自尽的模样。 顾城风身形掠动,手中的剑舞出一朵又一朵的剑花,他见怀中的人失怔地望着天空,眸中放空,以为虽是男儿身,但到底生性是女儿,害怕这些蛇虫毒蚁之类,便柔声安慰道,“锦儿,把眼睛闭上!” “城风,你发现没有,它们不是冲着蜂蜜的引诱,而是在集体自杀!”贺锦年的声音冷静异常,眸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一只公蜂,见它的后尾拼命地摆动,在空中飞着捌字型的路线,象是在做一种仪势,最后,她的眸底才变得亦如静湖,声音里透了些许的肃穆,“虫后是毒蜂群的繁衍后代的唯一,虫后死了,就代表着整个蜂巢要灭亡,所以,这些毒蜂在集体自杀来宣誓它们对虫后的忠心。所以,它们不会去攻击燕京的百姓,也不需要用硫磺焚烧它们……” 贺锦年深深一叹,唇角最后逸出几个字,却似深深地,带着嵌入式,镌入了所有人的心中,“让它们为它们的皇后举行仪式吧。” 贺锦年的话让所有的人停下手中的剑,他们驻足仰望着 果然,没有一只毒蜂过来袭击他们,唯见他们一只一只争先恐后地朝着虫后的方向俯冲,地面上已经堆积起无数只奄奄一息的毒蜂,而天空中的依然在盘旋不休,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下跳着最后一支艳舞。 黄昏过后,空气依然是蜜香四溢,贺锦年静静地看着地上一密密麻麻的毒蜂的尸体,瞧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田敏丽,眼角溢出厌恶,冷然一笑后收回眸光,笑意重又盈上俏脸,仰首对顾城风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我们回去!叶明飞心一抖,这贺锦年还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直呼万岁“我们”! “好!”顾城风伸出手握住她凝白的柔荑,完美如璧的面庞上浮现一抹笑意,桃花眸更是弯成一轮新月,连声音都不知不觉带了些柔柔的尾音。 叶明飞心又是一抖,不知不觉,落慢了几个脚步,他比起所有的人都知道顾城风对申钥儿的感情,可眼下,毕竟申钥儿成了男儿之身,顾城风至少应该稍稍避嫌。 可以他对顾城风的了解,只怕根本不会去克制自已。若贺锦年安份于后宫还好,若他定要站在朝堂之上…… 叶明飞只要一往下想,就有一种逃窜却四处无路的茫然感。 贺锦年由着顾城风牵着前行,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挣脱了手,脱了身上的龙袍,交到顾城风的手中,眉眼一弯,“皇上,您先回宫,锦儿还要去挽月小筑接六月!” “哦!”顾城风脸上笑意也随之敛隐,虽心里不是很情愿与她分开,但他初登大统,还有太多的事要做,而他又不能拦着贺锦年去接六月,他牵着她默默前行,看着燕京城门愈来愈近,唇角又嚼上一丝若有若无的淡薄之笑,许久方道,“明飞,你送她去,速去速回!” 叶明飞看了一眼帝王的脸色,察觉一如平常的平静,微微一笑道,“微臣遵旨!” 入了城,影卫已备好龙辇,贺锦年看到两只通体雪白的白马正亲密地交首,她一眼就辩出雪箭,几步便上前,踮起脚顺了顺雪箭的毛,“帅哥,好久不见了,记不记得我?” 雪箭用力甩了一下头,脾气有些烦燥,似乎有些不乐意贺锦年的接触。 贺锦年揪了一把它的毛发,故作气咻咻的模样,“哦,见色轻友,亏我以前还喂了你那么多糖!” 顾城风突地笑了起来,俊美的脸庞染上温暖柔和的朝阳之色,他走到她的身边,捉了她的手,放到雪箭的鼻息下让雪箭闻了片刻后,伸手理了理雪箭长长的毛发,“以后认得她,她是你的新主人,若是你不明她的话,朕就不让你靠近雪声,听到了没有?” 那雪箭极似模似样地点了点头,然后挨过首蹭了贺锦年一下。 贺锦年知道雪箭通人气,她“卟嗤”一声笑开,“到底是名驹,还懂得趋炎附势哈!” 贺锦年要上门,顾城风不待她的脚触上马环,双手叉住她的腰,轻轻一提,便将她抱上了马鞍之上,淡淡一笑,吩咐道,“路上慢一些!我在御书房等你!” 贺锦年骑上后稳住身子,朝着顾城风潇洒地摆了摆手,笑着用口型道:乖乖等我回来! 便是吊转马首,双腿一夹,飞驰而去。 身后,顾城风只是略挑了一下唇角,目送贺锦年的身影消失后,亦跃上雪声。 贺锦年在大街上并不敢骑得太快,唯恐撞到老人和孩子。 行至河乾路时,金闲来突然拦了上来,叶明飞见是熟人,便执缰退开三丈开外,金闲来神色有些警觉地看了看四周,递给贺锦年一封信,又从怀中拿出一本小册,用口型轻轻道,“是秦邵臻让我交给你!” 亲们,有月票就扔月吧,今天一章码了十个小时,快吐血了~这几章极难写!剧情是不是你们全猜不到的,其实很早前就有伏笔啦~ 正文 095 六月百年身世 章节名:095 六月百年身世 金闲来的肤色冠白如玉,一身玄色衣饰衬的人秀逸出尘,他抿着唇看了看四周,又道,“你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了,除了叶明飞,在你的三丈外,还有二十多个影卫!” 贺锦年原本伸出去的手一僵,突然感到夏日的热气灼得人的肌肤生疼,太阳光影落在街头小贩卖的镜面上,折射出一道道的强光,直刺得她眼睛睁不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袭上心头秦邵臻认出她了。 “他什么时候给你?”贺锦年无声地看向金闲来的眼睛,她与金闲来之间多年生死之交,刀光剑影中配合多年,早已心灵相通,有时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也会让对方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 因为贺锦年坐在马上,金闲来抬着头与她眼神交流,阳光明明直直刺进他的眼睛,却不见他的眼睛眯起半分,依然是一脸的面瘫表情,“三日前,他说如果他有机会离开燕京,再让我交给你!他叫你不要念着他,好好留在苍月,你以前的愿望,他会来实现!” 贺锦年冰凉的手猛地揪紧了缰绳,因为太在突然一时情绪激荡,她抑制不住的咳嗽一声后,咽喉处传来丝丝的痒意,接着她连续不断地轻咳了几声,她想说什么,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金闲来眉眼不动,眸光却淡淡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叶明飞,“有事找我!”便转身离开! 贺锦年也不敢表现得太失态,以便让叶明飞窥探出什么。她收好东西后,夹了一下马腹,向挽月小筑方向跑去。 但此时,她的心再也平定不下来。 虽然她重生后,与秦邵臻几乎没有直面的机会,但从闱场后,她就没有刻意回避自已的箭术,若说,当时的秦邵臻没有怀疑还情有可缘,毕竟以她对秦邵臻的了解,秦邵臻对真正的贺锦年从不曾有半丝的了解。 而申钥儿只是昏迷不醒,灵魂附体之说太过诡异,这让人很难会联想到,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关联。 但是,她与顾城风联手狙退姚晋南,她一箭射出十箭,且最后一箭蕴藏在九箭之后,这种箭法,她只在秦邵臻的面前演示过,街头小巷的动静那么大,不能排除那里有秦邵臻的人。 贺锦年与叶明飞到达挽月小筑,前方,原本隐在暗处的影卫皆站在了明处,叶明飞目光掠过挽月小筑的檐角,他直接盯住站在府邸大门中央的四海影卫,从马上腾飞而起,在空中划过一条流畅的弧线,直接落在众四海影卫的身前,双目凌厉深沉,“出了什么事?” 叶明飞是影卫之首,但四海影卫是影卫中的精英,并不隶属于叶明飞掌管,但此时的叶明飞气势迫人,那四海影卫方冷冷地回了一句,“有人持先祖皇帝的龙诀令进入挽月小筑!” 景王影卫是顾城风一手组建,只听令于顾城风,但四海影卫最早却是组建于先祖皇帝顾奕琛,时经百年,这一支队伍一直按着传统的方式延续了下来,虽然新人辈出,但百年来,所有的四海影卫都知道,真正能号令他们的是“龙诀令”的主人,在“龙诀令”未出前,他们暂由挽月小筑的主人差谴! “龙诀令?”叶明飞暗暗心惊,他是顾城风的心腹,自然知道何为龙诀令。 在潜心阁,先祖皇帝留下的手札中,曾提及百年前的龙诀令,顾城风曾一度想找出这龙诀令的下落,但找遍了整个挽月小筑,却不见其踪影。 “谁?”叶明飞眼光掠过几个影卫的脸上,“谁拿了龙诀令闯进搀月小筑?” 其中一个影卫几步上前,朝着叶明飞禀报,“叶大人,他们自称是姚氏后人,要找一个叫六月的少年,他们只吩咐我们在四周护卫,不让我们靠近,叶大人,他们带来的人身手在属下之上。”贺锦年认出是赤焰,她昨日命令赤焰护在六月身边。 贺锦年一听,面色瞬时如水,皓眸凝聚,散发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六月?他们是何人,为什么找六月?”言及此,声色一厉,带着斥责之声,“赤焰,你的责任就是护主,何须去管什么龙诀令!” 赤焰身形一掠,行至贺锦年的马下,单肢跪下,谨声道,“五公子,是六月公子令我们在门口待候五公子,六月公子有留话,贺五公子要是来的话,直接去找他!他让您放心,他很安全,来的人是他的族人!” 贺锦年虽然感到吃惊,但自她知道清晨那个诡异的梦并非毫无根据后,她就从那相同款式的手镯联想到六月的身世很可能与川西的姚氏一族有关。 而之前她以为庆安绑架六月只是单纯的冲着报复她而去,现在回想,很可能就是针对六月而去。 让她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顾奕琛组建的四海影卫针对的就是姚氏一族,为什么百年前,顾奕珍琛失踪后,龙诀令反而落入了姚家的手里。而近百年来,龙诀令隐没于大千世界之中。 贺锦年唯一能确定的是,那六月的身份绝对是姚氏一族的正统,否则绝不敢明目张胆地走进挽月小筑。 想到这一些,贺锦年心稍安,但还是担心六月的安全,双腿狠狠一夹马腹,喝一声,“驾!” 贺锦年风驰电掣般直奔向前夜他和六月的寝居樵尾楼,途中斑驳陆离的园林奇景异常静寂幽深,一路花木深深。虽不见一个人影,但她的第六感觉感觉到四周有潜在的气息流动。 奔驰至水榭庭间,一个灰影如鬼魅般上前,拉住了绳缰,声音古朴带了川西的口音,“请贺五公子下马,不要惊了少公子!” 贺锦年侧首,那人一身的灰袍,面容与寻常人无异,但一接触到他的眼睛,就感到对方的眼线仿佛千丝万缕绵长,贺锦年微微心惊,直觉此人的内力不在姚晋南之下。 如此苍月大陆顶尖的人只是一个外围的护卫,显而易见,那护在樵尾楼附近的那就更加深不可测。 贺锦年感应到此人并无任何恶意,心想定是所谓的六月族人,便下了马,拍拍雪箭的屁股,“回自已的地方!” 雪箭通人性,扫了一下马尾,便慢腾腾地朝着自已的院落走去。 贺锦年转回头,那灰影又消失无踪。 贺锦年改为步行,樵尾楼是顾城风平日起居之楼,位于挽月小筑的湖中央,贺锦年疾走在湖面上的曲径上,湖面上空无一物,除了碧水蓝天外,原先所有的荷叶和鸳鸯皆被梧晴雪的一曲“战城南”杀光,倒是湖对岸山那边吹暖风带着浓浓的桅子花香,吹散了人心头上的层层焦虑。 从湖面上的曲径到樵尾楼要走上一盏茶时,贺锦年走了一半,便远远看到六月坐在楼前的景观台上的一人高的圆球上跷首等着她,瞧他很随意地晃着两条腿,东张西望的模样,贺锦年心情瞬时安了下来,她敞开嗓门唤,“六月……” “锦年哥哥!”六月在这坐了大半天,晒得小脸通红,正无精打彩地看着平静的湖面,一听到贺锦年的声音,瞬时,整张小脸盈满欢乐,撑着身子一下就从圆球上滑下,尚未站稳,就迈着腿朝着贺锦年飞奔而来,这一次不象往日般矜持地站在了一尺开外停下,而是直接扑进了贺锦年的怀中,紧紧地箍着她就是一阵拥抱,声音里既是开心又带了些许的委屈,“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一天一夜了!” “傻瓜,这么热的天气也不懂找个阴凉的地方避一避!”贺锦年心疼地用攥起袖襟,轻轻拭去六月额间细细密密的汗,又给他解开胸前扣得紧紧的绣扣,温柔的声音中带着数落,“都说了,大热天,不要穿这么高襟的衫,小心中暑!” 六月一动不动地任贺锦年解着,琥珀般的美眸眨呀眨地,嘴里时不时地发出脆脆地低笑声,“锦年哥哥,我很担心你呢!”六月的笑声如沥沥如水,说不出的软绵轻柔、悦耳动听。 贺锦年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他的右颊,虽然触手滑嫩但感到双颊滚烫,便拉了他的手往前走,“别担心,锦年哥哥不是跟你承诺,要照顾你!” 六月由着贺锦年牵着前行,两人来到樵尾楼的一层大殿,推开门后,一股冰冷带着淡幽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见案桌边的九龙金鼎内焚着玉兰花香,一缕一缕白烟袅绕逸出,弥漫着柔软舒缓的淡幽香气,案桌下摆放着两盆的冰块镇暑,让空气里的香气冷沁了几分,一跨进去,炙热一扫而光。 贺锦年忙返身关上了门,将午后的明媚光线和热气挡在了门外。 六月反手拉着贺锦年在圆桌前坐下,然后朝着帘后指了指,“我锦年哥哥来了,你们出来吧!” 贺锦年一进来,就知道帘后有人,果然,听得应了一声后,四个女子缓缓地步出。 为首的一个身材高挑,四肢很修长,穿着一件浅紫的劲装,走路时不见裙风,一看就知道是长年练武的女子。 “奴婢上官凝给贺五公子请安!” “锦年哥哥,凝儿的武功最高了,长老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可厉害了,以后让她保护锦年哥哥!” 身后两个女子,左边的一个穿着一件寻常的青衣先开了口,“奴婢西灵春给贺五公子请安!”她梳着简单的流云髻,身上无一饰,半低着头,只能看到她眉眼之间有一颗豆大的胭脂痣,个头不高,请安完抬首当时,贺锦年暗暗心惊,这样的姿色竟会甘为一个丫环。 “锦年哥哥,西儿她是个法巫,长老说她可以破邪阵什么的,虽然六月不懂什么是邪阵,但是,我觉得她很厉害,所以,让她以后保护锦年哥哥。” 右边的女子面如满月,一开口,右颊边深深的酒窝跳动着,给她的一张脸添了不少的俏皮,声音亦是好听,“奴婢燕凝霜给贺五公子请安!” “长老说霜儿的嗅觉能分辩出世间所有的毒,她还烧得一手好菜,所以,以后让她给锦年哥哥做饭,那就没人有办法给锦年哥哥下毒!”六月多少听说庆安给贺锦年下毒,致贺锦年身子的发育比同龄孩子慢。 最后一个女子适时步出,一身流云般的川西白族服饰,一口浓重的川西口音,“奴婢陌夏给贺五公子请安!” “陌夏会暗嚣,我以前最喜欢看她用叶子打下野果!有她保护锦年哥哥,我最放心了!” “六月把这些人给了我,那谁护住你呢?”贺锦年失笑,倒没把六月的话当真,她面带微笑地和四个女子打招呼后,坐了下来,端了茶盏轻啜了一口,“好香,是六月亲手泡的么?” “是呀,我知道锦年哥哥喜欢我泡的茶!对了,锦年哥哥吃过了么?六月准备了好多吃的要招待锦年哥哥!”六月蝶翼般睫羽扇动间,顾盼间流溢出秀美风情。 “没吃呢,正饿着!”早上她在顾城风的马上车随意吃了一碗的粥和几块酱肉,这一晃就是午后,倒真有些饿了。 六月大喜,朝着四个丫环摆着手,“你们听到了,快点端上来!”六月从早上开始,就忙着给贺锦年弄早膳,可惜等了一上午未等到贺锦年,便吩咐撤了。又开始弄午膳,这一次倒聪明了,让人拼好盘,直等贺锦年才下锅。 四个丫环福身后,规规距距地退了出去,举止动作流畅,一看就是受过强训。 贺锦年等四个丫环走远后,轻轻一笑,柔声问,“六月,你方才说,你以前最喜欢看陌夏的表演,这么说,你想起你过去的事了?” “想起了,六月不是流浪儿,六月有家呢,很漂亮的地方,以后,锦年哥哥跟六月回去瞧瞧!”六月笑得眉飞色舞,从不曾见过如此快乐,眉宇间没有丝毫阴霾,他不停地叽叽喳喳地告诉贺锦年,他的家人找到他了,他想起他以前的事,他说他叫姚清浅,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生活了十一年。 他不停地说,他的家很美,比起挽月小筑更贴近自然,他期盼着贺锦年能够陪他一起去川西,从此再也不用分开,他不停地说着,笑着,慎得地承诺着,“锦年哥哥,你会喜欢那的,一定会的!”六月的眼里全然是幸福,好象急着要和人一起分享般。 菜很快就端上来,六月不停地为贺锦年夹菜,兴奋得整个小脸涨得绯红,给她剔骨髓里的肉,又担起挑鱼刺的任务,那模样,好象恨不得一下把贺锦年喂得高高壮壮,直到那一双柔软无骨,宛若玉石般细白的纤细手指不慎被一根鱼骨头刺了一下,血珠瞬时从指间滴落,贺锦年急忙阻止,“别忙了,这鱼骨头哪需要挑,吃进嘴里吐出来便是!” “那锦年哥哥你先吃我挑好的吧!”六月把沾了血的鱼肉扔到叠子里,方无精打彩地在丫环们的侍候下净了手。 贺锦年从自已碗里夹了块虾球,放六月的嘴里一塞,“六月,你是不是想把我也喂成桂叶那样?你看这堆得跟小山一样的东西,我也有胃装才行。不行,你得帮着我吃,要不然,我一会准是消不了食!” “放心吧锦年哥哥,一切有我呢!”六月马上又恢复了兴奋,他感到幸福,从此以后,他不再是贺锦年的包袱,他可以保护贺锦年不再受到任何威胁,而他自已,再不需要惴惴不安地唯恐有一天,害他的人找到他,让他和贺锦年分开。 “哦!”六月突然想起什么,站了起来,朝外唤,“长老,长老,还有你呢,你也得给我的锦年哥哥请安!” 话刚落音,帘子被揭开,一个灰袍的老者走了进来,贺锦年心头狂跳,这老者就站在帘外,她竟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灰袍老者脚下无风,行至贺锦年身前,突然委下身子,声音略带低沉,“东唐玖见过贺五公子!” 贺锦年急忙起身,刚要扶住,那老者已是四肢伏地,慎重地朝着贺锦年叩了一个头,贺锦年大惊失色,急忙将老人扶起,她不适应一个年过半白的老人给自已请安,语声中带了些许的焦急,“老先生,请不要多礼,锦年当真是受之有愧。” 东唐玖却是一脸正色,“贺五公子是少公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姚氏一族的大恩人,这个礼贺五公子是受的!” 贺锦年待东唐玖坐下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老先生,为什么庆安公主会选择这种方式伤害六月?”如果要害一个人,夺其性命显然是简单多了,可对方却采取莫名其妙的方式,一路躲躲藏藏地,要将六月送到大魏,这一点贺锦年始终想不明白,因为庆安不是缺银子的人。 东唐玖鹰眸一厉,转瞬就逝,沉声道,“他们要的是整个姚族的灭绝!”东唐玖朝着贺锦年又是一揖,声音满带感慨,“贺五公子有所不知,因为您,我们的少公子才摆脱了噩运缠身,如果贺五公子迟一步,公子的命运一旦入了贱籍,姚族百年的希望就全部成空!” “什么?”贺锦年微微抽动眉毛,一个人的命运入了贱籍竟可以影响一个族落百年的希望。六月究竟是什么人,贺锦年瞧了一眼六月,六月小嘴忙咧开一笑,唯恐别人不记得贺锦年的功劳似地提醒着东唐久,“锦年哥哥,她是姚族的大恩人,所以,你们以后一定要报答锦年哥哥才是!”六月思想单纯,他也是昨夜方恢复记忆,但川西的生活十年如一日,比不得这几个月来他来,贺锦年给他相依为命的感觉,在他的心里,唯愿把属于自已一切的美好都给贺锦年,才能表达出他对贺锦年那一种超越世间任何的纯粹! 东唐玖一笑,不置与否,语声平静沉稳,“少公子是姚族百年来唯一的男子,请贺五公子别见怪,若论年纪,少公子已年逾一百一十二岁了!” “啊!”贺锦年当真有一种风中凌乱的感觉,六月,一百一十二岁?这…… 六月亦感到有些别扭,小脸红到了耳珠边,许久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锦年哥哥,我喜欢叫你哥哥的!”六月瞧了东唐玖一眼,微微嘟起了唇瓣,“锦年哥哥,长老说六月出生时,六月的姐姐将六月放在结界中一百年呢,然后,十二年前,才把六月放出来,六月才开始长大。六月才不是老人呢!” “好端端地,为什么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放在什么……结界里百年!”贺锦年感到这些比起她的重生和穿越更加地诡异,她历来知道百年前的姚族就是因为有些异于常人的神秘力量,才一千年来凌驾于皇权之上,但这股力量竟能将一个婴儿放进去后,一百年停止人的正常新陈代谢,这实在是令她这个受过二十一世纪现代教育的人消化不了。 “贺公子有所不知,一百一十二年前,姚氏一族的圣坛曾被先祖皇帝下了血咒,姚族将在百年内不会有男子出生,既使出生,也会非正常死去。少公子的姐姐,姚族的圣女为了保住姚族的最后一丝血脉,剔尽灵根,流尽圣血设下了结界,让少公子躲在结界中百年,直到圣坛的血咒期满,所以,十二年前,我们才将少公子从结界里抱出,一直精心养护,等到少公子满十六岁时,少公子的灵根恢复后,让少公子寻找圣女的转世!” “灵根?”尽管从字面上也能听懂,但贺锦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而眸光控不住仔细审视起六月。她一直认为六月出生定不凡,但诡异至此,实在是她所预料之外。 六月笑容可掬地伸出手,扯了一下贺锦年的袖子,那神情犹如林间小雨燕,可爱得令人转不开眼睛,“锦年哥哥,长老说姐姐是圣女,姐姐身上流的是圣血,我是姐姐用血喂养大的,到了十六岁成年,我身上就会有姐姐的记忆,就能找到姐姐的转世了。长老说,姐姐自尽前,发了血咒,如果不破咒,姐姐会生生世世受很多很多的苦!” 东唐玖低沉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沉重地说,“当年圣女恨透了先祖皇帝,死前发了血咒,以至百年来,我们一直找不到圣女转世的气息,也只有靠少公子。” 贺锦年听闻后仔细思索了会,声音里带了些沉重,“那些捉走六月的人,是不是不希望你们找到圣女?” “是!”东唐玖表情出现鲜少的恨色,“这些余孽!” “那你们是如何找到六月的?” “不瞒贺五公子,我们先前一直在大魏寻找少公子的下落,是因为有一个神秘人找到我们,说我们丢失的一个人化名为六月,很可能是在大魏,且让我们最好集中在大魏的伶人馆寻找。” “那后来呢?”贺锦年一双皓眸闪动着水清色泽,袖襟下手指微微抖颤,按她前世的记忆,六月若不是被她所救,这时候确实是应在大魏的伶人倌。 这个神秘人究竟是谁?难道这个人也有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并且这个人还认识六月! “几日前,是田敏文,就是苍月的庆安公主,他想借我们之手除去景王殿下,便让姚晋南入川西,说六月被景王囚禁在挽月小筑。” 贺锦年暂时不去想思忖脑中的那些凌乱的思绪,清眸凝聚,语声真诚,“明白了,你们将计就计,让姚晋南引开景王殿下的人,悄悄进入了燕京城!感谢老先生的信任,不曾插手燕京之变。”贺锦年听闻梧晴雪能生擒姚晋南就感到不解,以姚晋南的身手,就算是因为吃了他一箭身手变得不灵光,也不至于被梧晴雪生擒。 原来是调虎离山。 东唐玖淡淡一笑,不语! 贺锦年先是莞尔一笑,“庆安才是捉走六月的罪魁祸首,她倒是聪明,想借用你们的力量来扳倒景王……不,现在应称为皇上!”她语气笃定如铁,眸光透着毋庸置疑,“幸好你们不信任庆安,否则,中了庆安的坐山观虎斗,只怕凭你们这些人,很难全身而退!” 一个没落的族群,就是能人再多,岂能和一个帝王相抗衡?百年前顾奕琛能灭了最强大的姚氏一族,百年后的顾城风绝对可以将姚氏一族连最后的根也拨掉,只要姚族敢逆顾城风的鳞。 东唐玖嘴角微微一抿,轻咳几声,神色显然对这事漠不关心,“真也好,假也罢,我们不参与苍月皇氏之间的内斗!” 贺锦年捧过案上香茗,双手奉上,“老先生,锦年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你们会有龙诀令!”顾奕琛为了断姚族的希望,给姚族下来血咒,怎么可能还给姚氏号令四海影卫的龙诀令。 东唐久颔首接过,轻啜了一口,语气中带了若有若无的无耐,“这龙诀令确实是先祖皇帝亲赐的。当年,圣女曾为先祖皇帝育有一子,但圣女不久后便跳下深崖,被先祖皇帝救起后七个月后,诞下一个皇子。只是这皇子身上也流了一半是姚氏后人的血,亦受了圣坛的血咒,出生时便断了气。东阁为了先祖皇帝唯一的血脉,利用遗族札记里的记载,设坛逆天让小皇子顾龙月复活,因而受了一道天谴。但小皇子本是属于阴间之人转阳,若想活过,还需要避开姚族圣坛的血咒,所以,东阁带着顾龙月找到我们的族长,请求让顾龙月也进结界。我们先人念及顾龙月是圣女血脉,便同意将小皇子放进了结界之中。后来,先祖皇帝知道自已还余有血脉,他在失踪前曾找到先祖,将龙诀令交给了先祖,让他们凭此号令四海影卫,以护小皇子周全。可惜十二年前,结界打开后,顾龙月出来不到一个月就被人偷走,至今下落不明。” “顾龙月居然未死!”贺锦年在地下岩洞中看过顾奕琛的手记,自然知道这个孩子的出生,“算年纪,这孩子如果出了结界,也应有十二岁了!” “是,我们只有等少公子满十六岁,恢复了灵根,才能找到顾龙月的下落。”东唐玖眼中有少许的挣扎,“他虽是顾奕琛的儿子,但到底是圣女唯一的血脉,我们必需找到他的下落,这样对圣女也算是一个安慰!” 贺锦年心中冷颤,像是打碎了浮冰游移在全身,她不知道要有多大的恨,才会令一个女子在死前发下血咒,虽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咒誓,但竟连带着自已来生来世也要受血咒缠身,那应该是多大的勇气才会这样做。 她微微怔忡,出神地看着正堂壁画大海浮雕,仿佛看到一个血衣女子从高高的崖上纵身一跳,心中倏地拧,狠狠地闭上了双眸,脑中晃过一阵一阵的空白,她有些茫茫然地抬起首,神色又恢复了寻常,“长老,锦年还有一事请教,长老可知姚九落这个人?” 东唐玖一直低首看着手中的杯盏,闻言抬首,略带不解地看了一眼贺锦年,犹豫片刻方道,“他是圣女的堂兄,他原名叫姚傅落,因为在姚族男丁中排行第九,所以,族众里称他为姚九落。其实也不能算是堂兄,应该是和圣女的龙凤同胞兄妹。只是当年姚族的长老认为姚九落与圣女出生并了六个时辰,犯了六冲,所以,将姚六落过嗣给族长之弟弟养育。当年,就是他盗了上古遗族札记给先祖皇帝,给姚族带来了毁灭!” “难怪他的长相和姚迭衣一模一样!”贺锦年忆及梦中见到的那个女子,喃喃一句,突然心诡异一跳,竟是福至心灵般地开口,“姚九落以前是不是特别爱男扮女装?” 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姚九落如此费尽心机的窃取顾氏江山,而又阻止姚氏一族的人找到姚迭衣的转世,那必定,他与顾奕琛和姚迭衣之间一定有着某种纠缠! 这世间只有两种情可以让人生生世世无法解脱,那就是爱和恨! 正文 096 锦年进宫 章节名:096 锦年进宫 东唐玖不置与否,神色分明不愿过多地谈起有关姚族百年前的恩怨,贺锦年亦心知,今天她能够得到这么多的答案,也是因为自已帮了六月的原因。 “贺五公子,少公子泡的一手好茶,贺五公子多喝一杯!”东唐玖提起壶,为贺锦年又添了一杯,沉沉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瞟了六月一眼,“茶有些凉了!” 贺锦年当下会意,转首对六月笑道,“六月,茶都有些凉了,我想喝热的!” 六月一直静坐在一边听得无聊,贺锦年和东唐玖的话他一句也插不进去,这回贺锦年吩咐他办事,心里高兴,马上站起身,接了茶壶当宝贝式的捧在心口,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锦年哥哥你等着,我很快就好的!” 贺锦年失笑,眸底含着淡淡温暖笑意,“六月,不要急,小心烫着!”等六月的身影消失在帘后时,贺锦年转过头,微微眯眼,“老先生有话不妨直言!锦年听着!” “老夫为少公子恢复记忆后,本想昨日就带少公子回川西,毕竟燕京的局势太过复杂。可是少公子一心念着你,不肯离开,而且,少公子发了话,除非贺五公子随他去川西,否则,贺五公子在哪他便在哪!” 贺锦年眼中流过一丝犹豫的薄光,“那老先生的意思是?” “如果贺公子不嫌弃,我们欢迎贺公子去川西陪伴少公子,但老夫也了解到,贺五公子是贺太傅唯一的嫡子,想来,这个要求也是不可能,所以,我们想让贺公子劝一劝少公子!” 贺锦年瞳孔一缩,“怎么劝?” “这一时半会让少公子离开贺五公子,老夫认为少公子肯定是不答应,不如这样,让少公子陪伴贺五公子半年,半年后,我们来接少公子回川西!” 贺锦年摇摇首,神情带着一丝难解的复杂情感,“说实话,如果老先生让锦年去劝六月,让他离开我,我并不同意。我方才听六月说,你们那风景虽好,照顾得也很细心,但他十一年来从不曾离开过山谷,从不曾看到过人来人往的街头,他没有同龄的伙伴。老先生,恕我直言,六月到底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在每一个孩子的成长过程中,都应该有自已的伙伴,而不是一个人,身边只围着一群照顾他的奴才!”难怪这段日子与六月相处以来,她发现六月单纯得近乎一个三岁的孩童,他对人性没有一丝的了解,对人的防备也仅仅是受了伤害后留下对创伤的恐惧! 他害怕人群,却又渴望同伴,所以,所以,在他最痛苦的最彷惶的时想,贺锦年出现给他打开了一个不一样的生活经历,在他的潜意识中,他向往这种既安全又自由的日子! 如果六月是一个溺在汪洋中的人,而贺锦年就是一叶的绿舟。 东唐玖冷冷哼了一声,神色不变,声音却略已显出不耐,“贺五公子有所不知,少公子并非平常人,他身上流着圣血,他是姚族百年的希望所在。姚族千年以来,后代子嗣中,流有圣血的曲指可数,而圣坛对圣血的要求近乎苛刻,不仅要求是圣子和圣女的血要纯粹,更要求他们一生要保持纯净的心灵,不能接触外界太多,被世俗所污染,否则,将适得其反。” “这么说,你们还指望光复姚氏一族的梦?”贺锦年精致的小脸因为愤怒笼上一层粉红的烟缭,竟是添了几分女儿态,但她的声音却带着凌厉的质问,“靠着六月的血么?你们准备把他当成一个供血的机器么?我曾经从文献中知道,当年的姚族圣女一次血祭后,会躺在床榻上整整半年,你们也要六月步她姐姐的后尘么?” 东唐玖暗恼自已一时口快,倒给自已添了口舌之争的麻烦,加上贺锦年又是新帝的人,难免会将他们的复兴的想法泄露给顾城风。眸现杀机,却是一瞬而过,他清楚地知道,在挽月小筑要是弄出人命,只怕于新帝不好交代,何况贺锦年还是六月目前最信任的人,只怕六月第一个不依。 眼下,只能对眼前的少年动之以情,希望他看在六月的份上,少动些心思。便双手一揖,神色严谨,“这是少公子的责任,圣女为了姚族已付出了性命。贺五公子,老夫知道你对少公子的感情,否则少公子也不可能如此依赖于你。但你不了解我们姚族百年所负的圣命,每一个人都有自已应尽的责。就如姚氏一族传承下来的长老来说,他们何尝不是守在川西百年,不曾踏出半步,在老夫前一代的长老中,基至也有为了守护结界,一生未离开结界一丈之外,就是因为所有人的牺牲,少公子身上的责任才更重。” 贺锦年闻言,一声讽笑后,丝毫不为所动,眸光里忽然间有了一丝坚定,极轻极慢地开口,“姚族兴起之后,你们是不是又要再凌驾于皇权之上?”贺锦年从东唐玖的眼晴里迅速捕捉到了确定的信息,她皓眸内的讽意更盛,“那顾氏呢,他们岂容得下你们?五十万的铁蹄你们能用什么来抗衡?用你们的法术?你们是不是想重蹈一次被血洗禁坛的复辙?老先生,恕锦年直言,我决不会坐视六月成为你们的牺牲品。如果你们带回六月的目的,就是把他当成工具,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回到川西!”难怪他们从不参与顾城亦和顾城风之间的内斗,只怕恨不得两败俱伤,也好让姚氏一族坐收渔人之利。 东唐玖尖瘦的脸庞晦暗不明,冷然一笑,“贺五公子,恕老夫一句不敬的话,这天下本来就是姓姚的,是先祖皇帝顾奕琛用奸计从姚氏手上骗走遗族札记,结果呢,连自已唯一的儿子也受了反噬!” 贺锦年嗤然失笑,小小年纪气势却毫不逊弱,那一双皓眸像结了一层严霜,“天下是谁?没有谁的!天下是百姓的,贺锦年只知道谁当政,能给百姓利好,谁就值得百姓拥代。你们认为是顾奕琛夺了你们的天下,那问问苍月的百姓,为什么百年来,就在你们川西,你们姚族的地盘上,每逢过年过节,百姓都会自发祭祀先祖皇帝?” “这”东唐玖语声一滞,神情带着恼羞成怒,狠狠地剐了贺锦年一眼,话已说到此,东唐玖认为也没什么可隐瞒,索性把一切摊开来说,“说起来,现在的顾氏的后代,没有一个是先祖皇帝的正统!” 贺锦年语声肃穆,“我的父亲是苍月的太傅,我自小从父亲所收藏的文献中得知,姚氏一族凌驾于皇权之上,从普通百姓的信仰到皇氏内族里的皇权更迭,你们都要过问,太子一定是你们选的,朝臣里半数以上的重臣全是你们姚氏一族的子弟。这些尚不是重点,最关健的是,你们私设刑堂,若有百姓稍对你们姚族一句不满,就要被问刑!而对一些姚族的子弟鱼肉百姓,却是不闻不问。” 东唐玖脸上恼意更盛,但贺锦年说的也是实情,百年前,也因为姚氏确实引起民间百姓的不满,顾奕琛才有机会掀翻姚氏一族的统治地位,他重重咳了一声后,讪讪地点了点头,“这确关是当年引发姚氏与百姓之间的矛盾之一,但不能抹杀姚族对百姓做出的贡献,百年前,川西巫蛊盛行,是姚族长老亲自带着族众深入腹地,灭了白族的巫蛊。瘟疫横行时,是圣女亲尝百草,为百姓找到药方。贺五公子,任何一种权利都是阳光和黑暗并存,就看你怎么论!” “怎么论?一百年了,这个答案川西百姓不是给了你们答案了么?他们祭拜的不就是答案?”贺锦年站起身,走到大堂的前方墙壁,望着那一片浩如烟海的大海浮雕,眸似无垠夜空漆黑冰凉,不带一丝温度地睥睨,“我不管你们追求权势也好,固守你们的百年愿望也罢,我只知道……”她的声音缓了下来,眸光透过时光,仿佛看到彼时一身是血的六月,全身的血液象是感受到什么似地,全部涌向心口,带着撕心裂肺的痛,“六月是一个孩子,他不必背负这么多,我只想要他快乐,一生无忧,而不是象上金丝雀一样被你们囚禁在一个深谷中,更不要他为了你们所谓的权势去献出自已的血液!” 东唐玖一听,眼底阴霾浓浓涌起,全身上下笼罩着滚滚翻腾的戾气,甚至袖口处一股暗流涌动,声音低沉象是从咽喉处挤出来,“只怕这不是贺五公子所能决定,少公子的命是圣女给的,他有责任找到圣女的下落,四年后” “四年后再说!”贺锦年蓦然转过身,打断了东唐玖的话,带着斩钉截铁的口吻,“至于将来如何,等他十六岁后,他要何去何从由他作主。至于寻找她的姐姐,那也是四年后的事。”她瞧了一眼东唐玖袖口处的无风鼓动,撇了一下嘴角,“老先生息怒,这可是挽月小筑!” 东唐玖料不到贺锦年小小年纪却如此难缠,本以为是三言两语就解决的事,反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他批驳得体无完肤,浓眉一挑,内心一瞬间迸发的怒意狂潮,声音亦带了不耐烦的冷斥,“只怕少主子呆在燕京城这种染缸中,不需要四年,他已被这尘世所污浊!” “污浊?”贺锦年眸内的怒意一瞬间全然消失,反而尽是笑意,皓眸里带着清雅温润,声音不急不徐,“老先生所谓的污浊是何义?是堕落?还是连人性本固有的追求男欢女爱也算是一种罪恶?” 明明贺锦年的声线很婉转,可听到东唐玖的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挑衅味道,他活了半辈子,第一次被一个孩子用这种带着污辱性的口吻来探讨他们从不愿提及的领域!什么是男欢女爱?在他们长老的眼里,就那是世人赤裸裸的欲望。 贺锦年无视东唐玖脸上的怒气,“如果是前者,那锦年用人格担保,六月他决不会,他的天真和善良是与生俱来,他的高贵是从骨血里带出来!如果是后者,那你们是凭什么给他定一个殉道士的人生呢?”她从东唐玖的话中隐隐察觉到,百年前的姚迭衣很可能在遇到顾奕琛之前,过的是修道士的日子。后来,他们是如何爱上,最后,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最终落得这一对情人成了生生世世不能相守的怨侣,她并不关心! 她关心的是六月!重生后,她最大的愿望是为六月寻找家人,因为在她看来,既使她对六月再好,六月也需要家人的呵护,那他的一生才会圆满。 可她没想到,六月的亲人早在百年之前已经不在人世,她的姐姐用生命护住了六月,可延续下来的姚氏一族的人却视六月为一个家族的希望,给六月冠上了如此沉重的包袱! 她想,这一定不是姚迭衣的初衷,作为一个姐姐,宁愿流尽全身的血也要让弟弟活下来,这样的爱,绝对是世间最纯净的,毫无保留的!因为人到死时,所愿的不过是亲人能好好活下去,名和利,真的不算什么! 可姚迭衣的牺牲,却给了姚氏一族光复姚族的借口。 既然如此,那她就做六月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又有何妨? “大胆!”东唐久被贺锦年驳得哑口无言,嘴角不停地抽蓄着,那阴鸷的眸光越过重重眼睑朝着贺锦年月狠狠地射去,“你一个毛头小子知道什么?老夫不过是念着你帮过少公子,才对你客客气气,你不要不识好歹!” “讨厌,我不要认你们了,你们走,我要我的锦年哥哥!”帘外响起了悲愤的声音,接着一声茶具落地的碎裂声,只听得一声小小的呜咽,六月飞快地冲了进来,奔到贺锦年的身边,护在了贺锦年的身前,象个炸毛的雀儿一样朝着东唐玖气咻咻地喊着,“你对我锦年哥哥凶,我不认你了,你走……”语至尾音已拉出呜咽之声,他紧紧咬住嫣红的唇瓣,琥珀般的眸中全是水意,眨呀眨地,终于滚落了下来,“你们不许欺负锦年哥哥,我不许!”他用力推着东唐玖,身子不慎撞到桌子,传来一连串桌椅的碰撞声。 “少公子,请恕老奴无礼!”东唐玖急得眉峰直蹙,上前一步,疾声解释,“老奴这也是为了少公子好!”因为方才东唐玖和贺锦年的情绪都很激动,竟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六月进来。 “不要你为我好,你这人太讨厌了,你凶锦年哥哥!你太讨厌了……”六月用力地摇着首,断然拒绝东唐玖的靠近,他满腹的希望一夕落空,在家人找到他后,他以为自已不再是一无是处的包袱,他也可以象贺锦年一样做漂亮的衣裳送给对方,做好吃的东西让对方开心,而不是一味地承受对方的好。 他多想把一切祭献到贺锦年面前来代表自已的心意,可没想到,他自以为的家人竟对贺锦年说出威胁的话,东唐玖那一句无情凶狠的话仿佛要将他拖入无边无际的深渊之中。 他看向贺锦年,心头又生畏惧,那神情象极了一只既将要被人遗弃的小狗,带着怯怯地神情拼命地讨好,“锦年哥哥……对不起,锦年哥哥。”六月抿着小嘴拼命地忍着哭腔想把话说清楚,眸中的水意泛滥却灌进了鼻腔中,让他声音越发显得模糊,“锦年哥哥不要生六月的气!他们欺负你,六月不认他们了!” 贺锦年心头大恸,唇线微微颤动,牵溢出一抹黯然哀凉,“六月,你的锦年哥哥永远不会生六月的气!” 这样的六月与彼时大魏皇宫死死护着她的六月何曾地相似,那般瘦弱的身子冲了过来,就护在自已身前,贺锦年心头梗塞,她笑着上前抱住六月,眼中有热意从眶中流出,胸口绞痛得好似心房被掏空一般,“六月,没有人欺负得了我!六月别哭,乖六月笑起来多漂亮,怎么能哭呢?瞧,一哭,眼睛就成小兔子了!”贺锦年拭去六月眼角的泪,还故作顽皮逗弄般地朝着六月红红的眼睛吹了一口气,惹得六月的眼睛痒得直眨。 东唐玖暗叹,昨夜听起六月说起贺锦年,说是也不过相识两个月,虽然从六月喋喋不休的话里,十句有九句是围着贺锦年转,但他也没起到,两人之间的感情会深厚至此。 他暗中观察贺锦年,那脸上的心疼是不渗一丝的虚假,看来,自已是多心了。瞧这样的架势,他想从贺锦年身边带走六月显然是不可能。 重重一叹,深有些懊恼自已过于冲动。若是六月执意不肯随他们回川西,既使他们有能力逼迫贺锦年放手,于他们而言,将来也无法让六月平心静气地呆在川西。 东唐玖不着痕迹地看着贺锦年安抚着六月,待六月的情绪稍缓后,方上前一步,四肢伏地,重重一叩首,哑声道,“少公子,是奴才一时鲁莽,得罪了贺五公子,奴才这就给贺五公子谢罪。”东唐玖朝着贺锦年深深一拜,抬首见六月一脸不愿搭理的模样,便长叹一声,“少公子,您要留在贺五公子身边,老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为防意外,老奴想留二十个人给少公子身边,一来侍候少公子的饮食起居,二来,也是为了少公子的安全。少公子,您看” “我听锦年哥哥的!”六月这才不情不愿地嘴里呢喃回了一句,可他依然不肯瞧东唐玖一眼,拉着贺锦年的手,瞳眸中含了半怯弱神情,“锦年哥哥,我可是不能和你分开的!你说吧,要留还是不留,要留的话,要留多少人,都由锦年哥哥拿主意!” 贺锦年低首看着跪在地上的东唐玖,两人眸光交汇,少顷,贺锦年从东唐玖的眸光里感受到善意后,方浅浅一笑,“好,先让她们进来,我挑一挑,合适的我一定留下!”贺锦年也有自已的打算。虽说她和六月的身边都有顾城风的影卫,但于六月来说,显然这些人会更加忠于六月。 如今知道害六月的很可能是庆安和申剑国之流,这些人习惯呆在阴暗之处,时不是地出来咬人一口,她得做好周全的防患,不能让六月再落到他们的手上。 贺锦年带着六月离开挽月小筑时,已近黄昏。因为担心六月坐不惯马,贺锦年传了马车。 东唐玖的人唤进来的二十个男男女女的一流护卫,她只留下了四个,而这四个人,恰恰就是六月给她选定的。 方才,一群人由她挑选时,她让东唐玖和六月都回避。她吩咐她们把大殿的所有门窗都关紧,并拉上所有的窗帘,灭了所有的宫灯。 大殿内因为突然变得昏暗,倒使所有的人感官灵敏了起来。 贺锦年让他们一字排开,她坐在他们的全面,一言不发,只闭着眼象是在沉思,任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直到半个里辰后,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当六月的心愿与姚氏一族长老们的意愿相佐时,你们是站在六月的身边,还是听候长老们的差谴! 她不需要她们回答,在昏暗中,贺锦年的手缓缓从她们的肩头轻轻划过,有些一扫而过,有些停留了较长的时间,甚至有些她一时感应不到时,直接触上她们的胸口。 她排查得很认真,就象当年她是申钥儿时,秦邵臻身边的人,就算是一个清扫大院的,她也要一一确认,她们是否有二心。 最后的答案令她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她看着坐在她身边,小脸满是绯红的六月,“六月,你告诉哥哥,你挑四个人给锦年哥哥时,有没有特别的想法。” 六月点点头,神情很认真,眼眸晶亮如洗,“有呀,她们会对锦年哥哥好的!” 贺锦年浅浅一笑,眼神微微晃动,心中的一种呼之欲出的答案,却仍禁不住开口问,“你怎么知道……她们会对我们好?” “我就是知道喽!”六月不无得意地扁扁小嘴,璨灿的眸里泛出笑意,见贺锦年神情极为认真,他侧了侧首,摇摇头,又点点头,想了半天却依然是一句,“就是知道喽!”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更不懂得如何解释为什么,反正挑这四人,就是他心中得出来的答案。 贺锦年失笑地两指轻弹六月的眉间,漆邃眸底却蕴起一股复杂不知名的情绪,这是她第一次发觉,六月与她竟有着某些共通的能力,那就是第六感觉,可以感应到发自陌生人的戾气。 她突然又想起,六月来贺府的时间极短,他对贺府上下的奴才婆子多多少少存在一些防备之心。而六月是没有心机的,她防备人只是本能,但他并不存在这种在大家族中生存的技能。 而贺锦年那一段时间也极忙,显然时时刻刻看顾住六月,是不可能的! 但他自始至终还真没吃过亏,或是被一些有心的丫环婆子利用,在六月身上皆没发生过。六月唯一肯主动接近的只有桂叶。 这只有一个答案,单纯得象一杯纯净水的六月对人也有强烈的第六感,会感应到对方的戾气!所以,他本能地规避开一些潜在的危险! 思及此,贺锦年不仅又联想起,她第一次把六月从雨竹倌门前劫来时,带着他来到兰桂坊的地下室中,在那样闭塞的地方,六月对她却没有防患之心,好象很信任的感觉。 初时,她以为那是一种灵魂的贴近,以为那是因为重生前,她与六月确确实实存在过一段永远法割裂的过去。而现在回想,很可能六月能准确地感受到她的善意。 而这个能力,显然,在前世中,大魏皇宫里的六月是不具备的,因为,六月在为冷宫为她四处打点奔波时,被申皓儿发现,最终被打成重伤,而招供出六月的,正是六月请求给彼时申钥儿送饭的那个小太监。 这一点,申钥儿只裁在有血亲的人手上,对于陌生人,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她从不会判断错误。 由此可见,庆安不杀六月,反而想尽办法避开姚氏一族人的寻找,千方百计地将六月转移到大魏,他们很可能就知道六月会具备这一种能力。 而在前世中,他们成功了,六月在经过伶人倌的岁月后,他确确实实成为了一个平凡的人! 贺锦年的马车到了皇宫门口,顾城风身边的八大侍婢之一流云已在宫门口候着,一身藻绿色滚金繁绣纱质宫裙,上着月白色云纹抹胸,外披绿色对襟上装,静默无声地站着,看到贺锦年的马车,姗姗上前,福身请安,上前揭了帘,伸手去扶贺锦年。 贺锦年发现,但凡在顾城风身边侍候过的奴婢,一个比一个安静,除了必要说的话外,都安静得象仕女图中的人。 “五公子请上步辇!” 贺锦年下了马,与六月上了步辇。由流云执路,一行人缓缓地步向深宫。 贺锦年远远看着百丈外的金銮殿,从获知申皓儿要入苍月开始,她就策划了这一天,希望有一天自已能够站在顾城风的身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后,举起屠刀砍向申氏一族。 谁知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她不仅仅能站到他的身边,还走进了他的心里。 想到顾城风,她唇边绽开明媚的笑,抬首看着远处金灿灿夕阳即将沉落,满天霞光好似一条天宫辅向人间的一条七彩之路,那绚烂夺目的余晖美得让人惊艳。 贺锦年侧首,看着小脸盈着夕阳余辉的六月,几缕柔长发丝不停地在他的脸上是拂动,眉眼之间跳动的全然是对未来日子的向往,她心头浮起了一丝沉闷,转开首时,眸中笼罩一层浅郁。 今日姚氏的长老凭着龙诀令进入了挽月小筑,这肯定是犯了顾城风的大忌。以她对顾城风的了解,肯定会有大动作,希望届时不要伤害到六月。 贺锦年心想这宫门到里面的宫苑,也要半个时辰,便转首唤,“流云,你也上车辇坐着!” 流云微微福身,边走边领路,低低回一声,“多谢五公子,流云不敢!” 贺锦年也不强求,这个时空,很多人身上的奴性已刻进了骨头,你想改变她们,还要看看什么人,象桂叶这种大大咧咧的人尚好,而流云却是顾城风身边的侍婢,她骨子里认为这是一种骄傲,所以习惯了恪守自已的奴道。 想到桂叶,贺锦年不禁开口问,“流云,我府里的丫环,可进了宫?” 流云看着贺锦年那一双漆墨般的瞳眸微微一笑,“回五公子,只安排进一个叫桂叶的丫环,五公子的日常习惯用的、读的书也已带进了宫。皇上口谕,以后五公子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奴婢!” 到了廊桥,贺锦年下了车辇,回身将六月抱了下来,她虽不认得路,倒是一眼认出不远处的御书房正灯火通明地亮着,她心里突然想知道御书房这时辰里有谁,如果是叶明飞等影卫,那显而易见,顾城风一定在商议龙诀令之事。 惊鸿殿离帝王的金銮殿最近,是历代苍月帝王的宫殿,坐北朝南,金色的大门有三丈宽。 此时,候在惊鸿殿大门口的太监迎了上来,齐齐向她行礼请安,贺锦年目测至少有六七十个小太监,不仅有些头疼揉了一下太阳穴,让一大群太监在她眼前晃着,那她的生活起居岂不是全透明了? 贺锦年步进正门,先入眼帘的是条长长的阶梯,此时宫中已展了灯,两旁一纵红茶花照眼,透过明明灭灭的宫灯看过去,纯正的洋红色中略带些娇白,随着暮风轻轻摇曳,地上有零星花瓣洒落,把原本显得过于庄严的惊鸿殿衬出几分娇妍。 到了内殿,宫女们已备好了晚膳。 “流云,你去回一声皇上吧!” “是,奴婢告退!” 与六月用完膳后,贺锦年让小太监们都退下,桂叶跟着贺锦年和六月步到内殿,给里面正给寝殿驱蚊的宫人递了个眼色,“五公子来了,快上茶!” 贺锦年淡淡一笑,估计这半天,桂叶没少学宫中的规距。 贺锦年环视四周,这是六月的寝房,布置的还算温馨柔和,在她的坚持下,六月与她的寝房只有一墙之隔,倒是顾城风的寝房隔了一条的廊道。 上官凝、燕凝霜、陌夏、西灵春四人至始自终一语不发,象个隐形人一样跟随,但贺锦年察觉得出她们的气息就在周围,便轻声唤,“你们四个出来吧,这宫里有影卫,平时也无需你们值守!” 桂叶正疑惑贺锦年跟谁说话,尚未开口,眼一花,四个活人飘了出来,吓得桂叶“哇”地一声,屁股落上,一时之间,那肥胖的身子挪不动,半晌还起不来。 六月原先尚拘束着,这会给桂叶一逗,瞬时咯咯咯笑开,直接指着桂叶,“桂叶姐姐胆子真小!” 桂叶怒,刚学的宫中礼仪一扫而光,一骨鲁地爬起身,双手叉腰凶道,“你才胆小!” 贺锦年却没什么心思笑,指了她们四个人道,“桂叶,她们四个是六月身边的侍婢,你给她们安排几间寝房,隔六月的寝房近一些。”贺锦年吩咐一些琐碎的事后,打发了众人。 人一散开,等寝房里安静了下来后,她瞧了一眼在那边左瞧瞧右动动的六月,笑道,“六月,来,去洗澡了!” 两人沐浴后,贺锦年担心六月初进宫,有些不适应,当晚就主动留下陪六月过夜,只是这次她不敢再和六月同床共枕,省得顾城风又搁在心里发酵。 六月从昨夜一直等着贺锦年,到这会倒真有些累,便乖乖地躺下。 贺锦年却毫无睡意,因为,她的怀中尚留着秦邵臻给她的信,她不知道是看还是不看。 她心里隐隐觉得,东唐玖口中的那个神秘人,很可能是秦邵臻派去的。 如果是,那秦邵臻肯定与她一样,带了前世的记忆,他知道六月这个人开始,六月已在大魏成了伶人,所以,他只会让东唐玖去大魏伶人倌寻找。 那他给她的这封信,肯定知道了她就是申钥儿,他会说些什么呢? 她有些怕,好似要亲手撕破一层皮一样,直觉让她感到不安,她怕自已会和秦邵臻再牵扯到一起。 她答应了顾城风,将一切放下! 估计就两三章,锦年17岁,剧情会进入下一波的激烈碰撞。 正文 097 你属于我的仪式 章节名:097 你属于我的仪式 金闲来传信时,代秦邵臻转了一句话:她以前的愿望,他会来实现! 可她比秦邵臻更了解眼下大魏局势,秦邵臻质于苍月十年,几大魏几乎脱节,而他的母族在大魏又毫无根基,仅凭着顾城风给的十万人马,也只能保个周全。 他想在大魏有立足之地,没有大魏仕绅豪门的支持,根本就展不开手脚。 前世中,她是借用了申氏一族的力量让秦邵臻回到了大魏,并在舒醒过来后的第二年春以申苏锦的名义与秦邵臻并肩打败了顾城风。 那一战,秦邵至是在大魏风雨飘摇之时,为大魏赢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为大魏的百姓赢得了百年从不曾有过的自信和尊严,才建立了秦邵臻在大魏朝野的威信,从而成为秦邵臻夺嗣最大的筹码。 而眼下,大魏太子秦邵栋是大魏太皇太后的亲孙子,大魏虽然皇权旁落到申氏一族,但烂船也有三千钉,太皇太后在大魏也自成一脉,尤其得到一些百年仕家的支持。 秦邵臻如果有申氏一族支持,他尚能站稳脚,但申剑国得知顾城风将西北大军十万交到了秦邵臻之手,必定不会再信任秦邵臻,更容不下秦邵臻在大魏实力坐大! 秦邵臻想在太子的申氏一族的夹击中杀出一条血路,只怕比起前世之路更难! 贺锦年将信从怀中掏出,她的手抖得厉害,仿佛手中拿的一个烫手的山芋。她将信笺平放在桌面上,拇指本能地就轻触着封了蜡的边缘,上面果然细细地用指甲痕刮出了一个细微的记号。 贺锦年眼睑急跳,湿意瞬时弥漫,她颤抖地拿起信封对着灯烛一照,眼睛里的湿意瞬时化成泪,控不住地冲眶而出 这是她和秦邵臻之间的约定,在去年申钥儿要回大魏时,她和他做了一个小小的约定,两人通信时,为防别人在他们的信上动手脚,或是暗中截留偷阅两人之间的信件往来,在信封蜡后,在右上端口出用尾指的指甲留一个小小月牙痕。 这样,既便是有人偷偷打开了信,看了后,再重新封蜡,就会被两人察觉。 她很快就拭去脸上的泪,为了平复自已的情绪,她勉强地咧了一下嘴唇,在心里偷偷地鼓励自已:贺锦年,别哭!都过去了! 信很厚,摸上去象是叠了七八张之多的萱纸,以秦邵臻的小篆体,信中的内容肯定足有两三千个字之多。 如果不是东唐玖提起,有个神秘人让他们去大魏伶人倌寻找六月,她只会认为,秦邵臻从一些蛛丝蚂迹中辩出她就是申钥儿。 可现在,她已能确定,秦邵臻与她一样,带着前世的记忆。 因为,这一世的六月根本不曾流落到大魏,也不曾流落风尘。 申钥儿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她把六月交给了秦邵臻,并交代秦邵臻好好照顾六月。 所以,当时光回溯,秦邵臻以为申钥儿尚在大魏昏迷不醒时,他什么也不能做,唯有帮着她完成她前世的愿望。 至于,为什么秦邵臻会派人去川西找到姚氏一族的人,她想,一定在前世中,她死后,秦邵臻受她的委托,找到了六月的族人,所以,他知道了六月的身世。 眨了眨眼,待眼中的湿意褪却后,她咬着唇,指尖一次一次地刮过蜡,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揭开那厚厚的信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反反复复的犹豫中,最终还是放下信。 她又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打开时,刚稍平复的情绪瞬间再一次被揪起,胸腔之中的绞痛霎时如被蔓藤紧紧绞住一般,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册子“叭”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泪漱漱而下,视觉模糊中,她低下身,艰难地捡起,那是一本秦邵臻亲手所描绘的图册。 她不再控制自已的情绪,泪无声地流,手册一页一页地、小心翼翼地翻开,上面注满了她教给他的坐标标识法,有燕京城、从大街到小巷,注明了哪里有明显的酒楼,客栈,甚至细到城外某一处可避风的小庙,可找到水喝的水井。 苍月皇宫里每一条小径、甚至细到根本不必要标上的通道、地下水沟,偏门,甚至是废弃的院落。 汴城的地茂图,武器库、各个仕绅的宅第,还有很多未知的山川地茂分布,似乎在提示着她,如果她在这里迷了路,她要在哪个地方暂避一晚,可以在哪里找到裹腹野生瓜果,可以在哪里找到干净的水源,就近的村镇又是在哪里! 最后一张最详细的竟是……大魏的皇宫分布图,一间间的布局,朝南还是朝北,推开窗后,明显的建筑物位于什么方向…… 厚厚的一册,足有百张,这要花费他多少的时间却一点一点的回忆,去寻找资料,甚至去亲临现场。 那一笔一划勾勾浅浅的笔墨仿若要割裂她的心脏,那萱纸处漫开的一处水渍仿佛让她看他,灯烛下,秦邵臻含着泪的孤寂身影 是的,是的,他知道了自已所有的委屈可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自知再无颜走进她的生命,所剩的也不过是为了她做最简单、却又最沉重的事! 她死死压住唇瓣,唯恐哭溢之声惊醒了沉睡的六月,泪象是穿心而出,疼得她喊不出,咽不下,梗在心头,化为蚀骨的硫酸,一寸一寸地腐烂着她周身的皮骨。 他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他孤身回去,并不是带着他十年的执守,而仅仅是回去圆她的夙梦。 可是她已无法生死相随,迟了!太迟了 她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大魏皇宫中的那半年时光流尽了她对他的执着,更耗尽了她对他的爱,无关爱嗔,仅仅是因为太疼、太疼! 无关对错,是命运让他成了她……扎在心口的一根坚刺,烙在她灵魂深处的一个烙印,轻轻碰一下都疼 她没有勇气再靠近他,哪怕她知道,他独自回去,面对的是怎么样的腥风血雨! 哪怕她知道,他举步维艰、孤掌难鸣 再一次端起那封厚厚的信时,心头的沉重逾过千斤之鼎的辗压,看或是不看,她自已也给不了自已一个答案…… “锦年哥哥,锦年哥哥……”六月呢喃的啐语适时将她所有的情绪拉回,她搁了信,跑到了六月的枕榻边,揭开轻纱床缦,只见小六月蜷缩在一边,额间全是汗,眼睛紧闭,双手正发了死力地揪着自已胸口的衣襟。 贺锦年知道六月这是在发恶梦,这种情况在六月初到贺府时常发生。 但最近已很长时间可以安稳睡到天亮,贺锦年估计是因为今天在挽月小筑的冲突引起的。平素她都会唤醒六月,但今日她双眼红肿,担心六月看到后反而更不安。便从枕下掏出一根锦帕,轻轻拭去他眉间的汗后,轻轻拍着六月的后背,俯下身,在六月的耳绊轻轻柔声细慰,“睡吧,我在这陪你。” 贺锦年极有耐性,一边拍着六月的后背,一边用丝帕给六月轻轻地煽着风,直到六月平静了下来,方悄悄为六月调整好睡姿,盖好了薄衿。 她的情绪已平静了许多,回到桌边,默默地注视着桌上的信,看到信封上面溅了几滴泪渍,便伸出手下意识地揭了一下眼角,越发沉重,她知道不能打开,她怕自已会心软。无论是感情或是理智都知道她要留在顾城风的身边,既使现在的顾城风有足够的能力独自撑开苍月的局面。 “阿臻,对不起就让我和你都重活一遍吧!”她心头沉重苦涩将信放入怀中,悄悄走出寝房,抬首望了望夜空,双瞳幽冷闪光地探向云层里的月亮,少顷,移动脚步,象个灵巧莺儿般隐入了夜色之中。 贺锦年再一次来到皇宫的废园,这里有一阵没来,又是经过了春夏季,草鸢飞长,茜草清香中带着浓浓的湿气。贺锦年也不敢多停留,几步小跑至一株老树下,从树洞里找出一张空空如也的油纸包,贺锦年一阵目眩,身子一软就蹲在了地上。 两个月前,她天天来这里锻练,这里留着她游泳时的衣裳,现在已经没了。 她知道,肯定是秦邵臻来过这里,取走了她留下的东西。 连番的心气浮动,她的面色苍白得近似溺水之人。此时,四周宁静如鬼狱,一种缥缈的、带着幻灭性的悲哀由然而生,象带钩的五爪一瞬间抓住了她的心,她就这样蹲着……嘤嘤而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第六感觉提醒她,这里不能再久留,她抹净了泪,站起了身,将怀里的信包在了油纸之中,放进树洞,隐好树叶,用袖襟半掩着口鼻迅速离去。 夏日里,这样一来一回地跑,贺锦年又出了一身的汗。 沐浴后,已近亥时,她悄悄回到六月的寝房,见他睡得很安稳,便拿了一条薄衿,准备在贵椅榻上将就一晚,躺下后,却没什么睡意。 寝殿内清凉无声,微风吹动白色纱幔,袅袅如蝶半遮半掩着窗外的月光,如诗如画的夜景却丝毫走不进她的心里,贺锦年心思沉沉,一会想着六月,一会又挂念秦邵臻是否能在大魏撑下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觉得窗外的月光太刺眼,还是纱缦动个不停,扰得她无法入眠,她掀开薄衿起身,走到窗边,刚想关上窗时,看到对面廊道上挂着那一盏盏的宫灯还亮着,几个太监半靠在栏柱上,头一点一点地昏昏欲睡,四周静得唯只省下虫鸣之声,日间所有的繁华喧嚣在黑夜面前,都抵不过它的吞噬。 夜风吹动,枝叶沙沙作响,吹拂起对面的轻纱窗帐,贺锦年见顾城风寝房的窗子未掩实,眉峰轻蹙,都这时辰了,顾城风为何还未回宫歇下。 不对! 气息骤急,贺锦年突然忆起,今日在城门口时,顾城风抱她上马,曾叮咛一句:我在御书房等你。 贺锦年心突突而跳,皓眸愁烦之绪一瞬尽散,眉宇紧拧,心既担忧又夹杂着一丝恼意,顾城风这呆子,不会真一直在那候她吧! 若是换了别人,她倒觉得没必要去证实一下,她没按约定去找他,他政事忙完后,尽可来寻她。如今她进了宫,又宿进了与他同一个宫殿,朝朝日日可相守,她实在觉得没必要想太多。 但顾城风,她还真摸不准他的心思,或许这会还伫在御书房傻傻地候着她。 说他心思复杂,可在感情上,他就是一条筋,钻起牛角尖从不溃余力!说他心思简单,论起谋算,谁能猜得到他下一步走的是什么棋?谋什么人的命! 贺锦年忙披了衣,也顾不得整理,拿了根锦带将长发缚在脑后,出了寝房门,判断方向后,便急匆匆地朝着御书房奔去。 一路疾跑到御书房附近,执夜的太监,看到贺锦年,略有些吃惊地迎上请安,“五公子,夜深了,让奴才给您执路!”贺锦年进宫前,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被太监总管交代,看到贺五公子落单时,就要主动上前提出执路。 总管大人没细说原因,只说这是新帝下的圣旨! 贺锦年驻足,指了指御书房,压低声线轻问,“皇上呢?还在御书房与大臣们商议?” 小太监眼中讶异更盛,“五公子,皇宫大门戌时落锁,大臣们早就散了。皇上戌时一刻回宫。” 贺锦年一听,掠过一丝阴霾,转身就跑。月色朦胧,明明一路宫灯辉煌,贺锦年却感到视野过处,尽寂冷凄清。 不知为什么,心头突然窜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城门口与顾城风分开后,从遇到金闲来开始,一茬接一茬的事情发生,她脑子里一时间塞了太多的东西,以至没有从多方面去思忖,这时,一路小跑,心里念着顾城风,带着微凉的夜风把她纷纷乱乱的思绪吹开后,猛然醒悟,顾城风一定知道秦邵臻走前给她留了些东西。 因为当时的叶明飞就在不远的三丈外,就算不知道金闲来递过来什么,但以顾城风的情报搜集全面程度,稍一分析就得出结论。 而她从头到尾没想过与顾城风说起这事,她心里期望把一切放下。但她所做的一切行为,让旁的人看来,只会是鬼鬼祟祟地藏着掖着,深更半夜还去了废园,这一切,若是顾城风看到,不是逼着他去猜疑? 贺锦年她在感情上追求干脆利落,爱就去全心守护,断,就断个彻底,她不喜玩暧昧! 也因此,前世她才会一心扑在秦邵臻的身上,因为秦邵臻虽然表面做出纨绔子弟的模样,但他从不与一些仕家女子暧昧不清。 就算是在大魏皇宫,申皓儿也是冒着她的名入了宫,与秦邵臻拜堂,后来田敏丽以女儿的清白名誉为由,逼着秦邵臻下旨封申皓儿为妃。 从头到尾,申皓儿入宫都不曾走礼部的程序。 这也是她,至死护着秦邵臻的原因,在感情上,秦邵臻从不曾负过她。 可她现在做了些什么呢?既使无心,但她所有的行为都在伤害一个对感情极没有安全感的顾城风。 愧疚之情纷至沓来,贺锦年不知不觉加快了奔跑的速度,甚至在廊道拐弯时,忘记去判断方位,本能地往右拐,往着惊鸿殿的相反方向跑去。 突然,贺锦年感到身后有一股带着酒香般气息贴近,她猛地刹住脚步,蓦然转身,撞进了一双了无温度的眸瞳,如此冰冷象是浸了雪一般的桃花眸直直让贺锦年大吃了一惊,那人却顺着她回身的力道将她摁进了怀中,清清浅浅的酒香之香盈于鼻息,席卷了她全身的气息。 那样冰冷的眼神让贺锦年的心漏跳了几拍,她怀疑自已定是眼花看错,她故作生气地握拳捶了一下他的胸口,笑嗔,“好端端吓我干嘛!” 说完,方带着不安、还带着疑惑抬首,看着他的眼睛。 顾城风背着光,光线如淡雾一样在他的身体勾勒出一层柔合的光晕,他唇边挑着一抹优雅的笑,专注地低头看她,黑翘眼睫低垂,阴影半覆住他桃花眸里的一泓清池,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眸里微漾的是什么。 只是,夏夜里,清冷的怀抱让人感到如轻风舒缓,她忍不住顺势将身体的体重全都交给了他,不去探究他眸光里添了些什么,“你饮酒了?” “嗯!朝臣们庆贺,我便随意饮了一小口。”他低哑地应了句,唇瓣在她的耳珠上轻轻刮着,不知是否酒醉之由,他的唇瓣比平时热了几分,可他贴在她脸上的皮肤依然带着凉沁。 “胡说,你这样子是随意喝一小口?做个酒精测试,肯定达到醉酒的标准了!”她声音里蓄满故意的戏谑,可她不敢去看那双桃花眼,她的脸靠在他的胸口上,眸光下垂,落在了他的明黄长靴上,那里沾了些泥土,和她方才去了废园里带回来的颜色一样,她倏地闭上眼,转首将脸埋进他的腋下。 “锦儿,你方才要跑去哪里?”他突然捧了她的脸,眸含千斛明珠,脉脉含情中却明明暗暗地潋着欲语还休的犹豫,可是,却很快地自我放弃要这个答案,他展颜一笑,唇角飞快逸出一句,“很晚了,我们回去歇吧!” 他的笑温暖带着飘渺,在这样的夜里,带有蛊惑人心的力量,可贺锦年却从他的心跳里读出了不同的信息,此时,他体内的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皮质醇分泌低于正常点,说明,他的情绪正处于负面。 他很不开心,既使抱着她! 心疼和愧疚席卷了贺锦年的全身,犹豫半晌,仿似暗自鼓气后,她伸出手带着微微的颤意抚了抚他的眉宇、唇瓣,最后触上他的胸口,“城风,我……收到了一封信,秦邵臻的,我没看……我把它放在了皇宫废园里。如果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我很抱歉,是我处理事情考虑不周!”她感到有些吃力,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其实,我还是想说那一句话,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什么都能猜到的,我担心你这样累的是自已,而我……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她突然想,她在皇宫废园里,蹲在树下哭泣时,他是不是在远处看着?尽管她可以猜测得出,他只是没勇气走出去问她哭什么! 就象当年一样,他只会舔着自已的情绪,在那偷看她与秦邵臻在一起,却从不曾让她察觉过他的存在一样。 可现在不同了,如果可以,她更希望他能走出来,抱一抱她,而不是在暗处,陪着她伤心,甚至在自虐! 反过来,她还要因为内疚,去照顾他的情绪,她怕时间长了,她也会疲倦! 思及此时,她双瞳迷茫如雾,直直落进他那一双桃花眸里。 “锦儿……”他嘴角淡噙一丝浅笑,手心捧了她的脸,是一种触碰珍宝般地小心翼翼,“有一种你属于我的仪式,锦儿,我可不可以对你做?” 她认真的点头,慎重地,“什么仪式,是不是做了,就让你以后信任我永远不会负你,如果是,我愿意做!” 他笑,唇角缓缓地绽开,是那种叶落水面,激起的淡淡水纹般渐渐扩大,带了如获至宝的欣喜,仿似周身的死气一扫而光,“我学了,很认真的学了,有一种仪式,是属于男子间的仪式,我们做了后,就象夫妻一样,在对方的身上留下属于彼此的气息!” 贺锦年脑子一下子轰然炸开,心头簇簇如杂草疯长出一个念头:bao菊! 求月票~这个月的月票,亲们手上有的话就扔给月吧,否则月底清零了,可惜了~下个月,月恳请亲们继续支持月,尤其是每个月,月初的月票,价值千金,亲们不要攒在手上,扔给月,助月上月票榜~月的QQ群号:231869218(十月一号,群里会放贺锦年与顾城风的福利,开荤了~) PS:最后男主的一段话,区区不到二百个字,月构思了3小时,独创。是不是够给力? 正文 098 仪式,按我的方式 章节名:098 仪式,按我的方式 月光蒙着薄薄的云落在两人身上,如罩着一层水光,他搂着她,因为身高差距的原因,他的手绕在了她的后背,而她,头枕在他的胸口,双手环抱着他的腰,那一瞬,两人的拥抱象是嵌在天地间的一道唯美的风景,比月色更撩人! 他静静地等着着她的答案,但怀中的少年太安静,时间仿佛挟带了煎熬默默地在他的心中流淌而过,一寸一寸,顾城风笑容渐敛,轻咳一声,眸色比夜色还寂,可依然执着地追问一句,“锦儿,我想对你做那种仪式,可以么?” 贺锦年强压住在脑里活蹦乱跳的邪恶感,既然沉默无用,她只好面对,抬起首时,抑不住的怪怪眼神看着他不带一丝邪佞的眼神,心中怀疑是不是自已的思想不够纯洁,或是顾城风所谓的仪式不过是一种海誓山盟的形式。 但不管如何,她总得把他的意思弄明白,方好应承,便带了些迟疑,略显结巴地问,“城风,你说的……你很认真的……学的,是什么仪式?” “仪式……”他似乎在胸中遣词造句,思忖着如何表述方能让她明白,仅在那一停顿间,她的脑海已绕了千百回。 她希望自已理解错误! 尽管她是女扮男装,顾城风爱上了她,因为爱,无关性别,想进一步亲密,从精神而言,她从来不排斥。 因此,在燕京城门的马车上,她不排斥与他接吻,甚至,她还主动吻了她。 在她的意识里,接吻只是精神上交流的一种方式!反正目前以她十三岁的年纪也不宜过早地涉及两性jiao欢。 但这是顾城风第一次对她提到了性暗示上,这表示说,顾城风在骨子里已做好了和一个男子欢好的思想准备。 他是什么时候跨出这一步,太快了,不过是一天的时间! 就在今日早时晨,她与顾城风在燕京城门的马车里亲密时时,她清楚地感受到,顾城风触摸她时,再忘情,也有两个禁区 他从不敢接近她的胸部和腹下,这说明一点,顾城风在骨子里是排斥男子间的交欢。 可不到一天,他就如此大胆地向她提出了性暗示,这显然不合理。 仪式?夫妻?让她联想起洞房和圆房。 相互身体留下气味,更让她的思想不可抑制地朝着动物世界里雄性对雌性的占有方向去联想。 反正怎么推理都脱离不了两性欢好!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今日受了刺激,或是因为秦邵臻给她留下的一封信,或是因为六月入宫! 如果是因为秦邵臻,或许两地相隔,可以慢慢冲淡他心里的忌惮!如果是因为六月,她无能为力改变现状! 顾城风原本酒意侵袭的脸变得愈发绯红,因为害羞,那一双桃花眸变得有些游移不定,但他却回答得很认真,“我问了敬事房的卫公公,他说男子间也有属于彼此的仪式!仪式后,我们就是合而为一!” 敬事房?专门负责帝王后妃侍寝的地方! 她倒吸一口冷气,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心疼还是心酸! 果然如此!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憾,象顾城风这样的人,舍下身段,去找一个太监问这种事,她甚至想象不出,他是如何开这个口! 由此可见,顾城风对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一丝归属感,他跨出这禁忌的一步,仅仅是出于他想稳固住与她的关系,而并非出于身体的欲望! 不行,她不能让他绕进这个死胡同! 既心疼、又怜惜,她咬咬牙,推开他,退开一步,眸中故意含了丝警示之色,“什么仪式,具体说,你是如何学的,又学了什么?”要是敬事房的老太监敢带他去观摩真人表演,她一定会把那太监的两颗卵也摘了! 他见她一脸薄怒的模样,沉吟一下拉起她的手腕,唯恐她挣脱,那一双桃花眸坦然不惊,偶尔泛起的也仅仅是男子表达爱意时生涩的害羞,“他给我找来了很多书,我全看了!” 春宫图!还好!如果那老太监找两个人现场表演让他观摩,她想,她肯定会崩溃。 贺锦年一口郁气终于从肺腑里放了出来,但心头很快簇升起一种让人揪狂的烦躁,“城风,那些东西并不适合我们,你把它烧了吧!”清凉的夜风吹拂起她长发上的丝带,他禁不住伸出手,捉住丝带,轻轻一拉,一头齐腰的乌发如缎般流泻而下,原本就男生女相的小脸,在夜色下越发象一个未长开的少女。 他眉间凝起阴郁,抬起面容望向那薄云后的明月,桃花眸万里雪化,缓缓凝出微澜,像是雪融之后浸湿了般,而心头,空乏更盛,果然,应了他的猜测她感到厌憎! “城风?” 他低下首,木刻般俊容掠起了笑纹,“我放在御书房了,我交给你处置便是,你别为这些事恼我!” 她二话不说,牵了他的手就往前走,他先是一愣,低低哑笑一声,水眸内迤逦扩散,将她拉回怀中,指了指身后,“错了,御书房在那边!” 两人穿过朱红长廊,绕过金銮殿后,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挑着八盏浅黄色的宫灯,光线柔和静美,御案后一道六尺高一丈宽的屏风,上面用金丝绣出一幅惊涛骇浪的大海。 在御书房的东墙,挂了了张一人高的画像,一身明黄的,一手随意的负于身后,一手垂落,长长的广云袖直落地面,就是这样很随意的一个姿势,却给人一种君临天下的睥睨之气,身后的背景依然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尽管画像里的人与顾城风极象,甚至连一双桃花眸,也与顾城风一样,天生带着若有若无的情愫。可贺锦年还是从细微出发现了两人的区别。 顾奕琛象一把利刃,而顾城风却象是冰雪寒霜。 “为什么,隔了百年,这时依旧到处充斥着先祖皇帝留下的痕迹!”贺锦年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从挽月小筑的地下宫殿下的浮雕中可以看出,先祖皇帝顾奕琛很喜欢大海,而这里的屏风,显然也是先祖皇帝时期留下的。 “因为,时过百年,他依然刻在朝野人的心中,如神灵,无人敢去触碰他留下的一花一草!”顾城风坐在龙椅上,单手支颐,正看着贺锦年,宫灯打在他的眸里,幽亮如星。 “你想去做这个第一人?”她有种预感,顾城风会从龙诀令打开缺口,进而,将姚氏一族彻底从朝堂上清理出去。 这是无关对错,仅仅是一个帝王不愿在自已当政期间,所有的政令都受制于祖制。 龙诀令逆了顾城风的鳞,给了顾城风一个彻底清除姚氏一族理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从而顺着这把火也把顾奕琛从神坛上拉下! “是!”顾城风应了一声后,便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 贺锦年打量完四周后,绕到案桌前,也不开口,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顾城风,顾城风却神色镇定地回以淡淡一笑。 贺锦年见他从奏章的旁边拉出一本册子,心里一松,心里暗忖果然是自已心里不纯洁,想多了,哪有人会把春宫图公然放在御案之上,而且还是男男的春宫图,在苍月是被明禁的。 不过,她倒是很好奇,所谓的男子间的夫妻仪式究竟是什么,便绕到案桌前,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顾城风保持着慵懒的姿势,仅伸出另外一只手,将她自然地环进怀内,两个并坐着,姿态象极了一起看书。 贺锦年心里的包袱卸去,便带了些随意性往他的胸膛一靠,认认真真的观摩起锦册。 册子的封面是一张很普通的绣着莲花的绢帛,从绣工上看,应出自民间。 贺锦年将宫灯移到跟前,翻开第一页,是寻常的小篆字体,写明了此画册的执画人以及出自于……雨竹倌! 雨竹倌?苍月最著名的伶人倌,贺锦年的心一跳,不安的情绪瞬起。 她没耐性再一页一页地翻,直接让她翻到一半的部份,瞬时,那两具白花花交缠的男子身体让她直接将的神经挑断,她象扔一个极脏、极丑陋的东西般,一转身,便将册子扔进了顾城风的怀里,满脸羞红,甚至忘了控制自已的情绪,“你学的是这个?” 她想吐血! 顾城风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画册,他垂眸看着,或许是因为他的睫毛太浓,她看不清他眼里闪烁的是什么,只听他的声音清冷无波,“是,不能学么?” 他平静地声音成功地将她横生起的怒火压了下来,她缓了缓心口那种郁气,尽量用平和的口吻,“学了后,你想跟我做这些?”可话一说完,血气又灌上她的脸,她无法想象,她若是一个男子,以十三岁少的年身体,被一个男子贯穿后,将会受到什么层度的伤害。 “仪式完成后,你就是我的人了,谁也不能碰你一下!”顾城风轻轻翻开几页,指了指上面一种体位,语声矜持,“我看过了,说这种方式不易伤到人!” “你知道,这个……这个……”她一时张口结舌,其实顾城风说的没错,男子之间这种欢好确实是一种属于彼此的方式。 他的唇角始终嚼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声音与平素一般温柔,“这里有介绍,若要避免第一次的疼痛,要先用七日的玉势,让身体慢慢适应!” “你觉得我这身子能顶得住这玩意儿?”她火越蹭越高,时而象千年火山烈焰喷发,时而象百川流水奔腾入海,一把从他手上夺过春宫图,指了指那图案上的玉势,比划了一下,连连打了几个寒噤后,声音不禁由惊怒蜕变成耸动,“看,比我手腕还粗!” “不是你用……”他面容平静微微一笑,伸出两指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气定神闲的从她手里接过,“你还小,我不会伤到你!” “你是说,你来当……小受?”那是一种入骨的震惊直直撞击进她的耳膜,而后蜿蜒而下直达心脏,若不是他的手搂了她的腰,她绝对会直接从龙椅上滚下来。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神情认真的看着手中的册子! 她坐立难安,身体里的血气一波快过一波,沿着周身的血脉冲刷着,尤其是耳侧还传来一页一页的翻书声时,她忍不住怪声怪气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看么?” “只是学习!”勾动嘴角,掠了点笑容,声音好听又带了浓浓的宠溺,“你不喜欢看的话,我学了,我来教你!” “呵呵……”她突然就笑开了,她自已知道,此时她的笑显得有多傻,她觉得无比地荒谬,她居然会和顾城风讨论这种问题。 其实,若是平心静气地站在顾城风的角度想,他爱上了申钥儿,可阴差阳错,心爱的人成了男儿身,除非是放弃这一段感情,否则,相爱一生,肯定会有身体上的求欢,这只是迟早! 只不过是,她是女子,她接受不了这种视觉和概念冲击。 而顾城风,显然是硬生生地把自已的性取向给整得不正常了 她依然不死心地盯着他,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些什么! 不!从他的神情中,他很可能认为这是一种神圣的相爱方式,因为他翻开阅读时,神情没有一丝的欲念,他象是在翻阅一本剑镨,而唯一与剑谱不同的是,里面教授了怎么把她变为他的人,从灵魂到肉体! 不得不说,顾城风这样的皇子,是宫庭里的奇葩! 贺锦年的脑子里疯乱地、不停地冒出一些想法,肯定的、否定的!她仿佛和自已在做一场拉锯争战。她为顾城风如此爱一人的勇气深深感到臣服,“城风,你当初皇子成年时,教习嬷嬷是不是有教过你一些……比如,和宫女之类的……就是指男女仪式之类的。” “没!”顾城风淡淡地回了一句,依旧认真地翻阅着。 贺锦年突然觉得有些好奇,难道顾城风从成人开始,他就没动过身体的欲望么? 不对!他与她在一起时,分明有反应!可她想不通的是,顾城风竟那么坦然地在她的面前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男男欢好。 其实贺锦年不知道的是,顾城风自小所练的内力让他的身体的体温相对常人冷一些,加上他原本性子就偏静,更让他变得清心寡欲。 而与贺锦年之所以有反应,那是因为有爱才有欲望! 贺锦年更不知道的是,在贺锦年眸光不停的剖析中,顾城风那平静的表面下,心潮如千层狂浪滚过,几乎把他所有努力和刻制冲跨。 他一手慢慢翻着册子,而另一只托在册子下的手,掌心里已凝结成霜露似的白雾。 他看着图册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他疯狂地压制下心口叫嚣的深浓罪恶,因为,只有他自已知道,他正在处心积虑要想要这种邪恶的侵入方式占有眼前的少年。 他如何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欲念?在挽月小筑的潜心阁,先祖皇帝顾奕琛的手记里,将男子之恋批驳至万恶不赦,是人性扭曲变态的化身,他自小就开始看顾奕琛留下的笔墨,在他的潜意识里,很多方面受了顾奕琛的影响,包括对情感上的执着。 可唯独这一点,他真的没办法,他爱上了眼前的少年,他想成为贺锦年的唯一,所以,他必先踏进堕落之域,带着她一起沉沦! 原本想等她再大一点,可现在不行了,他等不及,因为存在的变数太多,逼得他一刻也等不下去! 今晚,她初入宫,他和众臣商量好政事后,马上回惊鸿殿看她。 却看见,看着她对着那一本册子旁若无人地流泪,而他,就站在窗边默默地看着! 他跟着她去废园,看她蹲在地上哭得象一个脆弱的孩子,他亦心痛如狂。 他清楚地知道她与秦邵臻之间所发生的过往,参与不了她的过去! 夜很深了,他一直在远处陪着她,终于等到她恢复了情绪,他想,她总会想起与他今晚的约定吧!至少,也应记起他到现在还迟迟未归! 可是,没有! 她沐浴后,又到了六月的寝房,拿着团扇坐在六月的床榻边为他轻轻煽着风。 自从知道六月与她曾在另一个诡异时空里做过夫妻,她们的心灵曾是那样的贴近后,他象是一个有强迫症的人,总是觉得六月将会横亘在他和贺锦年之间。 他是如此厌恶六月的存在,惊鸿殿明明是属于他和贺锦年的空间,却被这个美貌少年硬生生的插了进来,而他还要含着虚假的笑去接受。 不!他不允许这种变数的存在! 所以,既使是用骗,用手段,他也要将她变成他的人。 而此刻,她的眸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她在想,对于这样的顾城风,她能拒绝么?他为了与她定下白首之约,主动提出,愿意承在她的身下求欢,别说是一个帝王,就是一个普通的男子,也无法承受这一种尊严扫地的爱! 她若连这样卑微到尘埃里的爱都拒绝,她有种预感,他会永陷于患得患失之中。 他那一双美眸,眼底的淤青更胜昨夜,宫中下,可清楚地看到他瞳孔周围血丝弥漫。 他多久没睡了?心口悄悄裂开,眼里浮上浓浓涩意,她的手指轻颤地抚上他的太阳穴,轻轻柔柔地按压中,低声柔问,“晚膳吃了么?” “没胃口,只喝一几杯酒!”他放下册子,微微低下首,让她更方便地为他按压。 她明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眸光依稀带些颤动,声音亦带了些触动,“你多爱惜点身子,现在不同以前,政事多了,睡眠和饮食就要多注意些,别大意!”语声已尾,怒意已逝,缠绕唇间渗透着一种无奈。 “你答应我,永远不踏进大魏国土半步,好么?”他眸中渐生神采亮如一束星光,“嗯?” 他眸中的光彩落进了她的心湖之中,她轻轻一叹,随之慎重颔首! 眼前的男子不过是二十,虽是帝王,却也是一个陷入热恋中的人,吃不下,睡不着,一有好机会,马上索取承诺,分明是个处于恋爱焦虑中的毛头青年。 一个正常的人,若是长期处于焦虑,她极担心他会做出令世人匪夷所思的改变。 她想起,在她重生前,顾城风于苍历113年驾崩,也就是明年。她想,他的死,多数属于抑郁而终。 肯定与她参与了苍月和大魏之间的战争有关,否则,他不会在战争后期性情离奇变化。 尽管她重生后,这一历史事件形成的条件已被打破,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担心,会簇生另一个事件致他过早地离世。 一想及此,她的胸腔就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刺裹得她心脏发疼,明明在燕京城的马车上,她已明确把她意摆在他的面前,可一转身,不过是隔了一天,他又打回了原型。 其实这已经不是她告诉他,她是女儿身的问题了。她看出来,问题的根本症结在顾城风本身的性格上。就算她告诉他,她是女儿身,但眼下以她的身子,根本不可能与他发生任何实质的关系。 她毕竟受过二十一世纪的教育,骨子里根本无法承受一个未成年的孩子过早地涉及性爱。 只要她不交托出身子,顾城风总归不会有安全感! 如果,她应了呢? 象顾城风这样洁身自好的男子,本身就是把欢好看成一种属于彼此的方式,他得到了她,从此就会自信地认为,两人订下了白首之约,从此他不会再受患得患失折磨! 那就应了吧! 既然无法改变他,那只好改变自已,就当是早恋吧,反正,在这个时代,十三岁的孩子开始接触男欢女爱,在燕京城也不在少数。 思绪一定,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静默半晌,瞳仁里升华出坚定不移的光芒,“好,我答应,不过,不是按你说的这种方式,我……也不愿让你承受这样的委屈!”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册子,一把就撕成两半,抬首对着他灿颜一笑,“后天,我把自已交给你!” “为什么要后天!”他心脏怦怦怦地狂跳,带着惊喜、盼望、各种未明的情绪,浓黑的眼睫已遮不住桃花眸里的光华。 她满脸嫣红,红得几乎让人有一种错觉,只要稍一拧,脸上就会泌出血来,“今晚已过子时,你好好睡,明天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好生休息!” 而她,跨出这一步,也需要时间,好好地做一番心理建设! 这一章也极难写,人物心理各种揣摩,所以,只有6000字奉上了。求月票,月底了,不扔就清零了,下个月也快到了,求一号的月票呀~ 第一篡后的正版验证群QQ群号:231869218,亲们还没入的加紧入了,男女主的福利会在10月1日上传群里(群里目前已有昊王和星王妃的福利)上传。进群后,群里有美妞接待~ 正文 099 您亲下的血咒 章节名:099 您亲下的血咒 顾城风听了却一直安静地矜持而坐,让贺锦年又一时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御书房里幽雅无声,似乎有一种诡异的气息流淌在两人之间。 几束的宫灯打在他的苍白的脸上,眼睫下的阴影越发显得似网细密,他似乎沉思良久,抬眸时,眸光朗明澈如溪水,询问中却显得理所当然,“你陪我,六月他身边有高手护着,你不用操心太多,他都不是孩子!” “好!”贺锦年一双晶瞳呈辉,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的犹豫,她料定要是不陪着让他放宽心,他定又是一夜无眠,从他眼角下的淤青看,顾城风至少超过五天以上未合过眼。 顾城风突然俯过身抱住她,脸就枕在她削瘦的肩头,他似乎在压抑着面容的抖颤,将唇埋在她披散而下的发间,“锦儿,我承认,我在逼你,可我想不到另外一种方式留住你。我曾几千次懊悔过,为什么去年你要回大魏时,我不曾想办法留住你,哪怕是逼也好!所以……”余下的话他尚未说出口,她已经轻声截住,“我愿意的!” 他瞬时安静了下来,少顷,抬了首,对着她的脸一笑,这一次的笑从不同以往,一刹那的倾城,竟如一朵惊艳绝伦的花。 他站起身,贺锦年便主动地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却秀眉微微蹙起,“怎么你的手这般冷!” “我原先身体比寻常人冷三分,适巧给你镇暑!”他反扣那她那纤白散发温暖的小手,眼眸中含着淡淡温柔暖意。 “那冬天我岂不是要给你冻死?”她顺口就接,唇边抿开一抹谑笑,却见他笑容晃过雅致眉梢,全然是淡淡甜喜,方醒悟这话好象隐隐映射出将来两人要同寝的意思。 贺锦年俏脸一红,也不再辩驳,省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城风眸里转着千斛明珠,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旋,让她背对着自已,那如绸的黑发散在白色的缎面锦衣上,丝丝缕缕地散着淡淡的黑珍珠的光芒,他一次一次地掬起那柔丝,让它们穿行在他的指尖,而后,如丝线般顺着指缝滑下,他眸光一点一点地为之沉溺,仿若觉得此刻的她就是千年盘丝洞里最美丽的小妖,下界来觅食,却成了他手心里的宝! 而她,亦爱极了这一种疼爱的方式,她的脑海里想起令世间女子最感动的一个画面:丈夫为妻子盘发! 许久,他从从怀中掏出方才从她发上解下来的丝带,掬起她后背的长发,悉数放在自已的掌心之上,而后,细细地将她的头发绑起,虽动作略显生涩,姿态却极为优雅! 每一次她那柔亮的长发从他的指尖划过时,他仿佛感到心脏被一根根的丝线缠绕 最后,两人十指相扣,缓缓走出御书房。 在外轮值的太监原本昏昏欲睡,听到动静,忙上前拉开门,低声请安,“皇上万岁!”眼稍一抬,却看到新帝和贺五公子十指相扣地携手出来,这一惊,上下唇瓣本能地张开,差点双脚都软了下去。 新帝在燕京城门登基,宫里并没有如五年前一样卷起一场腥风血雨,反而平平静静得象什么事也没发生。 他原就是在御书房当值,今晨,太监总管只吩咐他们上心些,莫多唇舌,素日如何当差还是保持原样。 唯一不同的是,被反复交代,若见到贺五公子落单,要主动提出执路。 今晨,他们几个小太监还私下还悄悄议论了一把番,说景王登基了,后宫昨夜里就被勒令清空,估摸着是新人要进了。 景王没有纳妃,府里更没有妾侍,登基后,就算不急着封后,妃子总要几个。 众人纷纷猜测,朝里哪些大臣家的小姐最有机会先入宫门。 原本最有希望的晋安国公府的韩小姐没希望后,他们认为,戴尚书的次女戴宝澈的机会极高。 虽然没人敢拿这来开赌,但却也当做一种乐趣,个个乐此不疲地参与讨论。 这会,看到帝王牵着贺锦年,苍月传说中的天少美貌少年,还十指相扣,这样的视觉冲击,让小太监一时之间有些消化不了。 “别愣着,去御膳房端一碗鸡茸清汤阳春面到皇上的寝殿!”贺锦年若无其事的拍拍小太监的肩膀,瞧他一脸傻样,“卟嗤”一声笑开。 小太监本能地点头哈腰,直到新帝牵着贺锦年走远后,方缓缓将嘴合上。 回过神后,小太监两腿直哆嗦,看到这样的事并非好事。 转过了一道廊弯后,贺锦年张口用力吸了一口夜风,笑道,“明儿,不会是传出我们断袖的消息吧!”她也不在意在人前与他公然亲密,反正过了后天,整个苍月国的人都知道她贺锦年是个女儿身,所谓断袖,空穴来风而已。 “断袖”这两个字仿佛是道魔咒,刹那之间,顾城风的气息一紧,眸内掠过几丝寒芒似的光亮,声色冷硬,“借他们一百个胆也不敢,在御书房当过值的太监,这点道理是知道!”所以,他才延用了顾城亦的人,一来省事,二来,顾城亦根本无机会再翻身,三则,他的影卫遍布整个苍月皇宫,根本就没机会让这些小太监诽谤贺锦年。 “无所谓了,我是断袖我怕谁!”贺锦年嘻笑一声,纠结了很久的事情,一旦决定下来,她的心情异常轻松。 两人走到一个分叉口时,贺锦年瞧了瞧天上的明月,拉了他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又错了,不是这方向!”虽然贺锦年路痴到令人无法置信的程度,但顾城风脸上却毫无笑意,他知道她前世就是因为路痴给自已带来致命的一击,“我已令东阁即日返川西沼泽,那里是五鬼之地,介于阴阳之间,适合他恢复记忆。一旦他恢复记忆,我便让他为你开禁,你的灵慧魄总不能这样生生世世被封印!” “什么?”贺锦年眸光闪烁,一时没听明白。 顾城风简单地将东阁的话简述了一遍,贺锦年方忆起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寝宫中,她曾一度想将申钥儿的肉身掐死,是东阁阻止,并说,锁在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要等有缘人方能为她解禁。 她轻轻蹙了蹙眉,顿住脚步,声音凝滞须臾,“我没认错,我可以凭着太阳方位或是月亮的方位辩别方向,我现在是要带你去御膳房,看看有什么吃的,你空腹,我担心你睡一半饿醒!我估计方才那小太监压根没听清我的话!” 其实,她要想亲手为他做一碗面。 顾城风唇形微动,原想开口说让宫人去准备,突然眸光一闪,唇角蓦然绽开笑,他忆起彼时小申钥儿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往御膳房方向去,因为年纪小,自以为猫着腰无人注意到,却不知道他站在一株桑树上,把一切看在眼里。 一路在宫灯的辉映下,御花园重重花木似月中桂影,偶有巡逻的侍卫,在未靠近顾城风十丈时,已被影卫喝退。 苍月皇宫的御膳房于贺锦年一点也不陌生,她刚来苍月当护卫时,质子行苑的太监的宫女常在他和秦邵臻的食物中动手脚,他们偷偷倒掉,但她常半夜摸到这里偷偷弄些吃的,为了安全,她都是自已动手。 这时辰,御膳房早上了锁,可对贺锦年来说如入无人之地,她三下两除三就撬开了锁,领着顾城风往无人的小径上绕,“那边大间的是专门给皇上备膳的,夜里头有人值夜,绕过这条道,有一间是专给太监总管备膳的厨房,其实条件一点也不比大间的差,夜里头也没有看守的太监。我们从这走,这个时辰,太监和宫女都睡了,留下几个看守的,也堆在一处开小火。这条路晚上又没有侍卫巡逻,刚来的那些年,我在这里还真蹭了不少白食!” 顾城风了然一笑,并不打断她的话,他喜欢听她说起过去的事,这让他有一种他慢慢融进了她所有往事的感觉! 这一刻,他愿温暖凝固成永恒,珍贵到愿时光停住! 进了小厨房,贺锦年指了指一边的太师椅,“你先坐,这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小锅里有熬的鸡汤,我下点面就行,你等一刻钟,就能吃了!” “好!”顾城风翩然落座,一旦坐定,身子矜持冷漠,眼睛随着贺锦年忙碌的身影转来转去。 一碗热腾腾的面端在他的前面时,她心中由然感到幸福,他方才为她盘发,而她为他煮上一碗热热的面。 两人回到惊鸿殿时,已过丑时,流云早已备好香汤。 “头发别洗了,要不然,今晚等它干了天也差不多亮了,今晚就将就一晚!” “好!” 顾城风沐浴出来时,贺锦年已换了一件白色的薄缎锦衫,坐在贵妃椅前强自慎定地看书。 感觉到他朝她走来,贺锦年一颗心怦怦而跳,脸上却强行慎定,指了指龙榻,“去躺着,别说话,我这里就一小段看完就过来!”她有些不自在,心想,等他上床榻后,她息了灯再陪伴他,要不然,总觉好象是一种偷情! 虽然两人在马车上共过一宿,但那时毕竟能躺的地方只有一处,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人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心理健设得会很坦然。 可现在不同,自已的寝房就是对面的……尤其,那龙床显得那么张扬,足足能容七八个人躺着,这让她有一种后宫妃子来侍寝的感觉! 不知是因为沐浴后的原因,顾城风朝她走过来时,整张脸象是涂了一层胭脂水粉一般,他背对着光影,脸上的神情她都有些看不清了,唯见那一双桃花眸像是虚幻梦影般煽着、煽着 仿若向她招手一般,她甚至不知道自已被蛊惑了一般被他牵着到了床榻边,他按着她的双肩让她坐下,单肢跪下,为她脱去长靴…… 后背一实,贺锦年方惊蜇般地欲跳起,却被他轻轻一摁,半陷进了软软的缎面锦被上,他没有随势附身而上,而是身子矜持地离她一尺之距,声音清润得不含一丝的欲念,“我等你的仪式,现在,只是睡觉……”他秀润朱唇边勾着笑意,虽然是如此平凡无奇的一句话,却是那般美好,亦如海誓山盟一般! 清晨,贺锦年醒来时,窗外的薄光已微从窗纱帐帘的缝隙处透了进来,她眸光带着初醒的茫然看了看四周陌生的环境,直到明黄的帐顶上那绣只一只腾龙,她神智方在一刹那间便聚回了大脑中。 她轻轻转首,顾城风正侧对着她躺着,他的手规规距距地离她身子一寸的地方放着,呼吸均匀,显然,还在深睡。 她唇边细细绽开一丝笑,无声地用唇型对着他说:早安,我的爱人! 她极轻地下了榻,轻手轻脚地步出寝房,到了外间,流云已备好所有的沐浴及换洗的衣裳。 沐浴出来时,云泪一身素袍候在了大殿之上,贺锦年脸上泌出红云,毕竟年少,被一个又一个人的人撞破她与顾城风的“jian情”实在令她感到害羞。 “贺五公子,这是皇上的意思,每天让云泪给您熬一碗药粥,固本培元!” “多谢云太医!”贺锦年笑盈盈地接过,药碗端在手中,热气氤氲着她眼睛,沁上她的笑靥。 正欲喝,突然眼前一晃,燕凝霜一身黑衣站到了贺锦年的面前,她身手极快,一把就夺过了药粥,沉声道,“五公子,这您不能喝,这药粥里含了禁药,长年服用,可使男子的体格停止发育,或是会迟几年方出现成年男子的体格特征,这些药虽然不致命,但一般是伶人倌让伶人服用!”燕凝霜一脸阴鸷地看着云泪,脸上全然是敌意。 “云泪,你这是何意?”贺锦年依然是笑,但眉间却敛上了一层浓浓的杀意,尤其燕凝霜表达极为简单明了,直接用伶人倌来打比喻,她岂能不明白? 她知道这肯定不会是顾城风的意思,必定是云泪自作主张。 而她,第六感觉没感应到这药有问题,一是云泪是顾城风身边的人,二是这等禁药对人的性命无威肋。 云泪脸色惨白一片,她自然知道贺锦年在顾城风心里的重要性,但这事,她最终做了,那也是因为希望贺锦年能够多留在顾城风身边几年。 于她们近身侍候顾城风的几个人里,没有一个人不希望顾城风能过过得开心些。 而显然,能够让顾城风一笑的,唯有眼前的少年。 她当即跪下,四肢伏地,磕首道,“请贺五公子恕罪!”说完,头触及冰冷地青玉石地,便不再抬起。 “五公子,这是老夫的意思!”东阁先生步进,一身灰袍,看行装,象是要远行的模样。 “东阁,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贺锦年脸上笑意更盛,眸光却冷得快淬出冰来,大清早原本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今日若非是燕凝霜,恐怕这碗粥她会当成幸福来喝。 一旦长期喝,连她也无法想象,自已会变成什么怪物! 东阁上前,双手一揖,谨声道,“五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贺锦年冷冷道,“你们都退下!” 云泪起身,又朝着贺锦年一福身,无声地退下,燕凝霜见状,递了一个眼神给贺锦年后,亦离去。 “五公子,实不相瞒,老夫看出了皇上的心思,所以” 贺锦年嗤然一笑,马上接口,全然是嘲讽,“所以,你想助皇上一臂之力?让我在他身边多留几年,东阁,你倒让本公子侧目相看,我以为你会担心皇上私宠一个少年,会被世人所诟病!” 东阁淡淡一笑,“世间之人如何能悍动了得皇上半分?这世上能悍动的唯有五公子!” “多谢抬举了!”贺锦年如骨哽喉,气得连声音都变了调,“这与本公子服不服那破玩意儿有什么关系?” 东阁瞧着她,目光里带着一抹探究,“五公子,你到底是男儿之身,只要过个三四年,只怕你也不肯委身于一个男子身下,既便皇上是一国之君,以五公子的才华,自有更大的报负,所以” “东阁”贺锦年厉声打断,东阁的话太过断章取义,就算他说的全是事实,他也没有资格给她定下这一条路,她怒极反笑,声音透着厉刃般地锋利,“所以,东阁希望我永远是个孩童之身?你这一招未免太阴毒了!” 东阁仿似丝毫不受贺锦年怒气的影响,依然神色平静,先是于胸中斟酌一番言辞,而后,方缓缓道,“五公子,皇上的心思想来五公子也有数,东阁没有别的要求,临行前只想对五公子说,皇上命格里带的重劫,就看五公子能不能用心化解!” 贺锦年心头簇生诡异之感,怒气瞬间平复,她缓缓走到茶几边,倒了一杯清茶,一口饮下后,转身,淡然一笑,皓眸宛如镜湖微澜,止水不兴,语声平平,“什么意思?” 东阁原不欲说,但此时也不得不给贺锦年一个解释,否则,一旦新帝知情,恐怕谁也镇不住顾城风的雷霆之怒,他上前一步,“五公子,皇上是个偏执的人,他八字里一片金土,但凡五行缺失的人,或是五行严重偏重之人,性格都会偏颇!” “说具体,皇上的八字是什么?”她秀眉轻蹙,心生一种感觉,东阁说的很重要。 她随师过灵碎子,自然知道八字其实说开了是人的天性,是受孕时脱离母体后,初受天地之初气象而形成的。 报出一个帝王的生辰八字是极为忌讳之事,东阁悄然闭眼,缓缓感受周围是否有异动后,睁眼后,方一脸浓重,“皇上的出生时辰八字为,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五公子随师过灵碎子,五公子应能简单推断这个命格!” 这样的命格根本无需细算,贺锦年万万没料到,顾城风的八字竟如此罕见。 五行中天干地支是一片的金土,天干一片庚金,一生杀伐重,地枝为辰,辰为水库,主智谋,辰中戌土,偏厚重,命中土重的人多数认定一件事后很难被改变。她不仅知道,这样八字的人性格极为偏执,还知道中国历史上有一个著名的帝王李世民就是这种八字! 李世民是不个折不扣的千古名君,但他的性格有一个严重的缺陷,这也是他很早的离世的原因。具体虽然很难描述,但可以从一些历史事件中窥探到他早死的迹象。 李世民是个练武之人,但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的哥哥和弟弟都死在他的手上,多年后,他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最后至夜不能寐,每天要秦叔宝和尉迟恭两人在门口守着。 但秦叔宝和尉迟恭毕竟是人,无法天天为李世民寝夜,所以,画师为二人作了画,贴在帝王的寝室门前,后来,传出民间,方有了门神的来历。 但这仅仅是一种心里的安慰,并不能起到根治的作用,李世民后来开始服用丹药,却导致了身体加速破败,驾崩时,年享五十。 虽然在古代,五十是知天命之件,但对李世民这一个武将出生,半生戎马,体格强壮,一生又不重欲的帝王而言,算是短寿之人。 其实在中国历史上,帝王家的皇子间夺嗣互相残杀那是每一个朝代都有的事,或是毒杀,或是刺杀,但象李世民这样因为这件事最后致身体迅速破坏的却是仅有一人。 贺锦年越想心跳越快,不安的情绪愈来愈浓重,记忆仿佛不受克刻般地回到过去,回到她最不愿回想起的那一段的冷宫岁月 在重生前,申苏锦在洞房里被申皓儿一刀刺进心脏,她被囚禁在冷宫之中。 没过几天,顾宝嵌便一身孝服来找她,对她施于鞭刑后,得意洋洋地告诉她,秦邵臻为申苏锦举行了国,举国披麻带孝。 后来,她被秦邵臻逼到申苏锦的尸体前下跪时,方知道申苏锦的尸体并未入申氏的陵墓,而是被秦邵臻放进了防守严密的地下冰窖之中。 这件事肯定会传到苍月,因为,不到四个月,顾城风便驾崩。 是的,这才是顾城风死去的真正原因。 心痛无法言喻,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如今,她就伴在他的身边,只要不离不弃,他断不可能会再一次地早早离世! 怒意全然消失,其实,东阁与云泪一样,不过是为了顾城风而已。 虽然心里已无责怪之意,但贺锦年还先是狠狠地剜了东阁一眼,尔后低首,面容上带着一层迷离之光,看似在细细思忖应如何开口,少顷,幽然一叹,“东阁,其实,我……我是个女子,你不用担心我会离开皇上,我已经做了决定,明日即和皇上言明一切,然后,我与他去女祸神庙里结拜天地,从此,一生相伴,成双成对。” 那一瞬,东阁脑里嗡嗡声响,仿佛脑袋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脸色倏地苍白,四肢一软,便是伏地跪下,声音惊惧到象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不可,贺五公子,如果你不想皇上英年早誓,你就不能与皇上有夫妻之实!” 贺锦年心头一颤,似乎被东阁的情绪感染,声音亦透出了不稳,“什么意思?” 东阁紧紧盯着贺锦年,仿佛看着一道万丈深渊般,就算神情表面极力平静,但那一双赤眸深处却是暗流汹涌,“实不瞒,五公子您其实就是百年前姚族圣女姚迭衣的转世,而皇上,很可能就是先祖皇帝转世!” 贺锦年脸色白了白,很不安,轻轻地咳了一声,脑中先是闪过御书房的那幅画,声音略带嘶哑,本能地摇首否定,“不,他不是,虽然他们极象,但是……我感到不是一个人!”她其实在之前知道自已灵慧魄被封禁时,就怀疑自已很可能受过一种诅咒。 而她清楚地知道这与田敏丽无关,因为穿越前,她就是个路痴。 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在很早前就受过这种诅咒,所以,东阁一说她是姚迭衣,她便信了! 但她无法接受的是,顾城风是顾奕琛,只怕整个苍月国都知道,姚迭衣与顾奕琛之间,那是个以悲剧告终的爱情。 东阁神情透着严谨,“虽然老夫也不能断定是不是,但至少,贺五公子不能无凭无据地就否定。虽然老夫失去了一些记忆,但老夫却知道……”东阁一顿,近乎一字一句道,“这个赌,只怕是五公子赌不起的一局!” 贺锦年感到周身凉沁,她有一种预感,东阁接下来的话会直接将她打进绝望之域,可她必需知道实情,“东阁,你有话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东阁赤眸划过一抹浓重的血意,近乎咬牙切齿,“是百年前,您亲自下的血咒!” 求月票,月底了,不扔就清零了,下个月也快到了,求一号的月票呀~ 第一篡后的正版验证群QQ群号:231869218,亲们还没入的加紧入了,男女主的福利会在10月1日上传群里(群里目前已有昊王和星王妃的福利)上传。进群后,群里有美妞接待~ 正文 100 痴恋,与你结发 章节名:100 痴恋,与你结发 “血咒?”心头如被钝锈之器缓缓地磨进心口,疼得她差点呜咽出声,大脑中仿如飞逝般地跳过几个画面,欲抓住时,却发现只余空白,她感到四肢软得撑不住自已的身体,便机械般地转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东阁深深一叹,在顾城风让他诊治昏迷的申钥儿时,他看到她的灵慧穴被封禁,当时就怀疑是被上古遗族札记里下册里所记载的术法所封禁。 虽然他遗失了大多数的记忆,但他知道,能开启这样禁术的人就算是百年前也不多。 除了姚族的族长和姚迭衣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的禁术。 姚族的族长在顾奕琛血洗禁坛时,已被顾奕琛当场诛杀。 而姚迭衣为了生生世世遗忘那一段血泪的记忆,忘记顾奕琛,很可能她在死前,会在自已的灵慧穴上下封禁。 他当时因为不敢断定,所以,也不敢在顾城风的面前多提半句。 待他在挽月小筑见到了贺锦年时,他觉得,这未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据他所剩的不多记忆中,姚迭衣产子,他被顾奕琛招回燕京,顾奕琛告诉他,姚迭衣跳崖前发下了血咒,顾奕琛将姚迭衣穿的那一件写满符咒的衣服让他辩识,并问他如何破咒。 他研究了近三天后,才知道这是遗族札记里的生生世世绝情咒,被施咒的情人将生生世世不再相逢,既便是相逢也会擦身而过,更甚,姚迭衣知道东阁听命于顾奕琛,为防止东阁破咒,在绝情咒中又下了另一道的禁术,若是血咒被破,俩人在下一世中依然相遇,若成为夫妻,那将会被血咒反噬,两人的魂识将永散于天地。 这样的咒中咒,可见当年姚迭衣有多恨! 东阁不记得这个血咒是否最终被自已破开,但他看到姚迭衣的灵魂附在了贺锦年之身,他认为这或许是上天怜悯顾城风,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户。 因为,贺锦年是男儿身,那他与顾城风相爱相守,那就不算破了血咒。 可今日,贺锦年却告诉他,她是女儿身。 贺锦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心中似乎有一个答案,可是却无法具体成形,她视野茫然地盯着椅子扶手上的浮雕,吃力地搜索着潜藏的那些记忆,启启阖阖,可就是不懂该说些什么,最后恍惚般地问了句,“东阁先生,什么血咒?” 东阁了然一笑,移步至贺锦年的对面,端坐下,赤眸直视着贺锦年,“百年前,你曾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裙子上面用鲜血写满了符咒,口中梵唱,生生世世与先祖皇帝不再相遇,发下血咒后,从深崖上跳下!” 贺锦年不知不觉抚上自已的心口,那里,翻覆着惊涛骇浪,“为什么,姚迭衣会如此恨顾奕琛,顾奕琛对她做了些什么?”她声音颤得历害,明明是这样的夏季,她却手脚冰凉僵在一处。 她难受地转首,看到茶几上冒着热气的茶水,伸手一端,却碰翻了杯盏,茶水沿着桌面顺流而下,有一部份滴湿了她的袍子,她却毫无茶觉地端着茶杯的托,紧紧地捧上手上! 这一刻,她的心跳象乱马奔腾,在胸腔里急剧乱踏,她的动作早就不受脑袋的指使! 东阁深深一叹,他知道贺锦年虽然灵慧穴被封印,但她有着超乎寻常的第六感,既便是她什么也回忆不起来,但她的潜忆识里封存着那一段的记忆,足够撕扯着她所有的情绪。 可他无法给贺锦年答案! 东阁站起身,走到贺锦年的身边,从她的手里拿开杯托,从端盘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热茶后,放到贺锦年的手中,看着她机械地喝下后,方坐回原地,谨声道,“五公子,圣女为何如此恨先祖皇帝,老夫确实不知道!因为,当年先祖皇帝将遗族札记赐于老夫后,老夫便在川西沼泽中闭关!后来,老夫接到先祖皇帝的传召,来到挽月小筑时,您已经昏迷不醒!”东阁忆起彼时顾奕琛几近癫狂的模样,赤眸浮起血意,“老夫所知的是先祖皇帝这一生为了姚迭衣家破人亡,一生蹉跎,从不曾在半日好过!” “家破人亡?”贺锦年顿时觉心里被人狠狠戳了一下,失怔地抬首看着东阁,那神情似乎沉陷在疼痛的晕眩里,竟痴傻一问,“谁家破人亡?” “五公子有所不知,当年的圣女虽是姚族的掌上明珠,可她却是先祖皇帝一手带大。”东阁眸光略带着回忆往事时的飘渺,因为当年他以流浪化缘为生,圣女出世整整一年,举国欢庆,丹东帝国处处有姚族的人施粥,为圣女积善,而他由此得以一年温饱。 “顾奕琛统一整个苍月不过是二十六,他怎么带大圣女?两人不是夫妻么?”贺锦年轻轻一笑,恍惚的神情里有了些冷漠,“也不算夫妻,圣女不是被封为美人么,那顾奕琛的皇后呢,他有三宫六院吧!” “请五公子不要污辱了先祖皇帝对圣女的爱!”东阁回以更冷漠的一笑,重咳一声,方续道,“当年圣女的出世算是姚族百年大事,姚族族长为此在丹东皇族公主里选了十名的公主给姚迭衣做贴身的侍女,亦为丹东的仕家中选了五名才华出众的仕家子弟给圣女做授业恩师!” 贺锦年虽然知道姚氏一族的地位凌驾在皇权之上,但听到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一国的公主竟只配给姚迭衣做侍女。 东阁言及此,脸上延出淡淡的笑意,“当年先祖皇帝虽年仅十岁,因为才识过人,被破格选进。” 顾奕琛竟然是姚迭衣的授业恩师,贺锦年表情怔滞,不知怎么了,一时竟难受得心口窒痛。她是个现代人,当然能接受师生恋,可她亦清楚地知道,在苍月大陆上,师父与弟子之间相爱不亦于父女、兄妹间的乱伦。 顾奕琛先是破了称霸了千年的姚氏一族,而后,娶了自已的弟子,这是怎样的魄力! 东阁依然沉在百年前的回忆之中,“圣女五岁开始学诗书五经时,先祖皇帝的才华已盖过当时的圣女的首席授业恩师丹东大学士,所以,姚族族长便令先祖皇帝任圣女的主要授业恩师!那时候的先祖皇帝年仅才十五岁。” 东阁告诉贺锦年,因为姚族的权利渗透到丹东的每一个阶层,所以,姚族族长根本无暇过问圣女的成长,而圣女的母亲,又负责各类的祭祀大典,对于照顾圣女,她也是无暇分身。 姚迭衣几乎是顾奕琛一手带大、教大。 顾奕琛有做手记的习惯,他从第一眼看到姚迭衣开始,就记下了姚迭衣成长的每一个过程。 在那些记录中,记下了姚迭衣自幼过着半封闭的生活,但她天性追求自由,好奇心又重,容易闯祸。每次闯祸,身边的近侍都受要到牵连,轻则杖责,重则被囚禁。 顾奕琛爱惜姚迭衣,不愿让她过早涉及到姚氏一族的黑暗一面,便从不把姚氏一族私设刑堂之事告诉她。 那些年,身边的近侍换了一批又一批,多数人都能远离她就远离,唯独顾奕琛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 记录中,姚迭衣换下的第一颗乳牙,是顾奕琛连夜抱着她,两人偷偷将乳牙放到了圣坛的顶端。 姚迭衣写下的第一个字、画下的第一张画、绣出的第一条帕子、甚至是初潮时沾了血的亵裤都被顾奕琛妥善保管并详细记录下来。 在圣女十岁时,开始了第一次为圣坛血祭,圣女身上几乎流了一半的血,虽然性命无忧,但元气大失,是顾奕琛在她的床畔衣不解带整整照顾了圣女半年之久,这也是后来顾奕琛立誓要破除姚族千年的遗俗的原因。 圣女经历了一次痛苦的流血后,开始对血产生恐惧,那两年连看到红色的东西都会从恶梦惊醒。是顾奕琛耐心地陪着她走过了最黑暗的日子。 三年后,又是一次血祭,这一次,顾奕琛大力反对,被姚族族长拒绝后,他偷偷带着圣女离开姚族圣地。 姚族族长一怒之下,竟将顾奕琛的父族三百多人口打入死牢,逼顾奕琛出现。 顾奕琛迫于压力,最后只能带着圣女回到姚族圣地,圣女被罚面壁,顾奕琛被囚禁。 原以为事情就此了却,谁知姚族下了一道命令,要将顾氏一族灭门。 当年的顾氏一族也算是丹东首屈一指的大仕族,顾奕琛的父亲手中掌兵五十万,其母又是丹东的嫡公主,身份显赫,可还是保不住顾氏一门,顾氏一门三百人被姚族活活烧死在祭坛之上,当时,除了顾奕琛外,唯一幸免于难的是顾奕琛的大哥的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为什么”所有心血一瞬仿佛都涌上头顶,贺锦年鼻尖处酸楚一盈,她心中涩然地避开东阁灼热的眼神,口中喃喃自语,“为什么要……灭族,就算顾奕琛有错,也不应该迁怒于他的家族!” 被灭了族,谁能把这样的仇恨放下,不能,谁也不能! 包括她自已,重生后,她从不曾放下仇恨,直到在燕京城门,看着仇人在自已眼前如蝼蚁般地苦苦挣扎,方换得一场解脱! 后来姚族发生的一切她昨日已从姚族的长老口中得知。 现在,她能怪么?能恨么?不能! 姚氏一族最终亦被顾亦琛灭了族,还在圣坛上下了禁术,那是冤冤相报,谁也不能怪谁了……是呀,谁也不能怪谁! “可他们究竟是如何爱上呢?”她的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或是,在仇恨未开始时,就先开始爱上,是么?” 她不需要答案,那样寂寞的岁月,一个周身光华的少年全心全意陪伴着一个美丽少女,十多年的岁月,虽是以师徒相称,可爱情要萌芽,谁又能阻止得了! 东阁转脸看向窗外,掩饰赤眸中一瞬而来的恨意,随即,朝着贺锦年抿唇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解释道,“这也是先祖皇帝下定决心灭丹东和姚族的原因,姚族千年旧制不除,皇权何在。一个手握重兵的武将,可以因姚族一句话,三百个人就这样活活烧死,甚至包括遗腹子,也没有逃离噩运!” 许久,许久,贺锦年虽已平静,但脸上全然是殇郁之色,幽幽一叹,“东阁,昨日我见到姚氏一族的人,其实我心里有太多太多的问题,可我不敢深究,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我的几世,不会凭白无故地受这么波折……”她只是怕,怕面对这些,所以,她不愿去多思考,甚至不愿承认她与姚族有任何一丝的关联。 而东阁的每一句话竟象一面面的往生镜一样,一寸寸地将过往的光阴摆放在她的面前,一句句地掏空她的心 鲜血淋淋! 疼得她感觉不到它的跳动! 疼得她想昏死过去! 因为她怕,怕这个血咒会生生世世的陪伴着自已!更怕,有一天,忆记恢复时,她不得不去面对分离、面对那些放不下的仇恨,更怕顾城风就是顾奕琛! 她双臂紧紧地环着自已的身子,声音颤得连下颌处都在发抖,“今天你所说的我全信,唯独我不想信顾城风是顾奕琛,我说不上来为什么如此笃信,这仅仅是我的直觉!” “老夫已是方外之人,绝不会虚言!” 贺锦年点点头,脸上划过凄然一笑,“但你说对了,我不敢赌!” 东阁颔首,他见贺锦年已快撑不下去,便转开话题,“希望贺五公子不要怪罪云泪,她不过是受老夫之托!” “东阁,如果有一天你的记忆恢复,你能否看出……皇上的前世今生?”吐出最后一句时,她仿佛觉得全身的力气被抽光,她已不在乎前世今生究竟是姚迭衣负了顾奕琛,还是顾奕琛负了姚迭衣,那都是百年前的事。 她连申钥儿的一切都放弃,何况是毫无记忆的姚迭衣? 她仅仅是贺锦年,而他是顾城风,一个爱她入骨入髓的男子。 她不愿受前世所谓血咒之累,她这一次的重生仅仅是想和这一个男人相守一生。 可是,她不敢赌,因为输的代价太大!但她不是一个逃避的人,她不想掩耳盗铃,如果东阁能够给她一个答案,既使这个答案是致命的,她也要知道真相! 东阁颔首,神情带着安慰,“是的,五公子,所以,老夫准备尽快回川西沼泽,那里是苍月五鬼之地,界于阴阳之间,易唤醒老夫遗失的记忆,老夫也急切想知道,当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老夫又因何而受三道天谴!” 贺锦年一听,脸色倏地变得惨白,突然低低地呻吟一声,整个人就从椅子上掉了下去,半跪在地上,窝着心口就佝偻了下去。 东阁见状,急忙上前扶住,疾声问,“五公子,你还好吧,要不要老夫唤云泪来给你诊一诊!” 她重重地摇首,她的头一直深埋着,好象在极力地忍耐着一种痛苦,许久,许久后,她缓缓抬首,那一双皓眸此刻仿佛被掏成空白,除了盛满眼泪和痛苦外,已无一物,她的声音无力地象死亡前的人拼着全身的力道留下的遗言,“姚族的长老对我说……是因为你为了给顾龙月还魂,东阁,龙月他……尚在人间。你救了他后,担心他受到圣坛的诅咒,所以,将他放到了……姚迭衣设下的结界之中,他和姚迭衣的弟弟一起在结界中过了……百年!但十二年前……”她的气息骤急,脸上惶意更盛,“结界打开时,龙月被人盗走……如今下落不明!”这已不是单单的一种痛苦,比起申氏一族给她的,还要令贺锦年感到无助。 她甚至分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只逼得人想怆天而哭、想指天怒骂、想癫狂而笑 这一刻,她无比清楚地知道,如果她是姚迭衣,那世上,她还有一个儿子活着! 而六月竟是她的亲弟弟。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缘份从不会是凭空而来。 百年前,她用生命护住了她的弟弟,百年后,她的弟弟在大魏冷宫护她周全! 可她的儿子呢,又是以什么样的缘份存在她的身边? 是真正的贺锦年么?那个去年死在大魏和苍月边境的孩子? 她无声地哭泣不要!愿苍天睁开眼,她不要借着她亲身骨肉的灵魂重生! “被人盗走?”东阁闻言,整个人精神一振,马上道,“能从姚族的人手里盗走婴儿的,只有姚族的人,因为外人进不了姚族圣地。五公子,您这个消息对老夫太重要了,看来,老夫暂不进川西,得先为先祖皇帝找到遗血再说!” “姚族的人?”贺锦年眼泪瞬时止住,整人人世如醍醐灌顶,神思飞快地转动! 是的,六月正是被庆安,也就是姚族叛逆的后人掠走,那龙月肯定与他们也有关。 而庆安与申剑国两人狼狈为奸,在她和重生前,窃取了顾氏的江山,那他们怎么会放过顾奕琛和姚迭衣的骨血呢? 这个孩子若在世,正是十二岁的少年 这个年龄段的,除了贺锦年外,还有一个少年,就是顾容月! 贺锦年脑海里蓦然划过,在前世中,她的灵魂游荡在苍月的皇宫城楼时,看到顾城风下令斩杀顾城亦的皇子公主以及后宫嫔妃,城下是连天的哭声和哀求声,唯有这个苍白、瘦弱的少年直直地站着,他没有象他的姐姐和弟弟们一样跪着、求着,他那双眼炯炯有神,眼睫很长,瞳也漆黑如夜,眸中透着不合年纪的苍桑,那样的神韵竟有五分象极了站在城门之上的顾城风。 前世,借用顾城风之手杀了顾容月,如此骇人听闻的手段也只有申剑国和庆安能想得出来。 “啊”贺锦年突然失声狂叫一声,就这样冲了出去,她急切地看着天空,阳光刺得她眼睑直缩,很快,她拨腿就跑! 她脑中一片空白地狂冲着,跑过一道道的九曲廊道,跑过一座座的假山亭阁!途中,几次摔倒,爬起,狂奔 “龙月,龙月……”她眼皮乱跳,太阳穴处急急地抽跳着,抽得她头痛欲裂,直到她跑得气喘息息,双腿软得撑都撑不住,待她走到一座冷清的宫殿前时,脚步再也迈不开,腿一软,便跪到了在地上。 影卫如影相随,见状,不得不显身,单肢下跪,“五公子,您需要什么,属下来办!” 贺锦年嘴角凝起一丝呆滞的笑,她怎么说?应怎么开口 说她来找她的儿子,她百年前的儿子顾容月? 影卫见贺锦年一脸的痴傻样,极为担心,谨声道,“五公子,属下去禀报皇上,或许,五公子可以跟皇上说!” “不许”她声音疲备得象地狱里挣扎过来的,摇着沉重的头,“别告诉皇上,今天的事都别告诉皇上,让他好好睡,他太累,太累了!”她尚不能支撑这样的鲜血淋漓的往事,于他的性格,只怕更难以圆通。 她还答应给他一个仪式,她不能食言,如果她不能将女儿身给他,那就以一个luan童的身份吧! 在所有秘密或是真相揭开前,她不会离弃他,更不会让他知道她背负着一个怎样的秘密! 她蓦然掩脸,哭泣的声音埋在掌心之中,沉闷、抽噎而扭曲! 她心里一声一声地唤着,“龙月,顾龙月……”咽在心中的呼唤忍得她肩膀处抖动不停! 等所有的情绪被掩埋后,她缓缓站直身子,眸光如死水,慢慢地转身往回走! 她不能如此失态地与顾容月相认,她可以护着顾容月,仅仅只能以朋友的身份,否则,她担心瞒不过顾城风! 明天,明天她和他之间还有一个约定,她不能再哭了,否则,他醒来时,一定会怀疑。 “五公子,您有什么需要属下办,尽管开口!” “你们去把顾容月找来,接到我的寝殿中,和我的侍女桂叶说一声,让她好生照料!”贺锦年淡淡一笑,抬头看天,辩明方向后,往惊鸿殿走去。 贺锦年回到惊鸿殿,沐浴后,换了一件雪衫,掬着一身花香,精神奕奕地走了出来。 见到流云吩咐宫女们在大殿各处换置新的冰盆,深吸一口气笑道,“外面的阳光能灼伤人,这里凉沁却如深秋!”她在楠木桌旁坐下,自行倒了杯刚泡好的热茶,细细啜饮后,“流云也知道我爱喝毛尖?” “是的!”流云轻笑一声,走到她的身边,在她的脚上搁了一盆冰,“是皇上担心五公子惧热,特意吩咐的。” 贺锦年笑笑不语,连喝了两杯后,看看时辰近巳时,心想顾城风也该醒了,而此时,自已的心情也调整差不多,便搁了茶杯,往顾城风的寝殿走去。 轻轻揭开珠帘,贺锦年提着足一步一步地走近龙榻,小心翼翼地揭开明黄帐帘,只见顾城风依然保持着今晨的姿势睡着。 那修长入鬓的墨眉,两片薄仞、唇角分明的唇,两片蝶翼般的羽睫,那容颜美如谪仙。 白色亵衣领口处微微敞开,因沉睡,肌肤白晰中微微泛着粉红,那精致的锁骨随着呼吸而上下浮动,那一刹那的香艳简直让贺锦年移不开眼睛。 贺锦年伸出纤秀的手指,轻轻挑起落在他肩口的一道墨发,微微俯下身子,离他的脸三寸远处停下,她细细地瞧着他的眉目,眸光里透出一丝的痴恋,心中默念,“城风,我们来做一对结发夫妻吧!” 她撑着上半身,将她的头发轻轻与他的头发缠在一处,因为两人的头发都极柔顺,打了好几次结后,方固定住。 终于打好了后,贺锦年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在他的身边躺下,这一次,她变了个躺姿,不再正面朝上,而是对着他蜷起身体,以极依恋的姿势,蜷进了他的怀中,悄然闭上了双眼。 而他,那一对羽睫一点一点的轻颤打开,眸光如一泓秋水溺满深情,笑容细致而含蓄,从嘴角直到那一双桃花眸,涟漪似的波纹在眼中轻轻荡开…… 求月票,月底了,不扔就清零了,下个月也快到了,求一号的月票呀~ 第一篡后的正版验证群QQ群号:231869218,亲们还没入的加紧入了,男女主的福利会在10月1日上传群里(群里目前已有昊王和星王妃的福利)上传。进群后,群里有美妞接待~ PS:这一世不会虐顾美人,有些是情节需要,必走~若只是一味的宠,风花雪月,更好写,但70就完结,亲们只怕会认为虎头蛇尾了。月是想在一个惊涛骇浪的背景下,有始有终地,谱写一段唯美的爱情。 正文 101 请兑现承诺 章节名:101 请兑现承诺 夕阳卷着苍月大陆的最后一缕薄光消失在天际时,暮色如约来临。 贺锦年张开双眸时,窗外已是月凉如水,静默地笼罩着深宫大院。 她注意到,自已的睡姿不知不觉地又成仰躺状,只是她的一只手被他握着含在他的胸口处。 顾城风那张俊美如神砥的脸如此接近,鼻端下充满了他带着薄荷的气息。 她一点一点地侧身面对着他,伸出另一只手,缓缓靠近他的脸,触上的那一瞬间,仿如触上一片略微带着凉沁的水晶果冻,她忍不住轻轻抚摸了一下,不同于果冻的那种绵软无力,而是一种带着润滑弹性的质地。 她思忖着,从昨夜丑时处到现在近酉时,他怎么不饿醒呢? 心念间,她的拇指指甲在他的手背上微微抓了几下,口中轻唤,“喂,再睡的话,就成白雪公主了!” 可那人依然呼吸绵长,甚至眼皮底下的眼球也不曾见转动,贺锦年咬唇偷偷一笑,顾城风的表演或许能逃得过别人的法眼,可她却能从太阳穴处的脉动分析出他此时心跳的频率! 这样的速度,怎么可能是一个深睡眠的人? “这样的良辰美景睡掉多可惜呀,你不会是想着一觉醒来就明天吧?”她轻轻地在他的脸上呵了一口气,然后,用略失望的口吻埋怨,“那好吧,你接着睡,我本来想带你出宫!”她似是自言自语地嘟喃一句,而后半撑起身子,俯了过去,飞快的地吻落在他的眉心,“接着睡吧,我的睡美人!” “我醒着”顾城风缓缓抬起双眸,昏暗中,羽睫展开时,他的眸子幽亮如星凝望着她,与她眸光相接时,他悠淡如深潭的眸子漾开一丝艳丽的诡波,刹那间他迸发出来的光彩胜过朝阳,胜过了世间一切! 贺锦年“卟嗤”一笑,指间点向他的心口,“我知道你醒着!” 顾城风一笑,他亦知道,他假睡瞒不过她,他只是喜欢这一种感觉,仿如时光泡在蜜中! “出宫去哪?”他其实一点也不想出去,尤其是人多的地方,这样多好,两人厮守在一处。 “出宫,带你去……”贺锦年看着他兴致不高的模样,故作神秘地顿了顿,然后,暧昧之色盈上小脸,眉间尽是顽劣之色,“自然是带你去嫖!” “嫖……嫖?”顾城风的神色先是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化为无耐,将她一把拉回怀里,修长的手眉扫过她的眉峰,“你小小年纪,怎么净是学这些话!”彼时对付姚晋南时,他虽然知道那是她的一种战略,但一句句“腌黄瓜”从她的小嘴里嘻嘻哈哈地吐出来,还是冲击得他全身不适。 “那换个词,我带你去潇洒!”贺锦年一骨鲁就从他的怀里脱身,顺便将他拉了起来,跳下床榻时,她随手将他的衣袍扔到他身上,“你去沐浴,然后,去我寝殿里用膳,接着,我们出宫!” 贺锦年扔下了话后,风风火火就出了顾城风的寝房,看到对廊的窗口,便直直地朝着自已的寝室方向走去。 “给五公子请安!”小太监迎上,施了礼后,马上道,“奴才申时末曾问过小公子要不要开膳,公子说等五公子回来!还有,五皇……哦瞧,奴才这称呼真是该死!” “称呼不必变,五皇子如何了?中午吃了什么?” “中午是桂叶姑姑亲自掌勺,两位公子吃得极好。” “吩咐半个时辰后开膳吧,皇上也要在这用膳,对了,顺便把尚宫局的人叫来,我要给他们俩添几件四季衣裳!”贺锦年吩咐完,又打发走散在四处各自忙碌的小太监。 她放轻了脚步,走到内寝门口时,那半掩的门内,顾容月正和六月在对弈,桂叶站在一旁看着。 宫灯下,那少年穿着六月的衣袍,因为过于瘦弱,领口显得有些大,那微微陷坍地胸口显示出这个少年长期的营养不良。 泪水瞬时如断线似沿着面颊落下,她无声地哭泣,一时间竟感到身体变得空空荡荡的,五脏六腹仿佛随着泪水一起流出了体外,她想冲过去,就将那孩子抱进怀里,可是,迈开腿时,她竟举步维艰,她恨彼时的自已,只想到救他一命,却不曾努力过,让他过得更好。 她用力的拭去脸上的泪,不敢再哭,只静静地站着,等待着情绪一点一点的放空,空到足够去承受面对面地站在顾容月的面前。 “不对,象只能走田,六月你又走错了……”是桂叶的大嗓门,“来,走这边!” “象为什么要走田,它又不是螃蟹……”六月咬了咬嘴,嫣红的唇瓣上罗织两枚白白的小贝齿,满脸通红的俏模样极为惹人。他年幼时的记忆虽恢复,但他在川西时,从不曾接触过这些游戏,何况他连大象长什么样也没见过。 “每一种游戏都有规则,你只有按着它走,一盘棋才能顺利走完!”顾容月面容始终不兴波澜,声音亦平缓毫无曲折,淡淡地解释一句,便搁了手中的棋子,显然没有兴趣再玩下去,他见六月神情有些失望,便淡淡道,“我没有取笑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有些感概,其实,这世间也不全是有规则,规则只是针对一些弱势的人!” “明明是发明棋子的人笨,我就没看过象走过田,而且,都不是我想学的!”六月瓮声瓮气地,搁了棋子,琥珀的水眸里充斥着对桂月不满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叛徒般。 桂叶接触到六月的小眼神,吐了吐舌头,肥肥的手一拍顾容月的后背,“容月公子,你不要取笑我家公子,他没玩过的,容月公子,你陪他再玩一盘吧!” “六月,谁欺负你,锦年哥哥替你揍他!”贺锦年轻咳一声,带着笑声走进寝殿,她本能的眸光落在了顾容月的身上。 顾容月闻声,便礼貌地站起身来,他眸光剪着一泓清水,落落大方地朝着贺锦年一笑,“五公子好!” 六月一听到贺锦年的声音,站起身时,如一斛星光注入眼底深处,顿时鲜亮起来,他几步便奔上前,牵了贺锦年的手,“锦年哥哥,容月他是你找来给我做伴的么?” 贺锦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走到顾容月的面前,很想抱一抱,却不知道抱了后,应如何跟众人解释她异常的举止,思怔间,突然见顾容月欲跪下身,她反应极快,一把将他揽进怀中,声音很不平稳,“容月,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你有话就象六月一样,直接对我说,不要行这样的礼……我会难受的!” 顾容月有些不适地从贺锦年的怀中挣开,矜持地退开一步后,脸上泛着一片清栗的光,咬了咬牙,轻声道,“我想求一求您让您帮帮我的母妃!”他的声音很轻,却很用力,连半丝停顿也没有,似乎积攒着一天的勇气,只待喷薄发出。 贺锦年涩然一笑,眸风像是掠起一层寒烟,浮光苍白地扫过她的眼角,此时面对容月与彼时已是天壤之别,她发现世间所有的言辞已是多余,诸多情绪堵塞在咽喉,但她很快就敛尽情绪,正色道,“容月,我会帮你找到你的母亲,绝不食言。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她所言非虚,一旦她确定顾容月并非是顾城亦的骨肉,那清妃就不是顾容月的母亲,她与顾容月迟早会相认。 六月乖巧的上前,牵了容月的手,小脸漾满甜甜的笑意,“锦年哥哥说,我以后要在宫里读书,容月,你跟我一起吧!” 小六月畅快悦耳之声很快就打散了那无以言状的悲伤气氛,贺锦年左右各拉住两个少年的手,左右看了两了一眼,眼角拉出一道璀璨的光华,“是,你们以后一起上学堂,把失去的功课给补回来!” 顾城风很快就过来,贺锦年便吩咐开宴。 六月见到顾城风开始,神情就变得有些萎靡不振,一直低着首专注地吃着贺锦年夹给他的菜,偶尔抬首,也仅仅是扫了贺锦年一眼,安静得象不存在。 顾容月倒神情淡淡,对贺锦年夹过来的菜,会开口说声“谢谢”! 他也不看顾城风,尽管他知道顾城风已登基,他的父皇已被流放,兄弟姐妹全被顾城风屠杀怠尽,但他的脸上并没有仇恨的表情,贺锦年瞧得出那是顾容月真实的情绪,绝对没有一丝矫揉造作,他仅仅是很安静! 顾城风坐在贺锦年的身边,表情虽无嗔无怒,与世无害的温润模样,于顾容月和六月而言,却仿似一尊高贵遥远的冰晶雕塑,因为他们二人都敏感地察觉到,顾城风的眼里除了能看到贺锦年外,其它的人于他全是透明的。 贺锦年倒没多思专顾城风的态度过于冷淡,她知道他原就不爱说话的人,对近侍尚是如此,何况是对一直心怀警戒的六月和从不曾有过交集的顾容月。 倒是忙坏了贺锦年,她为了稍圆一下餐桌上的气氛,一会帮着顾容月夹菜,一会发现六月情绪不对劲,便帮他剥着烤虾,又怕冷落了顾城风,时不是还煞费苦心朝着他一笑。 终于吃完净手后,贺锦年暗暗发誓,以后,决不举行这样别扭的家宴!她原本希望顾城风稍稍合群些,至少要融入她所期望的生活,但她一时间忘记,一个皇帝,是不需要合群,他原本就高高在上。 昊王府兰桂坊。 贺锦年带顾城风来见她的几个好姐妹,自然不敢张扬地从昊王府的侧门进去。 此时,兰桂坊的飞檐,门庭,高柳,处处悬挂着百盏各色宫宁,黑暗被驱散,浓浓的华彩夜色将每一个迎来送往的青楼女子笑容照得如熠熠闪光。 贺锦年让顾城风带着她飞檐走壁,避开人群,直接来到兰桂坊后院梦依伊的厢房。 金闲来一感到异常的气息袭近兰桂坊的后院,如一只猎鹰般从三层的厢房直接破窗而出,拦在了顾城风的身前,一瞧到他怀里的贺锦年,眉峰微微一蹙,便欲提身离去。 “闲来,等等!”贺锦年灵敏地一脱身,伸出手拽住金闲来的衣袖,盈盈一笑,“闲来,正是来找你的,躲什么躲呀!” “没空!”金闲来冷冷地扫了顾城风一眼,只见他一身纤尘不染的锦绣白袍站在廊桥中央,他侧对着他,淡淡地看着廊桥外的风景,对他的侧目似乎毫不在意,四周的各式各样的彩灯将他修长的身躯烘拖得太阳般耀眼,金闲来极冷的容颜敷上更深的冷漠,他没想到贺锦年会带顾城风来到这里。 便是当年的秦邵臻都不知道这个秘密所在地,贺锦年却带了苍月的帝王来这里。 他显然无法再面瘫,冷然一笑,转首淡淡地看着贺锦年,也不说话,一只手盖上贺锦年的手背,缓缓却微微用力地推开,挣了贺锦年的手后,身形一晃,离去。 贺锦年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金闲来离去的身影,她与金闲来多年的兄弟感情,第一次被金闲来如此冷漠的推开,她原本欣喜的心情瞬时有些暗淡下来。 “锦儿……”身一团冰雪般的雾气萦近,贺锦年转身,对上那一双桃花眸,眸内映照了廊道两边各色的彩灯,折射出万千的光芒,可那瞳眸深处,却有一抹高深莫测的冷冰涟漪! 贺锦年的心瞬时一虚,相处虽不久,但她瞧明白了顾城风眸光后所隐的深意,她本能地嚅嚅开口,“闲来是战友,战友不分男女的!”因为心虚,她潜意识里道出了她真实的女儿身。 “他摸你手了!”顾城风眉目间敛着一层认真,字字句句却带着深刻的涵养,“男女授受不亲,锦儿,以后别让他碰到你的身体发肤,以后要记下!”而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当她是申钥儿,所以,尽管他知道贺锦年是男儿身,但他还是用了极别扭的形容! 可贺锦年笑不出来! 她突然发现,比起秦邵臻,与顾城风在一起忌讳的事明显多起来。眼前的男子不仅不懂得表达感情,也不懂得如何与女子相处,唯一有的,就是本能地防备,先是秦邵臻,接着是六月,黄昏时多了一个顾容月,现在,又添了一个金闲来! 两个人之间因为小小的插曲变得安静下来,幸好所剩的路并不长,转了一道廊弯后,贺锦年听到梦依伊的寝房里传出梦清韵清脆的笑声,“该你出牌了,发什么呆,小心点,再输,一会连肚兜都得留下!” 贺锦年神情一紧,看了看顾城风神色无恙,心想,这会倒不介意了? 她讪讪一笑,指了指他的脚,轻声道,“在这候着,我看她们方不方便见你!”她向来知道她们有时玩得很疯,虽然这些全是彼时的她教的麻将的玩法,但不赌银子赌脱衣裙却是梦依伊想出来的馊主意。 近门边,她敲了两声,里面便传来常念带笑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呢。”这里有金闲来看着,平常也无闲杂等人能靠近,所以,常念也不多问,直接喊贺锦年进来。 贺锦年一推开门,梦依伊三姐妹尚未反应,贺锦年倒是一时间愣住了,她万万没候到,韩昭卿竟与他们坐一起,虽然她只坐在凤繁星的身边看她打麻将,但贺锦年还是觉得今晚来得有些不凑巧。 梦依伊反应最快,拽了拽挽袖轻纱,提了裙裾便小跑地过来,拉了贺锦年的手便将她往里面拉,咯咯一笑,朝着凤繁星挤眉弄眼地嘻笑,“星妃,来小倌了,美少年一个,亲一口一百两银子抵我欠的债,如何!” 顾城风眸光凝成一泓光亮,身形一掠,已至贺锦年的身边,长臂一伸,将他纳进怀中,“大胆!”顾城风尽管知道兰桂坊的存在,也知道彼时的申钥儿与兰桂坊三姐妹的交情非浅,却不曾想到,她们行为如此放荡不拘。 他原先一直不明白贺锦年常常将那些不堪入耳的言辞,能轻轻松松地当成笑话脱口而出,现在他理直气壮地归咎于眼前的女子,深恶压不住地从眸中泌出。 梦依伊最擅于观察的就是一个人的眼睛,顾城风的瞳海里的深幽冰冷如极地死海冻得令人心窒,这个人虽于她是第一次见面,但曾经的风华传遍天下的景王顾城风,谁人不识! 梦依伊神色强自镇定瞧了贺锦年一眼,虽然她有些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贺锦年居然会带当朝皇帝来见她们,但直觉令她马上松了贺锦年,并退开几步。 围在麻将四周的女子亦齐齐站起身,对于顾城风以极亲密的方式搂住贺锦年,个个面面相觑。 贺锦年感应到顾城风身上发出的戾气,不,不是戾气,分明是杀气! 她知道是梦依伊方才一句玩笑话触及了顾城风的龙鳞,或许别的人她会一笑而过,但对这些姐妹起意,她突然感到有些懊恼,她原本的初衷是带顾城风来,这是她和三姐妹之间的约定,她带他来,有着见家人的意思。可现在,她后悔,她不应该事前一点提示也没有,就仓促带着他来到这里,结果全部势得其反。 她轻轻一叹,缓缓在他怀中抽身子,转身面对着顾城风,眸光剔出非同寻常的庄重,“城风,方才依伊只是玩笑话,她们是我的姐妹……我的家人,你以后,待她们如同待我!” 顾城风却从她的话里意味出别的,原来,她是来带她见家人……在他们的仪式之前! 他竟心生出亲自下聘的感觉! 他突地笑了起来,沉静如神砥的表情如同破开浮冰,染上温暖如春的悦色,在所有的人目瞪口呆中,慎得地点下了头。 贺锦年走到梦依伊的身边,伸出手,将她头发戴歪的发钗挪正,眨了眨眼后,轻笑,“我不多说了,你明白的!”当年她们曾开过玩笑,秦邵臻并不算是申钥儿的真命天子,因为连娘家人都不曾见过。 多年的姐妹,自然一点就通,常念和梦清韵齐齐站起身,很快就收拾了桌上的麻将,凤繁星神情虽冷,但还是站起身,泡了一壶茶,便拉着韩昭卿站到一边。 按理她应上前参拜,可一时间她找不到什么言辞,难不成对着顾城风跪下,启声:星王妃叩见皇上? 在哪里都行,可这里是红楼妓院,帝王不应来的,而她一个堂堂的二品王妃,更不应该来! 韩昭卿至始自终象个木偶人一般,不言不笑,只是愣愣地看着伫立在门口处的顾城风。不过是两日,她整个人瘦得厉害,下巴尖得象刀斧削过一般,脸色青白似女鬼,唯独那一双眼睛,亮得如同一团要吞噬人的星云。 “依伊、清韵,常念,我还是带他先离开,以后再来和你们相聚!”到底有外人在场,贺锦年也不便与她们详说。 三姐妹同时颔首,神情皆带着祝福。 凤繁星默默瞧了一刻,总算听出了个大概,冷笑不止,她是极聪慧之人,虽然之前从不曾听说过顾城风与贺锦年之间有交集,但方才仅凭顾城风将贺锦年拉进怀中的一瞬,她就品出了这其中的暧昧。 难怪韩昭卿会输得如此惨烈,原来,顾城风是一个断袖。 而梦依伊方才去拉贺锦年的熟捻程度更让她想起,不久前贺锦年曾带着六月来这里,那时她喝醉了,不曾从他们的眼神交汇看出些什么,如今明白了,是信任! 这让她很快就联想起,之前在兰桂坊唱红半边天的有关顾宝嵌失贞之事,从而借此掀出林皇后无德,最后让顾城亦帝王颜面俱失的一连窜的戏。 最终的目的,是推顾城风顺利登上皇权之巅! 看来,这全是贺锦年导演的,甚至有可能是顾城风策划的,而她,却傻傻地出谋划策推动了这一切的发展。 先不论谁当上的帝王,她只知道,最惨的莫过于韩昭卿,她不明白的是,顾城风为什么连这个人情都不卖给韩昭卿。 听了贺锦年告辞的话后,她突然拉了韩昭卿的手往外走,边走边似乎很不经意地开口,“夜深了,我和卿儿先走了,你们聊,我们便不打扰了!”是生、是旦、是净、是丑,与她和韩昭卿何干,她才不会站在这里陪看别人的风景! 她心疼的仅仅是身边这个可怜的女子。 韩昭卿却突然甩了凤繁星的手,飞快地扑到顾城风的脚下,重重一跪,抬首时,眸光中水意浮现,“殿下,当年您曾给卿儿一诺,不知殿下可愿兑现……” 贺锦年当年就是申钥儿,当年顾城风曾因韩昭卿的救命之恩,曾许下给她一个心愿的愿望,在这时候,韩昭卿如此失态地提起,贺锦年便是不用大脑也猜得出,韩昭卿提出的不外乎是要入宫伴驾! 否则,以她所遭受的打击,她根本是抗不下来,她等的就是机会,见到顾城风时,开这个口的机会。 果然,顾城风尚未开口,韩昭卿已是一鼓作气地开口,“卿儿是罪臣之女,以旧例,应发落官妓营或是宫中为婢,卿儿所求的人情仅是希望皇上容卿儿入宫,即便是打入贱籍,卿儿也心甘情愿!” 韩昭卿抬首看着眼前放在心里多年的男人,看着他那一双含情脉脉,其实冷漠深藏瞳孔深处的眼睛,泪水也像珠窜断裂,颗颗沿着颊面滚落。 可那肆意奔流的泪,根本不能换取眼前人眸光一丝的晃动,他的冷漠就是他给她的答案。 凤繁星杏眸一叹,却未开口阻止,她想,要痛就痛个彻底吧!她其实也想看清,顾城风和顾城军这一对兄弟间究竟共同点在何处。 “殿下五年前,若不是卿儿,皇上您有这一天么?”韩昭卿说出这一句话来时,哭得如同杜鹃啼血,她不愿呀,不愿撕开那最美丽的童话,把多年的美梦化为最残忍的交易 可她有什么办法,她现在想见他一面,难如登青天! 她仰起脸,睁大双眸死死地盯着顾城风,哽咽地紧逼一句,“皇上,卿儿想用这个承诺换取入宫的条件……” “皇上他不能答应你!”贺锦年直接截下韩昭卿的话,以她对顾城风的了解,如果韩昭卿死打烂缠,只怕会磨透顾城风的耐性,若是说出太过无情的话,只怕会逼着这个少女走向绝路。 可她不愿顾城风因此落人口实,倒不如由她来做这个谗言小人,在她准备以luan童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时,她已作好了被世人抨击的心理准备。 “贺五公子,请你慎言,这是我和当年景王殿下的事,不劳贺五公子费心!”韩昭卿全身发颤地看着贺锦年,天知道她开这一次的口是费了她多少的气力,此时,她决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她最后的希望。 顾城风依然伫立不动,但他终是开了口,声音不带半丝波痕,“韩姑娘,当年你收容了朕和钥儿,这个人情朕自当是欠你。所以,你父兄虽负罪,罪已至诛连全族,但朕却从不曾下旨让你入官妓营,更无意让你入贱籍。朕已拟好旨,将赐还你晋安国公之府及你父兄名下的三百户俸禄,这些足够你以后一生平安度日。后日朕上朝便宣旨!” “我不要”韩昭卿尖利之声冲喉而出,竟顾不得素日的端持,泪珠大颗滚落,一把上前欲抱住顾城风,“你欠我的,我要你一生来还,殿下,你明知道卿儿的心……” 顾城风轻轻一惊,便退开了几步,只留下及地的袖襟擦过她的手背,带了点冰雪气息的飘渺,反而她一个顺势不住,半扑在了地上。 凤繁星几步冲到韩昭卿的身边,一把掩住她的嘴,神情肃穆地对贺锦年道,“请皇上带贺五公子离开,卿儿只是受了打击,繁星会照顾她的!” 贺锦年和顾城风两人离开兰桂坊时,心情皆被破坏,偏偏天空不作美,淅沥沥开始下起雨。 顾城风原想拉着她往层檐上躲一躲,谁知贺锦年突然一蹦,跳到他的面前,手臂张开,小脸朝天,任雨打在她的脸上,而后哈哈一笑,“顾城风,你带我飞吧,象燕子一样,我们冒雨前行!” 沉重、略带忐忑的心情瞬时放空,顾城风失笑,街头的廊灯下,他上前一步,将她横抱在怀中,微微低首,那一双幽黑如宝石的瞳仁瞧着她,“好,我带你飞,飞过千山万水,飞过恒久的时光,直到我白发苍苍,再也抱不动你!”说完,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家不知名的楼台高处。 幸福缓缓涌起,渐渐盖过方才韩昭卿带来的阴暗心情,她的心慢慢地化开,变得如水柔软,一晕晕地散开的全都是甜蜜,她仰天一笑,而后,冲着黑夜大声嘶喊,“顾城风,我要努力恢复功力,有一天,我会和你并驾齐躯的,所以,趁我现在没本事,你就多多表现吧!”贺锦年哈哈大笑地张开双臂,做出迎接黑暗的姿势…… 每次顾城风提气掠过黑压压的民房屋檐时,贺锦年总是兴奋的大笑起来,皓亮的眸子在雨水的冲刷下,漾出点点碎光。 顾城风见她玩得高兴,将她搂得更紧,飞跃到在最高点时,只稍作停留,突然一个纵身,如翔鹰疾速下降,在接近地面时,又直直地冲向云宵,那样的速度,如凌驾浮云,那样恣意畅快的滋味如梦似幻。 终于,两个人停落在挽月小筑的雀台,顾城风看着怀中的全身湿透,薄薄的云绡将她削瘦的身形整个衬了出来,也不知道是她太兴奋,还是淋了雨发浇,她的脸红得滚烫,他俯下身,用脸颊熨了一下她的小脸,有些不放心地问,“锦儿,这里有温泉,我带你去沐浴,要是着凉了可不好!” “你是不是想先来个鸳鸯浴,再来个仪式呀?”她全身发热,冰冷的雨水打在身上却该死得舒服,她不想动,只想着,这一刻就这样溺死在他的怀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念。 就这样,一生一世过去! 求月票,月底最后一天了,不扔就清零了,下个月也快到了,求一号的月票呀~一号的月票价值千金,请亲们支持,不要攥着。 第一篡后的正版验证群QQ群号:231869218,亲们还没入的加紧入了,男女主的福利会在10月1日上传群里(群里目前已有昊王和星王妃的福利)上传。进群后,群里有美妞接待~ 正文 102 仪式之后,四年 章节名:102 仪式之后,四年 顾城风听出她的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虽然她的脸滚烫,但她的身子的热量却是正常。他挑开她粘在她眉间的湿发后,指腹留在了她的唇瓣上,来来回回地轻轻摩挲着。 雨水不停地滴落在她的脸上,她眯着眼静静地看他,雨水似珠帘般顺着他如缎黑发没进他的身体中,白色的云绡贴着他伟岸修长的身躯,在这样的光线下,她竟能看到他胸前的两处突起,令人无限遐思迤逦,她脑中突然掠过一个画面,她和他站在水中央,她帮着他宽衣解带…… 他抚摸她唇瓣,见她神思飘渺,脸上浮着两抹旖旎的绝艳,他的呼吸一乱,周身盈起的冰冷气息已盖不住他心里的欲望,从抱着她开始,他已经在向往明日的仪式,可为什么,一定要明日呢? “锦儿,我要你!现在就要!”话音一落,细碎地吻密密匝匝地落在她雪白的颈项,一点一点的上移,这样紧密的相拥却填不满他空虚,他温热的唇迅速代替了指腹,浏览巡回在她的唇角四周,或轻或重或是辗压,始终盘旋不停却迟迟来入,他在招唤她,等待着她开启那一扇朱红的唇瓣,迎他进去。 呼吸被阻,红唇轻启时,他带着灼热的舌顺势探了进去。这一刻,他对她的爱早已将他的理智焚烧干净,可他的动作,还是那般温柔,他轻柔地吸吮着她柔软敏感的丁香软舌,勾挑搅拌,仿佛想从她口中榨取最美好的花汁! 而她,在他近乎虔诚爱欲引领下迷失了,第一次陷入了情欲的美妙深渊! 这一刻,他的爱象是一一颗遗落在人间的瑰宝,世间仅有! 顾城风心跳加剧,他的吻变得开始疯狂,象是一种垂死挣扎的欲念,是一种为了来生的相遇,自愿被摆放在祭祀坛上的一种悲壮,在反反复复来回徘徊最后那一刻,他甚至带了些蛮力去分开她的双腿 身体的本能让她产生对外力的抵抗,近身的博击反应让她本能地反击,她的身体异常的敏捷,轻轻松松地脱离了他的怀抱,翻身而上,她居高临下看着他时,血液如潮褪回心脏,唰地一下所有的理智在那一瞬间退回了她的大脑之中。 她动伤僵硬、机械地将褪到膝盖下的亵裤穿好,又将缠在腰身上湿漉漉的衣袍拉直,将身子遮得严严实实。 他没有再做多余的动作,只是平静地躺在她的身下,默默注视着她,象是等待末日审判 她怔怔的,情感燃烧着理智,雨水在他的身边流淌,一头乌发倾泻在雨水中,缀着珍珠般的桃花眸在如此昏暗的夜色中却泛闪柔软光茫,让她突然有一种要被吞没沉溺感觉! 她蓦地俯下身,突然象个饥饿的孩子一般带着毁灭的力量撕啃着他唇,接着,双手揪住他的衣襟,狠狠地左右一撕,绣扣弹脱地四处乱飞,顾城风白璧无瑕有胸膛跳进了她的眼帘。 他依然静静躺着,他强烈感受到她的惧意,他甚至连呼吸都放轻,唯恐他一动,她便象蜗牛般蜷回她的壳内。 他半裸着身子,她惊讶的看到他那双美得倾天绝地的双眸流走着妖异的光彩,俊美无暇的脸孔在雨水的冲刷下,好像笼上一层粉红的烟缭,妖艳无边,那是和往常完全不同的表情 与她眸光相交缠时,他眸光一亮,辉洒出带着一种半明半昧的眼神,仿若瑶池上的碧波,将她温柔的包围。 那一刻的怦然心动,既使下一刻,随着天地化为尘埃,她亦没有遗憾!管什么百年前诅咒,管什么千年后的相遇,她只知道,这一刻,他们相爱,这一刻,他们相守! 这种感觉象罂粟,让她潜意识中明明存在了辅天盖地的害怕,却愿意去沉沦。 带着灼烧一切的吻在一次落到了他的唇际,反复辗转中,她只觉得从他唇传来的热度,几乎灼伤了彼此。 气息剧喘,耳鬓厮磨间,流溢出无数的灼热气息,当浓情甜欲达到最盛,当所有理智仿佛被燃成灰烬! 而她的动作却慢慢地收敛起来,她移动了一下身子,将身体平躺在她的胸膛上,小脸埋进他的侧脸中,声音透着迷茫,“城风,我很害怕,我从不曾这样害怕过,既便是在大魏冷宫刑罚加身时,我也不曾这样害怕……”她那嫣红欲滴的唇瓣贴在他的耳畔,她的双手狠狠地搂住他的肩膀,眼角点滴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珠缓缓流下! 她的腰身被顾城风紧紧箍住,雨水带着两人之间磨合产生的体温,她模糊不能成句,“我害怕失去你……” 她害怕,如果顾城风真的是顾奕琛的转世,那他们的爱,就要承受百年前的血咒! 她和他将不得善终! 东阁说,血咒会让他英年早逝,会让她死不瞑目! 而咒中之咒,诅咒的是他们世世代代的后代子孙,一个一个将死于横祸! 所以,既便是顾龙月躲在结界中百年,躲过了祭坛百年的血咒,却躲不过姚迭衣所下的咒中咒,最后竟惨死在顾城风的屠刀下! 这样的结局,惨绝人寰! 可是,在她的重生前,她与顾城风从不曾相爱,从不曾有过水ru交融,为什么血咒却一一应验,究竟错在何处? 更令她感到疑惑的是,但凡是一个女人,如何肯舍得下心去诅咒自已身下的骨肉,既便是再恨那个男人,孩子又有什么罪呢? 但东阁不会诳语,她的第六感强烈地感觉到,东阁的第一句话都是真的。 这也是她不敢赌的原因,尽管疑惑重重! 他的手僵住了,指尖在雨中颤抖! 抵死纠缠、生死欲望、鱼水相欢在一瞬间从他的大脑中抽离!她的话如凌迟剐过他的心,他以为,怀中的少年怕的是那一种男子相爱的罪恶。 他何偿不害怕这一种违背自然法则的爱,只是他想永远留住她,所以,方狠心逼迫她。 而她,为了顾念周全这一份情,也因为与他相同的害怕,怕失去双方,所以,她亦逼着自已去迎合他! 可她毕竟年幼,他怎么能逼一个孩子去接受这种有悖人伦,被亲人唾弃、受世人耻笑的爱呢? 他才十三岁,如初升的朝阳,光芒尚未真正绽放,而他,却要逼着她堕入黑暗! 这样的心思一起,痛如骨彻,他倏地缩回探进她怀中的手,声音低哑,“锦儿,我们不做了……”水气氤氲,从那一双桃花眸的泉眼里细细涌出,贺锦年一惊,从缅怀中激醒过来,此刻,她恨不得马上摔自已一巴掌,她在干什么? “不许后悔,既使你和我一样害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眸光浮起水汽,挑起眉尖,瞳仁中浅蕴着顽皮的笑意,象个雨中小妖重重地甩了一下头,湿发飞动,雨珠在发间飞舞,俯身时,将他从地面上拉起,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句地落下,“城风……仪式仅是开启我们一生爱恋的门……从此后,不论是生、是死、是分离、甚至是宿怨,也不能叫我们心灵分开……你记住,这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锦儿……”心灵的枷锁一打开,他不再按捺忍耐,双臂一展,将她搂进了怀中,尽管怀中的人脸上泪痕未净,他还是毫不犹豫地低下了双唇。 这一次,贺锦年丁香舌头先他一步顶入他的唇腔,顾城风顺时就势如蛇信般缠住她,带着探索一寸一寸地勾舔着美妙。贺锦年呼吸被阻,半响撤离,银丝连着二人的嘴角,如藕断,却丝连! 豆大的雨敲击在雀台玉砌的地面上,声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淅沥沥滴进两人的心田,象为他们的仪式而赞歌。 雨终于变小了,依然没有星星,亦没有月亮,只有微弱的灯光从不远处的亭台楼榭那晕开雨雾。 高高的雀台,俯瞰众身的高度,两人面对面地跪着,眸光绵长地看着对方,顾城风的呼吸一长一短甚不稳定,几度春秋,魂牵梦萦的良辰美景,终于让他盼来了 天地间仿佛只有两种声音一男和一女! “把仪式交给我好么?” “好!” “我想蒙上你的眼睛,可以么?” “好!”只要能减轻她心里的怯懦,他什么也愿意做! 她解下腰间的玉带,带着虔城的温柔,轻轻掩上了他的眼睛,在他耳畔轻声呢喃,“当我犹豫时,你别放弃,当你犹豫时,别阻止,好么?” “好!” “别紧张……”既便知道他看不见,而两人身上的衣裳亦是完整,可她还是满面绯红,虽劝慰他,自已心却几乎跳出心腔之外,“乖,我现在要脱你的衣裳了……不过,我想先亲亲你……” 顾城风抓着衣襟的手慢慢放松,他的脸被贺锦年捧在手心里亲吻,生涩却又如此亲昵。 “躺下……”她带着女王般的口吻后,又带着情人般的温柔,“把你的心愿打开,把它交到我的手上!” 因为双眸被白玉带蒙住,既使他睁着双眼,依然是一片蒙胧的白色,而其它的感觉却在一刹那放大。 他听到,她的呼吸时轻时重,带着灼热熨着他…… 不给顾城风反应的机会,迅速地,逼着自已没有任何迟疑…… 同时,她倏地闭了了眼,但那一刹那,她的眼角已捕捉到了…… 而他本能地躬起了身,双手蓦地从空中划了一弧度后,紧紧攥紧,如烟花般地渐渐沉寂,最后平放在自已的身侧。 但呼吸乱了、心跳乱了…… 混乱的呼吸在两人之间游走,窗外的雨声已盖不住两人之间的呼吸交缠! 贺锦年的纤手带着惊惊颤颤地游走,一圈一圈地绕着,却始终不敢靠近 他脸色苍白如雪,原本淡粉的双唇即刻褪成雪白,微翘纤长的羽睫不停地轻扑眼睑上,全身竟是动也未动……而她不知道,此刻的他,仿如被放在油锅之上,慢慢地煎,慢慢地熬!而他的灵魂却在祭坛之上,被一道道的先祖遗训鞭策、拷问 “仪式第一步,我要让你在我的手中颤抖……”她的手游移在四周,感受到他肌肤的紧张和颤抖,最后…… 身下的人呼吸骤然停住 黑夜已布满顾城风的喘息声 大雨过后,天空象被洗刷过一样,月亮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露出小脸,含羞带燥地看着人间这一对情侣。 那白晰脸已染上了胭脂,周身的皮肤泛出蜜桃色的粉红,原来,陷在情欲中的他竟是那样的美,美得象让人惊心,让人动魄! 月光的包围下,顾城风周身萦着一层蒙胧的光晕,衬得那一身凝肌愈发水润,那一刻,她突然很想看看他的双眼,心思沉吟间,她控不住地一点一点地揭开蒙在他眼睛上的玉带。 桃花眸早已睁开,醉眼迷蒙地看着她,因为一时不适应光亮,如蝶翼般的羽睫轻轻颤颤地抖动着,水汪汪地透出股氤氲情欲,俊美无俦 “城风,你真美……”她由衷而叹! 是的,此时的他美丽得如天外蓬莱的画境,美丽得完全不近人间烟火! 顾城风正值心神恍惚,闻言,脸上嫣红更盛,也不知是太过羞涩还是欲望的焦灼,他饱满的额上浅浅泌出碎汗晶莹,更映衬着他那一双眸如清晨的桃花瓣水艳欲滴。 “现在,仪式开始第二步骤,我要让你在我手中绽放……”贺锦年低低一句后,唇瓣轻落到那一双桃花眸,上下唇瓣象一只温柔地手将他的眼眸闭上,温热的气息呢喃在他滚烫的双颊之上,“不许动,也不许睁开眼,这是我的仪式,由我做主……”余音未了,呼吸渐渐下移,达到咽喉之处时,丁香小舌轻轻一勾一舔后,便迅整下移,一路潜行,如落珠般从上而下…… 这一种焚身的感觉于他是如此的陌生,好象参杂了爱、又参杂了邪恶,让他欲罢不能。她的吻渐行渐下时,他感到一波波的热浪夹着欲火汹涌地集中向一处,他欲感到她似要做什么,可他全身瘫软得无一丝力量,唯觉得一股股的酥麻在小腹上游走着,气息急促间,愈发攥紧了衣袍的两侧! …… 碧空如洗,明月不见踪影时,天地星辰放出璨灿之光。 顾城风和贺锦年各自已沐浴后,却无一丝的倦意,便携走漫步在花园小径上,有清风徐徐吹过,掠得树梢尖的枝叶沙沙作响,并抖落了一簇簇的雨珠,洒了下来,两人躲闪不及,贺锦年还好,被顾城风抱进怀中,他稍一含胸,便替贺锦年挡住了风雨,他自已便被滴了一头脸,贺锦年踮轻脚尖,用袖襟轻轻拭去顾城风脸上的水珠,顾城风则一动不动,享受着她的温柔,晚风吹拂,阵阵温馨在两人的之间弥动。 贺锦年知道这树是刚移植过来,原先的几株红杉树,也在挽月小筑遭劫的那一天毁了。 二人随意闲散走在一条雨花石铺成的七彩小道,路旁枯萎的花草早已被挽月小筑的花农清理干净,重换上了一盆盆鲜花,四周静谧的听不到一只的虫鸣,唯有两人走动时,衣袍摩擦产声的悉悉索索之声。 贺锦年不觉暗暗佩服梧晴雪的一曲《战场南》,竟将方园几丈内的所有的生物都猎杀干净,这等本事,要是在川西,岂不横行。心思浮动间,突然问,“你准备怎么对付姚氏一族?” 顾城风定住脚步,长身隽永而立,他看着她,双手轻轻的固在贺锦年的腰上,“这或许对六月也是一种好事,将来过几年,等他大了,若是他肯,我倒是想将这些事交到他的手中。” 贺锦年闻言,淀了淀眼神,眉梢眼底尽染笑意,“具体说说!” 他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指,挑开她鬓角被夜风吹乱的发丝,白色袖口散发一股熟悉的薄荷清香,让贺锦年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听他温润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姚氏一族最主要的根据地是川西,我准备慢慢将苍月的人文慢慢渗透进去,先从发展农桑开始,将引水灌溉的技术传到川西,改变那的百姓过于追求祭祀求雨的传统。再奖励发展养蚕业,让他们摆脱四季以耕种为生,这些只在三年就能见效,所以,从第二年开始,就要相应扶持一些商户经营往来的贸易,把他们养的丝卖到燕京。”这些,他多年前就有这想法,原本想解决了大魏后,再对付川西,但听了贺锦年提及她重生前的事后,他预感到大魏并非是他的心腹之患,反而是姚氏一族,无论是正统也好,逆族也罢,他们身上有太多未知数的神秘力量,对于这一部份的力量,甚至连皇权都无法控制。 但对于千年的姚家,就算再打压,他只要百姓支持,只要有他的生存空间,那他就能死灰复燃,就好象是百年前,顾奕琛为了打压姚氏一族,甚至不惜在禁坛上下禁术,让姚氏一族百年内无男丁,但最终却出了一人申氏一族。 他相信申氏一族与姚氏一族一定有脱不开的关系。 贺锦年抬首,恍凝拂动着奇异柔情,心中暗暗折服顾城风的深谋远虑,这些文化的渗透远比用武嚣蛮力征服有效彻底的多,就算在中国,也是在新中国后才开始,这千年后的思想。既使是中国几个千古名君,象康熙大帝对付葛尔丹,也是几次出征,换得十年八年的平静。 想不到在这个时空,文化远远落后二十一世纪中国的苍月,一个古人能提出这样的观点,这让她不得不佩服。 “在想什么呢,这般看着我!”他轻轻刮了一下她娇俏的小鼻头,声音带了丝宠溺,“困么,要是困,我抱你回去睡觉!” “不困,白天睡一天了,哪还会困!”她皱了皱鼻头,“你的策略就是,有一天,一旦贸易上了轨道,可以产生很多不用依靠劳作的群体,这些人,靠两地贸易为生,将不得不仰仗朝庭的扶持政策。而这些经营商,又掐着那些养蚕农户的命门。最终不得不服于朝庭的约束,而不是纯粹迷信姚氏一族所谓的祭祀?”贺锦年眸间浮起一层稀薄的怅然,透着无可奈何。顾城风的这一策略最终会将整个川西蚕食干净,姚氏一族的人要不被同化,要不就彻底消失在苍月大陆上。 “是的,只有束清了姚家的残余力量,我才能腾出手统一苍月!”顾城风眉头一压,似乎被提醒起什么,声音曼然道,“当年先祖皇帝虽统一了苍月,并统一了度量、文字、流通币,但并没有真正将文化交流影响到各个领域,所以,各小国离心离力,他们并不认同一个朝庭的概念,稍有机会,必反!” “所以,你想以川西为试点,如果能拿下川西,再着手拿下大魏、大齐和大燕!” 顾城风颔首,眸色在这刻转深幽邃,声音透出力度,“是,虽然要十年这期间会纷争不断,甚至更长,但若能最终统一,为后世百姓争得一个没有战争,没有隔阂地净土,未偿不是一件功德!” “去做吧,我支持你!”她顿了顿,眼波睨向顾城风,“六月先让他读几年的书,他的成长与一般的孩子不同,将来到底适合不适合做这些也要看情况,前提自然是不能让他冒半分的险。当然,也得看看他将来有没有兴趣!” “你莫小瞧了六月!姚族的人如何会养出一个连象棋都不会的孩子?”顾城风声音不大,似自语,甚至不带情绪,只是语至尾音时嘴角微微带着一丝的嘲讽弯起。 幸好六月所有的心机,都只想留在贺锦年的身边,顾城风感觉到怀中的人似乎呼吸微微一颤,马上转开话题,俯下脸时,声音已如染上酒醉般飘迷,“只要你在我身边,做什么都是一种恒久的动力。” “嗯!”贺锦年眸光暗闪而逝,她的心情突然有些沉郁,分不清是什么,也不愿多细想,再抬首时,她突然觉得老是抬着首和他说话真是累! 两人在园中又溜达了一会,携手步至一处密林时,忽耳边传来几声翅膀扇动的“扑吱”之声,贺锦年心生好奇,拉着顾城风便循声找去,这样的声音在以往的挽月小筑处处可闻,可现在,除了风声和人的声音外,已听不到任何的鸟鸣。 “原来是一只雏鸟,肯定是新迁来的小邻居!”贺锦年小心翼翼地捧起地上一只初长出羽毛的小鸟,抬了抬首,透过月色,果然看到三米高的地方有一个鸟巢,“可能是被方才的大雨冲下来。” “城风,你把它放回吧,这小家伙好象没受伤,它掉到了草丛里,运气还算不错!”这倒是因祸得福,若是以往,掉了下来,肯定是成了蛇鼠的美餐。 顾城风没有去接那只软绵得的小家伙,他托起贺锦年的腰,带着她轻轻一跃,掀起小阵旋风,就上了树梢。 贺锦年把小鸟放回巢里,又帮着被雨打得歪倾的鸟巢扶正,轻轻一叹,“幸好鸟巢没掉下来,要不然这些小家伙就没了家了!” 救了小鸟后,贺锦年觉得有些逛累,抬头看看月色,“我们回去吧,泡杯茶,说说话,等天亮了,我们回宫!” “好!”顾城风知道她有些疲倦,便站到她的身前,微微俯身,“锦儿上来,我背你回去!” “不要,如此良辰美景,我要自已走!”她伸出小手牵住他的手。 两个一边往回走,顾城风慢慢跟她说起潜移默化川西民众的一些政改措施,因为身高的差距太大,抬久了,她便觉得脖子有些酸,突然看到前面一颗近一人高的景观石,贺锦年脱了顾城风的手,双手一撑,极敏捷地跳了上去,然后,她双眼忽然笑眯成月牙,得意洋洋地朝着顾城风招手,“过来!” 顾城风担心她滑下,便挨了过去,托了她的腰让她坐稳,又径自替她整理下裙裳,拍去她足踝上沾的一些草,抬首时,眸光里带着笑意,“现在我得仰头听锦儿说话了!” 他这般的细心,象个待孩子般地呵护她,让她的心里依恋丝丝甜甜地疯长着,嘴里已不知还觉透出孩童般的撒娇,“你的身高已经差不多定了,可我还有大把的机会长高。我计划过了,这几年我除了要恢复功力外,还得想办法长个子,要不然,这身高实在是做什么也矮人一截!”申钥儿的身高不低,别说是在这时空,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是个高挑女郎,可贺锦年的身高却只有一米四左右,十足的小学生模样。 顾城风含笑点头,然而眼角滑过一丝宠溺之色,“放心,你体内的毒已好,好好调养一阵后,自然就长高了!”语调中的真挚关切,就像轻水暖流渗进她的血液之中,她满足地溢出一笑,将身体半倾靠在顾城风的肩上。 四年后,苍月皇宫,御书房。 “议论纷纷什么?”顾城风桃花眸一眯,瞳眸内的冷意几乎能淬出冰了,一字一句,“丁大人倒跟朕仔细说一说,这燕京城的百姓都议论了些什么?” 跪在御案一丈开外的丁培正感觉到一股冰冷袭面,冻身周身的肝胆皆在震颤,但他是一个史官,劝荐帝王是他应尽的职责,他伏下首,根本不敢接触帝王眼眸,心中拼着身首异处的后果,死死撑着把腹中的话逼了出来,“百姓皆言,国生妖孽,天降噩兆……”余下的话在腹中绕了几圈,丁培正几度缩了缩脖子,还是说不出口! 只觉一阵霜风袭来,头顶上,传来帝王即缓且慢地声音,近得就象在尺寸之间,“丁爱卿,接着说” 这样的气氛,让殿中跪的十几个四品以上的朝臣都惊得一身冷汗,个个不觉把头低得象折在胸口一般,都替丁培正提着一口气。 便是连叶明飞也略为紧张地与梧晴雪对视一眼。 丁培正闭了闭眼,脑海里闪过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年,若论前两年还好,这少年只出现在宫帏之中,而现在,已站在朝堂之上,虽官只拜四品,但整个金殿之上,谁敢对这少年的话说一声“反对”? 四年前新帝登基后,朝臣就开始上奏新帝填充后宫,礼部甚至开始着手准备办选拨秀女。皆被帝王驳回。 后宫无一嫔妃,甚至极少见宫女。帝王的后嗣问题在两年前已悄悄引起三朝元老的焦虑。 而这个少年,在后宫甚至到帝王权力的中心御书房都可以畅通无阻,有时在御书房中,对他们的朝议直接提出意见,每一次都会得到顾城风的支持。 而帝王对这少年的专宠,已引起朝野内外一片哗然,燕京城里,就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也知道当今皇上不爱美人,只爱一个叫贺锦年的美少年。 百姓中悄悄流行着一句话,养十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还不如养一个男生女相的儿子。 现在不少百姓已将府里的儿子当成女儿来养,甚至有些人将十三四岁的少年送到伶人倌中去习艺,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被帝王相中,从此飞黄腾达。 长此以往,只怕会助长了苍月luan宠的歪风。 每一个朝臣都在盼望着这个少年快长大,一旦成长伟岸的男子,过了娈童的年纪,被帝王遗弃。 可这少年显然是妖孽的化身,年已至十七,虽说比起四年前身量高出一个头,但骨骼依然娇小如少女,肌肤欺霜赛雪,眉宇间敛着一抹天生的妩媚风情,虽喜穿简单的素袍,但那宽袍之下,让人一见,总是难免暇思连连。 可这少年,又不是单单以美貌吸引人,连朝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少年在政治上的远见甚至超过了朝中一些老臣,尤其是在帝王新政的通商贸易中,她提出了十项的具体举措,如由朝庭和商人合办的商会,完善商贸契约等等,这两年因这少年提出的新措收效甚至为明显。 更甚,这少年在武学上的修为,既便是今年登科的武状元,在她手上走不了百招。 朝堂上已经不少议论之声,虽褒贬不一,但更多的是否定之声,尤其是帝王的后嗣问题,更扯动每一个朝臣的神经。 只是无人敢在帝王面前提半句。 丁培正左思右想,这次因为广阳镇离奇的大灾,适巧引起朝庭内外的关注,更引起百姓的恐慌,若能就此拉开帝王与这少年的距离,他便是死,也值得! 冷汗侵湿了整个后背,丁培正咬咬牙,索性眼一闭,飞快道,“国出妖孽,男色专宠地朝堂后宫,帝王无后无嗣,上天预警,遂降奇灾于广阳三千百姓!” “好,好的很!”顾城风眼底掠过一丝尖锐的痛楚,朝野暗暗针对贺锦年他岂会不知?但他决不能容忍他们跨过他设的警戒之线。 猛地挥手一摔,书案砰然倒地,案上的奏报,奏折,地图散了一地,杯盏碎裂,茶汁四溅,朱砂若残梅朵朵在白色地地毯上绽放,“丁培正,你是史官,你以史为鉴,告诉朕,这千古以来,哪一朝有发生过因为帝王无嗣无后,百姓遭天谴之事?又是哪一朝帝王因身后无嗣,弄得民不聊生?”若要论天谴,论千古之罪,也是由他来背! 君王震怒,个个呼吸皆压制于腹腔之中,谁人敢于此刻吭声? 太监总管冯公公一哆嗦,思量着要不要上前收拾,本能地探向帝王身边的梧晴雪,收到微微扬手的动作后,马上猫着腰退了出去。 丁培正一噤,瞬时说不出话来。新帝登基四年,百业俱兴。初登大统之季,几项新的利民举措如都起了好的效果。 比前顾城亦,如今的苍月更加繁荣昌盛! “而你,戴向荣,七百户,三千多个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全部自尽于宅中,你一个一品大员,朕的左右膀,任二十年的刑检司,查了十天,就给朕这么一个结果?” “臣死罪!”戴向荣一脸的疲倦,神色萎靡不振,他也知道这肯定不是真实的答案,可他已经查遍了每一家每一户,根本找不到一丝的蛛丝蚂迹,没有外人侵入,没有足印,没有投毒,甚至没有挣扎。每家每户的死法都不一样,有的上吊,有的撞死,有得更恐怖,大人将小孩闷死后,拿了菜刀直接抹了脖子! 帝王一言不发,修长的手指缓缓从墙体上的地图触过,最后落在广阳镇三个字之上。 就在十天前,明州刺史八百里加急送到燕京城,奏报里声称,在明州的地界上的一个小城广阳镇,整个镇上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死在宅中,死相千奇百怪。 顾城风马上责令刑部尚书亲自赴明州调察,因为此事已引起整个苍月百姓的不安,多数的百姓都认为是巫蛊在作祟。 可戴向荣查了广阳镇四周的饮用水和植被后,否定了巫蛊之说。 “章永威什么时候回燕京?”帝王负手背着众臣,声音中透着极致的平静。 章永威一个月前请辞奔父丧,章永威是西北的人,路途遥远,所以,顾城风给了章永威一个月的假期。 叶明飞上前一步,谨声道,“回皇上,微臣的飞鹰已联络到章大人,章大人快马加鞭,最快也要五天后方能到燕京。” 顾城风不语,御书房瞬时陷入静宓无声,空气中透着紧绷。 半晌,始听到那久违的声音冷漠地响起,“传朕旨意,太史令丁培正妖言惑众,即入死牢,三日后问斩!” 从御书房出来,顾城风尚未至惊鸿殿,便听到远远传来一曲悠扬的琴声,顾城风不禁驻足,他知道六月又在弹奏。 这四年,六月学什么都兴致不高,唯独对音律,资质奇佳,尤其是对各种乐器,只要一落他的手,都能弹出美妙的音乐,从他指间弹出了音符,当真是如春雨润物细无声来形容,让人听了后,心中感到无比的宁静。 贺锦年为她搜尽天下名器,最后,连他珍藏多年的“吉它”亦被贺锦年给哄了出来,给了六月。 顾城风步进贺锦年的内殿时,六月正一席墨绿的锦织罗衣,坐姿闲适,十指轻弹,流水般的琴音叮咚作响地从他的指间里弹跳而出。 忽地,琴声“铮”地一声,嘎然而止,尾音散去时,六月业已起身,依礼一福身,“六月见过皇上!” “锦儿,还未出来?”贺锦年的内力修习已至瓶颈,这一次她索性闭关潜习,除了六月按时给她送去膳食外,便是连他这个皇帝也被拒之门外。 细数时光,他已经足足有十天零五个时辰之久未曾见到她的面了。 六月淡淡一笑,并不接话,他修长的身躯笔直地伫立在那,明明是一身墨袍,却周身如掬着一层白雪,纤尘不染得如一株佛光下的净莲。明明是半垂着眼眸,可那眼睫下的眸光辉彩出褶褶之光,偶尔流转间,竟如凤凰潋艳,美得不沾一丝的人气。 虽二人算是在一个屋檐下有四年之久,但六月看到顾城风时,总是安静得当自已不存在一样,他始终是恭持有礼,甚至并不吝于笑容,他从不冒犯顾城风的帝王之尊,但他却从不愿亲近他半分! 哪怕有几次,顾城风为了贺锦年的期望,生平第一次主动和六月走进,却在六月无声无息的抗拒中,不了了之。 而经此之后,顾城风亦将六月彻底柄弃在视野之外。 若非是想问贺锦年的消息,他的眼角都不扫向六月。 重要:求月票,一号的月票价值千金,亲们有的话,帮月冲一下月票榜吧,月不胜感激! 正文 103 金殿请命,他怒 章节名:103 金殿请命,他怒 六月静伫着,顾城风坐在内殿靠窗的花藤编织的双人椅上,宁静地看着夕阳渐坠,窗外的秋海棠开得正艳,秋过掠过时,吹起了一地的落红。 太监们悄然无声地进出,为帝王换了几次的茶水,直到燕凝霜和桂叶端着今晚的膳食走过了内殿。 顾城风眸光从窗外缓缓收回,他知道今日又是白等,站起身,在宫人的福身中,默然步出了殿外,朝着御书房走去,一路鲜花凋谢,柳枝萧条,宫灯笼罩下,明明是秋季,却给人一种冬日来临的感觉。 御书房内,梧晴雪已收拾好所有的奏报,宫人亦换上了新的乳白色的地毯。在御案上,新添了一段凝神香,一缕一缕白烟袅绕从蟠龙金鼎内逸出,香气盈溢,让御书房内正在验膳的小太监昏昏沉沉地眼皮一直往下压。 “这香的味道有些不对!”顾城风带着疲倦之声响起,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捏着涨痛的太阳穴,眉峰蹙得愈发地紧,走到一边的黑檀木桌边坐下,那里已放好他素日习惯吃的几道菜,荤食搭配,尤其是那几段炒得绿油油的竹笋,看了就让人食欲大增。 可他……当真是一口都不想吃! 但没办法,贺锦年入关前,已屡屡交代,不能落下一顿膳食! 梧晴雪察觉到帝王身上泛起的冷意,心里涌起了一丝明了,贺锦年闭关后,除了六月外,谁也不见,帝王虽面上无变化,但最近的情绪似乎总是难以捉摸,加上广阳镇离奇死了那么多人后,又连着失眠五天,眼底敷了一层淡淡的淤青,人整个人越发显得清减。 她这里还好,顾城风对饮食还能勉强下腹,倒是云泪那,整个太医院忙得人仰马翻。 朝野内外一个个想怦击贺锦年是佞臣,于她们而言,贺锦年却是顾城风最好的一剂良药。 梧晴雪向来只要觉得对,从不愿拐弯抹角,她将箸子递给顾城风,琥珀般的眸里隐着深浓的忧色,“回皇上,云太医说,常用这香总归不好,皇上还是要想办法调整睡眠,不要太依靠凝神香,所以,奴婢将香里的药量减半!”梧晴雪神色镇定地站在顾城风的身边为他布菜。 “自作主张!”顾城风低声训了一句,但语气里却不带责怪之意。吃了几口后,突然侧首问,桃花眸笼上一层淡淡笑意,“小雪,后日你生日,今年不同往日,你满了二十岁!朕想给你私下办一桌,把明飞和少铭叫来,稍稍庆贺!” 月前,叶明飞就提过今年要为梧晴雪大办一场生日,以苍月公主的规格来在宫中举办宫宴,好生热闹一番,顾城风原也应了,可没想到这广阳镇发生如诡异的之事,震惊了整个苍月大陆,此时要是大张旗鼓为了个宫女为生辰宴,显然有些不合时宜。 梧晴雪也不希望大肆操办,她性情喜静,原就不喜被人众星捧月,便颔首道,“奴婢听皇上的!” 惊鸿殿密室内,贺锦年从团蒲上站起身时,全身上下象被雨水冲刷过一样,湿漉漉地滴着汗水,她全身脱力地爬进浴桶之中,温热带着花香的水缓缓漫过全身,直到连头皮也全部浸湿。 她在水中,憋着气息,好让香汤中的乳液从全身的各个毛孔渗透到每一寸肌肤。 缓缓浮出,深吸了一口气,舒服地谓叹一声。 这间密室,是四年前,从她的寝房后打通,隔出了一间,专门给她练功不受打扰用的。 内力要冲破最后一关,要消耗大量的真气,身体产生一波一波的热气,所以,她不敢盘上裹胸,只敢穿一件薄薄的云锦织绣的亵衣,这也是她十天来不敢让顾城风踏进一步的原因。 六月不曾习武,就算定时送膳,也察觉不出她体能的消耗,可顾城风可以从她的呼吸中感觉到异样,她担心他把持不住,会冲进来,帮她强行度关,届时她的女儿身就瞒不住了。 待周身气息调节好后,贺锦年缓缓地站起身,却没想到紧接着就是一阵晕眩,房间里的景物成了花花绿绿一片,所有的感官都混顿不清……几乎是同时,她双腿发软跌回浴筒中,她忙调息,看来,今晚还是无法出密室了。 这一次冲关成功,她的武功已恢复到申钥儿的鼎盛时期,她想,放眼整个苍月,若论单打独斗,她最多会在十名之内,且排名靠后,但要想置她于死地的,这个时空将不会有。 因为,她发现这四年来,她的第六感又强了一步,她甚至能感应到来自三十丈外的戾气。 以一个高手而言,这个距离,足够让她做好一切的应对,包括跑路。 这四年,她让西灵春暗查百年前姚迭衣血咒的事,西灵春自小在姚族的圣地成长,又修习的是各种奇门法阵,让她去查是最适合的人选。 西灵春果然不负所望,她趁每半年回川西向姚族长老报告六月的情况时,偷偷查阅了当年姚族遗留下来的手记。 她把所知的告诉贺锦年,果然应验了东阁所言非虚,从保留下来的文献看,当年东阁将顾龙月送到姚氏一族的圣地时,姚族的长老曾提出要东阁交出姚迭衣死前所穿的血咒之衣,所以,这件衣裳时值今日还收藏在姚族的圣地。 西灵春告诉她,因为收藏血衣的地方是禁地,所以,她没办法拿到,只是从一些文献中知道,这件血衣上确实被下了两种的咒术,血衣上残留的血,百年后依然颜色鲜红,说明肯定是圣女身上的血。 从姚族那里再探不到消息,贺锦年这四年来只好一直静守东阁的消息,她越来越迫切地想知道顾城风究竟是不是顾奕琛的转世,如果是,她会携同东阁一起想办法破咒,如果不是,那她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公开自已女儿身,然后,堂堂正正地以贺家六小姐贺锦筝的身份嫁给顾城风。 免去燕京城愈传愈盛的帝王专宠男色,贺锦年横行于帝王枕榻之上,并干涉朝堂。 而且,顾城风现已二十四岁,在这个时空,二十四岁的帝王后宫无妃,又无子嗣,便是朝野内外不议论,她也感到心疼顾城风。 待元气恢复后,贺锦年站起身,拿了浴巾将自已擦拭干净后,方拿了裹胸在铜镜前,缠在胸口。 从前年初初潮来了后,她开始注意到自已身形的慢慢改变,女性的特征开始突显,到现在,身高虽不及申钥儿,但胸部的发育却很好,所以,从今年开始,她不得不用肉色的云织彩锦让兰桂坊的梦清韵做成裹胸,将胸前的丰满包裹住。 幸好她这些年习惯穿宽松的衣袍,因此,从外表看上去,这两年,除了身高外,其它变化不大。 而她的肌肤因为长年服用雪莲丹变得更加细润如脂,莹白如雪,而且,服用半年后,开始出现淡淡如新荷的体香。而五官也起了稍微的变化,一双皓眸变得更大,鼻梁也比当年挺了些许,她为了让自已显容颜显出几分男子英气来,这些年都将眉毛往上修,若刀锋,可惜还是盖不住眉宇若隐若现的春桃媚色。 贺锦年伸出手,拭去铜镜上的水雾,故作媚色地朝着镜中人一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微微一叹,对着镜中人轻声斥责:无怪乎人家说你妖孽,你看你,男不男女不女,不是妖孽是什么? 贺锦年推开密室的门时,先入耳的是一声悠扬的笛声,笑容瞬时盈上小脸。 六月大长了,虽然相对以前安静了很多,但身上已经沉淀了一些自信和从容。从今年开始,川西姚氏一族的人不停地派人来接六月回川西,六月不肯,而她也舍不得。 而顾容月这些年却极少呆在皇宫之中,三年前还拜了章永威为师,学了一年的仵作后,被贺锦年招回,她知道顾容月对当年清妃给林皇后下毒之事依然耿耿于怀,她索性将他的身世透露给他听,并拿出来叶明飞调查的结果。 贺锦年始终认为,以顾容月的聪明才智,去做一个并不适合他的仵作,太可惜了。 她并不是在意一定要顾容月有所作为,但起码,她希望他做的都是出于自已的喜好,而不是纠结于一件事,逼自已走一条路。 顾容月虽信,但经历早已把眼前的少年磨练得宠辱不惊,他甚至没有多问一句他离奇的身世,便答应了贺锦年留在宫中。 只是令贺锦年有些意外的事,顾城风把顾容月留在御书房,先从侍墨开始,经两年后,让他开始给大臣的奏章做简单的归类和批注,如今的顾容月已经处理一些日常的朝臣奏报,倒省去了顾城风大量的精力。 今年开始,顾城风频频派顾容月去燕北大营、燕西大营历练。 贺锦年从种种迹象中看出,顾城风很可能在未来几年后,将太子之位传于顾容月。 此时,六月正坐在窗台之上,墨绿色的衣袍,纤尘不染,随着秋风吹动,袍底微微扬起。 他背靠窗棂,单脚支在窗上,姿态极为随意,夕阳照在他侧脸上,晕出一道浅浅的光芒。 贺锦年步履无声,如一抹浅香浮动,六月在贺锦年近身半丈之遥时,突然红唇一抿,收了笛子,跳下窗台,声音里透出了极大的喜悦,笑容里,琥珀般的美眸浅浅盈起如半湾明月,“阿锦!” 如今的六月身高已远远超过贺锦年,所以,从今年开始,他便开口唤贺锦年为阿锦。 “不会又是因为闻到莲香吧!”贺锦年有些气馁,身体出现自然香气,这是一个修习的武者并不是好事,因为这是隐藏不了的气息。 六月尚未开口,贺锦年突然蹙眉,“朝堂上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钟鼓之声传出?”只有国才会传出这样的钟声,每隔一个时辰敲三声。 六月的耳力自然不及贺锦年,但他倒知道这件事,便简单说了一下广阳镇发生的离奇千人死亡之事。 “糟了!”贺锦年低低自语一声,脸上神情肃穆,缓缓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秋风吹拂起她的碎发,干燥的冷风扑面而来,贺锦年没来由地打了个寒噤,“六月,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冬天来得太早了?” “是有一些!”六月倒了杯茶,双手端到贺锦年的唇边,“阿锦,先喝点水,这事也急不来,都十一天了!大家都在等章大人的消息,或许他能查出点诛丝蚂迹!” 贺锦年眼眸轻眯,心底是幽幽山涧溪水的宁静,摇首一笑,“章永威是查不出的!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她笃信这和大魏有关。因为四年前秦邵臻留给她的地图中,着重画下了广阳小镇。 虽然秦邵臻没有写明具体在那发生了什么事,但从他重点标下的几个符号里,她辩出,这是个某种图腾的标志。 时过四年,她和顾成风避过了死亡,而秦邵臻业已在大魏顺利登基为帝,她以为历史在悄悄改变,谁知道出现了广阳镇这个迷雾。 六月心里涌过更强烈的惊异,怔忪无言地看着贺锦年的脸,许久方轻轻问,“阿锦,会不会是姚族?” “我不能断定,但总归于姚族遗失的上古遗族札记脱不了关系!”贺锦年站起身,吩咐一声,“六月,我先去金殿下瞧瞧,要是我回晚了,今晚别等我用膳!”余音未净,已带起嚣张跋扈的冷风,从六月眼前消失。 连着十天,金銮殿上都笼着一层的阴影,而今日更甚!朝臣们个个噤若寒蝉,不愿做第二个丁培正。 而殿下的被帝王点了名的姚相却不得不秉着气息开口,“一些百姓除了在刑检司处静坐外,燕京城的顺天府也聚集了一些人,还有茶楼、戏院都有百姓关注这件事,都言……丁大人是直言相谏,纵然冒犯圣颜,罪不至死!” 皇帝并不言语,殿中很安静。 一殿大臣中,总有几个性子刚烈,宁死不屈的,听完姚相的话后,便几步出列,当殿跪下,谨声道,“皇上,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此乃千古不移之势。百年前,正是丹东帝国不得民心,吾先祖皇帝方势不可摧建立了苍月。如今,国泰国安,民是水,君是舟,皇上应当顺应天意民心,将丁大人释放!” 叶明飞如今已官拜一品武候,闻言,挺身而出,冷冷笑道,“丁大人是史官,竟当众说出妖言,如今百姓无知,被传言所误,丁大人身为史官不出面稳定人心,反而在这节骨眼上添乱。” 戴向荣略一犹豫,终是站了出来,走到前面,一掀衣摆毅然跪下去,“昨日皇上在御书房刚下旨,燕京城的百姓就开始聚众,这消息未免走得太快,显然是有人故意煽动百姓闹事,将此事扩大。皇上,臣以为,此事要明察,断不能让小人得惩!” 韦铭志看向左右身侧的百官,神情似在斟酌,少顷,亦步出,“微臣附议戴尚书,皇上,臣以为,丁培正之罪虽不可恕,但可缓,待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后,再定夺不迟!” 一声浑厚的冷笑声响起,一个武将从人群中步出,尚未至殿中央,已喝道,“臣反对,丁大人一生刚正直言,就凭一句话论罪,岂不寒了众将的心!” “他不应该死,那就说明我贺锦年是祸国妖孽,应论火刑了?”清脆悦耳之声从殿外响起,“贺锦年殿外求见!” 顾城风眸底泛过一丝亮彩,扶在龙椅上的手紧了紧,依然沉坐,嘴角一抹轻笑微嗪,带着一种矜贵语气开口,“传!” 贺元奇心里滚过一丝不好的预兆,心头扑通乱跳,汗湿两层朝服,瞥了一眼高坐上的帝王,心里直发怵,这时候贺锦年再出现,只怕更是坐实了流言。 丁培正入死牢,在燕京城如刮起一道强风,把原先帝王宠幸男宠一夜之间就传成了,帝王昏庸,为了男色,竟要斩杀忠臣,长此以往,国将不国,若因此再一次引起上天的谴责,遭殃的将是燕京城的百姓。 因此,数千的百姓自发为丁培正请命,有的聚集在顺天府,要求戴向荣向皇帝请旨,有的聚于刑检司静坐绝食,要求马上释放丁培正。甚至今日午时开始,皇宫大门前也有一些文人墨客出现,要求联名上奏帝王,斩杀一代妖男贺锦年。 贺元奇担心帝王顾城风真的顶不过压力,下旨斩杀贺锦年,以平息民愤,那他贺家就真的绝后了。 贺锦年的出现,果然引起大殿所有朝臣的不满,低低碎碎之声响起,交头接耳中,有不少的老臣拿眼角瞥过贺元奇,嘴角醒目的挑起冷笑。 可议论之声尚未从众人腹中完全畅出,金銮殿上一声冷冷地哼声把满殿的嘲讽的大臣硬生生地,将半数的余话咽回肚里。 这冷场,看样子,帝王还是有意护着呀,不妙!还是观望吧!于是众人噤声若寒蝉! 贺锦年信步而入,虽一身淡雅毫无装饰的素袍,却依然如一道最亮丽的风景,点燃了这死气沉沉的金銮大殿。 “贺锦年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语声毕,抬眸望向高台之个,多日未见,相思梗在心头,他知,她亦知,只是此时不是续情之时,遂,两人的眸光略一交错后,贺锦年便低下了首。 “平身!”顾城风眼尾一撩,神情与方才没有多大的变化,瞧得一殿的大臣心里觉得拿捏不住。 不过,众人回忆这四年,在金殿之上,贺锦年也不是第一次突然现身,每一次,帝王也都如此。 贺锦年并未起身,反而朝着帝王一笑,“皇上,锦年有几句话想当庭问一下,皇上可否答应!”她故意用寻常百姓的口吻发问,便是帝王应了下来,也让人觉得接下来的问话并非太过严谨。 顾城风应了后,贺锦年站起身,缓缓走到礼部尚书刘裕之的面前,虚礼后,笑问,“请问刘大人,现今燕京城的普通百姓吃的米一石是多少银子?” “这……”刘裕之语气一滞,一时间不懂如何回答,讪讪之后,方带着疑惑的口吻,“五两?” 贺锦年轻笑一声,“大人府里吃的是江南顶级的香米吧?燕京城的百姓可吃不起。” 刘裕之却瞬刻惊住,所有气血涌至咽喉,满面通红中看向高台上的帝王,只见顾城风整个人半靠在龙椅的扶手之上,神色虽依旧淡淡,但姿势却轻松多了。 贺锦年不再理会刘裕之,却指着一名侍卫,“你说说,多少两银子?” 侍卫忙躬身道,“回五公子,是五百文钱,最高不超过五百三十文!” “也就是半两银子!”贺锦年转首看向刘裕之,眸底一片清澄,倒无半分轻视之意,说话时,梨窝浅浅浮动,面上如罩一层柔亮,可这样不着边际的话题让众人的心里都掬着一把汗,四年了,他们太了解眼前的少年,在他常常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时,最后还是汇集向了朝堂上的重点,并且是一针见血! 在大殿上众人都未明她葫芦里卖什么药时,贺锦年突然侧首朝着户部侍郎一笑,“请问张大人,您出自镇州的纺织大镇,请问那的一尺布现在是多少文银?” 那娇软的声音,松软的樱唇明明在几丈开外,顾城风却感觉就在自已的眼皮底下一张一合,娇艳欲滴,惹得他坐立不安,这样的好颜色如何能在大殿之上让所有的人皆尝遍? 十一日未见,好不容易看到她,却在金銮殿之上,被几十双的眼睛瞪着,他连多看她一眼都落进了众人的眼中。 “回五公子,普通的兰花布一尺是十文银子,丝麻是一尽三十文,普通的丝绸一尺是一百三十文左右,象仕绅里通常流行的是锦缎,一尽要一两银子!” “大人不愧是户部侍郎!”贺锦年语声一转,突然敞开声线,朗朗之声响彻金銮殿的每一个角落,“于一个普通百姓,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吃穿住行!那锦年要再问一声户部侍郎大人,四年前,一石米是多少价,一尺布又是多少文银子?” “回五公子,米价是一石一两银子,过冬时还会涨到一两三。普通百姓穿的兰花布,一尺十八文!” 贺锦年说到此时,众人已大致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 “四年,物价降到近一半,百姓安居乐业,就算是燕京城外的普通务农的百姓,一年辛苦,能吃饱还能穿得暖,尚略有结余!锦年实在找不出,上天有什么理由因人祸降灾于百姓。” 百姓过得好,这是帝王执政最高的恩赐,上天还有什么理由要降罪于这样英明的帝王?人祸?又是什么,她何德何能值得上天的关注,让几千的百姓因她而死?不过是一道私情,既不曾弄得民不聊生,而她更不曾做过鱼肉百姓之事,何来人祸? 她自然不需要点明,所谓众人眼中的人祸,不过是帝王专宠于她罢了! 大殿之上异常安静,贺锦年缓缓至阶下,复跪,“皇上,广阳三千百姓之死,不是天灾,是人祸!而太史令却以此等惨绝人寰之罪归咎于天灾,若是皇上采用,那岂不是为苍月留下重患?更甚,丁培达刚下狱不足一日,燕京城的百姓便聚众闹事,这其中肯定有人操纵。纵然丁培达不知,但他若是个平头百姓被人利用也罢,可他却是二品重臣。因此,锦年以为丁大人妖言惑众实不容赦,古往今来,忠臣也好,佞臣也罢,于君王有用的,对百姓有利的大臣可重用,而于社稷有害的,哪怕仅一次,也必要问刑!错就是错,罪就是罪,不分忠奸!” 贺锦年这一番话条条是道,竟批驳得殿中原本想替丁培达抱不平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 大殿之上异常安静,贺锦年轻轻吐了一口气,突然朝着帝王一拜,谨声道,“皇上,锦年今年已是十七,想自荐随章大人赴广阳镇,请皇上恩准!” 顾城风在听到贺锦年自报年龄时,心里已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这些年,贺锦年几次提出要去川西,他皆以她尚年幼拒绝。 果然,一听她自荐,顾城风脸色微微一变,声音亦冷了几分,“今日大殿只朝议丁培达及燕京城百姓聚众之事,锦儿,你退下!” 贺锦年知道若非在这里逼着顾城风答应,只怕他总有千般理由让她留在他的身边,可这一次真的不同,她有一种预知,这一切是针对她和顾城风而来的,如果她不走在前沿,将对方的阴谋及早扼杀,她和顾城风将会迎来重生后,最惨烈的打击。 银牙一咬,双膝一跪,决定孤注一掷,坚持道,“皇上,燕京城已传得沸沸扬扬,说我贺锦年是luan宠之身。更污言此次大灾是因锦年引起,锦年想要一个自求清白的机会,请皇上准许!” 金銮殿上复又开了锅,低低议语声不绝于耳,又听不到详细,只觉嗡嗡缠绕,甚是烦人。 贺元奇心下百味丛生,既为儿子当庭求旨而骄傲,又为儿子将赴险而感到焦心,但知子莫若父,贺元奇还是站了出来,并肩跪在贺锦年的身侧,四肢伏地后,“皇上,老臣亦为犬子求这个恩旨,请皇上恩准!” “退朝!”顾城风眉眼俱冷,连看也不看,直接挥袖而去! 求月票~有月票的亲越早扔越好,月头的月票价值千金。 昨日一章修得面目全非,亲们入群看原稿。83章 正文 104 无法放手的爱(求月票) 章节名:104 无法放手的爱(求月票) 贺锦年疾步追至金殿之外,只见前面的顾城风走得极似无情,穿行在九曲八弯的回廊,明黄衣袖带风掠过两旁匍伏的宫人,遇到来不及避开的宫人,衣袖一拂,那宫人便被弹出廊道之外,闷哼一声落入园中。 朝夕相处四年,这是顾城风第一次当众抛开她,贺锦年虽然心里有心慌乱,但表面上倒沉得住气,一路疾追至御书房时,推门一瞧,顾城风正阖着双眸,一手托着太阳穴处,广袖遮住了他半张脸,她瞧不清他的神情,因为此时尚是帝王朝政时辰,帝王突然而至,御书房尚来不及掌灯,只有一盏宫灯和御案上的夜明珠淡淡地散发着光芒。 贺锦年尚未移步,顾城风姿势不变,却已冷淡开口,“朕就知道你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个性,但这件事上,你休得跟朕胡搅蛮缠!” “那你说说,我几时跟皇上胡搅蛮缠过了?”贺锦年口气虽然带了些许的理直气壮,但其实底气不足,因为这两年前,顾城风在秦邵臻登基不久后,便欲发兵大魏,被贺锦年强行劝下! 但她没有给出任何理由,她只是直觉,现在决不是时候,申氏一族虽然明面上退出大魏朝堂权力中心甘,但根基一定在。这时候削弱秦邵臻,显然是自断手足。 可她仅仅是感觉,而顾城风手上得到的却是四海影卫踪合的分析,趁着大魏几股势力互相拉扯时,是迅速拿下的最好时机! 最终,顾城风还是听取了她的意见,只是这件事,引起戴少铭为首的顾城风身边心腹智囊团不满。 贺锦年悄悄地打量着顾城风的侧颜,故作犯了错怕被罚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打探,“皇上生气了?都不愿瞧我一眼了!” 顾城风缓缓转首,凝视着这张既使日日在身边,也在梦里出现多次的脸,扬了扬手,声音不带一丝的情绪,“过来!” 贺锦年瞬时眉间含笑,唇角带着毫不隐藏地喜欢,几步便奔至顾城风的膝下,双肘撑在他的膝盖之上,托着下巴,抬着首,双眸熠熠生辉,瞳仁清清闪亮,声音腻得要滴出浓汁来,“皇上,这十一天,我可是想死你的!” 顾城风压抑着愤怒,眼皮微动,终是敛下情绪,双手轻轻自贺锦年的鬓发上掠过,“贫嘴、撒娇也无用,你不经我的同意,擅自在金殿之上胡言乱语,今日,我定是不轻饶于你!” 贺锦年眼眸中一片温柔似水,抿了一下唇瓣,“那皇上罚锦儿给你磨墨!” “好,磨一个月的墨,没有朕的吩咐,不得离开御书房半步!”语音未落,顾城风便敏感地捕捉到贺锦年皓眸一闪而过的坚定眸光,他清楚那意味着什么。 “出去,朕乏得很!”一抹低落凉薄的笑容升起在顾城风眼角,衬着他的苍白,完整显现出他此时心情的恶劣。 “不出去,人家想好好看看皇上!”贺锦年伸出手臂,搂了他了腰,突然捏了捏他腰侧,小脸一跨,“怎么又瘦了,锦儿入关前,明明捏过呀,明明还有点肉,现在怎么什么都没了?”说完,便要去掀他的袍子,“来,让我看看,我看看!” “胡闹”他慌忙捉住她在他身上乱动的手,沉着脸将她提了起来,贺锦年却顺得跌进了他的怀中,亲腻地搂着他的脖子,将小脸移近他的脸,纤白的指腹缓缓来回触着他眼底的淤青,“看,又是几天没睡了?再这样下去,以后我们就成老夫少妻了,还有这脸颊,再瘦,你就成了瓜子脸了!”贺锦年话说的虽溜,但自已心底悄然腹诽自已,越来越肉麻当有趣了。 “我还没训你,你倒开始嫌弃我?”唇角若隐若现浮出笑意,明明知道是她的伎俩,但他的心情还是没来由地被他触平,他紧了紧环在她腰身的手,往后微微一靠,带着她半陷进龙椅背后的厚厚软垫之中,但她事先没有征得他任何意见,就金殿求旨之事,他不想让她含含糊糊的蒙混过关,神色一敛,“广阳镇若真是天灾倒好,朕怕的就是人祸,把你一个人放在那边,朕如何能搁得下心?” 一种黯淡的无奈,夹杂着郁闷在她心中缓缓升腾蔓延,“凭着章永威去,不过是凭白没了性命而已!”明明她才是最适合的! “死十个章永威,朕也不愿你去涉险!”他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复又换上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极伤脑筋地深蹙着眉,“你虽然十七了,但终是个孩子,你何不趁着年少好好玩玩,等再过两三年,朕将身上的担子卸到你身上,只怕你届时还恼着不得清闲。” 这什么歪理?他明知她是申钥儿,更知道她前世十一岁就在舔着刀锋过日子,这根本不是年龄的问题,若说以前是以她内力未恢复为借口,她没得反驳。 如今她的功力已至鼎盛时期了,他又绕回了,说她年纪小了。 “皇上!”她幽怨地看着他,“这苍月大陆上,应无人比我更适合揭开广阳镇之谜!而且,我出面解决,也等于还自已一个清白,燕京的谣言将不攻而破,届时,我亲自监斩丁培正!” 若是换成别的女子,定从温情出发,念丁培正毕竟是出于忠君而直谏,可贺锦年不同,她两世都活在刀口之上,她虽是一个女子,却无半分的妇人之仁,她主杀,主要是丁培正确实在燕京之祸上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杀丁培正虽然会寒了很多仕子之心,但她必须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否则,将来会有更多的流言泼向顾城风,这对他将来的执政不利。 顾城风冷然一笑,桃花眸里闪烁着淡漠的嘲笑,“燕京百姓能乱出什么,不过是借着平头百姓闹闹事,真要乱,看他们乱得起,还是朕杀得起!锦儿,不要拿这些当借口,这件事,你不必理会,朕自会妥善处理好!” 她深讶于他的笃信,忍不住脱口问,“可明明知道章永威查不出什么,为什么要派他去?”这不是让章永威去送死么?在苍月一殿的朝臣中,章永威是她最佩服的一个官员。 “朕派章永威,也只是一个幌子,实则,此事朕已让影卫悄悄去川西沼泽寻找东阁的下落,他比你更适合!” “皇上,你说这话,想来你也知道广阳之灾非同寻常!”贺锦年轻轻一叹,眉目攒起一团紧皱的忧愁,声音透着萧索,“东阁已失踪了三年,而此时刻不容缓,城风,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何偿愿意离开你呢?若可以,我倒是想两人寻一个寂静之所,万事不理!” “别怕!”他将她抱在膝上,缠绕在自已怀中,虽未看她,可是缩凝于眸中的痴缠期盼,深深附于他的骨髓之中,“你不用太担心,百年前,姚氏一族失了上古遗族札记,在最鼎盛时期尚敌不过先祖皇帝的三十万铁蹄,朕如今拥兵五十万,这天下翻不了!” “既然说到这,那就说说先祖皇帝,他得了天下,可最后能摆脱得了那些巫蛊的遗祸么?还记得在地下岩洞里么?那些手记,为什么姚迭衣死后,连灵魂都不在三界?为什么连东阁都救不回姚迭衣,皇上,巫蛊不彻底清除,我们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不如趁着这机会,将他们连根拨起。” “朕自有打算!”他拍拍她的后背,“不说这些了,十余天,围在朕耳畔的都是这些丧气话,真是没一个省心……来,让朕好好瞧一瞧你……”他并不愿多谈,突然低首捧了她的脸,眸光灼灼,一瞬不瞬,在那诚然露骨近乎贪婪的注视下,她脸上瞬时飘起了红云。 这一次分别,出来前,她就有欲感到,他可能控不住自已。 自从四年前,两人在挽月小筑那次疯狂地雨中厮缠后,两人再无亲密,甚至连亲吻也不多见。 她知道,他是不愿委屈了她,而她,随着身体的发育,也确实不便与他过多的身体磨擦! 可今日,他眸中的欲望太地明显! “锦儿……”轻唤一声,带着微微的暗哑的嗓音,顾城风指尖轻颤地划过她嫣红的唇瓣,左右轻轻抚触后,突然收紧她的腰,俊脸猛然在她面前放大,就在那一瞬间,他牢牢捕捉到了她的唇瓣,深啜吮吸,辗转不停。 带着薄荷的气息在她的肺腹间瞬时晕开来,化为丝丝甜密渗入她的四肢百骸,而唇舌间柔软带着温润的触感,象带着一股魔力催促着她去靠近,去回应…… 身体正厮缠间,他突然离了手,往后一靠,阖上双眸,脸上的旖旎未散,可所有的动伤好象是突然断了发条,一切嘎然而止,他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这……什么情况?贺锦年尚未多想,门外便传来梧晴雪求见之声。 贺锦年忙从顾城风的怀中站起身,端站后,又轻轻咳了一声调整一下嗓音,方一本正经地喊,“进来!”眼角却瞥见顾城风略显得凉薄的笑意,似乎在说她多此一举。 梧晴雪端着一盅的粥步进,顾城风一闻到味道,立刻蹙眉。 贺锦年却嘻笑一声,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从梧晴雪手中接过,打开后轻轻一闻,眉飞色舞而叹,“小羊羔,肉嫩,膻腥味又淡,煮羊肉粥的上品,晴雪,辛苦你了!” “有劳五公子了!”梧晴雪客气地回了一声,默默地走到御书房角落里的凤凰支架上,点燃挂在上面的四盏宫灯,御书房瞬时就亮发白昼。 顾城风因为修习的内力致身体比寻常人冰寒三分。四年前,贺锦年让云泪针对顾城风的身子配出最适合的药膳,其它的还好,就是这羊肉粥顾城风是深恶痛绝,每一次都是被贺锦年半哄半骗地吃下去。 这一次,贺锦年闭关十一天,顾城风自然一口都不吃,所以,梧晴雪收到贺锦年出现在金銮殿上之时,马上吩咐宫人去做这一道粥,适时地,端了过来。 贺锦年从盅里盛出一碗,从端盘上的小瓷碟中勺了少许的葱花,撒在羊肉粥上后,小心翼翼地端着,轻轻吹着气,在蒸腾的白色水汽中微笑地看着他,“别蹙眉,一点都不能剩,乖乖把它吃干净。” “磨人精!”他就着她的手,小口地啜了一下汤汁,虽没有一丝的膻腥味,但他的舌尖上还是本能地起了一层不舒服的触感。 贺锦年见状,马上勺了一匙,满脸温柔到溺毙人的笑,“皇上,来,锦儿喂你!” 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他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磨人精……” “你哪里能找到第二个比我更贴心的磨人精了?”贺锦年看上面漂浮的鲜红的虾肉,鲜贝肉和着绿色的葱花,顿时觉得胃口大开,那勺子喂至他唇边时,她突然顽皮地一收手,“来,我也尝尝!”便张了口自已吃了下去,咽下后,啧啧有声,“好吃得紧呢!”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把整盅的粥用完后,贺锦年又亲手泡了杯红枣茶给顾城风去嘴里的膻腥味。 喝了茶后,贺锦年又缠着顾城风去御花园里闲逛,消食。 直到月落乌啼时,两人方携手回到御书房,顾城风嫌弃身上带了膻腥味,便吩咐沐浴。 待出来时,她坐在御案上调皮地朝他扮了个鬼脸,站起身,摘了宫灯的纱罩,用细长的铜棒挑了挑灯芯,再罩回时,御书房又亮了几分。 此时,她已将所有的奏章归类,并附上一些哪些是急奏,哪些可以迟些批复,落笔处干脆利落,有板有眼,口气倒与他有八分相似。 甚至连笔迹,若不是极熟悉之人,也无法分辩得出他和她所批奏章的区别。 顾城风在御案前坐下,提了笔,点了朱砂,慢慢开始批阅奏章。 她立于一边,悄悄地为他磨墨。 宫灯下,顾城风低着头,桔色光棱在他的眉间额际打亮,光影将他的脸映照得有明暗不定。 像是一幅泼墨的画,他刚刚沐浴过,身上除了萦绕于他周身的薄荷气息,还有一缕若有若无带着香草的芬芳。 虽然他如今已是二十四,却依然风彩照人。 她看到他偶尔抬首时,眉眼之中难藏的疲惫之色,光影下,他的影象突然变得,沉沉浮浮,变幻莫测,象要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前世的记忆顾城风死于二十一岁,原本这一世,她想给他幸福,却因为担心百年前的血咒,她连女儿身也不敢告诉他,唯恐两人一到情浓时,阴阳交合,最终应了那邪恶的咒术。 二十四岁的帝王,纵观千年历史,哪有一个皇帝后宫无妃无子,就算她能伴他一生,若血咒不除,终是个遗憾! 半个时辰后,贺锦年站到顾城风的身边,双手揉上他的肩头,轻轻按了几下后,俯身,柔声道,“皇上,你太累了,先歇两刻时,眯一下眼,一会我唤醒你!”这些奏章贺锦年也不知道如何批复,所以,必需由顾城风亲自批阅。 顾城风轻轻“嗯”一声后,搁下朱笔,返身搂住贺锦年的腰,抬首看她时,那一双桃花眸带了撩人的风情,里面有她熟悉的眷恋,想细细端看时,他已是一低首,将头靠在她的腰腹之中,“锦儿,朕活到现在,最丢人的一件事,就是彼时被一个十一岁的少女吸引……一颗心被她的一颦一笑所左右。却连一步也不敢跨出,生生地错失机会。”他嘴唇轻轻婆娑着她的身体,“锦儿,锦儿……能重新遇到你,是朕最幸运的事,所以,这一次朕永远不会对你放手……”他搂在她后腰上的手,一阵一阵地摩挲着,时而渐行渐下,却在一瞬间,象是惊蜇了般缩回了原处。 “城风……”她轻轻的推着他,没有用多少的力气,但他顺从了她,缓缓地移开了脸,抬首默默地看着她。 带着氤氲的情欲,他的五官脱了素日的深沉,退了帝王的霸气,带了情欲的眼角眉梢间似隐非隐流落出的魅色,尤其是他眼波处那挑妖异的眸光,仿佛一瞬间被把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不行今晚有正事要谈! 贺锦年深狠地吸了一口气后,便往长椅边一坐,拍了拍自已的双膝,眨着纯洁无辜的皓眸,“来,你躺下来,头枕这,我帮你揉揉太阳穴,放松一下!” 顾城风眼波睨向她,倏然撩动唇角,意味深长地笑,却不语,静静地依言躺下,阖上眼时,贺锦年心怦怦乱跳,双指轻颤地按上他的太阳穴,轻柔中带着微微的力道一圈一圈地按压着。 顾城风已极久未曾阖过眼,在这要温馨的时刻,头枕在心爱之人的膝上,竟不到片刻,便沉沉睡了过去。 贺锦年将自已宽大的广袖小心翼翼地覆上他的胸口,再不敢动弹半份,就这样痴痴看着怀中的俊颜,便是连眨眼都舍不得。 她知道,这样的宁静不会太长,今夜,她必须和他谈好一切。只是在商谈前,她得先让他吃饱、睡足,否则,她担心他这样的性子,又会食不知味,睡不安枕。 长此以往,如何了得! 顾城风这一睡醒来时,竟已是深夜子时,贺锦年两腿早已麻得没知觉,直直揉了许久后,方动了动腿。 贺锦年耐心等着顾城风将余下的奏章批阅完毕后,泡了杯参茶,走到顾城风的面前,看他喝下后,不再耘酿任何的情绪,直言道,“皇上,这次事情事发广阳镇,却在燕京引起掀然大波,这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既然把矛头指向了锦年,锦年实不愿意躲在皇上的羽翼之下,你就答应我……” 话未说完,便被顾城风一把搂进怀中,他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颈上,“锦儿,朕很累,不想再和你谈这个问题!” 而她,却置若罔闻,声音平缓得象汇报今日的天气一般,“让我去一趟广阳镇吧,我把灵春,陌夏、上官和凝霜都带在身边,以我现在的武学修为,安全已没问题。” 她也害怕可能存在的变故,很多事情她也知道不是她自己能把握的,尤其是经历了前世那种至死都被蒙在鼓里的残酷后,她清楚地知道,所有的事情只有自已去探求真相,方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顾城风静静不语,桃花眼眸木然望着丈外的灯烛,眸内无波无澜,宛如云端之上的谪仙,周身上下流转冰雪气息,少顷,方一点一占地推开怀的的她,“锦儿,乖乖呆在朕的身边不好?为什么这四年你总是想远离朕?” 去年,贺锦年便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带六月去一趟川西,六月虽未表示说什么,但那从心里透出来的喜悦他三丈之外都能感受得到,着实令他感到刺心!尽管他隐隐感到去贺锦年去川西很可能是另有目的,但他不肯放她离开。 一想及此,他冰凝的脸上破开,神情带了一丝隐隐些狂乱,“一个月,一个月后朕让你自已做主,想去哪,朕便放行!” 她胸口一阵气闷,只当他的话又是空头支票,狠了狠心,唇瓣启启阖阖中,终于吐出了思忖了一晚的话语,“城风,四年了,我在你身边已经四年了。四年,我从不曾踏出燕京城半步,就算是宫门,一年也只出个两回,陪爹爹过过中秋和生辰,这四年,我们最长的一次分离也只是这一次,十一天!十一天,明明我就在你咫尺,你还是寝食难安,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难道四年时光,一千多个日子,尚不足以让你对我放心么?”贺锦年心中默道:城风,别恼我,我亦是实不得已。 他愣住细细碎碎的光芒在他的眼中交叠着,有挣扎、有放弃、有不甘、亦有对命运的妥协! 他松了环在她腰间的手,站起身,退开两步,居高临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突然笑开了。 笑容之中,却有她从未见过的悲意,“算了,朕不再总是束缚着你,你终归是要长大!” 她心中在泣血,可仍不得不紧逼一句,语声甚至带了些轻谩,“是,长大了翅膀自然硬了,硬了后,要展翅高飞,皇上这些年,心里不就是这样想么?” 顾城风盯着她的脸,眼睑急剧收缩,眼中寒芒如厚云冗聚,苍白如雪的面容上几近透明,“你真以为朕如此肤浅?” 贺锦年马上意识到自已这句话说太重了,她的原意决不在于此,她只是想逼着放她前行,但决不是让他对自已死心!她那样无情,剥人自尊的话,世间哪一个男人受得住,何况是一个久居上位的帝王! 这些年,深宫之中多少温馨的回忆,一点一滴,刻骨铭心,她慌忙扑了过去,一把搂住他的腰,眼泪瞬时从眼眶里滚落,泣不成声,“城风,城风,我心里难受,我害了太多的人,我害怕极了,我怕那些广阳镇的人是因为我而死的,我也害了……我刚说的话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去那里,我想找出原凶,我怕他们会针对我们俩……城风,我太混蛋了,竟对你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任性,没良心……” 一只手已轻敷于她的发顶上,他掌心中传来的冷意直从她的头皮延升至她的心脏,同时,上方响起了古井无波之声,“朕就圆你这心愿,只是,锦儿,朕也想静一静,以后,若无奉召,你不得擅入御书房。”他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他怕,再见她,他还是忍不住强行将她留下! 但他亦知,这一次若不随了她的心愿,只怕以她的性子断不肯罢休! 贺锦年突然觉得害怕,她从未见过这样冷漠的顾城风,他竟要与她划开距离…… 她不明白自已到底错在哪? 她只是想帮他解决燃眉之急,这也有错么? 她站起身,上前两步,扯住他的明黄的衣角,低低的祈求,“皇上,锦儿不要……” 他仿若未闻,似变成了一尊冰冷的石像,眉宇之间,只有无尽的悲意与疲累,“跪安吧!” “不,我不走!”贺锦年犟强地摇摇首,语音未落,顾城风已留下一阵衣风,连看她一眼也不曾,直接步出了御书房外。 求月票~亲们有月票就扔给月,别攒着,月票越早扔,价值越高~ 国庆节的一章,男女主仪势的一章,删减很历害,亲可以去月的群看原版(M码在83章题外) 正文 105 清算,回到大魏 章节名:105 清算,回到大魏 贺锦年在御书房内一直跪着。 冯公公倒几次进去,叹着声让他回去,她拗着不肯动。 直到清晨的光影透过缕空的窗雕,打在她的脸上,她才缓缓睁开眼 原来,一天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终心灰意冷,极缓极缓地移动麻疼的双膝。 扶着墙慢慢地穿过那象征君王图腾的壁画,一只只怒海中翻腾的龙在长呤。 这一夜,六月和桂叶也在外头直直熬了一夜。 六月见了贺锦年失魂落魄地出来,上前就扶住,“阿锦,你何苦要和他呕气?凭白自已伤心!”这些年他亦看在眼里,虽然顾城风宠着贺锦年,但在自由上,顾城风确实管束得太严。 贺锦年不语,在桂叶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穿过盛开着秋海棠的花圃,步履蹒跚地一步步走下那玉石长阶。 “五公子,你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跪一宿?”桂叶咽哽,从未见过贺锦年如此茫然的神情。 “六月,桂叶。”贺锦年内心泛起波澜,牢牢抑制住心酸,眸光含着坚定,“这不是错和对的问题,我只知道有一条我必走的路。而皇上他只相把我留在身边!” “阿锦,我陪你去广阳镇!”六月心思了然,在昨日贺锦年出关时,他说明广阳镇的事后,他便从贺锦年的神情上瞧出异样。 “六月,我不瞒你,那是龙潭虎穴,我所能做的唯有自保,你若去,反而令我受到制肘!”贺锦年吸了口气,满目眷恋地回望那一间的烛火不灭的御书房,多少个日夜,她和他曾在哪里渡过。 “我知道了,阿锦!”六月默然垂眸,仿佛遮住了某丝笃信! “我伤害到他了,我从他眼里读出来。四年了,我本以为,我足够让他安心,谁想到……”言及此,她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她对没有血缘牵畔的人总有极强的第六感,偏生,她感觉不到他真正的想法。 她也想过,把她对广阳镇三千人死亡事件的怀疑告诉他,可她清楚地知道,这只会让他下更大的决心阻止她去广阳镇。 无奉召不得入御书房?贺锦年苦苦一笑,思忖着,如果她真的要去见他,他会派影卫拦下她么? “公子,皇上不会不要你,他只是一时生你的气,改日气消了,自然就好了。桂叶敢打赌,最多两日,皇上就会原谅五公子了。” 贺锦年摇摇首不语,走了几步后,突觉胸中阵阵翻滚,尽是难抑的呕意,一个踉跄,忙扶住身前扶栏,泌了一身的汗意。 贺锦年自然看不到,在一扇隐蔽的窗边,他隔着轻纱窗帐目送着她踉踉跄跄离去的背影,看到她突然捧着胸口呕吐时,他扶在窗棂上的手直直压出五道指痕。 “皇上,您何苦要如此逼自已!”梧晴雪深深一叹,随又眼波闪动,一双琥珀眸恍若一泓光纹荡漾的清池,故作轻松地引开话题,“皇上,看来奴婢今年的生辰又做不成了!”顾城风命她在贺锦年离开燕京后,一路暗中相护,并随时将贺锦年的情况报告给她。 “朕原想多留她一阵,想来也是天意,也好,趁这时候,让她回到秦邵臻的身边!”从顾容月到她的身边开始,看到她如此关习顾容月,他就着手调查顾容月的身世,结果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而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中,她接触到姚迭衣的画像后那一番失常的表现,他就只道她的姚迭衣的转世,他从她口中知道了姚迭衣自尽前发下了生生世世不再相遇、相遇不再相爱的血咒,并从东阁口中得到了证实。 彼时,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已不是顾奕琛转世,他亦笃信,他不是! 但是,随着他着手调查姚氏一族百年前的案卷后,他又发现了顾奕琛留下的新的手札,那手札就留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里。 在手札里记下了,姚迭衣昏迷不醒后,顾奕琛让东阁遍寻了阴阳两界,近十年,都找不到姚迭衣的魂魄所在,直到姚迭衣的肉身再也保存不住时,顾奕琛让东阁利用上古遗族札记上册里所记载的,在顾奕琛的身体下了牵情。 而顾奕琛死前吸食了姚迭衣的血,希望来世凭着牵情的气息找到姚迭衣,且东阁精准地算出,顾奕琛将会在百年后的苍月大陆转世,生辰八字为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 东阁为此,受了第三道的天谴,遗失了所有的记忆。 因此,顾奕琛临死留下遗诏,在他死后,挽月小筑的府制要高过苍月皇宫,并留下密旨,能得继承他挽月小筑的必为生辰年月日时皆四庚辰之人。 这样的结果,于顾城风而言尚不是最大的打击,因为,就算他是顾奕琛,贺锦年是姚迭衣的转世,引生,两个男子之间已无法阴阳交合,就不可能开启血咒之门。 所以,他并不曾将此事太过放在心上。 没想到,十一日前,广阳镇离奇死了三千多的百姓后,他收到了来自大魏秦邵臻的密信,告诉他,这是一场开启血咒的法事,是针对顾奕琛和姚迭衣的转世而下的血咒。 他直言告诉顾城风,他与贺锦年一样有前世的记忆。 密函中,秦邵臻告诉他,在他的前世,苍历113年秋,广阳镇曾在一夜之中死了三千多人,当时的顾城风三千男宠又专宠后宫市井艺妓,根本不顾广阳镇百姓的死活,甚至连基本的抚恤金朝庭也不曾下发。 倒是秦邵臻感到此事有些诡异,派人去调查,但终究不是在自已的领土内,所以,也没查出什么异常。 两个月后,燕京传来顾城风驾崩的消息,苍月举国发丧,民间盛传广阳镇之所以发生重大死亡事件,那是因为帝王驾崩,这些人是被上天选中,做为陪葬。 因此,广阳镇的离奇案再无人过问。 申钥儿死后,秦邵臻方开始调查申钥儿从出生,到申氏一族迫害她的真相,最后找到了灵碎子,历经千六万苦的取证后,最后竟把一切指向一广阳镇这个地方。 那是上古遗族札记下册记载的血咒,针对的是顾奕琛和姚迭衣的转世。 不同于姚迭衣死前下的血咒的是,顾奕琛和姚迭衣只要在转世中不曾阴阳交合,那血咒就不会被启动。 可广阳镇的血咒却是用三千人的血开启血咒之门,让顾奕琛和姚迭衣都无法避过。 秦邵臻在密函中提及,这一世,苍历113年已过,风平浪尽,本以为针对申钥儿的灾难已经随着诸多历史事件的改变,不会再存在,谁知道,却在苍历116重演。 若是按着前世的历史轨迹,那广阳镇千人大灾后,顾城风如果是顾奕琛的转世,那他将会在两个月后驾崩,而贺锦年将以更惨烈的方式死去。 血咒已开启,顾城风知道既便是贺锦年奔赴那里,也无济于事,因为仪式早已完成。 他原想,多留她一个月,在一个月后,他送她到秦邵臻那,秦邵臻将用自已的帝王运辰为贺锦年护体,为贺锦年躲过这一劫难。 尽管血咒开启后,上天给他的时间已不多,但他岂是坐以待毙之人。 从顾城风从贺锦年那知道他前世驾崩于苍历113年后,他就开始未雨筹谋。 这个计划始于他放秦邵臻回大魏争夺皇权开始。 这四年期间,大魏的情况他自然一清二楚。 秦邵臻借用苍月的十万西北大军,与大魏皇太后合作,取代秦邵栋拿下了大魏皇位,但申氏一族并未在朝堂之上消失,反而是申剑国和田敏丽下落不明。 这几年,他命影卫到处寻找申剑国的下落,并着手调查申剑国的真实来历,却发现申剑国除了是申家的长子外,其真实的出生时辰、出生的地点,都无法找到最原始的户籍的记录。 最后,他反其道而行,去查姚氏一族百年前的家族人丁,最后,他把目光锁在了姚九落这个人身上。 姚九落在顾奕琛血洗禁坛时失踪,从此,再无人知道到其下落。 让顾城风怀疑的是,姚九落既然能为顾奕琛盗取上古遗族札记,那他就能抄录一本,自已修习。 还有一点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姚九落为顾奕琛彻底击跨姚氏一族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劳,可在顾奕琛留下的手记中,从不曾提起这个人物。 他怀疑这其中一定有着难以启齿的恩怨纠缠,姚九落怀恨百年,不仅利用申钥儿成为他窃国的一把利器,还最终坐视申钥儿惨死在申皓儿和田敏丽的阴谋之下。 在现今的苍月大陆上,除非是贺锦年恢复三世的记忆,否则,唯一能对付得了的就是东阁。 所以,他将东阁藏在了一个秘密之所,让他潜心闭关,他担心东阁神识未恢复前,会被申剑国杀害! 东阁,他将会在一个月后出关,届时,他会与东阁携手对付姚九落,这个计划,除了东阁与他外,连贺锦年他也不敢透露半分! 因为东阁告诉他,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人会出现在一个人的梦中,窃取一个人的思想。 而他这些年确实几次在梦中与姚九落交过几次峰,虽然在梦中,姚九落的面容不断地变化,但他警性很高,一次次从梦中及时惊醒! 他装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尤其是得知广阳镇是针对他和贺锦年下的血咒后,他故意派戴少君以重大屠杀的惨案来处理。 他象一只蜇伏中的猛虎,已计划好了一切,只待东阁出关,届时给予姚九落沉痛的反击。 可没想到,贺锦年执意要前往广阳小镇,分别……来得如此之快! 顾城风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如同嵌入画中般地静立,直到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庭径上枯萎的落叶,更显得秋意萧飒生冷。 抬首望天,一片灰色阴翳,雨丝汇集成小流,从飞檐上溅落,敲在玉砌的窗台,叮咚作响,扰得顾城风心越发地烦乱,突然转身,目及案桌上的一把扶琴,几步至琴边,也不落坐,就这样伸出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瞬时,如无数玉珠由云端倾落粉碎,盖去天地间一切的靡靡之音。 直到,琴弦绷断,顾城风的一手将扶琴击成两半,再一次步至窗台边,唇角绽开一丝碎裂地笑,双眸定定地望着贺锦年早已消失踪影的方向,“姚九落,你以申氏一族的白骨为你辅路,朕成全你!” 贺锦年回到惊鸿殿,独自在寝殿中发呆,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转瞬就过,天色暗冗后,她悄悄离开寝房,抬眸望向天空,月色显不明,但凭着云层透出来的光影,也略可判断出月亮的方位。 她很快就到了皇宫的废园,因为黄昏下过雨,所以,她用丝帕蒙住了口鼻后,迅速进了废园。 四年不曾到过这里,杂草丛生,贺锦年纵身一跃,从一棵树跳到另一个棵树后,很忆就找到了处她放油包的小洞,拿出来后,四年前放在这里的信件依然保存良好。 贺锦年将秦邵臻的信放回怀中,又一个纵身,跃到了一株大树的枝顶,轻轻透了几口气后,如夜莺般地掠向惊鸿殿的方向。 贺锦年回到寝房里,打开油包,这一次,她不再给自已任何一丝的犹豫,迅速撕开信,但手指一触到里面的信笺时,第六感倏地袭上心头,她眸光微微一晃,扔开手中的信笺,伏在了案桌上。 信被调换了,而且从这信笺的笔墨可以看得出,有几个年头,她不用猜也知道是顾城风。 广阳镇三千百姓离奇死亡,而四年前秦邵臻就给她留下的地图中记录了这个地方,她想,或许在他留给她的信里,会提及一些前世她死后发生的事情,以警示她。 既然顾城风得到了这封信,她想,以他的为人,他不会去折这封信。他的目的,仅仅是不希望她还保存着秦邵臻留给她的东西。 可她应如何开口向他要回这一封信呢? 她心头烦闷,便步出寝殿外,悄然坐在廊道上发怔,此时,月亮已比厚厚的云层透出,在地上落上了一层清凉的银辉, 这时,耳边响起了六月的琴声,贺锦年转首,看到六月正坐在窗边抚着瑶琴。 琴声节奏很慢,在这样洁净的秋夜,带出一种不沾尘埃的天籁之音,贺锦年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走到六月的窗台边,轻唤,“六月,多谢!” 六月轻轻抬起眼帘,那双眸琥碧的双眸,忧柔似天边月色,凝望着她,带着一丝沁人肺腑暖意。 也不知听了多少首,她突然开口,“六月,我知道如何做了,你早些歇息!” 她知道顾城风一定失眠,她想赌一赌,顾城风今晚不会在御书房将她拒之千里之外,因为那是他给她设下的禁地,贺锦年纵然心痛,但他定是比她更心疼,要以这种方式逼着她。 如果他想念她,希望她肯为他退一步,又不愿令她太难堪的话,他今晚会寝在惊鸿殿! 她直接从他寝房的窗台跃入,衬着淡淡月光,顾城风一身雪白的轻袍闭目而眠,乌发沉落两旁,一缕落至胸口处白皙光滑的皮肤,黑白分明。 他眼角不动,似是沉睡,而她立于龙榻前,静静望着,挣扎极久后方轻声唤,“城风” 顾城风缓缓睁开双眸,缓慢而起,敛起胸口的衣裳,眸光带着安宁,“憋不住了?可是”他缓了缓,低下首不再看她,语音不带一丝的波动,“信给我毁了!” 她“嗯”了一声,平静得令他有些奇怪,抬首时,她却在他和身边坐下,眉目温柔,仿佛他们之间不曾发生过任何的不愉快,“城风,我今晚就动身去大魏找秦邵臻,我想从他那里知道一些事,我办完后,就会去广阳和章永威会和。事情一有结果,我会马上回来。你……等我!”她已经过了小女孩赌气的年龄,她要走,也会和他好好道别。 今……晚? 顾城风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显透明,他张了张口,却如同一个溺水张了口后,被灌了一腹的水,什么了说不出来,只换得浅浅沉沉的一笑! 这十天和秦邵臻频繁的密函来往中,他自然知道,秦邵臻为了她连皇帝也不做,逆天让她重生,如果她知道了曾经与她心心相恋的人,为了她做了这么多的事后,她还会回来么? 会么?会吧! 只是,他不知道自已是否能成功地破除血咒,如果失败 “你好好保重自已,别……胡思乱想,好好吃和睡。城风,我不会有事的……”她突然幽幽一叹,身子落进他的怀中,紧紧抱着他,眸光一瞬不瞬地胶粘在他的身上,“你别再这样老是自我折磨!” 再如何失望、甚至绝望,可心爱的人此刻就在怀中,那一抹的清莲香味带着温暖充斥包围着他周身的冰冷。 就算是如此微弱的光线下,他依然能看到,她眼中刻着对他的不舍,顾城风默默凝视她许久,忍耐许久,终究敌不过自己的内心,一展长臂紧紧反抱住了她。 不!他不会输给血咒,既然百年前,顾奕琛就精准地算出他的转世,肯定为百年后做了最妥善的安排,他决定,再下一次地下岩洞,看看能否找到顾奕琛留下的更多的手记。 他和她,经历了百年的分离,又经历了前世的双双死去,这一次她的重生,一定是上天给他们一次契机! 犹豫、挣扎良久,他轻叹一声,“锦儿,我实在舍不得离开你,一刻看不见我都要疯!”顾城风的脸轻轻熨着眼前魂牵梦萦的脸,轻轻摩挲后,低下嘴唇,轻扫着她的眼睫,“你的眼睛里含了太多的东西,有时,我越想看清你,却觉得心里越累,明飞笑我太在意,反而身陷迷雾。有时我会想,你灵慧魄被封了禁,不识得路在何方,而我是不是被人下了情障,你就在我的怀中,我却总是以为自已要错过!” “你这傻瓜,真是傻得令人心疼……”她将脸埋进他的胸膛,一日一夜的沉郁瞬时烟消云散,所有的委屈,如今也化为唇边一缕欣慰至极的笑,沉淀在心头。 而他,紧紧搂着她的腰身,掌心婆挲在她的后背,轻轻由上而下的抚着,恍如她是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他没有告诉她,其实他今日给自已赌了一局,他黄昏时就回到惊鸿殿的寝房,在等她! 幸好,他赢了自已,他终是等到了她! 大魏皇宫。 秦邵臻登基已两年,刚登基时,秦邵臻与大魏皇太后两人联手对付申氏一族,所以,对于新帝后宫无妃也无暇过问。但现在不同,申氏一族虽不曾彻底从朝堂上退上,但不少大权已被皇族收回。 帝王选秀很快就被提上了议程。 今日,太后在慈宁宫召见大魏仕家的女儿,从卯时起,这些女子便被接入了太后的慈宁宫候着,太后身子弱,到辰时方起身,一番洗漱后,太医院的医女又为太后稍做了一番的推拿,到太后的精气神恢复了些许后,已是近午时,便传这些女子一同进殿与太后共进午膳,又吩吩了太监,去秦邵臻那传太后的懿旨,让皇帝下了朝过来一起用膳。 午后,颜墨璃依平常的规距来给太后做针炙,远远就听到慈宁宫里传来年轻少女的笑声,刚想进,从掀起的帘子探过,见里头一群莺莺燕燕围着太后聊得正欢。 猛然瞧见,团花锦簇中唯一的一身明黄的秦邵臻,正与太后说着话,瞧他脸色心情似乎很不错! 他头束玉冠,正靠在一张太师椅上,脸上带着一抹闲然的笑意,凤眼斜挑,星瞳幽暗深不见底,瞥见她在珠帘外的身影时,也不曾招手让她进去。 而这群女子中,竟有她的嫡姐郭岚冰,此时适巧就坐在秦邵臻的身边,一身粉兰蝶袖宫裙,眉目含春,似乎很专注着听着秦邵臻说话。 颜墨璃心情瞬时变得很糟。 她递了个眼神给医女助手严宝枫,悄声道,“我不进去,太后问起,就说我在配新药。” 步出太后寝宫,想起昨夜服侍太后就寝时,太后一句,“你年岁也不少,可不能让哀家误了花期,待皇上选定了皇后和四妃,哀家挑个合适的份位给你!” 轻言淡语一句决定了她的名份,最高不过是昭仪。 不,她才不愿,秦邵臻她是一定要嫁,且在将来,她一定要做他心头的唯一,她相信自已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的穿越女,受过高等的教育,掌握着这个时空无人掌握的心理学知识,以及催眠。别说是在这些徒有虚表的莺莺燕燕中,就是站在秦邵臻的身侧,她相信她亦是游刃有余! 但对皇太后这个大魏目前实质掌权的女人,谁敢说个“不”。 她心中自是不愿,嘴里却笑道,“太后心疼岚儿,是岚儿的福气,只是这事也要皇上点了首。” 太后拍拍她的手背,对她的知书达理感到很满意! 她是极喜欢眼前的女子,只是可惜了身份不高,又是庶女,实不宜给太高的份位。 颜墨璃回到寝房,她心情极恶劣自然想独自呆着,谁知道刚掩了门,身后便响起,“许莉,久违了!” 颜墨璃瞬时浑身都凉透了,就像是在寒冷彻骨的冬天掉进冰窟里一样,整颗心都抖了起来 许莉,是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名字! 这声音很陌生,她自认她从不曾听过这样的声音。 她转身,浑身禁不住颤抖地看着黑暗中的一个影子,轮廓很模糊,而她刚经外面正午的阳光的照射,很不适应寝房里昏暗的光亮,所以,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贺锦年淡淡一笑,此时,她已易容成前世中申钥儿的长像,因为贺锦年的身高比申钥儿矮了三公分,所以,她刻意订做了内垫的增高鞋。 在大魏,所有的人都只认得申苏锦,并不认得申钥儿的真身,可眼前的女子许莉却知道。 她嘴角一挑,站出一步,让从窗台缝隙透进来的阳光照在自已的脸上,“我回来了!” 求月票,亲们有月票的话,就支持一下月~咳,好象月不擅于这方面,求来求去只会这一句话~ 正文 106 暗战,揭开谜云(求月票) 章节名:106 暗战,揭开谜云(求月票) “钥儿,是你……”颜墨璃尖叫一声,突然一种诡异甚至不详的感觉浮起,她本能地后退,可身后是一扇关闭的门。 她直直瞪着眼前的女子,和申皓儿几乎一模一样的脸盘,唯独不同的是,她的眼睛亮如星辰! 颜墨璃的反手紧紧抓住门栓,她仿佛每根神经都被冻结了一般,呼吸颤得连自已都控制不住,她是知道申钥儿的本事的,要取她的性命,只是一眨眼之间的事! 如果她知道自已曾对她下过蛊,致她昏迷不醒,从而转变了她的命运,那今日申钥儿一定会杀了她! 而她,根本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钥儿,你真的是……钥儿么?”颜墨璃抖得唇齿在相战,就连一句话都好象都要耗尽全身力气。 她一生给多少人做过心理疏导,让那些特工、保镖看淡生死! 这一刻,方知道,原来死亡的阴影罩在头顶上方时,足以让人所有的理智都殒灭! 四年前,在枫桥行苑的枫雾格,她与桃园谷影卫的一场心理较量中,她成功地突围,让少主子相信她与申钥儿的昏迷毫无干系,成功逃过一劫! 随后,从苍月传来景王殿下千里迎申钥儿回苍月,燕京城百官相迎,一夜之间,苍月大陆连妇孺皆知当年一箭成名的大魏质子护卫是个女儿身,她惊呆了 惊的不是申钥儿真正身份的暴光,而是,桃园谷少主子竟然是苍月的景王殿下! 那时候的她整整半年寝食难安,尤其是随着申皓儿进入苍月,她担心以景王殿下的能力,会顺藤摸瓜,挖出申钥儿昏迷的真相,到时候,她不知道如何应对桃园谷毁灭性的惩罚。 幸运的是,传闻申钥儿一直在苍月的挽月小筑昏迷不醒,而后,竟传出了申皓儿死在了燕京城门。 如今,一晃四年过去,她早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万没料到,申钥儿还有清醒过来的一天。 这时门外响起隔壁房医女关怀的声音,“郭院士,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助么?”显然,是被颜墨璃的惊叫给吸引过来的。 “没什么,只是一只……”本想借口说老鼠,却马上警觉,不能形容眼前的女子是老鼠,以防触怒她,她咽了一下口水,朝外喊了一声,“刚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把裙子给弄脏了,没什么事!” “好,那奴婢就先过去了,郭院士您若有事尽管吩咐!”说完,窗外便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你真的是钥儿?”颜墨璃强自镇定地吸了一口气,再追问一次。 贺锦年随意一笑,淡淡道,“嗯,能知道你是莉儿的,这世界上还有谁?”贺锦年打量了一下四周,阳光从镂空的窗花中透进,寝房中的光线并不是很暗。 视野过处,这是一间极为淡雅的女子闺房,除了妆台和陈列柜外,靠左边的墙上还放了一个巨大的书柜,上面搁满了书籍。淡淡一笑,“本来我想先去找阿臻,可他这会不方便,所以,我过来看看你。听说你这儿的混得很不错,大魏皇太后身边的首席医女,太医院的院士!” “是呀,是……我只是有些意外,都说你昏迷不醒!”颜墨璃神思瞬时绕过千百回,频频自问推理眼前的女子究竟知不知道她昏迷的真相! 首先,这世间仅是她的师父云泪知道她曾给申钥儿下过蛊,但四年前既然放过她,这么多年,她与苍月所发生的事又毫无联系,她的师父,应不会出耳反尔。 最重要的是,如今苍月大陆所有的人都知道申钥儿被申剑国和田敏丽所害,申钥儿因为受了田敏丽的古灵巫术而致昏迷不醒。 唯一知道她真面目的申皓儿又死在了苍月的燕京城门! 她赌,这世间无人知道她布下的这一局! 思路一旦打开,所有的智慧和冷静重重跳回来,泪瞬时沿着眼眶留下,一扫眸中惊魂未定的脆弱,灌上惊喜交加的完美表情,她几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贺锦年,声音里透着轻颤,“你……没事了?我听说你的事了,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指尖带着轻颤缓缓抚过贺锦年的眉心,颜黑璃的一双眼象是带了穿透力一般,直看到贺锦年眸底深处 那里,眸如皓月,清澈见底! 那里,没有过份的虚假开心激动情绪,也没有那种深深压抑的愤怒!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再高深的人也很难隐藏得住自已的情绪! 但她知道眼前的女子不同,她是中国顶尖的中南海保镖,伪装的情绪甚至可以骗过测谎仪,当年,她毕业时,通过测谎仪的测试时,她就是监考师之一。 所以,她还是不敢轻下定义,她扶着贺锦年坐在了摇椅之上,不急不缓地走到窗边,揭开窗帘,又打开窗户,瞬时,阳光充满了整个寝房。 她转身,脸上带着温暖如朝阳的微笑,不着痕迹地瞥了贺锦年一眼,轻声问,“瞧你状态不错,醒来有一阵时间了吧,怎么不来找我?也不肯回大魏……哎,这些年,我倒是担心你,可世人皆知,你被景王……不对,应是苍月的皇帝护着,我不过就是一些普通医术,放在这个时空,缺乏太多的仪器,连手脚都施展不开,也帮不了什么忙。” 她用含蓄的言辞映射,提醒着申钥儿为什么不回大魏,在伴随着婉叹的尾音中,颜墨璃精准地捕捉到,一丝异样的神情从贺锦年的眼底浮起,虽仅一瞬,随着眼睫轻轻一眨便消逝无踪,可她还是能读出,那是一种陷入沉痛的回忆时心情! 她很快就将之解读为,申钥儿知道了申氏一族对她的残害。 贺锦年阖上眼,象往日一般,往那张舒服得令人昏昏欲睡的摇椅深深一靠,因为重力的后移,摇椅便一上一下地轻轻摇晃起来,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轻轻揉着太阳穴,声音呢喃中带了些许的冷漠,“醒来有一阵了,只是躺了四年,身体各个机能都在下降,尤其是肌肉感到无力,所以,在做复健。” 四年前贺锦年的五策揭开了申氏一族的真面目,原本,按着她的计划,在顾城风登上帝位后,她的下一个目标就是颜墨璃。 只是当年她答应了顾城风,不再踏入大魏一步,所以,她的复仇不得不暂且搁置! 而在她知道自已就是姚迭衣时,她回忆起两次死亡,她的生命中都曾出现过同一个女子,那就是现代的许莉,大魏的郭岚凤。 可她搜遍枯肠,也找不出自已和颜墨璃之间有任何的恩怨,甚至,她分析不出颜墨璃如此处心积虑置她于死地的动机! 颜墨璃是受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她并不是一个噬杀的人,而且,她是个心理师,在心理方面应不会有严重的杀人暴力倾向,否则,她不会成为她们的心理疏导师,所以,她断定,她和颜墨璃之间肯定存在着致命的恩怨! 虽然她因为承诺不能亲赴大魏,但她找到了叶明飞,她思忖着,以叶明飞为首的影卫既然能在大魏挖出她就是申苏锦的真相,那他一定有办法替她查出有关郭岚凤的秘密。 这一问,竟意外地知道郭岚凤竟是桃园谷的弟子颜墨璃。 有关桃园谷的事情,贺锦年也仅仅是从燕京城门之变时,白里杀臣服在顾城风的足下,贺锦年方从顾城风那里得知,原来白里杀的新续娶的一个妻子为他诞下一个儿子,而这个女子正是桃园谷的弟子。 顾城风告诉他,在朝臣里,尤其是武将,身边的家眷有不少是来自桃园谷。 这也是他在短短几年时间,拿下苍月的重要手段。 既然颜墨璃是桃园谷的人,她却擅自对她下手,这显然更不合理。 她现在就是来找这个答案! 因此,她暂不会动手杀她,因为她认为,颜墨璃两次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绝不是巧合。 她预感眼前的藏得最深的女子很可能与百年前的姚迭衣有着某种恩怨,她想破除血咒,就得从这个女子身上打开缺口,揭开百年前的真相。 因为颜墨璃曾给申钥儿的身体输过血,破了申钥儿第六感觉对她的窥探。 她现在易容成申钥儿,让颜墨璃对她产生松懈,这对她反侵入颜墨璃的思想,很有利。所以,现在,她能清楚地感应到颜墨璃此时的情绪,她在害怕、在挣扎、最后自已进入理论思维的误区! 颜墨璃走到书桌边,挑着桌前的几盒茶罐,随口问,“要喝点什么?这里只有茶,可没有咖啡和红酒!” “这还需要问我?”贺锦年睁开眼眸,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睨了一眼颜墨璃,“老规距吧,就喝你调制的宁神茶吧,我赶了一夜的路,真有些倦了,我想先在你这歇息会,等天稍黑一些,我去找阿臻!” 颜墨璃瞬时整个心都安了下来,唇角的笑绽得更为轻松,喝了她特制的宁神茶,整人个的精神就会放松,那她就有机会对她做一次催眠。 如果贺锦年对她有防备之心,怎么可能轻易把自已交代给她? 宁神茶她这里一直有备,这些年,秦邵臻常常夜不安寝,她给他配了不少,但她不敢轻易对他进行催眠,因为这个时空的人,因为对催眠不了解,很可能会将这归类于邪术。 泡好热茶后,颜墨璃端到贺锦年跟前,递给她后,见她轻啜了几口,便拉了一把凳子在贺锦年的身边坐下,象往常一样,两指轻轻扣上她的太阳穴位,六轻一重地按压起来。 少顷,感觉到贺锦年的呼吸越来越缓慢后,她轻轻地在她的头顶问了一句,“要给你做催眠么?我给你释放一下压力!” 贺锦年嘴角轻轻抿开,声音显得懒洋洋,“稍等一会吧,你按得很舒服,等我自然睡着后,你再帮我催眠!” 这一刻,贺锦年通过颜墨璃指尖传过来的细微脉动,她的超强的第六感开始去解读大脑和心脏传来的一些信息。 随着颜墨璃指尖的摩擦她的太阳穴处,慢慢产生了一些热量,她收集到的信息便越来越多,最后,她看到了一组画面 画面中先是出现许莉,穿着一件很普通的迷彩服,贺锦年分辩得出,那是军训时的服装,而许莉的模样显然比她记忆中的青涩很多。 接着出现一个女子,年纪也和许莉差不多,也穿着同款的迷彩服,贺锦年判断,她们应是某大学的同学。 视野突然跳出很远的距搞,她看到两部加长的车往校门驶来,尽管很远,她还是一眼就判断出那是一辆加长的宾利! 车子停在一群的女孩面前,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其中两个正是之前穿着迷彩服的许莉,她似乎精心打扮了一番,但衣服款式虽不错,但显然面料和做工都显得极为普通。而另一个女生穿着chanel的金色短上衣,配着一条白色的灯笼裤,那时尚少女朝着宾利扬手,开心地叫,“哥!” 下来的是两个司机,打开两部车的车门,让八个女生上车。 许莉和那少女坐在了前面一辆,这时候,她注意到在司机后排的右侧,坐了一个极为年轻的男子,若非是贺锦年在窥探时,已做了足够的心理建议,她的心跳肯定会骤然加速! 因为,车内的年轻男子的脸和秦邵臻一模一样! 他穿着一件月牙色的衬衫,扣子开到半胸,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精壮性感的蜜色胸膛,墨染的眼眸在微醺的夕阳里,如祸水! 他很随意地和那chanel少女在聊天,淡淡一笑时,那种自眉眼散发出的优雅,足以成为一副昂贵的油画。 贺锦年听到,chanel少女向许莉介绍她的堂哥,他叫路郁也,而许莉称呼那个少女为路雅。 贺锦年从她们的谈话中得知,路郁也刚好到他们军训的部队找人,遇到堂妹,就请他们一整帮人吃饭。 这时,颜墨璃突然抽开手,贺锦年听到她正在摩擦着掌心,她推断,颜墨璃会有掌心的热度给她按压整个前额,她倏地马上集中念力,准备整个人侵入颜墨璃的左半脑皮层,然后去感知到她大脑中的神经元,最后,用许莉的视野和情绪去感受看到的一切! 很快,视野一换,她仿如坐在了车边的靠窗的位置。 两部宾利加长车子将她们八个人送到一个郊外的私人会所,许莉穿过半敞开的窗子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那时才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是这么大。 当车子穿过相对狭窄的通道后,驶下最后一个斜坡开始慢慢缓行,车子缓缓驶过一条长长古道,两侧满目葱茏,枝叶繁茂的矮树被修剪成完美的希腊神话中的雕塑,错落规则地散布四周,车子最后在高挑欧式拱门前停下。 两排身穿制服的仆从立在门口迎接,会所的总管是一个面目严肃的中年男人,立在最前的位置,看到他们下车,所有人恭敬地弯下腰来,向他们一众人等致敬。 那一日,她第一次品偿到世界顶级的产自Beluga鱼子酱,用精致的水晶盘配以贝壳匙,身后是一排清一色服侍的男佣时不时地为她递热毛巾,添加红酒。 那一日,她一直低头静静地,小口小口地品偿,其实,她的眼睛从没离开过他。 从那一日起,路郁也这个男人就根植于她的内心,在不知不觉中枝叶茂盛占据了她整个躯体。 她开始接近路雅,大一的新生友谊建立得很快,不久,她就成为路雅形影不离的好友,并且断断续续从路雅口中得知路郁也的一切。 生日那天,她故意说很想去本埠最豪华的俱乐部开开眼界,可惜那个地方是会员制,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进不去。 路雅豪爽地告诉她,找她堂哥就行。路雅马上拨出电话给路郁也打电话,没过两分钟,路雅就颇为得意地告诉她,她的堂兄会安排好一切,让她们晚上七点在校门口等着就是。 那一天的生辰是她最高兴的一天,她用所有打工积累下来的钱买了一件中高档的时装,并让路雅给她化了裸妆。 路郁也虽然没有亲自来接她们,但司机已准时在校门口恭候,她在所有进出校门学生的羡慕的眼光下,坐进了那一辆豪华的宾利车。 到了俱乐部,已有门童候着,带她们进包厢,她惊异地发现,包厢里早已衣香鬓影! 她虽然穿着一身相对她们廉价很多的裙子,可路郁也报上她们的校名时,倒让一席的人对她们侧目而视。 那不是靠钱或是学分能进的学校,只有他们这些生活在顶端的人才知道,这一所学校看似普通大学,却并不参加招收全国统一的高考生,只招收一些特殊人才,毕业后,在国家特殊的机关服务,可享受团级以上的军籍。 她受到了众人的尊重。后来,她知道,那天居然也是路郁也的生辰。 那一天是她最幸福的一天,可也是她最切骨痛恨的一天,未散席时,路郁也突然离开,而后,在她等了三个多小时后,她在大堂的侧门处,看到路郁也扶着一个半昏睡的少女从电梯里出来。 那少女的头半埋在路郁也的脖子处,头发剪得有些短,可能大堂的灯光有些刺眼,她看到那少女突然侧开了脸,她清楚地瞧见,少女很年轻,她估算着很可能是未成年,不会超过十八岁,五官非常精美,脸颊上却有两抹不正常的红润,她从那少女飘移的眸光中判断出,那少女可能是服用了某些禁药。 “好了,享受够了吧,再按下去,我的手腕就要断了!”颜墨璃轻笑一声,站起来,瞬时切断了贺锦年脑中的画面。 她缓缓睁开双眼,嘴角淡淡地释放出一缕轻松的笑,呢喃道,“岚凤,你的手法越来越嫌熟了!” 方才,最后一个画面切在那个短发少女的脸上,那是她自已……十七岁时的自已!她当时军校尚未毕业,所以,头发不能留长。 可为什么,在她自已的记忆中,从不曾有这样的片段,她甚至不知道自已何时去过那种豪华的俱乐部。 “没办法,太后的身体不好,我每天忙来忙去的,其实就一个病人!”颜墨璃站起身,走到窗台边,从抽屉里取出一条炫丽的银链,贺锦年庸懒一笑,提醒道,“等我睡着了,说了些什么,别忘了给我做记录!” “我说大小姐,别计究了好不好,这里没有录音设备,我也只能尽量了,不可能一字一句地全记录!”颜墨璃将凳子移到贺锦年的身边,对她轻松了眨了眨眼,低声道,“来,先看我的眼睛……” 贺锦年睨了她一眼后,打了个呵欠,闭了闭眼,“嗯,开始吧,许大医生!” 接下来的,轮到了颜墨璃的对她精神世界的窥探。 贺锦年其实一点睡意也没有,颜墨璃的安神茶对她没有一丝的用处,因为她服用了近四年的雪莲丹,她对很多毒药、迷惑人的神智方面的药都有奇强的解毒能力。 颜墨璃的问话一开始就绕着谁害了她、她毫不犹豫是说出了申皓儿和田敏丽两人。 当颜墨璃以诱导式的问她如何知道真相时,其实最简单的说法,说是回答一切真相是顾城风告诉她, 可回答她的那一瞬间,她竟心生顽意,低低碎碎地用一些恐怖的颤音回答,“我昏迷时,灵魂是飘在地窖中的,我看到田敏丽和申皓儿给我布邪阵……后来,郭岚凤来救我了,她从我嘴里拿出一只虫子,还带了影卫来,救走了我,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城风的人……” 几乎在一瞬间,贺锦年明显地感觉到颜墨璃的呼吸和心跳开始不正常! 她知道,颜墨璃是桃园谷的人,贺锦年道出这一点,足够让颜墨璃战战兢兢、寝食难安! 吓的就是你!贺锦年心中无声窃笑,但她的呼吸马上配合出相对的急蹙以及心跳加速,表示自已在梦中对看到的一切感到恐怖。 颜墨璃接着问到她回大魏有什么目的,她倒是直言,听说广阳镇发生三千人死亡的命案,因为广阳镇是在苍月和大魏的交界处,她想来找秦邵臻,主要是想了解真相。 颜墨璃显然对此一点也不关心,一语带过。 “钥儿,你记不记得那场爆炸的事故……”声音明显带了几分虚无飘渺,象是来自遥远的天际传来的一种声音,而后被锁进一个封闭的空间,在里回荡不绝。 贺锦年呼吸正常,脸色不变,心却诡异地漏跳了一拍,幸好这时空没有心跳侧试仪,仅漏跳一拍,很难被查觉 她放缓声音回答,“只记得爆炸时火光一现,接着,睁开眼,就到了这个时空,成了婴儿!” “你真不记得事故后的……事?”颜墨璃的声音仿佛近了一些,贺锦年知道她在观察自已眼睫是否不正常颤动。人在撕谎时,除了心跳、呼吸变快外,还有体表的汗液,眼睛的抖动次数,甚至体内的一些激素都会产生变化。 “不记得!”贺锦年坦言,同时,她也意识到,那一场事故,她并没有自认为的当场殒命,而很可能被同伴营救,否则,颜墨璃不会如此小心翼翼地提起她事故后的事。 凭此她就能推断,她穿越前的某些记忆也被颜墨璃动了手脚,这种能力,显然不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心理师就能拥有,颜墨璃的身上很可能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只可惜,这时候,她是处于被动一方,只能装着机械般地回答颜墨璃的每一个问题。 最后,颜墨璃安静了很久,开口时,竟带着犹豫地情绪,“你还爱秦邵臻么?” 现在她已基本上笃信,她与颜墨璃的恩怨不会脱开秦邵臻,因为方才侵入她的大脑皮层时,她借用了她的视野和情绪看到了真相。 回答“是”,肯定是成功添了颜墨璃心口的堵,可她不愿意用这种方式,这一生,她只会爱一个人,这个人只会是顾城风,“爱”这个字,她决不会轻易用到另一个男人的身上,既使是违心。 说“不爱”,颜墨璃一定舒服得四肢百骸都通顺,显然,贺锦年不是一个愿意让仇人好过的女子,哪怕是施舍一点点的精神慰藉。 世界上最难受的是什么,明明是自已最憎恶的人,却逼着自已故意与她相处胜欢。 所以,她要扔给颜墨璃一只苍蝇让她时时刻刻地含在嘴里!于是,她婉叹一句,“我依然关心他,所以,这次回来,顺便给他选新娘,他说过,他的新娘要经过我的认可!他是个信守诚诺的人,否则,四年了,他的身边不会连一个妃子也没有!” 当年颜墨璃在催眠时,从她的嘴里撬出了申钥儿将自已许配给秦邵臻之事。 其实也说明了一点,申钥儿对秦邵臻的姻缘有影响力。 贺锦年静静地等着颜墨璃自取其辱! “钥儿,既然……你的意思是要为他寻一个,那你看我,如何?”问出口后,她忍着心惊肉跳等待结果感觉,眼睛定定地落在贺锦年的脸上,浑然不知,因为太过紧张,她的气息已停滞在肺腑之中。 太后只不过许了昭仪,若是秦邵臻执意给她更高的份位,想来,太后也不会太过拂秦邵臻的面子。 “你毕竟是庶出,而且,你行过乞,恐怕不宜站在阿臻的身边!如果你是为了你的家族,倒是你嫡姐是个人选。”语声中带着无限的婉惜,心中却频频窃笑,对于一直以自已受过高等教育引以为傲女子,竟被逼至行乞,且四年前曾被人公然做笑柄挂在嘴里。 如今,太后掌权,她又是在后跟前的红人,自然无人也再提半句,时间长了,自然就被人慢慢地淡忘了。 而现在,被一个最知根知底的人狠狠地撕开她小心翼翼掩护的伤疤,那当真是比死还要难受! “行乞……”是的,既然她知道她是桃园谷的人,断不可能不知道她一生引以为耻的事。 象是被当众剥得一丝不挂历般,颜墨璃羞恨之极,烧的她浑身颤抖,那种被活活折辱至死的感觉再一次袭上心头,最令她的心揪到仿佛被狠狠绞成碎末的是,居然,提起了她的嫡姐,那一个分分钟想把她踩在脚底下的郭岚冰! 脑中倏地晃光今晨在慈宁宫看到郭岚冰坐在秦邵臻身边时,那一脸娇羞的模样,疼得她整个人都惊跳了起来,手中的银链一时不慎,甩上了贺锦年的脸。 瞬时,贺锦年惊醒地坐起身,她眸光倏地异常凌厉地刮过颜墨璃的脸,几乎在同一时间,马上意识到自已方才是接受催眠疏导心里压力,她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地躺了回去,眸光依然落在颜墨璃的脸上,神情状似很不解地问,“我说了什么,你伤心成这样?” “没……没有!”颜墨璃勉强挤出一笑,可还是没忍住鼻腔内的涩意,带着浓重的哭音,“我只是太生气了,你的娘亲和姐姐居然……这样对你!” “哎,和衣冠禽兽有什么好计较的!别气了,瞧,眼睛都流出来了!”侧首,贺锦年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 双方的一场较量结束后,贺锦年理所当然地差谴颜墨璃去给她弄吃的,并毫不客气地点了几样自已平常最爱吃的现代菜,很显然,她是让颜墨璃去掌厨! 她想,颜墨璃肯定一边煮,一边恨不得毒死她! 可贺锦年对危险有与生俱来的直觉,这一点颜墨璃自然一清二楚,所以,她断不敢给她下毒或在她清醒时再给她下蛊。 足足等了三个时辰后,颜墨璃方灰头土脸的上来,按着贺锦年的要求做了四菜一场,那是标准的淮阳菜,朱麻子炖肉胡辣汤、淮阳馄饨、张家驴肉汤、烧蒲菜、盖家锅盔。虽仅是四菜一汤,且这些材料在皇宫中不难找,那淮阳馄饨却很费时费劲,且在御膳房中无人能打得了下手。 贺锦年边吃边赞,频频夸颜墨璃是出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的好妻子,谁娶谁有福份。听只得颜墨璃僵笑到嘴角直颤。 贺锦年知道她那是气的! 最后,吃饱笑足后,才抹了嘴道,“这馄饨真不错,吃了还想再吃,可惜太饱了!” “想吃还不容易,说一声便是,我给你做!这又不是太麻烦的事!”颜墨璃嘴角含着矜持的笑,桌下,颜墨璃的十指狠狠地揪着自已的裙子,有一瞬间,她甚至大脑里出现幻觉,看到自已拿了桌上的箸子就往贺锦年的一张嘴插去。 虽然她是一个优秀的心理师,对很多言辞能自动过滤,自行调节心理,但贺锦年时不时地赞她谁娶谁有福份,不亦于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她的脸上煽,就是几个时辰前,她还告诉她,她是个庶女,行过乞的人,不宜站在秦邵臻的身边! 此时月已上柳梢头,贺锦年跟颜墨璃要了一套夜行衣,她推开窗户,眸光平静如水地看向那一轮明月,缓缓低首时,脑海里浮现在秦邵臻给她描出的皇宫地图。 身后,颜墨璃嘴角绽开一丝深浓的嘲意,声音却温柔得象邻家大姐,“钥儿,要不要我带你过去,这里离皇上的寝宫有一段距离!我担心......”话未说完,窗边的贺锦年蓦然回首,颜墨璃一惊,甚至来不及收回眼底那一抹讽意,半张着唇,余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不必,我慢慢找,大魏皇宫也就这么大,只要不出高墙,总会找到!”说完,轻轻一跃,跳出了窗外,颜墨璃上前一步,看到空中如夜鹰的贺锦年,眸中闪过一丝的钝痛,今夜,她知道于自已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每日碎碎念,月票~ 正文 107 伤食的爱 章节名:107 伤食的爱 贺锦年并未先到秦邵臻的寝殿,而是到了另一处,大魏冷宫。 她站在记忆中的那一方土墙之上,月光透过薄薄的云层孤寂地打在她茫然沉痛的脸上,此刻,她象一个伤食的人,明知看到了会流泪,会伤心,她还是忍不住来这里瞧一眼,记忆中,她就是在这两人高的墙内,困了整整半年。 半年的岁月在墙外的世界里渡过,不过是眨眼之间!可在这里,她耗尽了她一生的力量,也是在这里,她将秦邵臻一点一点地从心里抠出来鲜血淋漓! 因为,这里的岁月,太痛!太痛! 痛得她重生后,甚至连回忆也不敢踏进这里半步 但今晚,她想来证实一下自已,是不是已经能坦然面对一切的过往,如雁过无痕、叶落无声! 进入冷宫后,每日清晨醒来,不是因为听到清晨的鸟儿的欢叫声,而是被一声声刺耳尖锐的嘲笑,伴着撕心裂肺地痛哭声吵醒! 就在她的门外,几个宫妇架住一个女子的两只胳膊,裤子已被褪了,青白干瘦的两条腿被另两个妇人捉住,只见一个妇人拿着一个棍子在那女子腿心处乱撞! 这个游戏她们天天玩,乐此不疲。 那女子的哭声由初时惨绝人寰的痛哭,到最后奄奄一息。 她在苍月皇宫五年,向来知道,后宫从不是一个暖情的地方,冷宫更甚,在这个肮脏黑暗罪恶的地方,在年深日久的残酷等待折磨中,磨掉了所有人性里真善美,他们彼此仇视,漠视人命,甚至幸灾乐祸,这里与世间像是一种仇恨的对峙。 她从不愿参与这些游戏,但树预静而风不止! 一日,还是有一个妇人踢开了她的门,拿着一个木棍要求她去桶一个不服从命令的妇人,她当场便拒绝! 她自知之明,她已无力在这里为别人伸张正义,但她不愿意把自已的人性抹杀在这里。 可当夜她便被人扔弃到冷宫后面的一个池塘里,一个妇人纠着她的一边耳朵,在她耳边狞笑着,“申八小姐,哀家最恼有人在这里无视哀家的命令,哀家忍了你快半年了,就算你是申家的小姐又如何,半年了,你能出去就早出去!不过,要你死的却不是哀家,是你父亲的一个小妾,那个苍月的公主,你做了鬼后,可别找错了人!”说完,半褪色裙裾在她转身间飘扬而起,带着惯有的气势,于带四个妇人离开。 她的身体已发麻至无感,半个身躯浸在水冷的水中,似冷得不行,神智又似受一股情绪刺激,大脑偏生清醒得发出近乎崩溃的颤抖。 既使有着强烈的求生欲望,但身体早已软绵得发不出一丝的力量,明明离生存只有一步之遥。 当天空微微发亮时,开始有晶莹雪粒落在她干枯的发顶上,一点一点地没入她的头皮,带来沁入心骨的冰冷,申钥儿眼神已是前所未有的浑浊空惘,那瘦小纤弱的身影几乎要被飞雪融盖,她知道,她在静待死亡的来临,再过不久,便会走到一个永恒冰冷的世界。 就在最后一丝的神智也要消散在天地之间时,一阵急慌的脚步传来,眼角扫过,只看到一个青色的袍角…… 很快,她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情里,皂角的香味扑鼻而来,好像熟悉万分。 她的脸颊被一只温暖而又干燥的手轻轻的拍抚着,只觉浑身都松弛下来,温暖得不想睁开眼。 好暖啊…… “钥儿……”焦急而又亲切声音响在耳边,几乎将一切都幻化成梦境。 申钥儿用力睁开眼,便触及到一双拂动忧伤的眼眸,满含着慈悲,是六月,那一双琥珀般的美眸如一掬能净化人心的圣水。 再也撑不住了,她好想睡一觉,在他温暖的怀里,安安心心地睡上一觉。 再睁开眼时,如梦惊醒,头脑沉甸甸的,申钥儿有些艰难地睁开眼,发现眼前似乎有一张脸在自已眼前晃动。 “谁?”痛苦地呻吟一声,申钥儿本能地想捉住对方,她想要起身,她想要逃开,远离一切危险。 岂料大脑又陷入一阵晕眩。 “钥儿,你先躺着,你在发烧。”见她醒来,六月终于轻轻地嘘了一口气,骨指修长的手按住她的双肩,带着安抚道,“刚喝了药,你莫动!” 终于看清楚对方,申钥儿喜极而泣,神色中带着迷惘又掺杂着一丝激动,竟有些语无伦次,“六月……六月……怎么是你,刚刚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六月清忧明澈的眼眸,亦带着几分恍惚幽迷,从知到申钥儿要成为大魏皇后之后,他们就没有再见过面。 六月双眸凝聚起深层的惊茫与忧郁,一启唇,声音便透出干裂的嘶哑,“钥儿……你怎么会又变成……为什么这样……”似乎至今仍无法相信,她真的就在自己眼前。 申钥儿见不得六月为自已伤心劳神,即刻敛悲伤,故作轻松地眨了一下眼,嗔道,“别哭,别哭,我是打不死的小强……瞧,这里不过是条件差了些,还是能遮风避雨的,我什么苦没吃过呀,这回不过是冬天泡个凉水浴,就当是强身健体!” 六月见她虽消瘦不成人形,但一双眼还是神气活现,心下略宽,“你总归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会在冷宫?” “我的一言难尽,要细说的话,可以说过一天一夜,你先说说,”她忍不住手又抚上他的额头,心里一揪一揪地难受,偏生脸上不能露出半丝的脆弱,“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冷宫里?” “汴城都传遍了,说你刺杀了申苏锦,被皇上囚进了冷宫,我不相信,你明明就是申苏锦,所以,我买通了一些人混了进来!”他有时,真恨自已力量博弱恨自已救不了她! “钥儿,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眼前的她太苍白,但变得再多,面前女子的容颜,亦如在梦中缱绻了千日万夜,从不曾有一日离心! 申钥儿见瞒不过,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在六月的泣不成声中,申钥儿反而安慰地拭去他脸上的泪,眸中没有一丝的怯懦,“如今我知道,有些事,明明知道什么是真相,偏偏什么也做不了!眼下,我除了忍,我暂时还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但是”命运如此多艰,反而激起她骨血中最深的执着,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偏要执着地走下去,决不逃避,“我永不认输!” 六月一时心神激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顾不得一直坚守的分寸,一把将她拥住。他怕,仿佛一松手,她再一次会消失不见,一圈一圈地收紧,“你不能再留在这,那些女人全疯了,钥儿,我得带你走!”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已失了分寸,眼神都慌起来,忙松开她,他苍白雪暇的面容突然蕴着一抹深情红晕,“钥儿,你现在的身份,皇上一定会为难你。不如我想办法带你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远离这里的纷争。我……我来照顾你!” 素日这样云淡风轻的人,竟也有这般失态的样子,申钥儿唇角边却勾起了一个促狭的笑容,“六月,我好喜欢你的怀抱,虽然你瘦了点。”很满意地看到六月的脸红到耳朵后,方收敛了玩闹,“我现在没办法离开,实话告诉你,郭岚凤控制了秦邵臻,在他身上下了蛊,我在这里,至少可以警醒郭岚凤,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可你一定要留在这么?不如,你把真实的情况告诉皇上?”六月心里笼上一层淡淡的哀愁,空落落一片,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我不能拿阿臻的性命来冒险……”申钥儿重重的摇首,眸中近乎斩钉截铁,“凡事再难,总有个出路,我不怕!我从哪里跌倒,我就从哪里爬起,郭岚凤对我的伤害,我一定要逐笔讨回。六月,这宫里你呆得也不安全,郭岚凤和顾宝嵌完全是个疯子。我怕她们知道你是知情人的话,也会对你下手。” 六月摇遥首,垂眸片刻,低叹一声,不以为意道,“我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条命!” 申钥儿脸然微变,沉了声,带着苛责,“可你这一条命,对我弥足珍贵!六月,你是我心里的一道港湾,每当我航行累时,也唯有在你的肩膀才能让我靠一靠!六月,为了我,你好好保重,你若有什么事,我会支撑不住的。” “可这里,不是人能呆的”他今日要是迟一步,那后果不堪设想。 “没事,以后我会多加防患!”其实连她都不知道将来要如何防,她的武功早已尽失,形同废人! 他看着她,双唇翕动,无声地说了一句:钥儿,我多想你能靠我一辈子,既使只是肩膀也行!可唇边,却唯有无耐地吐出一句,“你总是这样,把别人放在心上,对自已却如此不在意!” “嗯,以前那样开开心心地过,走马溜街打抱不平,如今想来,我这一生,最开心、最轻松的时光也是在认识你的那一段时间。”只是她不能就这样扔下秦邵臻,他太苦了! “他会将申苏锦的帐算到你身上,我怕他”他惧怕秦邵臻极怒之下会杀了申钥儿。 “快,快,快,躲一躲,皇上往这里来了。”一个小太监迈着细长的腿冲过来,捉了六月的手便道,“你快避一避!” “皇上到哪了?”申钥儿打个激灵,随即想到什么,转首劈口便问。 “还没进永春宫了。”小太监倒是很伶俐,拉了六月往后门的窗子处跑。 六月极为担心,脚步一滞,却被申钥儿狠狠一瞪,“六月,如果不想死在这,还连累一群人,就马上离开!” 小太监更急,使了力把六月往外拖,“快点,要是给发现了,全都得掉脑袋!” “钥儿,你保重……”六月咬咬牙,不再迟疑,攀上窗沿后,便随着小太监往围墙外爬! 她不知道秦邵臻为什么会来这里,但她有预感,这是冲着她而来的。 转瞬之间,甚至来不及再多想,秦邵臻一众人已跨了进来,身后紧跟两个宫女。 秦邵臻一见到申钥儿,眸中就明显晃晃地跳跃着厌憎,一指,“就是她!” 宫女走上前,不客气地指着申钥儿,“把衣服脱了!” 申钥儿诧异万分,不知是何种状况,抬眼看向秦邵臻,却见他连一眼也懒得看自已,只得问宫女,“这是” “不用问为什么,你脱了衣服便是!”宫女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询问,上前一步,直接架住了申钥儿的胳膊,唤另一个宫女,“你来搜!” 申钥儿武功虽被废,但对近身的人却懂得如何摆脱肘制,一挣,那个宫女腕上一疼,踉跄一步,松了手。 申钥儿猛地冲到秦邵臻的身前,仰着头狠狠地盯着秦邵臻,凛声问,“皇上,莫说是脱衣裳,便是皇上要我即刻死,申钥儿也不敢违抗。只是钥儿有二问,可否先请皇上回答?” 秦邵臻被这种熟悉的倔犟的眼神刺了一下,竟忍不住凝眸看多瞧了她一眼。但迅速又化为冰冽,这冷宫岁月倒将此女的性格磨出三分棱角,“你问,朕倒想听听,你有什么办法让朕改变心意?” 她无视两个宫人眼中的不屑笑意,直视着他的眸光,缓缓地问,“皇上是否三媒六聘去申家求娶申钥儿?” “不错,那又当如何?”他亦看着她,连冷笑都凝滞,全然是不屑。 “不如何!”她笑着,不卑不亢,“钥儿只想再一问。大婚当夜过后,皇上是否下旨解除与钥儿的婚约?” “没有!” “按大魏的婚俗,只要男方不解聘,女方虽未正式过门,亦算是男方的人。皇上自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想来,也不会不承认申钥儿的身份。请问皇上,自盘古开天以来,有哪朝哪代的皇帝会让人当众撕了自已女人的衣裳?”这样的话说出来,连她自已都难受,可偏生要含笑着说出来。 秦邵臻哑然失笑,那双深幽的瞳孔象要吸食了她一般带着嘲笑地看着她,就像看一个笑话,“你也算朕的女人?你拿个婚聘来要挟朕,你当你是谁?七仙女还是嫦娥?若非是阿锦说你百般好,我秦邵臻连一眼也不会看你这蛇蝎女子!”秦邵致已不耐与她再言语纠缠,语未落,手已飞速制住她的穴道。 两个宫女见状,迅速上前手脚麻利地,一件件将她的衣服剥下。 严寒的冬日,这里没有任何取暖的东西,寒风挟着冰雪的穿过破败的窗子打在她的身上,好冷……好冷。 当旧袍脱净,只剩一件勉强能蔽体的肚兜时,申钥儿眼睛迷离地看着屋顶,一点一点将眼泪吸收在眼眶中,低下头时,声音更加平静,冷冷问,“皇上,如果还要脱,能否让我自已动手!”既使是最后的尊严被撕毁,也得由她亲自来! 阿臻,但愿你永远不知道,你曾经这样委屈了你的阿锦! 秦邵臻蹙着眉,与她冷凝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就那样看着他,却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他不在意地挑唇一笑,挥手解了她的穴。 一个宫女在一旁检查着她脱下来的衣物, 而另一个宫女,从头到脚一处一处地寻,从发丝到脚底查看着她冷得发青的身体,甚至用手指挑开她最隐蔽的地方。 就算是剥鳞,一片片地被剐下,也终有结束的时候,当宫女躬身回报说没有时,她忍不住开口问,“皇上,可否对民女的身体感到满意!”她嘲弄地笑笑,到现在她甚至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静默不语,眼中毫无温度可言,正是眼前的女子,恶毒地刀刺进了申苏锦的身体! “那我是否能穿上衣裳?”她想尽量保持着笑容,仿佛那是最后的尊严,她在秦邵臻不置可否中蹲下身子将衣服捡起。 申钥儿瑟瑟地一件一件将衣服穿上,拼命地睁大眼睛,夸张地想扯出一丝笑容,钥儿不要哭!不要哭!为了阿臻,受再大的委屈也值的。他为你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你不过受点难堪而已,哭什么呢?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蔌蔌而下,连关都关不住。 破败的房中不知道何时就剩下他们两人,他冷冷地看着她哭。 “收起你廉价的泪!朕问你,当初阿锦给你的信物在哪?”当初阿锦从苍月回到大魏时,曾对她说,到时,他会让他的八妹申钥儿拿着信物来接他回大魏。 可他等到的却是申家七小姐,并告之申苏锦昏迷不醒,而申八小姐因为怕路途辛苦,又担心苍月危险重重,不肯来,所以,她自告奋勇拿了信物接他回大魏。 申钥儿一怔,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当初申皓儿拿走信物,等过了一年她清醒过来后,便开始做复健,接着就投入到苍月和大魏的战争,虽然大婚前,她有向申皓儿开口问信物之事,但申皓儿说隔了这么久,东西早就遗失了,她想反正要大婚了,也没放在心上。 如今,突然被提起,她确实不知从何说起,触到秦邵臻阴鸷的目光带着凌人的杀气,她紧张得喉咙发干,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 “快说,否则朕就杀了你!”她一脸无奈甚至无辜的表情终于触怒了他,他突然发狠地掐住她的肩膀重重往墙边一摁,她整个人象小鸡一样被提起然后“砰”地撞到土墙上,原本就瘦弱不堪的身体怎么禁得这样的蛮力?只觉得全身的骨架都要被撞散了。 可他依然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有力的手指一节一节地收紧着,指甲几乎掐进了她的骨,痛得她以为肩膀处的骨头被捏碎了。 “你们……刚才不是检查过了……没有,真没有……”她痛得连连吸气,“阿臻,我没有杀阿锦,你冷静一些想一想,我为什么要杀他?” “你还想嘴硬,贱人……因为阿臻是因你昏迷,是你害了他,你怕他醒过来,是不是?是不是……”他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猎豹,此时光凭他眼神就能将她拆解入腹。他狠狠地抓着她,将她整个人再次一提,摁在墙角,几乎要将她嵌去,“你最好别考验朕的耐性,就算朕不杀你,朕也可以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蛮暴的戾气扑在她脸上,阻寒的眼神让她相信,如果她给不出答案,他真的会杀了她! “你为什么要杀阿锦,他是你的兄长,对你又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说,我给你一个痛快!”秦邵臻伸出单掌掐住她的脖颈,身影不动,手指一节一节地收缩,可他的眼睛似是千里冰封般,一点一点地在凝结着,那曾经泼墨般的瞳孔竟缓缓地透出一股灰白的雾气,“我真想杀了你,可我答应过阿臻,要一辈子护着你……”语未尽,一口腥甜地血冲喉喷出,胸口处被撕毁般的疼痛几乎让他站不住,他极力地稳了稳身形,踉跄几步,手扶墙壁稳住自己。 “阿臻,你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她预感到他似乎蛊毒发作了,她直想狠狠摔自已几巴掌,她不该和他提起申苏锦之事。 她扑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目光也开始变得涣散,眸中渐渐蒙上一层死水般的颜色,但他仍然有力地将她狠狠地堆开,“滚,你这贱人,离朕远一些。” 她光熟稔如爱人般地关怀举动,对他却象一根刺,他拼了很大的力气才压制住欲将她杀死的冲动,他一边扶着墙沿着壁走着,一边喃喃自语,“阿锦,我答应过你的,我一定会做到……你八妹…。我不杀!。我不杀,我不能让你伤心……我不能……” 她的心被剖离成碎片,因为,她从他一路沿墙摸索的动作中知道,他的眼睛看不见了……可她再也不敢上前去扶,她怕再刺激到他! 他终于离去,她全身脱力地着跌倒在地,风雪拼命地吹打着破败的窗子,寒意如网兜头罩下,她想过去把窗子关上,身体像散了架一样,只是感到疼。她的肩膀,她的心,她整个人,疼得撕心裂肺。可是,她已经哭不出来。 终于爬到窗角下,她撑着墙想站起来把窗子关上,如今她的身体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摧残。 突然看到,院外的雪地中,一抹明黄半掩埋着,心下大骇,她突然含糊地逸出一声,不知生出哪种力量,她很快地跑出房间,冲了过去。拨开掩在他身上的雪紧紧地抱住了他。 “阿臻,你怎么样了?你醒醒,醒一醒……”轻触鼻息,似乎感觉不到气息,她绝望地仰天朝外嘶吼着,“有没有人,来帮帮我,皇上昏倒了,来人……”她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捏着他的脸,秦邵臻静静地躺在她怀中,从他的面庞到被雪水湿透的绸衣都泛着一层淡淡的青光。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霜白。 外面的侍卫远远地听到声音,急忙冲进来,申钥儿冲着其中一个侍卫嘶吼道,“敢快去叫郭医女,就说皇上旧疾犯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如果这就是结局,如果这就是命运,老天,你何其残忍? “快来帮我,先把皇上弄进屋。”她冲着一个手无足措的侍卫喊了一声,双手从他肩下绕过,欲扶他先站起。 两人合力将秦邵臻安置在床榻上,申钥儿道,“你去找火盆,这里太冷了,快……” “阿臻,你醒一醒,别睡好不好……”她脱着他身上湿透的衣裳,发现他的身体倾冷得历害,那被褥怎么也温暖不了他。 她咬牙,脱光自已身上的衣裳,只余一件肚兜和亵裤便钻进被中,将他紧紧搂进怀中。她正发着烧,突然间接触到如此冰凉的身躯,冷得她连牙齿都打着寒颤。 “阿臻,你坚持一会,你的侍卫已经去找郭岚凤……”她使劲地搓着他的脸,将身体紧紧贴合在他的身上。 少顷,她终于感到他的胸膛开始微微起伏,欣喜若狂地捧了他的脸,“阿臻,好样的,我就知道你行……”语至此,喜极而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一切然而止,她感到时间似乎凝固了下来,本能地睁开眼,看到他那涣散的眸光开始一点一点地凝聚起来,直至发出冰凌的冷光,她知道他清醒了。 她也知,自已的灾难又要来临了。 他撑起身体,看到自已衣衫尽散,长发披泻,双眸倏然聚满凌厉凶狠的光,“贱人……”他飞快扬起手,一掌将她从床榻上推下,那眼神象看着世间最肮脏的东西。 她刚好左手肘先着地,她想撑起,却发现左手已动不了,她苦笑,这时候手臂关节脱臼真不是时候。 她半裸着身子倒在吭吭哇哇的地上,咬着牙用一只手狼狈地挣扎半天,终于勉强爬起跪在一旁。 “皇上”宗政博义急急冲进来,看到眼前一幕,脸上划过一些尴尬,急忙脱了外袍递给秦邵臻。 颜墨璃随后提着药箱气喘嘘嘘地冲进来,看到秦邵臻正穿着衣裳,而申钥儿几近全裸地跪在一处,女子的直觉让她嗅出一丝异常,只气得心肺直快炸开,也顾不得什么,冲过去将申钥儿狠狠推开,“你这个下贱不知羞耻的狐媚子!这时候还敢勾引男人!” 一旁的宗政博义拉了一下颜墨璃的手,低声提醒道,“郭医女,先看看皇上!” 颜墨璃这才发现自已太失态,既便是皇上在这宠幸了申钥儿,她亦无权去干涉。她敛下情绪,带了分忐忑看向秦邵臻,从他眼里似乎也读出厌恶的情绪,心里稍安了些,或许事情并非自已想象。她过去用听诊器放在秦邵臻的胸口,仔细聆听了会,脸色瞬间刹白。 秦邵臻俊庞看向她,摇了摇首,轻道,“不必担心,朕无事!”便下了床榻。 颜墨璃与之对视,眸底有些慌措,但旋即她便恢复平静。但转眼看到床榻上一片狼籍的衣裳,又忍不住一阵急怒攻心,低咒一声,“下贱的烂货!”冲过去一掌狠狠地煽向申钥儿的脸,却被申钥儿的右手当空拦住,冷笑,“郭岚凤,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动手?” 秦邵臻的蛊毒病发,她知道,这一生她就是老死在永春宫中,她也会死守这个秘密。她可以吞下所有的委屈,但并不包括颜给的。 却不料她还是被狠狠地煽了一掌,将她整个身躯煽飞撞在了墙边,她耳朵轰鸣不绝,有一刹那,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她知道,这样的力道不是一个女人能煽出来。 果然,她凝眸看向行凶之人时,耳畔传来他冷若冰霜的声音,“你就是贱!” “我下贱?”一股彻然的心酸,从胸间袭上,申钥儿咽下满嘴的腥咸,含泪惨笑,“我不过是见不得有人冷死,脱了衣裳给他取暖。皇上以为,我抱着一块比冰块还冷的身体时,我还有兴趣去强他么?”她的眼中弥上一层死绝的气息,这句话她忍不下,既使因此被他当场打死,她亦没法这样吞下这样的委屈。 “你”他再一次扬起了手,却在一刹那,被她眼中那熟悉的恨意蜇了一下。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耳畔响起申苏锦的话:阿臻,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叫申钥儿的姑娘请你记住,对她如对我,无论发生什么事! 剑眉蹙紧,这一掌竟再也挥不出去 颜墨璃看到秦邵臻僵在空中的手,一股难言的不安和疼痛的隐隐晦晦从心底窜出。 “皇上,还要打么?”申钥儿颤微微地用右手沿着墙撑起身子,左手臂往怪异的方向弯着,肘出突出的骨节看得出,刚才一撞,那处错位得更历害。 偏生,那个瘦得象一具骷髅般的女人带着一脸的倔强之色,一瘸一拐地走到他的跟前,高高仰着头看着他笑,眼睛晶亮如皓月,“只要皇上能消气,我就挨……” 他横生一股更盛的狂燥,恨不得马上毁了她!这份骄傲,这样的熟悉的倔强不应该属于这样的贱人,更不该扰得他下不了狠手。她竟借着他的昏迷,妄想爬上他的床榻,这样有心计的女人他早该杀了! 可看着她的眼睛,不,是她的眼神,那样的眼神竟象极了阿锦,让他就是狠不下心肠。 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他曾经对阿锦的曾诺么?对!一定是这样! 待所有的人离去时,申钥儿方松开紧紧绷住的神经。 她其实已疼得冷汗淋淋,强撑着爬到床榻边,将左手抵在榻上,右手使劲一掰,一声“喀嚓”将脱臼的骨节移正,但左肩头处还是疼得簇簇颤抖。 “钥儿姐。”门外传来略显尖细的声音,接着轻轻敲了几下门。 “等等!”她随手捉了一件衣裳,艰难地穿上,整了整散乱的头发,方喊,“进来吧!” 是方才拖着六月离开的那小太监,他端了一碗米粥进来,“钥儿姐,我叫小北,是六月公子交待给你送些吃的,你快点喝了,我不能在这留太久。”说着又往她的袖子里塞了一点钱,“六月公子让我转交给你,留着打点人,省得被为难。”小太监急色匆匆地走了。 申钥儿担心六月,追了几步上前喊,“小公公,六月他还好吧!” 小太监也不回头,喊了句:“他走了,叫你放心!” 后来,她方知,六月当天便净了身,留在了宫中 …… 也不知站了多久,甚至分不清此时究竟是何年何月,贺锦年轻轻一跃,落到了杂草丛中,她缓缓地走到墙角的一处由砖石砌起来的坐凳,她以前,总是喜欢坐在这里晒着太阳,安安静静地等着秦邵臻,仅仅是想看看他脸色好不好,身上的蛊毒还有没有发作。 贺锦年眸光平静地转开,“吱”地一声,缓缓推开一扇木门,贺锦年步了进去。 这里的布置居然没有一丝的变化,甚至那里的一团棉被还是当年小北偷偷塞给她过冬的 不对!按着这个时空,根本不存在小北给她送棉被,难道? 贺锦年突然感到一阵异样,蓦然转身时,看到窗外一身黑色衣袍的男子,月色下,他的脸惨白得无一丝血色,看到她转过身时,他颤了很久的唇终于打开,“阿锦……”他早就知道她来了,他一直远远尾随,保持在百丈之外,他看着她在冷宫的墙上站了很久很久,他跨不出一步,哪怕他多想看她一眼! 就一眼! 可他知道,这里的回忆纵然再冰冷、再无情,可她早已不需要他的怀抱! 这一章我本不想细写,毕竟太虐,但如果不写,亲们会觉得秦太可怜,而女主太狠心,明知秦是被蒙骗,主观无错,依然放下这一段情~所以,决定写下来!月始终觉得,爱其实很脆弱,无关对错,但绝对伤不起!所以,祝亲们珍惜身边的每一份爱~ PS:这是最重要的~求月票,求月票~ 正文 108 三千男伶之谜 章节名:108 三千男伶之谜 贺锦年静静地看着窗外那一抹既熟悉又遥远的身影,破坏的窗格剪下身躯,在她的面前仿如一张挂在墙壁上的古旧画像。 她定睛,眨了眨眼,耳绊传来轻微的袍袖悉索声,步履轻逸却略显不稳,待他站在她的面前时,一身龙袍,但不是她记忆中的明黄,而是墨黑色,襟口和袖口滚金彰显出贵气,宽大的袍底、袖襟处绣着腾云的龙,代表着九五之尊。 “钥儿……”他又轻唤了一声,象怕震碎了空气一般,眸光震痛中带着近乎贪娈地盯视着她,眼前的这张脸曾在记忆中出现无数次,但总是想不想什么模样,因为真正刻在他脑子里是她脸颊上的一道狰狞的疤痕。 “我不是钥儿,这是易容,我是贺锦年!”贺锦年直接打断他的话。 秦邵臻却依然眸光深恸地望着她,如同要把她整个人都锁进他那一双漆眸中,断然否定她的话,“你是申钥儿,这一次我不会再认错!” “阿臻!”贺锦年淡淡一笑,眸中没有刻意的疏离,甚至连称呼也不变,就象一个多年未见的朋友般,她环视了四周,“你实不必如此自虐!” “我……”秦邵臻胸口一闷,憋在心里的种种经年压抑情绪瞬间翻涌,他一呕,一口鲜血涌到了咽喉处,却给他淡淡一笑中生生地咽了下去,“我不是自虐,我只是想不出来,我还可以留住些什么!” 是的,除了不间断持缅怀,和身体上带着记忆的疼痛将他和她联系起来,他还有什么? 贺锦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的脸色的骤然变化,灰败、惨白、眉间笼着一青灰,明显是心脏发作的体征,心一凌,“怎么回事?你又中了郭岚凤蛊!” 重生后,她从不曾提醒过他,让他提防颜墨璃,那是因为,她已不在他身边,对颜墨璃而言,给秦邵臻下蛊的理由已不存在。 “没有,只是记忆中的疼痛,不是因为蛊毒!”秦邵臻身子仿若被反反复复重击,他后退一步,把手伸到窗台边,勉强支撑着自已的四散的身躯,不让自已倒下。 贺锦年心头微微恍惚,这种记忆中的疼她也曾有过,他疼在胸口,而她疼在脸上,但四年前,燕京城门后,她便不治而愈! “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在痛!”贺锦年上前挽扶住他,掌心贴在他的胸口之上,一股轻缓的内力缓缓的渗了进去。 秦邵臻静静地站着,双袖垂地,没有任何的造次,但贺锦年从他的不规则的心跳中读出,这一刻,秦邵臻在极力控制着拥她入怀的冲动。 她神色依然镇定自若,为他疏通好血脉,直到他的脸色恢复正常后,方淡淡一笑,收回掌心,不着痕迹地往后一退,眸光温暖如春,“阿臻,时间会治愈的,倒是你皇宫里有一个定时炸弹在,你要小心!” 他脸色缓了缓,眉目含着些异彩,“我知道,我不动她,是因为她还有些作用!这一次,我不会再着她的算!” 贺锦年不再说什么,“里连坐的地方也没有,不如另找个地方吧,我有些重要的事想问你!” “好!”秦邵臻迅速垂下眼睫,刻意掩盖自已眸中的黯然,遽然转身,“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邵臻失魂落魄地走在前面,贺锦年跟在他身后的三步之遥,他慢,希望她能够走到自已的身边,象彼时苍月皇宫中一样,可她亦缓了些脚步,依然保持着不近不远的步伐,他清楚的感到自己心中的强筑起的希望在瓦解,那种崩塌的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很痛很痛! 出永春宫时,秦邵臻竟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脚,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幸得贺锦年身形一惊,以极快的速度近身,搀扶了一把,轻声叮咛,“小心!” 秦邵臻带着她从宫墙上跃出,他没有转首,只是轻轻道,“跟紧了!”便放开轻功腾跃,夜幕下,他黑色的广袖微张,使出了踏雪无痕的身法,如一只巨大的蝙蝠划过寂静的夜空,偶尔双足落在瓦砾之上,跳跃间人已在百丈之外。 贺锦年身轻如燕,如影相随,两人直到条巷口,秦邵臻从屋檐上跳下。 薄云蔽月,天地间万物皆笼着淡淡的银辉,贺锦年低着首也不问他带她去哪里,踩着秦邵臻的影子跟随着,两刻时后,来到一间幽静的雅居。 庭前种着毛竹,在夜风中轻轻摆动着纤细的腰肢,贺锦年循眼落向一间房的窗台上,双眼微微一眯,心头簇跳,一缕惊喜跃上心头,她突然就拨开了腿朝前跑,口中惊喜直唤,“师父,师父是您么?”她十一岁离开师父灵碎子下山,而后在苍月五年,这期间,几乎与灵碎子断了联系。 后来,她从苍月回到大魏,曾回师门拜见灵碎子,却看到灵碎子留下的一封书信,言她要去周游整个苍月大陆。 后来,诸多事滚滚而来,直到苍月和大魏战争结束,她再一次回山寻找师父,却依然扑了个空。直到死,她都未曾见她师父一眼。 门“砰”地一声由里往外打开,灵碎子一身素袍撑扶着门站着,双眸带着浑浊迷茫地看着,“是钥儿么?是钥儿回来了么?” 月色下,一张青白布满皱纹的脸让贺锦年的脚步倏地停了下来,她惊惶地瞪视着,明明知那心中的第六感不会出错,但她还是无法置信眼前的老妇人竟是一手将自已养大的师父。 她银发垂落在削瘦的双肩,背驼,记忆中的灵碎子虽年近七十,但却是红光满面,而眼前,分明是一个老妪。 贺锦年虽震惊,隐隐明白,四年前秦邵臻留给她的那一封信很可能提到的是她的师父。她强压住心头的激荡,上前几步,四肢伏地,连磕三头,“师父,钥儿给您请安!”抬首时,所有的泪悉数从鼻腔里直接咽下,眸光虽沁着蒙蒙的水色,却亮过星辰,她不想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师徒能相见,总是一件幸事! 灵碎子嘴角裂开一丝笑容,枯瘦的双手轻轻扶起她,“为师总算盼到你回来了,来,进去让为师看看!”说着,又瞧了秦邵臻一眼,“皇上,您也进来坐!” 进了厅堂后,里面的摆设与申钥儿年幼时生活的地方一模一样,东阁先生的画像高高挂在堂中央,一张八仙座,座上供着香炉,和各色时令的瓜果,两张太师椅各立两边,上面搁了厚厚的团蒲。 贺锦年扶着灵碎子在椅子上坐定后,动手倒了杯茶,跪定后,端端正正地捧过头,谨声,“师父,您先喝茶!” 灵碎子教导极严,这些师徒间的规距,贺锦年在山中八年从不一日间断过。 灵碎子浑浊的眼里流露出微微的湿意,接过,一口饮尽后,扶起她,看了一眼静静伫立秦邵臻,含着客气的口气道,“皇上,您还是坐下,要不老身当不起!” 秦邵臻未开口,贺锦年不慌不忙地一笑,眸若星空般浩瀚,声音轻松如话家常,“阿臻,你听师父的!” 师徒两聊几句贴心话后,灵碎子脸上便出现倦意,贺锦年便服侍灵碎子安寝。 两人离开小居,宗政博义一身夜行衣已候在门外,身后站着三匹汗血宝马,他双手朝着秦邵臻一揖道,“皇上,快马已备好。” 秦邵臻唇角掠开个弧型,带着微微的宠溺,“去广阳镇!”她的性子他太了解,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多谢!”贺锦年身形一掠跃上马,转首对宗政博义笑道,“齐太子,劳你带路!”宗政博义是大齐的太子,质于苍月时,被毒杀,申钥儿救了他一命,从此易容,以护卫的身份护在了秦邵臻的身边。 宗政博义待秦邵臻上马后,双足一点,跃上马,朝着贺锦年点了点头,率先疾驰。 贺锦年这一次并没有落在秦邵臻的身后,而是与他并驾齐驱,她漠然地直视前方,似在感受夜风拂动时带来的清凉感,少顷,终是开了口,语声沉静,“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虽然师父其实已经不认得我,但能见到她老人家平平安安的享受晚年,我……很高兴!” 秦邵臻脸色一红,冠束下的黑发迎风扬起,转首看向贺锦年的神情有些紧张,“你放心,她宅子周围看全是民宅,其实住的全是我的一等护卫!” 重生后,他就开始四处寻找灵碎子,但苍历112年,灵碎子所囚禁的地方并非是前世中的那个地点,而当时以他的信息能力,根本打探不到灵碎子的下落。所以,离开苍月前,他留了信给她,让她想办法去救灵碎子,希望她借用顾城风的力量找到灵碎子。 没想到信石沉大海,他得不到她任何的消息。 到了苍历113年冬,他按着前世的调查所得的地点,再一次派人去找灵碎子,终于找到,但因为拖了一年,灵碎子和前世中一样,身体破败近枯竭,对很多事情失去了记忆。 秦邵臻担心贺锦年伤心,便让灵碎子在申钥儿面前演了一场戏。 想不到,还是让贺锦年瞧了出来。 “师父一生非常尊重东阁先生,师父在山上时,八仙座上的香火长年不断,我方才瞧见,那香断了有两个时辰未续上了。”所以,她只和师父话家常,一句也不曾问灵碎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三人一路疾驰,未至天明便到了广阳镇的入口处。 广阳镇四面环山,只有一个羊肠小道出口,就是由内而外逐渐变宽的山道,最狭长时,只容一匹马通过,所以,广阳镇的命案发生后,明州郡的郡府也是两天后才收到消息。 这里从出事后,便被朝庭立为禁区,侍卫并非是当地明州郡派来的,看服饰是燕京的禁卫军,贺锦年刚下马,那侍卫便上前一揖,谨声道,“五公子,您请便,属下等人昨夜已接到索大人的密信,特在此恭迎贺五公子!” “多谢!”贺锦年上马,双腿一夹马腹,疾行向前。 一个时辰后,三人已站在了镇中心腹地,广阳镇的县衙。 镇里已无一人,便是在这里把守的侍卫,也是在镇外扎营,这里俨然成了一座鬼狱! 秦邵臻将马缰扔给宗政博义,先行一步至贺锦年的身前带路,贺锦年伸手便拉住他的袖子,谨声,“等等”那一双皓眸此时带着浓浓警惕,仿佛前方是尸横遍野的古战场。 贺锦年缓缓地闭上眼,集中念力感应四周是否有不正常的异动,少顷,她抬首望着厚厚的云层,风象是从天上直直压下一般,幽咽呼号,细听时,伴着若有若无的呼啸之声,似乎在祭奠死去的百姓。 贺锦年转了个圈,环视着四周低矮的民房,猛地长啸一声,四面环山的松涛抖动中呼应着,让女子清脆入耳的长啸连绵的山群中不停回荡,盘旋一圈后,已过了万重山! “我的灵魂曾经飘荡过,知道死去的人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回家。可这里,我感觉不到一丝的灵魂气息!”贺锦年她的眸光象是要穿透云层般定在了一处,许久,方缓缓道,“这些死去的冤魂被一种力道强行牵制在半空中,他们下不来,很恐惧……他们似乎很想告诉我们发生什么事,却无能为力!” 秦邵臻的面目已勃然变色,俊容瞬时惨白,颤了颤声,本想说什么,却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 宗政博义尽管知道贺锦年与生俱来的能力,但听到这些,还是感到毛骨悚然。 “进去吧,他们不会伤人!届时要做一场法事,请高僧来超度,让他们好好上路。”贺锦年幽然一叹,低了首,率先走了进去。 入了府衙的大门,先入目的是一个庭院,里面种满了绿竹,光影斑驳间,葱葱绿绿,虽是异常寂静,却因为茂盛的竹枝,让这里显得生机勃勃。 三人沿着小径走到了后园之中,看这里挂着一个秋千,显然是府衙的内眷所居之处。 众人看到,院子里各个厢房的门都满了官差留下的封条,贺锦年驻足,最后眸光落在东厢的一扇花梨木门,轻声道,“我们去那看看!” 门上的封条被宗政博义撕开,贺锦年推开门,一股腐败的气味瞬时冲鼻而来,贺锦年微微蹙眉,提步走了进去,贺锦年稍扫了一下四周,眸光落在了一株发财树上,缓缓伸出手,手指轻轻落在树干之上。 缓缓地,贺锦年闭着眼,指尖扫过门边的墙壁,象是被人牵引般地往内走,最后,来到卧室里,一具吊在床头的尸体赫然现在三人的眼前,以诡异的角度弯下的脸,一双死鱼般的眼晃着冷漠的白光,发丝半敷脸,容颜狰狞! 宗政博义骇然,用袖襟掩住了嘴唇,抑住了呼吸。 虽然秋天天气干燥,室内温度也不高,但因为隔了十几天,尸体腐败程度还是很高。 贺锦年摇首拒绝秦邵臻递过来的锦帕,虽然寝室内极臭,但她却能从腐败的气息中感应到一些线索,当她的手轻轻触上尸体上那一只呈黑紫、高肿的手时,贺锦年脑中瞬时出现一组画面 深夜中,一个原本熟睡的女子,闭着眼睛起来,拿了挂在床头的腰带,就这样往床顶上一抛,打了个结后,把自已脖子往里面一伸,从头到尾不超过两分钟。 秦邵臻立于她身侧,出神地凝视这张阖着双眼,神情异常认真的小脸,眸光透出痴恋。 宗政博义暗叹一声,退出了寝居,他跟随秦邵臻多年,自是明白,既便是在这样令人毛骨悚然的环境里,能让秦邵臻可以放肆地看着她,也算是一种安慰。 贺锦年的神思象是一条小溪般缓缓汇入浩如烟海虚幻境界,脑海里象影片一样,一闪一闪地跳过不同的画面 一个屠夫,杀了一半的猪,昏昏欲睡之际,突然将自已的脑袋放到案板上,狠狠一砍…… 一个半夜昏昏沉沉起来出恭的妇人,突然眸光一亮,射出诡异之光,推开窗直接从二楼头朝下的跳下…… 三千个活生生的性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孩子! 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 泪顺着眼眶不停地流下,秦邵臻心中怜惜,却不敢惊动她的冥思,只能用袖襟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如此近的距离,看着夜夜侵入他梦中的一张脸,心中凝固如死水的深潭仿佛开始流动,他控不住自已的念想,指尖轻轻触上了她晶莹的肌肤,接住了她落下的一滴滴热泪,那温热从他的指尖直到心底,心血弥漫,泛滥成一片相思海。 “带我去地图册标记的图腾看看!”贺锦年蓦然睁开眼抬首看着那女子,眸内血丝弥漫,仿佛一眨眼,落下的不是泪,而血! “你安心去,这个仇我来替你报!”她疾速双收回手,神色严谨,未说完已阔步退出。 显然,她方才看到的并非正常人力能控制的,难怪戴向荣怎么查也查不到任何线索,她初步怀疑是申剑国和田敏丽。 三人纵马到山脚下,各自将马绑在一棵树上后,三人开始施展轻功。 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地图上的标识地,竟是个土地庙。 贺锦年推开破旧的门一跨进去,瞬时惊呆了,她眼睑直跳,眼前的场景阴森得象敞开的地狱之口,露着狰狞的獠牙,仿佛要将她一口吞进腹中般。 但她很快就冷静下来,眸中没有一丝畏惧,仿佛带着沉淀已久的噬杀一点一点地绽放出来,她一步跨进,直直走到了庙堂中央! 与她记忆中田敏丽在地窖中布下的阵几乎是一模一样,贺锦年嘴角噙着森然的微笑,眸光阴鸷地掠过一件件幡灵、桃木桩和鬼面,不知是怒、还是恨,频频冷笑,“是田敏丽的古灵巫术,她通过某种法阵,无限扩大申剑国的术法,然后,申剑国进入人的梦中,用意念让人自杀。”这个行为,在四年前的燕京城,也有演变过,车厢里的毒蜂就是申剑国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出来! 宗政博义被眼前触目心惊的场景直震得双唇合不上,听到贺锦年的话后,他更无法置信,“申氏一族怎么会有如此邪恶之术!” 贺锦年冷哼一声,双眸裸露出凶狠,“申剑国施了这么大的法术,肯定身体会受到法阵的反噬,他现在一定是藏在某一处疗伤!”贺锦年猛然扬起右手,狠狠将头顶上的一根横梁劈落,斜斜倒在了墙体上,所有的灵幡瞬时飘落了下来,其中一条飘飘荡荡地朝着贺锦的头罩了下去。 “小心!”秦邵臻见状,忙倾身上前拉住了贺锦年的手,稍一用力,帮她避开了那灵幡。 贺锦年俯身捡起这根灵幡,指尖轻颤地触上那灵幡上的朱砂,眉尖狠狠一拧,近乎咬牙切齿道,“不错,是田敏丽,这是她亲手划下的符咒!我非得把这两人引出来不可!”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当年顾城风的失策,彼时顾城风放走申剑国的目的想借用秦邵臻之手除去申剑国,又想借用申剑国反击削弱秦邵臻,届时,苍月国渔翁得利。 可惜,当年放走的不是一只猛虎,而是一只长着黑色翅膀的地狱恶魔! 秦邵臻收回手后,心跳得有些失去节奏,方才,握住她的手那一瞬间,他手心里传来柔韧光洁的触感,而她的手,还是如前世一般,指甲修理得整整齐齐! 宗政博义见秦邵臻神思有些晃动,忙开口问,“要如何把他引出来!” “自然是要先下鱼饵!”贺锦年那双幽深晶亮的眼眸缓慢扫过手上灵幡上的骷髅,眸中划过一丝略带狡黠的笑意,“有两个人可以利用,一个是田敏丽,另一个是郭岚凤!这一回,让她们好好地互咬几口!” 在贺锦年的记忆中,田敏丽一直讨厌颜墨璃,她本以为是田敏丽担心颜墨璃想高攀申家,现在一想,这想法未免太简单了。 田敏丽肯定是因为知道申剑国与颜墨璃之间的某种联系,所以,才如此憎恨! 而关于颜墨璃这个女子,决不会是普通的女子! 首先,她、秦邵臻和颜墨璃一起出现在现代,这肯定不是凑巧,而她穿越前的记忆明显是被颜墨璃清洗干净,她的记忆力和念力本身就是异于常人,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仪器和药物也无法做到,显然,颜墨璃也掌握一种秘术,很可能就是遗失的上古遗族札记里的术法。 毋庸置疑,颜墨璃必定与申剑国有某种秘切联系。 只是颜墨璃为人谨慎,她身为桃园谷的弟子时,却从不肯主动甚至极力避开桃园谷,以一个最安全的方式蜇伏在大魏太后身边做一个医女。 相同,她更不会轻易联系申剑国,以免被人察查到蛛丝蚂迹。 所以,她应比谁都能忍,并能把握时机,不到万不得已,她肯定不会联系申剑国。 但这一回不同了,她要她走投无路,最后,不得不把底牌亮出,逼申剑国出现。 苍月挽月小筑,深秋,晴空万里。 潜心阁内,四周挂着重重的厚帘,唯有案台上的一颗夜明珠微微散发着柔亮的光茫。 夜明珠光下,顾城风缓缓地翻阅着手中的顾奕琛的札记,他的肌肤显得有些苍白无色,却反衬出那双线条若浓墨勾染出来的桃花眸,异常的幽明透亮。 三天了,他紧闭在潜心阁之内一直反复看着手中的一本札记,一遍又一遍,他说不清为什么,总感觉这本札记上有些东西被他错过,但明明倒背如流,却依然抓不住那种感觉。 他万分疲倦地扔下札记,将自已深埋在后背的团蒲之中。 朝堂上的事已悉数交给了顾容月,也仅仅是有重要之事,顾容月无法决断时,方让叶明飞向他汇报。 四年前,燕京城门事变后,他知道申剑国具有潜人一个人的梦的能力后,他怀疑申剑国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很可能,遗失的上古遗族札记就在申剑国的手上。 如果是这样,那世间唯一能对付申剑国的只怕只有东阁一个。 所以,他让东阁幽居在他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之中,他从札记里知道,血洗祭坛后,姚迭衣带着姚清浅能避过顾奕琛,就是因为这个岩洞被姚迭衣布下了法阵,可以避过很多术法的窥探。 而东阁三天前出关,总算不负他所望,东阁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一思及此,顾城风的眸色变得更暗,看向了东阁,珠光下,眸中蕴藏着深不见底暗流的猩红目光,让侍候在一旁随时听他发问的东阁陡然一颤,一股深重的寒意莫名地顺着背脊蔓延开来。 东阁伏低身子,不敢与目光接触,不知为何,他突然心生不安! 不知何时,头顶上响声冷漠之声,顾城风不知何时已站到了他的身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东阁,眉梢眼角不复高洁淡雅,因盛怒双颊染了丝血气,却生出异样的邪美,“东阁,难道除了以咒制咒外,别无他法?” “百年前圣女的血咒本可以破,但圣女心意太绝,在咒中又下了一道禁咒,让东阁无法凭借着上古遗族札记里的记载去破咒,所以,百年后的圣女……申钥儿,虽然与皇上无任何交集,但姚九落以三千人命打开了血煞之门,启动血咒,所以,圣女难逃劫难。而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恶咒难侵,所以,皇上若是袖手旁观,也可保无恙。皇上,小阁子求你,割爱吧,不要再与圣女有任何的……” “住口”顾城风猛然俯身,修长白皙的双手抓上东阁的双肩,将他生生提起后,眉宇一派凌厉,厉声,“东阁,你的话实在难以让朕取信,在锦儿重生前,你曾提过朕也曾三千男chong,以古灵邪咒破血煞,可为什么,锦儿却说朕和她双双殒命于血咒开启后的两个月?” “虽然民间百姓流言蜚语,但事实上,皇上您根本就没有破那些男chong的身,皇上您驾崩不是帝王之气殆尽,而是皇上忧思过度……” 东阁唯唯诺诺地告诉顾城风,前世中,顾城风心中一直疑问重重,始终不肯相信世间真有以邪咒破邪咒之说。 二则,他无法去碰那些男子,甚至为此,他吸食了大量的迷幻药想逼着自已去宠幸那些男chong,可终究做不到! 三则,忧思过度,大魏彻底脱离苍月后,顾城风的所有影卫被秦邵臻和申苏锦连根拨起,那时的顾城风已经无法收集到申苏锦的消息,最后,听到申苏锦被刺身亡的消息,顾城风仅仅两个月就驾崩于惊鸿殿! 东阁告诉他,百年前的姚迭衣虽下咒,但她心地终究善良,那咒虽下得极狠,两人生生世世错过,如果相遇,亦不相爱,若相爱,一旦成就夫妻之实,必阴阳相隔! 姚迭衣亦知,顾奕琛有几世的九五之尊的命数,就算是下一个轮回相遇,若两人中死一个,必是她! 顾城风转身,他的脸背着光,眼眸变得更加秽暗不明,“东阁,你再想想办法,哪怕朕不要这江山!” “皇上,但凡老奴有一丝的办法,也不会大胆求皇上割爱!”东阁伏地,激动啜泣不能自抑,哽咽道,“虽然老奴的记忆法术已恢复,但用上古遗族札记破咒显然是不可能,东阁掌握的,圣女自然也会,当年圣女下咒中咒时,防的就时老奴破咒!” 唯一的办法,是用古灵巫术,用邪术将一个人的运辰耗尽,彼时,田敏丽就是用这种方法制约申钥儿的命数。 而对帝王而言,命数关天,所用的术法自然是极端的。 首先,要轮为一个昏君,让百姓、朝臣不再拥戴,帝王运数自然会慢慢减弱,就象是亡国之君,多是以草菅人命,弄得民不聊生后,被新朝取代。 或是成为一个荒淫无度的昏君,不理朝政,夜夜笙歌,弄得百姓、朝臣怨声载道,久而久之,帝王运数也会毁于一旦。 两者这间,显然第二种更快、且对民生影响相对小。 帝王的命格一旦被破,运辰衰败,血咒应身,必死! 顾城风缓缓、机械般地走回御座,靠下后,将身子往深处一埋,桃花眸带着恍惚落向那夜明珠,就这样一动不动,一直一直望着,直到眼睛疲劳到视野开始出现浮动,薄唇意外一撩,似哀似笑,“东阁,朕从来就没相信过自已就是顾奕琛,但你给朕的答案确是肯定的。朕找不到一丝你欺骗朕的理由,只好……信了你!你跪安吧!” 让他去宠幸男chong而致帝王气数衰竭,最后代贺锦年死去,他不是怕 而是舍不得! 或许前世他从不曾得到过她,对一段无望的爱早已不再抱梦想,所以,他轻易地答应了招纳三千男chong,只想着用他的命来守护她! 可这一世,他真的不舍,舍不得放开这一段爱。 明明两个已相爱、相守,为什么还要错过! 顾城风令东阁退下,又独自在潜心阁思索了三日。 清晨,他拉开了厚重的幕帘,让朝阳带着希望照亮整个潜心阁。 当流云带着几个侍婢进来侍候时,他开口传唤了叶明飞。 已经是七天了,叶明飞第一次被帝王主动召见,惊喜得一时控不住,伏身下跪时,堂堂七尺男儿竟当场落了泪。 “平身,明飞,无人时,你和小雪在朕的面前不必参拜!”顾城风久不见太阳,面容呈现出看不清的白皙,那一双温润的桃花眸不知是不是在昏暗的光线中呆了太久的原因,此刻令叶明飞感觉,冷漠中似乎锁了些黑暗的气息。 顾城风不知何时已走到叶明飞的身前,双手搀扶起他后,一只手轻轻塞进了一张薄薄的绢帛到叶明飞的掌心之中,隔着微凉的空气,顾城风完美无暇的脸在一寸之遥显得清晰,在这样的拒离里,顾城风依然用密音直接切入叶明飞的耳膜,“打开看一看,记在心里,倒背如流后,马上烧毁!” 叶明飞一惊,在顾城风的颔首下,轻轻打开,他快速地浏览一遍上面的细小字句后,于掌心处狠狠一捏,便成了粉末,抬首带着万千疑问看向帝王,望着那一张憔悴的俊美容颜,眸中热泪瞬时便冲了出来。 “男chong在燕京不难找,直接把雨竹倌给朕捣了,十六岁以下,未破过身的,悉数送进宫中,动作不必太大,以免惊动锦儿!”顾城风一口气冷冷说完,眼光似刃,胜过寒芒地盯在远处,象是眸无定处,又象是透过某个时空看着某一个虚幻的人,嘴角的讽意更深了几分,“人数不够,十天之后,再去汴梁,把这差事交给许幽悠,届时,定瞒不过锦儿,她若回来,你替朕拦住她便是!” “皇上,为……”因为太过震惊,叶明飞身形晃动了几下,他脑中有太多太多的不解,可尚未追问,顾城风袖风一甩,卷着一股凌厉的风打在了叶明飞的咽候之处,逼得他将所有的话咽了下去。 顾城风冷漠的瞳仁里不兴任何波澜,“不必多问,一切照做!” 求月票~亲们,有没有看文细的读者,看出,东阁话里的破障~ M码:53638 正文 109 谁是顾奕琛转世 章节名:109 谁是顾奕琛转世 燕南城的燕京运河两岸,两排的楼亭宫灯与水中灯影交相辉映,繁华依旧地晃悠在碧水清波里,让人丝毫感受不到秋风的萧飒。 苍月国虽然明令不得进行伶人交易,但因为大魏好男风,于苍月境内还是有不少的商贩为了利益冒险去贫困的家户家中买十三岁左右的男童,经过一番调教后,卖给从大魏来的伶人贩卖商。 太姥堂是燕南城最大的伶人交易所,今夜灯火辉煌,宾客满堂,无论是广阳镇三千人一夜之间死于非命引起苍月上下怎样的动荡不安,对他们来说,只要不祸及他们这里,他们照样享受醉生梦死的日子。 太姥堂前些阵子添置了一批十三四岁卖身的少年,经过稍许调教后,便在今晚开卖。 来自大魏的各大伶人倌的老板挤在最前头,争先恐后地探头看着楼台上被打扮得粉装玉琢的美少年。 突然,整个苑里的人声都渐渐静寂下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诧异地循着众人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 顾城风一身雪白的,衣襟处繁复的银丝纹绣在宫灯下闪着耀眼的光芒,他冷冷立于二楼的贵宾阁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台上的那些美少年。 他出现后,整个太姥堂变得鸦雀无声。 从挽月小筑离开后,他突然不想回宫,便骑了雪声一路南下,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燕南城。 从四年前登基开始,他把大多数的精力都用于川西与燕京文化的融合之中,今日,他突然想看看他治下最繁华之地燕南城,与四年前他途经此地时,有何区别! 视野过处,从简陋的街头巷尾行色匆匆的布衣百姓,到雕栏玉砌的仕绅豪门里华服锦服之人,他们或是在忙碌,或是在取乐,或是举家围在树下,听着老人说故事,或是花园后,饮酒对诗,无关富贵荣华,每一个人都过得极为满足! 他突然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总是这么快乐! 最后,他来到了太姥堂,苍月国久治不下,屡禁屡杀,却依旧风声水起奢靡之地! 曾经他认为是最肮脏的地方!可今晚他想知道,他们是如何从世间最龌龊的欲望里得到快乐。 众人的眼睛不再瞪着楼台上的一群美少年,反而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谪仙一般俊美的男人,看着他在五彩的宫灯下散发神秘诱人的魅惑。 可惜的是,众人还没看够,那人已翩然转身离去,更令众人失望,老板宣称,今夜的拍卖也由此结束,已有贵人拍下了所有的伶人。 顾城风从太姥堂出来后,独自登上了一艘艺伶的画舫。 站在四层最高处,眺望着两岸美丽的夜景,充满诗情画意的各色画舫。耳边时不时传来男人们笑谈声和少女们的歌声。 顾城风神色有些迷离,心不在焉地望着远处的天下归客客栈,四年前,从贺锦年的第一策开始,两人结下了不解之缘,回忆这四年的朝夕相处,竟只觉得不过是一朝之间,人在幸福的巅峰时,时光如流水! 而自贺锦年离开后,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好象胸口处缺了一块,怎么填也填不满! “公子,大家都在三层喝酒听戏,您为何一人独自在此?莫非是奴家的唱得不好?”粉香四溢随清风沁入他的肺部,他本能地微微一拂袖,想遣散一点淡淡的胭脂气息。 转身一看,却呆了。 眼前,罗衣飘飘,站着竟是一个绝色的美人,仿似每一次黄昏他下了朝时,总看到她在惊鸿殿内朝他走来,那嫣然一笑,仿似刹那绽放的昙花。 他上下巡视着她,从最初始的惊诧到迷离 那女子似乎极满意地看到这样天仙般的男子会为自已的美色所迷惑,而他一身雪白的冰绡流云长袍、繁复章纹刺绣的广袖又彰显了他的身份,她如何能让这样的恩客从她指尖流走? 她带着自信地笑,移步向他走去,边走边解下红色的披风,露出一身的洁白,因为穿得极少,凸显了她玲珑曲致的身材。 顾城风双眸蓦然盛光,掠去所有的痴迷,“炼青,回宫,把她带走!”转身,桃花眸底如一片清凌凌水光渗开,仿似顷刻间就泯灭了所有的犹豫不决! 暗夜中,一个黑影身形一晃,至那女子身前,出指如风,那女子嘤咛一声,便倒在了炼青的怀中。 挽月小筑听涛阁,东阁盘膝坐在床榻之上,缓缓睁开双眸,赤眸里血红犹胜昨夜,但绷紧的嘴角此刻终于缓缓抹平,拉扯了八天八夜的神经,终于在此时能松懈了下来。 从潜心阁中出来时,他已盘腿定坐在这,他的法术皆已恢复,可以透过重重宫墙,看到潜心阁内眉目不展的顾城风。 其实,他在苍历113年已恢得了所有的记忆和修习过的术法,三年前,他就知道,顾城风并非自已寻了百年之久的顾奕琛。 他不知道为什么顾城风的容貌会和百年前的顾奕琛如此相似,而顾城风出生的时辰与百年前他推算出的时辰亦分毫不差。 更令他感到迷惑的是,顾城风身上传出来的魂魄气息与百年前的顾奕琛也惊人的相似,唯独不同的是那一双眼眸,顾奕琛的眼带着兵刃的气息,而顾城风却带着悲天悯人、又如高高屹立在巅峰的碑石,俯瞰众生! 但这些都不是令他心悸的,最令他感到不安的是,以他的修为,完全能看清一个人的前世,但他看顾城风时,他只看到前世的他是一团的祥云,看不到七魂六魄,甚至看不到人形。 既便是他恢复了百年修为,在顾城风的面前,他依然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迫近他。 而每一次,他接触到顾城风的眼眸时,明明那眸光无一丝的凌厉,可他的灵魂竟在体内不停地战栗,仿对顾城风有一种潜意识的畏惧! 这种畏惧完全不同于百年前他被顾奕琛阉割后,又一次次的收伏所产生的那种折服和尊敬! 而是一种对未知发自心底的畏惧! 还有令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真正的顾奕琛的转世比他的推算的时间整整晚了一年,且出生的时辰地点皆不对! 他竟是大魏的秦邵臻!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前世中,申钥儿于苍历113年冬季死后,而他的记忆恢复,他助秦邵臻从申剑国手中拿下苍月的江山,最后,秦邵臻一统苍月,登上了皇权之巅! 明明一切已圆满,他却为了申钥儿的重生,宁愿牺牲自已的帝王运辰,逼着东阁施术,让时光回溯,重回到了苍历111年。 记忆恢复的当夜,他便灵魂脱体,来到大魏,当时的秦邵臻尚未登基,暂居于宫外的平王府。 看着他夜夜挑灯与众将商议如何杀出一条血路,好不容易能得以安寝时,却在梦中痛叫“钥儿”后醒来,再无法入睡。 一夜复一夜的如此,东阁再也忍受不住,他施以幻术,进入秦邵臻的梦中,幻化成申钥儿的模样,鼓励他,暗示他重拿回苍月的天下,两人携后破了百年前的血咒,那他这一次就能与申钥儿再续前缘! 看着睡梦中渐渐平静下来的秦邵臻,想到因为自已的记忆迟迟不能恢复,造成秦邵臻质在苍月十年,步步惊心,他如感锥心之痛。 尤其是,他的神识搜索顾容月的魂魄时,竟看到皇城上,顾城风下令屠杀顾城亦的皇子公主时,那孩子挺着瘦弱的身板……他眸中第二次流出了血! 百年前,他为了那孩子能活下,生生承受了一道天谴,并违背了顾奕琛,将姚迭衣死前留下的血衣交给了姚氏一族,方换得那孩子进入圣女开启的结界之中。 想不到,百年后,一个原本拥有最高贵血统的皇子竟卑微在地冷宫中苦苦求生,最后,死于顾城风的屠刀之下。 这个仇,他怎么能不报? 可现今的顾城风权倾天下,以秦邵臻的弱势如何能抗衡,别说是这苍月大陆的天下,就算是大魏江山,秦邵臻都一时难以拿下。 唯有,侍机而动。 这三年,他常常灵魂脱体,去大魏暗助秦邵臻,尤其是利用禁术,进入大魏皇太后的梦中,让她频频梦见秦邵栋登基后,开始剥夺她手中的权利,最后让她孤老于慈宁宫中。 最后,成功促成了大魏皇太后转助秦邵臻。 这三年来,他每一次面见顾城风时,总是小心警慎,尽量不去接触顾城风的那一双眼睛,唯恐泄露一丝的马脚。 所幸,机会来得并不算太迟,广阳镇三千百姓的离奇死亡,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姚九落修习邪灵之术血煞,在冲最后一关时,收势不住,造成了三千民众的死亡。 这个事件在贺锦年的重生前也确实发生过,只是这一世推迟了三年。 这个机会,让他定下这瞒天过海之计!东阁自知,实际上并不高明,因为并不值得推敲,因为在贺锦年的重生前的记忆中,顾城风三千男宠是发生在苍月和大魏两军交战期间!那时候,尚未发生广阳镇三千百姓死亡之事! 可东阁却自信,顾城风必上当! 因为,贺锦年此时已离开了苍月,两人失去联系,他的谎言一时之间不会被穿帮。 二则,关心则乱,顾城风不敢拿贺锦年的性命相赌,他笃信,顾城风一定会顺着他下的套一步一步地深陷! 也确实如东阁所预料,连着几日,他的话虽毫无破绽,但他还是察觉得出顾城风以咒制咒之术并不相信。 东阁退出潜心阁后,盘膝在自已的寝室内,象一只蜇伏的蝎子般一直静静观察着潜心阁里的顾城风,他神色和那三天一样,一直急着想从顾奕琛的手记里寻找出什么,但他的神情至始自终是绝望。 三日后,顾城风召见了叶明飞,两人在潜心阁所说的话他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唯一错失的,就是顾城风写给叶明飞的字条。因为上面的字太小,而潜心阁里的阳光太刺眼,让他的无法集中念力。 但从叶明飞的表情上判断,顾城风应是在交代身后之事。否则,这样一名猛将,不会失态至此。 但东阁还是不放心,在顾城风离开挽月小筑,骑上雪声南下时,他马上魂魄脱体,一路紧随。 看到他拍下所有的伶人,接着带着一名与贺锦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子时,他知道,顾城风相信了。 大魏,太医署。 颜墨璃端坐在案桌边,细细挑着冬虫夏草,这些太后每天都要喝,而且又不放心别的医女,直接交代下来,要她亲手挑药材,亲手熬制。 她的心情从申钥儿来了后,就没有一日开朗过,尤其是,让她根本没料到,申钥儿第一次出现后,失踪了几日,会以那样的方式出现在大魏的视野之中。 她高高地骑在白马之上,帝王一身龙袍骑在她的身边与她并驾齐驱,当朝臣们三叩九拜时,她并没有下马,而是随帝王直接驶入城门,身后的百官徒步跟随! 到了皇宫门口,红绸飞舞,鎏金似水,大魏的皇太后一身朝服亲迎。 她本以为,随着申氏一族的倒台,申家小姐身上的光环便会褪却,现在方知,或许申皓儿披的是申族一族给予的荣誉,可申钥儿不是,当她看亲眼看到她在皇宫门前下马,帝王抛却天子矜贵作风,亲自为她接过马缰,如此逾越礼制的举动,却迎来了皇宫门前百姓的热烈掌声。 眸光从秦邵臻含情脉脉的表情移开,她嘴角依然是矜持的笑,抬首看着天上那一轮艳阳,连着几日的阴天后,大魏的气温急剧下降,可今天却意外的艳阳高照,让身子不好的皇太后也能走出宫门,亲迎一个曾经的皇子护卫! 难道真是老天也在眷顾着这个女子? 此时,礼炮响起,伴随着百姓的一声声欢呼“英雄、英雄、英雄!”整个汴城都陷入一片的喜悦沸腾之中! 原来!经历了多年的昏迷不醒,申钥儿在大魏百姓的心中依然是个传说! 况且,她是当今大魏皇帝的护卫,她的回归,不亦于对苍月是一个宣告,既使你们千里迎回,百官相迎,给予无上的尊荣,可是,英雄却只记得她的家乡! 申钥儿依礼给大魏皇太后请安后,太后双手扶起,当着百官的面和数千大魏百姓的面,夸奖她是大魏万民的凯模,这样的巾帼英雄,值得受天下尊重。 这一件事,挑起的是她的妒心,她能忍,对她一个心理导师而言,她懂得如何克服这一种心理障碍。 但另一件事却不是她能忍,事情就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大魏皇宫。 在申钥儿回到大魏之前,皇太后为皇帝定选皇后和后妃之事已有一段时间,大魏的新旧宠臣,只要府中有适龄女儿的,莫不搜遍枯肠,找尽机会送入皇宫中,让皇太后跟前走一走,哪怕混个一丝的印象。 所以,大魏皇宫近来可谓是热闹非凡,每一次秦邵臻下了朝给太后请安的途中,总会遇到一些名门仕女。 不是不慎拐伤了腿,就是放风筝时,风筝被缠在了树上,娇娇弱弱地求助于帝王。 这些少女花样百出,而秦邵臻又不愿轻易驳了这些少女的颜面,毕竟她们代表的都是仕家的面子。 秦邵臻在大魏根基不深,除了皇太后的支持外,在朝堂之上还要靠这些仕家的支持,前太子秦邵栋虽然在夺嫡中败走建州,但建州却是大魏仕绅豪族最集中的富饶之地,所以,秦邵栋的实力依然不可小觑。 而前日,秦邵臻向皇太后提出,帝王刚执政,不想因为后宫之事分担太多的精力,但国不可一日无后。他请求太后为他选拨皇后人选,至于嫔妃,待皇后入宫熟悉了后宫一切事宜后,看皇后的意思再决定! 她获得此消息后,便猜测,秦邵臻肯定是听从了申钥儿的意见,一生只娶一个女子为妻。 她极担心申钥儿会与秦邵臻旧情复燃,她怕,若申钥儿有意,莫说是秦邵臻,就是大魏的太后也乐于接受一个英雄般的孙媳妇。 皇宫里的这一消息传出,几乎震动了整个大魏,虽说入宫的希望一下就渺茫了许多,但是,一旦获选,将代表无与伦比的尊贵! 于是,这些少女再也无心去围堵帝王,而是每一天一早就进宫给皇太后请安,各自拿出十八般的武艺,或是唱个小曲,或是舞上一段,甚至亲自下御膳房为太后掌厨,有心的,甚至去请教颜墨璃如何在短时间内学会推拿。 于颜墨璃而言,还要强行欢笑去侍候这些仕家女子,不亦于雪上加霜。 宫里宫外,进进出出的不再是朝臣,而这大臣的内眷。 而对皇太后,虽然秦邵臻只提出选一个皇后,让她感到有些失望,却将斟定人选的大权由她自行作主,如此尊重确实让一个花甲老人感到欣慰,直觉三年前自已舍了秦邵栋选择秦邵臻是对的! 反正两个孙子都不是自已所出,哪一个孝顺,遵从于她,她就扶持哪一个。 何况,秦邵臻在大魏没有强劲的世家支持,又无母族可傍身,相对而言更容易驾驭。 虽然这三年,秦邵臻的羽翼渐丰,但终是逃不出她的五指山。 心中阻了诸多的事,让颜墨璃几日间就憔悴了下来。 如今,她无事不会再往慈宁宫跑,省得被那些娇小姐差谴,可一闲下来,她又感到无比难受,只好成日自已找事情忙。 “宝枫,前些个日子给太后磨的珍珠粉还有些剩余,你给黄太妃送去。还有,你差人到郭府说一声,我冬至不回了,在宫里陪太后。”颜墨璃一口喝光手上自制的红枣茶,正要到后房去看看前阵从南方购来的药材浸泡如何,前庭的一个小医女在门口唤了声,“郭姐姐在么?” 颜墨璃半探出身一瞧,原来是户部侍郎的小女儿辰浅浅,便应了声,“在,什么事?” “郭姐姐,我们大伙准备去采些新鲜的柚子,做柚子茶,云大小姐说你懂得如何选柚,我们商量着约你一快去,您出来吧,姐妹们都在外头等着!” “知道了,你告诉她们,我换件衣裳马上出来。”颜墨璃闷闷地应了声,她极懒得应付这些个千金大小姐,但这些人,全是仕家的嫡女,将来其中有些人可能成为皇后,虽然她们将来不大可能为难于她,但在深宫后院,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她自然知道,这些人有事无事找她赏梅赋诗,不外乎是想通过她多了解一下太后的喜好。 可她呢?若说先前太后还答应她,让她进宫封个昭仪,她心中极为不屑,可现在,只怕连这个希望也破灭了! 只有一个人选,皇太后是绝不可能看中她的! 颜墨璃刚出来,辰浅浅便如一只彩蝶般晃到她的跟前,“郭太医,刚刚姐妹们商议着,你负责选柚,我们呢,负责选茶。” 选柚可不是个轻松活,一棵一棵树挑选着摘,要是挑不好,太后喝得不满意,到时候,这些女子准是拿她来顶罪。 颜墨璃心里恨得差点绞出汁来,脸上神情却端着兴奋,“难得你们有兴趣,好,今儿下午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陪你们吧!” 可一行人刚出了医署,颜墨璃远远就看到太后出来逛园子,左手边牵着申钥儿,右手竟是她想也想不到的一个人……郭岚冰! 脑子里倏地划过一断回忆,在她催眠申钥儿时,曾有心问过,她是否适合站在秦邵臻的身边,申钥儿给她的答案是:你的嫡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瞬时,她全身抑制的深痛便如倾盆大雨罩头倾泻而下,在这样的深秋,淋得她四肢冰凉,冷澈透骨! 她再也没心思侍候这些矜贵的大小姐,寻了个借口,也不待众人多问,转身便跑! 这已经不是自已忍耐就能化解的了,她清楚地知道,一旦她的嫡姐登上了后位,那她的末日就要来临了,大魏决不会有她的立足之地。 可她不愿意离开皇宫,更不愿意远离秦邵臻! 她回到自已的寝房中,原本想等着申钥儿回房跟她打探情况,连午膳也没胃口,谁知这一等就是深夜。 深秋寒凉的夜风拂过,宫灯轻轻晃动,在忽明忽暗的光晕下,贺锦年回来时,迎面而来的浓浓酒香瞬时充斥着她的鼻端,接着,她看到的就是颜墨璃红肿的双眼,便是在光亮不足的宫灯下,亦能看到她眼底的黑眼圈 她想,忍不下去了,那戏就该开幕了吧! 果然,连开场白也省了,颜墨璃眸光透着沉沉的疲累,“钥儿,你还爱着秦邵臻么?”她手脚都有些冰凉发僵,在等待中,心跳,也变得加速。 “我爱的是顾城风!”贺锦年走到案边,看了看已见底的玉壶。 不知道是因喝了酒后,人的反应稍迟缓,还是颜墨璃根本没有任何心情去关心别人的事,她语声里并没有多大的好奇,“不是都说苍月的皇帝喜爱的是一个少年么,叫贺锦年的少年!” “那不是是个幌子,他登基已四年,迟迟不纳妃,朝臣又各种借口想将府里适龄的女子送进宫,我又是长久昏迷,既便是醒来后,他便想了这一策,省得那些老臣没完没了的哆嗦!” 颜墨璃大吃一惊,面容上竭力保持镇定,垂下眼睑沉默许久后,突然抬首,飘乎地一笑,“也是,谁愿意把女儿送给一个断袖当妻子!”听到贺锦年这句话,她的心中不无酸楚,本来这四年,听说少主子断袖,她有些释然,原来当年自已不是因为不够魅力,而且因为彼时的少年根本不喜欢女子。 现在听贺锦年这么一说,看着眼前少女眸光漾着一泓水湾,只恨不得当即喷出一口的硫酸,将她的脸烧毁。为何曾令她动过心的男子,心中爱的都是她? “宫里头最近很热闹,你注意到了?秦邵臻要选后了,你不着急?” 贺锦年心中暗笑:我着什么急? 可神情却一脸正色,“其实,我昨日和阿臻倒是有说到这个话题,太后要为他选妃,他想推掉也是不可能,而他与我也是有缘无份了,莫说我与顾城风之间,就算没有,太后也决不会容申家的女儿入大魏皇宫!皇宫门前的那些话,也不过是说着好听。” “是,太后这样强势的一个女人,受了申家压制了这么多年,自然对申氏一族深恶痛绝!”颜墨璃一颗心瞬象一只无意中闯进仙境般的小灵雀,突然就欢快了起来! 皇太后城门作秀这一点,她后来冷静下来也分析过了,太后做的不过是表面功夫。 太后是个强势的女人,她要的是一个能掌控得了的皇后,而申钥儿,恐怕太后也心里有数,她掌控不了! 但当时的她倒是认为,如果申钥儿不肯放弃秦邵臻,那谁也阻止不了! 贺锦年通过颜墨璃脸上的变化,将也内心的想法洞悉得一清二楚,她嘴角缓缓挑起,笑达眼际,伸出手,很随意地放在颜墨璃的肩上,拇指不着痕迹地触碰到她的颈动脉,瞬时,第六感觉如潮地袭来,眼前晃过一道一道的光影,虽然她一时间来不及分析,但她已深深记下了那些片段,而嘴上,却丝毫没有中断地开口,“阿臻确实是个好男人,那些年,我们一起在苍月,他受了我新潮思想的影响,所以,他要是大婚,也只会纳后,不会再纳妃了。只是这个人选确实难!首先,这个人要太后满意,且这个女子的家族又能在朝堂上助他一把!”贺锦年言语中带着感叹,但颜墨璃听出,并没有遗憾的成份。 “有答案么?”颜墨璃感到自已的一颗心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加上饮了酒的原因,后背一阵阵的发热后,风一吹,就感到一阵阵的虚弱。 贺锦年没有错过颜墨璃脸色的变化,她淡淡一笑,语声带着赞赏,“我们谈了很久,倒是你的嫡姐很适合,听说当初你父亲在关键时刻,站到了阿臻的身后,是你嫡姐力劝的结果!想来,你们郭家马上要一门荣宠……” “钥儿”颜墨璃蹭地一下惊跳起来,忍着酒醉带来的眩晕感,也顾不得素日的超然的冷静,脱口便截住贺锦年剩余的话,这句话她连听都觉得于她是一种凌迟! 她一把握住贺锦年的手,面对贺锦年皓眸中的审视,她神情带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既然你不曾想再与皇上再续前缘,你帮我一下,我……喜欢上了他!”她苦涩一笑,眸中却带着一股子倔强,不肯服输的骄傲,“四年不是一个智暂的岁月,我没想到你会回来,而皇上,确实是一个令人心动的男人,钥儿……对不起!”颜墨璃竭力冷静而带着丝丝颤抖的声音,明明是她向父亲力荐秦邵臻,可关健时候,家族还是推出了她的嫡姐,让她的嫡姐在太后面前成了红人。 贺锦年指尖感应到她的体内血液狂奔,不急不徐地开口轻问,“你确信你是爱上了阿臻,而不是为了皇后之位?如果你仅仅是为了家族,那你嫡姐显然比你更适合!” “钥儿,你向来了解我,我是为了那种虚名的人么?”颜墨璃惨笑,声音已盖不住那深浓的怨气,“为了家族那就更不可能了,那算个什么家,要是他们对我有一点的真情,我也不用四年不回家,而是呆在这宫里了!” 贺锦年甚为惋惜地叹了口气,迟疑片刻,似在斟酌字眼,“阿臻那不是问题,我担心的是你们的大魏皇太后,据我所知,她最重的是家世和血脉,还有……声名!” 颜墨璃的心痛得如被重锤一击,瞬时弯了腰,跌坐回了椅子。 贺锦年却是随意,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颜墨璃的身边,“也亏了这老太婆,活到这把年纪,还要干涉孙子的婚姻自由,也不想想,她能活到今天,还不是因为有你的医术在?这样是放在我们那时代,恐怕是抬着八人轿要迎你这个救命恩人入门!” 颜墨璃的心诡异一跳,仿佛是被死神叩响心门一般,战战兢兢打开后,心中竟浮起一道思绪:是的,如果那老太婆死了,只要申钥儿要求秦邵臻娶她,还有谁能名正言顺的阻止! 求月票,亲们有月票的尽早投,别攒了~关于更新字数,月的码字极慢,因为此文极难写,加上月对自已要求也高,一小时1000字,对于一个上班族,你们可以想象,我几乎下了班后就坐在电脑前了~ PS:血咒的问题六月提得很尖锐,所以,月可以直接回答,血咒不是空的,顾城风必须要破血咒才能和锦年在一起,较量已经开始了~ 正文 110 三千人命换得女儿身 章节名:110 三千人命换得女儿身 贺锦年坐在颜墨璃的身边,手掌带着安慰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当颜墨璃激烈地表示自已并不为大魏皇后虚名,只是单纯出于爱才会想嫁给秦邵臻时,贺锦年指尖清楚地感应到颜墨的体内血液狂奔,她的第六感瞬时穿过她的大脑皮层,来到她的小脑中心,从她的脑波中提取了几段画面 她竟看到了颜墨璃一身白衣侍女的装扮,正小心翼翼擦洗一块碑石,四周空旷无人,可颜墨璃神色很温柔,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笑,偶尔还带着嗔意,让贺锦年感到有些诡异的是,颜墨璃的眸光是落在碑石之上。 碑石青绿色,壁上光滑,光可鉴人,在壁上可清晰地反照出颜墨璃那一张少女含羞带涩的神情,那分明是一个陷入热恋的少女。 贺锦年心中诧异,怀疑自已是不是看错,她极力感知四周是否有人时,画面又一闪而过,跳到了另一组画面 或许是贺锦年谈论到大魏皇太后太过于注意身份和家世,却不懂得感恩颜墨璃所做的一切,这些话极端地触及到颜墨璃心中的痛处,她马上捕捉到一个画面,颜墨璃在给大魏皇太后穴位按摩时,将她深度催眠,最后将她杀死在梦中。 这种杀人方法别说是在这时空,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普通的刑侦手段也无法查出一丝的蛛丝蚂迹,果然,颜墨璃和申剑国一样,都有这个能力。 可贺锦年一时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当初颜墨璃给她催眠时,为什么不用这方式杀死申钥儿,却最终给她下了蛊,留下罪证呢? 贺锦年稍一思忖,马上有了答案,原因是在于她本身念力很强,她断定,颜墨璃肯定偿试过,但最终失败,适巧申皓儿的出现,让她们有了狼狈为奸的机会,于是,她负责下蛊,然后,把她交给申皓儿和田敏丽处置。 贺锦年的手指马上不着痕迹地移开,尽管她已让颜墨璃相信她就是申钥儿,她的身体里流着颜墨璃的血,她的第六感发挥不起作用。 但她发现,颜墨璃还是会下意识地抗拒她的触碰,由其是防患着贺锦年的手触到她的脉搏。所以,她每一次都会挑选颜墨璃精神防患最脆弱时,潜进她的月脑皮层里,搜索她记忆中的一些片段。 “你去广阳镇有什么收获?”颜墨璃调整了一个坐姿,稍往后靠,以防贺锦年碰到她的身体。 贺锦年从暖炉上的瓷罐里倒出热水,自行泡了杯热茶,便坐在摇椅上一口一口慢慢轻啜着,神情安逸,“这次去广阳镇,我看到很多的冤灵,也找到了施术的法阵,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第六感看不到任何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我经过四年的昏睡,就成了一个废人!” “慢慢来,不用急!”颜墨璃心中冷笑,她知道布下阵的是田敏丽和申剑国,田敏丽和申钥儿有血缘关系,申钥儿肯定无法感知到有关田敏丽的法阵,而申剑国是姚九落,他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凭着申钥儿的感知能力,肯定是无法做到。 “虽然我无法感知那里的情况,可那法阵我却看过,我记得昏迷时,我的灵魂脱体,看到田敏丽和申皓儿在我的身边布阵。我猜广阳镇的巫术肯定出自田敏丽的手,只是听说申皓儿死了,而田敏丽和申剑国现在下落不明!” “是啊!”颜墨璃随口应了一声,心头却没来由地划过一丝的恐惧。 突然想起,四年前,田敏丽在苍月的燕京城门已知道她害的是自已的亲身女儿,她曾听说,田敏丽为此跪求彼时的景王殿下,让她和申钥儿见上一面。 如今,申钥儿荣归大魏,已迅速传遍苍月,如果田敏丽获知,会不会回大魏寻找申钥儿? 当年她给申钥儿下蛊,此事只有申皓儿和她两个人知道,但她不敢保证申皓儿会不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田敏丽。世人都以为申皓儿早已气绝身亡,只有她知道,申皓儿其实还活着。 如果田敏丽把当年她对申钥儿下蛊的事告诉申钥儿,那时定引起连锁反应,她的身份很可能就会暴露,届时,第一个拿她试刀的就是桃园谷。 颜墨璃瞬时冷汗侵身,一颗原本被失落填满的心霎时被惊恐所替代 不,决不能让田敏丽有机会与申钥儿碰面! 要么田敏丽死,要不就挺而走险,杀死申钥儿! 颜墨璃流了一身的冷汗,所有的酒意在那一瞬间挥发怠尽,她迅速地分析着哪一个方案最保守,很快,她否定了再一次朝着申钥儿下手。 首先,申钥儿如今有苍月的帝王癖护,如果申钥儿在她大魏朝出事,很可能会引起两国的战场,秦邵臻好不容易方站稳脚步,她不想连累了他。 二则,四年前她的师父已经知道她在申钥儿身上下蛊,已对她做了警告,言之桃园谷已配置出灼魂,让她好自为之。如果申钥儿再出事,难保她的师父云泪不会向顾城风汇报。 现在,只能想办法诛杀田敏丽,反正对这个女人,她也忍够了! 贺锦年此时虽无法探到颜墨璃大脑里的影像,却清楚地感应到颜墨璃身上传来时强时弱的戾气,在此起彼伏中,归于沉寂。 贺锦年知道象颜墨璃这样心理素质极强的一个女子,通常自保的方式是以静制动,所以,她想找到她的马脚,非常难。 但是,但凡女人,多数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感情。她从颜墨璃的记忆片段中提取了不少对秦邵臻和路郁也的痴想,她想从这方面打开她的缺口。 一是用秦邵臻只会纳一个皇后来吸引她,逼得她挺而走险。 二是用田敏丽让她感到惶恐不安,心理素质再强的人一旦一直处于不安全的状态,难免会行差蹈错。 贺锦年心知此时的颜墨璃尚还未对她的话往深处想,或许是因为她饮了酒,或许是颜墨璃一向过于谨慎,她嘴角微微一撇,声音略带低沉,“我到现场后,摸着那些开始出现尸斑的尸体,去感受一下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为什么要自尽,结果脑中一片空白,我可我知道她们的死必有玄机,只是一时想不出苍月大陆上,谁有这本事,可以令几千人同时自杀,且再场不留下一丝的蛛丝蚂迹!” 贺锦年刚说完话,马上就捕捉到颜墨璃眸中一闪而逝的痛快! 她心中窃笑一声,站起身来告辞,“我走了,今晚还有事办!”她想接下来,她总得给颜墨璃一些时间去挣扎,毕竟杀了大魏皇太后,然后载赃田敏丽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且,诛杀大魏皇太后,于颜墨璃未必是好事,一旦颜墨璃不能成功登上后位,那就代表着,她在大魏失去了一道最强的护身符。 她想趁夜,连夜赶回苍月,去看看顾城风。 她有些不放心他,毕竟她支身来到大魏,按着顾城风的性子,肯定是寝食难安。 苍月、皇宫,流云殿。 贺锦年赴大魏后,顾城风除了上朝外,几乎宿在了挽月小筑。 苍月皇宫冷清得就象是广寒宫,便是连六月的琴声,也再也听不到。 但自三日前,帝王从燕南城带回一个叫傅青少女,并让她宿进了废帝顾城亦的妃子张晴妩的流云殿中,皇宫里又恢复了生机,虽然帝王不曾在流云殿中留宿,但流云殿却热闹非凡,每日宫娥太监进进处处,尚宫局的人更是忙得人仰马翻。 众人都心知,帝王专宠于贺锦年,此女,容貌极似帝王极为宠爱的贺锦年,被召寝只是迟早的问题。 黄昏,帝王下朝,直接摆驾流云殿。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傅青轻启着低柔魅惑的嗓音,十指轻挑拨动七弦琴发出阵阵轻颤的靡音,低低地缭绕在幽暗寂静的承乾宫里,美目却勾勒勒直盯着前方半靠在行榻上的顾城风。 夜明珠光下,他的肌肤显得有些苍白无色,甚至带着很明显的病容,但那眉宇间盖不住的肃杀和冷漠,让她心生了一丝畏惧,可那精致到令人神往的桃花眸若有若无的向她睨来时,却又忍不住心生倾慕之情。莫说他是一个帝王,就是一个布衣平民,这样的容貌便能动摇一个人所有的戒备之心。 “别分心,弹错音符……”顾城风轻轻柔柔地抚着前额,案桌前,那枭枭的香带着甜腻香味沁入他的心脾,稍稍缓和了他的略感到疼痛的眉心。 “皇上……”一声唤,带着几分撒娇,“皇上……” “嗯?”顾城风抬头看向她,只见,傅青将身前的七弦琴轻轻推开,飞快地站起身,卷着一袭精绣粉衣如扑蝶般地扑向帝王的案桌,在他的眸光下,忍耐地止住步伐,在她的一丈开外跪下,“人家弹了好多曲,手都疼了。皇上,您看看,都红了……”她举着手指在他的视野前晃着,明眸里闪着光辉艳丽。 “那你想如何?”顾城风不生恼意,反倒带着几分纵容地看着她。 “皇上,天不早,我们……我们歇了吧!”傅青双颊生粉,珠光下衬得她的眼睛更明亮。 顾城风见她睁着双水润般地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满脸是期盼模样。 这民间的女子倒底与仕家的女子有些不同,少了几分矜持,添了几分胆气,倒更显得朝气可爱。他轻轻地笑起来,浓浓眼睫下的桃花眸里带了促狭,“你想侍寝?” 傅青粉脸变得更深,却依然含羞带燥地回了句,“青儿仰慕皇上,愿意把一切交给皇上……”她心里有些发急,进宫也有三日,却不曾被宠幸。好不容易奉旨伴驾,也不过唱些曲子,跳几个舞。她虽自持美貌,但也知女子韶华易逝,何况世间最不缺美人的就是皇宫。 而那新进宫的那些男宠越来越多,虽也未曾听说帝王招他们侍寝,可一听到宫中到处流传的帝王喜欢男色的流言,她就感到不安。 顾城风冰凉地手指抚过自已的眉眼,黑眸越发了沉涸下去,最后,用着近模凌两可的语气道,“可惜了你这一张脸……” 傅青心中诡异一跳,并不明圣意,她转着流光溢彩的美目问,“皇上,青儿的脸怎么啦?” “没什么……”顾城风淡去脸上的笑意,缓缓地站起身,“跪安吧!” “皇上,青儿……”傅青甚为不明所以,她这样的身份,他肯背负流言蜚语将她带进宫,却不宠幸她! 但若说他不宠她,这三天来一下朝就来她这里坐,又频频赏赐,地方进贡的奇珍异宝,任她挑选钟意的。 “皇上,人家……人家进宫都数日了,皇上您难道就不想……民女虽出自风尘,可只是以弹唱卖艺,这身子还是干净的。”她身体向前奔,双膝一跪,大着胆拦住了顾城风的路。 顾城风眸色变得更暗,看着珠光下的她,眸中蕴藏着深不见底暗流的血腥,让她心头一颤,直觉不妙时,头顶上去传来他低沉的询问之音,“你真的想要侍寝?” “是!”眉心处跳了一下,她仰起嫣红的小脸,喜出望外地保证,“皇上,青儿一定会侍候好皇上的!” “好,朕就赐给你一个恩典!”顾城风轻轻笑开,他的话字字句句吐得极慢,眸中意味难明,“在上朕的龙床前,你还需要沐浴,朕向来沾不得半分的污秽,所以,这沐浴需有专人侍候你净身。这期间你要是抵不住,心生后悔,朕便究你欺君!” 傅青太过惊喜万分,甚至没听到帝王余音后的冷嘲,忙谢主隆恩。 顾城风淡淡一笑,唤了一声:“冯公公!” “奴才在!”冯公公忙应了声,从殿后的偏门进来。 “安排她侍寝!” 冯公公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看了清瘦了很多的皇帝,迟疑地问,“皇上,那香……是否续上?” 顾城风扫了一眼案头上的香,“照例!” 傅青被宫人带到一间宽敞的房间,里面已经站着两排嬷嬷。 但接下来的方式,却是傅青未料到,虽然过程极其漫长且难受,但一想到从此后可以明正言顺地伴在君王侧,她一应俱全地全忍了下来。 这种方式的沐浴,直直折腾了她一夜一天。 其中,她服两次的药,排净体内的秽物。身体被清洗了三次,所有的体毛除头发外,被剔除干净。最令她感到恐怖的是,她的后ting被嬷嬷们用异物塞进,逼她跪趴在贵妃椅中,后臂高高跷起,三个时辰后方取出,再用药水灌洗,那长长附着绒毛的棒子一次次伸进她的后ting洗洗着,那种难堪和恐惧几乎让她崩溃。 但已到了这一步,她想退都觉得前番的苦白受了。何况,她已经饿得虚脱,因为除昨夜开始,除了清水外,她不被允许吃下任何一点东西。 她被带进帝王专门宠幸后宫女子的承恩殿时,看到顾城风一席玉白色的襟衫半靠在沉香案前,他托着腮半阖着眼似乎在轻轻感受着那香炉中枭枭升起的轻烟。 傅青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压抑顿时无影无踪,为了这样神仙一般的男子,什么也值得! “青儿叩见皇上!” 顾城风眸光不咸不淡地看着她,指了指案边上的血燕,“那是官燕,先喝了,否则,朕担心美人你不住!” 傅青容颜透出碎玉般的淡淡惨白,确实,这一折腾下来,周身象由内而外脱了层皮般,若不补一补,还真怕届时续不上力气,她微一福身,半跪在案桌边,端起燕窝,高举过首,娇声道,“谢皇上恩赐!” 顾城风嘴角淡淡一弯,看着傅青喝净了燕窝后,缓缓站起来,绕过案桌,站至傅青的身边,低俯下身,桃花眸里满是审视,从她的眉间到唇角,最后落至她那一对高耸,明明是如此无礼的直视,可那神情却高雅不可攀附,没有任何的猥亵。 傅青心头怦怦乱跳,苍白的脸上终于飞上了两道红霞,隽永的脸近在她的咫尺,那双眸桃花眸漆黑如墨潭,煞是好看,可尚未看够,眼前的人突然抽直身子,仰头朗朗而笑,那笑声如龙长吟,眉宇间显出一股嘲讽,“姚九落,方才沐浴是不是被侍候得很舒服?” 傅青先是一愣,尚未细细思忖顾城风话中之意,又一声朗笑在殿内回荡,“还是,血煞的反噬让你的智慧变低了?”他让冯公公以男宠的洗浴方式侍候一个女子沐浴,以这种方式羞辱姚九落拼了三千人命换来的女儿身。 顾城风转身,无限庸懒地靠回御座,唇边依然是笑意浅浅,“用三千人拿换得一个女儿身,啧啧啧,朕很好奇,你是否如平常女子般有信期?” 傅青被顾城风毫无预兆的揭露震得花容失色,“你你……你是如何认出的?”姚九落神色转瞬变得凌厉,“原来,你让我进宫,只是想蒙骗东阁!” 唇角的弧纹,渐渐碎开,“是,若非如此,朕怎么能借用你设的结界,让东阁无法窥探这里发生的事?,姚九落,你当朕真的被你这张假脸给迷惑了?”顾城风眸光瞬时冷如碎冰,画舫之上,姚九落猛然以女子之身进入他的视野,这个画面肯定也落入了东阁的眼中,他便顺势将姚九落接进宫。 念念的话太令月感触了,这牙当真是越做越多,你是从左做到右,月是从下做到上,原是两颗,后来发现三颗,这次成四颗了,医生说这第四颗填了药后,要是还痛,就是杀神经了。 正文 111 百年孤独只为你(稍修) 章节名:111 百年孤独只为你(稍修) 东阁对顾奕琛的忠诚绝对不容置疑,这一点,从百年前,他为了顾奕琛身受三道天谴就可以看出。 在广阳镇三千百姓离奇死亡之后,东阁提出的一些意见,顾城风很快就断定,东阁的言辞有问题,判定了东阁对他妄言后,他开始分析一些不合常理之处。 首先,顾城风单纯从东阁的忠诚上推断,东阁若知道三千男宠破帝王运辰后,引发血咒令顾城风身死是唯一护住贺锦年的方法,那东阁宁愿违抗圣意,也不可能会将此法告知他。 除非东阁已断定顾城风不是顾奕琛。 那在东阁的眼中,究竟谁才是顾奕琛? 顾城风脑子里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秦邵臻,因为围绕在贺锦年身边最近的一个男子,一直是秦邵臻。 而几年前秦邵臻的顺利登基,影卫给他提供的消息,所有的一切皆合情合理,唯独是大魏皇太后的突然转变。 虽说秦邵栋也不是大魏皇太后的亲孙子,但秦邵栋却是自幼在大魏皇太后身边长大,祖孙俩拥有十几年的亲情相绊。 秦邵栋这些年在大魏早已坐稳了太子的嫡位,只要他不犯致命的错误,他的地位已不容轻易动摇。秦邵栋为人谨慎,自是知道这个道理。 最重要的一点是,大魏皇太后噬权如命,而秦邵臻质于苍月十年,不仅能完好回归,且带回十万兵马,这样的能力肯定会引起大魏皇太后的忌惮。 可最终,在秦邵臻夺嫡的争斗上,大魏皇太后助了秦邵臻一把,显然,这其中必含着一些非正常人力的因素。 于是,他做了一项大胆的推算,东阁的记忆早已恢复,是他在大魏皇太后身上悄然动了手脚。 顾城风在挽月小筑地下岩洞里又找到了一些顾奕琛的手记,知道洞岩里曾被姚迭衣布了法阵,他猜想,这个法阵不但能避过姚九落潜入东阁的梦中,也同时能助东阁早日破除三道天谴。 所以,不难猜测,东阁在多年前,就开始暗助秦邵臻在大魏站稳脚。 顾城风见姚九落迟迟不语,漠然一笑,“是秦邵臻么?姚九落,多年来,你致力于接秦邵臻回大魏,明明不喜朝堂之事,却在大魏争权,排除异已,其实是为了秦邵臻筹谋,让他回到大魏后,顺利接下大魏的江山!” 于这一点,顾城风和贺锦年确实判断错误,二人一直以为申剑国意在大魏江山,甚至想染指苍月天下。所以,四年前的燕京城门,顾城风和贺锦年才会轻易放过申剑国,让他和田敏丽逃离,目的是让申剑国和秦邵臻产生内斗,消耗大魏的国力。 姚九落幽幽一笑,“我承认是我认错了,给你设下如此多的障碍,但是,我确实是无心,秦邵臻的魂魄气息比你更象顾奕琛!”如果没有他一番的筹谋,只怕秦邵臻早已死在苍月,根本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先前你明知申钥儿是你亲妹妹的情况下,你却如此苛憎于她,真罔费了顾奕琛对你的一番教导!”申氏一族对申钥儿的残酷,实在令人发指,虽说都是出于田敏丽之手,但不排除姚九落的纵容。 “亲妹妹我就得护着她?”姚九落广袖一拂,展颜失笑,眸中是毫不隐藏的戏谑,“这都是百年前的事了,转了几次胎,还什么妹妹?何况,害她的可不是我,是田敏丽那一对姐妹,我不过是坐视不理罢了!” “那申苏锦呢,申剑国的儿子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昏迷,不是你强行想让申钥儿和申苏锦换魂,才造成申苏锦的灵魂脱体,魂飞魄散么?” “哼,那丫头命倒是大!”他知道申钥儿的灵魂就是姚迭衣,为了让转世的姚迭衣成为男子,以防申钥儿和秦邵臻产生情愫,他屡次用古灵巫术上所记载的换魂,想将申钥儿的灵魂转换到申苏锦的身上。 谁知道,申钥儿的念力和意识力百倍强于正常人,到后面,申苏锦几次身受术法,魂飞魄散,可申钥儿的灵魂依然固守在体内。 最后,他不得不让申钥儿女扮男装,以申苏锦的名义去苍月守护秦邵臻。 “这事,皇上如何会知?”这事做得极为慎秘,便是田敏丽也毫无所知。 “猜的!”顾城风冷漠一哼。 “皇上,你信阿九,你才是真正的顾奕琛!”姚九落突然倾身俯向顾城风,盯着他那一双唯美的桃花眸,神色异常认真,甚至连眼睛也不眨,“我以前看错,那是因为从术法上看,确实秦邵臻比你象。而四年前,我确认,凭的是感觉,姚家的人都有这种超强的意识感,迭儿、我,还有清浅都有。” 比起术法,妙九落有时更愿意相信的是自已的第六感,而东阁却太迷信术法,所以,他坚信秦邵臻才是。 “连我都不敢断定,我究竟是不是顾奕琛,怎么你能断定?姚九落,你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你告诉朕......”顾城风从不喜与人过于靠近,此时,姚九落与顾城风隔着一张案桌,而姚九落为了贴近他,双手撑在案桌上,两臂轻轻拢着胸前的丰满,除了一双微微泛出琥珀眸色的眼睛外,那五官与贺锦年一模一样,顾城风只觉心气浮荡,直升起一股撕开眼前那张碍眼的俏容的怒气。 这样的姚九落,于他心中的贺锦年,几乎是一种玷污! 但眼下,他需要姚九落给他解心中疑惑,气息沉浮间,他身子缓缓后靠,淡淡睨视着一脸媚色的姚九落,“缘何秦邵臻与朕的魂魄气息会相近,你修行过上古遗族的下册,你告诉朕,千古以来,是不是有这先例,魂魄也有相近的人?” “没有!”姚九落明显感应到从顾城风身上传来的戾气,他虽自幼喜在他面前顽劣,但骨子里对顾奕琛却有一种敬畏,他用力咬了一下艳丽的唇瓣,直起身缓缓后退,直至三丈之外,忍耐一笑,“我修行不够,为什么秦邵臻的魂魄与你相似,恐怕只有东阁才能给你答案。” “血咒究竟是如何破?”顾城风亦起身缓至窗边,看着窗外皎月下湖心,突然想起去年夏天,他和贺锦年划舟来到湖中央,锦年饮了两杯酒后,怕热,一时兴起,竟一头跳进湖中戏耍。 尽了兴后,要上岸时倒矜持起来,不仅不让他靠近半分,还不许他多瞧一眼,说是衣裳尽湿透。 他自是不知,贺锦年的裹胸沾了水后,越发地紧崩起来,结果裹胸后的暗扣脱落,胸口处一下子松开,若是出了水,女儿家漫妙的身子自是藏不住。 姚九落一愣,直直有一会的劲回不过来。随即,却又笑得灿艳起来,语中不无带讥讽,“皇上,别卖关子,皇上您都与那贺家五公子双宿双栖了,还管什么血咒?如今,申钥儿那丫头也不曾醒来,皇上您就放心与贺锦年修成正果,儿孙......”他顿了一下猛地收了声,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带些尴尬,微微转了个身,腰肢如柔柳倚风般,“可惜,如今的贺锦年也是男儿身,你终还是摆脱不了与男子相爱的禁忌!”娇糯甜甜的嗓音光是一出,就令人砰然心动。一个男人竟能将一个女人的娇态美姿挥洒至此,已然成妖,“我期待你去偿偿男色的滋味,我就不信,你一辈子不碰贺锦年?” 顾城风抬起沉沉的眸子,看着姚九落,冷淡地开口,“姚九落,锦儿就是申钥儿,钥儿昏迷后,魄魄落在了贺锦年之身,她是你的亲妹妹!” “不可能,四年前,我见你如此护着她,也曾怀疑过贺锦年就是钥儿,但我潜入她梦中时,她的灵魂气息和钥儿不同!”姚九落迷茫的神情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流纱,心头霎时簇升起惶意,甚至不愿细想,有些发恨地扯着胸口的流苏,断然否定,“钥儿的灵魂很纯粹,而贺锦年身上的灵魂气息很神秘。如果她是我的妹妹,我断然不可能认不出!” 他就是因为断定贺锦年不是申钥儿,姚九落才心生新的希望,他以为,百年的血咒果然让顾奕琛和姚迭衣永远擦肩而过,相遇且不再相爱。 既然这一次,顾城风能爱上贺锦年,那就代表着他也有希望。 四年中,他悄悄地关注着顾城风和贺锦年的一切,却发现顾城风和贺锦年两人至始自终无实质的发展。 于是,他大胆地推测,那是因为顾城风既使爱上一个男子,却依然无法与一个男子欢好。 尽管他怎么想也想不通,贺锦年瞒着顾城风自已女儿身的目的在哪,但于他确是一个完成夙愿的机会。 所以,他最后挺而走险,用邪术将自已化为女儿身,并拥有贺锦年的容貌,并以最美丽的遇见走到顾城风的身边。 “朕从不妄言!”顾城风将申钥儿灵魂离体之事简明扼要地告诉姚九落,略提了贺元奇的双生子是如何死于庆安之手。 贺元奇的双生子之死姚九落自然心知,虽然四年前燕京城门演得唯妙唯肖说她和庆安生下私生子,为了贺锦钰的声名不会被年少成长的贺锦年盖过,庆安与他商议如何杀人,最终目的为窃了天下,于他简直是无稽之谈,但当年大魏和苍月的那一场震惊整个苍月大陆的血案确实是他的手笔。 因为田敏丽来密函求助于他,而对他而言,不过是杀几个人而已,他甚至没去过问庆安杀人的原因。 顾城风转身走回御座之前,身子斜斜地靠在座椅上的软垫之上,以手支颐,“四年前,东阁见到钥儿的时,已断定钥儿的魂魄已离身,他也曾遍寻钥儿的魂魄,七天七夜,找遍阴阳两界却无一丝的消息,最后,是从钥儿的灵慧魄被封印为线索,从贺锦年身上找到申钥儿才具备的一些能力......比如,箭术!”言及此,顾城风仿如看到彼时的意气风华般的少年,桃花眸中浮动出艳色,但仅一闪便逝。 “箭术?”姚九落全身一震,是的,难怪贺锦年朝着纳兰钰斐射出那一箭是,他感到如此的熟悉! 记忆一掠,眼前不由自主浮起一段画面 贺锦年站在马车的车顶之上,俯视着他时,那样的傲然的气势,与年幼时打败大魏的武状元一模一样。 他先是难以置信,接着再联想到四年前,顾城风将申钥儿风光迎回苍月后,没来由的,突然就宠上了贺锦年! 是的,若不是他能看透一个人的魂魄,他早就断定贺锦年就是申钥儿了,偏偏就是因为懂得太多,才让他偏离了轨道。 姚九落缓缓地挺直了腰,此时,一双璨灿的双眼如若失了魂、落了魄,竟是极度空洞,极度死寂,他心中自知,他应该相信自已的第六感!而不是相信术法。 就象是当年,他以为秦邵臻就是顾奕琛一样,偏离了方向! “明白了?”顾城风声音淡淡,不含一丝的情绪,“别浪费时间,说说血咒的事!” 一双皓眸瞬时溢满怅然悲痛,同时也掺杂有一抹悔恨至深、自我厌憎到极致的情绪,“血咒,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是姚迭衣自已种下的恶果,活该她不敢......哈哈哈.......报应,真是报应!”沉寂许久的姚九落神情变得沉沉浮浮,那一双皓眸象是既将要殒落的星辰一样,带着黯淡和灰败,深处夹杂着百年的辛酸......喃喃自语间,甚至不知道一丝血缓缓从嘴角里涎挂了下来。 顾城风眸光若磐石,甚至不见一丝的轻晃,淡淡看着姚九落缓缓支下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飘落,软软地伏在青石地上。 那一瞬,姚九落倏然明白,为什么贺锦年四年伴驾,却不敢让顾城风知道她是女儿身,她一定知道身负血咒,因为血咒,她不敢冒然与顾城风成为夫妻! 而他,一场豪赌换的不过是一场笑话 无论是百年前,或是百年后,就算是两人无法相守,也改变不了,顾奕琛爱的永远是姚迭衣的事实。 他想笑,可这一次再也挤不出疯狂的力道!唯有,眸溢哀色,腹中的苦涩从空乏的胸腔丝丝泌出,“我......想睡了......累......了!” 顾城风迅速从姚九落的话里捕捉出他未说完的话,身形一晃,至姚九落的身边,俯身一把将他从地面拽起,四目相对中,姚九落唇边的鲜红直直映进那一双桃花眸,在那清冷的神色中挑出一抹诡艳,“姚九落,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是活该她不敢?” 姚九落看着那一双瞳内狼狈的自已,明明是那般精心的打扮,此时却如风雨后的残花,这样逊色的容颜,却是自已倾尽一切换来的! “顾奕琛,你凭什么来质问我?血咒是我下的?我又是你什么人,凭什么百年前我为了你舍了姚族,百年后,还要管你什么破血咒。你要问,你要答案,就自已去找贺锦年。血咒如何破,那关老子什么事,你和她不是相爱么,百年了还纠缠不休?不过”他笑,笑得泪肆意而流,笑得花枝乱颤,“看在你百年前曾做过我几年夫子的份上,我给你一点提示,贺锦年的魂魄里有两只灵鸟的气息......” “灵鸟?”顾城风眉峰微拢,脑海里蓦然划过一个画面 在挽月小筑的岩洞里的悬崖边,贺锦年曲住身子,象个孩子般蹲在地上,伸出另一只手,茫茫然在地面上画着圈圈,一边流着泪,一边续续叨叨地在念着,“她站在这里,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裙子上面用鲜血写满了符咒,她口中念念有辞,好象是一种梵唱,她用头上的钗子把十指全刺破了......” 而他,陪着她蹲在地上,时不时地用袖襟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她神思恍然,如陷于往事一般,泪肆意而流,声音悲切,带着摧拉枯朽的哀伤,“血一直流,流呀流......她养的两只雀儿一直围在她的身边飞着,小雀儿通人性,一直在叫,小姐,小姐” “小单和小双?”象是福至心灵般,他忆起锦年曾提起过的往事,在申钥儿灵魂飘荡时,在大魏和苍月的边境与遇难的贺锦年和贺锦筝兄妹相遇,许是因差阳错,许是这一切本就是被人安排好。申钥儿进入了贺锦年的身体,且拥有了贺锦年和贺锦筝兄妹俩的记忆,这才使她的灵魂气息不再是单纯的姚迭衣。 顾城风突然笑开了,这一刻,他无比感激那一对通人性的雀儿,他们忠心耿耿,随着主人转世成了贺锦年和贺锦筝。 几日几夜不曾休眠带来的疲累竟一扫而空,他近乎狷狂地揪紧姚九落的衣襟,眸光带着求证,一眨不眨地看着姚九落,“钥儿重生在贺锦年的身上后,锦儿的灵魂不再是纯粹的姚迭衣转世,百年血咒由此有了打破的契机? “是......”姚九落心在裂痛,如若自语地低下首,“姚迭衣转世的灵魂气息已有所改变,想打破血咒也并非不可能,但要如何破,这个答案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姚九落恍恍惚惚抬首时,触着顾城风那惊喜交加,明灭不定的双眸,心口瞬时裂痛,皓眸掠过一丝近乎狰狞凶狠,“嗤”地一声冷笑,缓缓将头靠了过去,苍白的唇几乎粘上了顾城风的耳珠上,露出一抹古怪笑容,声音极轻却带着挑衅,“听说贺锦年单枪匹马地去了大魏,如果她就是申钥儿,皇上,您猜,此时她会与她的旧情人在做些什么呢?” 顾城风脸色倏地苍白,侧首,二人目光带着各自的力量碰撞,连大殿内的空气都要被震得四处流散一般,最后,顾城风倏地将眼前的人狠狠推离,瞳眸之中此刻冰棱四射,仿似能扎进他的灵魂深处,“姚九落,朕不想杀你,但亦容不得你放肆!” “放肆?阿九不敢!”姚九落哈哈大笑,眸中落满苦寂和嘲讽,“阿九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里面有一术法,可让人的灵魂飘过千山万水,皇上可有勇气看看你的心上人此时正在干什么?” 不过一转瞬之间,顾城风又是一副淡漠的神情,他慢慢松了手的,而姚九落却象失了撑力般又落回了青石地上,他的心亦跟着一空,眨眼之间,只见顾城风又回落到了御座之上。 “皇上,阿九大胆猜测,其实四年前,您找到东阁,是想借东阁之手让贺锦年元神归位。可后来,为什么申钥儿还不曾醒过来,阿九再大胆猜测,一定是钥儿不肯吧。她知道自已被田敏丽所害,一定恨透了申家,所以,她宁舍了申钥儿的肉身,也不肯回归......女儿之身伴驾!所以,无论皇上如何逃避,皇上您都不能抹掉一个事实,那就是申钥儿无论是生或是长眠不醒,她只属于秦邵臻。皇上,您千辛万苦将申钥儿从大魏带到苍月,燕京城门,不惜让苍月百官跪在一个大魏的护卫足下,更不惜与顾城亦撕了伪装,你得到的也不过是贺锦年......呵呵呵......这个结果,皇上一定无时无刻不疯缠于内心吧!”姚九落轻轻笑着,神情悲怆中夹杂着兴奋,“可是,只怕连这个皇上也守不住了,贺锦年已经知道,田敏丽如此待她,只是因为错认了女儿。更知道,她的生身之父申剑国早在十多年前就被我杀了,她对申家的恨也应了却了。如果一切往事皆了,皇上您猜一猜,钥儿真能抛下过去么?不如,让阿九做最后一次猜测,如果秦邵臻求她元神归位,皇上您说说,贺锦年会动心么?” 姚九落直勾勾地盯视着顾城风,想从顾城风的神情里挑出一丝的伤痛。 可惜,没有,顾城风神情笃定如磐石,沉默地俯瞰着他,眸光只是落在她发髻上的五翅的鸾鸟。 如在看一场笑话! 是的,当真是一场笑话! 这只五翅的鸾鸟是今日沐浴后,管事的嬷嬷给他佩戴上的,说他毕竟未得帝王封召,穿戴太过隆重不合礼数,但他毕竟又是第一个入宫的女子,是帝王亲自带回来了,被传召帝王专门宠幸后妃的承恩殿,自是不能太委屈了他,于是,向内务府领了五翅的鸾鸟。 嬷嬷说这话自然有讨好他的成份,但当时的他听了,心里真是开心! 审文的编编:此文大修,共有21章,已和主编花生说过了哈,请编编上班时,让月通过哈~~ 正文 112 百年梦殇(稍修) 章节名:112 百年梦殇(稍修) 姚九落被顾城风的一双多情的桃花眸刺得差点呕出血来,他抬首,一把扯下五翅鸾鸟,金丝尾线勾缠着他的长发,一时之间纠扯不断,倒让他的头皮疼得直想落泪。 他不管不顾,生生连着头发一起拨下,远远地抛开,金玉之声传来时,可清楚地听到鸾鸟上镶嵌的彩珠散落的声音,她心里却丝毫不见得痛快,狠狠地回视着顾城风谈漠的眸光,唇齿开阖之间,甚至连自已也不知道究竟想表达些什么,只知道,不吐不快,他的语速飞快,“申钥儿自幼与秦邵臻一起成长,为了秦邵臻,她身受过数十次的重伤,几次辗转生死边缘。那样的感情谁能闯得进去?这个你比谁都清楚,所以,这四年,她伴在你的身边,你看得很紧吧?” 言及此,姚九落倏然柳眉一挑,福至心灵,四年前突然不明白的事,这一刻有了答案,他指着顾城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难怪秦邵臻无缘无故会得了十万大军回归大魏,原来如此,哈哈哈,你是怕秦邵臻质于苍月皇宫,这瓜田李下的,难保他们二人不旧情复燃?顾城风,其实你做梦都想杀了秦邵臻,但你顾忌着贺锦年,你不敢,是不是?你居然不敢?哈哈哈,顾城风,我当真觉得你比我还可怜......” 胸口处的腥甜涌向咽喉,姚九落急急地喘息着,“我最讨厌的就是,你明明不安,却摆着如此淡漠之姿,顾城风,你给我解了毒,我马上就能让你亲眼看一看贺锦年在做什么?她是不是与秦邵臻重续旧情,甚至,两人在商量如何一统天下......”姚九落一字一句不停地数落、极尽庸俗之语,可在顾城风不变的眸色中,他又开始笑,全身因笑而不停地颤抖,“好一副人淡如菊,可我却看到你的胸口荆棘丛生,密密地扎透你的血管,顾奕琛,你流的不是泪,是血......” 姚九落见他依然不语,好象自已拼却了所有的力量击打在一团棉花上,这样的顾城风与百年前的顾奕琛何曾相似,那时候的他,作贱着自已,为了引起顾奕琛的怒气,他那样一个血统高贵的姚族的少年,变身为伶人,可还是换不来他的指责。 当年的种种与现在的他何其相似,他甚至连一分的怜惜也不肯给他。 也罢,他也无需告诉他,广阳镇之祸其实是他的无心造成,他也不知道为何一时收势不住造成三千百姓死去,用了这样的邪术,他付出的代价是死后魂飞魄散。 他纵是不甘,也再也不能再追逐他的脚步了! “姚九落,清醒清醒,现在是苍历116年,顾奕琛早已作古百年!”顾城风半阖着双眸,指尖轻轻摁着太阳穴,状似回答得极为不经心,也唯有自已知道,指尖冰凉无温! 姚九落说对了,此刻,他的心荆棘丛生,有尖锐的疼痛不受拉制的蔓延全身。 “不,不是,他不会死,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呢......”姚九落跌落在青玉石地上,玉唇隐隐渗笑,带微妙的颤音,他着着顾城风站起身,眼角都不再扫向他,他身形极快地向殿外掠去。 姚九落拼命地睁大眼眶,仿佛要将那颀长的背影嵌入眼睛之中,可那人的脚步太快,不过是转瞬之间已消失在大门外,姚九落怅然翻了个身,怔怔地看着殿顶上,那精美的雕刻和彩绘,恰似朵朵彩霞飘浮在这美丽的承恩殿。 视野过处如此明媚的色彩,倒映进他的瞳眸时,却沁出一大片的灰白,就象已失去生命中最最重要的某件东西似的。 顾城风从承恩殿疾步离开,此时夜色正浓,再也管不住自已心中已张扬开的翅膀,此时,他只想见一见贺锦年! 哪怕躲在一个最阴暗的角落也好! “皇上,纳兰钰媛和纳兰钰斐意图闯宫,已被属下等人困住,请皇上发落!”影卫从夜色中如鬼魅般出现,单膝跪在了帝王身下。 “不必拦!让他们去陪姚九落。传令,朕要出宫!” 影卫很快牵来雪声,顾城风一跃而上后,便疾出皇宫。 前方的路影卫已经相互以一种特殊的传信方式中为帝王开路,宫门、城门一路通畅。 帝王策马南下,往大魏方向疾驰而去。 今夜,他再也控不住自已。 就算千万次筑起的墙,告诉自已,要记得她离去前的话,她不会离、更不会弃! 但这样的誓言于生死之间何其苍白,就象是百年前,姚迭衣和顾奕琛十多年的相伴,也终落得个悲剧收场。 对于血咒,他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并安排叶明飞做了最妥当的善后,唯独没料到贺锦年会执意要求去寻找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亡真相。 这么多年来,两人之间并非没有争执,对于她的坚持,最后放弃妥协的总是自已。 这一次,也是一样,明知这一次她很可能会去大魏寻找秦邵臻,可他找不出一丝的理由拦住她,毕竟,她生于大魏,那里有太多她的过去,爱或是恨,他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说彻底放下! 那一夜,他站在窗外看着她肆意流泪,看着她悄然去了皇宫废园挖出她与秦邵臻的回忆,她象个孩子般蜷守在树下嘤嘤而哭时,他连站出去的勇气也没有! 他不在乎贺锦年是男儿之身,四年前,他就将他的爱埋进尘埃,在地底深处寻找营养,根深蒂固后,开了花,结了果,永世不见阳光。 可姚九落却血淋淋地指出,申钥儿是完整属于秦邵臻,而贺锦年他却守不住。 这句话挑断了他最后一根神经。 顾城风双腿狠狠一夹,雪声瞬时以闪电之速疾驰,顾城风将身子完全贴上雪声的马背,闭上双眸,耳畔又响起姚九落低低的泣笑之声,“皇上,您猜,此刻,贺锦年与秦邵臻......”他不自觉地抑首长啸一声,欲图盖去耳边萦绕不绝之音。 可明明是人与离宫十里之外,姚九落的笑却象幽灵般缠在他的脑中,明明是姚九落的臆测之语,可脑海中却频频跳出贺锦年与秦邵臻共骑驰向广阳镇的画面。 速度带来风挟着呼啸之声从他的两侧耳朵里鼓进,而两边的树枝却因为今夜无风连动都不动。 当初生的太阳从东方破开第一缕光明时,天幕中充满了道道的朝霞,云儿变得斑斓多彩,五光十色占据了整个天空,当太阳一点一点的摇头升上时,东边的青山如罩在佛光之下! 阳光驱不散他心里的阴霾,反而将他心中沉涸的痛苦在空气的暴露中欲发无所遁形,逼着他将所有的过往,与申钥儿和秦邵臻有关的,与贺锦年和他有关的,痛苦中夹杂着甜蜜,快乐中渗透着辛酸的回忆重温一遍。 回忆的时光如展开的画卷一点一点的在脑中过滤,突然,顾城风神色一凌,双手狠狠一拉缰绳,雪声发出一声长啸,前足高高抬起,停了下来。那样的疾速突然停下,顾城风整个人被半抛起,在空中一个纵身后,轻盈地落在了马鞍之上。 原本寂静的树林,早起觅食的鸟儿,受了惊吓,翅膀“扑嗤”之声中从纷纷飞离,顾城风抬首,清晨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象是把他那张玉质的脸盘割成几道碎片般。 早已候在此路的影卫一惊,以为有出了异状扰了帝王坐骑,瞬时纷纷现身,将帝王团团护在中央,谨声跪下,“皇上!” 帝王的坐骑的速度自然无人能及,连贴身的影卫也被远远抛在百里之外,所以,一路上,影卫用飞鹰传信,帝王所经之路早已候了几千的影卫,或是排除路障,或是打开紧闭城门。 “退下!”顾城风看着一只只的飞鸟掠过树梢,胸肺间沉淀着层层阴寒,心中在问:究竟是谁在下这一盘棋,不仅让申钥儿重生,还驱动了破开血咒的钥匙。 是他自已么? 可据贺锦年重生前的记忆,他明明死在了申钥儿之前! 那就是秦邵臻? 瞬时,一种不详的预感一直传入心里,恍然间,仿佛有许多凌乱的片段在脑中浮现,最后,化作一团浸了水的海绵,堵住心口,气息、思绪全番紊乱。 顾城风缓缓闭上双眸,静下心,感受着清晨的清新空气,他深深地呼吸着,气息慢慢地沁入腹中,再入丹田,直至感觉到两旁松树的针尖上一滴滴晶莹的露珠,缓缓地由小变大,而后坠落,没入泥中。 大脑放空后,从他把申钥儿接回苍月开始,这四年来发生的一切,再一次如幽灵般慢慢地钻入他的脑中 秦邵臻既然带着前世的记忆,那时间应追溯在苍历111年的冬季,也就是贺元奇的那一对双生儿女被刺的那一夜。 可从那时候起,他不曾得到影卫一丝有关秦邵臻异常的报告。 而后,贺锦年伤愈,进入了苍月人的视野,成了太子伴读的热门竞选人之一! 可秦邵臻从贺锦年入宫竞选太子伴读开始,就不曾出现在贺锦年的面前!甚至,连他都出现在皇宫的废园与贺锦年第一次交锋,秦邵臻却不曾踏进皇宫废园一步。 在皇家闱场中,贺锦年五箭穿羊,震惊了整个燕京,当时的他正在大魏寻找申钥儿的下落,自然错过。 但是,秦邵臻却在闱场亲眼观看了这一幕,以他对申钥儿的熟悉,断不可能不怀疑贺锦年的箭法与申钥儿的相同之处。 是因为不知道申钥儿重生在另一个身体中,还是因为自认羽翼未丰,担心被顾城风的影卫查出异状,在蜇伏,在等待? 据他的影卫报告,秦邵臻最大的一次动作是让人装扮成北蒙的刺客,破了申锆儿的相。 这一局,不可能仅仅是为申钥儿出一口气这么简单,因为接下来一连窜引发的事件,如申皓儿挺而走险与顾城亦合作,让顾城风和顾城亦提前了皇位的生死之战。 紧接着,申剑国和田敏丽的到来,揭开了申剑国和田敏丽的阴谋,虽然这一切主导是贺锦年,但不排除,秦邵臻知道贺锦年就是申钥儿,算准了贺锦年会为了自已讨个公道。 最终的结果是促使了秦邵臻顺利回大魏! 而他自已,显然不过是棋盘上的一子,以十万大军的大手笔送秦邵臻平安归国! 秦邵臻登基后,东阁和秦邵臻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在于少了一个契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顾城风专宠一个叫贺锦年的少年,因为两人之间不存在夫妻阴阳交合,百年前圣女发下的血咒无从被启动。 直到四年后,对弈始于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亡,由此吸引了贺锦年的注意,当夜贺锦年便潜入皇宫的废园去寻找秦邵臻留下的信,显然,在四年前,秦邵臻就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提醒贺锦年广阳镇之祸,所以,方导致贺锦年不顾他的反对,支身前往广阳镇调查结果。 广阳镇之祸同时也给了东阁一个借口,于是他声称记忆恢复,告诉他,这是百年前的血咒被启动。 东阁已经明确指给他一条亡国之路,下一步棋,显而易见,他们早就谋定好,顾城风会将苍月国的帝位交到顾容月的手中。 先不论现在的棋局走到哪一步,至少,秦邵臻目前已紧紧攥住了大魏的皇权,而于顾城风,虽然在苍月大陆上,无人与之争锋,但他最在意的贺锦年已不在他的身边。 如果不是姚九落的突然出现,告诉他,贺锦年的灵魂气息已被改变,血咒打开了破誓的契机,那么,既便是他抱着重重疑惑,只要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他都不敢拿贺锦年的性命来豪赌。 这一局,他唯一的胜算就是顾奕琛留下的手札中提示他,破斧沉舟之计,可这一计太过于冒险,他并无胜算他是否能够平安归来。 一旦失败,那么,从大魏到苍月以至整个天下,等于回到了秦邵臻和顾容月的手中。 纵观这四年的所有动向,顾城风已然确定,这个执棋者,应该是秦邵臻和恢复记忆后的东阁! 顾城风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从因果上看,从秦邵臻用自已的帝王运辰换取申钥儿的重生开始,到如今的局面,看似秦邵臻一直处在背动,可这盘棋几乎没有走偏一步,如此之精准,算尽人心,想来,唯有拥有两世记忆的人方能算计到如此精确。 如果说前世这一棋局,唯一算错的应该是,申钥儿的灵魂本应该落在贺锦筝的身体上,却阴差阳错,让申钥儿成了男儿身。 结果是,顾奕琛的转世无论是秦邵臻也好,顾城风也罢,谁也无法和贺锦年成为夫妻。 可这些并非是最终的结果,毕竟,东阁有足够的能力,让贺锦年元神归位,甚至他可以剔除贺锦年记忆中有关与他四年相守的一切过往,贺锦年消失于天地苍穹之中。 所有的一切回归原位,申钥儿沉睡四年醒来,只会记得彼时苍月皇宫的那个少年终于圆了两人的梦。 “皇上,刚传来影卫传来消息,昨夜戌时末,贺五公子从大魏皇宫出发,亥时初离开汴城的北门,往北燕京方向走,叶大人派了七拨人马拦截,皆不成功,如今,贺五公子已快出了柳州城,按雪箭的速度,五公子会很快进入通州城,此时,距离此地三百里路程,叶大人请皇上定夺!” 顾城风心头的焦虑瞬时放空,眉间立刻变得一片疏朗,流墨般的瞳底,如空庭中一株盛开的桃花,温柔如天上的暖阳流泻,成了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传旨,让前方的影卫为贺锦年开路,进入苍月后,引她走明州郡首府岐州!”顾城风唇边蔓延的弧度好像五月欲开的花朵,意犹未尽 余音未绝,双腿一夹马腹,雪声低吟一声,再次放开四蹄狂奔。 半个时辰后,顾城风很快进入明州郡界内,绕过两座山,到了一块丘陵之地,因为路上已遇不少行色匆匆行人,一个个托儿带女,驴车和板车上都放满了行囊,顾城风便放缓了速度。 他放眼四周,尚记得去年他也是秋季来明州郡,虽说当时也过了秋收,层层的梯田连绵几座山,眼见的全是光秃秃的被收割过的水稻。 但是,山下那些收割好的水稻区,被农户围起来,引湖养渔。那时可见,几百个农户正围着渔塘放饲料,偶见上学的孩童三三两两地背着书包从田间穿过。 比起四年前,这里一片荒凉相比,朝庭的扶持农桑,重视水利已明显见效。 正文 113 梦之预兆(重写) 章节名:113 梦之预兆(重写) 顾城风神情带着轻叹,放眼四面八方,比起去年的生机盎然,如今的这里,水田中空不见劳作的人,更不见背着书包上学堂的孩子,牛驴不是装着满满的农产品进城去贩卖,反而给人一种举家搬迁的感觉。 “公子,您是想进岐州城么?”一个牵着牛车的老人突然朝着顾城风扬手打招呼。 “是!”顾城风微微颔首。 “别进这位公子,今日岐州肯定又有朝庭大官要来,岐州城城门全挤满了官爷,那道上呀,都铺了厚厚的地毯。我们老百姓已经不让进城!”老人长叹一声,又道,“今儿一早,俺原本想进城卖掉些鱼多换几文钱,看来都不行喽!”牵牛的老人含了一口水烟,抬着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几眼顾城风,“瞧公子打扮也不俗,出门怎么是一个人?最近这明州郡不太平呀,广阳镇一下就死了三千多个人,冤气冲天呀,大家都说大灾要来了,哎,都当今的圣上好男色,惹了一个男妖,被迷惑了。所以,天要降灾于给我们苍月国哦,明州郡那些有银子大官人都往大魏方向跑了,俺们没银子,先带着孙子去隔壁的郡县躲上几个月,公子您怎么还往里面挤。” 桃花眸划过一道阴霾,顾城风沉了沉声,“老人家,朝庭难道不出面抚恤?”广阳镇灾患后,他除了下令彻察,还下旨让明州郡的官员安抚当地百姓的情绪,并控制流言蜚语。 没料到,在这偏远的小农庄还可以听到一个农民在议论帝王专宠男色。 这时一个驾着驴车的人经过,懒洋洋的口气中带着不满,“谁顾得上哦,这朝庭三天来一个小官,五天来一个大官,这些郡府的老爷们给他们接风都来不及,哪想得起我们这些老百姓!哎,大伙都说,这是苍月要亡国的征兆呀!” 驴车上的妇人急忙阻止,“就你多嘴多舌,这话能朝着生人乱说么?”说完,急着向顾城风点头,“公子,我家这口子一大早还没清醒,您别把他的屁话当真!” 那老汉似乎也警觉方才自已失口冲撞了当今的圣上,而瞧眼前的年青人,要是朝庭里派来的密探,那他岂不是犯了死罪,当下,再不敢开口,急急拉着牛车离开。 顾城风心中已有数,也不再追问百姓,反而引起恐慌。 他知道他这一夜的疾驰,动用了上千的影卫为他开道,一路上影卫接到前方的消息后,半夜喝令当地官员打开城门,还要备下帝王銮轿,准备好膳食,以备顾城风停驻歇息。 这样的动静肯定也惊动了不少地方官员,并从他的行程中判断出很可能是赴明州郡,所以,这些官员及早做好了接驾的准备。 半时辰后,顾城风抵达岐州府。 岐州的城门大开,从城门内辅出的地毯果然如老人所言, 直至城外半里地遥,因为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地毯并不采用大红,而是采用了祭祀斋戒所用的青色。 在城门下,地毯中央停着一驾帝王的辇驾,辂座为黑檀木所雕,大小规格等同于金殿上的銮座,辇架的四周撑起四根朱栏,挂着天青色的帷帐,只是顶端为金黄色的,绣有金云龙羽。 城门两旁已站了十几个岐州府的地方官员以及燕京城负责调查广阳镇疑案的刑检司的官员,个个皆冠冕朝服, 城门四周禁卫森严,皇城的禁卫军早已替代了岐州府的侍卫,四周不见百姓身影。 明州郡管辖着苍月和大魏的边界十六个州县,明州郡府府寅董加忠是地方大员,官居二品,与戴向荣私交甚重,这一次广阳镇之祸一起,明州郡府先是八百里加急奏报燕京,又写了一道密函派了心腹私抵燕京,递给了戴向荣,希望戴向荣能接下这个惊天大案。 多年驻守在大魏和苍月两国交界,让董加忠预感到此案很可能会引起动荡。果然,不出几日,流言四起,先是直指帝王男宠贺锦年,由此引发天降奇祸之说,而后,引起明州郡大量的商户南迁。 雪球愈滚愈大,现在连普通的百姓亦受其影响,草草地秋收后,就急急朝四周临县迁移。他自知,一旦人口流失超过岐州府的五分之一,朝庭追究下来,就不是掉顶戴的事了。 所以,今日迎驾,董加忠原本想皆力荐让百姓一起迎圣驾,起到安稳民心的作用。 而戴向荣和章永威担心的却是圣驾的安全,戴向荣主张自古以来大灾之后必生乱党,担心有人图谋不轨,趁机引发百姓骚乱不说,若是在百姓中混了刺客,一旦惊扰圣驾,谁也吃不起这个罪。 所以,断然请求禁卫军接下了岐州城门的防务,并清了场,除了燕京下达负责调察此案的官员外,只允地方四品以上的官员接驾。 顾城风不曾下马,只是放缓了速度进城。 众臣见驾,齐声三呼万岁。 顾城风居高临下,堪堪掠了一眼,为首戴向荣,原本是满面红光的脸,经此一役后,显得青白无光,后面官员皆半低着首,偶台首时,神情皆显萎靡不振。 顾城风瞄到戴向荣身后一臂之遥的是章永威,见眼里血丝弥漫,可见熬了数日不曾好好休息过,便问,“章爱卿,案子进展出何?” “皇上,广阳镇之案,微臣已找出重要的证人!”章永威起身,上前一步跪下,脸上微露出慎重之色。 顾城风脸上呈出笑意,戴向荣见状,一揖,带着询问的口气问道:“皇上,董大人在郡府内另僻一处行苑,皇上的意思是?” “去行苑!”顾城风抬首看看日头,见日头已趋正中,嘴角不觉微挑出一丝笑意,料这依这个时辰,贺锦年午后便会到达岐州,若顺利,半时辰后两人便会相见。 顾城风的决定倒让戴向荣有些意外,其实他是权做些该有的准备,这四年来,顾城风也曾几次离了燕京,但从不曾移驾当地官员的行苑。 “皇上一路辛苦,微臣已备好坐辇,请皇上上座!”董加忠脸现喜色,跨前一步,支手做出请的动作。 顾城风下了马,禁军副统领上前接过雪声。 董加忠直待顾城风辇驾开拨后,方招来岐州府官员,让他们马上着手办今夜的宴席,做的菜色既要合帝王的胃口,又不能过于辅张。 这一次帝王出行,身边没有携家眷,以礼数方面便减轻了许多。 戴向荣闻言落了一步,轻声道,“董大人就不必操心了,今夜不会有夜宴。” 董加忠听出这话里有话,稍倾身,细问,“老哥,可否提个醒!” “老弟运气不错,皇上这会脸色带笑,老夫估摸着是贺五公子今夜会抵达行苑,过了今夜,皇上的气顺了,明日里,老夫带你面圣,把章大人调查出的结果呈上,指不定,你这乌纱帽还能保住。”戴向荣伴君多年,早已见惯顾城风素日淡薄的神情,哪见得今日城门,抬首望天时,嘴角还挂着这般温和典雅的笑。 且又同意了下榻岐州的行苑,这不是帝王一改习惯,而是迁就了贺五公子的习惯。 董加忠回以一笑,但还是落了脚步,吩咐岐州府马上着手准备今晚的宴席,以备不时之需。 一路行过的大街全在禁军的戒严之下,不见一个百姓的足迹,两旁的店铺皆被喝令关门,二楼的窗台上偶有几户人家偷偷打开窗,想一探帝王的身影,亦皆被值守的禁军警告。 这些禁军,原本是护送贺锦年入大魏,到了两国边界时,自是不能过境,便停留了下来,戎守明州郡,以防突发生变。 顾城风极倦,吩咐辇驾两旁的禁军放下辇驾上的帷帐,就这样靠在銮座之上,支颐而卧。 岐州的天气比起燕京要暖,早冬的暖阳熏得人全身懒洋洋,风吹过来,青纱帷帐飞起,缓缓落下,越发催得人昏昏欲睡。 顾城风心情极佳,加上一直悬于心口的郁气消散了,不消半盏茶时,便睡了过去。 而一路上除了行辕滚滚之声外,两旁执刀护卫的禁军步履亦极轻。 顾城风全身骨骼开始散了般地疼起来,只觉得睡得沉沉实实间,风好象全停了,耳畔一震一震的车辕之声也远去,四周变得静宓无声,恍恍惚惚中,他感觉到有人靠近自已,给他添了张柔软的裘衿,他以为回到了彼时的御书房,半昏半醒间唤了声,“锦儿......”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软衿太过暖和,他渐渐地感到身子热了起来,想要掀开,却一时力不从心,原本平静下来的心没来由地一阵阵的烦燥,试图起身,突然感到有一双柔软的双臂围上了自已的腰。 他的心头猛跳,这是锦儿回来了,见他在浅睡,便象以往一样,往他的怀中蹭去。 只是她搂得太用力,象要勒断他的腰似的,把他内腑全往上挤,压到了胸口处,不仅呼吸开始困难,连着心脏也被挤得往上堆,极不舒服。 “城风......”她的声音呢喃在他的耳畔,带着浓重的哭音和不舍,那么近,又那么远,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一般,“我要走了......” 他想睁开眼瞧她一眼,只是眼皮打不开,好象上下眼皮被缝合起来一样,听到她越来越弱的哭声,心头盘踞的恐慌瞬间占据了全身各处。 “你要去哪里?”许是他问的声音太用力,他睁开了眼睛,便看到怀中埋了一头的乌黑,那细细柔亮的发散着辅满他的怀中,他双手捧了她的脸,指尖触着时,无一丝温度。他隐隐觉得手心里的脸近似透明,不,不仅是她的脸,连着她的身子也是浮动的,象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不过是光影的投放。 “城风,我会想你!”明明不见眼泪落下,可他却知道她在哭。 她与他四目相对,她眼睛漾着水光,好象一眨眼,泪便落了下来。 “是不是受了委屈了?”他问,她极少如此脆弱得让人心疼的模样,他心里想着,在大魏,自是无人象他那样顺着她的心意,把她宠上了天,凡事顺着,哄着,事事帮着她打点,在苍月,哪有她不能顺心的事? 她虽然一身的本事,可在他的身边根本就用不上,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孩子,养在手心上的孩子。 她的身子愈来愈透明,仿佛片刻之间就要融进空气之中...... 他闭了闭眼,只道是自已眼睛疲累,刚想使些力气将她抱上膝盖,突然,一声巨响,象炸开眼前所有的一切般,顾城风猛地警醒,张开眼看到的就是电闪雷鸣,怀中依旧很暖,却空无一人! 原来是一场梦! 他喘了一口气,他不知自已睡了多久,此刻,借着从窗帘缝隙里透出的光亮,看到出,天色已暗沉。 他怔怔地靠在銮椅之上,让胸口那传来的空乏渐渐地散去,方懒懒地挪了一下身子。 眼前天青色素纱在挂在空中漫舞,好象从哪透里来的风不停地刮着。 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熏香,顾城风环视四周,方知步辇已直接抬进了行苑中的大殿内,四周的窗帘放下,略有光线透进,天色似乎很暗,却看不出具体的时辰。 他掀开身上白色的狐衿,站起身,膝盖处略显得僵直,稳了许久方行动自如,许是睡了一觉,反而感觉全身的骨骼要散开了般,到现在才知,这一路当真是骑狠了,若放在以往,以雪声的速度,从燕京到明州郡至少也要七个时辰,可他昨夜丑时出发,不到五个时辰就到了。 “来人!”顾城风拾阶而下了步辇,揭开了案上用黑色丝帕盖住的仙鹤叼在哪里的夜明珠。 执守在门外的几个丫环急忙推开寝房的门,各自提了琉璃灯盏,大殿内瞬时亮了起来。 五个丫环依礼躬身走到帝王的三丈外,停下身,双足跪下,齐声道,“皇上请吩咐!” 声音带着南方女子特有的娇软,应该是董加忠派来侍候他的丫环。 五个少女皆一身素白,梳着丫环极为普通的双髻。她们循规蹈矩地半垂着首,并不敢直视圣颜,琉璃灯光照着她们的手,个个肌肤莹白如玉,手指纤细如葱段,指甲修得如瓜仁的形状。 哪有半份做侍婢的模样,便是他身边流红这等丫环,十指不沾水的,也不敢留有一分的指甲。 这些人分明是大家闺秀。 登基后,废除了苍月国五年一次的选秀,朝野内外适龄女子入宫无门。燕京城的官员多少耳闻目睹他宠着贺锦年,除了一些老臣子外,多数的朝臣并不敢在这上面动念头。 地方官员年年给朝庭进贡时,倒送了不少美貌的少女,送来时,内务府也将她们分配到歌舞姬的院落,个别容貌特别突出的,便让宫中的嬷嬷教了些宫中的礼仪,成了宫女。 顾城风也耳闻,他没有特意去过问这些事,宫中的规距他也知道。在皇宫中,除非宫女自愿,五年期满后,如果没有承宠,皇宫自是会让她们出宫,各自婚配。 “什么时辰?”顾城风看着殿被风雨吹得东倒西歪的茶树。虽不见天日,但天青色的雨幕里隐隐透出微弱之光,似乎不象是黑夜。 几个少女闻听要去侍候帝王,自然难免存了些跃上高枝的心思,但毕竟年幼,到了帝王跟前,还是难免感到战战兢兢。 闻到听男子如此温润无害之声,心头簇跳,忍不住悄悄地抬了首,飞快地扫了帝王一眼,神情扬起片刻的惊异,见他半眯着眼瞧着外面,便贪恋地开始大胆地窥视起圣颜,其中一个胆子稍大了还目不转睛,声音略显欢跳,带着几分随意,“回皇上,差一刻申时。” 顾城风听着说话的这丫环的音色虽不尽象贺锦年,但那说话的口气却象极了贺锦年,便不觉回眸扫了一眼,脸色倏地冷了几分,除了一双眼睛外,那张脸也象足了七分。 顾城风冷冷地盯着那少女的瞳眸,吐出两字,“都出去!” “是!”五人齐声应了一句,声音虽不敢带着明显的失望,但也无先前的欢脱。 打发了这些丫环,顾城风根本无心思去追究这些事,眼不见为净便是! 为什么会这样,他心里也有数! 自从他从燕南城带走容貌酷似贺锦年的傅青后,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苍月。 傅青这样的风尘女子进宫,若说是放在前朝,那些老臣子早就联名上奏要求帝王杀了那市井艺妓,可这事放在顾城风身上,却不亦于给朝野一个信息,帝王终于开始近女色了。 于是,朝野内外不谋而合都在寻找容貌酷似贺锦年的美貌少女,便是京中的朝臣,也派了人到民间寻找,倒不是全为了奉迎,相当一部份的老臣子是出于皇家后嗣的原因。 虽然傅青的出现,给朝臣带来了希望,认为帝王终于开始近女色了,但傅青毕竟出自风尘,实无资格为帝王诞下子嗣,所以,个个卯足了劲在民间寻找,不论是出身布衣百姓还是仕绅贵族,只要身家清白便好。 正文 114 闻变,她归心似箭(重写) 章节名:114 闻变,她归心似箭(重写) 眼前的少女正是明州郡守董加忠派人寻到,论出身还不低,父亲是个六品的知府,从小也是知书达理, 董加忠认她为义女,原本想调教一阵,再想办法送进宫中,谁知道帝王毫无预兆地就莅临明州郡。 虽然仓促了些,但对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董加忠自是不肯放过,戴向荣拒绝了他提出让百姓一起接驾的提议后,他便觉得求人不如求已,如果他的义女能象傅青一样入了帝王的眼,明州郡发生的百姓群体迁居的事,就有转寰的余地。 但顾城风不知道的是,这些少女被寻到后,言行举止都有专人的教习,教习的嬷嬷的正是顾城风登基后逐渐被谴散的一部份宫女嬷嬷,所以,这些女子说话的口气都带了七分故意模仿贺锦年。 其实严谨地比起来也不尽象,倒是因为除了贺锦年外,顾城风身边的人开口时都含了战战兢兢,小心度势的语气,突然间有人用这种漠不经心的语气,自然显得有所不同。 顾城风虽不悦,倒无暇去计较问责明州郡府官员,一听到是近申时,算时辰,以贺锦年坐骑的速度早已该至岐州了,便传唤出影卫。 赤焰现身,单肢下跪,谨声道,“皇上,五公子那还没有消息传来,属下又派了两拨人马南下与五公子会合!并携带了飞鹰,有消息会马上传信。” 顾城风沉吟片刻,之前他收到的贺锦年在三百里外的消息时,他所算的贺锦年到达岐州所需的最短时间,是贺锦年必须马不停蹄的往岐州方面赶。 想是自已也太心急了,若是贺锦年途中稍许休息或是用个膳,指不定就要到天黑了才会到岐州。况且此时又下了大雨,更阻得路途不顺,加上影卫没有传出特别的消息,料想也不会出什么事。 顾城风扬手示意影卫退下,心里念着广阳镇的事,便朝外扬声,“传戴向荣、章永威!” 殿外的禁军马上回话,“是!” 顾城风站在寝殿的中央,听着一声响似一声的雷鸣,千层情绪涌上那一双桃花眸,透过重重的雨帘,看着远处的黛色的山峦,想着方才那似真似假的梦,脑海里便飘起贺锦年一人一骑在雨中驰骋,雨水冲刷着那雪白的面盘,闪电当头罩下...... 顾城风转回首,轻嘘一口闷气,心头愈发感到慌乱。 戴向荣、章永威来得极快,显然正在外殿候旨。 见驾后,章永威素来知道顾城风不喜多言,这些年,帝王身边的近臣也摸出些如何侍君的方式,刚平身,也不待帝王开口盘问,便主动将案情呈报,“皇上,微臣在广阳镇找到一个活口。”言毕,上前几步,躬身将手中的奏章呈上。 顾城风接过,刚展开奏章开了几眼,便觉得眼睛一阵阵的热痛,便搁在一旁,轻叹一声,两指按住眉间轻轻地摁拧着。 章永威张了张口,面目上带着许久不散的讶然之色,瞧着戴向荣,有些摸不透状况,按说,眼下苍月还有什么比起这事更急。 戴向荣见那帝王那流畅的侧面轮廓,一边长长低垂的睫毛随着手上轻拧的动作抖动着,戴向荣年纪虽大,目力却不弱,依着光线竟瞧见顾城风的眼角似有泪光隐隐,脸上神情却不见悲伤。 他自是知道顾城风不可能凭白无故的落泪,必定是眼睛疲劳所致,想来帝王一夜驰骋,以那雪声的速度,光是吹一夜的风也让人眼睛受不住。 他转首对着章永威疑惑的脸庞,从容一笑,便朗声将这几日所调查的事逐一口述奏报。 这个幸存者是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与儿子相依为命,母子二人居于山中,靠着儿子打猎为生。 儿子每次去狩猎时,便会煎一个干饼挂在她的脖子上,担心他不在时,老母亲饿了,却无人喂食。 事发当夜,老人梦到了一个头顶光环的修行者告诉她,因为要赡养一个残疾的老人,将没有一个女人愿嫁给他的儿子,她会活到七十多岁,而他的儿子因为一生劳碌,也仅仅比她多活了一年,且无子送终,独自在林中的木屋里孤单地死去。 梦中的修行者劝慰她,人活着如果拖累了家中的亲人,还不如早入往生之道,重入轮回。这个修行者告之老人,她的来世是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女子,一生衣食无优。 而她死后,他的儿子离开了山上,下山当了一个学徒,很快娶到了他师父的女儿,成家立业,生了三个儿女,并最后继承了丈人的家业,活到了九十岁,死后儿孙满堂,风光下葬。 老人梦醒时,便想着寻求自尽,一了百了,可是她行动实在是不便,想死也无能为力。 可很快,她马上进了了第二个梦,梦中,象是有一种力量牵着她爬起来,然后,走到屋后的山坡上,从山坡上跳下去。 她第二天醒来时,发现自已撑着昏倒在屋后的山坡止,唯一能动的小臂满是鲜血,好象经过长时间的爬行一样,只是她的手太无力,所以撑不起力量到达梦中她所要的跳的山坡。 老人感到很恐惧,因为她想起昨夜在梦中,那求死的意念那么强烈。 而广阳镇所有的死者,死状千奇百怪。 有些死者死前,脸上含笑,可以预见,是在梦中想找一个新的往生之路,来世大富大贵,这些人多数穷困僚倒之人。 而有且显然是带着睡梦中的惊恐表情,显然是身在恶梦中,不由自主地被一种神秘力量所控,而自决身亡。 戴向荣言毕,章永威命令侍卫将搜索到的证据呈上来,章永威亲手打开箱子,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一道灵幡,谨声道,“皇上,这些证物都是贺五公子找到,地处山间极偏僻的土地庙,微臣按着贺五公子提供的地图,找了整整两日,方寻到。” 戴向荣道,“皇上,微臣已确定此证物归属于大魏申剑国之夫人田敏丽。皇上可记得,四年前,在燕京城门提及的古灵巫术中的证物,与这些巫蛊道剧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些答案在顾城风见到姚九落时便知道,只不过,现在是证据确凿。 最后,章永威拿出了前期戴向荣提取的所有有死亡百姓的自尽的物证,以及现场描绘下来的图。 顾城风仔细聆听整整一个多时辰后,方下旨,“戴卿,各处张贴皇榜,三日后在明州郡府公审,邀请明州郡仕绅以及在苍月经商的大魏商贾进府衙旁听,准百姓在府衙外聆听公审。公审后,将案子始末贴发到每一个村户,以安定百姓。” 戴向荣老谋深算地开口,“皇上,此案最终定审结论在大魏申氏一族还是大魏?” 顾城风转过目光,抿着两片略显苍白的嘴唇,一脸淡漠地看着,“戴卿,在朕面前不必藏着掖着!” 章永威断案如神,却不擅权谋,他一时之间体会不了帝王和戴向荣之间打的哑迹,以他的对案子的侦破,此案分明是田敏丽所设的巫蛊,怎么会扯上大魏? “微臣明白!”戴向荣干笑一句,此案若定审结论在大魏,趁机指责大魏借用田敏丽的巫术残害广阳镇三千百姓,阴谋目的是在苍月制造混乱,造成苍月大量的商贾携银子流向大魏,欲图颠覆苍月大国。 值此,戴向荣知道,广阳镇之事算已是尘埃落定,帝王这是准备对大魏开战了。 顾城风嘴角勾起一抹微凉的弧度,“跪安!” 戴向荣转首看看天色,迟疑地开口,“皇上,天色已近黄昏,皇上是否要用膳,微臣觉得董大人府上的厨子做的一道翡翠珍珠鸡很不错。” “下去吧!”顾城风闭上双眼,往深处一靠,戴向荣和章永威便微微躬身后退,无声离去。 苍月、大魏边境。 贺锦年昨夜深夜突发其想离了大魏皇宫北上,这一路回程极不顺,一出汴城,没走三十里,便进入了个荒凉的小村,一个小小的村庄,让她绕了整整四圈,幸亏是西灵春感觉到异常,说是某种法阵挡住她的路,最后,在西灵春的带路下,五人成功离开。 接下来的路,虽没再遇到法阵,但却频频被人设了路障,虽然她的第六感每一次都判断精准地避开拦截的要道,但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多,尤其让她感到不解的是,对方从不伤人,只意在拦截。 贺锦年能避就避,避不了时,她让上官凝和陌夏直接动手攻击,燕凝霜也被一路的嗑绊搅得心头火起,在第三次遇阻时,索性一扬手,将四周十几个影卫齐齐药倒。 撕开其中一个人的面纱时,她认出,此人竟是顾城风身边的近侍之一汲尘。 “怎么回事?”贺锦年心头的那种混乱震惊足以泯灭她所有的智慧,苍月究竟出了什么事,顾城风竟会下旨拦截她回苍月。 霎时,归心似箭已不能形容她的心,她开始放开速度独自前行,远远将四个侍婢抛在身后,一路上只要有人敢拦,她便用手中的鞭狠狠地砸向对方,怒斥,“去转告你们的主子叶明飞,再下令拦我,给我逮着的话,我让他脱裤子绕城跑一圈!” 出了柳州,往怀州方向奔驰时,官道上,沿途开始看到载着伶人的马车,以往,在她的记忆中,都是由苍月开往大魏,可这一路上却频频见到伶人的马车队往苍月方向行驶。 有些是伶人倌的老鸨带动,车头上都带着各家伶人倌的标志,有些是自由伶人雇了马车前往苍月。 稍一打听,竟把她惊得全身冒出冷汗,甚至脑子里一片空白,一路茫茫然地疾奔,却不知路在何方,若非是四个侍婢不久后追上了她,护在了她的身侧,并三番两次现身,提醒她走错道,此刻,连她自已也不知道去了哪。 耳畔边频频听到前世中,大魏冷宫那几个碎嘴的宫女的笑声,“三千男宠呀,不把身子掏空才怪,可惜了,听说是个美人皇帝呢,哎呀,又年轻得紧,怎么偏生就喜欢男子了呢?” “是呀,真可惜,听说后宫里没有一个女人,也没有子嗣,这大好的江山也不知便宜了谁......” ...... 顾城风竟在她离开之时,广为招纳伶人入宫,还有......一个叫傅青的女子竟不知何时被顾城风带到了皇宫之中! 一切的一切,好象是循着前世顾城风驾崩前的轨迹在前行!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知道!唯一确定的是,顾城风正在派大量的影卫拦截她回苍月。 “五公子,您要是这样绕下去,只怕今夜到达的不是苍月,而是兜回汴城!”西灵春追得上气不接下去,嘴角不停地抽着,也不知是想怒还是想笑。 见过路痴,但没见过这么严重的,不过是一个几千户的小镇,西灵春亲眼看到的就是贺锦年在绕城几圈,足足三圈呀,最离谱的是有一次竟与她擦肩而过,偏生那雪箭的速度根本想拦也拦不住。 而以雪箭的速度,贺锦年抛开她们后,恐怕早就到了这个镇,她都无法想象,贺锦年凭着一腔的热血究竟绕了多久。 “灵春,还是你来带路!”终于清醒时,贺锦年顿觉心如被撕裂,四肢百骸血液流经过的地方都在痛,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痛! 心中叫嚣地呼喊:城风,你一定要等我,我就回来! 此时,百年前的血咒也好,民间纷传的帝王专宠男色的谣言也罢,都不过如此! 一路不休停的纵马狂奔,贺锦年只觉迎面吹来的风象一把把的尖刀,割得她体无完肤,一会儿又像燃烧的火焰,热气灼得她脑子都发胀欲裂,偏偏那些影卫层出不穷,根本无视她的警告,本来不过是三个时辰的路,竟让她直直绕了五个时辰。 幸好,今晨,影卫现身,告诉她,顾城风也快到了苍月和大魏的边境,并让她走明州郡的岐州城。 贺锦年闻言,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全往眼眶里挤,泪控不住地狂泻而下。 因为从南至北的官道皆是车队,有时遇到狭窄的路断,只允许一辆马车通过时,不过是一两里的路,被整整堵塞了两三个时辰。 贺锦年纵是宝驹在身,也无法放开速度,所以,贺锦年过了怀州后,为了放开速度畅行,便抄了小路。 山路的路况极差,到处布满了尖锐的山石,一路疾行了两个时辰后,贺锦年看到路旁的斜坡下隐隐约约有一处晃着粼粼的水光,她直觉那里有水源,便策马下了山坡。 她心疼雪箭,下了马后,牵着它到小溪边让它饮口水,歇息一阵。 贺锦年看到马掌磨损得厉害,便为它重新钉了马掌,而后,拍了拍它的屁股,“小子,自个吃草去,吃饱了,我们还得赶路!” 大魏的天气比起苍月温暖了许多,空气也相对比苍月来得温润。 贺锦年挑了一块临水的石头坐下,双手掬了水洗了把脸,又脱了靴子,把脚放进冰凉的溪水中浸泡。 她心系着回苍月,所以也不愿多做停留,加上从另一道山飘来一层乌云,黑压压的很快地占满了整个山涧,天色暗沉下来,她直觉会有一场大雨,便穿上了袜子,套上长靴,唤了一声不远处正在吃着青草的雪箭。 雪箭极通人性,听到她的呼唤,便欢快地奔到她的身边,还讨喜地做出四肢伏前矮下身躯方便贺锦年上马的动作,赢得贺锦年开心地捋了一下它脖子上长长的毛发,戏谑中带着赞赏,“好了,聪明的小伙子,知道你急着见雪声。” 上了马,骑了一小段路,不过是转霎之间,豆大的雨便淋了下来,贺锦年急急沿坡而上,到了小径上,一瞧便了。 贺锦年敢单独抛下西灵春抄小路,是因为从地图上看,这一路,全是单条小径,她便是路痴也知道直往前走便可到官道。 加上阳光明媚,最不济,她也能凭着太阳的方位判断南下的路。 可现在,她看着这条摆在自已前面的一条小径,她无法判断究竟哪个方向是前进,哪个方向是后退。 雨水已经冲刷掉马蹄奔过时留下的痕迹,而天色急剧暗冗,乌云滚滚,雷电交加,她根本无法辩别出太阳的方位,她无从判断究竟哪个方向指向南方! 电闪雷鸣,雨愈下愈大,雨水不停地冲刷走身体的热量,雪箭从鼻孔中连连喷出声响,有些不耐烦地甩动着脖子,欲图将渗底毛皮底下的雨水甩净,可雨势太大,不过是徒劳无功。 贺锦年用湿漉漉的袖襟拭了一下眼睛,终是无法确定方向,感应到雪箭的急燥后,突然想但凡动物,方向感都会比人类更加敏锐,尤其是雪箭通人性,或许能带她走出这个山谷。 眼一,这也是唯一的方法了,因为抄小径时,她便吩咐西灵春等四人在前方的出口等她。 她咬咬牙,双手索性放开缰绳,俯下声,大声喊道,“雪箭,你来带路!”喊完,夹了一下双腿示意雪箭。 正文 115 风声鹤唳,大战前夕(重写) 章节名:115 风声鹤唳,大战前夕(重写) 雪箭早就被贺锦年的缰绳拽得有些烦燥,闻言,竟是能听懂主人的意思般,回以一声长啸,前蹄敏捷一蹬就跃上了小径,自行调转马头,便开始放开蹄子奔跑。 贺锦年一路冒雨疾驰,终于走到了单条小径的终点,可她却再一次地懵了,因为这和地图上并不同,摆在她面前竟然是一处空旷的山谷。 她停了下来,有些无耐地蹙紧眉峰,前方,绕着空谷处分出了三条叉道,她无法分辩出究竟应走哪一条路。 骑了过去后,在叉路口左右中徘徊犹豫着,此刻,山林中笼着层层的浓雾,能见度极低,隐隐约约中,好象在左前方有一处小别苑。 贺锦年用掌心抹了一下脸,用手背挡着飘过来的雨,眨了眨眼,眯着眼细细看了一会后,确定前方确实有间行苑,便抖着缰绳朝着行苑方向奔去。 雨势虽然慢慢地减小,贺锦年早已全身湿透,行到小苑的屋檐下,下了马后脱了外袍,拧干水渍,又穿回。 她转身看看身后融于浓雾中的三条小径,轻轻地叹一声,心想,这时空的地图果然不能相信,明明地图上只标出一条道,谁知这里分出了三条。 贺锦年原想先叩门,谁知稍一拍,门便开了一丝的缝隙,贺锦年抬脚步进,先入眼帘竟是一处园子,中间一条长阶通向深处,两边各有一条廊道呈环抱式通向前方,便喊了一声,“有人么?” 并无人应答,贺锦年轻触眉峰,觉得有些怪异,却感应不到一丝的危险气息。便索性敞了步伐朝右方廊道走。 贺锦年放慢脚步,带着戒备观察着四周,这里四面环山,虽至深秋,但比起山谷之外,这里显然舒服多了,便是全身被雨水浇透,也不见得很冷。 走过廊道,看到右边圆弧形的门里还有一个小花园,一道天然的假山,一处清水池,石桌,还有在风雨中左右飘荡的秋千,小园中的小径是鹅卵石辅成的,小径的两边长着野草,一层层柔软地铺着,象一个天然的黄绿色的地毯,让人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一眼。 而右边,清雅幽静,尽是桃花,只是这季节不开花,可那光秃秃的枝叶比起别处的桃树又繁密了许多,可想而知,每年到了春天,桃花盛开时,这里该有多美。 这里不象是无人打理的废园,可让她感到奇怪,这么大的园子竟没看到一个丫环或是婆子的足迹。 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贺锦年蓦然转身,眸光穿过重重的枝丫,只见一个身着墨色袍子的男子打着一把油伞站一株桃树下。 苍月,岐州行苑,灯火通明。 顾城风沐浴后从内殿走出时,远远就闻到了一阵阵的辛辣呛鼻之味,他闻出,这是岐州府当地的特色菜,辣子鸡。 去年,他和贺锦年来到岐州府时,贺锦年极喜欢这道菜,餐餐离不了,所以,他陪着她吃。 想来,董加忠以为是他爱吃的,其实,他喜欢清淡的,尤其是偏爱素食。 厨子做得极用心,不仅把鸡的骨头全卸了,还把余下的肉砌成了童子鸡的模样,玉盘之上,还用西瓜皮雕出一个巢,上面放着九个去了皮的鸽蛋。 还有一碗飘着葱香的鱼粥,还有六道素菜,菜炒得碧油油的,看了就让人胃口大增。 或许是沐浴后,身上的血液循环加快,就算是没有一丝的胃口,这时也感到饥饿。 丫环低着首,略显得紧张地为他布菜,除了偶尔看到顾城风洁白如玉的手指轻动外,她甚至连一眼也不敢瞄向帝王。 在她进来服侍前,已被管事严令不得做出任何媚上的事,方才那五个女子已被董大人连夜谴散,那五个女子哭哭啼啼地喊冤,说皇上根本不曾斥责过她们,她们并不曾犯任何错,为什么会被无故谴散。 管事被缠得无法,又不能对五个女子象别的丫环一般大声斥责,毕竟这些女子全是千金小姐,只得告之其原因,方才这五位离开时,巧遇到戴大人,戴大人马上让董大人谴散了她们。 说是幸得现在皇上无心去追究这些事,一旦皇上把手头上的事处理了,就难说了! 戴向荣自是不能明言,一旦贺锦年入了岐州府的行苑,顾城风必对这些容貌象极了贺锦年的女子下狠手。 顾城风和颜悦色地用了半碗的粥,又挑了些素食吃了几口,最后,动了一口辣子鸡,口腔里瞬时盈满辣味,便张了口吐出。 身边侍候的丫环颤着手将叠子撤去,另一个丫环马上换上干净的叠子。 顾城风漱了口,丫环便撤了桌上的美食,端了一壶茶,轻声道,“皇上,请用茶!” “今夜雨雾大,吩咐人在廊道上多设几盏灯!”顾城风看着窗外在风中摇摆宫灯明灭不定,心里想着,那人在傻傻的,此时一定淋着雨往回赶,也不知道会不会生病。 所幸,他早已吩咐丫环备了热水,并且一直添注着加热,防着水搁久了就凉了,等他的锦儿一到,就能马上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然后,喝一碗姜汤去寒,接着,他会给她按摩,缓解一下身上的酸痛。 他一直坐着、等着,时间在雷雨声中变得既漫长又恬燥! 亥时,赤焰接到燕京城传来的飞鹰密函,顾城风接过后,对着临近的宫灯细细一瞧,眸光如烟花一暴,闭了闭眼,象是无法置信般,盯着那几行字,反反复复地瞧了几遍后,掌心一心,密函便被揉成碎片, 电闪雷鸣间,赤焰见顾城风的脸色白如雪,衬得那一双漆色的桃花眸黑得要融进夜色般,心一惊,“皇上?燕京......” “闭嘴!”顾城风倏地转首打断赤焰的话,又怔了怔,抬着首,眸光漫无边际,缓了声,“肖妥尘到哪了?” 赤焰心中寒噤,谨声回道,“皇上,属下无权知道西北防务!” 顾城风这才猛地低下首,盯着赤焰许久,瞳仁里的光如梦方醒般慢慢慢慢地松弛,散漫开来,知道,此时自已贴身的护卫皆未至岐州府。 赤焰原被他派给贺锦年,贺锦年入了大魏后,将他留在了明州郡暂时护住章永威。在接到顾城风突然南下的消息后,赤焰方从岐州北上,接替了无法紧追而上的顾城风身边的影卫。 雨夹着风掠进,吹得门发出“咯咯声响,顾城风雪白的绸衫在风中翩飞,少顷,帝王的声音已显得平静如常,“传朕口谕,加强明州郡戒备,没有朕的圣谕,谁也不能离开苍月!” 赤焰隐身后,窗外依然雷鸣不断,亥时末,叶明飞、云泪和戴少铭几个近身的影卫终于到达岐州,除了赤焰留守外,临时护卫在帝王身边的影卫全部被撤离,回归原位。 顾城风将方才接到的燕京密函告知二人。 “申钥儿的身体连着玉棺被带走,是内鬼,除了东阁外,还有至少两人配合!”知道东阁有异心后,他便转移了申钥儿的身体,没想到还是被东阁找到。 而那玉棺的重量,至少要有两名影卫相助。 且,挽月小筑的防御并不曾受攻击,说明一个问题,挽月小筑必另有通道。 顾城风想到了岩洞下暗藏的曲道。 这是他勿略了,既然秦邵臻带着以前的记忆,那他肯定知道挽月小筑下所深藏的秘密很可能与姚迭衣有关联,他很可能比他更清楚岩洞下去的地形。 “六月那有没有动静?”贺锦年执意单独赴广阳镇,他阻拦无效,本想借六月之力规劝,谁知六月根本连开口劝一句皆不曾,这让他感到不解,他认为,六月必已不是当年的懵憧少年,他必定对大魏有着更深的心结。 “自从五公子离开后,六月去了兰桂坊,听说蒙了面弹曲,帮着梦依伊招揽生意,不曾听说他离开过!” “马上飞鹰传信,让燕京留守的影卫看紧,贺锦年的消息一旦传到六月耳中,他必有行动!”顾城风倒不担心六月乔装躲过影卫,本身这些影卫受过的训练就是不易被乔装的人蒙骗,何况六月异于常人的琥珀双眸。 戴少铭又回报了燕京皇宫的情况,顾城风离京后,博青在纳兰钰媛和纳兰钰斐的相助下,自由行走于宫中,且与那些伶人在皇宫之中日日饮酒作乐。苍月皇宫如今一片乌烟障气,而那些宫人敢怒不敢言,除了因为纳兰兄妹武功高强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宫里的人以为博青是帝王唯一的宠幸过的美人,在宫中份位最高,无人敢轻易得罪! 叶明飞上前请旨,“皇上,连着几个时辰微臣接不到大魏影卫传来的密函,五公子那必定生变,皇上,微臣恳请皇上恩准,微臣亲赴大魏查探!” “准!”顾城风微俯下身,的掌心轻覆在叶明飞的肩头之上,“除了锦年,还有晴雪,朕务必要知道她是否安全!” 叶明飞眼眶一热,抬首见到帝王桃花眸下的一层乌青,重重的颔首,“皇上,微臣定不辱使命,皇上请保重龙体!” “明飞,云泪在此,必倾尽一切为皇上调养,倒是你,一路要小心!”云泪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叶明飞,轻声道,“这里有三颗的莲丹,你留着防身!” “多谢云姑!”叶明飞收好,又转首对戴少铭道,“皇上身边的防务交给你,给我盯紧了!” 若是平常,戴少铭必挑唇不理,这一刻,慎重无比地回道,“少铭以人头担保皇上的安全,倒是你,务必小心!” 叶明飞离开,云泪为顾城风针炙,又亲下厨房,开始给帝王准备第二日的早膳。 第二日,天空放晴,不仅贺锦年没有消息,便是派去的影卫皆无法再突破大魏通州城的防务,到了辰时后,赤焰传来消息,大魏已封锁边境,通州城的城门业已关闭,除非是奉大魏皇帝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往来于苍月和大魏之间。 边境风声鹤唳,显然,这是大魏也在做战前准备。 唯一突破大魏防卫进入通州城的叶明飞亦没有递回平安的消息,便是飞鹰也不曾再递来任何消息。 顾城风当日午时,与戴少铭一同去校营检阅了苍月驻防大军。 明州郡驻的驻防大营有三十万之多兵马,这支兵马组建于三年前,融合了燕南和燕西大营,兵符一直紧攥在帝王顾城风之手,而统领的大将正是顾城风的心腹百里杀。 其实百里杀真正归顺于顾城风也仅仅是四年前燕京城之变的几日之前。百里杀与林皇后之兄林卫民是生死挚友,在顾城风与顾城亦皇权之争到巅峰之时,百里杀原是计划置身事外,没料到他身边新纳的小妾却劝其归顺。 百里杀的妾氏刚为其诞下百里家唯一的男嗣,虽是庶子,但长房无出,这儿子成了三代单传,尤显得尊贵,百里杀对妾氏的话自然肯多听几句,况且,妾氏的分析条条是道,若是百里杀在这关健一刻居中,虽能自保,但手上的兵权迟早被释,若听从林卫民,那百里家必被灭族。 百里杀自然不知道,她的妾氏正是来自桃园谷,凭着桃园谷的医术,不仅很快怀上了儿子,还凭着桃园谷的暗中助力,让妾氏的地位在百里家高于正房。 第三日,顾城风宴请明州郡驻防大营参将以上的武官。 到了下午,轰动整个苍月的广阳镇迷案在岐州府衙公审,虽受战争来临的气氛所影响,但听审的百姓还是里里外外地将府衙外围了三圈。当夜,百姓自发聚在城门广场处为广阳镇的三千死去的百姓颂经安魂,并为苍月祈福。 第四日,大魏突派使者前来,邀请苍月的提刑司章永威参于大魏谋害皇太后之案的公审,顾城风恩准,并下令百名影卫乔装成禁军护卫,以保护章永威为名,随章永威入大魏。 这些影卫是贺锦年留在岐州府的影卫和四海影卫组成,他们进入大魏的另一个任务就是与叶明飞和失踪的影卫取得联系。 第五日第六日,依然没有贺锦年的消息,刚晴了两日,今日又是暴雨连天。 到了第六日晚上,叶明飞求见,到了大殿时,风尘仆仆,脸色青白,见礼后竟少见地沉默了下来,嘴唇紧抿,双颊处的咬肌紧张得不时跳动着,可见牙咬得多紧。 叶明飞并非一人见驾,身后还有一个年青的女子。 顾城风辩出跪在下方的是枫桥林苑的苑主许悠幽,眼睑急跳,已经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但终究是未问出,倒沉了气,“说说大魏的情况!” 自贺锦年入大魏后,身边除了带了西灵春等四个婢女外,影卫皆被留在了苍月境内,只有梧晴雪悄无声息地潜入大魏,暗中保护贺锦年。同时,梧晴雪负责将贺锦年在大魏的情况通过枫桥行苑传到燕京。 许悠幽身上的衣裙虽换了件干爽的,但头发却温透了,发尖上还稀稀沥沥地滴着水珠子,在肩头那沁出一团的深色,闻言,抬首愣怔了许久方醒悟过来,急忙磕了个头,“少主子......大魏皇太后已驾崩于慈宁宫!”略显沙哑之声刚吐出来,便觉得不对,马上调整了一下嗓音,小心翼翼将大魏的情况说了一遍。 大魏皇太后经过几夜恶梦惊扰后,原本就风烛残年的凤体终于不堪负荷,于大魏鸿坤四年驾崩于慈宁宫。 因为大魏皇太后死前连着几夜梦见田敏丽,午夜惊醒时,曾将梦中田敏丽声称要夺她魂魄的话告诉近身侍候的嬷嬷。 秦邵臻即刻下旨捉拿田敏丽。 且,大魏皇帝秦邵臻当日就请了高僧入宫为太后念平安经,到了夜里,又派了无数的侍卫团团护住慈宁宫,并且,亲自与太医院几位院士给皇太后侍夜。 最后一夜,太后恶梦醒来时,口中直唤“田敏丽、田敏丽后”口吐白涎,双目圆睁,急喘几声后,便一口浓血喷出,当场死亡,死时,表情狰狞,死不瞑目。 大魏皇太后诡异的死法,很快传遍了汴城。 “没有贺锦年和梧晴雪的消息?”顾城风口气冷峭至极。 许悠幽毕竟自小在桃园谷长大,刚呈述几句后,神情便自然了许多。听见顾城风发问,谨声回话,“半个月前,奴婢曾收到贺五公子刻意传出的申钥儿回归大魏的消息。” 顾城风知道这是因为贺锦年在大魏故意放出申钥儿回归大魏的肖息,引来了田敏丽。 许悠幽直觉顾城风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 她进殿之前根本就没有料到少主子是大魏的皇帝,她在桃园谷的地位并不低,当年虽没有以最优秀的表现成为少主子的近侍,但也算出类拔萃,成了大魏情报中心的苑主。 想来整个桃园谷知道少主子身份的廖廖无几。 思忖片刻,偷偷咽了一下口水,秉着气息道,“回禀皇上,大魏突然抄了枫桥行苑,奴婢等人撤离不及,除了奴婢和一些影卫走秘道外,其余的人都入了狱,现在生死不明。” 顾城风知道以许悠幽掌握的情况,也问不出所以然,便拂手令许悠幽退下,身子伫立不动,看着一脸拼命控制着情绪的叶明飞,声音愈发清冷,“明飞,说说你的看法!” 叶明飞眼利如鹰隼,“皇上,影卫通过飞鹰传回的最后消息是贺五公子走小径前往大魏通州城。微臣潜入大魏后,雷雨已经破坏了所有的痕迹,微臣查不到贺五公子的下落。微臣便当即赶到汴城,驻守在汴城的影卫或是被诛杀或是失踪,枫桥林苑被捣毁......晴雪下落不明!昨日大魏在通州公审田敏丽,微臣却被几个高手缠身,皇上,这些高手武功个个奇高,恐怕可以排上苍月杀手前十。而今日,微臣却亲眼看到贺五公子与大魏皇帝同欢同骑进入通州大营!” “同欢同骑?”顾城风眉眼一弯,登时胸口如火烧,肝胆俱焚,疼得他连心都快从咽喉处溢出,桃花眸中倏地攥着一丝血色,唇角露出一闪而逝的笑,“有意思!” 那样不同寻常的笑,让人忍不住后背发寒。 “皇上,恕微臣直言,从四日前影卫卯时传来贺五公子北上的消息,到申时一切消息中断,不过是几个时辰,便发生这样的结果,如果没有里应内合,这是绝无可能之事......”叶明飞语气已失了惯常的冷漠和就事论事之态,眸中俨有杀气流泄。 戴少铭猛地截住叶明飞的话,神色复杂地看着帝王顾城风嘴角噙着不咸不淡的微笑,眼中暗缠上叹息,飞快道:“皇上,在此之前,影卫从搜集来的线索推测五公子在大魏的一番所为,目的是逼颜墨璃诛杀大魏皇太后,污陷田敏丽,逼两人交手。大魏皇太后归西虽符合大魏皇帝的利益,亦附合皇上下一步的筹谋,所以,微臣认为贺五公子的行动并无失常之处。”他虽不喜贺锦年,但绝不相信贺锦年会叛变,叶明飞是情恸智损,毕竟以梧晴雪的身手,除非是死,否则,绝不会连着几天不会传来一丝的消息。 顾城风缄默不语。 叶明飞此行已犯了影卫的大忌,帝王身前,不得露出戾气,而一番言辞更直接冒犯了天威,但此刻,顾城风亦心中有数,整个影卫营有这个想法的并非只有叶明飞一人,只怕连为贺锦年开脱的戴少铭也心存此念。 “皇上,少铭言之有理,是微臣草率了!”叶明飞猛地朝帝王一嗑首,撞击之声响彻大殿,他心头梗塞得厉害,想借力撞开一些东西,因为脑子里一直挥洒不去看到秦邵臻和贺锦年共骑时,两人有说有笑的画面,以他敏锐的嗅觉,从贺锦年折身回苍月开始,他们就掉进了陷阱之中。 一方面理智告诉他,大魏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拨光汴城所有的影卫,甚至大魏皇宫里安插了数十年之久的眼线也被清除干净,没有内鬼是不可能了,而贺锦年就是第一嫌疑人。 而感情上,他不得不默认戴少铭的这一番话。 贺锦年如果真的和秦邵臻合谋,那她根本不会在一进入大魏后,就着手开始布置诱杀大魏皇太后。 毕竟,太后若死,苍月就能趁机挑拨秦邵臻和秦邵栋,制造大魏内乱。 可现在的局势又同于以往了,如果秦邵臻做好了准备向苍月开战的话,反而逼得秦邵栋在外患时不敢添乱。 诸多的分析,既可向左,又可向右,反而让人一时无法摸透,眼下又无法再从大魏得到消息,现在只能看着接下来一步应如何走。 “皇上,微臣今日离开通州时,大魏皇帝派了人给微臣传一句话!”叶明飞咬着牙,咬得太狠,连吐出来的话皆字字如巨石崩裂。 “什么话?”戴少铭一惊,先破口而出,他料不到大魏的反侦能力竟如此高,连叶明飞的行踪都被大魏查探到,难怪那么多的影卫皆无法全身退出大魏。 “他让微臣给皇上带一句话:谢君还以明珠,朕必当珍藏一世!”叶明飞传完此话,整张脸变得赤红。 “放屁!”戴少铭强压的怒火终于升腾起,“就凭大魏三十万的人马,敢在吾皇面前叫板!” “建州呢?”顾城风声音很轻,脸不现怒色,那眸光如一池泛着粼粼月光的湖面。 “传出大魏皇太后身体有恙后,建州已有调兵的迹象。皇太后驾崩后,秦邵栋依旧制回汴城守孝,接下来的微臣这里已收不到任何消息了。” “无妨!”顾城风神情冷静得让叶明飞都感到诡异,他依旧如寻常一样少言寡语,若是平常,叶明飞还能揣测得出帝王的心思,可这时候,他真的无法知道顾城风接下来会做何应变,毕竟此事牵扯到贺锦年。 “赐宴!”顾城风挑了唇笑得极淡,“犒赏从大魏回归的影卫!给阵亡的影卫家人发放抚恤银,以一等军功论!” 顾城风此刻虽镇定,其实他的心思岂止是乱如麻,自耳膜里窜进“同乐同骑”后,一团团的气焰烧着他的心窝,至始自终,他都觉得喘不过气来,甚至脾性也使不上来,除了冷漠也唯有冷漠! 顾城风赐了宴席,叶明飞和戴少君退下。 他独自在殿中呆了许久,直至耳畔隐隐约约听到钟鼓鸣声,这是城中发出的戒严号角。 顾城风步出大殿,在这初冬之季,这里却依然团花锦簇,绿草成茵,只可惜连遇几场暴雨。那些花盆尚好,已被园丁搬到廊道下避雨,但种植在花圃中的秋海棠就不同了,此时被雨水肆虐得惨不忍睹,断枝残叶落了一地。 如果仅是贺锦年受制,那一切还可以解释,但眼下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数倍。 毕竟,如叶明飞所言,大魏如此雷霆万钧,一举措杀苍月的行动,没有里应内合是绝不能做到,且,此人不仅身上具有号令影卫的令符,又对顾城风影卫的分布以及各个联络方式极为了解,这样的人,除了顾城风本人外,就只有贺锦年、叶明飞、戴少君和梧晴雪了。 而叶明飞奏报的“同欢同骑”四字......足以说明贺锦年是心甘情愿,否则,以叶明飞向来警慎的谴词方式,绝不可能会用“同欢”这两个字。 他无从猜测在贺锦年的回途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确定秦邵臻一定对她做了些什么。 无论他是否能接受得了这个结果,但他相信,以叶明飞的眼力,决不可能看错,与秦邵臻同骑的人不可能是他人易容成贺锦年的模样。 “同欢同骑!”顾城风声寒如冰,勾唇一笑,清晨的薄光中,桃花眼蒙着一层雾气,清、媚、冷、艳交缠入魂! 他感觉到,他一路疾驰南下时所担心的事终究是发生了。 东阁一定动用了术法,剔除贺锦年记忆中有关与他四年相守的一切过往,属于贺锦年的记忆已然消失于天地苍穹之中,此时的贺锦年的记忆中,仅仅留下了彼时苍月皇宫,与秦邵臻同甘共苦时的岁月。 那与贺锦年几乎同时失踪的申钥儿的肉身呢,是不是秦邵臻得到申钥儿的肉身后,要让贺锦年元神归位?届时,苍月就算要讨回贺锦年,秦邵臻也可大大方方地将一具空囊还给他? 就算这种情况他笃信了九十九成,还有一成 那便是,秦邵臻与贺锦年旧情复燃! 以贺锦年的性情,决定抛下一个人,必定连一句话都未必肯留,就如她重生后,连正眼也不曾看秦邵臻一眼! 对他,必定也不会留一个解释! 虽然他极不认为会发生这种情况,但四年前,秦邵臻留给贺锦年的那封信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只是猜测,里面的内容一定非常重要,以秦邵臻两世的记忆筹谋,这封信很可能起了关健一击的作用,否则,贺锦年不可能对着一本秦邵臻留下的图册便哭得那般伤心。 只是秦邵臻也没料到,贺锦年四年前竟不曾拆阅了那封信,让他的计划徒然成空。 这封信虽然被他暗中扣除了下来,但他的自尊也不允许他私拆贺锦年的信件。 这封信终究成了谜团,在他心里渐渐扩散,成了阴霾。 但广阳镇之祸,给了秦邵臻一次机会,让他能与贺锦年见面。 那当年遗下的那封信,秦邵臻想说的话,终于可以让贺锦年知道了! 如果那些不曾说出的话足憾恸贺锦年与他的四年感情,足以打开贺锦年前世囚困的心结,那凭着他们那样的感情,又有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旧情复燃? 若一切成真,那他情何以堪! 顾城风越走心越寒,脑子里时而晃过四年前贺锦年在皇宫废园中,抱着秦邵臻留下的信函哭得象个迷途的孩子,时而又想起半个月前,贺锦年离开的那夜,坐在他的寝榻上,枕着他的胸口,对他一番不离不弃的承诺。 凉风吹拂过树梢,白袍随风簌簌抖动中牵动着他的身体,像是一只无形有力的手,掐住了顾城风的心脏,不期而然便想起一句话:荧荧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正文 116 千种情绪,唯独无爱(重写) 章节名:116 千种情绪,唯独无爱(重写) 顾城风的双腿灌了铅似的沉重,目过处,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风雨飘摇,世间万物恍似要在片刻之间崩溃。 他一手扶着廊道边的圆柱,缓缓坐下,廊道边的长椅早已被斜飞进来的雨打湿,他却毫无所觉,不过是片刻,冰冷的雨水便渗透进衣袍,寒意直浸肌肤。 温度的缺失让他沉重的肢体更加僵硬,却同时让他的大脑开始冷静下来,他闭上眼,感受着冰凉的雨珠划过他脸上的肌肤,轻嗅着雨水温润的气息和若隐若无的泥土的芳香,杂乱的思绪如潮夕地褪却...... 倏地,一股想法突然窜进他的脑里,他站起身,传出影卫,下令,“去军营!” 帝王赐宴,戴少铭和叶明飞也没心情与各个官员周旋,听闻帝王影卫传来的暗哨之声,马上离席。 雪声的速度极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到明州郡驻防军营之中。 大魏通州。 贺锦年并没有开口打招呼,眯着眼穿过重重的桃枝,眸光带着戒备盯着黑袍的男子。 雨雾很大,但那人转过首时,贺锦年还是一眼就认出是秦邵臻。 心头倏地狠狠一拧,她并不天真,不会以为这是一番巧遇,她知道,她被秦邵臻的人引到了这里。 贺锦年昨夜与秦邵臻分别后才去了颜墨璃那,而后就离开大魏南下,虽然途中被困在一个村庄,而后又被顾城风的影卫拦截,但算了时辰,秦邵臻此刻能在此时待候她,显然事前就知道她会经过此事。 “秦邵臻,我现在马上要离开这里,如果你想拦我,我奉陪!”她眼中的疏离到了极点,甚至连瞧也不愿多瞧他一眼,转身便走,来时的路并不难找,因为她的衣袍湿透,一路走过来,落了一地的水滩。 秦邵臻身形一晃,如雨中的大鹏般停落到她的身前,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秦邵臻,秦邵臻!你别逼我,我不想和你动手!”贺锦年直勾勾地盯着他,眉眼间是掩不住的狂燥。 秦邵臻的武功确切来说,是她传授的,虽然这么多年不见,她相信,带着两世记忆的他,武功造诣一定进展飞速,但她天生的第六感可以让与任何人交手时占尽便宜,因为她可以感应到对方的肢体的下一步如何展开。 “钥儿,我不会动手!永远不会!”秦邵臻周身弥漫出来的都是悲恸欲绝,却仿佛傻了般,进了蔽雨的廊道,还端举着伞,“你走得太仓促,我知道,你回到顾城风的身边后,未必再肯回来。有些话我怕来不及说,所以才出此下策!” 他不想欺骗她,哪怕知道她会生气! “秦邵臻,这样的布局应早在我入大魏时就布好,你早就做好不让我回苍月的打算,是么?”她转念一笑,自嘲,“应是四年前就算计好了,对,你带着前世的记忆,所以,你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四年前他离开时,留下的图册,四年后,这个图册指引着她来找他。 “是,我想把我们的过去找回来!”站到她和身前,看着她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泡了水变得苍白,而眉眼间是藏不住的疲劳,这样的申钥儿是他极熟悉的,当年在苍月皇宫,她每次感到疲备时,眉间就会不自觉地锁住。 一种淡薄的怜悯沿着他嘴角蔓延,顷刻浸入心脏,明明知道她是为了顾城风,日夜兼程地往回赶,可还是心疼她! 他上前一步欲环抱她时,她却后退开,眼中猛然揉进一抹鸷色,直直刺进他的眼里,他却宽容一笑,毫无脾性地垂放下手,“我一直知道,你不会心甘情愿地为我留下!我知道你终究是放下了,当年大魏皇宫时,你朝着我跪下,满脸是血朝着我磕头时,我的心很疼。后来,我想了几天几夜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疼痛?再后来,知道你才是真正的阿锦后,我明白了。原来我的眼睛瞎了,心没瞎!” “秦邵臻,已经过去了,既然你知道我放下了,你就把过去忘了!”她别开了脸,看他如此低声下气,她实在是瞧不下去,他是个极能忍的人,但也从不曾见他如此,他不过是恋着他和她的旧日情份,而他那些错,他也赎够了! 她朝左迈了一步,绕开她,离开。 “钥儿!”身后响起秦邵臻情绪激动的声音,“汴城湖上,你离开后,我用酷刑逼问颜墨璃如何让你重生,她最终熬不过时松了口,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中有一条记载:倾尽江山挽红颜。我想,百年前的顾奕琛也想做到,他统一了江山,可惜他无法唤回红颜。但我还是想赌一赌,所以,我花了两年的时间统一了苍月大陆。” 雨声、雷鸣仿佛悉数寂静,那些隐隐约约不明白的事仿佛在这一刻触上心头,四年前他留下的那个图书册,后来她瞧出来了,那些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在心底的东西尽数崩溃,但依然没有转身,抬起的脚步放下后,再也迈不开步伐。 “苍月国力强大,莫说两年,就是十年,大魏也无力统一整个苍月国,唯一的方法就是大魏锻造出新的武器。” “你是如何凑全配方?”贺锦年的手紧了紧,牙关紧咬,那个武器的锻造最后一道工艺配方一直攥在手中,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是从郭岚凤的手里得到,我对她实施了酷刑。”他冷寂了声音,他知道自已违背了当初和申苏锦的誓言,永世不会用配方锻造出兵器。 贺锦年倏然想到,在苍历110年,她从苍月回到大魏,颜墨璃曾对她进行过无数次的催眠,如果在催眠当中,她对颜墨璃透露过铁器配方的事,那无论是前世今生,颜墨璃都会掌握住铁器的新锻造的方法。 前世中,秦邵臻是用漫长的凌迟来对付颜墨璃,不是凌迟三天三夜直至犯人死去的那种凌迟,而是一天凌迟十刀,然后,在伤口处养着一种有着细小却又尖锐牙齿的蛊虫,让它日夜啃食着她。 死不了,却疼痛伴随恐惧。 而回想那两年,虽有最锋利的兵器,但他还是无法置信自已是如何做到的,唯一记得便是,每一次想起汴城湖上那毁了颜,满脸是血的申钥儿倒在六月的怀中,他就象两头燃烧的蜡烛一样,拼命地挤压的时间,一步紧接着一步,对内血腥镇压,加强皇权,甚至来不及修养生息,便着手开始攻打苍月。 那时的他,甚至不知道统一了苍月大陆后,找谁来施行“倾尽江山挽红颜”,这天下,有谁有这能力开启重生之门! 他只知道,不这样做,连一丝的机会也没有! 幸运的是,东阁的及时出现,给他带来了希望。 “时至今日,我和东阁都不明白,当年究竟在哪一步出了毗露,让你的重生的时间滞后了快一年,且,成了贺锦年。”秦邵臻笑得极苦,他的眸光在雨雾中变得深沉,“我想一切从头开始,所以,我让东阁把你重生的时间定在了苍历110初春,那时你并不曾回大魏,那时,你和我相依为命......不,还有一处出了错,你带了前世的记忆,你......记得我对你的伤害!” 时光最终回溯在苍历110深冬,那时的她不仅回到大魏,而且已经昏迷不醒。 那时的他,根本连找到她的力量也不足,无论是苍月还是大魏,他所能动用的人都极少。 燕京城门上,顾城风抱着申钥儿之身回到苍月时,他满心落寂,他从来都知道顾城风对她的心思,他想,这一次,顾城风一定不会退让了。 而他不过是质子的身份,又凭什么和顾城风去争? 况且,也只有顾城风能够唤醒她! 后来,一个叫贺锦年的少年凭着“五箭穿羊”一战成名。 可他并没有把贺锦年与申钥儿联系起来。 直到,他认出六月时,他方联系起贺锦年身上所有特点,知道申钥儿成了贺锦年。 他见她那样小心翼翼地护着六月,就断定她具有前世的记忆。 对她给予他的刻意的疏远,他甚至不能表现出痛苦。所幸,多年的质子生涯,让他早已学会喜怒不颜于色。 记忆中,她离开苍月那晚,她和他还曾月下对酌,一晃两世过去,算起来,隔了八年的光阴。 他全是在水深火热地中熬着! “对不起!”贺锦年依然未转身,她重重地摇首,欲迈开脚步离去时,秦邵臻几步上前,再一次挡在她的身前,倏然,捉了她的手,按在自已的胸口处,他的声音很平静,胸膛猛烈起伏,“这一次,没有蛊毒,可这里的痛从不曾减一分,痛得历害时,我还是会失明。太医说是心病,阿锦,而你是唯一的心药!” “阿.....臻,既然错就让它错到底!”贺锦年没有挣开手,直视着迎上他的双眼,果然,瞳内隐隐浮着一层浅白。 她淋了雨,手冰冷得历害,可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更冷,是那种干燥却沁入骨髓的冷。 他视线带着茫然在搜索着近在咫尽的她,那般用力,眼睛都不曾眨动,浅白的瞳孔深处尽是眷恋。 她咬了唇,眼眶涩得发疼,这个男子曾与她一起成长,走过了少年最纯真的岁月。 那些年,她与他之间从来不曾言过爱,她和他那般纯粹地相守,无关性别,只是笃定对方是自已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她至死也不曾恨过他! 他给了她新的生命,他说他不知道究竟错在哪里,既延后了她重生的时间,还让她拥有前世的记忆,偏偏,她死后,灵魂飘荡时,回到了过去的时光,看到申氏一族对她的伤害,却没有去看未来两年,他为了给她新的生命,那样努力地争取,如果她看到,她想,她成了贺锦年后,不会再刻意与他疏离,她还是会和前世一样,倾尽一切去助他回到大魏。 她和他终是缺少了些缘份吧! 到如今,她的心纵然生起千种情绪,唯独少了爱。 她知道她说出来话对秦邵臻很残忍,可要是她不说,这条路只会越走越狭小,最终的结果就是,对三个人残忍,“阿臻,你看那些桃花,花复一年又一年,便是同个枝头生成的,又如何能相同。便如我,纵是记得过往的一切,又当如何,我这心里,已刻了别人!你和我,终是少了缘份!” 贺锦年轻轻挣脱,转身疾步离开。 “你是不是还想着顾城风,我告诉你,我才是你的前世的姻缘,顾城风是闯入者,是窃国者......”他以最不堪的谋算,阻止了她的路,尽管他知道她一定会介怀,但他还是无数次地催眠自已,只有她回到他的身边,才有机会让她看到自已的心意,才可以弥被他带给她的伤害。 这一切,他需要时间来弥补与她之间的裂痕。 秦邵臻的话让她感到意外,但这时候她只想尽快离开,并不想多做考量,她转过身,直直看着秦邵臻,皓眸闪亮,棉里藏针,“邵臻,我很感激你给我一次重生的机会,如果可以,我想好好活着,遵从自已的心活着。” 贺锦年不是无怨无恨的,那一段冷宫最荒芜的岁月,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以怎样的惨烈死去,重生后,记忆带着锯齿夜夜割着她的心。 是顾城风给了她重生后的阳光,将她从地底深处拉出来,阳光普照,褪下一身的黑暗。 无关谁是谁的前世,她想遵从自已的心,她的心为谁跳动,她就为谁而活! “这么说,既使我们曾经是夫妻,曾经共同孕育过一个孩子,他就是顾容月,你也不在乎?”秦邵臻一阵阵心口裂痛,难受得要将心脏呕出,满眼悲忿,“他曾经还被顾城风杀死,他杀了我们的孩子,你也不在意么?” “我不知道,邵臻,我是真的回答不出来,我从没有成为一个母亲的感觉,我虽然活了几次,但我活得最长一次也不过是十九岁,你现在告诉我顾容月是我的孩子,我当真是想象不出来,就算别人母子分离,至少也曾妊娠过,但我没有。这种隔了百年,我无从去剖析和体会!”乍然听到顾容月的名字,脑海里飘过彼时大魏城门下,那个一身单博的孩子面对屠杀时,一脸的悲壮和不甘......贺锦年微微垂下肩,袖襟下,指尖刺进掌心。她再也迈不开灌了铅似的双腿,仿佛前方就是万丈深渊,只要跨出,她便会落了下去。 “那我呢,不说顾奕琛和姚迭衣,我和你之前呢?”秦邵臻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不再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不要再斟酌每一句话,他想把心里的话悉数倒出,“我十二岁认识你,那时候,十一岁的你教我如何学会在逆境中生存,让我体会既使明天死亡要降临,今天也要笑着到阳光下呼吸新鲜空气,你的勇气给了我力量......到十七岁时你离开我,整整五年,我们从不曾分开过,生死相依,那多的日子,你能告诉我你也全忘了,体会不了那时的感觉?阿锦,你教会我逆境求生,教会我去争取自已想要的,我做到了。这一次,我剔除了我所有的错误,干干净净地走到你的面前,可你又在哪儿呢?” 秦邵臻看着她的后背无力地躬着,双肩崩得紧紧,极力控制下依旧抖动着,他上前几步,伸出手欲捉住她的单薄的肩时,她仿佛后背长了眼睛般开口,“别碰我!”声音脆弱中带着祭祀的沉重,“没有忘,只是被抵销了,我尽力了,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光,抵销了......秦邵臻,在我和六月宫中对食,我就对我的过去说再见,尘封了所有的幸福和伤害......我有遗忘你的权力!” 秦邵臻胸口轰地一下炸开,那种肺叶抽空带来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他知道她所说的权力是什么,她死去时的样子,这些年,他从不曾忘记过,热烫的泪水从饱受折磨的心脏里逆流而上,渗着无边的后悔从眼眶里滚落而下,无声潸潸,“抵销了,也就是......没有了......你不要这么快决定,让我永不得翻身!”秦邵臻晃了一下身子,贺锦年的冷静于他而言近乎残酷,他昨夜通宵无眠,想着今日有机会见面,促膝相谈后,会是怎样的情形,笑?狂饮?甚至幻想他们会抱头痛苦一场! 是的,前世的她是为他而活,最终也是因他而死。 尽管是他给了她重生的机会,何偿又不是因为他欠了她?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以债权人的身份向她追讨? 她要得多么?她不过是想为自已活着而已! 既无需为他而活,也不必为了顾城风而活......他只能如此理解! “快?邵臻,我等到生命走到最后一步,才放弃,怎能用‘快’。邵臻,我用一条命足以诠注我的忠诚,既便你可以让时光倒流,但人心变了,就永远回不去!”贺锦年很快就调整好情绪,迈步走开。 身后,秦邵臻木然注视着她模糊的背影,坚定的步伐......闭上双眸,“死去的人都能重生,一切都可以重来,我不会放弃的,永远也不会!钥儿,四年前我就和自已打了一个赌,如果你再一次回到大魏,那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走!” 贺锦年没步几步,视线倏地凝滞,只见前方的廊道上也不知何时站满了人,男男女女,有的穿着大魏武将的官袍,有的是一身帝王护卫的甲胄,有的是宫女,有的是太监,也有年过五旬的嬷嬷,不停地拭着眼角的泪花...... 为首的正是宗政博义,此刻,他穿的却是七年前,护卫的旧戎装,肩上的护甲被削去一半,余下的一半尚存着动物利爪刮过的痕迹。 她记得,有一次她行动时,他们一群人在深山老林中了伏击,随行的护卫几乎死光了,回程中遇狼群,困斗了整整十几个时辰,狼却越杀越多,最后,是宗政博义带着人杀过来,背起筋疲力尽的她,为避开狼王伸向她脸的爪子,他用肩口顶了上去! 他们曾经生死与共,他们曾经都为对方流过血。 鲜血会让很多人害怕,可于他们,却是一种激扬。 那些年,偶尔能坐下来好好的畅饮一番时,他们总是一起憧憬着未来。 “申护卫,还记得您走前,奴婢为你腌了一坛的辣椒酱么?申护卫您留下了话,待来年,开了坛就可以教奴婢如何做开胃鱼。”一个青衣的宫女步了出来,双眼红肿,她自是认得钟豫,那些年,她生活起居无不是她在打点。 钟豫丫头极有心,那些年,看着她的个头没有秦邵臻长得快,变着法子给她加强营养,一天到晚絮絮叨叨地嫌她瘦。 “申护卫,您教的箭法奴才天天都有练,现在能连发三箭了,皇上说,将来打战,奴才也能上战场!” “申护卫,属下是护卫阿义,那些年,我们几次出生入死,阿义能活下来,全靠申护卫几次相助!” “申护卫,属下是护卫向阳......” “属下是......” 站在前方的全是那些年质子院存活下来的太监、宫女、护卫,他们眸光带着灸热,带着期盼 这些人,是她的战友、也是她的兄弟,她和秦邵臻在苍月能撑满十年,他们功不可没! 可现在,她已恢复了贺锦年的容貌,可见质子行苑的故人,全都知道,她便是重生后的申钥儿。 宗政博义目光微扬,深深审视着她,“申护卫,四年前,皇上刚回大魏,尚未立足,就派了博义回苍月,悄悄地从质子行苑中接他们来这里,因为皇上说,这是您的家人,只有家人在,您有一天才会回家。四年来,除了护卫,这些宫人都一直在这里守着,他们都期望着申护卫有一天能够回到这里,哪怕仅是为申护卫做一桌菜,帮申护卫洗一次战袍!” 正文 117 故人相见,情难却(重写) 章节名:117 故人相见,情难却(重写) 贺锦年与宗政博义眸光相触几秒便转开,她看着廊檐上浠浠沥沥滴下的雨珠,抿着唇,依然沉默不语。 宗政博义神情缓缓冷却,“申护卫,难道这里数十个人的挽留都打不动你的心?你问问这些弟兄,打你在大魏昏迷的消息传回苍月时,有多少护卫自愿去大魏寻找你的下落,他们中又有几个人能活着回来?” 贺锦年启了启唇,欲张口,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侧首,看着天色已沉,看情形,来这里不仅问不到路,今晚天黑之前更别想走出山,与西灵春们会合。 秦邵臻不知何时又跟随了上来,他眸中的浅灰愈变愈淡,瞳孔开始泛着散光,“钥儿,阿义的武功得益于你,如今他已是大魏的卫国将军左前锋,官居三品,他......在苍历114年,大魏统一战争中,中了肖妥尘的伏击,死去......向阳,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了双臂......而宗政,也没有熬到......” 贺锦年蓦然转身,朝着秦邵臻近乎失态地狂吼,“别说了” “朕当真成了孤家寡人......”说出这样的话,秦邵臻心头却窜一簇簇撕裂的快意,这些年来,压在他心口的东西太多、太沉重! 在她的前世,贺锦年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了苍历113年冬,她可以预知凭着大魏的国力要统一苍月大陆,必定要走一条尸骨砌成的路,却不曾料到,连秦邵臻身边最亲近的宗政博义也死于战场。 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半垂着首,仿佛在祭祀。 “坏小子,坏小子你舍得回来了?老奴是不是做梦......”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老妪持着拐杖慢慢地排开众人走出,脚步显得有些蹒跚,左右两边各有两个宫女打扮的姑姑扶着她,她们看到贺锦年,便朝着她拼命地点头,眼中全是激动不已的泪花,“申护卫,广嬷嬷这些年一直念叨您,这会奴婢说您回来了,广嬷嬷还不肯相信!” 广嬷嬷原是宫中的老人,后来顾城亦登基后,林皇后不喜她,便揪了她一些错处,将她贬到了质子府。当年贺锦年刚到苍月一年,年纪小,身子又刚发育,而质子府里的那些吃食多少都沾了些毒,是广嬷嬷心疼她,变着法子偷偷给她塞些吃的。 广嬷嬷在宫中时间长,宫中什么人要小心些,又要提防些什么事,都是广嬷嬷在暗中提点他们,让他们少犯错,免得被揪出来,轻则被软禁,重则连性命都保不住。 那些年,贺锦年几次受重伤,广嬷嬷一边骂咧咧地数落她不懂得爱惜自已,一边又想尽办法给她弄来强身健体的药,甚至不惜放下老脸去求林皇后赐药。 贺锦年眼眶一热,上前一步便跪了下去,哽咽道,“广嬷嬷,阿锦让您操心了!”重生后,在太子府那半年,便是偶有在皇宫中闲逛,绕到质子行苍的附近,她便象躲着瘟疫般地闪开,她怕自已忍不住会回去。 她自幼随师灵碎子,年幼时与师父在山中度过寂寞的童年。 到了苍月后,虽然步步惊心,但身边却围绕着一群的生死兄弟、忠心耿耿的忠仆。 她死后灵魂尚记得回申府,去见亲人一面。 重生后,如何不想回质子行苑看看? “坏小子,都醒来这么多年,也不曾来看看我这把老骨头,你说说,你是不是狠心,我这老骨头能活多少时日呢?”广嬷嬷布满青筋的双手重重地包住贺锦年冰冷的小手,将她扶起,抬着头,浑浊的眼神带着惊喜不停地打量着贺锦年,“俊喽,重活一回,更俊了!” “广嬷嬷,瞧您说的!”贺锦年苍白的脸漾起红云,离了汴城后,就洗去了易容,如今的容貌是贺锦年。 广嬷嬷轻咳几声,长长一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不是梦就好,听宗政这小子说起这事,我这老太婆哪敢信,这人活一辈子,还真有重活一回的事?可皇上也说了,老奴这才信了。哎,这日子有了盼头后,就舍不得死了,成日里想着,阿锦你何时才会来看我这把老骨头呢?”广嬷嬷自言自语地说着,突然发现贺锦年一身湿漉漉,急忙拉了她的手,心疼地用手暖着,疾声中带着斥责,“你这孩子怎么淋成这样,还是这般不爱惜自已,走走走,跟嬷嬷来,莫不要着了凉!” “嬷嬷,奴婢去备热水!”一个青衣丫环马上转身跑开。 秦邵臻心头一松,悲喜交替之间,强撑住的一股气霎时散去,一时间竟全身脱力,差点双膝直接落地,幸得身边一直留意帝王脸色的宗政博义马上搀扶住。 贺锦年无法拒绝一个年迈老人的期盼,她被广嬷嬷拉着往前走,进了中庭,来了一间的内寝,贺锦年略为扫视一眼,这里房间的布局与她当初所宿的质子行苑的寝房大抵相同,只是地板上辅了层柔软的地毯,还添了些精致的物品。 广嬷嬷眯着浑浊的双眼,乐呵呵地直笑,“阿锦啊,这是专为你准备的寝房,这房间的布置与你当年的寝房大体一样,当初阿锦用过的东西,皇上都让人送过来。”广嬷嬷牵着贺锦年走到衣柜前,打开,指了指柜里挂的一件袍子,“这是你当年时常穿的袍子,估计你现在穿有些大,明儿嬷嬷帮你改小一些。” “嬷嬷,这些让别人做就行了,您呀,还是有时间陪阿锦多说说话! “现在先得让你沐浴!”广嬷嬷吩咐宫人给她拿干净的衣袍,又道,“阿锦好好收拾收拾自已,老太婆今儿高兴,一会下厨给你做几道菜!” “广嬷嬷,您别太累了!”贺锦年明知道这一切是秦邵臻用旧情困住她的方式,但她不愿违背老人的心愿,这不是战场,这是家带给她的温暖。 隔了这么多年,广嬷嬷倒还记得她的习惯,并没有派人来侍候她沐浴。 待她从内寝出来时,宗政博义正站在外殿待候她,看了她几眼,“皇上在外殿设了宴,我带你过去!”也不待她回答,便朝着门外走去。 贺锦年见宗政博义眸光依然带着探究,便知道他有话要对她单独说,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出了外寝,雨已经停了。 没有月光,空气中依然浓雾不散,风吹过过时,廊道上的宫灯摇晃着。 宗政博义故意挑了僻静的小道走,直到了一处假山石旁,宗政博义方驻足。 一回首,宗政博义便是一声冷笑,“苍月的皇帝究竟能给你什么呢?你明明是一身傲世才华,却连光明正大站在朝堂之上的资格也没有。你被苍月朝野垢病,被人污以luan童之秽名!” 宗政博义言辞虽犀利,眼神更见戾气,却无丝毫取笑之意,贺锦年也不是没脾性之人,这些话她也从贺元奇的嘴里听过,但她却忍不住反驳,“博义,你亦是皇子,却肯在秦邵臻的身边一个护卫。可见,我为什么要在顾城风的身边,你比谁都清楚,可你今日却也象那个俗人一样用这些话来刺我!” 宗政博义闻言,畅然大笑,笑意中竟藏有说不清的冷锋,“你难道仅为的是士为知已者死么?你敢说你是么?你和顾城风是什么关系,你心中清楚!” “这不关你的事!”贺锦年回以漠然,她不想与他们争论顾城风是不是值得她去倾托,这是属于她和顾城风的感情,她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她爱顾城风,她愿意不顾一切留在他的身边,骂名也好,负尽兄弟也罢,她受得住! “是不关我的事,我是多管闲事。我只是想问你,你的抱负呢?当年又是谁说的,回到大魏后,依然一生从戎,若是国泰民安,就助大魏发展农田水利,若是烽烟四起,便是死,也要死在战场。可你现在呢?” 宗政博义一口气吐出心头的郁闷,却见贺锦年将下唇都咬出血,眸中有水光泛过,若是放在以往,以她的性子早就出手干架了,可现在,她能忍成这般,想来这些年,早已把这些话听烂了,竟养成了习惯。 一想到此,宗政博义一瞬心中感到难受,那些剩余的凶狠话语在舌尖上打滚一圈后,终是咽了下去,带着语重心长,“申护卫,你生于大魏,申氏一族负你,但大魏却从不曾放弃过你,你当年忠心护主之事,这些年一直在大魏广为流传,多少年轻男儿以你为荣。”他缓了缓口气,眸光带了和询,“回来吧,皇上两年前就打造好双帝銮座!你将会是大魏史上第一个异姓帝王。” 共享江山?这是秦邵臻曾许给申苏锦的! 可她听了也不过是一笑,她不在意这些,彼时的她,也仅是想一朝繁华,她想做个最平凡的妇人! “我现在只想着岁月静好,所有的人都平平安安。” 宗政博义嘴角划过重重嗤笑,“苍月明州郡驻守了三十多万的边防大军,大军压境,哪一国帝王能忍?苍月和大魏迟早会有一战。到时候,你想与我们在战场里相见?”宗政博义恨恨拧了她一眼,负袖离去。 贺锦年看着宗政博义离去,良久不动。 一阵轻风吹过,带着雷雨后特有的清晰,沁人肺腑。 贺锦年嘴角不觉漫开一丝笑意,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的花香味......脚步不知不觉地缓缓移动,避过假山,穿过一道蓄水池,入眼的竟是一片盛开的桃林。 她记得刚闯入这个行苑时,看到的桃花林枝叶虽多,却不见开花。可同一片的土地上竟有这样的奇景,她略带疑惑地环视着四周,这才发现,在前方雾气渺渺,隐隐传来水声孱孱,她朝前走了几步,心想那定是温泉。 难道这里的桃花在初冬之季也能盛开,许是因为温泉的原故。 她观赏了片刻,感到腹中有些饥饿,便抬首看着行苑中最高楼台屋檐上挂的那一盏宫灯,权当作引路,便朝着灯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段路,突然看到前方的桃树下,有一张百花编织而成的长藤椅,那椅子编得极巧,中间略为凹陷,人坐在中央,两旁象蝶翼张开护着。 贺锦年此时已经感觉到自已陷入某种法阵中,因为她感到自已如何走,如何绕,那盏高高挂起的宫灯始终不远不近地在她的前方。 她知道秦邵臻想留住她,但她没料到,有一天,秦邵臻会以这种方式来困住她。 她想找出法阵的突破口,尽管她感到法阵中突然放了一张长藤椅肯定有其作用所在,但熟悉的感觉还是让她靠近那藤椅,她想通过触摸感应一些线索。 她轻轻蹲下,藤椅上的编条光滑盈亮,连植物根系表面本身所有的纤维状也没有,给人一种岁月的厚重感。而缠在藤条上的并不是新鲜的花儿,而是用绢帛剪成,因为有些残旧褪色,倒显得更逼真。 她的心怦怦而跳,那种熟悉的意念愈来愈强,明知这一切不过是局,终是抵不过自已的好奇,指尖轻轻触了上去,渐渐地将整个掌心贴在了藤椅的靠背这上,闭上了双眼。 蓦地,贺锦年只觉一道光影劈过,脑海里猛然晃出一组画面 暮春的阳光不温不火,春风吹得桃花林中的枝叶沙沙作响,桃花粉飞中,片片如彩蝶在空中漫舞。 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坐着,那背影极为熟悉...... 贺锦年不由自主地想一探究竟,却感觉那男子怀中似乎影影绰绰中动了一下,如蝶翼般的紫色广袖落地,衬着一地的桃红,煞是美丽! 恍然中,贺锦年仿佛看到白衣男子怀中的人在拽着他的衣襟,似乎在睡,却是睡得并不安稳。 从那精美的紫荆花刺绣中,看出那是个女子的服饰。 她看到,那白衣男子微微俯身,仿佛在那紫衣女子的耳畔轻轻哄着,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从他轻拍那紫衣人的后背的动作中,感受到那男子的温柔...... 也不知为何,贺锦年的心象被鸿毛撩动般,既不想莽撞上前,惊了这一对情侣,心头却又丝丝痒痒地想看清究竟是谁在前方。 时间仿佛过得极慢,甚至,连一片片的桃红袅袅依依地离开枝头,随风而飘动,直到落地,缓仿都变得一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她等到了那女子转醒那一瞬,只见,她在白衣男子的轻扶下,腰缓缓直起,象是初醒后的无力,她如孩童般的将下巴抵在了那白衣男子的肩头,贺锦年终于如愿地看到了那女子的容貌 姚迭衣! 倏地,记忆象开了闸的洪水倾泄而下 从她幼年记事开始,多数与顾奕琛有关,他教她琴棋书画,并偷偷是教会她骑马射箭。 情窦初开,他们相爱,在最美丽的桃花树下第一次偿试亲吻。 为了反抗姚族,他们私奔,最终导致了顾氏一门的血案。 后来他篡了丹东的天下,取代了姚族,建立了苍月帝王,最后两人在龙渊潭下决别。 原来,她与顾奕琛从不曾有误会! 而姚族的灭亡更与顾奕琛无关,顾奕琛不过是夺了姚族把持天下的权力,恐固了皇权。 一切一悲剧皆源于丹东帝王的一个公主,姚迭衣身边的一个侍女纳兰莉。 千年前,上古遗族离开人间,留下祭坛和一套上古遗族札记,姚族的人延缓了上古遗族的礼制,依然对祭坛进血祭,并挑选有资格修习上古遗族札记的姚族的后人。 根据札记上的开篇记载,修练札记的必需拥有圣血,否则,因为拥有无上的法术,很容易会被尘世的贪婪所吸引,乱用法术,最后堕入魔道,为祸苍生。 姚族因为上古遗族札记获益,所以,千年前,他们为上古遗族札记立下了碑石,以便在祭坛的祭拜,对碑石也给予祈福。 姚迭衣一出生,因为身上流着圣血,所以,她获得了修习上古遗族札记的资格,同时,也注定了她沦为祭品的一生。 石碑受了千年的膜拜和祭礼香火,加上千年来,三年一次的血祭,碑石具有了灵气。 石碑成了姚族的圣物,所以,除了祭祀活动外,圣女身边的侍女还要负责给祭坛做清理的工作,每日用圣水洗清,用鲜花辅撒。 这些少女皆出生高贵,自幼就进入姚族圣地,发誓一生献身于姚族。 纳兰莉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寂寞,她常常拿着长笛独自坐在石碑下吹一曲。 而石碑常常幻化成形,初时,化成一朵花,或是一颗明亮的宝石。 后来,石碑想幻化出人形,但他身上却少了人的血脉,所以,你身边的侍婢纳兰莉就将主意打到顾奕琛的身上。 只是顾奕琛为人谨慎,纳兰莉极难下手。后来,发生了顾氏一门被姚族火焚的惨案,纳兰莉趁机献计,让顾奕琛用自已的血注在祭坛之上。 只要祭坛失去灵力,那姚族就没有依靠。 顾奕琛拒绝了纳兰莉的要求,于是石碑便教会纳兰莉如何用催眠达到控制一个人,以及抹去一个人记忆中的片段。 纳兰莉用术法,成功地取得了顾奕琛的血。 但是给祭坛注血并不是简单的泼了血便行,要有一套的仪式,要在每三年的一次血祭中方行。而血祭的仪式极为隆重,在祭坛四周布法守阵的姚族大法师。 纳兰莉知道她没有机会下手,所以,她拿到顾奕琛的血后,悄悄地渗进了姚迭衣的饮食之中,借用秋祭时,通过圣女身上的血,注进了祭坛! 秋祭开始,当她的血一注入祭坛中时,所有的姚族子弟象往常一样高声吟唱,只有她的第六感感应到了祭坛的戾气。 祭坛是姚族人祭祀上古遗族札记所立的,它是上古遗族用来驱魔的神器,因吸食了太多的魔性,本身亦正亦邪。姚族的后人为压制它身上的魔性,所以,千年来,不只是修练上古遗族札记的人只能是拥用圣血的后人,秋祭中的圣血,也要求很纯粹,不含人间一丝的贪欲。 姚族千年来,用圣血洗浴祭坛,净化祭坛,压下他的魔性。 姚迭衣预感到自已的血液出了问题,她向父亲禀明,并建议父亲暂时停止秋祭,可父亲以为她还在逃避着责任,怒斥了她,血祭照常进行下去。 她无法违背父亲的意愿,在接下来的两天血祭中,她随着身体血液的流失,愈来愈感到虚弱,到了血祭的最后一天,不需要再流血后,姚族的长老接了余下的祭祀活动,她被侍女抬到祭坛后的地下石室中暂时休息。 昏昏沉沉中,她被侍女唤醒,尚不知何事,便听到祭坛外惨叫声四起。 侍女告诉她,顾奕琛亲领的骑兵杀进姚族圣地,见人便杀,祭坛的灵力被毁掉了,姚族的长老的术法皆失,仅凭长老院的护卫根本抗不住顾奕琛骑兵的屠杀。 她跌跌撞撞的冲出去,看到祭坛的长阶上到处是尸体,男女老少都有。 她用意念撑住,在人群中寻找,果然看到顾奕琛依旧一身白衣,站在对面的高台之上,身边数十个护卫,而他羽扇巾纶,含着笑,看着脚下的屠杀。 她虽然失了血,身体极为虚弱,可她强大的感知力却仅凭一眼就辩出,站在三十丈外的高台之上的并不是真正的顾奕琛。 她看到她的父亲姚族的长老在屠刀下倒了下去,可她无能为力,她太虚弱,根本无法施展术法救自已的族人。姚族长老此时也凭着姚族后人特殊的念力,感应到高台上的顾奕琛灵魂气息中渗杂着石碑的魔性。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告诉姚迭衣,石碑不能长期脱离圣血的血祭,否则灵力会下降。此刻他的魔性只是尚在成形阶段,除了要借居人的身体外,还需要圣血的浇灌。 所以,姚族长老命她务必带着她的弟弟逃走,决不能让顾奕琛找到。 最后,姚族长老命令长老院的护卫誓死护主。 正文 118 揭开百年前的秘密(重写) 章节名:118 揭开百年前的秘密(重写) 姚迭衣知道凭借着长老院的护卫是无法带她离开,便想到调虎离山,她让侍女穿了她的衣服,让护卫带着她引开顾奕琛的骑兵,她穿着侍女的衣服去寻找母亲。 成功出逃后,所有的人都认为她会朝着大魏方向跑去,她反其道而行,去了燕京,藏身在燕京郊外的一个地下岩洞之中,她设下了结界,躲避着石碑的灵力搜索。 只要三年期过后,石碑就需要圣血来灌溉,若没有血祭,那石碑的灵力就会渐渐消失,无法再蟹居在顾奕琛的身体之中。 而她,一心哺育着弟弟成长,因为她的血已经不纯粹,只有弟弟的圣血才能净化祭坛,消除祭坛的魔性。 可惜顾奕琛并不懂得姚迭衣这一番的心思,他见心爱的人不见,所以,费机心机寻找姚迭衣的下落。 而姚迭衣的血液中含有帝王顾奕琛的龙血,东阁用帝王的龙血训练了一只鹰犬,找到了姚迭衣。 姚迭衣最终无奈之下入了皇宫。在宫中,姚迭衣根本不愿太过亲近顾奕琛,担心石碑察觉出她早已了然一切。 但情爱从不能能让人自由把持,当顾奕琛的灵魂能压制住石碑时,他来找她,她无法忍心拒绝,他们成了夫妻,他和她珍惜每一刻相处的时光。 而当她察觉到石碑的气息时,她逼他离开,用最恶劣的方式对待他。 而石碑的魔性不足,他需要屠杀,所以,他侵入了顾奕琛的体内,开始从干扰顾奕琛的一些执政,这也是顾奕琛为什么在登基之初便定下如此急燥的施展对外政策,急于统一整个苍月大陆。 百年前的顾奕琛刚灭了丹东帝国,加上姚族突然被灭族,国内的各种矛盾尚未解决,决不是统一的好时机。 姚迭衣想尽办法逼石碑离开顾奕琛的身体,甚至,她命东阁将纳兰莉的灵魂囚进老鼠的体内,目的也是逼石碑现身! 一旦现身,她有就能力控住石碑的魂魄。可她没想到,无论她如何折磨纳兰莉,石碑也只是冷眼漠视。 所以,不到半年时间里,宫里宫外已经传遍了他这个美人持宠而娇,屡次犯上,帝王后妃传记里,她劣迹斑斑。 后来,因为姚清浅开始昏迷不醒,她方知道,石碑幻化成顾奕琛的人形毁去祭坛时,为了杜绝姚族的后人找到办法制止他的魔性,他不仅屠杀了姚族,并给祭坛下了禁术,让禁坛咒诅姚氏一族百年无子出生。 无子等于是绝了姚家的后代,没了姚族后人的圣血,祭坛的灵力将永不可能恢复。 姚清浅在禁咒开启之前出生,却因为禁咒开始昏迷不醒。 且姚迭衣看到石碑长期占用顾奕琛的身体,已渐渐滋生出数于自已的魂魄,一旦石碑的魂魄齐全,他便不再受制于顾奕琛的身体,以石碑的魔性,届时只怕无人能控制得了他。 而碑石的法力源于血祭,一旦他成形,杀戮将无法避免。 姚迭衣用术法预测到,顾奕琛因为石碑的附体,要受几世的累。 同时,姚迭衣的第六感觉强烈地感应到,在石碑侵占顾奕琛之躯体,以自已的意识接近她时,她亦能感觉到石碑对自已愈来愈炎炙的爱慕之心。 姚迭衣分析出,很可能是因为石碑因为长期蟹居于顾奕琛的身体,加上他身上有着顾奕琛的龙血,在很多事情上石碑与顾奕琛感同深受,所以,方对她也有了特殊的感情,也因此,她如此折磨纳兰莉,石碑都无动于衷。 随着石碑在顾奕琛身上蜇伏愈久,他对姚迭衣的爱就愈浓,到最后,他甚至分不清自已最初的初衷是什么,唯想着永远占用顾奕琛的身体,与姚迭衣百年合好。 于是,姚迭衣想出了一个玉石俱焚的方法,她坚决离开皇宫,回到了燕京郊外的地下岩洞之中,并在龙淹潭下设下法阵,以自已为饵,设下血咒,诱祭坛进法阵破血咒,想永远把祭坛囚在法阵之下! 姚迭衣穿着一身的血衣,立下血咒之后,跳下了龙淹潭。 石碑随之跳下了深潭,姚迭衣趁机逼出顾奕琛体内的石碑,因为苍月的统一战争让石碑的魔力大增,他的三魂七魄已具有三魂六魄,只缺精魄所以,他离开顾奕琛的身体时生生抢走顾奕琛体内的精魄。 姚迭衣拼却灵力与石碑在深潭下缠斗,纠缠中,姚迭衣抢走了石碑的灵慧魄,锁在了自已的灵慧魄之内,让石碑的三魂七魄依然不全,为防止石碑夺回,姚迭衣封印了自已的灵慧魄,并关闭了法阵之口,将自已与石碑的魂魄都囚在了深潭之下。 贺锦年死死地闭着双眼,竟心生一种怯意,不敢睁开双眼,看看究竟自已身在何方的怯意!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既便是在冰冷的地窖中,田敏丽一根根桃钉钉在自已的身体四周,她亦是死死睁着双眼看着,既便是面对死亡,她也是死不瞑目,却在这一刻,不敢睁开双眼! 她阴阴而笑! 却发现咽喉腥甜所阻,所有压抑的情绪被堆积在胸口,时而烈火雄雄,时而化为冰棱 究尽千古,问遍苍天大地,再也找不到如此让人生生哭不出,无法启齿的诅咒! 让她的来生,不仅彻底堵死了她和顾奕琛的缘份! 恶咒还让她以命相护在秦邵臻的身边,让她一心一意地护着灭了姚族的仇人,一心一意地为他筹谋。 更甚......她还爱上了秦邵臻! 血咒!血咒!果然是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记载的最阴损的诅咒! 贺锦年睁开眼时,上下唇瓣紧紧相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眼睛冷得如千年的冰魄。 此刻,遍眼的桃花不见,花藤椅早已化为枯枝坍塌在脚下。 她视线掠过残景,这里曾是百年前,她和顾奕琛私奔时的隐居的地方。 在这里,她和顾奕琛曾经是那般快乐,花藤椅是她和顾奕琛一起动手编织,每日清晨或是黄昏,她和顾奕琛都会坐在花藤椅上看桃花。 那时的她以为这就是她的一生,待她及笄,她和他就能成亲。 可变故来得太快,赠给他们行苑的朋友给他们带来的消息,如果他们再不出现,顾氏一门就会被处于火刑。 她虽然年幼,也知道,幸福不是单纯两个人就行,如果家人因为她们遭了难,她和他的幸福也会被毁掉。 他和她一起回到了姚族圣地,他被囚在姚族私设的刑堂中,而她的错,从来不用自已来承受,她是圣女。 所以,她的母亲告诉她,姚族还是决定将顾氏一门火刑,这不仅是对顾奕琛的惩罚,对她也是! 她记起了太多太多的事,这个记忆也解开了在大魏皇宫,她侵进颜墨璃的记忆看到的一幕景象原来是百年前,数于纳兰莉的忆忆。 现在她终于了解了,无论是在中国的许莉也好、还是如今的颜墨璃也罢,为什么两世皆如蜇伏中的毒蛇般,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世间真有一种不死不休的恨! 而民间纷传的为何姚迭衣会昏迷不醒,顾奕琛在岩洞下留下的手札,提及的东阁遍寻阴阳两界也无法寻找到姚迭衣的魂魄,终于也有了答案。 而转世后的她,因为灵慧魄被封印,且灵慧魄主天地之眼,所以,在姚迭衣转世后,成了路痴。 “圣女莫伤心,圣女和先祖皇帝缘份并未尽!”东阁长叹之声响起。 贺锦年眼睑一收,转身之时,平静地脸上笼上一层控不住的凄楚之色,皓眸笼着一层化不开的茫然,她唇瓣启启阖阖,似有万千话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东阁的一双赤眸不着痕迹地窥探着贺锦年脸上情绪的每一道变化,他看到贺锦年死死的压抑情绪中,一双眸里却控不住地泄露出痛苦、懊悔、愤恨...... 百般情绪是夹杂着最多的是难以置信! 东阁渐渐感同深受,当他记忆恢复时,何偿不是如此。 他伸出手抚着略显干裂的树干,赤眸泌出水光,最后,化为一声轻叹,“当年老夫记忆未恢复,以致错认了先祖皇帝的真身,想来如今也不迟。”东阁看着贺锦年强撑着挺直的腰背,眼里沉重加深,语声中带着规劝,“五公子,老夫知道你与苍月帝的感情,因为苍月帝身上带了先祖皇帝的魄魂气息,容貌亦相同。五公子你早已遗忘了百年前的记忆,自然会受其迷惑。如今,先祖皇帝的真身已找到,五公子应迷途知返,好好为眼下的时局做一番打算才是正理!”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东阁并不想施展禁术,消除去贺锦年的记忆,那等于废掉了贺锦年,让她成为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子。 如今苍月和大魏大战在际,贺锦年若回复申钥儿的身份,将对大魏的将士是一种莫大的激励,所以,他点开了贺锦年的百年前部分的记忆。 贺锦年的眼一眨不眨,眸中水光粼粼,只有她自已知道,在她千变万化的情感中,只有两道是真实的,那就是痛和恨! 她的心如浮在油锅之中上下煎炸!! 顾城风的性情那般让她感到头疼,更是心疼,四年来,她废尽心思想让他放开心结,可现在方明白,不是他情障,而是他少了一道魂识,注定了他要在情上吃尽了苦头。 前世,他最终过早地离世。 那今生呢,东阁的介入,只怕这一次的惊涛骇浪比起前世还要惊心动魄。 脑中蓦然划过四年前秦邵臻留给她的一本图册,在图册上清清楚楚地标识着大魏和苍月的地茂分布图,除了让她感到震憾的广阳镇外,还有她今日走过的小径。 在图册上,清楚地标识出这是一条单程的小径,在图册里也没有标明这个行苑的所在,可见,在四年前,秦邵臻就谋算到了这一天。 既然秦邵臻谋算到了这一步,加上有东阁的相助,秦邵臻如虎添翼,她知道,她今日不可能轻易离开大魏,回到顾城风的身边。 没有她伴在他的身边,顾城风是不是能跨过自已的心理障碍。 “东阁”她猛然开口,胸口滚过刀尖般,嘴角却噙着一丝抗争的微笑,“既然四年前你错认过一次,这一次,你断定不会再认错?” “认错?”东阁正襟一立,神情笃信,“五公子,这是决不可能的事。老夫窥探苍月帝的魂识,根本不具人体,如一团的雾气,细辩,五行属土,分明是成形千年的青石的气息。而从皇上的魂识一眼便看出是先祖皇帝。五公子,您记忆虽恢复了部份,但您的术法随着灵慧魄一起被封印,所以,你错认先祖皇帝,这并不是你的错!” 虽然理解贺锦年一时之间不愿承受这样的结果,但东阁对贺锦年的质疑既感到合情合理,亦感到失望! 他之所以认为贺锦年质疑得合情合理,是因为贺锦年始终是个十七岁的少女,面对这样颠覆,她一时之间无法放下四年相守的顾城风,完全可以理解。 失望的是,对于贺锦年的质疑,他更认定了,姚迭衣爱顾奕琛从来就比不过顾奕琛对姚迭衣的一片痴情,否则,贺锦年在知道秦邵臻才是真正的顾奕琛时,应马上从心底彻底放开顾城风。 若非东阁想遵循顾奕琛的心意,他倒宁愿坐视顾城风和贺锦年在一起,让顾城风和贺锦年双双受血咒死去。 贺锦年抚着胸口那股撕裂般的酸涩,眼里迷漫着伤悲,那双皓眸盯着脚下的枯藤,却没有焦聚,仿若穿透时空看到了另一个场景,“东阁先生既然如此费心将我留在秦邵臻的身边,想来对解除血咒已有了定谋!” 百年前的圣女发下血咒,碑石吸食了姚迭衣的血,而姚迭衣的血里含里顾奕琛的血,碑石方幻化出人形,所以,血咒不仅能应验在姚迭衣和顾奕琛的身上,也同时能应验在姚迭衣和秦邵臻的身上。 “是,老夫确实已攻克了这一难题,只是尚需一些条件,请五公子不必急!” “那就有劳了!”贺锦年想扯出一丝的嘲笑,“需要什么条件,请东阁先生明言!”脸上终于呈出平静,这或许是此时她和顾城风唯一能获益的地方了。 “首先,这场战争,必需得阻止!”东阁脸现忧色,“战争会增加顾城风的魔性,冤灵多了,一旦顾城风的记忆恢复,那谁也压制不住他!” “呵呵......”贺锦年一笑,眼里却有一抹苍色,“倒要请问东阁先生,希望锦年怎么做?” 尽管两人的认知不同,但贺锦年知道这场战争必需阻止,否则,恢复记忆的将是秦邵臻。 东阁正色道,“既要阻止战争,而且要从顾城风的身上夺回属于皇上的魂识,这必需要五公子相助,东阁的虽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可惜东阁并非姚族后人,所以,五公子只有恢复所有的记忆和术法,才能助皇上恢复百年记忆!” 贺锦年突然朝前迈一步,衣袍带风,精致的五官上没有任何感情,皓眸印进了满园枯枝无一丝生气,边着吐出来的字亦带了秋风的萧飒,“那倒要请教东阁先生,锦年如何才能恢复属于姚迭衣的记忆和术法?” 东阁淡淡一笑,赤眸闪过同情,“五公子可曾记得四年前在挽月小筑时,你差点毁去申钥儿的肉身,老夫曾阻止五公子,并提醒五公子,申钥儿的肉身上封印着五公子的灵慧魄,必需让肉身存活,待有一天找到开启封印之锁的有缘人时,五公子你从此就不会再受路痴的困扰。” 贺锦年苦笑,“难道东阁先生就是那有缘人?”这世原来真有因果,当年的东阁竟一语成箴。 “是,如今老夫的记忆术法皆已恢复,老夫就是那个有缘人!老夫愿全心助五公子恢复所有的记忆,希望五公子亦全心助皇上脱离苦海!” “锦年自当会助先祖皇帝的后世魂魄归位!”贺锦年含糊地一语带过,她助的自然是真正的顾奕琛。 东阁的目的,想唤醒她的记忆后,助他一臂之力,让顾奕琛夺回失去的魂识。 在这一点上,她和东阁的目标相同! 不同的是,百年前的东阁并不知道龙淹潭之事,东阁的赤眸看到秦邵臻的魂魄之所以能看到顾奕琛,那是因为在龙淹潭下,祭坛从顾奕琛的身体夺走了精魄,精魄主形,所以,转世后的秦邵臻的魂魄有了顾奕琛的形。 而顾城风却因为少了一道精魄,不具了形状,成了一道光影,却被东阁自作聪明地认为是一道雾蔼。 她确定顾城风才是真正的顾奕琛,因为在百年前,他失去了一道精魂,转世后,魂魄不全,成了情障。 祭坛的灵慧魄与她的灵慧魄同时被封印,她成了路痴,而秦邵臻少了一道灵慧魄便成了目不识人,尽管申钥儿女扮男装在他身边多年,他却无法发现所爱的人就在身边。 东阁不仅错认了主人,还以为秦邵臻缺失的那一道灵慧魄是在顾城风的身上,所以,他要借助贺锦年之手,因为贺锦年是顾城风的唯一的软肋。 而她却知道,秦邵臻失去的那道灵慧魄其实是在申钥儿的眉间,同她的灵慧魄一起被封印。 而她,也想从秦邵臻的身上拿回属于顾城风的精魄,让顾城风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所以,她也想借东阁的手恢复自身的术法,因为,当世之上,唯一懂得施行上古遗族札记,解开自已灵慧穴的封印,也只有东阁! 因此,她完美地在东阁面前演绎了一场情绪的表演。 有数于姚迭衣带着绝望的哀伤,也有带着贺锦年对顾城风无法放下的爱! 东阁终于松了一口气,朝着贺锦年一揖,“五公子,老夫还有一件事要和五公子言明。老夫解去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后,还必需借用古灵巫术中的灵魂互换,将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转移到五公子的眉间。” “古灵巫术?”贺锦年轻笑,“也就是需要田敏丽的帮助?” “不错,这世间也只有古灵巫术如此霸道的邪术方能让一个人的灵魂转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上!” “只怕田敏丽并不肯!” “这个请五公子放心,老夫自有办法!”东阁一笑,负手道,“今日老夫设阵打扰了,请贺五公子随老夫来,老夫带您离开!” 贺锦年“嗤”地一笑,“这破阵,也能困住本公子?”言未毕,眸色一冷,倏地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老头,小心了,本公子的剑可不长眼!”她在最短的时间,强制在心头筑起一道堤坝,防御着自已所有郁恨的情绪在东阁面前崩溃,但终究是十七岁的少年,此时心中的郁恨就如到了巅峰之位的洪峰,若不开闸倾泄,只怕这一道堤坝会被冲垮。 东阁倏地一惊,姚迭衣是什么人?贺锦年是什么人?能吃这种暗亏? 暗叫一声不好,东阁步伐已疾疾后退,朝左一拐,迅速隐于一株桃花树后,随着他的左脚迈出,右脚后退,眼前的桃花树开始移形幻位 行苑曲廊上,宗政博义凭着一腔的怒气走了几步,遇到疾色匆匆的钟豫,见了宗政博义行了礼后,便问,“宗将军,可曾见了申护卫,宴席已备好,可申护卫不在寝房里!” 宗政博义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他竟把路痴的贺锦年给抛下了。 宗政博义带着钟豫来到假山边,却发现那里已空无一人。 宗政博义隐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心里道不清说不明地纠狂着,猛地朝假山石就是一拳,“砰”的一声闷响,石头延着缝隙裂开,碎石颗粒簌簌而下。 “宗将军,发生了什么事?”钟豫心头不安,看着一条条血线从那手背上划落。 宗政博义沉了沉脸,想了片刻,低声道,“去和广嬷嬷说一声,就说申护卫在皇上那,让她不必等!”说完,便急急离开。 宗政博义狂飙近帝王寝殿,在拐角处,与一个提着药箱的太医撞个满怀。 太医及时扶住墙,一见他,满脸忧色地抓住他,“宗将军,您劝劝皇上,凡事放宽心,心里头的郁结散了,自然心口的绞痛就好了。还有,今晚一定记得提醒皇上不能用眼,微臣给皇上眼睛蒙了层纱布,宗将军可以提醒皇上早些休息!” 宗政博义心里又是一揪,到把之前的焦虑化开,“嗯,你今夜提点神,别睡死了,只怕皇上今夜还会再犯心绞痛!” “宗将军请放心,微臣今夜就在外殿值守!” “下去吧!”宗政博义拍了拍太医的肩,此刻,已平静了下来。 太监通报后,宗政博义奉旨进了内殿,寝房中溢满酒香。 秦邵臻坐在窗台边,正拿着绒布轻轻擦拭着手中的玉符,肖宴臣正在拟旨,朝着宗政博义颔首示意后,将拟好的旨朗读了一遍。 秦邵臻“嗯”了一声后,将玉符搁在案桌上,双手托起玉玺准确无误地盖了下去。 肖宴臣下跪接过了圣旨,谨声道,“皇上,微臣即刻回通州,皇上您龙体多保重!” 秦邵臻揭开案前暖炉的盖,霎时,大殿之内酒香四溢,奏邵臻伸手拿过酒勺,舀了杯酒,递给肖宴臣。 秦邵臻虽然看不见,但他所有的动作都很流畅,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心悸和失明。 “谢皇上!”肖宴臣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一口饮尽。 秦邵臻颔首,起身扶起肖宴臣,拍了拍他的手背,“苍月的主将虽然是百里杀,但你的弟弟肖妥尘已经南下,这一场战争并不好打。” “忠孝两难全,请皇上信臣,臣万死不辞!”肖宴臣眼中划过一抹尖刻的执着,退了下去。 宗政博义走到帝王案桌旁,看着窗外的桃花林中贺锦年单肢跪在地上,她的手朝着伸着,那么远的距离,隔着层层的桃花枝,明明看不到她的神情,他却感觉到她的悲伤。 从这里可以看到桃园中的一切,而桃园里的人却看不到这里! 他看到被东阁困在桃花林中的贺锦年,会感到于心不忍。秦邵臻眼睛看不见了,方能如此淡定地在这里与肖宴臣商谈国事。 “你们全都退下!”宗政博义喝退所有的宫人,他转开首不敢再看那样的贺锦年,低声问,“皇上,真要走这一步?” 秦邵臻原本就视线模糊,蒙了层白纱后,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是循着声音朝着宗政博义方向看去,原本就苍白的脸灰败得毫无生机,喃喃近似自语,“朕也想逼她,可她是个能逼的人?除了这一步,朕不知道如何留住她!” “或许”宗政博义瞬时不忍再说下去,开了口便自觉顿住,其实他也知道没有答案。 申钥儿也好、贺锦年也罢,那性子其实不变,就是个一旦认定,至死不回头的性子。 “也是好的,省得将来和苍月打起来,她站在中间,怎么样都痛苦。不如朕早替她做决定!”秦邵臻似是自我安慰般地念了一下,嘴角挑了一下,看似笑,却因眼睛处蒙了白巾,看不出真正的情绪,可宗政博义却感觉那白纱后的眼里全然是苦。 宗政博义是觉得真正为贺锦年婉惜,他是打心里视当年的申护卫为生死兄弟。 他虽然知道秦邵臻也是山穷水尽才走了这一步,但他觉得,让东阁抹去贺锦年所有的记忆,于贺锦年却是毁了。 宗政博义暗叹一声,看着秦邵臻手中的玉符,他认得那是景王的令符,是号令景王影卫的令符。 这个令符是五年前的冬天,秦邵臻下令他去大魏寻找申钥儿,还告诉他,申钥儿才是真正的申苏锦,并吩咐他,申剑国的手上有景王令符,是申钥儿回到大魏时交给申剑国,令他务必盗出令符。 当年的他一直不知道秦邵臻为何下这样的命令,直到广阳镇三千百姓死亡之事传到大魏时,秦邵臻把他启动时光倒流的事告诉了他,并令他持景王令符悄悄了解顾城风影卫在大魏的所有动向以及秘密分布。 贺锦年那夜突然北上回苍月,秦邵臻获报后,即刻命人启动汴城南郊的法阵,这个法阵位于北上的必经之路,是东阁先生所授,早在贺锦年进入大魏汴城前便已摆下。 法阵拖延贺锦年的回程之路,适巧,叶明飞下令影卫阻止贺锦年北上,又给了秦邵臻火速北上到通州城行苑,在此守株待兔的时间。 后来,苍月的影卫突然改变行动,影卫开始引导贺锦年往苍月的岐州府方向,他动用了景王的令符,暗中下令影卫将贺锦年往通州的官道上走,果然,因为途中太多的大魏北上的伶人马车,贺锦年不堪一路堵塞,便走了山路。 这个行苑建于百年前,看似普通,其实暗藏着法阵,进苑容易,想出去却难。而苑外的几条叉道,却是三年前新建的,其实除了一条能通到通州城的官道外,其它的都通往外镇。 不过是几条叉道开通,一时半会没计绘到大魏地图上,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可于贺锦年是致命的,她不认路。 正文 119 掐在咽喉上的秘道(重写) 章节名:119 掐在咽喉上的秘道(重写) 而另一个计划也在悄然开展,秦邵臻相信,此时,他们埋在燕京挽月小筑的人趁着顾城风离开燕京,动用了数以千计的影卫,防御出现薄弱口之时,悄然带走申钥儿的肉身。 而对挽月小筑的地形,秦邵臻早就凭着前世的记忆勾画了下来,更甚,这三年,他早已秘密在另一条山洞里打开通向挽月小筑地下岩洞的通道。 所以,盗出申钥儿的身体后,从地下岩洞走,而不会惊动任何一个影卫。 这一切的筹谋莫不是在等着今天的结局,秦邵臻终于对贺锦年动用了权谋,要将她死死扣在大魏。 他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但他至少能确定,如果顾城风发动对大魏的战争,贺锦年就是个致命的制肘。 “博义,顾城风四年图治,国力早已和顾城亦时期不同,而大魏这三年,却一直在内讧,秦邵栋在建州的势力在扩张,分薄了朕太多的精力。广阳镇之祸后,顾城风已暗中下令西北的骑军一路乔装南下,已近渭水,不过是这几天就能逼近通州城下,这一战已势在必行。朕,除非锻造出新的兵器与苍月抗衡,否则,大魏迟早会亡国。” 大殿之内瞬时陷入死一样的沉静,宗政博义和秦邵臻皆明白。百年来,大魏地理条件、气候条件明明优于苍月,尤其是扬州以天下粮仓著称,又拥有稀有矿产,建州的富庶逼近苍月的燕南城,可整个国家百年来还是一直处于贫穷边缘,军事力量更是远远落后于苍月,直接的原因就是大魏皇权不能集中的问题。 大魏权力分散,不仅朝堂被申氏一族把持,地方各郡亦被大魏各仕族所管辖。 那些仕族都是百年的家族,不仅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在地方上还养了私募的士兵,少则一两万,多则达十万,而这些士兵根本不归朝庭管,就算是和苍月开战,这些仕族对于朝庭三番五次的调令,还是坐视不理。若有一日,南方的仕族齐齐向苍月投城,连秦邵臻也无法控制得住局面。 “皇上,果真只为此么?”但转念一想,宗政博义却不信秦邵臻做出这样的决定仅仅是因为江山社稷,若仅是为江山,早在前世,他就得到了,何必最终自已亲手打破,让时光回溯,一切重来! “权当是吧!”秦邵臻的脸亦朝着窗外,宗政博义看不到他脸上神色,那样平静的口气,却让他听出几分落泊。 突然,秦邵臻心口一荡,耳畔传来一声凌历的剑气划破空气的冰啸之声,他倏地转首,面朝窗外,一把掀开脸上的白纱,眼前依然是一片混浊,唯见,一阵阵模糊的光影闪烁。 “博义,有剑气,发生什么事?” “皇上,是贺锦年在砍......桃花!”宗政博义连连倒吸了两口气,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只见桃园里,贺锦年执着一把剑,追着园中频频靠着桃花树做障碍躲闪的东阁。 贺锦年并不绕开突然挡在她面前的桃花树,而是一剑便将桃花树连根拨起,而后干脆利落地将之斩为几段。 光影中,桃花树的断枝四处飞扬,东阁步伐虽然有条不紊地借着法阵避开,一身衣袍却禁不住剑气开始纷纷被碎裂。 秦邵臻直觉不对劲,可他看不见,只能闭上眼,专注于听觉,少顷,嘴角划开一丝凝重,“博义,东阁没有清除阿锦的记忆?” 宗政博义“嗯”了一声后,嘴角骤然咧开,压抑的笑声从喉间时不时地迸发出来,他盯着前方狼狈不堪的东阁,轻咳一声,装腔作势地问,“皇上,东阁有麻烦了,要不要微臣进去助他一把!” 秦邵臻轻吐出一口气,分不清心中是喜是悲,缓缓而后靠,苍白的脸上回了些血色,“不必,阿锦有分寸,不会伤了东阁!” “微臣遵命!”宗政博义屏住笑声,放下心来权当一名看客,他带着兴灾乐祸的表情看着东阁的外袍碎落在地,灰色的布缕被剑气挑出,随着桃花碎枝在空中乱舞,露出白色的亵衣,且看这情形,那残破的亵衣也快包不住身子。 东阁的步伐越来越乱,随着能挡身的桃花越来越少,阵法已经无法护住他的身体。他挣扎着想离开法阵,但贺锦年岂容他逃开,她无需伤东阁一分一毫,那些桃枝便成了最好的障碍物,绊得东阁时不时地摔上一跤。 衣衫除尽,贺锦年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减,朝着东阁的亵裤划去 最后,当东阁最后一件遮羞布亦被贺锦年挑开时,宗政博义看着东阁赤身裸体,在残枝中被贺锦年的剑气逼得左闪右跳,双手还死死护着下体的狼狈样时,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此时,苑中不少护卫亦被凌厉的剑气之声所惊,看到桃花园中那令人控不住情绪的场面,个个想笑,却又不敢笑,个个弯着腰忍着,鼻孔却溢不住地直抽气。 终于,贺锦年收剑入腰,腾身离开桃花园,跳上廊道,朝着观看热闹的护卫嚷,“好饿呀,哪里有饭吃?” “广嬷嬷亲自下厨,申护卫,大伙沾了你的光了!”几个护卫哈哈迎上去,簇拥着少年而去。 一柱香后,东阁换了件新的灰袍步进大殿。 宗政博义瞥了一眼东阁略显僵硬的脸,拿起桌上的酒勺,舀了一小碗,状似对方才的风波一无所知的模样,“来得好不如来得巧,东阁先生,这可是苑子里翻出来的,搁了百年的杏花酿,刚开的封。可惜皇上今日沾不得酒,便宜我等了!” 东阁脸上毫无笑意地走上前,朝着帝王躬身一拜,谨声道,“皇上,老奴幸不辱命!” 宗政博义一笑,脸上带着质疑,语气阑珊,“东阁先生,你的意思是贺锦年心甘情愿要留在皇上的身边?” “是的!”东阁一脸自信,谨声道,“皇上,现在不必清除五公子的记忆!” “发生何事?”秦邵臻心头一突,尾音拉出微微的震颤,呼吸变得更轻,仿若身在泥沙流中,稍一用力,便万劫不复。 “方才五公子进了法阵后,老奴见她一直在一个地方停留,单膝下跪,右手朝前伸出,象是在触摸一样东西!” “不错,在下也看到”宗政博义一开口,马上自觉噤声,他这话岂不是告诉东阁方才在桃花园中,东阁被贺锦年逼得一丝不挂上窜下跳,全落进了他的眼了不成? 东阁冷漠地睨了他一眼,脸上并无尴尬之色,面朝帝王谨声道,“皇上,老奴无意中发现阵中有百年前先祖皇上和圣女遗下的长藤椅,这藤椅上遗了圣女百年前的一滴血。所以,老奴借此让五公子回忆起百年前遗失的一些事,让五公子知道,先祖皇上才是五公子一生所追寻的人!” 贺锦年进了法阵后,阵法摧发了她记忆深处被埋藏的一些东西,因此,她看到的是百年前她和顾奕琛生活过的桃花园,而东阁和其它的人看到的早已是冬季凋零的桃园。 而在法阵中的花藤椅,百年后早已成枯,唯落得一两枝枯藤尚探出泥土之外。 东阁感到诧异,细看后方发觉在那探出的泥土外的枯枝上遗留了姚迭衣的血,估摸是百年前,姚迭衣亲手用花藤编织双人椅时,被藤上的刺所伤,遗了少许的血在枯藤上,不仅能让这一段枯藤百年不腐化成泥,还可以唤醒贺锦年百年前的记忆。 东阁知道,百年前,所有与姚迭衣有关的东西都被帝王顾奕琛带进挽月小筑的寝陵之中。 四年前,他亲眼看到贺锦年触摸那寝陵之中姚迭衣所遗下的首饰时,那脸上呈出的痛苦迷茫,他知道那是因为挽月小筑下所有的东西都被顾奕琛封印,所以,贺锦年无法寝陵中遗下的物窥探到往事。 后来,他在顾城风的安排下躲进了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之中,他发现岩洞里遗下了不少百年前姚迭衣遗下的物品,可他知道,岩洞下被设了法阵,贺锦年就算能触摸到一些遗失的记忆,但离了法阵之外,这些记忆将会不复存在。 所以,四年前,顾城风带着昏迷不醒的贺锦年从地下岩洞里出来时,当夜就向他提及血咒之事,他料定,贺锦年必定是在岩洞中有异常的反应。 他想,唯一能唤醒贺锦年记忆的也唯有遗留在川西姚族圣地里的姚迭衣的血衣了,可想探进姚族圣地,盗出血衣谈何容易,何况苍月和大魏的战争迫在眉睫,如果贺锦年代表苍月参战,大魏必败无疑。 所以,无可耐何之下,他只好希望清除了贺锦年记忆中所有关于顾城风的一切,让她回到秦邵臻的身边。 没想到,山穷水尽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在这里,居然还遗有百年前姚迭衣的一滴血。 三年前,宗政博义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自然听懂了东阁的话中之意,这个结果确实令他感到喜出望外。 他刚想开口对秦邵臻道一声祝贺,却见秦邵臻突然直直朝前伸出手,一把就操起笔架上的毛笔,此时宫人皆不在帝王身边侍候,宗政博义以为秦邵臻要拟旨,自然拿了明黄卷帛辅呈到案桌上,心里倒是奇怪,这会秦邵臻会下什么旨意,却见,秦邵臻伸了笔就往酒盅里胡乱地舀着,丹红在金黄色的酒里泛开,倒是极美! “噗”宗政博义嘴角一抽,敢情,秦邵臻把狼毫当成酒勺。 秦邵臻捞了半晌,也没觉得不对,搁了笔在案上后,抬首吩咐,“博义,给我舀杯酒!” 宗政博义与东阁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眼里看到哭笑不得的神情。良久,宗政博义勾唇一笑,“皇上,您现在不能喝,还是把眼睛养好,或许,明天就能和申护卫好好叙一叙!” 心却道:可惜了这一盅的好酒,早知道方才多喝两杯了。 秦邵臻先是一怔,站起了身,接着又恍然大悟般地笑开,清了清嗓子,“对对,朕眼睛伤了,不能饮酒,否则,看不到阿锦,纱呢,方才太医给朕蒙的纱跑哪了?” 宗政博义眼睛巡了一周,看到落在椅子下面的那一条白纱,便道:“皇上,白纱掉地上,脏!不能再用。微臣唤太医进来,再给皇上换一条!” 东阁见秦邵臻高兴得如此失态,眼眶微酸,“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 “好,好!”秦邵臻坐下,心跳挑控不住地愈跳愈快,不是往日那种钻入骨髓般的撞击,倒象万马奔腾般的欢欣,连着周身的血液都在高歌:四年了,他等了四年,终于等到了! 秦邵臻又突然站起,“朕还没用膳呢,博义,广嬷嬷今日不是亲自下厨?朕也要偿偿,都好些年没偿到广嬷嬷的手艺!” 秦邵臻的情绪感染了宗政博义,他的声音带了哽咽,“是,那微臣也是沾沾申护卫的光!” “皇上,老奴斋戒,就先行告退!”东阁福身告退。 苍月岐州府驻防大营。 百里杀率领众将一身戎装守在军营大门处恭迎圣驾。 顾城风骑马直入军营,百里杀方上马紧跟而上,到了帅营,顾城风自行除去身上的蓑衣,直指壁上的一层帷幄,“揭开!” 一名参将应声后上前,拉住一旁的绵绳,缓缓拉开,一幅两国边界的详细地茂图便呈在众人的眼前。 地茂图的四个边角,分边固定着一只仙鹤,每一只的仙鹤的嘴里皆衔着一颗鸽蛋般大小的夜明珠。 案桌上,数十盏的宫灯被同时点燃,风透过营帐门口厚重的布帷吹动宫灯,摇晃着满室的人影。 这张地茂图是最新绘制,详细记录了苍月和大魏两国边境衔接的山川脉络,长达三丈,高一丈。图中并非用传统的绘画制成,而是上千块花梨木雕刻拼成的立体的浮雕,浮雕上仅详细刻画了每一座山和每一条河,甚至连山间小路也做了标记。 浮雕上还详细记刻了大魏的防务分布,粮仓储备分布,每一处将营设在何处。 顾城风淡唇紧抿,苍白脸上呈现一抹凝重神色,“明飞,贺锦年最后失踪的具体位置?” 叶明飞上前,站在帝王的身边,从参将的手中接过一根细长的棍子,指向通州城以南的一个位置,帐营内光线充足,照得地图上的每一条纹线都清清楚楚,“在这里,从这条小径出来后会到达大魏官道,这个官道口离通州城还有几十里。” 戴少铭上前,执起一面小红旗在贺锦年的失踪之地插上,“皇上,这里只有一条单道,五公子想回苍月,必须要进入通州城!” 顾城风不语,众人见他静静伫立,卷卷眼睫后的瞳眸无波无澜,顶上的月明珠光倾泄而下,顾城风宛如嵌在一幅山河画卷中的天外谪仙仿佛不沾一丝的人气! 几个将领相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皆看到婉惜,这么一个谪仙般的男子,偏是个断袖。 如此恶劣的天气突然前来军营,还是为了那个传说中的少年。 叶明飞直觉异常的敏锐,顺着顾城风的视线后,心中诡异一跳,手中的长棍亦指向贺锦年的失踪之地,然后,顺着山川脉络,以最近的距离蜿蜒而行至苍月,声音中透着极致的平静,“皇上,这条道如果能开通,逼近燕京也只有五百里,他定了定声,“五百里!行军难,但对刺客而言不过是两日的行程。” 帅营中的一个青袍中年男子一怔,谨声道:“叶大人,从大魏进入苍月如果不走岐州,就要跨越周山岭!”青袍男子遥指着地图上高高浮起,顶端被漆上一片银白,如一道天然屏障挡在大魏和苍月之间的高山,语声中充满了否定,“恕老夫不敢苟同,这可是千年冰封不化的周山岭天险,莫说无路,就是想成功登上,也是无法翻越,这山海拨直达七千米,半山腰之上一年四季雨雪不断,别说是个人,就是飞鸟也无法成功飞越!” 过了周山岭东,就是茫茫大海,大海的对面便是传说中的天音大陆,传说那里一年四季如春,百姓衣食富足。不过,这一切也仅仅是传说,因为隔着一座无法翻越的周山岭,大海与苍月大陆唯一的接壤的码头就是龙淹潭,那里礁石林立,激流成渊,根本无法正常行船,谁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存不存在。 众将颔首赞成,百里杀上前一步,启声道,“皇上,微臣附议军师大人的意见,苍月与大魏的边境线虽长达一千多里,但真正需要防守的就是明州郡的岐州城。何况,就算大魏刺客顺利跨越周山岭,到了广阳镇,想走近道入燕京,还有一道千年来从不曾有人能横渡成功的龙淹潭。那里尽是无底的深渊,明礁暗礁林立,一年四季汹涌澎湃,根本无法通行。” 苍月国地处苍月大陆之北,西接大燕,南接大齐和大魏。与大魏的边境线最长,但能行军的只有通州到岐州府这一条官道。 另一名参将沉吟片刻,睨了一眼军师,谨慎道:“皇上,末将附议,岐州城志上曾记载,苍历七十二年,官府曾为了绘制龙淹潭的暗礁和岩石岛屿分布图,曾经派遣出两支官船,另又征了数十条渔船,船上皆是有出海经验的渔民一起下滩,结果全部一去不回。” 叶明飞颔首,手中的细棍直指位于广阳镇东部的龙淹潭的南端,“皇上,这一点,微臣亦同意众大臣的意见,尤其是龙淹潭,虽首尾连接广阳镇和燕京城,但那里礁石林立,水流落差巨大,便是一头牛掉下去,亦会瞬间被撕成碎片,根本无法行舟!” 从地图上看,燕京与广阳镇近在咫尽,但因为龙淹潭阻隔,只能绕开,以弧形的往南开出官道,到达岐州城后,再走狭长的小道进入广阳镇,最快的速度也要三天。 顾城风依旧不语,又跨前一步,紧紧盯着广阳镇那四面环山的地形,那脸色愈来愈诡异的苍白,象是冰雪覆面。 “皇上”叶明飞低声开口,顾城风却突然转身阔步朝外走去, 百里杀与众将忙紧随而上。 “百里将军请留步!”叶明飞扬手阻止后,拿了顾城风的蓑衣,即与戴少铭提足跟上。 出了岐州城,叶明飞方断定顾城风要前往广阳镇,幸好这一路雨势不小,加上路面狭窄,无法疾驰,所以,叶明飞等人一路还跟得上雪声的速度。 到了广阳镇,雨已经停了,顾城风等人远远就听到百余名的和尚齐声在颂《往生咒》,木鱼之声响彻云霄。 此刻,广阳镇被霾烟似的香火笼罩,四周万倾皆是枫林,因地处南方,加上气候宜人,到了初冬之际,枫叶依然红遍,朦朦胧胧中,竟如同仙境。 一行人绕过广阳镇,来到两座山谷中央,通过这山谷就可以到达龙淹潭。 “明飞,龙淹潭下很可能存在洞穴,如同挽月小筑一样,这些洞穴深的至潭底,高的达明礁之上。”顾城风令所有的影卫现身,令众人沿两边的谷口查探,是否有秘道。 不到一个时辰,叶明飞便勘察出有一条极为隐蔽的通道,洞口被繁密的枝叶所覆盖,若非是叶明飞擅查痕迹,看出这里的植被相对比起周围的显得过于茂密,以这里的采光情况来看,似乎不应出现如此的反差。 果然不出所料,在枝叶的掩护下,看到一处人口开凿的洞口,叶明飞粗略地判断出,这个洞口最少开凿两年以上。 两个时辰后,又有影卫勘察出,朝南的一条秘道,情况和叶明飞发现的朝北的秘道差不多。 很显然,朝南的秘道可直通大魏,而朝北的就是通往苍月。 “皇上,过了这个山谷又是礁石林立龙淹潭,这样的地茂,在百万年前,很可能就是一面汪洋大海,所谓苍海桑田,历尽岁月后,海平面下降,露出的部份成为山,在水底的依然为礁。如此形成的山很容易产生贯穿南北的岩洞,依微臣之见,大魏的秦邵臻只要找一批擅于勘探皇陵风水的天师,就能找出这些岩洞的分布情况,然后,在两处薄弱处打通。” 戴少铭掌击裸露出的一块岩石,只见碎石簇簇而下,一脸沉冷,眉宇间透出层层戾色,“不错,这里的岩石密度低,要穿凿并不难,若有少量火药配合,更是易如反掌。” 戴少铭见顾城风欲探身,马上警觉地阻止道:“皇上,先让微臣查探!”说完,身子已半探进洞中,掏出火石连续打击,借着微薄的光线往深处走了一段路,出来时,目光更显凝重,“皇上英明,微臣这一路进去,感到空气通畅,料是这里四通八达,有些地方甚至通往岩洞之外,产生天然的气道。且有些地方有微薄的光线,微臣现在终于明白,他们是如何从挽月小筑劫走申护卫的身体,又能避开影卫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其中一个暗卫频频点头,“广阳镇地处深山之中,人烟稀少,而这里通往龙淹潭,是一条死路,寻常百姓根本不会来这里,所以,这三年,也无人发现这里被开凿出一条秘密通道。” 叶明飞眸光变得有些复杂,“皇上,看来广阳镇之祸另待商榷!” 顾城风颔首,四年前,姚九落与田敏丽为避祸隐于大齐,如果单是为了练邪术,直接在大齐更易于行事。大齐国力弱,人才凋零,莫说是死了三千百姓,就是万人同坑,大齐的朝庭亦是无可奈何。 而苍月的提刑司章永威的断案能力在苍月大陆首屈一指,姚九落何苦还千里迢迢回苍月。 顾城风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暗色的蓑衣的映衬下显得更加苍白,额间淡青的血脉若隐若现,湿发散乱披在背后,光泽黯淡地滴着水。几缕湿透的鬓发贴在雪白的脸颊上,水珠顺着发丝一滴一滴沁入领口,虽然蓑衣在身,但此时衣领已尽湿。 “皇上,您身上尽湿,此时即已发现这里,也不急于一时片刻,不如暂时到广阳镇寻处地方换件袍子。”叶明飞亦是全身湿透,加上连日奔袭,消瘦许多,脸上的弧度更显得冷硬,此刻,比起顾城风,他也好不到哪里。他上前侍候顾城风脱下蓑衣,抖了几下,感到山林间寒风阵阵,忙又帮着顾城风披上,一脸担心道,“皇上龙体保重,微臣请旨勘探此秘道,请皇上坐镇岐州!” 除了担心顾城风的身体外,叶明飞还担心洞穴深处很可能贯穿到龙淹潭的腹底深处,如果这是一条陷阱,一旦大魏的刺客炸毁礁石,引海水入腹,所有的人都将会葬身在潭底。 戴少铭亦附合道,“皇上,明飞所言极是!” 顾城风摇首,口气冷峭至极,“戴少铭,你带领三百名影卫从北面往燕京方向查探,计绘出路径,并算好最快需要多少时辰到达朕的挽月小筑。叶明飞,随朕进大魏,朕要亲自会一会大魏秦邵臻!” 大魏汴城女监。 田敏丽缓缓睁开双眼,象是往日修习完毕一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瞬时,一股带着血腥的腐败气息瞬时填满她的肺腔,触目眼前的阴森黑暗,她淡淡地裂了一下嘴角,脸上并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 地牢中到处充斥一股腐蚀的臭味,蟑螂、老鼠、肆无忌惮地到得爬着,一点也不惧人的样子。 田敏丽缓缓地站起身,轻轻拍去粘在裙裙上的几根杂草,缓步移至高高的窗台附近,让一缕淡淡的月光落她的脸上,她缓缓张开双臂,如若在吸食日月精华一般,半仰着头,又闭上了双眼。 一身锦绣华衣,虽然有三日不曾沐浴,她便是身在牢中,她身上依然没有一丝的狼狈。 广阳镇行巫助了申剑国一臂之力后,申剑国不但没有履行承诺,授她如何入侵一个人的梦境的术法,让她去寻找心心念念的亲生女儿申钥儿,四年所有的等待一朝破裂,更甚,申剑国象是凭空消失了般,就这样,抛下她和申皓儿不见了踪影。 苍月国对广阳镇三千百姓的离奇死亡反应神速,她无计可施,在燕京的禁军控制住整个明州郡前,她带着申皓儿暂时去了离明州最近通州城避祸。 刚安定下来,便从大魏汴城传来申钥儿清醒回到了大魏,皇宫门前,被帝王以厚礼亲迎下马,并接受大魏皇太后的祝福。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知道所听到是陷阱的可能居多,可她按不住心里的渴望,她想去见女儿一面,既便是让她跪下来,她也愿意向女儿说一声对不起。 “娘,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娘,您想想办法呀......”隔壁房里传来申皓儿细声细气的委屈之声,天气渐冷,在里不仅阴暗潮温,还充满恶臭,她有些怨田敏丽,为什么不听她的劝阻执意回到汴城。 她不相信田敏丽瞧不出这里面有问题,明明是一个陷阱,可田敏丽还是跳了。 她知道,是因为田敏丽希望见到申钥儿。 如果可以,她真想一走了之,可她知道她离不开田敏丽,因为面具得时常更换,否则,贴久了,里面的肌肤还是会出现红肿的症状。 正文 120 公审田敏丽(稍修) 章节名:120 公审田敏丽(稍修) 申皓儿久候却听不到田敏丽任何的回应,她双臂紧紧环绕着自已的胸口,咬了咬唇,泪意浮动,带着呜咽的声音,“娘,爹他......” 申皓儿刚想低低哭泣引得田敏丽的一声安慰,谁知尚未张口,便被田敏丽冷若冰霜的声音打断,“把嘴巴闭上,别搅得我心烦,否则,下次脸烂了,我不会再管你!” “我会听话的,娘亲!”申皓儿被田敏丽轻飘飘的一句警醒,吓得连胃腹都抽了,只是眼泪却控不住,刷一下就冲了下来,牙齿紧紧咬着唇瓣,她再不敢出声,象一只落了单的小狗般蜷在草丛里,眼角偷偷地睨着站在高高小窗下的田敏丽,全身瑟瑟发抖。 田敏丽挑了一下唇角,甚至连一眼也懒得瞄向申皓儿。 时值今日,她自已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到了最后的关头,她把申皓儿救了回来,并且,为她做了面具,让她能正常地走在街头。 难道是为了十几年的养育培养出的亲情? 可她每次看到申皓儿因为久戴面具,脸上的肌肤开始发痒难受时,她明明有办法,可她就是坐视不理,看着她成日成夜地睡不着,痒得不敢挠,最后,看着申皓儿为了阻止自已抓挠,用辣椒水擦拭,用那种疼痛来掩盖过骚痒。 虽然这种极为自虐的方式不排除是想引起田敏丽的心疼。 而她,冷眼旁观看着因为疼痛在地上左右翻滚的申皓儿,连一句冷笑也吝于发出,转身离去。 田敏丽无法容忍申皓儿的悲情演出,因为每一次看到申皓儿痒得难受时,她想到的是十几年前,申皓儿刚出生时得了湿疹时,她为了让钥儿受苦,故意让钥儿也受到感染,可那时候的钥儿,不过是一个月子中的婴儿,却生生忍了下来。 不哭不闹,小手握得紧紧,睁着一双纯净的双眼看着她! 这个回忆象就像是被诅咒一般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可过了几日后,申皓儿因为伤口发红引起高烧,挣扎在生死之际,神智不清时,不停地用模糊不清的话哭着,“娘亲,皓儿疼,皓儿要出去玩,皓儿不吃药.......” 这是年幼体弱时的申皓儿,因为抵抗力太低,多病,不能象正常的孩子一样,所以,她将孩子困在闺阁之中整整十年,每日辅以虫草制成的药喂养,直到身体的抵抗能力到正常人一样。 这句话,是年幼时的申皓儿,无数次地在病中向她哭诉。 看着这样的申皓儿,她哭了,哭了个撕心裂肺,她无法彻底放下,尽管知道她是田敏文的女儿,可这十多年的母女情是真实的,她无法割下她,就象她无法割开自已生存的一部份。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上天的愚弄,还是上天的考验! 她又鬼死神差地将她救了回来,衣不解带地开始侍候她,甚至,还抱着奄奄一息的申皓儿落了泪,亲吻着她滚烫眉心,象的幼时,一次次地帮着女儿渡过那些病痛的日子一样,她安慰她,给她讲故事,不眠不休地照顾她,并对偶尔清醒过来的申皓儿发誓,如果她挺过了这一关,她会重新待她如亲生的女儿,再不会对她不闻不问。 申皓儿奇迹般地抗了过来。 但田敏丽却怎么也无法让一颗冷却的心熨热,反而以更冷漠的姿态对待申皓儿。 夜很深、很冷,在阴暗和沉默中漫长的渡过。 当天窗上透出一丝阳光时,牢门发出一声浑浊浓重的“吱”地一声,接着,响起一声粗哑的妇人声音,“田敏丽、申皓儿,起来了,站到门边来。” 昏昏沉沉的申皓儿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全身瞬时处于戒备状态,颤微微地抬起头,声音带了惊乱,“女大官人,你要......干什么?” 女牢头不耐烦的声音远远响起,“干什么?这还要问?皇上有旨,要在汴城的菜市口公开提审此案,让天下的百姓知道,你们申家不仅有蛊巫把持朝政,还用巫术害死了大魏的皇太后!” 田敏丽微微侧首,看着一个女牢头提着一盏灯渐行渐近,在黑暗中,这一盏灯光让她想起连日来,在她梦中那如鬼火般的身影,她的嘴角咧开一丝诡异的笑,心中道:时机到了,东阁,但愿你不要言过其实! 八个女卒狱穿着清一色的红底麻衣外罩青色马卦衫提着灯笼出现时,为首的瞧了一眼田敏丽道,“申夫人,按规距,进了这个门就得换上红色囚服,只是小的知道申夫人嫌囚服秽气,也不强求夫人换上,在这牢里,不见天日,小的还能做个主。但今日不同,皇上要亲自审问这个案子,您还是将就一些,换了囚服,免得小的们难做!” 田敏丽秀眉纠结出厌恶情绪,冷哼了一声,沉住了气,伸出手接过了囚服,看了上面那大红色的囚字,眉蹙得更加深刻,放至鼻间轻闻一下,还好,总算是找了件干净的给她。 田敏丽颔了一下首,先抚了耳边的鬓发,冷漠道,“打盆水来,我要先梳洗一下,记得拿面镜子!” 女牢头偷偷地松了口气,忙笑着吩咐卒狱去办。 “我口渴了,给我来杯水!”申皓儿倒是很乐意地接过囚服,熬了几夜,冷得慌,多一件衣服也能添个暖。 半柱香后,田敏丽梳洗完毕,扬手示意牢头开门。 女牢头打开牢门,对于田敏丽她还是显得有些恭敬,先不说这个女人在大魏一直是被人敬仰的,就单说她可以借用睡梦杀人于无形,女牢头也不敢轻易在她面前耍横。 但牢里有规定,女犯离开牢房得上刑锁,她微微挤出一丝笑,“申夫人,您别见怪,这是上头的吩咐,你就体谅一下小的!”女牢头朝身后的两个小卒点头示意后,两个卒狱相视一眼,提着腕粗的铁锁走到田敏丽的面前,低声道,“申夫人,让您受些委屈!” 田敏丽来的时候已是上过珈锁,这时候倒淡定多了。 田敏丽和申皓儿随着女狱卒走了足足一柱香时,方走最后一扇的牢门。 阳光瞬时刺进双瞳,田敏丽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复睁开眼后,她冷静地看了看四周,只见上百名的皇城禁军站在五丈开外,两辆铁铸的囚车在橙黄的浅晕的阳光下反射出冷漠的金属光泽。 秋风吹起,申皓儿露出瑟缩冷意后,本能地朝田敏丽的身边挤去,“娘亲......”身体的牵动,铁索叮当作响,粗糙冰冷的铁环磨在幼嫩的肌肤上刮出一道道的血丝。 “一会不必开口,保持安静就行!”田敏丽突然伸出手握住了申皓儿,“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管随机应变,多想想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实在不懂得,就把嘴巴闭紧!” “以不变应万变!”申皓儿马上接口,虽然话说得稍快时,还有些唇齿不清,但比起刚伤到脸颊时,口齿变得清晰多了。 申皓儿脸上笑意盈盈,有了田敏丽这一句话,忐忑不安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她总是相信田敏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而且,她潜意识里始终觉得,田敏丽对她再冷漠,但在危难时分,不会抛下她。 囚车是站的,身体被困在铁笼里,而脑袋却放在了笼子之外。 出了牢门还好,一路都是官兵把守的禁区,可车子行了一段路后,田敏丽看到前方路的两旁挤满了百姓,个个似乎骁首以待了许久,心中暗道不好,急忙低下了头,这时候,她倒后悔方才把头发梳得太过整齐。 循着微弱的车轮粼粼之声,一进入百姓围观的区域,辱骂之声、嘲笑、灌进她的耳膜。同时,烂菜叶、臭鸡蛋,烂苹果,口水辅天盖地地砸在了她的头上。 “就是这妖女,施了法,害了皇太后!” “听说她还害死了几千个人......” “我也听说了,那些人原本在明州府做买卖,现在店铺都顾不得了,跑回来,听说那里冤气冲天......” 谩骂之声滚滚而来,似乎每一个人都以怒骂她表示是对大魏皇太后的祭奠,田敏丽闭着眼,尽量把脸往下压,对四周一切的指责谩骂充耳不闻。 “亏你还是个母亲,把一个好好的孩子害成那样,我呸,这叫报应......”是一个妇人的声音,中气很足。 身旁有人附和,声音显得散漫,“幸亏老天有眼,让申护卫醒了过来!” 一个略显娇嫩的声音,带着深恶痛绝,“摊上这样恶毒的母亲,我要是申钥儿,一辈子都不会认她.......” 当“申钥儿”三个字灌进她的耳膜时,田敏丽猛地抬起了头,粗声喘气。 记忆如同远古洪荒,一下子冲杀到眼前,泪再一次涓涓地流下,这四年来,便是申氏一族名存实亡,便申剑国负了她失了踪影,她也不曾掉过泪,但每一回只要听到“申钥儿”这三个字,她的眼泪就象是关不住的泉眼,夺眶而出 任由果核、烂苹果砸在她孱弱的脸上,泪遮住了她的视野,她仿佛看到那孩子刚出生时,因为被传染了一身的湿疹,睁着一双透明而清亮的双眼,无言地看着她! 呼吸开始变得沉重,四周的声音开始渐行渐远,甚至听到血液开始从心脏抽离地声音...... 她回汴城之前,心里就做好了有今日一天的准备,这些对她而言算不上什么,这四年的思女、悔恨之苦,已盖过世间的一切。 所以,她要回来,再艰难她也要见一下自已的亲骨肉,哪怕给她当场跪下。 可没料到,她刚进了大魏,就被人盯了上来,罪名居然是她谋害大魏皇太后。 她从一些流传出的闲言碎语中得知大魏皇太后的死法,根本无需多猜测,她也知道这是郭岚凤才有的本事。 她从记事以来,她一直是强势的,只有她欺人,从不曾有人能压制得住她。 但这一次她显然感到自已虎落平阳被犬欺。虽然她知道郭岚凤是凶手,可她没有证据,更无法证明,郭岚凤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可以潜入人的梦中为所欲为。 到了现在,她不得不佩服郭岚凤藏得很深,明明拥有着天下无双的术法,却肯屈于郭家庶女的身份,任世人耻笑她当年行过乞的往事,甚至任由她的嫡姐在她的面前飞扬跋扈。 从来不肯轻易出手,落下一丝的蛛丝蚂迹。 车子走了两条街后,突然前方几匹马朝他们疾驰而来,为首的拿着一道圣旨,当即便宣旨,“奉皇上圣谕,刘大人不必押解刑犯去菜市场受审,马上调转,将刑犯押往通州城!” 前方的坐轿,一个文臣步出轿外,跪下接了圣旨后,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下官可否问卫将军,为何突然改道?” 汴城离通州也有三百里的路程,若是单匹快马还好,这押解犯人的话,一天最快也不过行个一百里的路。三天的路程,途中万一生变,他一个刑狱司肯定担不起这罪。 “苍月提刑司章永威污陷我朝故意放纵申氏一族祸害广阳镇三千百姓,皇上有旨,押解犯人至通州城公审,将田敏丽和案件大白于天下,给大魏还一个清白!刘大人请放心,皇上已加派了一千的禁军护送尔等安全,下官亦会和刘大人同行!刘大人,请!” 刘大人喜出望外,忙作了个揖,“卫大人,有劳了!” 田敏丽离上首有几丈之遥,自然无从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马车突然调转马头,但从人群里断断续续地喧嚣声里听到抱怨之声,说要押解到通州,那他们就无法听审之辞时,方觉得事情有变。 在她被捕后,在牢中时,夜里梦见了东阁,两人推心置腹交谈后,东阁向她提出了一个建议,不但能助她这一次全身而退,还答应助她与申钥儿母女合好。 田敏丽问东阁有什么办法修复她和申钥儿的母女之情,东阁直言,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就有记载如何抹去人的一段记忆。 只要申钥儿的记忆中不再有田敏丽害她的记忆,既便是田敏丽残害亲生女儿的流言满天下,毕竟血浓于水,只要田敏丽肯用心修复,母女的情份还是能够建立。 田敏丽考虑再三,终是诱不过与申钥儿相认的期望,最终答应了东阁的要求,尽管她知道,东阁要她做的事是逆天犯上,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反正广阳三千百姓的死,就足够让她坐穿十八层地狱。 来生于她已不再重要,她此想在这一世还有一口气时,听到申钥儿唤她一声“娘亲”! 哪怕一生只听到一声也罢! 她想抱一抱申钥儿,哪怕就一次也好! 但刑讯的地点突然改变,而且就在大魏临近苍月的边境上,章永威参审,让她忍不住忆起,四年前,在燕京城门上,章永威将一系列的古灵巫术的道具摊在世人的面前,指责她陷害申钥儿。 往事,让田敏丽感到一阵心颤,她永远也忘不了,就是那一天,她的不幸开始了,她失去了一切,她的人生败得一塌糊涂。 田敏丽紧紧闭上双眼,此刻,她恨不得马上入眠,并在梦中遇到东阁,想一探究竟。 田敏丽急着想入梦,与东阁取得联系,可是,四周没完没了向她砸来的果核,臭气冲天的臭鸡蛋根本让她无法静下心来。 “娘亲,您听到没有,他们要带我们去通州城,章永威,章永威也在,女儿怕,娘亲......”并行的申皓儿也从百姓的抱怨声中听明白了,浑身战栗,原本一直绷紧的线啪的一声断了,她连连打了几个寒噤,却不料一开口后,臭鸡蛋的汁流进了嘴里,恶心的腐臭直灌进她的腹中,吐又吐不出来,舍又断断无法忍受,直搅得她的五脏内腹都不安生。 田敏丽对申皓儿的哭声置之不理,她紧紧闭着双眼,心中念念有辞,只希望能快些入睡。 所幸,马车很快出了城,可路上却变得颠簸起来,一摇一晃,让她的脖子时不时地摩察在粗糙的铁笼边缘,不到一个时辰就磨破了皮,尖锐的疼痛不停地刺激着她,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直到第二天晚上,再痛再酸的身子也抵不过疲累的袭击,她昏睡了过去,果然不负她所望,东阁象鬼火般地显身,他行色匆匆,只告诉她,不用担心,一切按原计划行事,而他也会出现在通州的公审大堂,到时,他也会暗中指示。 三天的路程极为地顺利,到达时,是第三天的深夜,所以,田敏丽和申皓儿被允许在牢笼里暂时休息,准备第二天受审。 此时,田敏丽一身逢头垢面,恶臭难当,因为赶路,途中,甚至连小解这样的事也不允许离开站笼,她第一次要求出恭被拒绝后,她就聪明地开始不饮水,既使渴得难以忍受,也生生地挨了下来。 而申皓儿当日便失了禁,一路上既忍不住口渴,又忍不住要出恭,滴漏不断。裙子湿了又干,干了又被尿湿,全身的臭味就是在丈开外都能闻得到。 那些牢狱还好,押解过犯人,见怪不怪,而那些随行的全是年轻的禁军侍卫便不同了,个个公然拿申皓儿调笑。 田敏丽为申皓儿感到丢尽了脸,她也想不通,这等无用的性情,这么多年来在自已的身边,为什么自已从不曾怀疑过,眼前的废物究竟是不是自已亲生的。 这思绪倒让她更加地念及申钥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盆的水兜头罩下,在这样深秋的夜晚,着实让人魂魄惊离了身子,便是田敏丽,也震得眼光发直,许久才冷着声问,“干什么?” 那侍卫一言不发,又提了盆泠水朝着她泼去。 一旁的申皓儿早已惊叫连连,一边哭一边因为被水呛了声,狠狠地咳着。 “不必瞪,明日皇上要亲自审问此案,你一身污秽,岂不冲撞了圣驾!”一个中年的武官走了过来。 田敏丽冷眼一瞧,原来是郭晋方,不觉失笑,“郭大人,好生威武!” 郭晋方耸了耸肩,用眼神打发了四周的侍卫,“申夫人不必旁讥,郭某有今日还是沾了护国将军之福。只是,申夫人的罪下官心有余力不足,这方来,也不过给个小小的方便,如若不嫌弃,这一碗粥,你们母女俩就趁热喝了!” 田敏丽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那糯米粥,嘴角挑起一丝暗笑,“好,谅郭大人也不敢毒死我田敏丽,这情,就当是我田敏丽领了!” 郭晋方打开笼子,让田敏丽的头不必套在笼外,这样,田敏丽就可以坐在了笼中。 因为被强行站了三天三夜,田敏丽一时半会膝盖无法弯下,双手支撑了许久后,方直着双腿坐了下来。 “郭大人,看本夫人如此,你心里不是不在笑,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呢?”田敏丽往后舒服一靠后,眸中讥笑,“郭大人要是有这想法就对了,我田敏丽一身巫术,不仅能在梦中杀人于无形,还可以相出,不出今年年底,郭氏一门便要被诛连九族。郭大人,你信不信?” 郭晋方一脸愠怒,“本大人好心念旧,送上一碗热粥,申夫人要是瞧不上便不喝也罢,何必出口如此怨毒!” “郭大人,求求您,快我也放了!”申皓儿颤抖地声飘起,“粥,我要粥......” 田敏丽冷笑,“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一碗热碗下去后,果然身子暖了许多。 通州位于苍月和大魏的交界处,此时,在通州城门下,大魏的皇城禁军接手通州城的防务,划出一块供上千百姓聚集的区域,中间的空地上已临时架起了高台,以便公审时让百姓方便观看。 朝野内外皆知,大魏此举是针对两日前苍月的岐州府公审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时,将祸水引向大魏,认定大魏阴谋算计苍月,以三千百姓之死制造流言,致苍月国朝野内外,举国不安。 大魏押解田敏丽,目的是审出,此案与大魏无关,还大魏一个清白,案审后,大魏表示,将会把犯人田敏丽交给苍月定罪。 秦邵臻此行的目的,就是让苍月国顾城风不能以此为借口,发动对大魏的战争。 秦邵臻此时站在最核心的位置上,一袭墨色的龙袍映衬莹白肌肤微亮,眉目间的暖和遣散了周身不少的冷漠感。一双凤眸多数是集中在身边的一个白衣少年,两人交头接耳时,那白衣少年偶尔回以一笑,那些斜飞的凤眸便如有一斛星光注入他眼底深处,顿时鲜亮起来。 大战在即,人人自危,大魏众臣相互寒喧,或是有些文臣压低声线向通州城的刺史问几句如今边境的情况,自是鲜有人注意到秦邵臻表情这些微妙的变化,唯有颜墨璃对她亲眼所见的一切着实感到震惊。 颜墨璃对秦邵臻与那白衣少年之间突来的互动感到莫名惊心,直觉让她感到错过了什么,可她一时之间却理不出一丝的头绪。 因为这四年来,苍月大陆早已传遍了顾城风专宠一个少年,她虽从不曾见过贺锦年,但她凭着直觉,那个站在秦邵臻身边的美少年便是! 在两国邦交如此紧张的情况下,贺锦年身为顾城风的一介男chong,如何会走到秦邵臻的身边? 申钥儿呢?那夜她与申钥儿见面后,申钥儿突然无影无踪。 而秦邵臻为什么会对贺锦年表现出那样的情绪?她从不曾从申钥儿的嘴里听说过秦邵臻质于苍月时,与贺锦年有任何交集。 颜墨璃突然脸色大白,心里浮现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震憾的疑惑再看向秦邵臻时,却见他脸上依然含着温暖和洵的笑与此案的主审官伍书梅轻声说话。 而那白衣少年此时已走到另一边,正与宗政博义低声说笑。 难道是她方才眼拙?或是她太敏感多心?竟生出贺锦年其实就是申钥儿的乔装打扮的可笑念头? 她不知不觉用以探究的眼神看向贺锦年,偶尔四目交汇时,那少年神情无丝毫的异样,仅以礼节地微一颔首,便移开了眼神,全然是陌生人的表情。 而她,却忍不住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只见她身段虽不高,站在身材颀长的宗政博义的身边,却依然显得骨格均匀,散着独自的光华。她肌肤如玉,便是女子也输了他几分,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透着一股天生的艳骨风情,果然如大魏好男风的男子所津津乐道的,男生女相中的上品。 正文 121 交锋,鹿死谁手(稍修) 章节名:121 交锋,鹿死谁手(稍修) 颜墨璃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贺锦年,突然想起申钥儿的话,她言自已与顾城风早已两情相悦,那个名唤贺锦年的少年不过是顾城风的一个幌子。 她原也相信了申钥儿的话,可据她观察,凭着这个少年眉眼之间的风情,绝不是一个不禁人事的少年。 强烈的直觉告诉她,空穴来风必有因,何况是顾城风这样高高在上的帝王,若不是在意这少年,如何能让这流言传了四年之久? 颜墨璃的心情没来由得变得跃雀,原来,顾城风果然是断袖,申钥儿同她一样,不过是自作多情! “郭小姐是否认识本公子,缘何一直打量着本公子?”贺锦年眸光掠向颜墨璃,今日她身着一套织锦罗纱粉宫裙。外罩透明的薄纱,让她一身的浅粉色变得朦朦胧胧,再配着鬓间的一朵绢花,衬得如一朵出水芙蓉,在遍是男子的人群中尤为醒目。 贺锦年是玲珑通透之人,她知道颜墨璃心中的狐疑,脸上笑容不改分毫,“或是本公子有什么地方令郭小姐感到好奇?” 颜墨璃心中一凛,假意垂眸沉吟一下,轻移莲步走到贺锦年身前,曲颈,敛衽施礼,又抬首看着贺锦年,直言道,“请贺公子恕罪,小女子只是觉得公子极似小女子的一位故人!” “故人?”贺锦年一笑,转首看向秦邵臻,带着相询的口吻,“她是何人,贵国的公主或是仕家千金,如此明目张胆问与一个陌生男子攀交情,好生无礼!” 一句话,便在大庭广众之下置颜墨璃于尘埃。 秦邵臻冷冷一笑,“郭岚凤,你一个宫中六品的医侍,竟敢逾礼?”眸光如寒潭浏览一遍颜墨璃的周身,淡淡转首对伍书梅道,“怎么回事?” 在场听到的人都拿着嘲讽的眼光将她全身熨了一遍,仿佛笑她是跳梁小丑不识大体,竟敢与帝王身边的美貌公子攀交情,想来是深宫寂寞,想男人了! 颜墨璃霎时头脑变得清明,像是被水洗刷了一遍,羞愧得无立足之地,这知道凭她的身份,根本不应径自走到秦邵臻的面前,这并不是大魏皇宫,她可以凭借着皇太后的恩宠,时常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到帝王身前,不必求旨便开口说话。 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是! 面对毫无余地的秦邵臻,她什么也不是! 瞬时,堵慌袭上心头,明明站在平稳的高台之上却心生一种站在悬崖万丈上,目所及处一片凌空,引得她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果然,伍书梅脸色一变,当即斥责,“郭小姐,你今日是个证人,请到台下候着!”郭岚凤之父如今虽贵为一品将军,但郭岚凤不过是个庶女,在大魏,嫡庶的身份之别近于苛刻。 “原来不过是个证人!”贺锦年嘴角挽起一抹深弧,仿佛一朵邪恶的花朵绽放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让颜墨璃感到如芒刺在背。 若论了解,这天下算是贺锦年最了解颜墨璃,颜墨璃心思慎密,算是个宠辱不惊之人,但她有一个最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在心爱人的面前,她很在意自已的形象。 而今日,贺锦年的目的就是推波助澜,借着秦邵臻的手狠狠撕开颜墨璃的自尊,只有这个女子心思乱了,她方可能出错。 这是她今日出现在这里最主要的目的! 黄太妃宫中的脸都被颜墨璃丢尽,她适时站了出来,一脸的戾色朝着颜墨璃命令,“郭医女,皇宫里的礼仪你都学到哪去,出了宫就这般不知进退?马上下去,本太妃赐你三十杖责,先记下,待田敏丽案子审定后,自行去内务府领赏!” 颜墨璃羞愤之心如同秋草燎原,绵绵不断沿着周身的血液焚烧开来,她有时真恨这个尊卑的世界,眼前的这个黄太妃,大魏皇太后在世时,她时不时地去太医院瞧她,话里话外赞她乖巧,象她的亲孙女一般。 而她这些年,也没少关照黄太妃的身子,但凡皇太后用的珍惜药材,她也会偷偷地留给她一份。 现在,大魏皇太后一薨,她成了后宫之主,这时,便端起了身份。 眸光带着脆弱看向秦邵臻,只需要一句,她便可以脱离这种人格的凌迟,偏生,他一眼也吝于给她。 心在一刻间变得荒芜,她甚至不知道自已几世的苦苦挣扎求的是什么,若不是为了眼前这个男子,她断不肯留在这冷漠的深宫之中由着这些人去糟蹋。 闭了闭眼,她双膝落地,朝着黄太妃一拜,“是,谢太妃赏!”吐净嘴里的话时,紧紧咬着牙,几乎觉得两排的牙齿要陷进牙龈之中,方有力气站起身退下。 步下一层层的高台,缓缓站到了台下的黑压压人群中是,低着首静自疗伤,耳绊响起清脆的笑声,“妹妹,站姐姐身后吧!” 颜墨璃转首,一看是郭岚冰,神情划过一丝厌憎,冷漠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证人呀,别忘了,皇太后最后那几日,姐姐可是一直侍候在太后的身边!”郭岚冰撇了一下嘴角,脆脆一笑时,竟拂动长袖,挽出红楼佳人常作的兰花指,一点落在颜墨璃的眉间,动作和话意皆是十足的污辱,“既都是证人,也有个尊卑之分,我是嫡姐,你是庶妹,乖乖地站在我的身后,别挡住本小姐的阳光!” “姐姐,太阳是挡不住的,而往往有些人,天生阴暗,就算是艳阳高照,也去不了她里面的腐败!”颜墨璃她稳了稳嗓音,终于能恢复神色,她故意站到了郭岚冰的身边,又压低的声音数落地笑,“皇太后已经不在了,妹妹真替姐姐失望,本来,在皇太后的眼里,姐姐可是皇后最佳的人选!” “你”郭岚冰牙根咬尽,恨恨地道,“臭要饭的,你最好别落在我的手里......” 余音未净,不远处响起一声,“启奏皇上,犯人田敏丽、申皓儿已押解在外!” 众臣肃静,等待秦邵臻先落座,众臣方各自回自已的座位。 居于右下首旁听的章永威脸色微赤,时不是地撩动唇角的肌肉,神情异样,时不时的抬眼瞄向坐在秦邵臻右下首方贺锦年,心中始终想不明白,失踪的贺锦年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魏公审上。 贺锦年坐于高台之上,帝王的下首之位与宗政博义并坐,与主审官伍书梅分立秦邵臻主位的两旁,无疑是极佳的视野,她清楚地捕捉到高台上下大魏朝臣身上传来的一些并不为善的眸光,有些老臣的眼光甚至带了些挑逗的意图,这些人中自然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毕竟她在苍月伴驾四年,这四年来,或许深处大魏深宫的颜墨璃并不认得她,但大魏的外臣,尤其是礼部的,每年都曾向苍月进贡,嫣能不识得贺锦年? 有些排斥男chong的朝臣咬着牙骂,“看来这男妖祸了苍月,被万民唾弃后,无立足之地,又来大魏迷惑吾皇陛下!可恶!可恶!” ...... 带了恶意中伤的污言秽语隐隐传入贺锦年的耳中,她却唇瓣微抿,神情不见一丝的难堪。 广阳镇之祸后,虽然章永威在苍月公审时,拿出了有力的证据,证明这祸是田敏丽人为施妖术所致,但民间的百姓对帝王专宠一个少年而致天降奇灾的流言蜚语已传遍整个苍月大陆。 现在,大魏为此公审田敏丽,她却在这样的场合上与秦邵臻同时出现,不能不让人感到匪夷所思。 “皇上,本官受贵国邀请,参审此案,在此案开审之前,微臣对贺五公子有一个不情之请!”章永威起身,双手掌十朝帝王一拜,“请皇上示下!” 秦邵臻略感意外,他想不到章永威会突然指出贺锦年的身份,但章永威在苍月大陆的威望极高,虽身为苍月的提刑司,但在通州城百姓心中,只怕章永威断案的威名远远高于伍书梅。 自然,对章永威的要求不可轻视! 秦邵臻虚手一扶,启声道,“章大人有话但说无妨!” “谢皇上。”章永威谢恩后,方挺起腰,朝着贺锦年一笑,“贺五公子,你年幼时便考中苍月的文状元,且这四年亦提出不少高见,今日田敏丽一案牵扯到我苍月边境的百姓安危,民心的稳定,贺五公子可否助老夫一臂之力,与老夫一起刑讯犯人?” 贺锦年不禁暗自为章永威喝彩,章永威虽不懂得官道,但他为人却极为忠诚,他虽质疑贺锦年此时的身份立场,但他的言辞不亦于提醒众人,贺锦年与他一样是来大魏参审此案。 “正是求之不得,当年舍妹冤死,与申氏一族脱不开关系,今日适巧,也问个水落石出!”贺锦年翩然一笑,梨窝浅露,那样精致而朝气和笑容,瞬时扫去多数人心中的不屑,美色,当真是一道良药。 同时,贺锦年用此话适时一引,便堵住了大魏朝臣的不满,毕竟在他们眼中,贺锦年不是过个luan童之身,哪配参与此等重案。 此案既然牵连到当年贺府的惨案,自然,贺锦年有权过问。 “朕准了!”秦邵臻颔首示意,暖阳下,凤眸映出金色流光。 章永威谢恩后,示意贺锦年坐到自已的身旁后,终于吐出腹中盘绕的气息。 今日公审的主审官是由大魏刑部尚书伍书梅组持,两人的案台左右分边立在高台之下,章永威作为苍月大陆最著名的提刑官负责今日的主要的刑讯和证据的检验,坐于伍书梅的下首,贺锦年获得审案的资格后,便安然地坐在了章永威的身侧。 而伍书梅的身后之位是文书,负责今日的案件始末记录。 伍书梅得帝王示下后,起身,朝外朗声道,“传犯人田敏丽、申皓儿!” 田敏丽和申皓儿一身囚服,双手和双足皆被施于重锁,缓缓走来时,因行动不便,步履极为蹒跚。 章永威一脸漠然,但于大魏的大臣而言,看着脸盘一下变得尖瘦,肌肤干涸,发枯,精神萎缩的妇人,实在无法与印象中面如满月,年近四十,却依然如少女般鲜艳的田敏丽联系起来。 申皓儿倒是好认,整个苍月大陆的人皆知道,此女四年前容貌毁于一旦,如今虽然不象当初那么寒碜,但半边假脸,就算是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无法弥补她半边脸的缺失,所以,不用细看,也可看出她的脸颊的肤质很单薄,并显得略为凹陷。 且她的神情极为怯懦,半低着头,紧紧随着田敏丽,行至高台三丈之遥时,她突然触及到章永威的眸光,霎时就象被踩了尾巴的老鼠般窜到了田敏丽的身后,唇齿半张,满脸惊恐。 转开眼,却一撞到秦邵臻冷得要挤出冰来的眼眸,吓得紧闭眼睑,瞳仁都不敢丝毫颤动,牙床打着寒战,愣头愣脑地双足一跪,“护国将军之女申皓儿给皇上请安!” 伍书梅嘴角一抽,转首时,看到一群的大魏官员都在摇首暗笑。 伍书梅见田敏丽行至高台之下,依然挺胸昂首,对帝王毫无敬畏之意,浓眉一拧,手举惊堂木一落,怒斥,“大胆妖妇,圣驾面前,还不下跪!” 田敏丽淡淡一笑,杏眸落在秦邵臻的脸上,先行虚礼一委身,见秦邵臻毫无所动,嘴角的笑意加深,语声谩然,“多年前,皇上身为质子应皇太后懿旨前去苍月时,曾来过我府上,尊我一声为师娘,并敬了一杯茶于我,怎么,如今身居帝位,就忘了当初十年相护之恩情了?” “大胆妖妇,竟敢对皇上不敬,罪加一等!”伍书梅脸色剧变,惊堂木狠狠压堂。 田敏丽侧首,脸上依然是浓重的高高在上的傲慢,“伍大人,大魏乃礼仪之邦,上论君臣,下论尊师重道。先不论今日我田敏丽有没有罪,我申氏一族确实对当今的皇上有救命之恩,若没有我女儿申钥儿多年以命相护,只怕今日坐在这里的就不是皇上了,难道皇上就不应该以礼相待我田敏丽?” “罪臣申剑国何以为师,罪臣之妇又有何脸提及当年?”伍书梅再举惊堂木,当即喝令两旁的侍卫,“落膝!” 侍卫应声,“是!”便举起腿粗的长棍,一举敲向田敏丽的膝骨,只听“喀嚓”骨折响起之声,田敏丽的双膝霎时落地,同时,膝盖撞击地面之声丈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田敏丽遽然伸出干瘦的手紧紧攥住裙裾,苍白的脸上划下一道道细碎的汗,沿着太阳穴蜿蜒流下,腿膝关节处的裂痛几愈令她昏死过去,冷汗侵袭周身,疼得胸口处一阵阵的急缩,她生生咬紧牙关,笑着咧了咧唇,嘶哑酷笑之声响起,“秦邵臻,我田敏丽就算有罪,也是申钥儿的生生之母,你曾与我那女儿有私下定情,算也,也是我半个女婿,这天底下,有如此对待丈母娘的女婿么?”语毕,神气怪异,狰狞中透着一股矛盾的悲壮。 秦邵臻原本寂廖的心间一瞬仿佛被一股什么激烈汹涌的情绪填满,横冲直撞中直捣得整颗心都要烂了,他冷冷而笑,“丈母娘?十年相护之恩?申夫人说的这些冠冕堂皇理由,是想告诉朕,钥儿是你的亲生女儿么?”带着声讨之声响彻所有人的耳膜,秦邵臻缓缓站起身,眸中的恨足以焚烧一切,质声中带着剥皮削骨,一句一句地扎向田敏丽,“那朕倒想问问,当年又是谁把钥儿独自囚在申家老宅之中?是谁立下世间最恶毒的咒术,让她活着不能睁眼,死了入不了轮回!田敏丽,如果申钥儿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敢当着她的面自称一句:母亲?” 帝王震怒,两边的侍卫同时执起手中的刑棍,狠狠地朝着田敏丽的后背一击。 “哇”一股腥甜瞬时冲喉而出,田敏丽疼得全身乱颤,原本三天的站笼,早已强弩之末,能撑着一口气挺直腰已是不易,如今一棍下来,她便象被卸了骨般趴在了青草地上。 秦邵臻唯恐贺锦年忆起彼时最不堪的记忆,那些给予她的伤痛,很多是他带给她的。他眼角控不住地扫向贺锦年,只见少年脸上毫无动静,漠然之神色,仿佛在听着一切与自已毫无关系的故事。 秦邵臻心中骤痛,看向田敏丽的双眼愈发的憎恶,提及当年,就算是将眼前的妇人大卸八块也不足于平复下他心中的恨。 当年,若不是有申家的阴谋算计,她和申钥儿此时早已成了夫妻,如何会冒出一个顾城风这样强劲的对手? 高台下,颜墨璃脸上刹时惨白,她心如鼓捣,极力想控制呼吸。原本今日一案可让田敏丽百口莫辩,但怎么会突然牵扯起申钥儿的案情。 这案子已过四年,当年燕京城门后,已无人再提及此案,而四年时间,田敏丽也不曾深究下去。 若今日追究起来,以章永威的断案手段,只要申皓儿一语不慎,把她给供了出来,那今日她很难全身而退。 “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一旁的申皓儿只觉得牙齿里都渐渐咬出血丝来,战战兢兢地开口乞求,见田敏丽受了如此的苦还在顶撞,忍不住抽搐着低声哀求,“娘亲,您别说了......” 田敏丽蓦地转首瞪向申皓儿,因为疼痛引起急燥,声音显得拨尖又狂燥,“闭上嘴!” 申皓儿猛然想起那日田敏丽暗中提醒她不要多言,忙伏了首不再言语。 田敏丽转首再次瞪向秦邵臻,眼里是明晃晃赤裸裸的挑衅,“皇上,你是九五之尊,可不能人云亦云,俗话说得好,虎毒不食子,钥儿昏迷不醒,确实与我无关,倒是真正的凶徒此时尚逍遥法外,皇上若对钥儿有情有义,当缉拿真正的凶手!拿我一个妇人顶罪,算什么本事?” 贺锦年脸色微异,转眸探向章永威,两人眸光一交错,皆感到这一幕着实令人纳闷。 原本她和秦邵臻联手推波助澜让田敏丽和颜墨璃斗上,本想坐山观虎斗。 因为颜墨璃也确实难对付,梧晴雪奉命给颜墨璃下灼魂,几次密函传来,都声称颜墨璃极为机警,几次被她躲过。 而大魏皇宫也已几年前不同,桃园谷安插弟子已被秦邵臻逐一清除,梧晴雪已经无法来去自如。 加上颜墨璃又有大魏皇太后这道护身符,连秦邵臻亦无法直接问罪颜墨璃,贺锦年方想到一计,让颜墨璃和田敏丽恶斗。 可随着东阁的介入,事情起了微妙的变化,虽说大魏公审田敏丽,给大魏朝野一个交代,这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事,但东阁因要借助田敏丽助贺锦年恢复记忆,所以,今日公审的目的,东阁除了要让颜墨璃受到惩罚外,还要让田敏丽成功脱身。 可田敏丽一上台,却不按章法出招,言辞几次顶撞秦邵臻,无端受了几次刑棍。 贺锦年虽然已然知道今日公审的结局,但她还是前来观看,那是因为她知道章永威前来参审,她想借用章永威让顾城风知道,她在大魏一切安好,让他不必耽心! 贺锦年自是不知仅仅几天时间,大魏和苍月已是一级战备,秦邵臻早已拨掉所有埋在大魏境内的苍月影卫,枫桥林苑被捣毁,梧晴雪失踪。 更不知,叶明飞已潜入大魏,正蜇伏于通州城,却无法与她取得联系。 章永威略一侧身,半眯着眼瞅着田敏丽,“五公子,还未开始审问,这几棍下去,田敏丽命先去了半条!” 从四年前燕京城门初会开始,章永威便觉得田敏丽是个聪明人,今日如此自讨苦吃,有些不合情理,但显然又不象是苦肉计。 何况,提及申钥儿的旧案,无疑是给在坐的所有官员更添加对申氏一族的畏惧之心,一个妇人狠毒至此,因为恨孪生妹妹夺爱,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结果害的是亲身女儿,这一次若不将她查办处决,那将来,都有可能被田敏丽报复。 “是呀,这般自讨苦吃,所谓何来!”贺锦年虽然轻声念叨了一句,但心中却无端地想到,田敏丽此举难道已知道她就是申钥儿,所以,借用别人的棍棒伤了自已?让她对她产生同情,待助她灵慧魄归位后,再想办法与她重续母女之情? 如果是,这才是典型的苦肉计! 贺锦年这样一想,心中不免就冷却了下来,看向田敏丽的眸光越发显得憎恶。 田敏丽说完,躬下身子,半趴在青草地上,或是因为疼痛,她既便是用是强硬的态度,也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所有的人以为她是因为疼痛难忍,只有她知道,她从小养蛊,与蛊为伴时,初时忍受蛊虫时,什么样的疼痛没有经历过? 此时,她的心如空旷的废墟,无从着落,那颤抖根本不是疼痛引起,而是空落! 莫说是亲口提起申钥儿,就算是平常听到申钥儿的名字她也觉得生不如死。 可现在,她要当着全天下人,宣称自已无罪,这让她更无法自持。她从不是个良善之人,她并不在乎留下恶名,但她自认,她是一个好母亲,她爱她的孩子,她可以为了孩子去死! 命运让她走到这一天,如丧家之犬,她一点也不恨秦邵臻,反而,看到秦邵臻眼里的痛苦,她感到欣慰,她想,今日她走这一棋局,就算轮为一个弃子,只要能借东阁的手唤醒申钥儿,成全她和秦邵臻,她落得一身的骂名又如何? “凶手?既然申夫人口口声声地提起凶徒另有其人,朕倒愿闻其详!”秦邵臻若无前世的记忆,肯定是嗤然一笑,但他知道,害申钥儿的确实还有一人逍遥法外。 若是大魏皇太后在世,他还真拿颜墨璃无辙,这一次,颜墨璃要怪,就怪自已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 田敏丽哈哈一笑,蓦然转身,直指人群中的颜墨璃,“颜墨璃,不用藏,你就是化为灰,我田敏丽也认得你!” “颜墨璃?”贺锦年适时一笑,略带提醒的口吻问,“申夫人,谁是颜墨璃?” 田敏丽转首冷冷瞄了贺锦年一眼,冷声道,“她就是冒名顶替的郭家小姐,大魏皇太后身边的医女郭岚凤,而且,害死皇太后的凶手才是她,与我田敏丽一点干系也无!” 正文 122 公审,狼与狈的交锋(稍修) 章节名:122 公审,狼与狈的交锋(稍修) 颜墨璃的心突突而跳,但眼前纵是惊涛骇浪,她亦避无可避,当即,挺胸站出,双膝一跪,言辞中带了声凌厉,气势凛然,“胡说,我为什么要害皇太后,皇太后待我如亲生女儿,这些年,岚凤的嫡姐不容于我,我四年居于深宫,也亏得有太后一直多加照顾于我,莫说是这段恩情,就算是单从利而言,在宫中、甚至是在大魏,有了太后的萌护,方有我郭岚凤的立足之地,我如何会去害太后!” 此话确实有理,也是众所周知之事,一时间,饶是田敏丽也不懂如何反驳。 颜墨璃冷冷一笑,脑子里的凌乱霎时变得清明,她猛然掀开手臂,露出胎记,眸中满是悲怆,“当年,一个年幼的女子,身边无亲无故,为了活下去连乞讨的事也做过,怎有本事去冒允官家小姐?何况,我被郭家领回,这过程,我的父兄最清楚不过,你们想查当年的事,尽可以问问我父亲。再者,申夫人,你说我冒充郭家小姐,我倒想问,我若心存冒充官家小姐,何不找个好人家,何苦要做人家不受重视庶女,就算是进了郭家的府门,也被所谓的嫡姐不容!” 颜墨璃一语既出,议论之声瞬时在人群中悄悄地漫延开,尤其是大魏后宫的几个老人,几乎都知道,颜墨璃这些年一直安份守举地呆在皇宫中为皇太后治病,而郭家对这个庶女确实很少关注,否则,怎么会年过二十也不曾为她寻找个好夫家。 四周的议论,以及若有若无的目光,激得郭岚冰倒吸一口冷气,失声质问,“我何时不容于你?妹妹你莫要妄言,这四年,每逢节日,姐姐皆进宫让你回府过节,是你以太后身子为由,次次拒绝。”郭岚冰哪能承受这样的骂名,花容变色,神情绷紧,言辞间,眸光时不时的掠向高台上的秦邵臻。 大魏皇太后一直对她感到满意,这些日子,她亦时常进宫进孝道,与秦邵臻多次撞见,她感到秦邵臻似乎对她印象不错,本想借着太后的恩宠一举拿下皇后之尊位,谁想太后突然驾崩。 幸得父亲提醒,帝王年岁不小,定会在热孝之内迎娶皇后,否则,就得等三年,这不合常理。父亲提醒她一定要小心警慎行事,若不出大的意外,皇后之位,应落在他们的郭家。 郭晋方位居上首,他下颌绷紧,看着颜墨璃不语,眸里隐隐跳动火焰,他今晨按着颜墨璃的要求给了田敏丽一碗粥,颜墨璃答应他,必让郭府出现一个皇后,可他没料到,在这节骨眼上,颜墨璃会说出这样对郭岚冰不利的话。 颜墨璃见大魏这方的众臣中有不少轻轻颔首,极是认同她的话,颜墨璃缓缓注目于郭晋方,神情渐渐清冷,如一泓死水,唇角微微挑起一些冷嘲,“被兄长认出前,我一个孤女,为了生计,独自行乞半年。我如果心存冒充,我何不早半年?何苦到了现在,我一身的耻辱,到现在还洗不清。而郭家,这么多年,又可曾护我半分?” 贺锦年淡淡一笑,思忖:哀兵之计,不错,确实是个优秀的心理导师。接着,就看田敏丽如何取信两国的重臣。 田敏丽冷笑一声,“颜墨璃,你这个叫不打自招,就因为郭家不曾护你,在大魏皇后人选上,你郭家亦是推选出你的嫡姐。你原指望着皇太后为你作主,可惜皇太后却极为重视血脉和嫡庶之分,亦视你的嫡姐郭岚冰为皇后的人选,这才引起你的杀心!” 这话如一针见血刺进了颜墨璃的心脏,她纵是再冷静自若,亦不知不觉眉带锁纹,语声带着激怒之气,失了惯常的谨持,“田敏丽,这只是你的一番猜测,无凭无据,凭什么污赖我?” “颜墨璃,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以为你藏得深,可今日,我偏要揭出你的真面目。”田敏丽是一个越是大风大浪,愈是冷静之人,此时,思路一开,所有的潜力都被激发了出来,她转身看向伍书梅,谨声道,“请问伍大人,您是否还记得四年前,申府那一场大火!” 伍书梅循眼看向帝王秦邵臻,见他脸上震怒未散,便轻咳一声,冷然道,“田敏丽,按律,犯人无权发问!” 田敏丽脸色凝重,缓缓落在侍卫手上腿腕粗的长棍上,秀眉拧起,忍住背心传来的裂痛,狠狠地直起腰身,拨高声线,“我田敏丽怎不知大魏的刑律,伍大人,若是田敏丽愿身受滚钉之痛呢?”按大魏的刑律,犯人若能挨过滚钉之痛,则有权对案子提出质疑,并盘问所有的证人。 “这”伍书梅尚未开口,秦邵臻已然启声,“赐刑!” 当一丈长三尺宽的钉板被两个侍卫抬上来时,申皓儿泪眼看着田敏丽,全身瑟抖,她屡次启唇,想告诉众人,五年前,申钥儿从苍月回大魏时,她和颜墨璃两人曾共同联手对付申钥儿,致申钥儿陷入昏迷。 可她又畏极了,一旦真相揭开,她会有什么下场,先不论大魏和苍月的两国帝王会不会放过她,就单从田敏丽而言,只怕她好不容易修复的母女感情会再次陷入死地,如今,她一切的希望都依托在田敏丽的身上,失去了田敏丽,她不知道如何活下去。 可她也知道,这是最好替田敏丽摆脱困境的办法,不仅可以撇开杀死大魏皇太后的嫌疑,还可以将广阳三千百姓的死的罪孽,泼到颜墨璃的身上。 “娘”她呜咽地喊了一声,声音脆弱中带着犹豫,“娘,女儿,女儿......”吞咽在喉中的话始终吐不出来,她心里近乎崩溃地打着一个赌,只要田敏丽看她一眼,她就把一切实情说出来。 可给她犹豫的时间并不多,当田敏丽连眼也不眨地四肢俯下,以飞快之速横着滚向钉板时,申皓儿惨叫一声转过背,泪狂漱而下,伏地紧紧躬起了身子,掩住了自已的双耳 满堂之上的人看着田敏丽象个血人般从钉板下滚下来时,竟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看着眼前的妇人因为忍住疼痛,唇瓣被咬得个稀烂,粘粘呼呼的血挂满整个口腔。 贺锦年脸色微微苍白,眼眶竟生出几丝涩疼的紧绷感,她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感觉,多年来,若说是恨,早在四年前,燕京城门,她就断开了自已与申氏一族所有的联系,从肉身至灵魂撇得一干二净。 所以,四年来,从不曾关心田敏丽和申剑国的踪影。 若非是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她想,天作孽,犹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这一生,她都不会和田敏丽再有所交集! 可今日她的第六感隐隐地告诉她,田敏丽做这些的目的,似乎是为了申钥儿,她在拉颜墨璃下水,替申钥儿报仇。 而且,从田敏丽至始自终不曾瞟她一眼的情况,她推断,田敏丽并不知道她才是申钥儿。 “请问伍大人,民妇可不可以盘问?”一张口,黏稠的血丝从嘴角直挂到胸口的衣襟上,看到伍书梅半张着口点点头,田敏丽艰涩地伸出手拭去嘴角的血,她压下咽中的腥甜,吃力地挤出一丝胜利开怀的笑,因为抑住疼痛,她神情可怖如女鬼,阴沥而笑,“民妇请问伍大人,您是否还记得四年前,申府那一场大火!” “申夫人所方的是否是四年前的春季,差点将申府的整个祠堂烧毁,后来,传闻府上的六公子失了踪影?”伍书梅心悸颔首,这妇人果然非同凡响,也难怪连皇太后这样强势的女人了半生受制于田敏丽的淫威之下。 “不错,伍大人好记性!”田敏丽又吞了一口血,脸上泛着一层诡异青白的死色。 伍书梅轻咳一声,正襟坐好,朝着高台上的帝王王双手一揖,朗声道,“当年汴城上下都认为是申护卫失了踪,所以,朝庭还是很关注此事,当时下官已任职刑检司,还奉旨去申府调查取证!” “不错,此事大魏上下皆知。可有一件事诸位肯定不知,民妇那儿子,后来还是颜墨璃把他送了回来,当时她向申剑国提了一个条件!”田敏丽迅速地捕捉到颜墨璃眸中一跳而过的羞愤之色,周身的痛竟自行消痛了三分,嘴角亦溢出了畅意,“她让申剑国为她出面,让她成为郭府的嫡女。郭大人,想必此事你也稍有印象吧!” 郭晋方脸色早已铁青,怒瞥了一眼颜墨璃,冷然道,“不错,当时申剑国确实有此意,但后来皇太后不同意,此事方不了了之!” 颜墨璃的心狠狠一抖,拧出来的全然是恨,一直以为是当年申剑国言而无信,想不到原来是大魏皇太后的阻拦,想起四年来,她的尽心尽力地为大魏皇太后调养身子,仿佛就象吃了一只苍蝇般,心中抑不住地狂骂,若她早知这个结果,她根本不会去费尽心思去治皇太后的病,到如今,还惹得今日一身的麻烦! 贺锦年小脸盈上冷嘲,这种被最信任的人背弃是什么感觉,现在,也轮到颜墨璃来体会了。 田敏丽看着颜墨璃时隐时现地狰狞之色,她知道,这艘迎风破浪之船行到了这,她已然是掌舵之人,她蓦然笑开,眸光直直地定在颜墨璃的身上,声音阴刺寒骨,“申苏锦失踪,申家的护卫全部出动,加上朝庭的刑检司,两方人马尚找不到申苏锦的下落,她一个太后身边小小的医女,又有何德何能能将我儿子平安送回?” 这话合情合理,便是连章永威亦颔首表示赞成! 田敏丽用袖襟抹去唇边的血丝,眸光依然死死扣在颜墨璃的身上,频频冷笑,“因此,我对所谓郭家小姐的身份有了怀疑,我派了人暗中盯着她,只是她做事太过谨慎,几乎找不到一丝的可疑之处!所幸上天不负有心人,我派出的人查到了申苏锦失踪那日颜墨璃有出宫记录!虽然无法查出她出宫除了回郭府就寝一夜外,她究竟去了什么地方!但所幸查到了,在颜墨璃回宫之前,曾去过一趟城东广华药庄,找一个叫严子华的年轻人,她是代她身边的丫环严宝枫转交五十两银子的银票,而那个严子华是负责采购药材,他对哪一种土壤生长出来的药材是上品有所研究,所以,对泥土尤其了解,他注意到颜墨璃进他铺子时,脚底下沾的泥并不是汴城附近的土质,而是一种稀有的红土,很不幸,这红土只有申氏的老宅才有。” 颜墨璃全身发抖,当日她暂时将申苏锦搁在枫桥行苑,她急着回宫,怕离开久了,引起别人的怀疑。 匆匆回时,路过城东广华药庄,猛地忆起受了严宝枫的委托,便进去找严子华,转交了银票便离去。 想不到,田敏丽无法查到枫桥行苑,却查到了广华药庄之上。 一旁的伍书梅禁不住问,“田敏丽,你凭什么认为那红土只有你申家的老宅才有?” “众位,恐怕不知道这红土的作用吧!”田敏丽张口一笑,露出的唇齿间全是未净的鲜血,那神情狰狞如地狱冤灵,“这红土来自川西沼泽,是沼泽中一种红蚁死后沉积了百年甚至千年,最后成为一种红色的泥土,它对人体有百般滋养的作用。”田敏丽当年弄这些红土是来滋养蛊虫,自然不便放在申府里养,所以,多数是将蛊虫养到了申家老宅的地窖之中,所以,地窖下辅了厚厚的红土。 田敏丽见众人脸上仍有疑惑,显然是不相信她能够进入川西沼泽,她晒笑一声,声音不无傲慢,“川西沼泽是什么地方,只怕这世间没有几个人敢轻易跨入。但是,我田敏丽却懂得用蛊虫来搬运这种土,就象愚公移山,只要一个月,我的虫儿就能为我运出一担的红土。当年”田敏丽声线一缓,声音带了些镇痛的嘶哑,“钥儿......昏迷,身体很快就开始破败,我担心......长此下去,她便是醒来,也成了......废人,便将她带到老宅,让她吸收红土地的天地精华。”余音未尽,田敏丽突然就落了泪,神情恹恹,仿如被抽去了灵魂一般,所有的战斗力被清洗一空。 她可以对所有的人谩语、谎言,唯独无法借用申钥儿的名誉洗脱自已的一身罪孽! 章永威定了定声,声音肃穆,“申夫人之意,也就是说,当年的申护卫确实是在申家老宅中?” “不错,我让一个老奴才照看钥儿!”田敏丽缓缓抬首,沉沉地点了一下头,苦笑一声后,眸光再次射向颜墨璃,象是强行给自已重鼓力气般,“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那老人对那日钥儿失踪居然一点记忆也没有,据老人的回忆,她醒来时,是坐在地窖的门边,不记得谁曾来过,也不记得发生什么事,只知道,地窖的门是开着的,而我的女儿也失了踪影。” 章永威沉吟片刻,一语指出要害,“田敏丽,你证词只能证明颜墨璃去过你的申府老宅,却不能证明她与申钥儿有关!” 田敏丽诡异一笑,语不惊人死不休,“章大人,我的意思是,当年那些些巫蛊并不是我田敏丽下的咒,而是颜墨璃!” “章大人,原本我还想在众人面前求个清白,所以,舍了身段与一个毒妇对质公堂,可现在,岚凤倒觉到不必了,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吧!”颜墨璃瞬时笑开,想不到田敏丽兜了一大圈,明明是站稳了决胜一方,却突然犯下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章永威对颜墨璃的话置若罔闻,他摇摇首,神情不悦道,“田敏丽,当年燕京城门,老夫亲审,你的女儿申皓儿可是当场指证你亲下的巫蛊!” 田敏丽回以一笑,不徐不急,神情镇定,“当时的申皓儿早已神智不清,她的供词如何能作数?请问章大人,颜墨璃既曾到过申家老宅,又有谁能证明申家老宅下的巫蛊法阵不是她摆下的?而大魏皇太后的死,她也是近身之人,谁又能证明,与她无关呢?最后,田敏丽斗胆问一声皇上,您登基三年之久,连申氏一族都被你连根拨起,您会不知道这颜墨璃的真正来历?您会不知,四年前,苍月景王殿下千里寻找申钥儿,还是颜墨璃立了首功?” 秦邵臻淡淡一笑,并不否认,“不错,朕确实知道郭岚凤是冒名顶替,且,朕三年前就查出,申苏锦亦是她从申府之中盗得,申府祠堂那一场火,应也是颜墨璃之功!”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饶是颜墨璃也没想到,原来秦邵臻早就知道她的底细,可这三年来,他从不曾在她面前表露一分。 而自已却象个傻瓜一样,还心心念念地希望自已成为他的女人! 这,当真是世间最残酷一场独角戏! 田敏丽闻言,马上紧追一句,“伍大人,你是刑部尚书,对于颜墨璃,那民妇是不是可以猜测,颜墨璃实则是听从于当年的景王殿下呢?她算不算是一个细作呢?” “不错,确实如此!”伍书梅言简意赅,“此女既是冒名顶替,又是暗中为苍月行事,按大魏刑律,她就是一个细作!” “想不到,这郭医女竟是个细作!”愤怒之声盖不住地从人群中咆哮而起。 “看来,她在皇太后的身边,是另有目的!”附和之声接二连三嗡嗡不绝。 “我早就说了,她的身份肯定有问题,都没了十几年,凭白无故出来一个妹妹,哼!”郭岚冰带着耻笑之声,故意放开了喉咙,让所有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方才申夫人不是称她为颜墨璃么?显然,她不是郭家的小姐!”另一个女子声音响起。 但还是不乏有质疑之声。 “可既然她是听从于景王殿下之令,她又为何要害申钥儿,这说不通呀!”众所周知,景王顾城风当年接申钥儿回苍月,令百官行跪拜之礼,给了一个女子最高的荣誉。 此时,连贺锦年也不得不俩服田敏丽的裁赃陷害之本事,连古灵巫术也能赖到颜墨璃的身上。看来,今日颜墨璃如何不使出全身的解术,很难全身而退。 田敏丽嘴角的笑意更深,“多谢皇上肯据实以告,当年在燕京城门上,景王殿年曾拿出一套的古灵巫术的鬼面、桃钉,说是我田敏丽下的咒,可我现在倒想问一问众位,为什么众位没想过,是颜墨璃事先拿了这些邪灵之物,她先找到的钥儿,为防止让众人查出钥儿昏迷的理由,便用那些桃木钉、鬼面等邪灵之物污陷我田敏丽,她方得以全身而退!” 申皓儿此时已完全缓过了劲,她突然拨高显得尤其兴奋,“大人,大人,那不是一切水落石出了?对,全是这妖女做的!” 颜墨璃怒极反笑,恨这个时空没有测谎仪,极度的情绪让她的头开始出现裂痛,她狠狠地连吸三口气,眸光先调向远方,再慢慢探向田敏丽,不过是眨眼之间,情绪敛尽,对于田敏丽眸中含不隐藏的鄙夷,她回以微微一笑,近乎慢条斯理地问,“请教申夫人,先不论我郭岚凤有没有这等本事,但凡杀人也好,害人也罢,都需要一个合理的动机,你说,我为什么要害钥儿呢?” 田敏丽早已忘却了一身的疼痛,她依然呈于众人面前一副挺胸收腹的高贵模样,仿若是当家主母般带着训斥的神情看着颜墨璃,“当年钥儿从苍月回到大魏,颜墨璃便成日出现在我的府上,与钥儿形影不离,她有的是机会对钥儿下手,这中间是为了什么原因呢?大家不妨大胆地猜测,是不是为了当今大魏皇上呢?” 正文 123 破釜沉舟(稍修) 章节名:123 破釜沉舟(稍修) 田敏丽一笑,眸光看向众人,条条是道地解着众人心中的疑惑,“而太后的死,我田敏丽很肯定地说一句,定是皇太后过于注重血脉和嫡庶到成了颜墨璃最大的障碍,所以,她才丧心病狂地对太后下手。你们试想,太后每夜就寝前,颜墨璃是不是为太后做过按摩和针炙,要是颜墨璃在此动了些手脚,让皇太后夜寐不安,比起我百里之外通过所谓的术法杀人,是不是又可信得多。最后,我想请问在座所有的大人,我申氏一族早已退出朝堂之外,而大魏也不曾再追究我申氏一族的握持朝政之过,我田敏丽为何要无缘无故杀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自然是心有不甘,谁都知道,原这大魏的天下,就是你申家的天下,你田敏丽入宫,说是给大魏皇太后请安,但谁不知,全是皇太后在看你的脸色!”颜墨璃象被人掐住了七寸的一般,急得口不择言,惹得大魏的命官个个神情剧变,纷纷怒目相向,这下,大魏的皇家颜面何存。 空气瞬时变得如死水一般的沉默,好像寒冬腊月结了冰似的,黄太妃额上青筋浮涨,咬牙质声向郭晋方,“郭大人,你当真是捡的一个好女儿!” 颜墨璃心头被重重一锤,血气猛地冲向大脑,神智瞬时清明,她竟在重怒之下,说出此等伤及国体的话。可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永难覆收,便是她今日难全身而退,只怕,在大魏的后宫也不会有她容身之地。 想不到,她一生攻心,在最关健的一役,居然一败涂地。 她有些失怔的抬首,望着天边那一层厚厚的云层,白云的边缘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黄色,仿似佛光普照,此时,她多想身添双翼,就这样从人群中惊艳地飞腾而起,如九天仙女般直入云宵,一指俯瞰众生,带着傲气,嘲笑地撇下这万千世界。 可她脚前却是地狱张大的大口,她举步难艰,只要一步踏错,从此万劫不复。 她心中无声而叹,脸上泛起酸楚,几步至帝王身前,重重跪下,磕首道,“皇上请降奴婢死罪,奴婢失言,罪该万死!” 秦邵臻冷冷一笑,“郭医女,你还是好好解释一下,申钥儿当年是如何冲撞了你,要引得你下如此毒手!” “皇上,奴婢”颜墨璃心头诡异一跳,有一瞬间,她甚至读出了秦邵臻话里透出的切骨的恨,可这时候,她根本没有时间多去思忖这个问题,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用着一种近乎催眠地方式提醒自已,要冷静,不要再犯这种白痴的错误。 颜墨璃转身,眸光平静地看向田敏丽,语峰略为一变,“田敏丽你一番自导自演的话能取信得了谁?你说我为了皇上害申钥儿,这当真是齐天下之最大的笑话,我郭岚凤在宫中多年,一直谨守礼节,请问在座的大人,你们可曾听过说过我郭岚凤半分逾越了本份?” 众人颔首,颜墨璃的这些年为人处事的口碑倒是不错,倒是郭岚冰做了不少邀宠的事。 “颜墨璃,你向来是个聪明人,你的心事,你自然藏得好,如何会弄得人尽比知,你这话问这些大臣问了也是白问!”田敏丽眸光缓缓落向秦邵臻,她深记得在梦中东阁向她提示,秦邵臻比谁都想颜墨璃死,提醒她适时可以利用。 贺锦年瞧出田敏丽问话中略显出迟疑,此时,她不上前烧一把火更待何时,她微微倾身,朝着秦邵臻地方向做了一个虚礼,朗声笑道,“申夫人此话倒在礼,这男女私情的事,要问,自然也是问当事人,请问皇上,颜墨璃欲问鼎后位之野心,皇上可是知情?” 颜墨璃眸光倏地探向秦邵臻,眸中满是期望,只要他肯为自已言一句,也胜过她百句千句的解释,她秉息而待,眼神如溺在汪洋中的人,看到了一根浮木一般。 听到贺锦年如此寻常口吻问出这样的话题,一字一字如锋利的刀片刮过秦邵臻的胸口。 贺锦年从桃花园法阵里出来后,他们两只见过一面,虽然贺锦年没有再提出要回苍月,可他还是感觉到与她的距离是那么遥远,虽然他的眼睛看不到,可他却感觉到她脸上淡淡的疏离。 东阁却信誓旦旦保证只要给贺锦年一段时间,她自会将所有的感情放回到他的身上。 东阁的话能信么? 他一抬首,正好对上贺锦年两粒黑甸甸的瞳眸,衬着白皙如玉皮肤,愈发显得深深幽幽。 记忆好象一瞬间回到昨日,她红着脸告诉他,她有一个八妹,她想把八妹许配于他。 那时,她说话的声音极低,偶尔抬首,脸红至耳梢,如今回忆,那全然是女儿家的巧笑嫣然,为什么,他竟胡涂至此,还呆头鹅地回了一句:你八妹的性情象不象你? 因为他不懂得从细枝未节处去感受幸福,于是,他丢掉了幸福! 如今,既便是东阁承诺能助他拿回一切,但他感到,这一生,她都不会爱他爱得那般纯粹! 看到秦邵臻完全没了鲜活的样子,贺锦年心里竟是一阵阵的快意,百年前的灭族仇人,在百年后,她却有性命护他周全,而此时,她还不得不与他虚与伪蛇。 秦邵臻略略低下了首,眸光仿如透过身前那重实的黑檀木,声音低哑,“当年,朕曾答应过钥儿,朕的皇后,一定是她所挑的人选......”嘴角缓缓漫起一丝的苦笑,那是一种从心中流淌而上的苦,苦过世间的一切,他轻轻地闭了闭眼,声音如死水无声、无波地在岁月中干涸,“而前些日子,钥儿曾在朕面前提起郭医女端行举止皆适合为大魏皇后,朕也答应了,只可惜,皇太后认为郭医女的身份太低,且行过乞,担不得大魏皇后之位!” 贺锦年的瞳孔微微放大,心里开始史无前例的剧烈挣扎,百年前的仇恨或许是石碑所犯下地罪恶,但于转世的秦邵臻呢? 他究竟又做了什么呢? 当她看到他嘴角漫开无边苦涩,甚至探向她的眸光里带了浓重的卑微和乞求! 这根本不该是一个帝王的眼神,可这样的眼神却刺得她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的笔。 此刻,她清楚地感应到秦邵臻全身的血液冲出血管,在体内泛滥,那一种痛,一点也不逊于当年她灵魂飘于空中,亲耳听到田敏丽对着她昏迷的身体一句一句的发下咒怨时的心情。 当时的她,没有形体,只能用灵魂的悲泣还以诅咒! 前世中,从她被申剑国送到苍月开始,多年相护,从一开始的家族使命,到了倾命的相护,少女最初的情窦初开,到最后,甚至为了能让他活,她受制于颜墨璃和顾宝嵌,至死也诉不出心里的委屈。 她今日这一局,其中之一的谋算,就是秦邵臻对她痴心一片,他成了她手中一把刺向颜墨璃的利剑。 而于秦邵臻,只能悉数忍下!她知道那种忍耐是什么样的滋味,他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予她的伤害,今日,她还给了他! 可她没想到的是,秦邵臻看向她时,他的眸光仿佛在她身上戳了几个窟窿,原来,她还是会痛! 脱开百年前恩怨,只论今生,这样的情或许能放下! 但却不代表能忘记!! 章永威是提刑司,最擅长的就是观察入微,这里所有的人关注都落在了田敏丽和颜墨璃的争锋相对中,他却感受到一种来自秦邵臻和贺锦年之间的异样气流在上下乱窜。 “果然是舔不知耻!”黄太妃稍带沉闷的声音在平静的空气中划开一道冷冷的笑,“皇上都指证了,郭岚凤,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颜墨璃对黄太妃的话置若罔离,耳中始终萦萦盘旋是秦邵臻男子带着低低哀恸之声,仿若一道道晴天霹雳,如万道惊雷,争先恐后地劈向颜墨璃的心口 或是刹时的击劈太过凌厉,颜墨璃除了麻木外没有感到一丝的异样,她先是晃了晃神,眸光略带惊诈地从众臣的脸上掠过,看到一张张鄙夷之色时,定了定睛,确定自已没有看错后,瞬时倒吸了一口气,为什么会这样? 她仿佛听到时间缓缓向她走来,跨越了百年,象看那昨初的镜象后,胸口好象被一只手狠狠地拽了一下,然后如旋转的利器,所过之处,血肉翻飞,这样的疼痛是如此纯粹,甚至来不及品味是否渗杂了别的情绪,除了痛就是痛! 对于眼前这个男人,她等了三世,就期望着有一天,他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灵魂深处褪开属于顾奕琛的的感情包袱后,恢复了两人初识的记忆时,他就会懂得她所有的委屈。 每一次累时,她都会提醒自已,他不过是被别一副的灵魂占据了思想,总有一天,他会想起她。 想起百年前,她与他人生中最难以忘怀的初情! 想起,她为了追寻他的脚步,三世不离不弃! 更想起,他委屈了她,给了她三世的离弃! 可再坚强,人亦会累,她不是水中的鱼,只有七秒的记忆。 悲伤一寸一寸地从眸中褪去,她冷漠地从秦邵臻的脸上移开视线,探向田敏丽,目光居高临下,话音冰冷又倨傲,“欲加之罪,何况无辞!田敏丽,你又如何能解释你的杀人嫌疑呢,你在大魏强悍了二十年之久,别说,你就心甘情愿从此流落异乡。” 田敏丽额角青筋跳了跳,冷漠之声响,不紧不缓,带着刺耳的挑剔,“好,就算我田敏丽不甘,也得看看我有没有这本事千里杀人于无形!”话音一落,声线一转,谨然道,“请问伍大人,太后的薨于何时?” 伍书梅回道,“十月二十八丑时!” 田敏丽回以一礼,眸光闪烁在章永威和伍书梅之间,“十月二十八,我田敏丽尚在汴城外徘徊,就算我田敏丽有本事于睡梦中杀人于无形,可相隔如此之远,这世间有哪一种术法可以隔着百里距离潜入人的梦中?田敏丽是人,不是神!” “这个” “伍大人若不清楚,田敏丽倒可以向伍大人推举一个人,此人就是东阁先生,说来,此人在苍月的声名算不上什么,但他的弟子诸位想来并不陌生,她就是灵碎子。”田敏丽的眸光落向章永威,“章大人是否肯坦言一句,东阁的术法是不是远远高于灵碎子,他对术法的认定是不是足够权威?” “不错,若东阁先生肯作证,远距离无法施术,而田敏丽你又拿出证明,证实你当时未进汴城,本官倒是要公道一句,大魏皇太后之死,可能要另查真凶!” 颜墨璃听闻到东阁的之名,眼皮簌簌动了一下,沉静道,“何必求证于他国,皇上,奴婢倒有一方法可以取证,那就是催眠!” 田敏丽心头怦然而跳,“倒要请教,何谓催眠?” 贺锦年亦暗暗惊喜,鱼儿终于要上钩了! 颜墨璃转身走近高台,朝着伍书梅一跪,“郭岚凤不才,这些年,诊过不少心理受创的病例,为此,特研究出一套方案,给病人催眠时,问诊病人,让病人将沉涸于心的压力说出来,然后,郭岚凤方能对症下药。这套诊疗方案,岚凤也曾著有一书,如今苍月大陆上的一些医倌也有出售这些书籍。” 伍书梅尚听得一头雾水,他审视着颜墨璃话中之意时,只觉得她的眼神诡异得厉害,那厢章永威已开口询问,“郭医女之意,你可通过催眠一个人,让此人说出真话!” “不错!” 章永威眉锋蹙得更深,开口问,“郭医女是想用此方法亲自盘问田敏丽,以证实自已的清白?”依例,他不是这件案子的主审,但他直觉此案与苍月的广阳镇惨案有着必要的联系,又看着伍书梅定格的表情,他心里有些发急,就开始越殂代疱。 “是,此案,原本岚凤是一个证人,可现在,却被有心人拉入泥潭,为证明清白之身,岚凤不得不请旨请大人恩准!”颜墨璃朝着他微一颔首后,朝着伍书梅缓缓地跪了下去。 章永威本想盘问:可又谁能证明,郭医女不是通过催眠控制一个人,如提线木偶般,想让田敏丽说什么,田敏丽就说什么。 可转念一想,再问下去,自已倒真的擅越权限了! 他倒好奇,颜墨璃通过自已的方式,能从田敏丽的嘴里撬出些什么。 申皓儿跪得佝偻,肩膀连着脖子缩在一处,剩了一半的上排牙齿把下嘴唇咬成一条泛白的线,唯有一双不错的烟水瞳眸泛着水意,内中的惶恐和不安意味越来越浓。 她是见识过颜墨璃催眠的厉害,当年她亲眼看过颜墨璃催眠申钥儿。 颜墨璃神色很平静,象独傲冰雪之中的寒梅,然而贺锦年却清晰地感应到她此时真实的情绪,恐慌,绝望,又带着脆弱,分明是濒临崩溃。 果然,不出她的预料,从颜墨璃吩咐郭晋方给田敏丽一碗粥开始,她就知道,今日颜墨璃为了防止田敏丽逃脱罪名,她做了好了用催眠的方式去盘问。 盘问的方式可以由颜墨璃自行作主,先是从苍月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打开缺口,只要田敏丽一招供,她便暗中使田敏丽清醒过来,那大魏皇太后的死就可以不用深入调查了。 所有的人,都会认定田敏丽的罪。 这也是贺锦年一开始就期待的,狗咬狗的结局,只是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她的第六感觉清晰地感应到田敏丽亢奋的情绪,好象她从一开始和颜墨璃的针锋相对,就瞄准了这一个结果。 果然,东阁与田敏丽早已联手,虽然这个结果东阁也曾对贺锦年据实以告,但她还是担心,在她所知的范围之外,东阁和田敏丽还会另有打算。 “准!”伍书梅虽不曾拜读过颜墨璃的医书,但对颜墨璃在医术领域方面的权威还是非常敬仰。 “大人,因为催眠要求的环境要绝对的安静,所以,岚凤要求清场,不必要留下来的,请退出百丈外!”颜墨璃的眼线转到了高台下一堆的证人和一些旁坐的朝庭命官。 伍书梅与章永威两人相视一眼,又抬眼看向高台,见秦邵臻颔首默许,便道,“准!” 今日公审,参与旁听的除了一些仕家贵族子弟外,还有几个是大魏和苍月两地的巨商为主,人数并不多,加上大魏朝臣也没有超过五十人。 且这些人皆凭着通州府颁发的手谕进来。毕竟命案牵扯到大魏皇太后,所以,并不能象苍月那的公审一样,面对所有的百姓。 因为,禁军开始清场时,这些人相当有序地退出。 很快,针炙,躺椅,安神香摆到了高台之下。 田敏丽没有任何的推辞,一脸凛然模样躺了下去,当颜墨璃璃燃起安神香时,饶是章永威的脸上都充满好奇。 颜墨璃缓缓地在田敏丽的身边坐下,在余香袅袅中,她轻轻地道,“深呼吸,试想一下,你此时正站在一处桃花盛开的地方,春天的暖风轻轻地、轻轻地撩起你耳鬓的发丝......”颜墨璃的声音既轻且带着呵护,让禀气倾听的众人不由主动放松了肩膀的肌肉。 因为,颜墨璃的声音很小,而田敏丽的回答几近接于呓语,章永威和伍书梅与文书三人便环到了田敏丽的身侧,为了不惊动进入梦中的田敏丽,文书甚至连翻一张纸都小心翼翼。 半盏茶时,盘问开始,果然,颜墨璃的第一句是,“你几岁开始接触古灵巫术......” 一问,一答,田敏丽象个傀儡一般,声音平板无波地告诉众人,从她五岁开始第一次修习巫术,几岁入申府,提及诞下的五个女儿,个个体弱夭折,而现在的申苏锦身体已近破败,已被她用冰蚕封住周身血脉,存进了冰窖之中,最后,提及了申钥儿,田敏丽的情绪出现了微微的波动,眼角滚下两行热泪,眼珠开始左右滚动不停,这通常是梦中的人情绪开始出现负挣扎时,本能想摆脱困境的一种状况,如果不控制住,田敏丽便会突然转醒。 “认识广阳镇这个地方么?”颜墨璃纤手习惯地搭上了田敏丽的脉搏,听诊她心跳的频率,又转换了话题,问起了广阳镇之事! “认得......” 贺锦年广袖交叉垂下,所有的人都秉息听着田敏丽娓娓道来广阳镇之事的来龙去脉,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的手轻轻搭上了田敏丽的脚踝。 在人的踝关节内侧,有一处静脉,她想从那里传达的信息,由此潜入到田敏丽的大脑皮层下,探出,为什么,田敏丽对颜墨璃的盘问是期待,而不是心存畏惧。 田敏丽有节奏的脉动在贺锦年的指间跳跃,贺锦年的思绪仿佛化为一道真气随着田敏丽的血流先涌向她的心脏,最后,在心脏的跳动下,输送到田敏丽左脑,五光十色的画面瞬间携着一张张熟悉的脸随着光影扑面而来 有申剑国、申老夫人、申皓儿...... 时光飞快地倒流着,直到定阁在一个绿草成荫的地方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女孩,穿着普通的兰布裙,坐在花园中的草地上,捡着地上的石子玩着游戏,娇娇软软地“姐妹”互称,偶见抬首,两人的笑容皆天真而浪漫。 转瞬,一个一身浅蓝色的锦缎宫装,梳着精致的灵蛇髻,成群丫环地小心侍候,桌前一叠叠的形状各异糕点和各种艳色的糖果。 另一个悄然站在圆柱后,湿蒙的双眼带着羡慕扎在那各色的糕点上,一口一口狠狠咬着袖襟。 画面又是一转,一个素装的女童,大约七八岁的年纪,鬼鬼祟祟地隐进一间少女的闺房,眉宇间全然是惶然将一只绿色的毒蛇放在了一张床上,悄然离开。 不久,一个虽然容貌与先前一样的少女穿着一身粉红的罗裙步入了寝房,在丫环的侍候下梳洗更衣,又在丫环的服侍下上榻休息。 息了火烛不久,便是惊叫一声,侍夜的丫环执着宫灯奔进时,只见那少女脸色惨白,手臂上,赫然出现一个黑色的伤口。 那少女虽年幼,反应却极快,忍痛从床枕下拿出一个盒子,捏着一只莹白的小虫,放到了自已的伤口之上。 因为被绿蛇咬中,第二天,一个妇人声称,她的血液有所变化,已不适合修习古灵巫术,准备选择让另一个少女修习。 那少女四肢伏地,朝着妇人深深嗑了几个响头,抬起时,额上泌出了血丝,小小的脸上满是泪渍,偏偏那眼神浸满了冷得能把人冻成一把冰棱的寒霜,她把目光定在妇人身后的少女身上,斩钉截铁地声称,她愿意将蛊虫放在体内滋养,希望妇人成全,不要放弃她。 妇人眉目深锁,带着无法置信地告诉她,如果用体腹养蛊,意味着,她将来很难有子息...... 突然,画面一晃,跳到了二十一世纪,许莉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裙站在了讲台之上 贺锦年撩动唇角,不着痕迹地收回手,她知道,田敏丽的灵魂互换,成功了! 这一次,田敏丽会借用了颜墨璃的身体,让躺在贵妃椅上的颜墨璃把所有的罪都认下,最后,让颜墨璃顶着残破之身把牢底坐穿! 而东阁必定潜进颜墨璃的意识里,控制着颜墨璃认下所有的罪状。 颜墨璃的意识因为锁在田敏丽那重伤的弱体上,在无人个助的情况下,很难集中精神和念力反扑出来。 这就是田敏丽之前屡次顶撞秦邵臻,换来一次又一次刑棍加身的原因。 “那你说说广阳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颜墨璃”的手缓缓地脱离田敏丽的脉向,纤指收回到广袖之下,象是极疲备般地蜷了蜷腰身。 “他们......全是我杀的!”“田敏丽”的声音突然不似之前那般平静,象是带着一种挣扎的情绪,近乎咬着牙齿从唇瓣中吐出。 “颜墨璃”迅速接着问一句,眉宇间缭上几分戾气,“大魏皇太后呢,是不是你杀的!” 正文 124 相残,痛快淋漓(重修) 章节名:124 相残,痛快淋漓(重修) 申皓儿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不觉以四肢着地,跪行的动作靠近扶椅,透过一个角度,清楚地看到了“田敏丽”极为不寻常的表情,屏息倾听,但胸口处某种恐惧越来越强烈,强烈到要吞噬心脏。 “田敏丽”的情绪更是挣扎得厉害,甚至靠在软枕后的脑袋开始左右挣扎,似乎醒过来,却有心无力,她的唇启启阖阖,似乎想张时,又用力地咬紧,章永威狐疑心顿起,这分明象是他审讯犯人时,有些犯人被严刑逼供时出现地情绪。 “是我......杀的!”“田敏丽”说完,脑袋往左边一晃,似乎昏阙了过去。 “不是,不是的,皇太后不是我娘亲杀”申皓儿疾起奔到伍书梅身前,神情惊惶失措,指着“颜墨璃”,“大人,是她,是她用梦控制了我娘亲,我娘亲没杀过皇太后,她没做过的事,她是不会认的。大人,大人,民女以前亲眼看过郭岚凤用这个妖术来害申钥儿的,后来申钥儿就昏迷了。” “把话说清楚!”一道凌厉之声劈进所有人的耳膜,众人听得龙颜大怒,一惊,皆忍不住后退。 秦邵臻余音未落,几个阔步至申皓儿的身前,俯身,十指象铁钳一样捏住了申皓儿的下颔,脸色沉得象要挤出乌云,声音阴冷噬骨,“说!钥儿究竟为什么会昏迷不醒?” 无论是前世或是重生后,他都费了很多的心思、人力和物力去调查申钥儿回大魏后突然昏迷不醒的原因,可最终都查不出任何的蛛丝蚂迹。 申皓儿痛得连连倒吸几口冷气,原本就不利索的唇齿,越发显得结巴,尚好神智还有一分清醒,遥指着“颜墨璃”,恨不得把今日所有的灾难一股脑儿地倒向颜墨璃,“是她害的,皇上,是民女亲眼看她给申钥儿催眠!” “皓儿,噤声,把嘴巴给闭上!”“颜墨璃”眉眼急跳,秀眉笼起,想不到在这节骨眼上,申皓儿反而站出来为举证,可她苦于不能明对申皓儿说,她是田敏丽,只能用之前警告的话再一次提醒申皓儿。 申皓儿太笨,根本没有察觉到她娘亲的暗示,“郭岚凤,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究竟给我娘亲下了什么巫术,为什么我娘亲醒不来?”申皓儿急怒攻心,忍得牙齿差点被咬陷在了牙龈之中,“你若敢让我娘亲昏迷,我今日就与你同归于尽!” 田敏丽就算是身负牢狱之灾,申皓儿也想信田敏丽终有办法全身而退。 但若是田敏丽从此象申钥儿一样一睡多年或是永远不再醒来,那她怎么办,她还想着,有一天,田敏丽为她换魂,让她不再受病痛折磨。 “颜墨璃”只觉得喉中一股腥甜之气上涌,忍得几乎背过气,想她田敏丽是什么人,居然会养出这第笨的女儿? 她瞄到申皓儿好象还想说什么时,再也顾不得什么,直冲过去,挥起拳头,以极为刁钻的动伤,狠狠地向着申皓儿的左脸痛击过去。 所有的人都不曾想到,“颜墨璃”居然会动手打人,而站在申皓儿最近的秦邵臻显然无一丝相助之意,不仅不阻拦,反而退开一步,嘴角凝出丝丝冷笑。 申皓儿连日被囚禁,身体虚弱,明知颜墨璃气势汹汹地愈煽她的巴掌,竟是一时避不开,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下后,感到脸上周边延至太阳穴处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后,本能地触手一摸,却发现填在脸上窟窿位置的假充积物竟被打塌了下去。 那一刹那,剩的的半张完好的脸瞬时被激得赤红,想张口,那塌陷的填充物适巧卡在上下假牙之间,便再也无法开口,已经无法正常发出声音,唯独一双眼睛象蓄满了成千上万的怨灵一般,带着阴冷渗骨直直地喷向颜墨璃。 申皓儿这些年最怕的就是被人当众破了脸上的易容,这下,新仇旧恨一起滚上心头,象是一头失了母亲癖护后,宁愿同归于尽也不肯被猎人再次射杀的幼熊,狠狠地扑了过去 仇恨会激化人的无限潜能,申皓儿在扑倒“颜墨璃”的那一瞬间,五指成钩便狠狠插向“颜墨璃”的脸,这个动作,是多年来,她做梦都想伸向那些嘲笑她毁颜的人的动作,而此刻,身由心动,手下的动作竟快得令“颜墨璃”也反应不不过来,申皓儿右手的拇指已狠狠地插进了“颜墨璃”的左眼之中。 随着一身凄厉的惨叫声,申皓儿已咧着半边的破脸,带着一脸狰狞,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捏着手中的一颗眼珠,张着嘴,怪笑着 活脱脱从地狱里爬出来觅食的恶鬼! “来人,来人,把这疯婆子拿下!”伍书梅惊蜇得连唇边的胡子都竖起,一时间也不曾请旨,便大声嚷着百丈外的侍卫,“快来护驾!” 因为“颜墨璃”提出催眠需要安静,所以,侍卫都被撤出三十丈外,此时弄出如此惊心动魄的伤人事件。 申皓儿置若罔闻,手中抓着“颜墨璃”的眼珠,象个年幼的孩童找到了心仪之物般,冲到躺椅上“田敏丽”的面前,突突然发力将顶在假牙间的填充物吐出,咿咿吖吖几声后,口齿不清地兴奋地直嚷,“娘亲,女儿替您报了仇了,您快醒来,您醒来呀,女儿替您报了仇了......” 申皓儿怪腔怪调,一声情挚一声的呼唤,惹得四周的大臣全身毛骨悚然,加上申皓儿从嘴里吐出之物,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上面还粘了一块假牙,着实让人作呕。 申皓儿混然不觉此时的自已与疯子无异,她完全陷进自已营造的氛围中,她想伪装的情绪,欺骗自已,这样田敏丽就会象年幼时因生了她的气,不理她而装睡的模样,可偏偏她已不是孩童,更不是神智不清,她清楚地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从一开始的轻推,到后面扑到田敏丽的怀中疯狂地哭喊,身下的田敏丽始终一动不动。 申皓儿苍白带着骨节的手指抚过田敏丽唇间泛着青紫,呜咽着,“娘亲,您是生女儿的气了,您一定怪女儿......和那坏女人合谋害钥儿,可女儿......知错了呀,女儿全招了,没敢再瞒您了,您为什么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呢......” 对秦邵臻那些少初情怀,随着毁颜后,她早已不敢奢望。 何况,她对秦邵臻从来都是她独自编织的一场梦,对方的眼睛从不曾在她身上多留驻一眼。 可她与田敏丽的母女情份,从记忆开始,田敏丽对她点点滴滴的呵护,一直凝固在她的记忆中,尤其是成长后知道自已年幼体弱,几次熬不过去时,田敏丽是如何将她从生死边缘拉过来。 借用她祖母的一句话,就算她生在帝王家,也不过是夭折的命。 “快去传个太医,给郭医女治伤!”伍书梅感到头疼,这案子说来,田敏丽已认下了一切,那颜墨璃就算是清白之身,可申皓儿此举,分明又将她带进一波的泥潭,且看秦邵臻反应如此之大,看来,此案还得重审颜墨璃,所以,得马上让人处理她眼睛的伤口。 郭岚冰久候在百丈之外,前方好象出了些乱时,她随着侍卫前去查看,她自是好奇,她的所谓庶妹究竟能不能摆脱嫌疑。 谁料,一眼就看到“颜墨璃”满脸是血地倒在地上挣扎,瞧她双手掩脸,鲜血沿着指间缝隙不停地留下,心中又喜又惊。 在大宅门中浸淫了这么多年,她早已不用深思熟虑也知道这一刻,她所要做的是什么。 她惊叫一声,“妹妹,你怎么啦!”便扑了过去,双膝下跪,扶着“颜墨璃”,满脸惊惧地问,“是谁伤了你,啊?来,让姐姐瞧瞧!”说着,一手用力掰开颜墨璃的左手,直到看见那血肉磨糊的左眼时,心跳骤然加快,快意间,一时管不住自已雀跃之心,俯下身,在颜墨璃的耳畔轻轻柔柔地一笑,“小贱人,这合该是你的报应,成了瞎子了!也好,下次行乞可以多讨要一碗饭吃......” “颜墨璃”在吃痛间,脑海里突然侵入东阁一双带血的赤眸,“田敏丽,老夫再助你一次,你快施术,用灵魂互换脱身!” “颜墨璃”倏然领悟,猛然双手绕上郭岚冰的脖子,将她死死捆在胸口,抽气间,话音带着冷飕飕,“郭大小姐,多谢成全!” 众人只见颜墨璃和郭岚冰两人搂成一团,只道是颜墨璃痛得厉害,而郭岚冰在安慰她,也没在意。 郭晋方虽被今日的女儿狠狠地撕了面子,但也没料到她竟会被人挖去了眼睛。 以颜墨璃的容貌和才情,虽无法问鼎后位,但要嫁得一个好门楣的仕家门阀为妾并不难,倒可惜了。 “爹,妹妹昏过去了,女儿抱不动妹妹,还是您来吧!”郭岚冰缓缓起身,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后,眉锋的戾气渐渐地褪却,她抚着怦怦而跳的胸口,退开一步。 郭晋方跨前一步,突然想起方才公审时,秦邵臻已经指出颜墨璃不过是冒名顶替她的女儿,便立在当场,扬了扬手示意郭岚冰过来,冷着脸俯视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颜墨璃,“方才公审已有结果,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是苍月的细作,她并非是我郭家的血脉,以后,冰儿离她远一些!” 郭岚冰嘴角微微一挑,躬身回道,“是,女儿听爹的!”她轻轻抹开额间的细汗,看着禁军将昏迷的颜墨璃和田敏丽以及半是痴傻的申皓儿带走时,不由自主垂下了肩。 禁军很顺利地押走田敏丽、颜墨璃和申皓儿。 宫人把地上的血渍清理干净,少顷,黄太妃也在宫人的扶持下重回高台,听得身边宫女低声诉说方才发生的一切,脸上频频现出惊色。 待所有参于听审的仕绅和臣商都齐后,伍书梅方开始将方才颜墨璃的催眠结果告知所有的人,有关苍月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已确定是田敏丽所为,为了表示大魏对苍月的尊重,大魏皇帝决定将田敏丽交给苍月处置。 而关于颜墨璃涉嫌冒名顶替郭晋方之庶女郭岚凤,在大魏皇宫为细作之事,大魏会进一步调查。 最后,慎重表示,对申皓儿控告颜墨璃加害申钥儿之案,虽已过五年,但大魏依然会追查到底。 伍书梅宣完最后结果,秦邵臻宣布众人退下。 通州城的一场公审,就这样,在鲜血中落下了帷幕。 朝臣和听审的仕家子弟和商贾开始相继开始离开。 秦邵臻站起身,见贺锦年半垂着首与章永威交头接耳,似乎在商议着什么,心头簇跳,不安的感觉再一次萦上胸口,担心贺锦年又在计划着回苍月。 不不行!前世今生,秦邵臻比谁都知道自已离不开贺锦年,尽管重生后他曾一度也想放弃,可那一段日子空乏得如同找不到生命的沃土,若死水中浮游的蜉蝣。 他既害怕黑夜的寂寂,又害怕白天的清醒。 这份感情已脱离了单纯的男欢女爱,那是一种沉重得如同十万大山梗在他的胸口,便是愚公复生,带着全村的百姓和子子孙孙年复一年地探掘,挖到海枯了,挖到石烂了,他的爱还是挖不完! 为了让贺锦年回到他的身边,他整整筹划了四年。 四年前,他离开苍月时,留给贺锦年一封信和一本图册。 信中,他告诉她,前世申钥儿离世后,发生的一些事,并提及了灵碎子,他知道贺锦年自幼随师,对灵碎子的感情远远深过对申家的人。 他想借此机会见到贺锦年。 谁知道他等了一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知道,贺锦年不曾看过他留给她的信。 广阳镇之祸后,他命令大魏留在苍月的细作开始广为流传广阳镇灾祸的根源,他了解贺锦年,相信她听到这样的流言后,必会亲赴广阳镇。 同时,他与东阁相筹谋,定下一计,让顾城风自乱阵角。 于是,他给顾城风写了一封密函,向顾城风提及了前世中,广阳镇之祸其实是一场开启血咒的法事,是针对顾奕琛和姚迭衣的转世而下的血咒。 逼顾城风做出选择,放弃贺锦年。 所有的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唯独没料到,贺锦年突然深夜纵马离开大魏回苍月,而他亦收到消息,顾城风南下。 他瞬时就慌了,他不能让她们两人再见面。 所以,他下了最后的决心,决定让东阁抹去贺锦年重生后的记忆,并让她元神归位,成为申钥儿。 但东阁突然改变计划,让他时喜时忧,喜的是,贺锦年不必承受抹去记忆后,一身武功尽失,成为普通人。忧的是,他还是无法看清贺锦年的心。 那一晚,广嬷嬷在前堂设宴,他就坐在她的身边,因为他失明,她帮他剥虾,为她盛汤,然后,让他一只手轻扶着碗,又递给他小勺,小声地告诉他别烫着了。 那一晚,他很幸福地做了一回瞎子。 其实他早已习惯间歇发作的失明,这三年,他在大魏皇宫发作了无数次,又担心被大魏皇太后发现,因此而被太后废黜,所以,他掩饰着他失明的真相,象寻常人一样。 可谁也不知道,他刚失明时,便是自行从案桌上拿一杯水,也练了千百次,最后凭借的是,用一只手不着痕迹地调着桌沿,通过发出的震荡之声判断杯子放在那一个方位。 他心情好,那晚宴后在她的关心下就早早歇了,第二天发现眼睛能看东西,便一早去找她。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又隔了这么多年,他心里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尤其是知道重生后的她依然是女儿身。 这个秘密是东阁告诉他。 东阁知道他命人御造了双帝的銮座后,悄悄地告诉他,贺锦年是女儿身,可以居后宫之首。 东阁担心大魏虽民风相对苍月开放,但百姓肯定接受不了后宫女子干涉朝政。 这些事情他没有细想,只觉得这些都是事在人外,只要有心就行了。 那天,他和她也不待宫女侍候,两人象过去一样跑到厨房里找东西吃。后来,她说要去行苑外逛一逛,他便骑马带着她在行苑外绕了一圈,后来,两人又骑着马穿过了另一条小径,回来时,在叉道上,他看到贺锦年眯着眼看着挂在东方的朝阳,若有所思的专注模样,他突然有一种感觉,贺锦年在努力认路。 他知道她是严重的路痴,以前在燕京时,他曾无数次带着他绕行在燕京的大街小巷,教她如何以辩识,可她学什么都快,唯独这方向感不行。 但他的直觉就是这样告诉他,贺锦年已突破了自已的障碍,她在想方设法离开这里。 秦邵臻气血瞬时带着咆哮冲到了大脑,他倾付了一切,如此战战兢兢地对待她,还是换不来她的心,根本无法再做深的思索,质问之声如雷霆之剑就破开了嗯喉,“你是不是要离开?是不是?” 正文 125 追踪,重重雾锁 章节名:125 追踪,重重雾锁 贺锦年转首,对着他如旭日暖阳一样绽放笑颜,摇了摇首,“我们回去吧,今天还会下雨!” 是么?她方才是在观察天色要变幻?直觉上他感到不是,但对着她那样的笑,他感到千言万语哽咽在怀,脑子一片一片地划过前世中,在大魏皇宫里她跪在他面前嗑首的那些画面,那时,她半边脸被毁,却笑得依然风华 贺锦年双腿夹了一下马腹,策马先行,看着她背影,胸口那里又开始剜心挫骨地疼起来。 辰时,下了大雨,汴城传来消息,说皇太后快不行了,秦邵臻顾不得心绞痛发作,留了宗政博义在行苑中,只带几个随身的侍卫回汴城。 尚来不及给皇太后发丧,事情接踵而来,苍月大陆就传遍了岐州府章永威公审的结果,直指大魏阴谋算计苍月致广阳镇三千百姓死去的消息。 适逢田敏丽被捉拿归案,于是,他下令通州城公审,这一举是是势在必行,因为大魏必需洗脱苍月强压给大魏的罪名。 他无法阻止贺锦年参加听审,为了防止苍月的影卫向贺锦年传达消息,他命宗政博义将这里守得跟铁筒一样。 似乎,他和她之间根本就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地叙一叙,更无从谈起,她究竟心中是做何打算。虽然东阁向他做了保证,但他还是担心贺锦年知道大魏和苍月目前已进入战备状态后,会离开他,回到顾城风的身边。 思及此,秦邵臻顾不得尚有许多朝臣未离开,几步便至贺锦年的案桌前,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手,神情肃穆,“阿锦,随朕离开!”语声小心翼翼中带了不容商榷。 章永威略微吃了一惊,觉得这一切都充满了诡异的气息,一时不明这是何状况,但他面上却一派平静,朝着秦邵臻一揖道,“皇上,既然已有定案,本官即日恳请回苍月,请皇上恩准!”进入通州城后,通州刺史以保护章永威人生安全为由,让通州城的侍卫接替了章永威从苍月带来的百名影卫,并以通州防务为由,不允许影卫私自离开通州驿倌。 秦邵臻紧紧扣住贺锦年的手,不容她挣开,眸光带着锋芒锁定在她的脸上,“章大人昨日初到通州,不辞辛苦参审此案,如今案情总算真相大白,朕今晚便在通州设宴,章大人万不可推辞!” 章永威思忖着这也是合情合理,今晚宴后,明日便回苍月,也不差这一日,便朝着秦邵致谢恩。 贺锦年不想拒绝的动作弧度过大引起四周的人注意,轻挣几次却脱不开秦邵臻的手,眉眼一冷,伸出另一只手轻巧的一击秦邵臻的肘关节,便轻松的收回了手,转首对章永威道,“章大人,锦年有些话要和章大人私下一聊,请问章大人是否方便!”贺锦年微一侧首便对上秦邵臻的双眼,眸中带着一种不惹尘埃的干净任你透视,“皇上不介意的话请稍候,锦年说好话就回来!”贺锦年说完后便提步先行离开。 广袖下,秦邵臻双拳紧攥,死死控着自已,脸上依然一片暖阳般的笑,“好,阿锦,朕在这等。”发出来的声音如将死之声。 贺锦年走到一处稍空旷处停下,面朝着通州紧闭的城门,神情寂冷凄清,默然片刻,悠然一叹,“章大人,皇上他好么?” 章永威算不上天子近臣,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眼光里聚集着重重疑惑,看向贺锦年,“贺五公子,老夫是外臣。皇上龙体如何,老夫实不知。只是眼下苍月和大魏皆边关城门关闭,便是有通关文符也无法顺利进出,想来大魏和苍月马上就要兵戎相对。老夫认为,五公子到底功名在身,此时还是回苍月为上,以免皇上搁心!”章永威虽然在刑堂之上言辞锋利,但对贺锦年这一番话也算是相当含蓄,只是隐隐约约的提点贺锦年是顾城风的人,在这两国交战来临之际,切莫成了大魏制肘苍月的一件工具。 贺锦年喉间翻起的酸涩,飞快道,“章大人如果有机会回苍月,请章大人跟皇上说一声,锦年很好,请皇上莫要挂心!”贺锦年原本想让章永威转达给顾城风的话在一瞬间悉数吞下,既然大魏和苍月的局势已走到这里,显然,章永威是回不去。 难怪她今日出现,不曾收到影卫的消息。 更不知西灵春四人是不是安好! 想不到事隔四年,秦邵臻的的能力已至此。 看来,她也只能随机应变,走一步算一步! 暗箭也好,明枪也罢,她皆不惧!但东阁身上的神秘能力,她无法应对! 章永威心生疑惑,刚想问,贺锦年已阔步至秦邵臻的身边,两人并肩离去。 午时,贺锦年在通州城帝王行苑用膳,秦邵臻没吃几口,便接到边防的急报,与宗政博义两人去了通州营。 贺锦年悠然自得,在太监和宫女的侍候下,饱餐了一顿,接着又四周随便逛了一圈,权当消食。 半个时辰后,由行苑几个宫女的引领回自已下榻的小楼。 一路所见皆是小桥流水,画舫依湖畔,比起苍月的皇宫,这里奢侈更盛。 贺锦年被宫女引到东楼,是一栋三层高的楼阁,临水而建,站在三层处,可看到整个行苑的全景。 大魏先帝生性好色,男女不忌,又喜猎艳,所以,每年都会到大魏各州府郡,名为微服私巡,实则是处到寻花问草。各处州府郡的官员,自已挖空心思想着如何讨好帝王,除了美貌的少年和美貌的少女,自是花重金建了帝王的行苑。 先帝驾崩事,这些行苑中的美貌少年和少女自是被秦邵臻一旨谴散,这些行苑便空置了下来。 大魏国山清水秀,且气候宜人,拥有富甲天下美称的建州,又有出产水稻的扬州,大魏是仅次于苍月的强国。百年前,大魏独立后,也强势地和苍月对抗了五十年之久,可惜后来,连着三个皇帝皆沉迷于男色,无心朝政,纵容了地方仕族豢养私兵。 最后,朝堂被申氏一族把持,在申氏一族被秦邵臻连根拨起后,顾城风便暗中培植大魏南方地方仕族势力,让大魏皇权被地方渐渐蛀空。 如今苍月和大魏的战争一触即发,秦邵臻虽然大权在握,但要号招地方的仕族一起抗衡苍月,没有拿出诱人的条件,这些仕家根本不可能为大魏出力。 “我困倦得很,要睡一觉,若无事,你们都不许打扰!”贺锦指了其中一个身量较高,眉目姣好的宫女,“你留下侍候,其它人退下!” 那被吩咐留下的宫女白净的面颊上瞬时涌起朵朵红霞,禁不住怦然而跳的心抬首看向贺锦年。 寝殿是除帝王留寝的正殿外最好的一间,贺锦年的身边正是一张鎏金大床,四面水雾般的浅紫纱缦衬着贺锦年一双水汪汪的皓眸如笼了一层淡淡的紫烟,那一袭白色的长袍包裹着他修长的身子,真真是美得不沾一丝人间烟火。 名扬天下的苍月美少年,果然如一幅人间画卷。 贺锦年在苍月国,虽然被多数人以美色引诱帝王恩宠而诟病,但在大魏这个不排斥男色的国度,他的才识也被广为流传,未成年便一举登科,而后力助帝王顾城风登基。四年伴驾,提出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富国政策。 最让大魏百姓律律乐道的便是,贺锦年居然能让一个年轻的帝王后宫无妃。 所以,贺锦年在大魏民间并非以佞臣闻名,反而是以美貌、聪明才智被人广为流传。 被贺锦年单独留下的宫女,自是感到自已无比幸运,居然能被这样一个少年看中。 贺锦年吩咐宫女把四周的窗子关好,在鼎中焚上一段香,然后扬手示意她过来。 一室暗香,宫女显得很局促,贺锦年伸出手抬起了她低垂的下颌,仔细地看着那少女的粉色小脸。 少女不敢直视他,羽睫低低地压着下眼睑,飘渺的余光中,她看到贺锦年的手很漂亮,指甲圆润,指尖略呈玫红色,肌肤白中带着透明,尾指微蜷着,有似水雾下含香未绽的玉兰花。 “别紧张,不会有事!”贺锦年松开她,便站在床榻边自行脱衣,那宫女粉着脸上前侍候,贺锦年微微挑了一下眉峰,温柔笑道:“你脱你的衣裙便是,脱好了上床!” 宫女脸上羞意更甚,微一福身,小声地回了一句,“奴婢遵命!”说完,便背过身去,虽然心里喜悦,但到底是未经情事的少女,自是感到惶恐,颤颤兢兢地脱了外袍后,便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贺锦年解了腰腹里的暗藏的袋子,转身走到妆台边,从铜镜里看着宫女慢吞吞的地作,淡淡道,“快点脱了,记得脱光!”说完,从袋子里拿出几盒精致的小瓷瓶,挑了一个暗色的瓶子,从中倒出一点粘稠的液体,开始在脸上轻轻涂抹着。 贺锦年脸盘天生偏小,五官精致,可她的易容术不够精湛,无法自行改变五官,所以,她易容时,根据方才那少女的脸部特征,在两个地方下了重点,一是鼻翼加宽,二是颧骨加高,这样,一眼看过去,整个人的变化就相当大。 贺锦年花了两刻时方弄好一张脸,走到床榻边,挑开纱缦,那宫女果然把身子盖得严严密密,只露出一张粉脸,双眼紧闭,眉间轻轻颤着,正是一幅待宰小羔羊的模样。 若说以前,贺锦年定会侵了身去“轻薄”一番,可如今,她一点顽闹的心思也没有,直接点了那少女的穴道,而后,将她换了一个略显内侧躺的姿势,放下一边的帷幔,留下另一边,这样,从进来的人的视线看上去,似乎床上的人正在沉睡不醒。 她利落地脱了自已身上亵衣,最后,一圈一圈地解开绑缚在自已胸口的裹胸。 胸前的阻滞瞬时松开,贺锦年舒服地喟叹一声,迅速穿上那宫女脱下来的衣裳,除了腰身那略显得宽松,其它倒很合身。 贺锦年堂堂正正地从寝殿里步出,抬首看着厚厚云层折射出微弱的太阳光晕后,也不必特意避开谁,直往行苑的后门走去。 马房在行苑的后门附近,这里除了养马的马夫,并无闲人,贺锦年直接拍晕马夫,牵了雪箭直出行苑的后门,并从后门的草丛里翻出早已备好的墨汁,染在雪箭的身上,将通身雪白的雪箭染得身上到处是墨黑,方扔了羊皮袋,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因为战争迫在眉睫,通州城已进入戒备状态,街道上满是无人打扫的落叶混着垃圾,因为雨水的浸泡散发出腐败的气味。 两旁商铺皆紧闭大门,亦极少百姓游荡于街头,所以,贺锦年一路极为顺畅,而她的第六感也没有传达出任何的异感。 那日秦邵臻收到皇太后驾崩的消息后,当日就回汴城,贺锦年就感觉到她的四周有一股异常的气息,她微微测算了距离,心里便知道秦邵臻在暗中防备于她。 因为这个跟踪的距离于前世的她是属于无法察知的距离,这个安全距离,在前世中,她曾告诉过秦邵臻。 可今生不同,贺锦年在上次出关后,对危险的感知距离已明显提高。 所以,今日她不仅易了容,穿回了女装,还给雪箭伪装了皮毛,果然成功避过秦邵臻的暗卫。 贺锦年知道自已的时间并不多,晚膳前必定要回来,否则,必然会被发现。 恢复百年前的记忆后,那一夜她整整失眠了一夜,她反复在思考东阁和秦邵臻接下来的行动,确定东阁和秦邵臻必定要掠走申钥儿的身体,方能解开她灵慧穴的封印。 秦邵臻想让她无神归位,必需从顾城风的挽月小筑窃走申钥儿的身体,而最难的一关,莫过到成功运出苍月。 因为贺锦年早就告诉顾城风,前世中,苍月曾败于大魏,所以,顾城风四年的执政,对岐州的边境防务几乎是亲手在抓,便是调动边境三十万兵马的大权,亦未完全下放到百里杀的手中。 而苍月影卫的消息互通,绝对比大魏快,如果挽月小筑有何动静,顾城风必定在最短时间内会接到消息,秦邵臻的人既使盗到了申钥儿,也未必能成功将人送出边境。 这一点,勿庸置疑。 但是,秦臻臻既然花了四年来筹划这一切,必然也会想到这一点,那他又会采取什么措施呢? 贺锦年极为聪慧,她当晚便想到了秦邵臻四年前给自已的图册,就是因为这本图册,所以,她途中,才会避开官道,走了小径,因为在图册里只显示为单条小径。 而她在行苑口,看到了新辟出来的两条路。 当夜雨停后,她起身观察天上的星星,从暗隐暗现的启明星的方位,她很快判断出行苑的方位居然离苍月的广阳镇不过是二里之遥,只是因为隔了座山崖,而山崖的另一边就是龙淹潭的北端。 贺锦年这一世是路痴,但借用姚迭衣的记忆,她无比熟悉挽月小筑下的地下岩洞,她比谁都清楚,在岩洞下四通八达,全是融洞,这里的地质,皆是火山岩,所谓苍海桑田,历经百万年后,一座活火山被海水淹没,但那些融岩穿行过的地方,皆成了天然的石洞。 所以,她怀疑这新开避出的几条路,其中一条就是通往龙淹潭。 因此,被困行苑的第二天,秦邵臻来寻找她,她很大方地与他外出骑马散步,适巧,第二天天空放晴,她便凭着太阳的方位,强行记下的路。 果然不出所料,一条路直达山崖。 她因此进一步地大胆推断,秦邵臻拥有着前世的记忆,在前世中,他和东阁最终相遇,东阁肯定会告诉他百年前姚迭衣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的情况,前世中,秦邵臻最终又统一了苍月大陆,他必定会到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中寻找关于姚迭衣的一切,所以,他对挽月小筑下的地质结构必有所了解。 而他登基后,亦有足够的能力开劈出新的一条秘道,直通到广阳镇,接着从广阳镇打一条通道直达挽月小筑。 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想,所以,今日她方趁着这时候出来探路,只要找到秘道口,就基本能确定,申钥儿的身体必是从这条秘道输出。 贺锦年知道这条秘道于大魏的意义,贺锦年知道大魏和苍月很难共存,因为苍月国地理位置和资源的分配不均,苍月国在北,气候相对寒冷,不利于农业发展。 虽然顾城风登基后,四年来一直致力于扶持农桑,但在燕京一带收效甚微,明显见效的也不过是苍月南部地区的明州郡。 而大魏却拥有天然的米仓,尤其是建州,富庶天下。 大魏南部富足,所以仕家奢侈成风。可惜综合国力上,除了大魏扬州盛产锡矿外,其它的土地矿产资源相对贫乏,尤其是铜和铁矿,所以,大魏的兵器制造一直受制于苍月,这也是在军士上,大魏几乎无法与苍月抗衡的原因。 但有了这条直通燕京的秘道,相当于秦邵臻把一把利剑直接抵在顾城风的咽喉之上。 正文 126 刑讯颜墨璃(重修) 章节名:126 刑讯颜墨璃(重修) 贺锦年这一路放开速度奔驰,到了靠近山涯,便有意识地放慢,她一路观察黑色的岩石,这里的地质结构和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一样,想找出异常,但皆没有发现,至涯边时,又开始下雨,这一次的雨受北下的冷气流所影响,温度一下就降了十来度。 她骑着马儿站在悬崖之顶,冷雨迎面打在脸上,冰寒渗入骨血之中。 看着脚底下,海浪滔天,泡沫而打在礁石上四下狂溅,拍击之声轰鸣不绝,天地间雨雾凌乱飞舞,她眼带寒芒观察着四周,这里寸不生,岩石一目了然,根本没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 可她的第六感觉却一直告诉她,这里必有通道。 贺锦年飞身下马,从马上的背袋里拿出绞索,毫不犹豫地勾在一块岩石上,紧抓着绞索的另一边,跳下了山涯。 尽管天气寒冷,但贺锦年有内力护身,身子敏捷地在悬崖壁上左右跳跃,终于在一处凹进去的地方找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 她没有进洞查探,因为时间不允许,她得马上回到通州城,现在,并非回到顾城风身边的最佳时机,她还要查探出东阁的下一步行动。 成功飞跃而上时,贺锦年看到一只飞隼的尸体夹在悬崖边的两块石头缝隙里,心中一惊,急忙上前一看,果然是苍月影卫用于传递消息的飞隼。 贺锦年从飞隼死亡的痕迹看出并非是被暗器打伤,反而象是被一种大型的鹰类咬伤脖子而死。 顾城风的飞隼是鹰类里最敏捷的一种飞禽,名叫游隼,飞行速度快,方向识别能力不低于信鸽,加上没有天敌,所以,虽极难驯化,但一旦成功培育,成功完成消息的传递比信鸽高出十倍。 前世中,苍月和大魏两军交战时,为了攻破顾城风的信息传递系统,贺锦年为此专门找了十几种大型鹰,以游隼为主食来培育这些鹰类,让它们形成条件反射,放飞后,遇到游隼便捕杀。 可惜因为时间仓促,加上游隼的速度极快,最后都没有成功。 如今,贺锦年相信,秦邵臻已经成功了。 贺锦年从飞鹰的脚环上取下暗藏的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但信上的墨迹已完全化开。 虽然飞鹰上的脚环做过防水防火的处理,但看那飞鹰尸体的腐烂层度,想来死了好几天,加上连日暴雨冲刷,贺锦年已无法看清上面的字迹。 贺锦年黄昏时回到行苑,她借着自已的第六感觉悄然避开行苑周围的潜伏者和宫人,从窗口跃进自已的寝殿中,骤然的温暖让她全身上下的毛孔瞬时张开,一时之间竟冷得打了个寒噤。 她迅速地脱下衣裙,将一身湿漉漉的女子宫裙搁到暖炉边烘着。而后找了一块干净的布将身体擦干,换上自已的衣袍,方慢慢地洗去脸上的易容。 贺锦年看看天色尚早,便合着衣躺在那宫女的身边休息,她极为因倦,却始终无法入眠,脑子里总是不停歇地让她无法静下心。 天色渐沉,服侍的宫女开始小心翼翼在外轻唤,“五公子,宗大人求见!” 贺锦年起身,拍醒那昏睡的宫女,让她马上离开。 那宫女憧憧得,期期艾艾地穿着只烘得半干的衣裙,打开寝殿的门时,不由自主地揪住自已胸口的衣襟,心脏鼓擂般地跳动,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是贺锦年的神色冷得如化不开的冰块,终究让她不敢开口。 “发什么呆呢,敲了半天的门!”外面的宫女寒着一张脸用手戳了她一下,不满地嘀咕着,“都半天了,还舍不得离开!让开啦,别堵住门,我这还有事向公子禀报。” 那宫女脸色青了一下,低了头便离开,一路浑浑沌沌,根本就不知发生什么事,回到自已的房舍后,别的宫女一脸羡慕地问她侍寝的情况,她也不好说自已似乎什么也没做,不过是裸着身陪睡了半天,只是红着脸吱唔过去。 晚膳时,秦邵臻并未回行苑,宗政博义陪她用了膳,贺锦年便提出,她要审问田敏丽和颜墨璃。 宗政博义没有拒绝,很爽快就带着她来到通州的大牢。 大魏通州大牢。 “莉儿,你为什么要哭呢?” “我想父皇和母后,我不想呆在这里,这里都不可以大声说话,也没有人陪我玩......”小女孩稚姨的声音。 “那我陪你玩好不好?” “你只是块石头,你怎么能陪人家玩?”小女孩语气里微微不满,“人家在哭,你还要逗人家!” “我没逗你,你转身看看,我是不是在你身后?” 小女孩转身,“咦”地一声,小脸满是惊喜,“你会变戏法呀......”可喜悦仅在一瞬间,小脸就垮了下来,“我不喜欢你变成圣女的模样,都是她,我才被父皇送到这里......” “那我再变......” ...... 不知过了多久,颜墨璃迷迷糊糊的有了意识,疲倦如千斤巨石反反复复辗压着她,自四肢百骸中泛起浓重的酸苦,一波一波地刺痛席卷着她全身的各个感官,昏昏沉沉中,她听到有人在一旁压低着声音说话。 心下激动,想睁开眼,看一看,她强压痛苦的低吟泄出唇际,眉心绞的扭曲,细密的睫毛努力撑开了眼帘。 眼前的一片混沌,渐渐幻化成了几个模糊的身影,耳边传来了冷漠的声音,“该醒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 她想说话,可是她的胸口疼得历害,连吞口气身体都象被撕裂般地疼痛! 终于撑开了眼皮,眼前的人渐渐变得清晰,她定定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人,脑中一片空白。眼前人似乎又陌生又熟悉,看到她睁开双眼时,那人问,“山水有相逢,颜墨璃,不会到现在还认不出我吧!” 她的神智混顿得厉害,并不曾听清少年略显苍白的唇瓣张合之间说了些什么,她复闭上眼,脑子开始一点一点回放着最后的记忆,当她的思维开始逐渐恢复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似乎是今日站在秦邵臻身边的美貌少年。 可是她不明白,这个叫贺锦年的少年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一时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因为身体的疼痛几乎把她所有的心力全部抽离,恍惚了半晌,方问,“我......在哪?”一张口,吐出来的全然不是自已熟悉的声音,哑得象破布撕开。 她不适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却发现整个口腔干得连唾液都蒸发了。 空气中迷漫着浓浓的药味,她吃力的扭转一下头,缓缓地看了看四周,很陌生的一个地方,壁上全是布满青苔的土墙,微弱的光线从一扇小天窗射了进来。 她吃力地转了一下首,看到一张矮小的桌子,上面搁着一盏油灯。 她记得她明明在盘问着田敏丽,田敏丽对自已的罪行供认不讳,那么,她应是无罪之身了!可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身体如此疼痛,全身象被针扎过一样。 究竟,究竟发生的了什么事? 她的眸光带了微微的求助看向贺锦年,心里虽然塞满了恐惧和不安,但尚能保持着神色的宁静,“公子,请问一下,大魏的伍大人他们,他们现在在何处,我又是在哪?”稍稍一动弹,一波波的疼痛向四肢百骸渗去,而胃腹处亦传来难忍的绞痛,她是行医之人,自是知道那是长时间饥饿所致。 贺锦年静静地俯视着她,这是一场心理战,要打赢颜墨璃,首先是要在精神上击垮她。 “公子,您能告诉我么?”颜墨璃从贺锦年的眸光里查觉出敌意,内心里如海翻腾。在一段眸光对峙中,颜墨璃仿佛明白了些什么,涩苦一笑,启声问,“你们囚禁了我?” 贺锦年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冷笑霎时浮现,贺锦年低俯下身,轻问,“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两人呼吸交错,颜墨璃眼神有些飘渺,“你想干什么?”如此暧昧之姿态,有一瞬,她甚至感觉眼前的美少年会轻薄于她,耳际浮上一抹暗红,她从不曾被一个少年如此靠近,近得可以看到少年皓亮的眸倒微晃幢幢的水光,清澈得几乎象被洗涤过一般。 贺锦年又是一笑,笑得典雅而优美,嘴角弧度向外轻抿,并不露齿,少顷,一语探破颜墨璃心中的担忧,“放心,我对年长的妇人不感兴趣!” 颜墨璃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意,她算来也有二十一,在这个时空也算是个老姑娘了,但怎么也挨不上“年长妇女”这个词!尤其让她感到尴尬的是,眼前的少年竟一眼瞧破她的心思,这让她有一种被人当众脱光衣服的感觉。 “那就好!”可她的神情却反其道地做出舒缓地吐出一口气。 贺锦年眼中闪烁着冷漠的光泽,“对,先深呼吸,要让你的脑子有足够的痒气,否则,刺激过头,昏过去就不好了。” 颜墨璃秀眉一颦,“你什么意思,广阳镇三千的百姓死亡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苍月没有理由囚禁我!”她心头不安,甚至没有听出贺锦年语中带的并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字眼氧气! 贺锦年斜睨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镜,她脸上的诡异的笑,一股反常的感觉就涌上了颜墨璃的喉头,让她突然想起了《红楼梦》中那个风月宝鉴。 心头一阵阵的悚然,莫不是象申皓儿一样给她毁容了? 她手上没什么力气,接过时,费了一些劲方照到自已,那一刹,她的眼睛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灼了一下 黄澄澄的铜镜中,一个削瘦苍白的脸,高高的颧骨,尖细的下巴,她是田敏丽! 是梦,她一定是在做梦! 她抚摸着自已的脸,细细的从眉毛开始,到一双杏眼,沿着鼻梁最后到了惨白的唇瓣,所有的触觉和视觉都紧紧融为一体,不是幻觉 气息先是一梗,而后,渐渐加快,突然象被蜂蜇了般,迅速扔掉手中的铜镜,“我,我不是田敏丽,你们弄错了,我是大魏太医院的郭岚凤,我......我不知怎么回事......会成这样,我要见章大人!” 贺锦年挑了一下眉,看着她,慢慢地笑开来,最后,很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你是颜墨璃,捉的就是你。” “什么?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是颜墨璃?呵呵......呵呵!真有意思!”她盯着贺锦年,眸中满是诧异,“可是,我想不出,我与你,究竟有何过节!或是......因为桃园谷?”她轻轻吞了一下口水,突然间不敢死撑着拒不承认的态度,眼下不同于通州公审,贺锦年是什么身份,身后站的是什么人,她心中有数,她敢在伍书梅面前狡辩自已就是郭岚凤,但顾城风便是少主子......一想到这个人,周身的寒意让她禁不住地连连打了几个寒噤。 心思飞快盘算间,启了启口,艰难开口,尽量用着委婉的口吻,“我知道我这些年一直没有遵从桃园谷的指令,那也是因为怕暴露身份,可我从来没有背后叛过少主子,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 “表现不错,很冷静,不愧是大魏的首席医女,那我再赏你一个恩典!”贺锦年没有勿略颜墨璃眼中似乎有什么破碎的那一刹那,她从她手中拿过镜子,语气变得森寒,“我让你见一个人!” 贺锦年说完,地朝外喊了一句,“把人抬进来!”她没有那么时间与颜墨璃周旋,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达到自已的目的。 俩个侍卫抬着一个女子步进,贺锦年指了指颜墨璃躺的地方,笑道,“位置够宽敞,让她们俩躺一块!” “贺锦年,你”颜墨璃一瞧就认出抬出来的那个昏迷不醒的身体就是自已,便是一时没看到脸,但那身衣服一眼就辩了出来,“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给我一个痛快!”话未说完,侍卫便将手中的人一抛,如扔破布娃娃般将颜墨璃的身体扔了上去。 位置精准得不仅令两人的脑袋挨在了一块,甚至一张脸都向着颜墨璃的方向歪着,那左眼紫黄交错,高肿着,伤口似乎有太医处理过,伤患处并没有出现黑坏的肌肤,但是,因为没有眼球撑住,上眼皮和下眼皮往里陷了进去,且随着伤口愈合,上下眼皮已呈明显的粘合之状。 “为什么......为什么要挖眼,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皇上救我......”颜墨璃急促地呼吸着,象失水的鱼,绝望地,大口大口地吞吐着,已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颜墨璃是个医生,岂有不知这是什么样的伤。 灵魂被囚禁在田敏丽身上并不是最可怕,只要她不死,只要她原有的身体是完整的,她都有办法回去。 可眼前残酷的事实告诉她,既便是她回去,她的人生也被完全毁灭! 甚至多年的耐心守望,静待秦邵臻神识回归,也成了一场空,谁会......要一个瞎了眼的女人做皇后! “呜......呜......”这样的视觉冲击和毁灭性的精神摧残致颜墨璃再也控不住地哭泣起来,因为虚弱,发出来的哭声都带着有气无力,象是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人发出的最后的脆弱。 “认得这个么?”贺锦年两指捏着一个圆型环状的东西,打造的切面极薄,内环如踞齿。 颜墨璃费劲一看,脑子里混浊一片,傻傻地辩认片刻后,竟觉得那个东西是个雪茄剪,她突然想起二十一世纪的一片电影,有一个妇女,就是用雪茄剪干脆利落地裁去一个人的指头。 这个时空怎么会有这个?难......道? 颜墨璃容颜遽变,心生一种不敢触摸的预感,但恐惧让她本能地不愿直接下结论,两眼呆滞地凝视眼前的美少年,搜尽枯肠,却依然想不出与贺锦年有任何的交集。 但这少年的声音于她却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终是抵不过内心的不安,颤着声问,“你究竟是谁?” 贺锦年晃了晃手中的象雪茄钳的东西,根本不给她多余思考的机会,冷漠地撩动唇角,“颜墨璃,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出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下落。这个机会也只有十秒!记住,你只要说一句谎,我就用这个玩意儿招呼你!” 她翻阅了挽月小筑留下的百年典册,除了字里行间隐透出上古遗族札记下册有可能被顾奕琛收藏妥当外,对上册的下落一字不提。 但她通过对这些典册的触摸产生的感应知道,上册在百年前,被顾奕琛亲手交到了纳兰莉的手中。 她知道,这个顾奕琛应是被石碑附了身的顾奕琛。 正文 127 酷刑,遗族札记下落(重修) 章节名:127 酷刑,遗族札记下落(重修) 若是平常,颜墨璃早就从贺年锦语里摸索出不同寻常之处,比如“十秒”这两个字眼,就是典型的二十一世纪的词汇,可接二连三的打压已把她的智慧榨干。 贺锦年对她的质问一点也没有反应,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如牧师给一个死去的人做着最后的祷告,因为早已习惯生死,眼神没什么烫热温度,“我现在开始问,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在哪?” 顾城风曾告诉她,他在大魏也是四月十六那夜找到她的身体,第一个发现她的身体所在的正是颜墨璃! 如今她稍一联想也知道,是颜墨璃去了地窖找到她,从她体内取出蛊虫。 可以推测,正因为是这蛊虫触发了千里之外的她做了这个梦,显然,颜墨璃的蛊虫不仅仅是对人体有影响,甚至会惊扰到人的灵魂。 而这一次,她为了广阳镇之事赴大魏,在大魏皇宫与颜墨璃暗中较量时,颜墨璃曾在催眠时问她,记不记得二十一世纪的那次事故后发生的事! 而事实上,她穿越后的记忆从事故发生开始,显然,她遗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 还有,她从颜墨璃的记忆中看到自已出现在一个俱乐部里,那晚正是颜墨璃和路郁也的生日,从镜像上看,她那时候似乎吸食了什么迷幻药剂之类的东西,被路郁也扶着带离俱乐部。 而她的记忆中,跟本没有路郁也这个人! 由此可以推断出,在二十一世纪时,她很可能也被颜墨璃种下某种蛊,以至穿越后,脱离了肉体的拘绊,灵魂依然没有那种记忆。 这就不是一般的蛊虫,很可能是一种术法,如此霸道,能连着抹平人的灵魂记忆的,唯有上古遗族札记里记载的术法。 难道,颜墨璃也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 “我不知道什么是上古遗族札记!”颜墨璃硬气地咬住牙,剪吧!剪吧!反正不是她的身体,随她们破坏!她死死地闭上眼,等待着疼痛的来临。 “一!”贺锦年眼皮不动,两指一捏便扣住了颜墨璃的手腕,颜墨璃一口气尚未吸完,拇指传来撕心裂肺一痛,一抹浓稠的血便溅到她的脸上。 “啊”颜墨璃倏地蜷缩起身子,大声嘶吼,“我真的不知道,你逼死我也没用!”声音中带着强烈的颤抖! 她紧紧咬着下唇,冷汗涔涔,极力忍受巨大的痛苦,她知道十指连心,她知道痛,可没想到这么痛! 贺锦年神情淡淡地拿着一条白色的绸带缓缓地缠上颜墨璃的断指上,动作优雅,语声慢慢,“说,上古遗族札记在哪?我劝你,想清楚点再回答!”接着,贺锦年的双指不紧不缓地移向颜墨璃的食指,轻捏着,手上轻捏慢捻的玩转动作显得漫不经心,“这可不是指甲,剪了还能再长!” “贺五公子,上古遗族札记是百年前的瑰宝,一直保管在苍月皇家的手里,你为什么不去问顾城风!”颜墨璃上排的牙齿已经生生扎进下唇瓣中,这样的等待甚至比第一次干脆利落的剪去更让人难以忍受。 “二!”贺锦年简单的声音冰冷落地,伴随着一声“咯嚓”! “啊......疼!我说了,我真的......”十指连心的痛生生剐着她心脏,其痛无比,痛得她想把自已的心脏都掏出来丢掉,她全身抽蓄,手脚渐渐错乱,饶是苦苦支撑,偏生又无法昏死过去。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余下想否定的话她已没有勇气说出,她确定自已挨两下已是极限,与其没完没了地被她一次一次夹下指节,还不如早些认了! “现在想起来了么?”温柔带着诱哄之声后,这一次,钳子并非落在她的指尖,而是轻轻地搭在了她的鼻尖这上,浓烈的血腥之味灌入她的肺腑之中,随着她紧张的呼呼,鼻头一掀一掀之际,引得冰凉锯齿轻轻地刮动着 不是疼痛的开始,却让她有一种崩溃的恐惧感,那是一种全身细胞都在寻找生路的感觉,随着“咚咚咚”的心脏勃跳挤压着周血的热血争先恐后在人的体内流走,急促的呼吸、肾上腺急剧上升,甚至连膀胱都开始出现压迫感,压力象要把她整个人撕成碎片。 “我,我说......我说,上古遗族札记放在......A城寰宇银行保险柜......三百二十七号!”崩溃的情绪化为泪水倾泄而出,眼泪、鼻涕、唾液齐齐流出 “寰宇银行,是不是孔氏名下的外资银行?”贺锦年一挑眉,指尖微微用力,冰凉的锯齿刺进颜墨璃的鼻尖时,引得颜墨璃近乎神经质地狂叫起来,“是南大路的那一家,就在华茂广场的对面!” “A城寰宇银行保险柜三百二十七号!”贺锦年并没有收回手,低低地阵述一句。 她是个路痴,并不知道环寰银行在哪,唯记得车上的导航仪常常提醒马上到了南大路的寰寰银行,那一幢百层高的大楼,是A市著名的地标建筑之一。 得到的答案让她很意外,可从颜墨璃指尖传来的信息读出,这一句不是谎言。 而孔劭寰这个人,是个非常低调的人,世界各大媒体从不曾介绍过这个人。若非贺锦年的特殊职业,也不可能会知道他个人的资料。 孔劭寰是个医生,他建了世界上最大的血库,采集来自世界各地的血样,他捐款,捐设备给一些医学并不发达的地区建血库,他筹建孔氏专用基金,给中国各地他所建的血库无偿献血的人享受未来疾病优先受到无偿治疗的私人医院。 五年间,他成为医坛的神话。 “是......是,我已经说了实话了,你要守诺......”颜墨璃战战兢兢连呼吸都不敢太过用力,两颗眼珠如斗鸡般惊惧盯着鼻尖上的利齿,唯恐贺锦年一个不慎,将她的鼻尖整个削掉,“我说的是真话,东西确实放在那......”反反复复的哀求声中盖不住压抑的呜咽,突然好象想起了什么,“你......你怎么会知道孔氏?” 她呆滞地移开视线,对上贺锦年精美脸盘,而后,残存的理智象是切割线般一点一点地划过贺锦年的小脸。 颜墨璃急促呼吸仿佛如尘埃渐渐沉淀,眼前这一张美少年的脸,如果是申钥儿易容的,几乎不可能。因为眼前的少年是典型的瓜子小脸,尤其是下巴非常精巧,而申钥儿的脸稍显得丰满,下颌稍圆,易容的话,不可能会易容成眼前少年的模样,毕竟这个时空只有易容之术,而非是削骨整容。 这也是她之前就算是怀疑也不曾断出答案的原因。 反之,如果是眼前的少年易容成申钥儿,那就容易多了,只要一张桃园谷精心制作的面具就可。 她眸光凌乱地扫在贺锦年脸上,茫然后,眸光突如箭矢般射出,厉声喝,“之前回到大魏的申钥儿就是你!”恐惧和痛苦仿如潮汐般地从脸上褪去,那一双眼睛瞬时如爬行动物的眼睛变得阴沉狠毒,“你和申钥儿究竟是什么关系?或是......”她本能地看向身侧依然不醒的人,那个身体如今多数装的是田敏丽的灵魂! 或是......此时宿在贺锦年身上的灵魂就是申钥儿! 已无需贺锦年回答与否,颜墨璃心头盘踞的答案已经跃然而出! 颜墨璃唇瓣颤得厉害,这一次,并不是恐惧引起,而是恨! 一切不合理处全明白了,甚至包括四年前,顾城风大张旗鼓地将申钥儿接回苍月后,突然之间转了性,专宠一个美少年,原来如此。 而四年后,她会身陷如此境地,显然,是申钥儿和秦邵臻联手,共同将她埋进地狱! 贺锦年是顾城风的人,秦邵臻凭什么会这样做,原因无它,只因为她就是申钥儿! 颜墨璃凄然而笑,哀切之声如失了群的悲鸿,一声一声的由泣转笑,最后,声至凌厉,“申钥儿,你易容成以前的模样,处心积虑地把我弄到这里,算你......狠!不过,我颜墨璃可以告诉你,你既使知道了上古遗族札记在哪又能如何,你能跨越时空么?哈哈哈,申钥儿,你一直把指头按在我的血管之上,是想读出我脑子里关于你所遗失的记忆究竟有哪些,是不是?可惜,那一段记忆我已全部封印,你现在休想从我嘴里套出一点的消息!”她来到这个时空前,她知道迟早有一天会与姚迭衣的转世相遇,她严防着姚氏后人与天俱来的读心之术,所以,她封印了很多的记忆,除了保留她与路郁也的记忆。 不共戴天的仇恨超越了她心中的恐惧,这一刻,便是贺锦年对着她高举着屠刀,她也会无畏着睁大眼睛迎刃而上,“我不会输给你的,就算今日我死,我也会在地狱中等你!”胸口处的郁填之气终于沉积厚发,全番涌出,如果早知道是申钥儿,她便是死,也不会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 想起百年前,眼前的女子也曾将她的灵魂囚在一只老鼠上,以蟑螂为食! 她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后,即使知道那一段的记忆极为重要,但她还是强行封印了那一段最恶心的记忆时光,否则......她会疯! 如今,竟是殊途同归,她的灵魂竟换到了田敏丽的身上,以田敏丽所获的罪,便是不死,也足以困在牢狱中一生。 这一世,她又输了! 眼前的申钥儿为什么总是这么好运,她明明已将世间最阴毒的蛊虫植入了她的体内,可少主子却千里迢迢来寻找她,将她带回苍月。 那时,景王殿下令苍月百官跪迎的盛举,传到她耳里时,她就猜到申钥儿的灵魂已不在躯体上,否则不可能长期昏迷。 她还偷偷窃喜,便是有一天申钥儿醒来,没了灵魂,成了一个痴傻之人,看那顾城风能爱她多久。 可没想到,申钥儿竟摇身一变,成了苍月神童贺锦年。 不仅是秦邵臻依然对她无法忘情,便是顾城风,亦为了她背着四年专宠于一个luan童的骂名! 为什么?为什么!! 贺锦年嘴角处略一勾,看不出喜怒,“许莉,多年前在你的课上,你曾说过,疼痛有分等级,一旦疼痛达到身体抗压的级极限时,会刺激人体的肾上腺的分泌错乱,最后,会干扰到大脑的判断。今天,用你的身体验证了你的理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理论只适合大众,在人群中,总有一小簇的人,对疼痛的忍耐远高过正常人,比如,你身旁的田敏丽!她在身受钉板的情况下,还可以成功地与你换魂,这一点,显然,你是做不到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霎时的惧眼,抽得她太阳穴突突而跳。 贺锦年俯下身,眸光带着顽劣看着她,轻轻一笑,指了指她身边昏迷不醒的人,“我的意思是,有个东西,你吃比她吃更适合,因为她比较能抗,发挥不出最好的药效!”贺锦年仍然盯住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眸光几乎凝成冰棱,“这个是灼魂,桃园谷只成功配出一颗,你曾是云泪的高徒,对灼魂应不会陌生,想......偿偿么?”这是她去广阳镇时,顾城风交给她,并告诉她毒性。 贺锦年原想把灼魂用在东阁身上,可又觉得东阁罪不至此! 而眼前的女子,姚族因她而灭,并两世蜇伏在申钥儿的身边,带着不曾褪化的记忆,将她杀死。 贺锦年怎么肯给她第三世次的机会? 灼魂?灼魂!颜墨璃猛然忆起,四年前,在枫桥林苑时,师父轻声提醒,桃园谷已配置出灼魂,让她千万不要行差蹈错。 颜墨璃尚未消化掉雪茄剪给她带来的惊魂感,一听到灼魂,生生地连打了几个寒噤,她是桃园谷的弟子,又是修习医术,岂不知灼魂的厉害。 过了好半晌颜墨璃才勉强恢复理智,死死盯着贺锦年,那眼神几乎是要将贺锦年的脸穿破,发出的声音沙哑如粗糠,偏生,她吐不出一个字!此时,她的面色已不能用濒临死亡的人来形容。 灼魂灼魂! 这个药方正是来自上古遗族札记,是如何传入桃园谷,她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中了灼魂,若没有解药,每次毒发,身上的肉就要掉下一块,疼入骨、入髓! 你想求死,抹脖子也好、上吊也罢、断了首、断了气、却依然如行尸走肉。 就算是想自焚,火遇而灭! 想溺水,却遇水而浮! 毒由三月发一次、变成二个月、再接下去是一个月、半个月,由此速度更频繁更密集地疼痛。 最后,是分分秒秒地毒发! 受足百年后,魂飞魄散! 这是上古遗族用来惩罚用术法危害天下苍生的最高的刑罚! 她知道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已无人能救她!甚至连地狱判官也无权在生死薄上记刻下她名字! 不!一瞬而至的恨意,刺得她眼睑急收!若一开始,秦邵臻若肯护她半分,她也不会落到贺锦年的手中。 而颜墨璃的肉身更不会残缺至此,生生被抠去了一只眼睛,连起码的医治也不曾给予,就将她如破布一样扔弃在死牢之中。 “杀了我好么,给我一个痛快!看在我们也曾经做过一段朋友的份上,给我一个痛快,我答应你,过奈河桥时,我一定会喝下孟婆汤!我们的恩恩怨怨从此烟消云散!”一种缥缈的幻灭性的悲哀,在远处凌厉而至,一瞬间抓住了她的心脏,心头恸起一股强烈的悲伤,绞着柔肠寸寸千千结,结结痛断肠她想死! 这一次,往生之路上,一定会记得在奈河桥上的孟婆多要一碗汤,把三世的记忆悉数忘记! “我不是圣母,颜墨璃,别把你的心理战术用在我身上!”贺锦年撇了一下嘴,她自是知道颜墨璃的本事,她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所以,她可以带着记忆转生! 颜墨璃的话就算是真,她也不会去冒这个险,何况,这么一个擅长抓住机会的女子,蜇伏了三世之久,输得个精光后,又如何会心甘情愿地放下一切仇恨? 她不想,生生世世有一个敌人永远潜伏在你的身旁,随时给你致命一击! 原谅?宽荣?那是美德,但要看什么对象!否则,那就叫愚蠢! “你,你居然言而无信,你”颜墨璃眉间凝聚的悲伤尚未来得及褪却,杏眸却已被一种狼狈的慌乱代替,她顾不得指尖的疼痛,一把拽住贺锦年的袖口,疾声求着,“我已经如实地交出答案,申钥儿,你拿不到上古遗族札记这不能归咎于我!” 贺锦年冷嘲一笑,广袖轻轻一扫,象是扫尽污垢一般,“不好意思,那是因为你的答案没让我满意,至于诚信,我向来就是主张做个小人好办事。” 申钥儿是什么人,颜墨璃跟她打了几世的交道,岂会不明白,她根本就不是个心软的人! “既是此,那你也去死吧”明知是徒然,却再也无法控制地渲泄,颜墨璃尖叫一声,猛地支身双手狠力伸出,欲拼死掐住贺锦年的脖子,疯狂嘶喊着,“我要让你下地狱,你只配呆在地狱之中!申钥儿,我发誓,总有一天,你会死得比我更惨!” 正文 128 灼魂,生不如死(重修) 章节名:128 灼魂,生不如死(重修) 颜墨璃一双血淋淋的手指未触及贺锦年半分,眼前的人便身形一晃,后退了一步,而颜墨璃却因为扑了个空,从案榻上翻身跌了下来,被无数颗钢钉扎过的身子留下的细小却密集创口,突然受到碰撞,创面瞬时裂开,血水很快就浸透了身上的衣衫。 俯视着苟延残喘的颜墨璃,贺锦年冷漠一笑,“许莉,你在课上曾经教过你的学生们,中国古代一言九鼎不适合放合我们这种国家机器性质的行为上,我们的行为方式应以追求最终目的为准!所以,才有测谎仪的诞生。许莉,你是个好老师,而我,一直是个优秀学生!”贺锦年冷冷地俯视着地上如蜉蚁挣扎的颜墨璃,“而且,你应觉得庆幸,你不但不会死,你还会长命百岁!” 贺锦年亦失望透顶,上古遗族札记居然在另一个时空。 她原本想着或许能从颜墨璃的嘴里套出上古遗族札记后,亲自修习,这样,就能马上回到顾城风的身边,就不用处处肘制于东阁,困居于此。 千年来,修习上古遗族术法的人极少,主要是上古遗族札记本身具有神秘力量,你可以修习,却无法将学到的传授于他人。 所以,既便是颜墨璃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于她也已经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呵呵呵,纪宁夜,我不仅仅是你学生,说起来,看到我,你也应喊我一声娘亲!想来呀,我们这缘份还当真是不死不休,哈哈哈,田敏丽做得好呀,把身子留给我,我只要死了,你就坐实了灭亲的恶名了!”颜墨璃恨得如芒针在体内尖锐奔走,她恨,恨得想化为利器直接钻进贺锦年的骨髓肆意毁坏! 所以,她根本忘了,她便是想死,也死不了! “来,看看你娘的手,还有八根没剪掉,来,剪吧,乖女儿......怪不得田敏丽会给你下巫蛊,这是你的报应,我告诉你......报应!报应!哈哈哈......”她用尽气力地笑着,恨不得搜出世间最狠毒的话永远梗在贺锦年的心头之上,她放纵着讽刺着,便是此刻自已的身子如是刀挖的疼痛,肺部仿佛被刺穿,一张嘴便疼,她也要笑着不服输,举起鲜血淋淋的左手,“这个田敏丽,可是不折不扣地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的人!看看,你会不会不遭到天打雷劈,看看,你身边的人都会因你而受尽诅咒......”咽喉处突然一梗,她尚来不及吐出,梗在咽喉处的东西便如水滴般消融。 瞬时,冰冷!切骨的冰冷,象寒冻,冰水化刃刺进骨中。 她很难受,甚至觉得如置身于北极的冰川,她身陷冰窖,冷的水从她的鼻腔冲进她的内腑,浸湿她的五脏,剐过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下呼吸都那么艰难。 她苦苦挣挣着,想抓住任何一个可借以生存下去的东西......却如抓了一手的荆刺,仿佛连空气都带了刺。 转瞬,烈焰袭来,她仿如身在焚尸炉中,从皮肤到骨骼,逐一被烤熟! 那一刹那,她突然有一种感悟,能在生死边缘还有力气挣扎的人,是因为还不够痛! 真正的痛是渗入呼吸、嵌进你的每一个细胞,让你连呼吸都困难! 贺锦年无动于衷地看着颜墨璃,直到颜墨璃一声声扭曲的喘气之声象撕破般拉出难听的哑音时,带着冷嘲的眸光渐渐沉寂了下来,“纳兰莉,百年前,你也曾在姚族圣地生活了七年,七年,你难道身边没有一个值得你守护的人么?就算是对姚家没有感情,但那些与你一同进入姚族的少女,都是你纳兰一族的宗亲,你居然为了一颗石头,让她们全部死去!” “他不是石头,他有灵性,他......”颜墨璃已痛得神智不清,她言辞晃散,只是本能地回答,“圣地好冷的,房间全是石头砌成,姚族长老说为了让我们静心清修,冬天也不让我们生火取暖。” 这一点贺锦年倒知道,从姚迭衣的记里里搜寻,记得姚族的长老奉行的是苦行僧的修行方式,认为奢华会让人欲望无壑,尤其是对那些皇族的少女,为了让她们心如止水在姚族圣地服侍,让她们过着最简朴的日子。 “你是如何与石碑认识?”贺锦年半蹲下倾听,因为颜墨璃因为疼痛,声音很小,既便是牢房静得连一根针落地也听得清,但她不想错过任何一句话。 “阿臻.....阿臻......”颜墨璃慢慢地蜷曲身,双手护在胸口,全身瑟瑟发抖,象是无比寒冷的样子,牙床不停地打着寒颤,“冬天下了好大的雪,我们守在冰冷的石室里,到了夜晚,盖再多的被褥也睡不着。后来,我发现祭坛燃着圣火,刮风下雨从不曾灭。我想在祭坛下的石室里,一定有火源,那里一定好温暖。果然.......在那里好温暖,我到了夜里就跑到那.....可是那里很大,我一个人很害怕,我哭了......我想父皇母后,我讨厌这里,为什么要逼我们在这里受苦。后来,他就出来了......” “他?石碑,你看到他?他什么模样?”贺锦年毫不在意颜墨璃裙袍下的水滩渐渐阔大,温热的腥臊之气直冲鼻息。 “他变得和我一模一样,我被吓坏了,连动都不能动......”颜墨璃断断续续地说着,时而发冷,时而发热,时而嘤嘤而哭泣,所有的情绪都象是婴儿似没有掩饰地表达着痛苦,“他很温柔,只说了几句话,就不见了,他说,他变人形不能太久......” “每一次他.....都很温柔,每次我睡不着时便给我说故事,天热时变成小动物让我抱着它,天冷时,他会变成大狗熊,让我躺在他的怀里睡觉。” “那你为何一定要让他变成顾奕琛,就算要他幻化成人形,也不一定要找顾奕琛!” “顾奕琛是真龙天子,只有他的血才能让他永久幻化成人形......” 贺锦年先是一怔,但马上就了然,虽然那时还是丹东国的天下,但石碑是祭坛的化身,他身上的灵力定可以看到顾奕琛的将来。 接下来的事贺锦年问了几句后,便不再问百年前的事,因为接下来的事她已经一清二楚。 她双手捧正颜墨璃的脸,一字一句地轻问,“许莉,二零一二年六月,纪宁夜在执行任务中出了事故被送到上海瑞金医院急救,当时你正在上海瑞金做学术交流,你有见到纪宁夜么?” 纪宁夜她在二十一世纪的名字。 “有......”气息微微沉浮,发出的音已无明显声息,贺锦年是凭着她的唇瓣开阖判断出是肯定的意思。 “你是不是曾对纪宁夜的记忆动了手脚!”贺锦年极为缓慢,一定一句皆非常清晰! 可这一次回答贺锦年的是颜墨璃频频抽蓄的嘴角,不是颜墨璃的意识在抵抗这个问题,看她四肢僵颤,上下牙不受控地上下敲打,贺锦年知道这是极致的疼痛引起全身肌肉痉挛。 贺锦年看这情况,知道再盘问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 何况,颜墨璃为了防止她的第六感,已经用上古遗族札记中的术法封印了自已大脑中那一段的记忆。 她站起身,将眸光定在案桌上昏迷不醒的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贺锦年转眸看向那案桌上昏迷不醒的人,木无表情的小脸像是蒙上光晕的璞玉,喃喃自语中带着微见的挣扎,“田敏丽,轮到你来开口了!” 要让田敏丽把一切实情说出来并不难,只要她告诉田敏丽她就是真正的申钥儿,她相信,田敏丽会把所有知道的东西全盘倒出。 她有这个自信,是因为,在通州城公审上,田敏丽每次提及申钥儿这个名字时,她的第六感已无数次感应到田敏丽从骨髓深处延伸出来的悔恨! 可她不愿说,她也分不清究竟是心中意难平,还是因为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如此复杂的母女重逢。 她更怕,当田敏丽知道她是申钥儿时,做出让她感到无法应对的动作,比如声泪俱下地跪下怅悔,甚至以死谢罪也要与她相认,她不知道自已究竟是以何种心情去面对? 这不是一个公式,或是一道难题,血缘从来就是千古以来最难理得清、斩得断的情感。 在心底深处,她认可颜墨璃一句话,田敏丽毕竟是十月怀胎生育她的母亲! 但那些痛苦的回忆太过惨烈,如冬眠的毒莽蜇伏于心,她不想唤醒,那样的撕裂肺的疼痛她不想再回忆。她好不容摆脱了申钥儿肉体的桎梏,她期盼,这一生,她与田敏丽的缘份都尽了。 此生此世,申钥儿永远是挽月小筑那一具活尸! 但让她象对待颜墨璃那般撕狠,她又做不到,毕竟,眼前的妇人如此待她,仅仅是因为错把她当成仇人之女。 心思浮动时,贺锦年都不曾察觉自已已经将手里的一根细针刺进了田敏丽的指尖,案榻上的人微微不适地拧起眉,直到若有若无的呻吟方将贺锦年的神智拉回,她本能地退开几步,站在一米开外冷眼旁观。 田敏丽痛苦是摆了摆头,睁开眼,视线模糊得历害,但模糊也辩得出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她不适地眨一眨眼,感到左眶传来一阵异样的裂痛,她的大脑混钝得厉害,一时之间也想不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艰难地张了张口,“来......人,来人哪!” 四下一片安静。 田敏丽有些恼怒地撑起身子,刚想骂,却猛然发现一个白衣的少年站在离她的三尺外,冷冷地看着她,那眸光象是被雪水浸过一般,了无温度,激得她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脖子,强撑起大家闺秀的端庄之态,“请问公子,本小姐这是在哪!” 这口吻,自称“本小姐”这眼神?没一丝的气场! 贺锦年倏地一挑眉,一步跨到案桌边,双指如电地搭上她的脉息,神色一凌,厉声问,“你是谁?” “我......我姓郭!”那女子脸色一红,本能地想收回自已的手,眉间闪过不悦,刚想张口斥责,可对着如此犀利的皮眸,她没有勇气反抗,刚鼓起的气焰瞬时被浇灭。 “姓郭?”贺锦年倏地一把拿起边上的铜镜,对准她的脸,“看清楚了再回答!” “啊”郭岚冰单眸霎时圆睁,却因为力道过大,原本已闭合的左上下眼皮,一下子被撑裂开,露出里面血肉磨糊的肉芽,她猛地扔开手中的铜镜,象见鬼般地连滚带爬地跳下床榻,直直扑向帐营的一角,双手抱头就疯嚷着,“一定是梦,一定是梦......” 根本不需多看一眼,这张脸困扰了她整整十年之久,自郭岚凤回到大魏后,一身的医术和才情将她这个郭大小姐光芒完全盖住,若非是她嫡女的身份,只怕整个大魏的仕家都不会再记得郭家还有她这个郭岚冰。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变成了这样......”郭岚冰喃喃自语,时而狠狠地抓着自已的头发,时而如疯魔般地咬着自已的手背,嘴里含糊不清是呜咽着,“我要醒来,我不要做这贱人......” 突然,记忆中最后的一语撩上心头,在她和颜墨璃撕缠中,对她的嘲笑,颜墨璃置之不理,却在最后一刻,紧搂住她时,还向她道了声谢。 当时她也没听出话外之音,只道是她不肯服输,还强行撑着面子,现在想起,那语气中分明带了兴奋! 是的,是兴奋,象是一个沙漠迷途之人,突然发现前方有一处绿州一样的兴奋! “说你的名字!”贺锦年已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前,她冷冷看着脚下魔障似的女子,她已经知道眼前的人必不是田敏丽,听她自称姓“郭”她已猜出几分,但她必需得到确定答案,东阁究竟还做了什么,目的在哪? “我是......我是郭岚冰!我是郭岚冰!”郭岚冰狠狠地摇着首,恨不得将脑子里那些可怕的感觉悉数甩开,她不停地催眠自已,她在梦中,醒了,一切都会回到原状! “郭岚冰!”贺锦年秀眉狠狠一拧,眉目间布满戾气,怒斥一声,“见鬼!”声未尽,人已在牢房之外。 贺锦年冲出女牢,看到等候在外的宗政博义便劈口问,“东阁呢?” “东阁的行踪可不归我管!”宗政博义站起身,懒懒得接过牢头递过来的披风,披上后,上下打量了一下贺锦年,食指微微一擦鼻尖,一脸的嫌弃表情,“好重的血腥味!” 贺锦年也不在意双手沾满了血,狠狠地瞪了一眼望着她一脸垂涎的几个狱卒,这种猥琐的眼神,自他出现在大魏公众面前,几乎人多的地方就能看到。 宗政博义当即转身踢了身后狱卒一脚,冷冷道,“滚,小心老子挖了你们的眼睛!” 一群狱卒马上做了鸟兽散。 贺锦年重重哼了一声,神色渐缓,“博义,郭晋安和郭岚冰父女现在在哪,你总会知道吧!” 宗政博义颔首道,“郭晋安在通州大营,至于其女郭岚冰,北上时是随行黄太妃的车舆,现应就在通州行苑之内侍候黄太妃左右,要不,我给你去详细问问?” “不必!”既然在通州行苑,那她自已就能问到,劳烦宗政博义去打听,倒是容易惊动太多的人。 宗政博义见贺锦年摇首拒绝,也不再问,飞身上马行了几步后,突然转身,那讳莫的眉峰,刺刺地一挑,“皇上今晚在行苑设宴给章永威饯行,你不去?” “宗政,别绕圈子了,章永威回得去么?还有,我身边的四个侍婢她们也在你的手上吧?”贺锦年脸上凝起一丝无奈,轻叹一声,“我知道你忠于秦邵臻,但看在我和你多年相识的份上,留他们一命!”贺锦年点到为止,她知道宗政博义多少会给她这点面子,毕竟章永威和西灵春等人的生死,与秦邵臻接下来的的布局没有明显冲突。 宗政博义见贺锦年如此直率将事情铺陈到台面上,面色倒有丝窘迫,但口气依旧是惯常的不以为然,“两国交战,一个四品的小官的命算什么!何况,是顾城风把章永威放在砧板之上,借着章永威,放进百来个影卫混进通州城。不过,既然你开口了,我尽量便是!” 贺锦年淡淡一笑,双腿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当夜,秦邵臻在通行官砥行苑设的宴席贺锦年并未出席。 此刻,她泡在浴桶中,水温使她雪白的肌肤呈现出一种诱人粉色,她闭着眼,缓缓沉入水中,任由细密的水缓缓漫过她的耳、鼻 呼吸被阻带来的一种死亡危险临近感,强迫着她的第六感蜂拥至沸点,今日在通州城门下的公审细节再一次在她脑中过滤。 今日公审的目的和结果,就是让田敏丽和颜墨璃灵魂互换,田敏丽有了自由之身,方能为东阁所用! 所以,在通州城下,设了高台,高台之上是帝王的朝臣,而高台之下却是东阁所设的法阵。 这个法阵的作用是助田敏丽一臂这力,在与颜墨璃对诀时,让田敏丽与颜墨璃成功地进行灵魂互换,而东阁在那一瞬间控制住颜墨璃的神智,逼她当庭认下所有的罪状。 一切无懈可击! 但贺锦年没料到最终的结果竟是田敏丽的灵魂转到了郭岚冰的身上。 她先是怀疑东阁是不是有其它的目的,但随着记忆的回放,她确定,田敏丽的魂魄最终会落在郭岚冰的身上,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东阁连续两次隔空暗助田敏丽施法,定是元气大损。 而田敏丽连续两次灵魂转换,肯定也伤得不轻...... 直到窒息的感觉扑天盖地要卷走她体内最后一寸空气时,她方猛地挺起身,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化成心脏,在狂跳中抢夺痒气,让她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水珠顺着黑发滚滚而下,划过一寸寸粉嫩的肌肤重新没入水中。 在那一瞬,她决定,今晚和田敏丽相认,希望田敏丽能暗助她一臂之力,以免全部听从东阁的摆布。 出浴后,又喝了一碗姜汤,终于趋走体内的寒气。 贺锦年在寝殿里点然一柱檀香,盘膝在床榻之上,开始调息待候夜的到来。 令贺锦年没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黄太妃也不曾参加秦邵臻宴席,她担心通州不安全,公审后,休息了一个下午后,连晚膳也是草草用过,便打道南下回汴城。 行苑的女眷自然全部随黄太妃离开,尽管她知道郭岚冰不会在回汴城的行列之中,但她已经探不到郭岚冰的下落。 显然,她中午时段的突然离开,已经引起秦邵臻的不安。 接下来连着几天,贺锦年因感觉到四周潜伏的气息更多,而且第六感觉告诉她,有一道气息绝非常人,相比叶明飞毫不逊色,若非是她的第六感异于常人,她根本就无法查觉到她的周围竟隐了一个这样的高手存在。 但是,她依然悠然自得,我行我素,白天骑着雪箭在通州城漫无目的地闲逛,黄昏,去烟花之地卿点一曲,小酌一杯。既便是不出行苑,也会花园走走,去马房逗逗雪箭,给雪箭洗刷护理毛皮。 晚膳后,便在寝殿中焚香、调息。 而秦邵臻也不曾来寻找过她,她知道大战在既,秦邵臻一定非常忙碌! 正文 129 再探秘道,狭路相逢(重写) 章节名:129 再探秘道,狭路相逢(重写) 第三晚戌时初,贺锦年盘膝在床榻上调息,突然感到那一股一直潜伏在自已周围的强大气息突然撤离,她倏地起身,急忙换上备好的夜行衣。 她想趁着这缝隙的时间再去一趟山涯,进洞查探一下那里的情况,如果能穿过岩洞,到达广阳镇,她就能想方设法留下信息,让顾城风的影卫知道,这里有秘道直达大魏通州城。 贺锦年凭着天空仅留下的启明星的光亮迅速到达马房,牵了雪箭,悄然走到行苑的后门,一剑挥断门上的链锁,上了马,疾驰而去。 因为这一次知道方向,所以,一路放开速度直达悬崖之上,下马后,用绞锁扣在悬涯边的一块石头上,飞身跃下。 黑暗中,她如一只轻盈的燕子精准地落在悬崖翘壁的洞口之上,将绞锁固定好后,从怀里拿出小火炬走向深处。 洞内没有光亮,无法凭借任何的参照物辩别方向。四年前贺锦年曾在挽月小筑下困了整整几天,差点饿死在洞里。 所以,那天确定这里有秘道后,她就悄悄备下足够的鳞粉。在叉道时便用短刀刻了一个箭号,并在箭头上擦上一些鳞粉,便是在黑暗处,也闪闪发光,让人一目了然。 一路皆是曲折,且全部呈下探的方向,叉道如蜂巢般纵横交错,贺锦年绕了整整一个时辰,感到又绕回了原地,所幸的是,所有走过的路都被她留下记号。 贺锦年大约下行了一个时辰,这里漆黑一片,异常潮湿,时不是地听到轻微的滴水之声,且空气也稀薄很多,贺锦年心想,此时她人必处于水面之下。如果再往下探的法,只怕她走不出这里。 幸好,走了片刻后,秘道开始慢慢地朝上通,又走一个个时辰后,突然感到前方有微弱的光线,贺锦年往前走了约三十丈,视觉一下豁然开朗。 她想,此时她正在龙淹潭中的一块礁石腹地中,这块礁石裸露出海平面,且顶上天然有一个小洞,方有光线流泄了进来。 虽然这里没有象挽月小筑下的岩洞拥有野生的枣树和清泉,但一个人长时间处于黑暗中摸索,能看到来自天上照射下来的光线,既便是微弱的星光,也是个莫大的幸福。 贺锦年手中的火炬快灭了,但她舍不得再拿出新的火炬点燃,因为她不知前方还有多长未知的黑暗之路需要摸索。 她注意到四周的岩壁全是青苔,显然这里的光照时间很短,加上全是岩石构成,因此无法让植物生存。她抬首看天,发现这里竟象一个天然的天井,只是井口未免太高,一眼往上望,只余一个小小月饼大的洞口。 “阿锦......”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没有素日的呼唤她时的温润轻软,而是阴鸷冷酷像是从修罗地狱爬上来。 那是秦邵臻的声音,她的神智骤然一凛,为何秦邵臻近在咫尺,她的第六感居然毫无所觉? 她蓦然转身,手中微弱的火炬一指,看到立在另一个近乎隐形的弯道口的秦邵臻,一身黑色的衣袍,神情阴冷凶戾! 那日贺锦年在行苑中利用一个宫女金禅脱壳,秦邵臻虽然在当夜就收到消息,但他确实无法查出她去了哪。 但他太了解贺锦年,她聪明绝顶,除非如东阁所言,恢复了百年前的记忆后,将一心一意守在他的身侧。 如若不然,以她的聪明才智,就算身边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 因为他知道她是严重的路痴,所以,他们一路上的行程都不曾避讳过她,但他脑中总是时不时地想起,那天在他跟她一起骑马散步在行苑外的小径时,她走一段路便时不时地看看太阳,那样专注的神情,分明是在强行记忆某些东西。 心脏的激痛逼着他反复回忆贺锦年这些日子一举一动。经过两日的思考考,一个答案跃然纸上。 所以,他和东阁打了一个赌,他认为贺锦年这几天全然在演戏,她决不可能静心等候东阁的安排,她一定会有所行动。 他赌贺锦年今日一定会出现在这里,然后想方设法通知顾城风的影卫这里有一个通道。 如果他赌赢了,那东阁将剔除掉贺锦年所有的记忆,尽管这种术法会带来一系列的后遗症,会让她不仅失去武功,甚至对她的智商也有一定的损伤,但他已经不想再犹豫,只要她能在他身边便好。 果然,她找到了这里。 这个天然的洞离广阳镇的出口已经不远,他本可以在这里看着她的“背叛”,而后,撕开她的一切伪装。 可他竟心生怯意,唤住她! 一声违背了心意的呼唤后,恨意丛生,突突的青筋,自秦邵臻苍白的额际暴起,鹰枭般的双眸紧攫住贺锦年,目眦欲裂,“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贺锦年的心是骇异的,秦邵臻离自已近在咫尺,可她竟然毫无所觉,就算是她的第六感觉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但以她的内力来说,也不可能毫无查觉。 心中跳跃出无数的答案,能破解她的第六感的,只有血液。颜墨璃就是利用她这个弱点,突破了她天生的警戎线。 而在第六感之外,光从高手对决上看,如此近的距离,她却感觉不到秦邵臻的气息,只能说明,秦邵臻的武功已在她之上。 秦邵臻的武功是她亲授,五年前,她从苍月回大魏时,秦邵臻的武功在她之下,但她重生后,贺锦年后天中了慢性之毒制约的身体的发育,既使后来她四年的苦练,也不过是恢复到申钥儿的鼎盛之期。 而秦邵臻拥有着前世的记忆,他完全可以利用这四年赶超。 可既使秦邵臻的武学已至登峰造极,也不可能如此近的距离悄然潜伏在她的身边。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本能地运了运丹田之气,体内的功力一切正常! 贺锦年后背慢慢挺直,缓缓转身,四目相交时,她冷漠地看着秦邵臻,微弱的光线下,眸中是毫不隐藏的冰冷,冰冷之辞一字一句地划开两人之间的面纱,“我为什么会来这?秦邵臻,你既然守株待兔,就何必一问?”贺锦年双手捏紧,声音邈远带着旷古寒冰,“如果我没猜错,这个秘道你三年前就开始探了吧。三年前,你就算好,拿到申钥儿的肉身后,从这个通道运回大魏,真是让你费心了。不过,我无意再成为申钥儿!” 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秦邵臻似乎都能感受到她齿缝间冒出来的嗖嗖冷气,而她看向他的眼神让他感到心酸,好像他是她的仇人一般,甚至眼神里含着一丝鄙夷。 “阿锦,我......”遭遇贺锦年这样的情绪,秦邵臻心里固然难受,可更多的是不解,按理,不应是她感到愧疚么,正待开口时,却听到贺锦年冷冷一声长笑,皓眸盈上一丝厌憎,带着深恨,挟带着冷酷至极的讥刺,一字一句,“秦邵臻,你想借用东阁之手对我做些什么,不必隐藏,我贺锦年从来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但我也决不会是砧板上鱼,任人剥鳞剔骨。”她知道他想借用东阁剔除她的记忆,这样阴狠的手段,与颜墨璃有何区别? 秦邵臻眼神满是心痛地震惊,感到一把生了锈的锯子缓缓在他心头拉锯,锥刺入骨,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管他知道她的心已不在他的身上,甚至两人早已殊途,可他从不愿意与她直直撕开外衣,裸裎相对。 但他还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为何在贺锦年恢复百年前的记忆后,不应更恨顾城风么,反而算计着他,想给顾城风通风报信。 胸口熟悉的疼痛已经无法再让他抑制心中的忿恨,“阿锦,难道要让我倾尽一切后,看着你与顾城风双宿双飞,而后,看着你们携手毁灭大魏?”想到她原来一直与他虚与伪蛇,秦邵臻竟心生一种胸口被毒蛇紧匝匝缠绕上恐惧感。 眼前的女子怎么能是他的钥儿,怎么可能是曾经为了他生生忍下所有的折磨,至死也不悔的申钥儿。 贺锦年听到“倾尽一切”这四个字时,突然感到好笑,为两个人的孽缘感到啼笑皆非。 百年前,秦邵臻屠了她姚氏一族几千的人,在祭坛上下咒,让姚族彻底灭亡。 百年后,她却用倾尽一切助他回大魏,辅助他登上皇权之巅,最后惨死在颜墨璃和申氏一族的算计之中。 而他,百年前灭了姚族后,却爱上了她,她方有机会诱他跳下龙淹潭。 百年后,他终于一切如愿以偿后,却倾尽江山换取她的重生...... 她向来爱憎分明,尤其是在感情上,她一清二楚,从不模棱两可,可她和秦邵臻的感情就象是一团乱编一气的麻绳,在这些绞成一团的丝线中,有无法割舍下恩、有撕心裂肺怨、有至死无法排解的恨、更有生死相依爱!且每一条丝线皆是坚韧如北寒之地千年乌丝。 对于她的笑,简直如一颗夜明珠在黑暗中猛然爆裂,刺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秦邵臻怒极反笑,太多的情绪无法排解,在这幽闭的空间中,他甚至觉得连一双手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他后悔了,不应该听从东阁,他应在一开始就彻底抹去她所有关于重生后的记忆,既使她褪去一身的光芒,平凡地伴在她的身边,他也甘之如饴! 更不会有如此痛入心扉的对执,强行在他心中钉上一根永远也拨不出的倒刺! 他彷惶的摸索到了冰冷的剑柄之上,死了全身的力气握住后,来不及思忖,一剑直指贺锦年的胸口,心中无助的狂忿倾泄而出,“你不是申钥儿!”剑呤声不断中,秦邵臻已敛尽情绪,凤眼轻挑地斜睨,“申钥儿既便是女扮男装,亦是顶天立地,她当得起世人的膜拜。而你,不过是个水性杨花,无情无义的贺锦年,你是不是担心我秦邵臻守不住大魏,给不了你要的?所以,你宁愿以luan童之身伴在顾城风的身边?” 原来一个男人若谈笑风生般地不急不徐讥讽时,既使寥寥数语,可以比一个女人的谩骂伤人十倍。 而那冰冷的剑锋,既使在昏暗的岩洞中,依然发着森冷的寒光。 他对她持剑相向,让她忆起前世中他拿着火红的烙铁,一脸狰狞地走向她 贺锦年的唇边的笑从容绽放,此时,她觉得连多说一句也是多余,她转身便离开。 但是,若她肯再看他一眼,定可以看到,那不断的剑呤声,并非是他指剑相向,而是他的手颤抖得太历害,根本控制不住手中的剑。 “申钥儿,你太无情!”他双眸突变,赤红如血,俊容战栗,再也控不住崩离出来的怒!恨!怨!妒!大声嘶吼,“你还要怎样折磨我,你还要怎样撕裂我才安心!我欠你一条命,我倾尽了所有还清了债。就算是你对我的感情全部抵清,就算是一切重来,为什么你不选择我给你的一条更好的路,看到你顶着luan童之名身侍顾城风,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 贺锦年指尖轻微一颤,如一根老化的轻弦,轻轻一触,便如同不堪重负一般,戛然而断,随着秦邵臻的剑吟之声悠悠振颤,竟让人心生一种雨后初霁的畅快之感,思绪亦如潮水找到了出口般突然畅通的,她缓缓转身,笑如春风,“秦邵臻,与顾城风四年相伴,我如沐春雨,他给我爱里不含一滴的污垢!我的声名,是有人处心积虑用污水泼在我的身上,强加于我luan童之名。这世间,没有人不爱惜自已身上的羽毛,可我不会因为它被人泼了污水,就把它拨光,那些污言秽语弄那些流言蜚语中恐怕也有你秦邵臻的份!别否认,广阳镇的灾祸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你的谋算?你算计了申剑国,算计了田敏丽,最终的目的是在算计了我!” “是,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是我......”秦邵臻眼睑急收,浓密的睫毛闪烁着,脸色飒白,黑发雪颜在微弱的光线中极为显眼。如此反复呼自语几声后,他突然反转手中的剑,握着剑尾,将剑柄指着她,“好,既然你认为我算计了你!那就当我欠你的!好......好!你不是一心要帮顾城风么?好,好!剑在这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语声直至最后,嘶哑痛苦,剑锋刺进他的掌心,鲜血从他五指中溢出,他却没有丝毫的察觉。 “秦邵臻,你我各不相欠吧!”她轻声一叹,前世今生的纠缠如两条毒蛇紧紧绞住灵魂,让她已不愿再分清究竟是哪一种情绪居多,只想悉数放空。 她亦不愿再想着借用东阁之手来恢复自已的术法,此刻,她想回到顾城风身边,一起面对困境。 空气突然沉静下来,静得两人皆能清晰地听到血一滴一滴从他的指尖溅到地面之上,她看着他,那双眼眸没有丝毫的光彩,从内到外全然是平静。 秦邵臻看着她转身离去,凤眸氤氲弥漫全然是苦痛之色,他一动不动,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没入黑暗,方轻轻扣响身后的石头,石室应声而开。 迎面而来的血腥之气令得东阁赤眸微微一眯,视线便落在冰冷带血的剑峰之上,了然一叹,“皇上,既是此,那奴才就着手准备施法!”这个天然的谷口,其实是法阵的中央,从这个中心点,呈放射出去的八条通道,无论走哪一条,最终都会绕到这个地方,除非知道法阵的唯一生门,否则很难绕出这里。 所以,既便有一天苍月发现这个秘道,也无法进入大魏,最多不过是封住广阳镇到燕京的通道而已。 “好!”秦邵臻紧咬了牙,既似衔恨,又似隐忍,深黑色的凤眸望向黑暗深处恍若琉璃,已不见哀恸之色,他收剑入销,迅速回身。 “皇上”东阁惊骇,双足一软,砰地一声,膝盖重重击在石地上。 秦邵臻低下头,却见黑色龙袍衣襟口明黄龙纹刺绣上染了一片血迹。 他掩住嘴,心里叫嚣着,她那般无情,为了仇了割下了两人百年的夙缘,他绝不能再为她损一分心神,恸一分的情,他反反复复地告戒自已,却只觉得咽喉一波续一波的腥甜,那血最终如关不住的闸门似的喷涌而出,溅在了布满青苔的石壁之上,红绿相掩,甚是妖娆。 “皇上,老奴求皇上龙体保重!”东阁重重一叩首,已是泣不成声。 秦邵臻阴阴一笑,口腔中的余血沿道嘴角蜿蜒而下,越过东阁,迅速隐身于石室之中。 正文 130 逆天,留住缘份(重写) 章节名:130 逆天,留住缘份(重写) 秦邵臻与东阁两人在秘道穿过层层关卡,约一盏茶时后,两人进入一间石室,石室里盈满一种诡异的芳香,那种香气不象是植物提练而成,而是带着一种动物烧烤余留下的气息。 东阁告诉他,那是莲灯里的油发出来的香味,而这种香油提炼自川西沼泽中的一种伏蛇,这种蛇代表着黑暗力量,这种蛇聚在一起时可以招引四处的游魂。 石室内中央放着一张白玉床,床的四周燃着七盏莲灯,将斗室照得蓬亮,在莲灯中央,一个紫色罗裙的女子安静地沉睡着,长发整齐地铺散在白色的玉枕上,消瘦的双手交叉于腹,胸口气息微弱而缓慢。 田敏丽一席素色锦裙,脸上未上妆容,她此时灵魂栖息在郭岚冰的身上,不知是因为最好的年华已过,还是因为灵魂是个近四十的妇人,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甚至连低垂的眼角已略显出细纹。 郭岚冰虽是郭家尚未出阁的嫡女,但早已不是青春妙龄的少女。 主要是因临出阁前,自幼婚配仕家未婚夫婿突然死于急病,郭晋方为了不得罪女儿夫家的人,硬推迟一年方为她寻找新的夫家。 一年后,郭岚冰满十八岁,玫瑰开得最艳时分,大魏朝局变得复杂,秦邵臻带着十万兵马回大魏,朝臣各分两派,申氏一族倒了,郭晋方掌了兵权,在这节骨眼上,郭晋方女儿的婚事倒成了他站哪一边的风向标。 虽然他在郭岚凤的劝告下,悄然站在了秦邵臻的阵营,但为了谨慎,既不敢轻举妄动提出将女儿许配给尚未婚配的秦邵臻,又断不可能将女儿嫁给秦邵栋作侧妃,一来二去,郭岚冰的婚事最后给耽搁了下来。 秦邵臻登基后,大魏皇太后倒是有意于郭家,可惜新皇以为先皇守孝为名不肯纳妃,这一等就是三年。 如今的郭岚冰虽出身名门,却也是个二十二岁的老姑娘。 田敏丽听到动静,转首见一个身形极为高挑男子,一袭黑袍加冠,柔合的光线下,皮肤带着一种淬玉似的白,越发显得面貌俊俏,正是大魏的皇帝秦邵臻,站在他身后一臂之遥躬身而立的正是东阁。 田敏丽也不起身见驾,只是微一颔首,转回首,看着沉睡的女子,脸上神情纹丝不动,可她的全身却仿佛笼罩了一层欲死之气。 秦邵臻眼角都未曾扫向田敏丽,走到玉床边,看着那昏睡的女子那苍白消瘦的脸,声音沉沉,“东阁,还要多久才能施术?” 这个问题东阁已回答不下十次,但他依然谨声回答,“回皇上,还差两天零三刻!两天后的子时便可施法!请皇上放心,老奴一定不负皇上所望!”原本的计划只是替申钥儿打开灵慧穴的封印,现在多添了一道清除贺锦年记忆的术法,幸好一开始,他已做好两种准备。 东阁言毕,看着秦邵臻滴血的手指,轻声道,“皇上,请让奴才为您处理伤口,待后日申夫人施法时,游魂剧增,不宜见血!” 秦邵臻不语,只是静静地伸出手,让东阁为他处理右手掌上的剑伤。 田敏丽疲备的眸光始终定在申钥儿身上,开口问道:“借命之人是否入了法阵?” 东阁是方外之人,一生几乎极少撒谎,闻言后,脸色微微一红,呐呐间,秦邵臻定了定神,眸中尚泛着怜惜未褪,淡淡开口,“已经入阵了,只待莲灯开启钥儿的封印,钥儿就可以借有缘人的命舒醒。” 东阁自始至终不敢对田敏丽明言,因为田敏丽如果知道贺锦年就是重生后的申钥儿,难保田敏丽控制不住感情就去寻找贺锦年,一旦她知道贺锦年未必肯灵魂互换,回到申钥儿的肉身,那她就一定会拒绝与东阁的合作。 所以,秦邵臻建议对田敏丽只说,申钥儿昏睡是命格被田敏丽的古灵巫术耗尽,要她舒醒过来,唯有找到与申钥儿命格相同的人,接续她的命。 东阁借用洞中天然纵横交错的融洞摆下禳星之阵,让申钥儿坐阵南斗之位,以七星莲灯围绕其身,贿赂其命,只需燃烧七七四十九时辰后,申钥儿灵慧魄的封印将会被开启,便会有一刻钟时的清醒。 只是申钥儿的魂魄只余灵慧魄,既使短暂的清醒,也不过是痴傻之人。 而困在阵内的贺锦年将会不知不觉被引回北斗之位,也就是方才那空旷的阵中心。 届时,田敏丽就会借用古灵巫术之法,隔空让贺锦年的魂魄离身,东阁则施法,强行将贺锦年的元神归位,回到申钥儿的躯体之中。 同时,他将用上古遗族札记下册记载的术法,抹去申钥儿记忆中所有关于贺锦年的一切。 东阁小心翼翼给每一盏莲灯添加金黄色的油,看到田敏丽抚着颈脖,便好言相劝,“申夫人,你不必守在这,你连续两次施术,老夫建议你还是休息几个时辰,以免届时体力不续!” 田敏丽摇摇首,表情如庙里木胎泥塑一般,“东阁,她醒后,未必肯让我近她分毫!” 东阁添好油后,一边将剩余的收好,一边宽慰道,“申夫人不必困扰,以后慢慢来,血终究浓于水!” 田敏丽脸上泛起了一丝近乎嘲弄的表情,“先生不必掩掩,本夫人答应先生要求之时便做了最坏的打算。灵魂互换虽让本夫人得了自由之身,可惜拿这些无用的身体来施古灵巫术,必遭反噬。” 田敏丽自幼修行古灵巫术,自幼曾受过百蛊磨练,所以,既便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后冤魂亦无法近她之身。但郭岚冰的身体却是个平凡之身,在她招唤恶灵开启古灵巫术中的灵魂转换时,这个平凡我身体必承受不住阴灵的邪气,一旦入身,到了冬至之寒之日,必受反噬而亡。 先不论别的,就是这莲灯之芯,就是提炼自人的尸体,俗称尸根。七星莲灯用尸芯点燃后,加上灯油由川西沼泽的伏蛇所提炼,暗含黑暗气息,必会引来无数的游魂争相膜拜。 莲灯自会护住申钥儿,秦邵臻是九五之尊,而东阁就异人,天生异瞳,这些游魂根本就不敢近身,唯独她自已,虽然胸口戴了东阁的护心镜,但她也感觉到阴寒阵阵。 “夫人放心,有老夫在,老夫应承过的,向来是作数。” 田敏丽并不回话,显然对东阁的承诺并不以为然。 两天后子时。 经过四九个时辰,莲灯吸引来的游魂已近千,足够田敏丽施法,让法阵中央的贺锦年灵魂脱体。 东阁镇守天罡之位,以便田敏丽的古灵巫术结束后,马上超渡这些游魂,以免突然数千个游魂从同一个地方窜离,引起风云突变。 贺锦年经过一天一夜的行走后,身上备用的火炬和鳞粉已全部耗光,羊皮袋里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但她没有放弃,在接下来的摸索中,渴了、饿了,都可以在经过的路上找到食物,这些水和食物皆非天然,而是有人刻意留下来给她,她知道她再一次陷入东阁的法阵之中。 之前的困惑终于解开,为何两天前她进入这个谷口时,感应不到身后秦邵臻的气息,答案就是因为法阵的原因。 当所有的洞门都合闭,将她困在逼仄阴暗的谷口时,她并不惊乱,盘膝于地上,眼观鼻,鼻观心,气沉丹田,呼吸均匀而缓慢,一点一点地自已沉静下来,感应着四下潜在的变化,半个时辰后,时光仿如将她带进一种水状的心境...... 时间变得很漫长,在沉浮中,她感受着我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感受着天体的移动、日月星辰的转变! 当新的一天来临, 当雨渐渐停息,云层散去,天空开始放晴,久违的太阳终于露出。 时间一点一点地融化,夜幕降临。 她仰首望天,竟看到有一颗星星正一眨一眨的闪着亮光,是北斗星。 她眨了眨眼睛,眸光如水波荡漾,心中默念: 碧落之上的灵魂,如果今日失去了我的记忆,请你帮我珍藏好么。 当有一天,你看到我时,请就对我眨眨眼睛,告诉我 顾城风, 四年的相伴, 我和他相守的每一天...... 田敏丽已换了一件瑰丽的巫袍,因为要隔空招唤贺锦年的灵魂,所以,她设了坛,在四角案桌的上立起五面灵幡,灵幡上绣着一只狰狞的天狗,代表着邪恶。 插在正北方向的是黑色灵幡,五行代表着水,东幡主木为青色,南方主火为红色,西方主金为白色,正中主土为黄色。 田敏丽将一个桃木小人拿出,口中喃喃絮念一道铭文后,用朱砂笔写上贺锦年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贺锦年五行属乙木,乙木属阴,所以,她将小桃木人放在了东方之位偏南的方向。 接着是申钥儿,申钥儿五行属壬水,壬水属阳,被放在了正北方向。 一切完毕后,田敏丽坐在了四角案桌前的团蒲之上,开始吟唱。 石室中无风,灵幡却席卷着阵阵阴风而猎猎飞扬,每一道幡扬起的方向皆不同,北幡指向东,东幡指向南,南幡指向正中,立于中幡的直接西,西幡指向北,形成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的循环五行相生后,瞬时形成了一道诡异的气流,直指莲灯之中申钥儿的眉心 突然,四角桌不受控制地震颤起来,黑檀木坚硬的桌沿飞快撞击着石壁,灵幡逆扬,桃木人滚落在地,七盏莲灯的焰火突然升窜三尺高后,在同一瞬间湮灭。 田敏丽骤然尖叫起来,声间凄历,胸前的护心镜从中心的点如网状般开裂,她瞬时感到无数的阴灵附体,那种带着丝丝凉沁的冰意从肌肤中一瞬侵入骨髓深处,引得全身不受控制地战粟起来,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惊得魂飞魄散,顾不得燃灯,连滚带爬地到石壁的边,狠狠地敲击着墙体,撕声喊,“东阁,游魂控制不住!” 坐守罡位的东阁亦知法阵有变,他天生异于常人,此刻,她赤眸爆睁,只见无数的游魂从南斗之位争先恐后的窜出,好象地狱之门开启,这些游魂唯恐被锁魂,象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想逃出阵外。 东阁右手略一盘算,心中一凛,略念几声咒语,赤眸犀利地透过一面面的石墙,看到了盘膝坐在北斗之位正中央的贺锦年。 她一脸平静,双眸献祭般地望着天上,双掌反转搁在膝头之上,左手的拇指的指尖破开,鲜红的血丝涓涓而流。 东阁脱口而出,“果然是圣女转世,慧无人能及!”语罢,摇首长叹一声,低低一句,“想不到圣女转世后的血亦有净化魔性的作用!哎......可惜了!” 从千年前开始,姚氏的嫡族一脉就拥有异于常人的血,这种血液让姚族的嫡脉拥有强于正常人的第六感觉,所以,姚迭衣、姚九落和姚清浅都拥有强大的第六感觉。 圣女姚迭衣和姚九落是双生子,按嫡脉相传,应是姚九落接续圣子这位,但双生子出生时,姚族长老却发现圣女的血更为纯净,所以,姚九落才会从出生后,被移交给姚氏宗族领养,成为旁支。 就是因为姚迭衣的血拥有强大的净化能力,所以,既使转世,这种血液拥有的能力延续了下来。 因此,无论是申钥儿也好,贺锦年也罢,都拥有强大的第六感觉。 田敏丽的古灵巫术是至邪的巫术,启动时,要召唤无数的游魂,贺锦年的血拥有着净化压制魔性的功能,因此,游魂才会感到不安,不再听从田敏丽的号令,开始争相离去。 法阵之外的秦邵臻听到一阵阵的撞击声,略吃一惊,朗声问,“东阁,出了什么事!” “皇上,只是游魂失控。皇上,请您放心,有老奴在,不会出乱。”东阁沉了沉声,又道,“皇上,恐怕已无法让贺锦年的灵魂回归申钥儿之身,奴才这就马上施法剔除申钥儿重生后的记忆,请皇上安心站在法阵之外等候!” “要多久?”秦邵臻左右踱步,他所处的空间极为小,左右迈步也不过五步遇石墙,突生的变化让他心生不详的预感,偏生,耳膜处一直传来田敏丽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心中愈发烦乱,忍不住咆哮道,“快让那妇人闭上嘴!” “一个时辰便好!”东阁谨声回了一句后,马上对田敏丽喝道,“申夫人亦无需慌乱,这些游魂并不伤人,申夫人只需念清心咒,游魂自然会离身!”言毕,东阁双眸一闭,如坐禅般开始缓缓梵唱。 田敏丽的法阵已被贺锦年破除,贺锦年的灵魂已无法回归至申钥儿之身。 无从选择,如今唯一的路就是施法强行剔除贺锦年身上的某些记忆。 东阁不停地梵唱着,双眉紧拧,赤眸透过石墙,一瞬不瞬地注意着北斗星位的贺锦年,他不知道贺锦年此刻究竟在想什么,她的双眸象凝固了一般,唯见她眼窝里大颗大颗渗出的泪水...... 阵外,秦邵臻负手而立,双眸微眯。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气息不稳,“皇上,事情有变,顾城风带着数百影卫已接近这里,请皇上马上撤退,属下等人誓死守住秘道!” 奏邵臻闻言,脸色不变,待侍卫跪于足下时,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侍卫的肩头,沉呤片刻,唇角勾起一弧弯,声音不急不徐,“朕带了三百贴身侍卫,何需撤退!” 在秘道中,人多和人少根本不是重点,因为空间的限制,两方的人马根本无法血拼,只要派合知的人守到要道口,拖延到东阁施法结束,届时,他们按着原订的路撤退,而顾城风毕竟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势必要绕上一阵。 侍卫神情肃穆,正声道,“皇上,属下等人留下,便是死,亦会护住东阁先生,决不会让苍月人跨进一步,但皇上您是万金之躯,断不可留在此!” 秦邵臻轻哼一声,凤眸中流泛着冷冽,“不必多言,马上传朕口谕,留下十人准备炸药,待半个时辰后撤离,马上炸毁这里。其余的人分组守住各个道口。记住,在半个时辰内,便是死,也不许放行一个。” 侍卫俯首,“属下遵命!” 正文 131 尸骨中相逢,记忆渐失(重写) 章节名:131 尸骨中相逢,记忆渐失(重写) 贺锦年是被腹中的饥饿闹醒,起身时头痛欲裂,胸口一口郁气压在那,吞不下,吐不出,极为难受。 她想看看四周的情况,刚侧首便是一阵头晕目眩,缓了好些时候,方慢慢恢复。 她借着床头一盏莲灯发出微弱的光,她看清自已正躺在一间小小的石室中,四壁光滑,显然不是天然的岩洞,而是经过人工的打磨。 石室中弥漫一种诡异的香味,这香味竟让她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的奥尔良烤翅,不由地,腹中饥饿更盛。 发生了什么事?她最后的记忆似乎停留在岩谷之中,那个秘道中相对空旷之地,可以透过上面裂开的岩石,看到外面的天空。 她挣扎着起身,看到身上的衣裳还是那天穿的那一件,她又仔细地看了看自已的左手,指尖凝着干涸的血珠,而记忆似乎也没出什么大的问题,她依然记得顾城风,记得她来到秘道,记得她陷入了东阁的法阵之中。 她轻嘘了一口气,脸上绽出一丝轻松的笑颜,果然她的血能抗衡东阁的邪术。 环顾四周,虽身处陌生的石室,但从石墙岩面来看,自已应还在秘道之中。 榻边的攒心梅花案头上放着一壶茶水,已经冰凉如水,看茶色浓至暗红,想来浸泡了很久。但她腹中太空了,视线处,一时也看不到别的吃的,于是连饮了三杯茶水,稍缓了一口气。 石室中的摆设很简单,只是放眼过去,石室竟象是密封的。 她站起身,寻找片刻,她的头痛得更历害了,这里却是一个光滑得没有一丝波痕的石壁,她知道这是不合情理,至少有空气孔在,否则,这么小的空间,她早就窒息而亡了。 她相信这里一定有机关,她闭了眼,偿试用第六感觉去感应机关所在,却发现,只要一动脑,额间就开始呈放射性的裂痛。 但她想尽早离开这里,寻找顾城风,这时候她已顾不得痛痛,咬着牙,右手掌心贴合着石壁,紧紧阖着双眼,感知道四周的一切。 她感到血液开始凝固,疼痛象要撕裂她的脑部神经一样,青筋象蔓藤般一根一根的从脖子上粗壮地浮起,蜿蜒地爬上她的脸,至太阳空处,突突跳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贺锦年睁开双眼时,竟发现自已佝偻地跪在地上,全身衣袍已被冷汗湿透,额间,下巴,甚至鼻尖全是汗滴,甚至连手背都凝结出细密的汗珠。 她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可吐出来的气息微弱得连一根羽毛也吹不起,她偿试着站起来,全身的骨头生绣的机器根本不听使唤。 “东阁,你究竟给我下了什么咒!”贺锦年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句,跌倒在地。 她无法盘膝,只好就着这姿势慢慢调着体内的气息,一刻钟后,方感到身上的血流慢慢地开始运行。 她终于站了起来,迈着灌了铅般的腿走到床榻边,艰难地蹲下,手伸到床榻底下,摸到一个不起眼夜壶状的铜器,用力一旋,石门应声开启。 一出去,刹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谷口之上原本小小的洞口被炸开,阳光肆无忌惮地照了进来。 一地的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着,残肢断臂辅满狭窄的通道,干涸的血流布满在青石岩上,勾勒出一朵朵鲜活耀眼的血色芙蓉,妖娆得二十一世纪街头艺人在教堂墙壁上的涂鸭,描绘着关于地狱的狰狞面孔。 贺锦年素来越处危险之地,越显得冷静。 她蹲下身,找出几具相对完整的尸体,从服饰上辩认,那些人有些是大魏的禁卫军,有些是苍月国边防驻军。 她右手轻轻抚触着苍月国的一名士兵冰冷僵化的皮肤,闭了闭眼,试图从中读出一些线索,疼痛却如期袭来,她迅速敛下情绪,平静翻找着尸体上的木质腰牌,上刻着:苍月明州驻防! 贺锦年知道,能调动明州府驻防大军的除了顾城风外,只有百里杀。 如今顾城风在岐州府,这些驻防的将士自然就听令于帝王。 她气息骤急,顾城风来了,两国帝王狭路相逢,秦邵臻有东阁相助,顾城风会不会有危险? 这里是他和秦邵到遗留下的战场,他和秦邵臻谁最终控制了局面? 看尸体分布的情况,似乎双方死的人都差不多。 时值冬季,这些尸体皆未开始腐烂,但因为这里极为潮湿,有些尸体已出现尸斑,似乎死去有一些时间。 她也不知她睡了多久,是谁在密室里点了奇怪的香,又是谁将密室的门闭上? 秦邵臻呢?他为何会抛下自已?她搜索与秦邵臻最后相见的记忆,似乎就在这洞中,他和她好象在争执着什么,他似乎很伤心,他好象还流了血! 她重重地摇了摇首,却始终想不起她和秦邵臻究竟在争执些什么。 但她却记得自已来这个秘道的目的是想去苍月。 对,她猛然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由此可见,秦邵臻因此生她的气也是合情合理。 茫茫然地看着一地的尸体,脑中疯缠的疑问此时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跌跌撞撞延着狭长的通道走着,一边走一边沿路雕刻下记号,所过之处全是尸体,她不识路,只是本能地朝着自已没有做过标识的通道走,一个时辰后,竟然冲出了秘道。 刺目的阳光照得她眼前一阵阵金光,忙闭上双眼,气喘息息地盘膝坐下。 待体力稍许恢复后,便站起来看着四面的环山,这里虽然她不曾来过,但远处的山边那一棵棵熟悉的枫树林,她知道,这里应是广阳镇。 她想找一个活人来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目光过处,全是尸体,一片血红在刺痛的眼睛里尽开,似乎要把这片郁绿的林子也染红,她疯了似地发足一路循着往山下跑。 “有人么?有没有人......”她不敢再用第六感觉去感应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得边喊边叫,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精疲力尽时跌倒,又撑着一股意念爬起...... 突然,脚步一滞,猛然回头,疯了似地往尸体堆中翻找着,一连看了几百具尸体后,崩紧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地松动,眼泪终于控不住地流下! 她方才心智太乱,居然没注意到,所有她查阅过的尸体当中,并没有顾城风的影卫,只是一些普通的将士。 顾城风一定是安全的! 既然这里没人,顾城风的影卫肯定护着顾城风穿过秘道,或许此刻已经到了通州城! 他一定去找她了,一定是的! 心念间,她急急抽身往岩洞中跑去。 这一次她按着标记往前走,一路上还刻意捡起尸体上遗留下的那些火炬、干粮和水。 一路上她注意到有不少的地方有爆破过的痕迹,在叉道口时,她捡到一个未曾引爆成功的火琉弹。 火药在这个时空虽然已出现,但火琉弹却极为罕见,因为体积小,威力却不小,于这个时空的制作水平来说,用大量的火药制造火琉弹,成功制造出的却很少。 顾城风的身边,也只有叶明飞、戴少铭和梧晴雪才拥有。 而大魏国虽有炸药,但大魏不具有火琉弹的制作工艺,所以,贺锦年更加确定,顾城风一定来过这里。 “阿锦,阿锦你在哪里!”远处隐隐约约传出秦邵臻异常憔虑的呼唤。 贺锦年心倏地一跳,本能地大声回应,“阿臻,我在这里!” 不知为何,听到秦邵臻的声音开始,她的心就开始慌乱,期待中却挟着模模糊糊的排斥情绪,她踉跄地后退一步,却被身后的尸体绊了一肢,滑坐在地。 她摇了摇首,试图想理清这种矛盾的情绪时,脑子里便不由自主是晃过彼时两人在大魏相守的片断。 她执笔描绘丹青,想把申钥儿的模样画下来给他看,可惜那拙劣的画技只换得秦邵臻哈哈大笑。 但他还是慎重地收下,眸中笑意连连,“好,待我回大魏后,去你府上求娶你的八妹,这一幅画就当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如何?” “这哪能做信物呀,我会送你更好的......”她含羞抢回画,瞄了一眼画上那丑得象二丫的女子,撕个粉碎。 后来,她送给他两枚锗石磨成的对戒,在指环内雕着“臻”和“钥”和名字的首拼:Z&Y 贺锦年的混沌的思绪尚未理出一丝的脉络,秦邵臻已从另一个秘道口拐了过来。 “阿锦!”他见她坐靠在石壁上,眸光闪过钝痛,飞快地到她的身边,俯身从满地的血污中将也抱起,急急地检查她的伤势,一丝怒气便这样从满腔心疼和慌乱里剥离而出,“伤到哪?谁让你乱跑出来?”好不容易甩开顾城风和影卫的追踪,回到密室中,却发现密室的门大开,莲灯已灭,里面空无一人。 “阿臻......我......”她象个十字路口中徘徊的孩子,迷茫地睁着双眼,声音飘渺,“阿臻,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是阿臻啊,可是我,我好象并不愿意靠近你......”心头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拉扯,时而想狠狠推开他,时而又想扑进他的怀中...... 秦邵臻心口微微一震,不安的情绪悄然翻卷于胸,他不知道东阁的术法是否成功,唯一确定的是一定有所影响,因为贺锦年唤他为“阿臻”而不是“皇上”或是“秦邵臻” 他紧了紧双臂,将她搂进胸口,“阿锦,先别想这么多,我们快离开这里,这个洞的结构被破坏了,恐怕撑不住,一旦坍塌,我怕外面的海水会灌进来。” 贺锦年意图推开他,虽未成功,但两人的距离还是被稍稍拉远,她伸出手,指间轻轻触在他的耳后轮廓,在他的发际线处摸索着,“你是阿臻,没有易容过的痕迹。可为什么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能你是太累了,别想太多,我们快离开,等出这秘道,你想怎么查验,我都随你!”他站起身,将她横抱在胸前。 贺锦年轻轻蹙了眉峰,心间掠过一丝厌憎,双手抓住秦邵臻的双臂挣扎着,语声显得很坚持,“阿臻,放我下来,我自已能走!” 他没有错过她眉间的一丝厌憎,倏地点了她的睡穴,贺锦年原本就疲累不堪,根本不及提防就睡了过去。 秦邵臻将她的头紧紧摁进自已的胸口,鼻尖酸涩到绞疼,却依然轻轻一笑,语声带着彼时的亲密,“还是我抱你,你饿了几天了,走不快,我们得尽快离开!”秦邵臻强自营造着温馨的气氛,语气却已见艰涩,他心底既失望又痛苦,东阁的术法并未达到预期的效果,他担心,她的心里尚留着顾城风的影子。 贺锦年是被秦邵臻唤醒,因为此时他已走到了秘道最深之处,这里的空气很稀薄,必须保持清醒,控制呼吸。 秦邵臻将怀里的羊皮袋递给贺锦年,微微扬了扬眉毛,做了个口型。 两人一起长大,五年相伴,早已熟悉对方的每一个暗示。 贺锦年看着他眉目间的凝聚的宠爱和担忧,笑在唇边绽开,她接过羊皮袋,拧开口,小口地饮一口,是甜甜的蜂蜜水。 她将羊皮袋口放到他的唇边,秦邵臻心中一跳,思忖间便捕捉到了某种信息,原来东阁的术法并非失败,而是时辰未到。 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贺锦年将会遗失越来越多的记忆,最后,仅仅遗留关于申钥儿的那部份记忆。 思及时,秦邵臻凤眸霎时如凤凰潋艳,便是张了口,也忘了啜上一口,嘴角含着近乎痴傻的笑,就这样呆呆怔怔地看着她。 “喝呀......呆子,光看我干什么?”她的声音很小,戏谑中带着欢喜,这样的别后重逢,象是盼了千年万年一般,虽然脑中似乎缠绕着好多好多未解之谜,可又似乎那些问题越来越淡,变得不值一提。 “阿锦,我......只是很喜欢看你!等我们回到汴城就大婚!”他双将她抱高一些,手心有力的托着她的臀部,让她的头可以舒服地靠在他的肩口上。 “嗯,好!”她有些难受地喘了一口气,因为开口说话,让她感到胸口窒息感更严重。 “别担心,攀上这一段石壁,就好了!”秦邵臻将她放下,在她的身前俯下身,“来,我背你上去!” 贺锦年抬首看看约十丈高的落差,淡淡一笑,“这点高度还是难不倒我,我自已来!”说完,气沉丹田,双足狠狠一蹬 贺锦年呆呆地仰着头,微微颤粟着,她居然只跃了不到半丈高就落了下来,她咬了咬牙,左手迅速搭上右手的脉门,双眼盯着秦邵到,黑暗里,越发见那双眸子亮得赫人。 秦邵臻知道发生什么事,可他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良久,贺锦年轻轻放开自已的手,却手双十指相扣,自虐般的绞着,指节泛着青白,指尖却红得要滴出鲜血,拧着......拧着 左手指尖的伤创处终于开裂,鲜红的血冒了出来..... 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转首朝着秦邵臻,笑了笑,声音哑得厉害,“我内力不及原来的十分之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居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脑子里象转马灯......”她倏地抱住头,痛苦地呻吟一声,“我觉得自已象一个沙漏,很多东西在流失,我抓不住!” “阿锦,你不要害怕,你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哪怕你忘记一切,你还有我!”他蹲下身,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而后,蹲在她的身前,弯下整个身躯,“阿锦,你上来!” 贺锦年亦不愿在去纠缠这些潜在的情绪,稀薄的空气加上情绪的波动让她的脑子显得更加混沌,她双臂本能地绕过他的颈项,如猫般团了团身子,象年幼时两人相伴一样,她将脸紧紧埋在他的后背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声,混混沌沌的思绪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 秦邵臻背着她,站直后,一跃而至三丈高,右脚踩在石壁上凸出来的一块岩石,借力一蹬,成功跃上一段,又连着借力几块凸起的石块后,成功跃上。 秦邵臻背着贺锦年开始加快速度,一刻钟后,空气浓度变得和地面上差不多。 突然,贺锦年撑起身子,扯了扯秦邵臻的袖襟,“你听,有鱼儿跃水的声音。” 秦邵臻一惊,当初开发这条秘道时,为了保持礁石不会被破坏太历害,他们放弃了地面上方的探掘,而是朝着水面下岩洞中探去,因为下面天然的通道极多,四通八达,只要稍炸开几个阻隔,就能形成一条天然的秘道。 但最深的地方是延伸至龙淹潭的底部,所以,秘道中的开挖时,最担心的就是暗礁内部蛀空大了,将无法承受海水的压力,最脆弱的地方将会产生缝隙,海水开始一点一点地流进,最后到了一定的程度后,整个暗礁会坍塌。 两人皆在极力分辩那细小的声音时,贺锦年听到一声呼唤,“锦儿......”没有素日的呼唤她时的温润轻软,象是一种忍耐,强抑得连尾音都发了颤。 那是顾城风的声音,贺锦年的神智骤然清明,激喜穿过心田,她抬起头,越过秦邵臻的肩,看到立在另一个弯道口的顾城风,白衣胜雪,一双妖娆的桃花眸媚得竟泌出一种毒来! 亲们,看看修的,感觉如何,期待评论。 正文 132 连着他的心,葬身海底 章节名:132 连着他的心,葬身海底 雪白的袖襟下,顾城风紧紧攥着双拳,力道之大,指尖狠狠挤进掌心,她乍然看到他时,眼神中分明带着惊喜,那说明,她并没有元神归位,变成了申钥儿,她依然是他的贺锦年,她的记忆中有他! 可究竟为什么,她没有忘记他,却心甘情愿地与秦邵臻如此亲密? 秦邵臻缓缓抬首,唇角划过优美的弧线,语声带着从未有过的自信,“顾城风,你大张旗鼓收纳三千男宠,不去好好宠幸,倒有闲情来这?” 那日东阁施术清除贺锦年的记忆正当关健之时,顾城风带着精锐的影卫找到了他们,原本纵横交错的秘道可以阻止顾城风等人前行的速度,没想到,顾城风根本没有给他们任何拖延时间的机会,直接炸死那些阻挡他们去路的大魏帝王贴身近侍。 秦邵臻万不得已,只能仓促将沉睡的贺锦年从谷口中抱到封闭的密室,东阁在相临的密室接着做法。 他离去时点上了一盏莲灯,东阁曾经说过,那些莲灯有护魂的作用。 他关闭了密道,并清除一切痕迹,让一群近身侍卫带着装扮成贺锦年的田敏丽,而他抱着申钥儿的身体,利用对秘道的熟悉,带着顾城风一行人兜圈。 不过,顾城风比他想象得聪明,这么快就绕回这里。 顾城风没有理会秦邵臻的讥讽,他款款向她走来,在岐岖不平的岩石路面上,神情却象王者褪尽红尘,自混沌中朝她走去。 火光下,那一张风花无双的脸如出水荷花一般的白。 “锦儿,过来!”他朝她伸出手,骨骼修长,掌心朝上,指尖微微弯,声音如信徒般带着虔诚,却又挟杂着恐慌。 不过与她相别二十几天,竟如隔世。 自他与叶明飞、戴少铭等人发现秘道后,他已然顾不得时局,带着叶明飞朝着大魏方向的秘道潜进。 无需多作准备,他的近身影卫身上和马上都备着野外恶劣环境生存的必备品,如干粮、水、火炬、火琉弹,绞锁以及药品等物。 叶明飞最擅长的就是跟踪,他懂得如何精确地找出人活动过的痕迹,既使这些人工开凿过的痕迹被人破坏或是刻意抹去,都难逃叶明飞的法眼。 但既使是如此,他和叶明飞一行人还是被困在秘道中整整两天。 到了第三天,终于有所突破。 他们在岩石壁上发现了一些带着箭头的标记,叶明飞根据标记指引,走了两圈后,回禀帝王,有人比他们更早一步发现这个秘洞,此人似乎担心迷路,所以在岩石壁上刻下箭号,可依这箭号,此人走过的路线显得毫无章法,显然是个严重的路痴,叶明飞猜测,这个人一定是贺锦年。 果然,上天不负所望,他终于找到了她。 洞中没有光明,火炬带来的光只能照亮前方三步之距,可顾城风依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如此刺眼不,是刺心! 倏地,顾城风脑子里晃过姚九落那满是苦寂和嘲讽的眼眸,同时,那带关尖锐的控诉亦在他的耳畔响起: “阿九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里面有一术法,可让人的灵魂飘过千山万水,皇上可有勇气看看你的心上人此时正在干什么?” 是!他不敢,所以,当时他强给自已赋上相互信任的冠冕,他推拒了姚九落的“好意”! “皇上,阿九大胆猜测,其实四年前,您找到东阁,是想借东阁之手让贺锦年元神归位。可后来,为什么申钥儿还不曾醒过来,阿九再大胆猜测,一定是钥儿不肯吧。她知道自已被田敏丽所害,一定恨透了申家,所以,她宁舍了申钥儿的肉身,也不肯回归……女儿之身伴驾!” 是!若她肯元神归位,他和她何苦受四年的禁忌之苦,他成了专宠男色的帝王,他背了luan童之身! “所以,无论皇上如何逃避,皇上您都不能抹掉一个事实,那就是申钥儿无论是生或是长眠不醒,她只属于秦邵臻。” “皇上,您千辛万苦将申钥儿从大魏带到苍月,燕京城门,不惜让苍月的百官跪在一个大魏的护卫足下,更不惜与顾城亦撕了伪装,你得到的也不过是贺锦年!” 是!只要是她心之所愿,贺锦年也好,申钥儿也罢,他爱的是那个灵魂,无关性别,无关皮囊! 可如今,眼睛所见的,只怕连贺锦年也未必属于他! 顾城风手抖心颤了,从苍月南下之前,姚九落那语伐如诛时的神态竟在他脑中活了过来,什么时候,姚九落的话竟魔怔般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头,以至,今日见到时,他竟脆弱得连上前分开他们的力气也没有。 他如珍似宝守护了四年的人不过相别二十几天,就会蜷缩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周身萦溢着幸福的甜蜜。 他们在一起几天了? “阿臻,让我下来!”贺锦年双手撑着秦邵臻的后背跳了下来,她略为失怔地望着顾城风那洁白的手,心里挣扎起来,想伸出手,却又感到万分彷皇,她感到无从应对这种情况,在潜意识中,她感到他应该生气,她做了背弃之事,她不应和秦邵臻如此亲密,但记忆又告诉她,她和秦邵臻早有了婚约,他背着她无丝毫不妥。 可顾城风又是什么人?为什么乍见到他,她竟感到心花怒放,象是盼了极久的那种相遇。 搜寻记忆,她和顾城风之间似乎一直君子之交淡如水! 不,甚至连君子之交也谈不上,她一直在利用他,将顾城风当成一块跳板,助秦邵臻成功回到大魏。 贺锦年刚得出这样的答案时,突然心口一绞,象是有一只手突然穿透她的胸腔,直接抓住她的心脏拧碎! 疼得她一下就佝偻在地,膝盖撞上岩石地上尖锐的石头,也不知是心疼还是腿疼,她难受地呻吟一声,脑子里猛然被灌进一些破碎的画面,画面很模糊,但声音却清楚地仿佛在她的耳膜边细语 狂风暴雨中,一个衣袍凌乱的男子将一个少年抱进怀中,“锦儿,我们不做了……” 水气氤氲,从男子那一双桃花眸的泉眼里细细涌出! “不许后悔,既使你和我一样害怕……”少年仰起头,眸光浮起水汽,挑起眉尖,瞳仁中浅蕴着顽皮的笑意,象个雨中小妖重重地甩了一下头,湿发飞动,雨珠在发间飞舞,俯身时,将他从地面上拉起,在他的耳畔一字一句地落下,“城风……仪式仅是开启我们一生爱恋的门……从此后,不论是生、是死、是分离、甚至是宿怨,也不能叫我们心灵分开……你记住,这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看不清男子的脸,但那一双泌水的桃花眸,却看得清清楚楚。 而记忆中,那男子唤那少年为“锦儿”! 少年唤那男子为“城风”! 贺锦年重重地摇了摇首,好乱!她乱! “锦儿!” “阿锦!” 两个男子几乎同时跪在她的身边,一人一边扶起她,甚至两个人的手也同时抚向她的膝盖,异口同声: 一个道:“锦儿,是不是碰到膝盖了,让我瞧瞧!” 另一个:“阿锦,疼不疼!” 听到顾城风唤她为“锦儿”,贺锦年嘤嘤抽气,明明如此之痛,嘴角却上弯,没有理会蹲在她身前的秦邵臻,而是缓缓地转首,定定地看着身侧的顾城风,眼角一滴眼泪无声地流下。 她的灵魂在告诉她,顾城风一定是她生命中不可承受的重要。 贺锦年此时看向他的眷恋眸光,就像轻水暖流一点点渗进了顾城风的肺腑,填积了几天几夜的阴霾被冲刷了一干二净! 顾城风伸出一指轻轻地触碰了她一下,极怕惊碎了一场美梦般,直到确定眼前真是她时,千言万语、百种情绪,最后都化作了最为平静淡然的一句话,“你平安就好!” “城风……”她痴了般唤了一句,脑中依然空白一片。 他拇指黏去她脸上的泪汁,一双桃花眸紧紧地盯迫着贺锦年,嘴角的笑意加深,带着微微的斥责,“怎么才分开二十多天,就跟孩子一样,站也站不稳,给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很疼!” 秦邵臻冷笑一声。 “不疼!”贺锦年羞红了脸,被人当成一个孩子般来宠,她并不是很习惯。她想自已撑着站起身,却发现自已的手臂被两个男子各抓一边。 她挣了挣,可秦邵臻和顾城风两人皆无意放开,大有拨河的气势。 贺锦年咬了咬下唇,左右看着两个人。 最后,顾城风先松了手,脱下外袍,平铺于岩石上,眸光带着冷漠地扫了秦邵臻一眼,低声对贺锦年柔声道,“来,让我看看,好象右膝盖伤得不轻!” 秦邵臻只能松开,马上从怀里掏出金创药,而贺锦年也不矫情,自行卷起右腿的亵裤,果然,尖锐的岩石已嗑破膝盖表皮的皮肤,鲜血延着白皙的小腿流下。 秦邵臻刚打开金创药,顾城风已从瓷瓶中倒出一颗雪莲丹,两指轻轻一揉,便将它揉成细粉,将粉末轻洒在贺锦年的膝盖之上,俯下脸,轻轻吹了一口气,抬首时,眉眼含笑,“不疼了?” “不疼了,这药真香!”贺锦年失笑,顾城风的动作好幼稚呀,可为什么,她竟这般喜欢! 秦邵臻紧紧攥着金创药,心里就像压着一片沉重乌云,只觉得透不过气来。 他身上所携的自然是大魏珍品,但比起顾城风的莲丹却不知逊色了多少。他质于苍月十年,后来每每中毒皆平安渡过,也是亏得申钥儿从顾城风的手里骗了一瓶的莲丹。 顾城风处理完贺锦年膝盖上的伤,又帮她包扎左手指尖的剑伤。之后,扶她站起来,淡淡一笑,“锦儿,随我回苍月!” “阿锦凭什么和你回去?你那苍月皇宫还有阿锦立足之地!”秦邵臻冷冷而笑,眸光如剑之刃,“别忘了你的市井艺妓和三千男宠!” “住口!”贺锦年听到三千男宠时,猛地推开秦邵臻,心口的绞痛更盛,模糊的记忆开始凌虐着她的大脑神经,她闭了闭双眼,欲图摆脱这种时不时侵袭的痛苦,睁开眼时,却力不从心,皓眸从内到外的一片苦痛之色氤氲弥漫,黑白分明的瞳仁就象一泓沉沉浮浮地旋窝。 秦邵臻想不到贺锦年会如此待他,又是在顾城风的面前。心中怒意更盛,眸中一厉,满脸阴郁,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比愤怒更加可怕、更加阴鸷的情绪,近乎咬牙切齿想质问贺锦年一句,似乎又顾忌着什么,又生生地忍下。 他转开眼,不愿再去看眼前两人的浓情蜜意,他笃信,这一切只是暂时的。 顾城风看着她苦苦思索的模样,原本不想当着外人说这些,也不得不解释,“锦儿,这是误会,你跟我回去,我自是会好好跟你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邵臻冷笑一声,蓦地转回首,盯着顾城风,神情鄙夷,“误会?全天下的人皆知,你从燕南城认识一个叫傅青的市井艺妓,当夜就带回苍月皇宫,从此三千宠爱于一身!” “秦邵臻,你质于苍月十年,无人授于你君臣之礼,朕暂且不予计较,但朕与锦儿之事,与你无关!”顾城风精致的容颜上泛着淡漠之光,但神情依然不见怒色,他向来冷情冷性,便是对身边的人也极少给予颜色,何况是秦邵臻,在他的眼里,只怕连赏一个正眼也高看了他。 大魏与苍月虽然两国已趋近交恶,但两国皆未出文书公告天下,大魏目前依然算是苍月的附属之国。 秦邵臻虽然登基为帝,但在顾城风面前还是个臣子的身份! 可如今的秦邵臻哪肯再卖这份帐,他甚至明明知道顾城风的所谓三千男宠和突然败坏的声名全是拜东阁所赐。 甚至在苍月民间突然多出的那些长相与贺锦年极为相似的女子,也有一部份是他的人。 他原本想借用那些急于讨好顾城风的朝臣之手,将这些女子送到顾城风的身边作为细作,可惜都不成功。 如今,三人狭路相逢,他又怎肯失去狠狠将顾城风踩在脚底的机会? 他是如此憎恨眼前帝王,十年前就开始觑觎申钥儿,五年前公然夺爱,偏生又是以守护者的身份将申钥儿出现在燕京城门,让世人皆嘲笑,他身为主子不能力护自已的护卫,还要瞻仰高贵的景王殿下千里救佳人。 而今日,既使是在这样污血满地的秘洞中,他一身的衣袍依然洁白如雪,如九天净莲。 “朕确实质于苍月十年,但朕感恩无限,因为朕有幸和阿锦一起长大,虽说苍月不肯为质子安排授业夫子,但算来阿锦也算是朕半个授业恩师,这份情谊也算是拜苍月所赐,因此”秦邵臻见顾城风桃花眸暗炙危险一闪而过,脸上讽意更盛,“阿锦的事又怎么与朕无关?何况,阿锦已答应随朕回大魏,朕将以大魏的帝王之荣誉待她!”秦邵臻说完,猛地扯了贺锦年的一只手臂狠狠地拉向自已,强行将她纳入自已的怀中。 顾城风原本想阻止,却感受到贺锦年手臂被两方力量拉扯的疼痛,本能地松开手,他看到贺锦年眸中空茫一切,似乎对他和秦邵臻两人的争执毫无所觉,心中诧异。 秦邵臻见怀中的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任由着他抱着,脸上诡异一笑,“顾城风,若说起身份,你和她君不君,臣不臣。你除了给她一个世人唾泣的名声外,你还给过她什么?你叫她跟你回去,你想要什么?你要得起么?你后宫光三千个男宠就够你雨露均沾。” “大胆!”顾城风头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绝美的脸倏得变得扭曲,饶是一生,他从未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何况又是在贺锦年的面前。 话音未落,白衣猎猎鼓动,袖袍受风势向后飞扬,双掌挥出,人已欺身将秦邵臻和贺锦年分开,一手搂过贺锦年用内力将她送至岩壁的一个角落,同时,一掌劈向秦邵臻,掌风过处,冷冽如霜。 秦邵臻大骇,在如此短的距离合身扑来,生杀之气却如此凌厉,可想而知顾城风的内力修为已到了无法预测的层度,难怪,他敢独自留在此,难怪,他从未曾见他身上携带任何的兵器。 两人已纠缠一处,秦邵臻挥动长剑,数十招后,却依然被顾城风逼得步步后退。 兵刃击在岩石上,击出一道道火光,刺耳之声将贺锦年神智从茫然中再一次拉回,她心中疑惑眼前的突发局面,看到秦邵臻被步步紧逼,她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咽喉之处。 同时,她惊骇地发现,凡顾城风掌风过处,岩壁皆缓缓地龟裂开来,这样的武功,莫说是一个秦邵臻,就是两个秦邵臻联手也未必是顾城风的对手。 一个帝王,武学上有这样登峰造极的修为,若非是她亲见,她连想也未敢想。 终于,秦邵臻被顾城风掌风逼到岩洞的一处死角。 贺锦年耳畔传来阵阵岩石的碎裂声,在这个幽闭的空间尤其让人恐慌,当石室顶端的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从裂开的壁面掉落下来时,突来的心悸狠狠的抽动着她的神经,“不,住手,别打了,都停手。”贺锦年撕喊一声,心里倏然觉得恐惧到极致,本能地拨足冲向二人。 又是一声巨响,顾城风的掌力已击在岩壁上,秦邵臻虽躲过,但耳际还是轰鸣不绝。 “阿锦……”秦邵臻突然手一松,剑掉落在地,双眸惊骇地穿过顾城风,落在他的身后,目眦欲裂地看着,“阿锦,小心……” 顾城风蓦然回首,倒吸一口冷气,瞬时眸光幽暗如黑洞要将一切吸食噬净。 在贺锦年的身后,不知何时,岩壁上方已开了个大口,海水象恶魔一般汹涌而进,如挟带着地狱之门,要将她吞噬开来。 贺锦年被二人的眼神震住,预感到身后危险时,人已被狂涛卷起,天旋地转,身若一叶浮萍,被急流很快地吞噬,冲向不知何方。 几乎是同时,一黑一白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进水流,扑向贺锦年。 秦邵臻足下刚好触到一块突起的石头,提气,狠狠一蹬,身体急速向前冲去,千钧一发时,抱住了她。 贺锦年想提起丹田之气稳住身子,却发现体内已无丝毫的内力,而瞬间倾倒下来的水流直接从她的鼻子内灌进肺部,瞬时便窒息过去。 秦邵臻将她紧紧护在怀中,托着她的下颌,将口中的空气轻轻地渡进她的口中。 直至怀中的人轻轻咳了一声后,秦邵臻方恋恋不舍了移了唇。 贺锦年睁开双眼,只觉自已好象天地间的一片树叶随着洪荒而湮没,水流挟着她的秦邵臻快速向前,顺着狭长的水道急速推进。 但她知道,前方等待她和他的不是一片宁静的海域,而是令人生畏的龙淹潭。 传说中,便是一头牛掉进龙淹潭也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是不是她的生命又要终结于此了? “别怕,有我在!”秦邵臻瞧出她眼中闪过的一丝恐惧。 二人被急流冲刷着,秦邵臻一手护着她,一手想攀上岩壁,爬到高处,无耐四周的岩壁过于光滑,而千不该万不该,他方才一时慌乱把剑扔了。 这道水流是从下把他们往上冲,他知道,这道水流最后会把他和贺锦年冲向悬崖中央的秘道入口处。 崖底的情形他知道,礁石林立,险象万生。 他或许能抗得住,但贺锦年不行,她的内力已俱失,既使是他拼尽全力护住,但也不能保证她不被礁岩所伤。 水流到后面越来越急,最后将他冲出岩洞时,两人如空中抛物一般被甩出,那一瞬,他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将她的头紧紧护在胸前,轻声道:“阿锦,别怕……”空中一个翻转,让自已背朝下,准备去迎接惊涛骇浪 泪水一下就从她的眼角滑落,她抱住他的腰,脑中划过一个接一个的画面,全是她和秦邵臻相护相携手面对重重危难的记忆。 几乎是同时,顾城风亦到了岩洞口,手中的剑狠狠一刺,没入岩中,口中大喊一声,“锦儿……”同时,挥出腰带,缠住了贺锦年的左脚,狠狠一带,将二人就势拉住。 但一条腰带如何能禁得住两人的体重,何况,倾泄而下的水流更加重了一条缎带的负荷,很快,中间最脆弱的一处已开裂。 秦邵臻甚至来不及叮嘱一句,只深深看了顾城风一眼,掌力一托,将怀中的人向顾城风抛去,而他,以更快的下坠,掉入深不见底的深崖。 那一瞬,天地仿佛停滞不前,穿过迷漫的水雾,她仿佛看到他的笑。 可他的眼里分明是迷漫着伤悲,那眸光潋潋焦聚在她的脸上,带着死亡前的道别! 电光闪烁间,顾城风双足缠上没入岩壁的剑柄,人俯身朝下,一手捉住了她的右手。 “锦儿,来,另一手给我。锦儿,快,快把手给我。”水流急剧地冲刷着两人,他怕那把剑亦撑不住两人的体重断开,他一手撑住岩壁的一方,一手紧紧地捉住她的手,他不停地焦急地唤着她。 终于,他将她的神思唤回,可是,他的心骤然被她眸中的死绝捅了一刀,姚九落的话再一次浮上心头……果然,她开始挣开他的手,甚至,另一只手去扳着他的手指。 “景王殿下……”她轻轻摇首,没有看顾城风,此时她眼中已看不到任何东西,她的思想尚停留她与秦邵臻一同相守在苍月皇宫的那五年岁月。 如果秦邵臻死去了,她不知道她辛辛苦苦苦为他筹谋的大魏江山还有何意义。 现在,她心中只有一个目标上穷碧落,下至黄泉! 可是,她的手被什么缠住了?她机械地,一根一根地扳开顾城风的手指,她要挣开那束缚,去找秦邵臻…… 顾城风突然无声而冷酷的笑了,那么自嘲且自鄙,姚九落的话终于应验了! 他甚至没有去分析她一声不同寻常的呼唤“景王殿下”! 他不知道,此时,她已不再拥有贺锦年的记忆 在她去扳他手上最后一道能控得住她体重的力量时,他骤然松开,看着她如狂风暴雨中的落叶飘零而下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知道有些东西终于被他割舍了,连着他的心,血肉磨糊的从胸腔挖出,从此随她葬身海底 重要!重要!!老读者请注意了,此文已经过大修,请从本文《111章:百年孤独只为你》开始看,这样,新的一章的情节就能连下去!修文主要是考虑到之前的描写太过玄幻,尤其是玄幻的力量一旦带入战争,这样的情节已有些变成玄幻文了,所以,月才进行大修。 重修后,情节改变,但大纲不改,依旧按一开始的文案写下去。放心,女主的失忆不会很久,他与男主之间也不会有误会。 正文 133 龙颜变,尸横遍野 章节名:133 龙颜变,尸横遍野 叶明飞从崖顶攀沿而下时,终于找到顾城风。 帝王顾城风如一只白鹰稳稳站立在剑柄之上,他全身湿透,衣袍紧贴于身。乌发散落,不停要滴着水珠,全身上下泛着极致的冷漠气息,他脸色苍白如鬼,一缕鲜红的艳色从嘴角蜿蜒而下,却找不出丝毫的缺陷和狼狈。 叶明飞心知不妙,借着绳索的力道轻轻一晃,停在了顾城风的身侧,谨声道,“皇上,大魏宗政博义已领三万精兵向这里逼近,皇上,请您先速离!” 帝王依旧一语不发。 叶明飞将绞绳呈上,“待属下去寻找贺五公子。” 两日前,他与顾城风各自追捕秦邵臻等人,他们不熟悉秘道,加上贺锦年在秘道里留下乱七八糟的箭号,加大了他们寻找的难度。 他花了两天两夜追踪至悬崖处的秘道口,借用绞锁登上去后,发现了雪箭。 他骑上雪箭,没有控制方向,任由雪箭带路,竟被一路带至一个陌生的行苑,叶明飞悄然潜入,却意外发现这个坐落在如此偏僻的行苑就是秦邵臻的落脚之处,里面的宫人竟然皆是苍月质子行苑里的人。 直觉让他再一次去悬崖那寻找线索,方找到了顾城风。 “不必了!”顾城风晃了晃身子,眸光微颤,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淘天的巨浪,闭上闭眼睛,再睁开时,眸中光华全褪如死水 他一手抓过绞绳,足下轻轻一点,身如巨龙,直冲云宵。 身后,叶明飞张口结舌地看着 此时,正值黄昏时分,一道残阳沉浮在海天交际处,浪涛中,白色的泡沫击碎霞光残红,数百只水鸟停泊在礁石之上,叽叽喳喳叫唤个不停。 站在悬崖上的雪箭一看到顾城风,霎时欢腾地跑了过去,象只大狗般拼命摇着尾巴,原本是一身通体雪白的毛,因被贺锦年染得黑一块,黄一块的,加上全身湿透,长毛凌乱,脏得象刚刚从阴沟里爬出来。 悬崖之边,六个紫衣人见到顾城风出现,齐齐迎身跪下,为首一人开口道:“皇上,属下等人是先祖皇帝坐下的龙卫后人,奉先祖皇帝遗旨,特来接皇上到回音亭,请皇上移驾!” “先祖皇帝?”顾城风冷嘲一笑,“死了百年的人,还想号令苍月?” 紫衣龙卫交汇眼神后,为首的又开口,“皇上,先祖皇帝的遗诏,务必将您接回,属下等人冒犯了!”六个紫衣龙卫上前一步,呈弧形状将顾城风的路堵住。 叶明飞此时亦攀上了悬崖,见状,立喝,“大胆!竟敢冒犯圣驾!” “明飞,你留在大魏寻找晴雪的下落!”顾城风视若无睹,直接越过他们,阔步离去。 身后,六个紫衣人齐声规劝,“皇上,请皇上别为难属下等人!” 顾城风蓦然转身,俊美无铸的脸在风中清晰深邃,他极其阴魅地一笑,满腹嘲讽,“怎么?想动手,就凭你们?” “属下不敢!”六位紫衣龙卫凭着顾城风不借任何工具就能飞身上来的身手就知道,顾城风已发现顾奕琛手札中的秘密,并已按其中的札记上的记载修习武功,在苍月大陆上,如今已无人能困得住他。 “不敢就给朕滚!”顾城风已无奈性,话音一落,手中的掌风澎湃地朝六人身上袭去。 六人一惊,身形急速掠向后方,避过一击,但方才他们所立之处的岩石上,马上呈放射状的开裂! “请皇上饶罪了这些奴才的性命,这些龙卫皆是侍奉先祖皇帝的龙卫后人,他们从出生开始,就禀承先祖的遗训留守川西云诏县。如今来到这里,也是奉先祖皇帝的遗诏,前来接皇上回音亭!”一个灰袍的老者缓缓而至,双足如在水波中轻点,不过是一眨眼间,就衣袂飘飘地立在帝王的身前。 叶明飞大吃一惊,失声唤,“爹,您……” 眼前赫然是顾城风的武学授业启萌师父叶渊。 十年未见,叶渊的面容未有大的变化,以致,叶明飞一眼就认出。 当年顾城亦在皇上掀起血雨腥风,他明明亲眼见到父亲死于顾城亦爪牙的刀下。 叶渊微微朝着叶明飞一颔首,神情并无惊诧,甚至也没有父子分别多年后,相见时的情绪波荡,他的神情平淡得如同遁世之僧侣,“飞儿退下,为父有些话要对皇上说!” 叶明飞犹豫了一下,见顾城风眉目毫无所动,便端立不动,依然伫守在顾城风的身前一臂之距,立守护之位,其意是只听顾城风一人的号令。 顾城风双目微沉,寒芒乍现,冷笑,“不愧是朕的师父,在朕最难的时候,乍死背离。难道也是先祖皇帝的授意?” 叶渊双足跪下,朝着顾城风深深一叩首,恭恭敬敬道,“皇上,当年奴才确实身中数刀,只余一丝气息,是被先祖皇帝的龙卫救下。当年先祖皇帝的龙卫一直坐视顾城亦谋反,不曾插手,也是因为当年皇上历练不够无法身受将来的大劫,所以方让皇上自已解决顾城亦!” “皇上当年有能力拨乱反正,今日就有能力渡过劫难!”叶明飞心头怒火簇升,当年一役,顾城风身受重创,两眼曾一度失明。不得已修习了御龙剑气,以致体温相对正常人低了许多,到了冬日尤其畏寒。 而这一切,在先祖皇帝的眼中,不过是一场历练! 而现在,正值苍月和大魏两国交战之际,却让顾城风避世,难道要看着这一片大好河山落入大魏人的手中? 若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父亲,他会以为对方是秦邵臻派来的细作。 顾城风眯着眼笑,“不错,朕不会和你们回去,若朕当真熬不过命运的劫数,凭着百年前的一个死人又如何能逆天改变什么?” “皇上!”叶渊轻叹一句,谨声道,“皇上,先祖皇帝就是因为知道百年后,皇上您有这一劫,所以,在川西回音亭特此设下皇上的僻护之所。只要皇上肯听从先祖皇帝的安排恢复百年的记忆,所有一切的劫难都可迎刃而解。” “恢复记忆……”顾城风的手微微一颤,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贺锦年在挽月小筑下的悬崖边的控诉,控诉中带着一声声的恨,告诉他,百年前的姚迭衣是如何伤心绝望地立下血咒,流尽鲜血,跳下了龙淹潭。 一直以来,这个回忆就像是被诅咒一般印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已是顾奕琛,因为他的脑中没有丝毫百年前的记忆,所以,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已,他就是顾城风,而贺锦年亦不再是姚迭衣! 可若是恢复记忆,那他就不再是纯粹的顾城风,他必须生生承受姚迭衣对他的恨。 “叶渊,顾奕琛死了百年,当真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要让朕恢复记忆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让顾奕琛回来?”顾城风频频冷笑,“原来,百年前的顾奕琛就开始谋算着这一天,所有才在遗旨中留下让庚辰年庚辰月庚辰日庚辰时出生的人继承挽月小筑。” 顾城风言及此,那被压抑在心底的恨意犹如新发的野草,丝丝缕缕从胸口处蔓延开来,冷冷一笑,桃花眸阴沉得仿佛能释放血刃,“可朕不是顾奕琛,朕受母妃十月之肉胎而出世,朕自幼承欢于先皇膝下,被先帝赐于太子之位,而后又从顾城亦手中夺回苍月江山。”顾城风阴鸷的双眼如修罗,紧紧地盯着叶渊,竟生生将那叶渊逼得后退一步。 顾城风却不依不饶,步步紧逼,言辞凿凿,“而顾奕琛却生于百年前的丹东顾氏,后入姚族,为姚迭衣的授业恩师,因顾氏一族被姚族所杀,奋而揭杆,灭了丹东帝国取而代之。朕与顾奕琛不仅隔了百年,还隔了不同的母腹,朕凭何要将顾奕琛的记忆生生植入朕的脑中?以让百年前的顾奕琛复生,而栖息在朕的体内?” 顾城风在一瞬间变得愈加赤红,倘若他的有了顾奕琛的记忆,那他究竟是顾奕琛还是顾城风? 若两者皆是,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和贺锦年之间的四年相伴,也会被顾奕琛所拥有? 不,他不愿,那是属于他和贺锦年之间最珍贵的回忆,他不愿与任何人分享! 叶渊想不到顾城风竟会心生出这一番的想法,可偏偏他对帝王这一见解却无法反驳,只得叹道,“皇上,那是先祖皇帝护幼之心,百年前,先祖皇帝身受石碑附体之苦,又如何会将这样的痛苦转在皇上的身上?先祖皇帝一心只想自已的子孙及后代能幸福!” “当真?”顾城风下巴微微扬起,漂亮的轮廓,微眯的桃花眸柔媚勾勒出惊心动魄的艳丽,“可朕却在顾奕琛的手札中看到,百年前,东阁为了顾龙月,曾恳求顾奕琛将姚迭衣留下的血衣赠于他,可先祖皇帝一口便拒绝。朕不信,当时的顾奕琛不知道,东阁为了这个血衣是和姚族的人做交易,让顾龙月亦随姚清浅避入结界,躲过祭坛的百年诅咒。不过是一件血衣他都舍不得,他对自已的亲儿子尚如此狠心,何况是朕!” 六个紫衣龙卫皆失怔地看着见帝王唇边浅笑如同轻盈翩飘的云絮,明明是谪仙般的男子,此刻却象极了一朵盛开的地狱之花,唇瓣中吐出的全是有毒的汁液。 叶渊沉痛摇首,这是他第一看到如此的顾城风,那记忆中的少年,冷情冷性,极少笑,更极少露出怒色,可眼前的顾城风,神情近乎巅狂,近乎魔憎,他不知道究竟眼前的帝王遭遇了什么,言辞会变得如此锋利,每一句话皆如双刃,恨不得将宇宙苍穹斩成两瓣! 他再一次跪下,极力用平静之声解释着,“皇上,这是误会,也怪奴才失误,一直未曾将此事真相告诉给皇上。”叶渊自责一句,马又道:“先祖皇帝当年诞下的并非是皇子,而是广平公主,只是当年皇上已经知道东阁迟早会被石碑所控,因此,方将假的皇子尸体交于东阁,让东阁逆天而受天谴!而广平公主,因为是圣女的骨肉,受母腹特殊血液的滋养,出生时很健康。先祖皇帝将公主殿下交给当年身边最信任的贴身龙卫,让他带离燕京。” 叶渊告诉顾城风,东阁并非姚族后人,身上流的不是圣血,所以,他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后,反而易被石碑所控制。 顾奕琛肯定后来也意识到这一点,他担心东阁最终会成为石碑的奴仆,为石碑所用,所以,在东阁尚效忠于顾奕琛时,便巧设下三道天谴的路给东阁走,目的是破东阁身上的术法,让他在百年之内无法为石碑利用! “人算不如天算,他顾奕琛可曾想到,百年后,东阁术法恢复,依然为虎作倡!”顾城风闻言哈哈大笑,虽狂笑,却无限的雍容华贵,“顾奕琛妇人之仁,若是在百年前当机立断杀死东阁,何来今日秦邵臻?他要顾他的主仆情深,遗下百年后患。如今,让朕来收拾这烂摊子,他又凭什么指手划脚!” “就因为皇上知道自已种下后患,所以,方让奴才等人接皇上去川西云诏。先祖皇帝对后代子孙之心,天地可表!包括当年的广平公主,也被先祖皇上保护得滴水不漏!” 叶渊告诉顾城风,真正的广平公主虽然身上流了姚迭衣的血,但她因为是女儿身,所以并不受祭坛的诅咒。 顾奕琛让人将她带离燕京,是担心有一天,他离开时,那些姚族的幸存的长老会找到广平公主,因为她是姚迭衣的女儿,身上流着姚迭衣的血,他担心自已的女儿也有可能步姚迭衣的后尘,成为姚族血祭时的祭品。 在顾奕琛的羽翼下,广平公主虽远离燕京,却平平安安地生活在川西云诏的回音亭。 广平公主身上拥有流着姚迭衣的血,她天生聪慧,且精通周易八卦之术,能预测未来,尤其精通音律,还自创了一套用音律防身的曲谱。 《战城南》就是广平公主所创,梧晴雪就是公主的后人中天赋最高的一个孩子,她会到顾城风的身边,并非巧合,而是广平公主的安排,旨在保护顾城风! “天地可表……哈哈哈!”顾城风蓦然转身,晚霞勾染了他雪白的衣袍,他看着天边的最后一道云霞,那是残阳余下的最后一片火,他直视着,一眨不眨,直到那种光芒几乎蜇伤他的眼睛,方缓缓回身,声音轻却斩钉截铁,“叶渊,永远不要出现在朕的面前!”言毕,一跃飞腾上马,疾驰而去。 叶渊终是一叹,深深一叩首,“老奴遵旨!”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是帝王家。 百年前,姚迭衣立下血咒,虽然这一世,顾城风与贺锦年并未成夫妻之实,但四年相伴,情素深种,如唇齿相依,慢慢地开始触发血咒的启动。 广平公主观测天相,看到紫微帝星的周围已开始隐隐约约被一股阴霾所绕,代表贺锦年的将星更是明灭不定,她感到血咒的魔力已开始渐强,如果再不阻止,只怕两人中必有一伤,可贺锦年身傍如今已有东阁相护,大魏的汴城又有申氏的灵脉,只怕是顾城风将难逃此劫。 因此,广平公主当机立断,派出龙卫,接顾城风去川西回音亭避祸。 没想到,顾城风宁愿身受大劫,也不肯听从广平公主的安排。 叶渊抬首,看着顾城风远去的背影,终是老泪纵横。 叶渊从怀中取出一本黄色的小册,起身交给叶明飞,眉目似乎在一瞬间苍老,声音像是经历过一场浩劫之后的绝望,“飞儿,这是广平公主所编的曲谱,找到晴雪郡主后,交给郡主。皇上心智已损,让郡主学会后,让她每天给皇上弹奏一曲!” 叶明飞心怦怦乱跳,郡主……梧晴雪! 真正顾奕琛的血脉! 通州城门。 大魏和苍月两国交恶,通州是苍月进入大魏必经的咽喉之地,通州城门的防务是大魏防务中的重中之重。 城门紧闭,五根粗重的横杆架在城门上,城门上下左右灯火通明,几千名守城士兵站岗,每次近万名的通州城兵十二时辰轮番在城门四周巡防。 日已落西山,寒风呼啸而过,城门上的士兵突然见到,远处扬起满天尘沙,似有一群奔马速度极快朝着城门疾驰而来。 “快去报告卫将军,有情况!”城门之上互责眺望的士兵马上扬起清亮的啸声。 通州城门守将卫建严闻迅,马上登上城墙之上,命众将严阵以待。 因为对方是从城内向城门逼近,加上近来来城门巡视的将领众多,来人又没有明显的旗帜,卫建严一时辩不清是哪路人马,便做好警戒状态,却不敢命箭手准备。 愈行愈近时,借着几百盏的城门灯笼,卫建严方看清,有几十个黑衣蒙面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白衣锦服男子,虽人数不多,卫建严却觉得枭霸之气生生镇压住城墙四周的几千名的精锐士兵。 而居中的男子,容颜清逸飘洒,一双桃花眸美得几乎令人看呆。 卫建严虽认得来人并非是大魏将领,但瞧对方的气势,也不象是城中的平民百姓,并不敢太嚣张下令他们远离城门,刚想开口问明对方来路时,一名黑衣人已然长喝,“圣驾在此,还不快开城门!” 中气浑厚直透四周,几千人皆感到耳膜鼓鼓回鸣,心头徒升不妙的感觉。 圣驾?卫建严大惊失色,凝眸再次细辩城下之人,虽眼前的男子与大魏帝王皆是人中龙凤,可两人的相貌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若说以前他们不认得圣颜还有可能,可近期,秦邵臻已三次亲自巡城,卫建严是负责通州城门之防的守城之将,如何不认得? 辩清确认后,卫建严勃然大怒,拨剑而出,直接城下白袍男子,“大胆贼人,竟敢冒名吾大魏皇帝陛下,来人,把他们全部拿下!” 黑衣人右手一挥,藏于袖中的暗器挟着凌厉之气直击向卫建严的长剑,卫剑严虎口一疼,虽然剑未被击落,但剑锋已偏。那黑衣人冷笑,“便是你大魏皇帝来了,也在吾皇面前亦单膝称臣,识相的马上开城门,恭迎吾苍月国皇帝之圣驾!” 两国虽交恶,但两国的文书尚未更改,还是依据百年前大魏向苍月称臣,大魏皇觐见苍月皇帝时需以单膝落地为仪。 卫建严震惊,自两国交恶,他们严守城防,从不曾出过一丝的毗露,苍月帝王怎么可能到此?可眼前的白袍男子气势凛冽尊贵,一双罕见的桃花美眸,倒真有可能是传闻中的苍月之尊。 守门的副将方忠勇上前一步,挨近卫建严,眯着双眼,仔细地看了片刻,突然脸色一变,压低声线道,“将军,恐是不假,四年前,景王曾从大魏带走申护卫,借道通州城,末将曾有一面之缘,因此人的眼睛世间罕见,所以,末将牢记!” 苍月和大魏两国既将大战已成事实,卫建严通晓其中厉害,就算真的是顾城风要出城,他们也段不可能开城门放人,眼下的两国局势,若他能拿下顾城风,倒是一大功举,遂低声道,“你马上去通知刺史大人,本将军在此周旋。” 方忠勇得令迅速离去。 卫建严握紧腰中的长剑,冷笑道,“本将军严守通州城,从不曾接过皇上手谕,言及贵国皇上莅临我大魏,你等休得妄言,来人,把他们拿下!” 顾城风冷冷一笑,“就凭你们!”言未毕,如一道白色的流星划过众人的眼前,速度之快,让人甚至以为出了幻觉,只稍一回神,只见顾城风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双臂一展,袖风飘飘,清朗之声扬天响起,“可笑,以为铸高了城墙铁壁就能拦住朕,今日朕就让你们看看,朕是如何贱踏秦邵臻费了三年之久的修筑的城门。” 大魏所有将士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如此高的城墙,顾城风竟能一跃而上,那他岂不是来往自如。 可当他懊悔自已太过大意已来不及,弓箭手尚未准备,几十个黑衣人已甩出数十条带钩的链索飞上城墙,十几个人首尾相呼应,配合默契,不过是眨眼之间,弓箭手已纷纷毙命。 卫建严执剑相迎,而城墙之上的顾城风毫无离去之心,反而一跃回到城内,拨出腰间软剑,飘逸的身子极快地在空中盘旋。 “全部退下”同时,帝王那浅浅的低吟之声在众人的耳畔响起:“圣书万卷任纵横,常觉心源极有灵。狂笑惊散四方客,大怒偏向虎山行。不畏腥风吹血雨,豪歌一曲万里晴,独自遨游何稽首?揭天掀地慰生平!” 那样的恣意狷狂,若天地只余他一人。 大魏的箭弓手已作废,此时尚有几千的精锐士兵,个个心惊胆寒,却不得不执刀冲向顾城风。 四周的影卫知道帝王顾城风要使展出群杀之技,一转身,便腾身退出剑气之外。 顾城风立刻旋身直上,白色的身影掀起一道回旋的力量,气沉丹田,将所有内力注于剑锋之上,一道弧形的剑气挥出时,周围一圈内的大魏士兵瞬时被一缕一缕的剑气所割,残肢断骸辅满了一地…… 顾城风却如九天净莲降落人间般,在空中翩翩然落下,剑气的余韵依然未尽,四周大魏士兵的衣褛片片如茶蘼坠落,污血随着剑气在空中流走,而他一身的白袍竟是不沾一丁点的血滴。 除了顾城风的影卫外,所有的大魏将士直吓得兵刃落地,张着口,瞪视着如此骇人的杀戮。 顾城风并未就此罢休,紧接着,又是腾身跃起,剑锋直指城门,原本制住卫建严的影卫马上弃人,腾身避开,卫建严心知不妙,尚未发声,人头已离身。 顾城风衣袖一甩,凌烈之气挟着卫建严的人头直直插在城门最高之处的旌旗的尖端之上。 紧接着,银辉一转,寒光闪闪,帝王侧首,那一双桃花眸如秋月一样泌着柔润温雅淡淡地看着齐齐后退的大魏将士,下令:“全部杀光!一个不留!” 影卫得令,左右纵杀不断,惨叫哀绝声直透云宵,中间还夹杂着暗器呼啸之声,不过是几盏茶时,尸体已堆满整个城墙。 半个时辰后,通州刺史带着一大队人马奔腾而来时,顾城风的影卫已将横在通州城门的横梁取下,城门大开,帝王跃上白马,决尘而去,身后是尸横遍地…… 正文 134 劫后余生,再生变 章节名:134 劫后余生,再生变 通州城郊外龙淹潭悬崖下。 秦邵臻双足勉强立在岩壁一块秃起的地方,一手攀附在礁石的石缝间,指尖因为太过用力攀附,以及要支撑着两个人的体重,五个手指的指尖已呈青紫之色。 他一手抱着贺锦年,他有些艰难地用脸蹭着将她的脸勾过来,看着她昏厥过去的容颜。 竟似平静象沉睡过去一般,眉眼弯弯舒展开来。 他心里突然痛恨起来:“为什么?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顾城风,又何苦跳下来?” 是想还我一条命?就此与我两讫? 还是,你该死地在那一瞬间把顾城风全忘了,你跳下来,并非是你的选择,而是那该死的法阵? 阿锦,你知道么,我有多恨你,不惜毁了你的一切,可在那一刻,我唯想,只要你好好活着,伴你身边的不是我,又如何?所以,我放了你自由! 他轻抚着她脸上已墨色如画的眉目,那眼睫下的一弧弯翘,浸染着水雾,越发乌亮。 他轻轻一叹,眸光变浅,抿了抿唇,“既然你跳下来,我就当你我缘份已定,就当是前世我倾尽一切换你的重生的结果!” 如此,这一生,我再不会放开你的手,既使你一生痴傻,我亦会为你打造一个水晶宫祠,将你一生放在我的怀里。 你听清楚了么? 心情激荡,被顾城风掌风伤到的内腑翻搅着,一口血喷在了岩石上,他却咬牙低笑,幽冷黑瞳加深,俊秀双唇狠狠朝那方扎去。 至少,现在他还是活着,或许,待他精疲力尽时,他的臂力再也撑不起两人的重量时,他和她,会一起掉入万丈深渊。 但此刻,他只要好好的亲她!爱她!疼她! 也不知道吻了多久,直感到耳畔轰鸣不绝的水流声愈来愈小,秦邵臻方恋恋不舍地移开那一对被吮出嫣色的唇瓣,他抬首一看,脸色一喜,只见透过薄薄的水雾,一丈开外,不到两丈处,那明显秃出来的一块岩石。 如果能攀上那块岩石,那他和贺锦年就不必冒落水的危险。 若是寻常,他独自跃上这快岩石并不难,可现在他一手攀岩,一手要抱着她,恐怕无法顺利攀上这个高度。 思忖间,凤眸一亮,眸光便落在了贺锦年的胸口的衣襟上,因为贺锦年的外袍的绣扣被水流冲脱,衣襟半掀,内袍的面料偏薄,被水浸透后,隐隐显出她胸口出一层厚厚的不透色的布,秦邵臻低低地笑开,“阿锦,想不到今日救你我一命的竟是这物!”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俯下首,便咬开了贺锦年衣襟,果然,里面一条白色的裹胸露了出来…… 秦邵臻圈起右腿,将贺锦年固定在岩壁和自已之间,然后,松开她,单手将她的裹胸解下。 如此高难度的金鸡独立之姿立在悬崖之上,让他分秒必争,根本不敢多看一下贺锦年裹胸那弹跳而出的丰满,唯恐自已稍一分心,便置两人于死地。 他动作极快用右手和牙齿配合将裹巾撕成条状,然后打成死结,连着一条近两丈多长的长绳,最后,他将插在右靴上的短匕首拨出,将一端的长布绳紧紧缠在币柄上,然后,摧发周身的内力,狠狠一掷,锋利的短匕整把没入岩石内。 因为运功,体内热血激荡,又一口腥甜冲出了咽喉,他一笑,咽了下去,同时,一手抱着怀中的人,一手抓着布绳,一跃而上,稳稳站在了那凸起了礁岩之上。 秦邵臻拨出岩石上的匕首,重复几次跳跃后,终于攀上了秘道口,那里的水流已经停止。 他本想一鼓作气跃上悬崖,却因伤重而吐血不止,被逼只能稍作休整。 他将身上的衣袍先脱下,拧干后,铺在地上,将她安置好,方盘腿开始调息,运功疗伤。 一个时辰后 贺锦年是被不断喷薄在她的脸上灼热气息扰得不安,那种潮热炙烈的烫一直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脸上和颈上,她不舒服地蜷了蜷身子,想将自已缩成一团,唇上却微微传来一下刺痛,终于把激醒,睁开眼眸,看到的却是一双如墨染,点着莹莹晶亮满含着笑意的眼,是秦邵臻。 她脑子尚混沌一片,便微微侧开脸,环了一眼四周,终于想起方才她跳下去追随他的那一瞬间,她苦苦一笑,“阿臻,我们这是在地狱么?” 她这一生杀人无数,死了下地狱也不奇怪。 “没下地狱,若论尊卑,阎王老爷见了我还得三叩九拜,他累得慌,不敢收我。”劫后余生,又是与心爱之人独处,多年的夙梦成真,秦邵臻心情好呵呵直笑,抚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口,“我不允许,自然他老人家也不敢轻易收你。”说完,又吃吃地笑开,他性格向来沉稳,但此时,管不住的雀跃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少年的心性。 “那这里是”贺锦年见四周怪石林立的,簇着眉思忖了一下,带着略微迟疑的口吻,“我记得,我们俩好象被水流从一条秘道冲出来……”她侧了侧首,神情好象有些费颈思索的模样。 她环视四周,感到,寒气似乎从四面八方袭来,真有点不象人间,而且,身上又湿又冷,真让人觉得有身在地狱的感觉。 “老地方,我们绕回来了,现在在秘道口。不过,别的路已经被堵死了,这里是唯一一个地方通到外面。”这里的秘道是从秦邵臻手上建起,自然他比谁都知道这里哪些秘洞会通向上方。 “没听明白!”她苦笑一声,她最后的记忆好象就是看到他掉下去,她就毫不犹豫地跟随,而在此之前,她甚至不记得她是如何到了这个地方,可只要侧身一瞧,如此陡峭的崖壁,就算是秦邵臻一个人也未必能成功上来,何况还带着她这个累赘。 秦邵臻极好心情,又低低地又笑开了,贺锦年秀眉微蹙,觉得秦邵臻今日有些狷狂,如此爱笑,与他平日不拘言笑的模样象是变了一个人。 他很快收住笑声,但咽喉处还是不停发出闷出来的低低气喘,他低头抵到她脸上,随之慢慢滑到她耳廓,在他欲图一口含上她的耳垂时,她已灵敏地避开,虽然她武功修行全失,但她对人的肢体判断却很准确,她瞥了他一眼,眸中疑虑更甚,“说,我们是怎么到这里!” 她见他嘴角一挑,双眸一眯似乎又想笑开,立马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说完再笑!” 这样的秦邵臻于她而言极为陌生,且,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她一直以男子之身相伴,两人间不可能有超乎寻常的暧昧相处,更不曾有过这样的亲密行为,在她的潜意识中,两个男人莫说亲吻,便是牵牵手,也让她觉得怪异。 “好!”他眉眼虽弯着,但唇角已敛尽笑意,他攘了她一把,让她在自已胸前坐得更舒服后,方道,“应该说全沾了你……”他压住腹中又想喷出来的笑意,顿了顿,满脸痞意地指了指她的胸前,“裹胸的光。” 看到她眸中涌起的羞怒之意,倒收了难得一见的痞性,正了正神色,“洞口泄出来的水势小了后,我看到有一块凸出的大石块,只是距离太远,我又抱着你,必须得借助一些工具攀上那块石头。你那个撕成几条接上,足足有两丈长。”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戏谑,“贺锦年,你平时裹着不费劲么?” 贺锦年皓眸一霎间变得冰冷,立即捕捉到不同寻常之处,“贺锦年是谁?” “阿锦”秦邵臻一怔,脸上的笑容像片雪花匍匐地面,方才他一时兴奋,尽悉数忘了,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他强行清除她的记忆方得来,他眼中霎时浮起复杂难言的神色,愉悦一扫而空,对于她的质问,他不知道这个谎言要如何圆开,思忖间,脑中千回百转,甚至给出不下于十个回答,每一个答案他相信,都能取信于她! 只因为他是秦邵臻,而现在的她是他的申苏锦。 可真要开口时,却发现心头骤然抽痛,根本无法组织语言给她一个合理解释。 贺锦年疑惑地审视着他,皓眸没有躲过他脸上每一分的变化,许久等不到他的答案时,她卷起袖袍,露出自已手臂,脸上轻轻一笑,“我内力尽失或许可以解释,可这……并不是我的手!” 秦邵臻微微动了动嘴角,略一沉吟,便照实解释,“你回大魏后便昏迷不醒,我找你多年,方发现,你的灵魂附在了贺锦年的身上!”他盯着她的脸,欲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的变化,却发现,贺锦年仅仅地挑了一下眉峰,那样的平静让他心中诡异丛生,隐隐的不安加剧,他略带迟疑地伸出手,轻轻扣在了她的肩头,哑着声道:“你放心,钥儿的身体,我已替你找回,我会想方设法让你灵魂归位!” “钥儿?”贺锦年声线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略略拨高了声线,带着丝丝颤音,“你知道我并非是申苏锦……而是申钥儿?” 他心中全然坍塌,带着浓浓的愧疚,语近哽咽,“是的,一言难尽,这些年,辛苦你了!” 她抿了抿唇,说不清道不明此刻自已的心情,好象是沉冤之人突然得到昭雪般,又好象是一个潜伏在黑暗中的细作,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以自已的名义走到世人的前面! 心情激荡中,贺锦年突然感到心脏狠狠一抽,脑子猛地晃过跳崖时的最后一幕 顾城风死死捉住她的手,一声催似一声地呼唤,“锦儿……锦儿!” 她何时与苍月的景王有了交情?他那样炙灼、焦急的神色,与她印象中的冷情冷性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或是……他和她并非是泛泛之交? 她究竟错过了什么? 她突然打了个寒噤,心肌急剧收缩,不知是因为心冷还是因为身体湿透而温度尽失。 而内力尽失,又让她无法运功恢复体温,所幸扑面而来的海风带着温腥气,并不寒冷。 她有些失神地侧耳倾听,感觉到潮声汹涌剧烈。 他的手依然扣在她的肩头,她的颤粟传到他的手心上,他甚至能从她血脉的流动中感觉得到她内心压抑的恐惧,他越发变得小心翼翼,“阿锦,你……别想太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这一次,换我护住你!” 她眸光又转向他,伸出手,细腻的手指轻轻抚着他衣襟上的龙纹,扯了扯嘴角,“这是五爪金龙,只有帝王才能用。阿臻,你登基了?” “是!”秦邵臻嘴角上挑出的弧度略带苦涩,“我登基三年了!” “那可以告诉我,现在是苍历几年么?”贺锦年的指尖依然描摩在那明黄色的爪子上,并不抬首看他。 “苍历116年!”他言简意赅。 “五年……”贺锦年眼睫无意识地煽了煽,抬首看着他,眸光略显恍惚,“是,你瘦了很多,也成熟了许多。”她站起身,习惯地拍了拍衣袍,笑道,“走吧,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找个舒服的地方,叫一桌的菜,然后,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地跟我说说!” 贺锦年也并不多想,这种经历于她并非怪诞,她经历过穿越,虽然不记得如何从一个妇人的产道里挤出来,但出生后几天就拥有了成人的记忆。 “你没了内力,让我背你上去!”秦邵臻心头暗松一口气,一跃而起。 他背着她攀沿而上,他怕他在空中跳跃攀岩时,她的腕力若不够,会被甩出去,便用那条裹胸带紧紧地将她缚在自已的背上,以腾出双手一步一步地避开怪石嶙峋的岩石,好在离地面不高,没有费太多的时间。 下崖的路并不好走,她不愿让他再背着,他亦不强求,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随,神情不复方才恣笑痞意之色,眉宇清寂间已多出了一层忧心忽忽。 途中,遇宗政博义和肖妥尘等人,他们带着通州城的将士在这里搜了几个时辰,如今一众人等见秦邵臻和贺锦年平安,莫不喜出望外。 秦邵臻马上命令侍卫拿一件加厚的披风,将贺锦年紧紧包裹住,低声问,“跟我共骑可好,风有些大,你身上的衣袍未干!” 贺锦年摇摇首,若往日般豪爽一笑,“这点冷怕什么,谁有带酒没,让我喝一口御御寒便好!” 肖宴臣立刻从马鞍上解下一个羊皮酒囊,直接扔了过去,笑道,“申护卫,皇上赏的杏花酿,我还没舍得喝,便宜你了!” “那就多谢宴臣兄了!”贺锦年精准地接起,拧开后,闻了一下,笑道,“这味不错!”说完便喝了几口。 肖宴臣身后的几个通州将士感到异常纳闷,怎么他们的大将军与苍月帝王的男宠混得如此熟,虽然肖宴臣来自苍月,但据他们所知,肖宴臣自幼在西北军中,按理,与苍月的那些仕家公子并无交集。 更让人不解的是,肖宴臣方才唤那少年为“申护卫” 贺锦年看到一个银胄戎装,俊眉星日,气质明朗如骄阳的年轻男子,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只是觉得很面熟。 直到年轻男子躬身朝着秦邵臻行礼,秦邵臻唤他“博义”时,她才恍然认出,眼前的年轻男子正是当年脸色苍白,眉间总是笼着一层阴霾的宗政博义。 同时,她也意识到自已天生拥有的第六感觉消失了,若是以往,遇到熟悉的朋友,就算对方改变再大,她也能凭第六感觉感应出来。 宗政博义瞥到贺锦年诧异的眸光,挑了一下眉,“申护卫,请上马!” 对于自已完全不同的面容,众人依然如此熟念地唤“申护卫”,显然,众人都知道她的事情,且,很明显,众人与她目前这个身体打“交道”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她一定是遗忘了某些重要的事! 虽然内力尽失,但骑马象是一种运动记忆,队伍开拨后,她稳稳地骑在了秦邵臻的身后。 宗政博义与秦邵臻并肩骑在前面,宗政博义报告这几日汴城的形式,“钦天监已呈上太后发丧的时辰,呈报尚书房五位辅政大臣过目后,已呈递至御书房,冥林已将奏折呈报至通州行苑,就等皇上批复。清王秦邵臻与傅王叔未曾奉召,以太后驾崩为名义,各自领兵十万抵达汴城。皇上不在,因事情紧急,微臣擅自让尚书房云大人联合其它四位辅政大臣上疏弹劾清王和博王叔,谴责两位王爷在国家有难,与苍月既将大战之际,犯上作乱!” 贺锦年离秦邵臻不到两丈之距,自然把宗政博义的话一字不漏全听了进去。 秦邵栋向来野心勃勃,何况从大魏历史来看,当了十几年太子的秦邵栋确实比秦邵臻更有资格登上皇位。 让她感到有些不解的是,傅王叔一直安居于大魏南部扬州,从先皇开始就不干涉朝政,怎么会突然领兵入汴城。 以她对傅王叔秦河的了解,此人决不可能听从秦邵栋的教唆,更不可能助秦邵栋一臂之力。 不过,她很快就觉得自已实不必探究这些事,时空一下从自已的记忆跨出五年,五年时间足以改变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件事。 秦邵臻转首看到贺锦年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随,回头便颔首,“这件事做得很好!”秦邵臻思忖片刻,“先回去再说!” 下了山,到通州城郊外帝王行苑落脚处,田敏丽已得讯,泪眼迷朦已在门口迎接,见到贺锦年那一刹,眼睛便再也转不开,她双臂颤抖不已地,双拳紧紧攥住,不让自已奔过去,将她抱进怀中。 那日在秘道中生变,东阁留守继续施法外,她不得不乔装成贺锦年的模样,随同侍卫撤退,引开苍月顾城风的追踪。 在侍卫的引领下,她成功了避入山下的行苑,候了半天后,申钥儿昏睡之身也被秦邵臻带到行苑中。 她拦住秦邵臻,申钥儿依然昏迷不醒,是不是代表着东阁的计划失败。 秦邵臻根本就不理会她,便勿勿离去! 她寝食难安,更可恨的是,这里的宫人的嘴巴严得跟缝了线般,无论她如何隐晦地询问,这些宫人皆表示不知。 直到她在行苑的废园中,听到两个打扫的宫人在说话,从他们细细碎碎的聊天中得知,这狼籍一片的花园原本种满桃花,他们每年尽心护理,就是想有一天等到申护卫回来时,能看到这里的美景。 好不容易终于盼来了申护卫,谁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申护卫居然把一片桃林全砍光了。 接着两人在争论,究竟是申护卫原先的剑术好,还是如今变成贺锦年后的剑术好。 田敏丽方赫然听出,原来贺锦年就是申钥儿。 象是佛至心灵般,脑子里猛然就窜上了四年前燕京城门贺锦年一箭射下纳兰钰斐的一幕。 一旦思路打开,很多当年不解的事总算有了答案! 如四年前申苏锦的身体莫名被盗,而后又完壁回归。 紧接着,在申家地窖中的申钥儿的身体被盗走,不到半个月后,申钥儿才能真正名扬天下的申苏锦传遍了整个苍月大陆。 正当所有人都在议论当年燕京城门顾城风抱着申钥儿缓缓走过在锦绣鲜花之路,百官下跪,万民欢呼的盛状时,贺锦年这个名字突然窜了出来。 苍月大陆重武不重文,即使贺锦年因文采出众而少年成名,但真正让他变得家喻户晓,是因为顾城风登基后为他六宫无妃,以及贺锦年背苍月国之大不韪以男chong之身入宫伴驾。 原来并非顾城风一夜转性,而是贺锦年就是申钥儿。 田敏丽是个极为聪慧的女子,一得出答案,她马上反应过来,东阁开启攘星法阵,并非是让申钥儿舒醒,而是想借用她古灵巫术里的灵魂互换之术,让贺锦年元神归位。 一旦成功,那贺锦年将陷入昏睡,而申钥儿将带着贺锦年的记忆舒醒。 而东阁摆下攘星法阵的作用是清除掉有关贺锦年的记忆,让申钥儿的记忆停留在昏迷前。 至于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她只是稍思忖便想通,左右不过是为了和顾城风争夺心上人。 思及此,田敏丽暗暗庆兴这样的结果,如果申钥儿的记忆最终停留在她昏迷前,是不是代表着她并不知道自已曾那样伤害过她? 那她们母女可否能相认? 田敏丽很快就放弃了这种想法! 因为四年前,燕京城门上,有关她用巫蛊残害申钥儿之事,早已闹得天下皆知。尽管通州公审时,她将这一切推在颜墨璃的身上,但以申钥儿的智慧,只要知道她和申皓儿并从出自同一个母亲,而出生时又被调包,她就会想起年幼时,田敏丽屡次对她暗下毒手。 她又怎么肯认下她这个母亲! 最终她认命,自她年幼时选择了修习古灵巫术开始,她就知道自已一生与子女无缘。 五个女儿相继夭折后,唯一的儿子又昏迷不醒。 为了唤醒申苏锦,她不惜用古灵巫术压制申钥儿的命格。 申钥儿和申皓儿虽然在同一天出生,但时辰并不相同,大的一个出生在卯时的时辰末,小的是迟了半刻时,在辰时初出生,虽然两个隔了半个时刻,但时辰不同。 时辰不同,自然八字也相异,命数更是相差千里。 令田敏丽感到痛恨入髓的是,田敏文生女儿,虽是早产儿,却天生鸾凤之命。 而她生的足月诞下的女儿却是一生命运多桀,最后活不过十九岁。 所以,她才处处想置田敏文的女儿于死地,可她万万没料到,两个孩子自出生开始就被调包,她一直对付的是自已的亲生的女儿。 原本就命运坎坷的申钥儿自幼离家,随师灵碎子,便是过年过节,她亦不肯派人去按她回家。 十一岁,小小年纪便被送至虎狼之窝,一个堂堂的申家小姐,成了质子的护卫。 最后,她还想借用古灵巫术将她的吉运转稼给昏迷的申苏锦,难怪,申苏锦在受了一年的运辰后,不曾复舒,因为申钥儿身上并无鸾凤的气运,古灵巫术只是将她原本坎坷的命运推向了更加悲惨的境地。 每一次她想起这些,她耳畔轰鸣不绝,全然是年幼时申钥儿那软软的童声,“爹爹,娘亲她是不是不喜欢钥儿!” 那软软糯糯之声仿佛化为重拳,穿透她的胸腔,撞击在她的心脏上,而后再生生撕开,血肉磨糊。 知道一切真相后的等待让时间变得更回漫长,两日没夜不眠不休地煎熬,心力憔悴得连骨头都酥成渣沫,此时,方看到贺锦年平平安安地归来。 此刻,她无比感到幸运,她顶着郭岚冰之声,可以毫无顾忌的看着女儿,甚至可以带着赎罪的心去接近她,照顾她! 钟豫见贺锦年一身的血迹,急忙上前扶住马头,“申护卫,您是不是受伤了?” 贺锦年一跃而下,仿佛身在苍月的南子苑,伸出手捏了一下钟豫焦急的脸,“小豫儿,快给本护卫备热水!” 秦邵臻神情一下就变得开涤,他走过去,接过贺锦年手中的缰绳,指尖象是无意般抚过贺锦年的手背,只觉得冰寒入骨,眉峰微微一沉,吩吩钟豫,“让厨房备好姜汤!”说完便转首,柔声道,“入浴前,先养养胃不迟。” 贺锦年低头看着自已衣袍下摆沾满污血,但想想自已确实冷得紧,若是沐浴时,水温过高,乍寒乍暖的,恐怕倒容易生病,便点点头。 秦邵臻转首看看身后一行武将,突倾了身,嘴角上扬,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晚点来看你。” 贺锦年脸上一热,本能地后退一步,粉着离开,只是临走前,扫了郭岚冰一眼,心中微觉怪异,这个陌生的女子看她的眼神太炙热。 钟豫领着她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道,“申护卫,前几天皇上把您…。您的…。哎,该怎么说!”钟豫原就想好的措词,却在开口之际觉得特别拗口,结巴了半晌方道,“把申护卫的身体给带回来了,这两天都是奴婢在给她沐浴、净身。这事,连广嬷嬷也不知道,只是奴婢觉得该和您说一声!” 贺锦年纵是再冷静,听到这消息也觉得毛骨悚然,她醒来时,接二连三地收到人信息太多,给她接受的时间却太短,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自已的心情究竟如何! 只能,一切随遇而安! 她相信,等秦邵臻闲下来,自是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 虽然不知道如此大魏的朝局如何,但方才听了宗政博义的报告后,亦知此时的秦邵臻有太多的烂摊子要处理。 何况,此时,泡一个热水燥,再美美地吃上一顿,对她才是最迫切的。 钟豫向来手脚倒麻利,很快就备好香汤,她所要的男装,裹胸一应备好,还细心地特意备了一套女子的衣裙,到时候让贺锦年自行选择。准备好后,钟豫安静地退了出去。 贺锦年脱了衣袍,跨进浴桶之中,热气一下带走身体的寒意,这时她才发现,她一身的肌肤早已冷得发青,此时毛孔张开,再也噤不住地连打两个涕。 骤然失去内力的护体,骑着马下山时,虽然有厚厚的披风挡住寒风,但她的衣袍从内而外温透,寒意早已侵进她的骨子里。只是她向来好强,绝不肯在人前示弱,怎肯这了避寒和秦邵臻共骑,让人瞧轻。 身体一舒服,她绷得紧紧的神经便松弛了下来,没多久,便靠在浴桶中睡着,直到外面的钟豫感觉她洗得时间太常,敲门问她是否要加热水时,贺锦年方惊醒。 混混沌沌地起身,拭去身上的水珠后,看到衣架上摆的衣服,扯下一瞧,眉间瞬时蹙紧,又环视四周,心中突然惊觉:她在哪! 这是哪里?她记得她在执行任务时,她中了两枪,她所开的越野车也被激光枪扫中,她预感到油箱马上要爆炸,马上脱开安全带弃车,推开车门时,却因为车身猛地朝桥梁的护栏方向拐,她落入了江中…… 贺锦年轻抚上胸口,极力思索着当爆炸发生时,她落入水中的一刹那,有多少的生还机率。 得出的结论是生还为百分之一。 因为,当时她身带枪伤,桥面离水面有三十米之高,落水时加上失血,必会造成短时间的悬晕,若当时身边有人,马上进行施救,她还有生还的机率。 可当时身边与她共同执行任务的同伴,已中枪身亡。 既便是百分之一的机率,她活了下来,如今醒来,她为什么她不是在医院……怎么衣架上的衣服是古装? 房中的摆设亦如此奇怪,博物馆里陈列的古代女子香闺中的的雕花古床、同样古拙的桌椅,三鼎的香,梳妆台上架着一面金灿灿的古铜镜! 还有,方才外面的人似乎唤她为……申护卫! 她特殊的职业决定了,她身边的朋友极少,习惯独来独往,而同事不会选择她来做恶作剧的对象,更不可能是拍戏! 她将衣袍遮住胸前的风光,一手触到一手长发,惊疑地扯了一下,头皮马上传来疼痛……真的是她的头发。 可她明明是一头干脆利落的短发。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她昏迷了几年,以致于把头发都养得这么长? 双眉狠狠压下心里的惊惶,半屏着息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半人高的铜镜,昏黄的光晕里,一个陌生的少女出现在她的眼前 通州效外行苑,帝王秦邵臻寝殿。 秦邵臻沐浴出来时,已换了件外袍,依然是一身墨色龙袍,长发尚未梳理,披散在肩背上,然而身长玉立,挺拔遒劲,在几个男儿间尤显得出众。 通州刺史却先一步站出,脸上浮着明显的戾色,直接开口禀告,“皇上,三个时辰前,顾城风突现通州城门,杀我城门将士三千余人,待微臣赶到时,他们已开了城门离去!” “他们几个人?”秦邵臻脸色不变,在秘道里见识了顾城风的武功后,他心知,通州城墙的防守可以防得住千军万马,但防不住顾城风。 “不超过百人!”通州刺史咬牙,马上跪下,“臣护城不利,有罪,请皇上发落!” “恕你无罪,但无下次!”秦邵臻虚扶一把,冷然道,“从今日起,加派人马防守城门,弓箭首时刻候命,稍有异状,格杀勿论!” “微臣遵旨!” “博义,有一件事需要你找个可靠的人去办。”秦邵臻面对这样的不利消息,却不急不燥,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厅中所有的人精神一振。 秦邵臻并不废话,直接将胸中的计划稍稍一说,众人脸上皆现了喜色,尤其是肖宴臣,掌心拍了拍宗政博义的肩膀,目光微扬,语中毫不隐匿的戏谑,“博义呀,瞧你之前上窜下跳,就差调谴兵马杀回汴城。瞧,皇上一出马,只要一个小小计策便扭转局势,这样一来,眼下的局面就暂时稳住了。” 宗政博义抖开肖宴臣的手,冷笑,“我有那么沉不住气?” 通州刺史岑醉早已一脸喜色,连连颔首,眼中全然是佩服,“既然秘道已被龙淹潭的水封住,那水位必定升得很高,出水口除了悬崖下的秘道口,一定有其它的出水口,通州城低畦之地多,水流过处一定造成百姓恐慌。”这个秘道是他奉旨悄悄进行挖掘,参与此工程的人并不多,全是心腹,工期历经两年。 通州知参深为感概,“苍月广阳镇之祸后,大魏和苍月两国边境的百姓变得敏感,稍有异状,皆群而涌向府衙或寺院,敲锣打鼓地声称天显异兆,大祸临头。这一次,倒可以好好利用!” 秦邵臻嘴角微弯,执起案桌上的龙头玉玺,指腹轻挲龙身细纹,凤眸如寒光利刃,那神情俨然一派气吞山河俯瞰苍穹之势,“不错,只是眼下,民心这东西,可承载亦可覆没,看的是掌柁的人如何把握。借用通州城低畦之地一夜之间成湖,引为清王秦邵栋在国难之际意图谋朝篡位而天降不详预兆,让百姓相信甚至是那些大臣相信这些流言不难!”秦邵臻将玉玺轻轻搁在檀木案桌之上,脸上凝出慎重之色,“难的是如何和平解决博王叔的问题,朕始终觉得,傅王叔十年不问朝政,以经商为乐,富庶早已可敌国,根本不屑与秦邵栋为伍,朕怀疑,他或许受了秦邵栋的胁迫。所以,博义你马上发一封秘函致上官冥林,让他想办法和傅王叔私下见一面,想办法把朕的意思转达给他,并告诉傅王叔,朕愿与他永与为好!” 傅王秦河是先皇最年幼的弟弟,去年刚过三十寿辰,他自幼喜自由,成年离汴城,先帝竟赐了大魏最富庶的南部地区之一的扬州为其封地。 秦河到了扬州后,几乎在民间云游,交游广阔,喜与武林中人结交。 虽然生性傲慢,但奇怪的是与大魏南部的商贾的交情不错,又擅经营,十年间,富可敌国。 而秦邵栋曾是太子,一直坐守汴城,秦邵臻登基后,他方去了建州封地,所以,在南部的影响力,傅王秦河远远大于秦邵栋。 肖宴臣与宗政博义微一交错眸光,一脸讶异问道,“皇上您不准备回汴城?” 秦邵臻眸光轻轻掠过肖宴臣,突然指了指通州刺史,“岑醉,你来代朕拟旨!”秦邵臻思忖片刻道,“国难当前,朕以大魏百万布衣百姓安危为已任而守通州边城。因不能为皇太后守灵,朕心甚为悲痛,寝食难安,特令清王代朕为皇太后守灵,主持发丧之事宜,以慰皇太后在天之灵!” 秦邵臻处理一切政事后,已过申时。 冬季白天时间短,此时行苑四处已展灯。 秦邵臻无心用膳,赐了宴席给几位将士,便步出大殿,前往贺锦年的寝房。 在断断续续下了十天的暴雨后,今夜夜空如洗,一轮新月静静挂在暗沉天幕上,漫天的星辰争相露出灿颜,照亮了半个苍穹。 秦邵臻一路目不斜视前行,众多宫女太监垂臂躬身请安,这些宫人皆来自苍月质子行苑里的旧人,进入苑当差开始,便被帝王特恩赐,无需按大魏皇宫的礼制匍匐而拜。 贺锦年所居的楼阁离秦邵臻的主殿隔了一个花园,是在原行苑的基础上扩修的。三年前,当他从东阁那得知贺锦年其实是女儿身时,就考虑到他所寝居的大殿常有参于议政外臣出入,秦邵臻考虑到她若有一天恢复女装生活在行苑中时,定会有所不便,便令人在行苑的南面另修一个相临的园子,亲自提名为“福寿园”,虽然名字普通得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可那时的秦邵臻提起笔起,唯一想到的就是“福寿”二字。 园中秋千、假山石,四季繁花一应齐全,寝居更是建成两层,一楼为大堂,二楼香闺正临花园,一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满园美色。 秦邵臻远远便注意到二楼的寝房门窗皆闭,也未见房内透出灯光,心里感到疑惑。 在他的记忆中,申钥儿的生活极其规律,除了当差轮值外,平常都是在晚上亥时入睡,早上辰时起。 这时辰若无事,她通常会看书。 太监通报,钟豫和另一个宫女急忙出来迎接。 “阿锦呢?”秦邵臻跨过门槛,一眼就看到摆在圆桌上的膳食被盖得严严实实,以防冷却,他眉峰微微一拧,“还没用膳?” “回皇上,申护卫沐浴后便睡下了,奴婢把膳食端到申护卫房里,申护卫吃得不多,奴婢想或许申护卫一会还想吃,便让人先摆着。” “有心了!”秦邵臻唇角高高挑起,心情愉悦走到桌边,揭开几个瓷盖,微微俯身闻了一下,满意地“嗯”地一声,笑道,“还是广嬷嬷的手艺。” 秦邵臻将瓷盖搁在一边,掀袍坐下,“朕还没用膳,就在这先吃!你去把阿锦叫下来陪朕!” 秦邵臻提着箸子自行夹了一块东坡肉,入口细腻滑嫩,不免连连赞道,“想不到广嬷嬷还学了一手的南方菜!” “皇上!”钟豫上前一步,有些苦着脸,福身道,“方才申护卫用了些膳食后,说是困得紧,让奴婢有事也不要去敲她房门,奴婢……”钟豫尽管知道申护卫在秦邵臻眼里的重要,但这话实在是大不敬。 “无妨!”秦邵臻听了不但不怪罪,反而心情变得更好,他相信,此时,贺锦年的记忆中决不会再有顾城风,否则,以她的性格,稍有疑虑,也会问个水落石头,如何肯安心睡下! 秦邵臻原想在这用了膳,磨蹭会时间,或许贺锦年会下来,但没想到直等到戌时末也不见动静,只好先离去。 至长廓时,见田敏丽跪在廓道中央,抬着头,直视着缓缓而来的秦邵臻,直到秦邵臻站定时,方缓缓躬下腰嗑首。 秦邵臻凤眸厉芒毕现,他冷冷俯视着眼前的妇人,这是他第一次受这个妇人主动磕首。 在申氏一族,她的威信高于申老夫人,是名符其实的申家内宅的掌权者。 便是最狼狈之时,也不肯对任何人弯下腰! 申钥儿一生被毁至此,这个妇人占了七成以上的功劳。 所以,既便是她全力配合东阁的计划,秦邵臻对她也毫不吝色。 田敏丽连磕三首后抬头,神色依然木讷,声线平缓,“皇上,民妇别无所求,只求皇上赐民妇一个恩典,只要能侍候贺五公子,民妇便是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自贺锦年回到行苑,她本想找个借口与贺锦年套近乎,却发现,她根本连接近贺锦年居住的小楼的机会也没有,这里的规距比她想象中要严十分,宫人的警惕性亦非常高。 田敏丽提出的要求并不过份,这也是当初她答应与东阁合作时提出的条件之一,虽然最终计划没有圆满完成,但田敏丽确实是尽了力,所以,秦邵臻也不想出尔反耳,但又不肯答应得太痛快,否则,他对田敏丽那种恶气实难消。 略一思忖,冷冷开口,“申夫人,这里的宫人都是阿锦的亲信,在这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申夫人若想接近阿锦,就从最低等的烧火丫环做起。如果申夫人愿意,明天一早就去厨房,如果不愿,朕就当申夫人是郭家小姐,送你回汴城!” “奴婢谢皇上宏恩!”田敏丽马上以奴婢自称谢恩! 是夜,在帝王的寝殿中又批复了通州各个将营呈上来的奏章,至深夜丑时方歇息。 翌日,不到卯时,便起驾与几个大魏一等将军共同前往通州城门巡察,后又召见了两个负责粮草的吏部官员,商量严冬来临时,粮草调配的问题,回到通州郊外的行苑中时已是黄昏。 他心里牵挂着贺锦年,便直接去了福寿园,宫人一提声:皇上驾到! 钟豫已是小碎步地迎了过来,她脸色苍白,声音带着极少见的仓皇,“皇上,奴婢有要事回禀!” 秦邵臻心头簇升不安,扬手示意身后的太监退下,阔步进了大堂,沉声问,“阿锦如何?” 钟豫双眼红肿,哑着声音回道,“皇上,此事奴婢也不知如何回报……” “直说!”秦邵臻低喝一声,凤眸蓦然涌现焦灼之色,疾声道,“别绕弯子!”钟豫向来性子沉稳,回话从来就是条理清楚,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居然连开口措辞都不懂。 “奴婢觉得申护卫有些不对劲,她不认得奴婢了,申护卫她……具体如何奴婢一时说不上来,皇上您还是亲自上楼看看。皇上,奴婢只是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让任何人知道!”钟豫神情惊惶中带着难以启齿的犹豫神情。 秦邵臻一听,他的脑子里霎时空白一片,身子却本能地冲向楼道。 亲们,套用之前月的伏笔猜一猜,锦年会出什么状况。 PS:有关修文的事,月想说,亲们请信任月,月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修文,是纵观全局,而且几个情节往往最终连锁反应走向一个大剧情。就象开篇公众时,感觉一般,但一入V揭开,所有的读者都反应强烈,这个局也是如此,所以,请亲们耐性,看月把整个剧情写下去。 最后,想说一声,请不要再扔催更票了,太贵了,而且,月的更新能力不强,怕把手上的存稿用光了,以后,卡文又要断更~ 正文 135 恨悔迟,战争爆发 章节名:135 恨悔迟,战争爆发 秦邵臻疾步奔至二楼,双手触上两扇门时,突然鬼使神差般……动作就慢了下来,轻轻地、缓缓地推动,只听得“吱呀”一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秦邵臻极不适地轻蹙眉峰,步了进去,寝房里的摆设井井有条,似乎并无不妥。 随后跟上的钟豫抹去眼角又泌出的泪花,轻轻上前,低着首,在欲言又止中,缓缓揭开床帐。 一室的宁静中,夕阳穿过镂空的窗花投射进房间,或明或暗地停留在贺锦年的弯翘的眼睫上,盛满了夕阳余晖。 怡如栀子花开,秦邵臻嘴角不知不觉地绽开,他在床榻边缘轻轻地坐了下去,悄悄俯下身子,把她有些凌乱的发丝一丝一缕地敛整齐,而后极轻地,在她熟睡的脸上印下一吻,抬首,凤眸带着疑惑扫向钟豫。 “皇上!”钟豫咬了咬牙,又犹豫了半晌,低声说,“今晨,申护卫起来时,奴婢发现申护卫并不认得奴婢,奴婢问她话时,她也不看奴婢,象象……婴儿……也不曾开过口,皇上…。”钟豫言及此,发现穷尽措辞竟还是不知如何道出自已所见,泪无声地肆意而下,语声哽咽而压抑,“奴婢今天小心侍候一天,不敢……让行苑里的旁人知道,所以,奴婢只好守在这里,旁人来看申护卫时,奴婢全挡了!幸好申护卫睡的时间长,醒时也很安静,所以,行苑里的人并没有怀疑申护卫有何不妥!” 钟豫的表达已极为含蓄,虽然贺锦年极为安静,但她细细观察一天后,发现贺锦年无意中的动作、以及一颦一笑象极了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可她并不象个正常的孩子,她对人的提问并不反应,既使是喂她吃东西,她也是专注地玩着自已的十根手指头。 “婴儿?”秦邵臻呼吸骤停,掖着贺锦年被褥的双手瞬时僵住 钟豫不会妄言,而贺锦年就算有所谋动,她不介意用下三滥的手段赢对方,但绝不会用这种示弱的方示来取胜。 东阁的法阵果然出了问题! 秦邵臻闭了闭眼,脑子里一点一点过滤秘道里重见贺锦年时的画面。 她坐在血泊之中,他冲过去抱住她,她却象个迷途的羔羊,迷茫地看着他,眸中交织着眷恋和排斥,“阿臻……阿臻,为什么会这样?你明明是阿臻啊,可是我,我好象并不愿意靠近你……” 她那样疲倦,也宁愿自已走,不愿他抱她,于是,他点了她的昏睡穴。 她一觉醒来后,幸福地在他怀中,给他喂蜂蜜水,“喝呀……呆子,光看我干什么?”她的声音很小,戏谑中带着欢喜,这样的别后重逢,象是盼了千年万年一般。 她的情绪已转变成完全接受他,只是他太过欣喜,并没有发现不妥。 当她发现内力俱失时,她痛苦地告诉他,她的脑子象一个沙漏,很多东西在流失。 他只是稍作安慰,让她别怕,并自作聪明地以为东阁的法阵在慢慢应验,一切如他所愿! 顾城风出现了,仿佛唤醒了她灵魂深处的某些记忆,她倾倒在顾城风的怀里。 可是,在冲出秘道落下悬崖那生死的最后一瞬间,他明明将她托到顾城风的怀中,可她却紧追而下 他虽自知之明,她是在那生死一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缕关于贺锦年的记忆。 却暗自窃喜 回忆带着锯齿凌迟着他的心! 他那般爱着她,却看着她挣扎,如受了伤的困兽般。 而他象个蜇伏在她身后的蜥蝎,等待着她倒下,然后,占有她! 钟豫不敢出任何的声音打断秦邵臻的情绪,看到帝王从榻上滑落,她纵是再震惊,也唯有安静地匍匐在地,可她的眼角还是控不住地扫向帝王。 突然,秦邵臻连连倒吸两口冷气,眼睛睁得大大,全然是无法置信,很快,象是某种东西在心底坍塌般,让他刹那间变得萎靡。 钟豫的心悬得更紧,只见秦邵臻泪流满面,全身战粟如筛,他伸出颤颤微微的手,轻轻揭开锦被,当股尿骚之味传来时,“砰”地一声,他双膝落地,跪倒在她的床前,他那一张脸瞬时巨大的痛苦扭曲如恶鬼。如有人拿着锋利的刀将他的心一刀一刀慢慢剜开,恐惧森严疼痛布满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钟豫蹭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本能地想上前扶起他,他是个帝王怎么能跪? 既便是对方是申护卫,但君臣始终有别。可她马上停止的动作,倏地咬住下唇,她明白秦邵臻方才的举动。 今晨,她侍候贺锦年起身时,便发现到床上有异味,她当时也不敢做太多的揣测,只当是贺锦年过于疲劳所致。 因此,只为她换了一套床褥,并侍候她沐浴更衣。 她一直很安静,听话得让她感到疑惑,但她心里不敢多做揣测,直到她的疑惑渐渐放大,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得到最终的答案时,她感到无法承受。 钟豫僵在那,却被秦邵臻接下来的动作吓得连连倒退几步,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他如珍似宝地捧起塌上的贺锦年,虽然被褥中的恶骚味越来越呛人鼻息,但帝王似乎没有丝毫排斥,反而象疯了似地亲吻着,用唇摩娑着,痛哭的声音哑得象钝也锯过枯木。 她不知此时如何形容她看到的…… 她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憾…… 她十五岁开始就在苍月质子行苑服侍,从第一次知道秦邵臻,也有十年。 在她眼里,秦邵臻无论是身为苍月的质子,还是大魏的皇帝,他从来都是隐忍的,甚至心疾发作,眼睛失明,旁人亦看不出他有任何不妥。 可这一刻的秦邵臻是她永生难以忘记的…… 紧接着,撕哑的哭声从秦邵臻的咽喉中挤出,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听到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催拉枯朽的力量,可以把隐藏在人心灵深处所有的悲伤激发。 她不由自主地跟着伤心,跟着落泪。 “阿锦,是我不好……是我糊涂,伤你至此。我为了一已私欲,竟……让你受这么大的伤害……” “阿锦,你放心,你失去的记忆我一定帮你找回来,我这让人去申氏灵脉把东阁提出来,我便是不做这个皇帝……也要把你的记忆唤回来。你不应该这样活着……我怎可以让你这样活着……是我的错……阿锦,我不求你的原谅,我发誓,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半丝委屈……” 前世,他是眼盲之人,活活将她折磨至死! 这一世,他心盲!以爱为名生生折断她的羽翼! 钟豫将脸紧紧埋在双臂间,不敢发出丝毫的动静,如尘埃。 她不知道自已跪了多久,眼角的余光只扫到夕阳的辉影一寸一寸地从地板上退出,寝室内的光线愈来愈暗,直到完全陷入黑暗时,耳畔传来秦邵臻压抑的颤音,“阿锦,你醒醒,该用膳了!” 钟豫急忙站起身,提裙轻轻步至案台边,点燃宫灯,又将它提至床榻边,却猛地一惊,眼睛不由自主的瞧向秦邵臻。 那双原本是墨染的双眸,此刻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没有焦聚,空茫一片…… 他似乎察觉到寝房里有人在,怔忡间,敛尽悲伤,冷冷道,“钟豫,侍候好阿锦,这件事,除了你和朕之外,不得透露给任何一个人,包括广嬷嬷在内!另外,朕会派人严守!你但凡有任何需要,只管在福寿园的门口吩咐侍卫。” “奴婢遵旨!”钟豫旋转过身体,依然四肢伏地而跪,眼角的余光看到帝王一步一步地朝着寝室外走去,脚步沉重, 秦邵臻至门口,缓缓转身,“朕会派一个人过来,她会用心照顾好阿锦,你好好听从她的吩咐!” “奴婢遵旨!”钟豫轻轻再磕首,眼角带着不安,看到帝王每跨一步,脚侧都要轻轻刮过地面,唯恐一步踏空,她知道,秦邵臻的旧患又发,再一次失明。 打开寝房的门,秦邵臻胸口的疼痛突然间膨胀起来,熟悉的撕裂感又一波又一波袭来,心脏痛得绞在了一起。心脏跳得缓慢而无力,耳畔轰鸣不绝,他摸索着廊道上的扶手,第一次走得如盲眼之人。 这一次心疾的发作,已经不仅带来他短暂的失明,似乎听力也象前世中了蛊毒般出现障碍。 他已经无法用传声来判断前面的路是否有障碍。 出了“福寿园”,宗政博义已静守在外,他一看到秦邵臻惨白的面容,心头咯噔一跳,一步至帝王身边,将宫人送来的皮裘披在秦邵臻身上,声音略显焦急,“皇上,您的眼睛?” “是不是有…。急事?”厚厚的狐裘加身,并未带来特别的暖意。 他今日回郊外行苑,特意将宗政博义留在通州督战,宗政博义若无急事,绝不可能在这时辰返回。 宗政博义重重颔首,突然想到秦邵臻看不到,急忙开口,“顾城风已下令攻城!五万的弩弓手首当其阵,万箭齐发,城中伤亡惨重,微臣估算死伤超过三万人!” 他是通州城门直接策马疾驰来郊外行苑见秦邵臻,被拦在了福寿园外,便是温度骤然降低,前来送暖裘的宫人也被阻隔在福寿园的入口处。 宗政博义估摸着定是贺锦年的事方让秦邵臻如此重视,索性接了裘衣,吩咐众人散了,他一个留下独守。 秦邵臻闻言,胸腔处重生地上下起伏,因为疼痛已经控制了他的表情,此刻,宗政博义不知道帝王究竟是喜还是忧。 按长远来算,这应是喜讯,如今是秋末,冬季即将来临,不是两国开战的好时机,若顾城风肯忍至明年春天,大魏必亡。 秦邵臻从三年前开始,步步筹谋,广阳镇的灾祸开启的时间掐得又如准时,就是逼顾城风在冬季开战。 可没想到,顾城风竟有五万的弩弓手,看来,之前他们所有收集的情报皆有误,或是顾城风一直在隐藏实力。 秦邵臻抚住胸口,强抑着脸上的痛苦,频频冷笑,“让肖宴臣撑住,死守城门,不迎战,再过半个月就是立冬,天气骤寒,北方必定雨雪连天,而明州郡经历了广阳镇之祸,百姓为了避祸,错过了秋收,官府的粮仓半空,届时苍月南北大道被封,看他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如何补给。今年会有一场百年难遇的冰雹,我倒要看看顾城风究竟如何应策!” 前世中的苍历115年,秦邵臻向苍月发动统一战争,既便是他用申钥儿的配方冶炼出新型的兵器,大魏的铁蹄还是始终攻不下明州郡,无法跨进苍月的国土。 整整一年,战争一直处于拉锯状况,直到苍历116年冬,完全逆转了战局。 那一年,明州郡下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冰雹,之后,风雹雨雪交加,因此,苍月驻军下令移营至背风的周山岭下,谁知到过了一个月,周山岭发生雪崩,将三十万的苍历大军活埋在周山岭下。 秦邵臻趁此机会马上反攻,不到一个月就攻下了苍月,并处死了已是皇太后的庆安公主和其子贺锦钰。 他拥有前世中完整的记忆,因此,重生后,他四年前他离开苍月时,就开始筹备今日这一战。 从通州到达广阳镇的秘道已注进海水,部份的岩洞也已坍塌,如今唯一能入大魏的就是通州城。 三年前,他登基后,就派人加固通州的城防,城墙已加厚加高,外层是坚实不动的青岩镶嵌,环环相扣,固若金汤。 绕着城门的一道护城河,由原本的一丈深被挖掘至两丈。虽说冬季寒冷时,结了冰,护城河起不了作用,但通州地处南方,若天气稍回暖,冰层就会变得脆弱,届时,一旦苍月在攻城时,冰层破裂,护城河就成了一道天然的陷阱,活活将这些士兵淹死。 另外,最脆弱的地方城门口的两扇各宽一丈,高一丈八的城门,也由原先的三层厚木被加到五层。 别说被对方强行撞开,就是平常关闭城门,也要由数十个壮汉齐心协力方能把城门关紧。 为了防火攻,两扇城门表皮还镶上了厚厚的两层铜皮,便是顾城风使用琉弹,也无法炸开。 而城门上的木栓,从顶层最高处,一层栓一层,共有七条横杆,每一条都是采用五十年轮以上的原木。 守城的将士,全是前世中跟着他打江山的一些兄弟,这些人,全部经历过考验,绝不可能背叛他。 而守城,最重要的便是粮草。 在三年前,他就着手在通州各营建储备的粮仓。 而大魏的另一个邻国大齐,自秦邵臻登基后,就暗自以财力助齐魏边境封地的齐国宣王招兵买马,苍月若想借道齐国进入大魏,既便是齐国君王迫于苍月淫威而同意,宣王也会拒绝。 那唯一的一条路径就是万年雪山周山岭,苍月的士兵想越过,除非是插上翅膀。 否则,通州城足可以让他守上半年。 他只需耐心等待苍月大灾的来临,便可逆转这一战局。 “微臣遵旨!”宗政博义感觉秦邵臻手臂传来越来越僵硬的感觉,脸上忧虑加大,“皇上,您……” “不必耽心!”秦邵臻半闭着眼面容惨白如霜,一手紧紧反攥住宗政博义的手,一手紧紧按着近于停滞不跳的心脏,咬着牙弓着身体忍着尖锐的痛楚,额角冷汗渗出沾湿了鬓角,他轻喘着,“博义,你马上动身去汴城,把东阁带到这里,朕有话问他!” 在东阁施展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的秘术前,东阁便告诉他,他启动秘术,必遭天谴。请秦邵臻在他施术结束后,将他送至申氏一族的灵脉中,以避过灾难。 所以,那日在秘道中,秦邵臻甩开顾城风和影卫后,回到秘道时,便让他贴身侍卫马上护送东阁到汴城。 “皇上,恕微臣逾越,请让微臣背你回去!”宗政博义双眉紧拧,如此严重的心疾引起寒症,宗政博义只见过一次,那就是五年前的那个冬夜,秦邵臻突然夜半嘶狂,直到三年前,他方知道,原来,那一晚是秦邵臻重生之夜。 宗政博义扶着帝王走了几步后,一阵猛风过来,宗政博义急忙站在风口之上,欲图替帝王挡去寒风,可他也知道这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他所练的内功并非纯阳,所以,他无法用内力帮助秦邵臻抵抗寒意。 秦邵臻到这这时候,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僵硬,启阖半天方虚弱地吐出一句,“五石散……” 五石散提炼自一种妖艳美丽的花,通常皇宫里的太医用于医治外伤重创的病患,施行刮骨或是去腐时暂时缓解疼痛的一种药粉,可这种药粉对人体有严重的副作用,用了一次的量和次数后,便会产生无法抵御的依赖。 正文 136 天谴术破,无力回天 章节名:136 天谴术破,无力回天 秦邵臻的声音虽弱,但“五石散”三个字却如惊雷震进宗政博义的耳中,他紧了紧扶着秦邵臻的手,恳切道,“皇上,五石散是摧人意识的毒药,皇上不可!” 大魏皇宫一直藏有这种禁药,大魏先帝重欲重色,到晚年时,又兴起食用五石散,不到一年就驾崩,死时全身如皮包骨。 “放心……朕不会过量服用!”苍月和大魏在战在即,他不能在这时候倒下,他记得前世中,东阁虽然替他引出了体内的蛊虫,但因为蛊虫在他体内蜇伏太久,寒毒已深,虽不会因为大悲而猝死,但疼痛却根植在心。 他就是靠着五石散生生忍过每一个寒冬,虽然他知道这种抗疼痛的方式并不可取,但能立竿见影的也只有这种毒粉,如今没有别的方式撑过眼前。他不能让将士们看到他这种情况。 宗政博义青白着脸,突然一手托住秦邵臻的腰,避开前方的宫人,展开轻功从屋檐上掠过,几个纵身,直达帝王的寝殿,他飞快地将寝殿中的火盆移至秦邵臻的身边,双肢下跪,伏首嗑头再次恳求,“皇上,微臣认为不妥,您还是试一试热水驱寒!” 五年前,他记得秦邵臻第一次心疾发作时,就是这样熬过去。 秦邵臻全身瑟抖,连回应的力气也没有。 宗政博义权当是帝王默认,马上阔步至殿外,吩咐宫人马上备好热水。 半个时辰后。 “皇上,可要传唤太医?”宗政博义连着给木桶加了三次热水,但秦邵臻的眉宇间还是结了一层霜气,脸色惨白无一丝血色,他紧紧抿住的双唇控不住地颤粟,脖子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凝成暗紫色的血管。 秦邵臻慢慢睁开眼睛,连眼睫处都结着一层霜气,他看着宗政博义,凤眸清明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好半天那惨白的双唇才轻轻阖开,声音却嘶哑得如生锈的刀磨过木头,“熬过这个时辰便好!”复闭着眼。 寒毒开始发作时,从胸口处,疼痛象一把钝器一点一点地磨钻进去,而后,漫延到全身,象有千万只尸蚁叫嚣着要从他的体内撕裂而出,咬断血脉,噬吞神经。 每至冬季,是寒毒最甚之时。 这样的疼痛他理解成上天的报应,但他并不排斥,有时他甚至觉得庆幸,因为只有在忍受这样的极端疼痛的报应时,他才有资格活下来。 “皇上,让微臣抱……扶你出来!”宗政博义死死压住情绪,上前一步,用肩膀撑在秦邵臻的腋下,秦邵臻晃了晃身体,他的身体已僵硬如铁,甚至连迈开脚步都觉得难,但他知道,自已总算熬过了,因为身体已开始慢慢回温。 慢慢地移前两步后,缓缓地支撑住身体,方哑着声道,“博义,朕没事,你马上动身去接回东阁,不要再搁误时辰!”他要知道东阁的法阵为何会出现如此大的偏差的原因,以及,尽快将所有的一切还原。 “让微臣侍候皇上更衣!”皇帝一身湿漉漉,因为秦邵臻不想这这时候传出帝王旧疾复发的传言,便没有传呼太监进来侍候。 “朕命你马上动身,你敢抗旨!”秦邵臻嘴角抿成深刻纹路,声音是异常的严厉,“朕还没废!” “微臣尊旨!”宗政博义万般无奈,只能领命躬身退下。 当夜秦邵臻待身体稍恢复些,便命太监去药房领些五石散。 接着天未亮,马上传召田敏丽,将贺锦年的身体状况告诉她,让她去照顾贺锦年。 秦邵臻虽然极恨眼前的妇人,但他亦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妇人对子女倒倾尽了一切的苦心。 他相信,以田敏丽照顾过申苏锦的经验,她定能比钟豫照顾得更好。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不在乎个人所好,只要能对贺锦年好,他一切都愿意偿试。 秦邵臻安排好贺锦年的事后,便前往大殿,大殿上已经站满武将,见到帝王齐齐下跪嗑首后,开始奏报有关战事的情况。 接下来连两天,温度开始急剧下降,但大魏地处苍月大陆的南方,并未下雪,官道依然畅通,宗政博义派了侍卫前来传递消息,声称因为官道虽不曾关闭,但有些路断因为寒冷出现霜冻,来往的车马速度放慢,会推迟两天到达通州,但最迟不会超过三天。 秦邵臻每天晨起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贺锦年,通常这个时候贺锦年都在沉睡,他停留半个时辰后,便与将士们议政,待晚上将士们离开后,他又再去一次福寿园,但每次探完后,就算是看着贺锦年的睡颜,秦邵臻亦会犯心疾。 夜晚,纵是一盆盆的碳火将帝王寝殿烧得如盛夏,秦邵臻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之中,却依旧觉得周身冰冷刺骨。 到了白天,诸事缠身,秦邵臻不得不靠着每日服用五石散撑疼痛,方有力气一波接一波接见文武大臣。 主要是因为苍月和大魏的首战,顾城风便以万箭齐发之势将通州城百姓与将士共存亡的爱国梦想刺破,如今通州城百姓开始大规模的迁居,汴城又频频传来清王秦邵栋私下与几个重臣见面的消息。 他知道如果自已再坚持每天去看贺锦年,只怕等不到贺锦年记忆恢复,他已经成了一个瘾君子。 所以,到了第三,当通州城传来顾城风下令攻击通州,将火油涂满箭身,万箭齐发,引发通州城大火。大火不仅使通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一瞬间化灰烬,还燃烧了三个粮仓。秦邵臻再也坐不住,他不顾众将的阻拦,亲自前往通州城门,给守城的将士援威。 战后第五日,大魏通州帅营。 夜,雨雪交加,北风呼啸中夹着冰刃的气息,今夜的温度已降至零度,屋檐上的积雪开始结成条条的冰棱,除了守夜的将士外,其余的士兵皆躲进营帐,早早地睡下。 帝王的帐营却灯火通明,秦邵臻一手支颐,一手提笔疾修,连着几日,白天会见朝臣,夜里批阅秦折,这些全是他的亲信上官冥林六百里加急从汴城派人送到通州。 案桌旁摆放的八盆烧着明火的火盆让一旁侍墨的太监热得满脸通红,额边还有不时的汗珠泌出,他自是不敢拭汗,但他实在觉得纳闷,如此热的帐营,帝王身上不仅穿着厚厚的绒袍,外面还披着一件狐裘,可还是因为寒冷,眉间仿若压着一层薄霜 “皇上,宗政大人带人求见!”进来通报的公公擦去一脸的雨水,身上也湿了大半,这种大风加雨雪的天,既便手上有油伞,也挡不住。 秦邵臻将朱笔搁在笔架上,搓了搓僵冷的手心,哑着声线道:“传!” 小太监马上领命跑开。 宗政博义带着东阁进帐时,宗政博义还好,一身的盔甲虽湿透,精神倒不错,但东阁就不行了,赤眸毫无光彩,整个人象是在水里浸过一样,全身瑟缩地发抖,被宗政博义搀扶着进来时,一路水渍拖着,狼狈不堪。 “怎么回事?”秦邵臻知道下雨,但没料到,东阁会这么狼狈。 太监倒醒目,见此状况,马上绞了一块热毛巾给东阁,又搬了个火盆放在东阁的身边。 东阁已经冻得噎不出话,只是颤着唇躬着身请安。 “刚在途中,地面太滑,翻车了,微臣怕皇上等得急,就先带东阁骑马过来。”宗政博义接过太监的热毛巾,拭去脸上的雪水,看了一眼东阁,“皇上不用担心,东阁先生是冻的,他在马车里,没穿防水的蓑衣,车翻时,刚又掉进水哇。” 东阁京战战颤颤地回了声,“皇上,奴才无事!” 秦邵臻轻“嗯”了一声,拿眼角扫了一眼侍墨的小太监。 小太监忙放下石墨,走到一旁的火炉边,上面熨着一罐的姜汤,这几日,秦邵臻全是当茶喝着。 小太监倒了一碗,端到东阁身边侍候着他喝下,这时,另一个太监捧着一堆干净的衣物急急地走了进来。 秦邵臻待东阁清理得一身干爽后,喝退众人,方眸现凌厉,“知道朕千里迢迢让人把你带来的原因么?” 东阁脸色苍白更甚,低声问,“皇上,是不是贺五公子出了状况?”离开申氏一族的灵脉,在途中,东阁已受了一道天谴,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在一瞬间遗忘。但他的记忆犹存,知道在如此重要的时分,秦邵臻急着要见他,必定是贺锦年出了问题。 “你的法阵让贺锦年不仅失去所有的记忆,还让她丧失了最起码的生活自理,她现在就如一个刚出生的孩子。”秦邵臻言及此,胸口处急剧收缩,心痛难当,猛地挥手一摔,书案上堆放的奏报,奏折,地图散了一地,并波及案边的一蛊姜汤,被掀飞至三丈外,瓷片碎裂,褐色的姜汁四溅。 “这”东阁神色剧变,低了首,苦苦冥思着那日在秘道里施阵的细节。 施术那日,田敏丽的失败归咎于游魂的突然不安,而这些和他的术法无关,上古遗族札记的祭祀和术法讲究的是咒语以前图阵与星相的分布对应,并不需要象古灵巫术般讲究灵幡、桃木等道剧。 而那个法阵是他筹备很久,阵中秘道分布呈出的图形,与天上七星座位相对应精算到半尺之内。 而咒语是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记载的净化灵魂一术。 此术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是浅层净化灵魂。 原是针对拥有两世记忆中的人,这些人在转世时,因某些意外的原因,拥用了两世的记忆,法阵可以消除一世的记忆。 第二阶段,是在第一阶段的基础上,深入彻底清除所有的记忆,净化灵魂。这个通常用于大奸大恶之人,净化其灵魂后,让他如初生之婴儿,接受重新的教导。 东阁虽受了第一道天谴,但他的记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所以,他清楚自已只念了禁咒中的初段后,马上收起法阵,停止咒语,可为什么,贺锦年却身受如此重创? 秦邵臻控制着呼吸偿试让自已平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冷得像具尸体,许久,才用平静的口吻命令,“东阁,朕要你马上施术,恢复阿锦的记忆!” 东阁沉静在思绪中,低着首,没有回应。 秦邵臻苍白的脸霎时弥起怒色,凤眸蒙上一层薄冰,他指着东阁重重地说着狠话,“你曾以你项上的脑袋保证,施术后,只会损及阿锦的内力修为,不损智、不损命、不损运、更不损身!” 若损其一,他断不可能走这一条路。 从前世到今生,东阁一路辅助他,从不差任何的差池,他从不质疑东阁的话。 “皇上,奴才……犯了一个致命的错!”东阁突然抬首,狠狠地摔了自已一巴掌后,眉眼仿佛傻了般,喃喃自语,“那日法阵中,五公子的手一直在流血,当时因为游魂乱窜,老奴担心这些游魂冲出法阵,散在人间,引起祸乱,便急着施法阵,也不曾多想,五公子身上的血异于常人!” “什么意思,说起清楚些!”身体的疼痛让秦邵臻所有的感官都在褪化,大脑已无法正常分析,只能听懂最直白的话。 东阁双膝“砰”地一声重重跪地,“皇上,姚族千年来,每一次血祭,都几乎要了圣女和圣子的命,可千年的习俗从不曾破除,那是因为圣女的血除了能压制祭坛的魔性,还可以让祭祀筹神的功效放大百倍。那日法阵,老奴只是施初级浅层的净化灵魂,可法阵被五公子的血注入后,就自动转化成第二阶段,这不喻于地府孟婆汤,让人忘却一切,如初生婴儿般嗷嗷待哺。” 秦邵臻额上青筋突迸,双目猩红,“再施术法,将一切还原!” “皇上!”东阁苦苦一笑,一头裁在地上,沉痛之声溢出肺腑,“奴才一离开申氏灵脉,便在昨日受第一道天谴,法力尽失,最快也要三年后才能施术。” “三年……三……年!”秦邵臻声音嘶哑得象生了锈的锯刀卡在木槽中,他连连后跌退几步,直到后腰抵长长案方固住身形,胸口快要炸开来一般,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交战后一个月后。 苍月从冬至开始连连下了十日的雪,燕京河水表面结成厚厚的冰,官道全部被冰雪封锁,车马无法通行。 但出乎秦邵臻意料之外的是,苍月明州郡将士粮草冬衣木材供给并不中断,除了明州郡原本的战略储备外,燕南城作为苍月最富庶的一个地方也成了苍月后方最大的供给之地。 苍月国不知何时竟然驯化出一批雪狼为运输工具,直接在运河的冰层上开道,以极速向明州郡运输供给。 秦邵臻曾听闻过在极地生活的百姓为了运输方便,常将野地生存的雪狼捕获,可雪狼天生野性难驯,百姓便雪狼和家养的狗杂交,生下的后代既可驯化,脚力亦比普通家养的狗强壮。 看来,顾城风正是用这个方法解决了冬季南北运输的问题。 秦邵臻幡然大悟,对这一场战争,顾城风的准备并不比他少。 虽然他拥有着两世的记忆,但顾城风显然不像前世中的庆安公主和贺锦钰那么好对付。 而相比两国的士兵,此时驻守在明州郡的将士多数来自燕南和燕北,习惯在寒地作战,而大魏的将士却一时无法适应今年的苦寒气候,在军中频频发现伤寒。 顾城风依然不肯直接攻城,隔三差五以箭阵攻击通州城,逢雨雪为弩弓阵,若逢天空放晴,必以火攻。一个月后,大魏军中就出现厌战的情绪,军中不少士兵认为,以大魏的实力根本无法与苍月抗衡。 秦邵臻马上令御书房上官冥林攥写《檄文表》,在讨伐苍月中,细诉百年的丧权辱国的事件,控诉苍月不仁,以致大魏的天皇贵胄葬身在苍月竟达七十人之多。 同时,大魏的礼部将百年上贡给苍月的锦帛、金银财宝以及美女例出详细的清单。这些财物,足可让大魏的所有百姓衣食富足地过上三年。 秦邵臻号召大魏的百姓,不要再以财富换取平安,姑息只会让豺狼的野心更大,大魏若不独立,若不自强,迟早会沦为亡国的百姓。 秦邵臻令人将《檄文表》和纳贡的清单发行成册,放置在燕京皇宫门口任百姓领取。 这样一来,不仅扭转了大魏士兵厌战的情绪,反而激起大魏上下齐心协力抗苍月的民族情绪,一时间,大魏适龄的年青人纷纷投军,甚至连大魏南部的一些仕族也愿意投给朝庭一些兵力,以彰显忠心。 如此一来,大魏逆转的形式便让蠢蠢欲动的清王秦邵栋又悄然地沉静下去。 苍月岐州府帝王行营,议政殿。 深冬的夜,月光疏冷,顾城风静静地站在窗边,月光洒在他白衣缎袍上,氲出一层淡淡的银光,此刻,他眉心凝簇,那一双桃花眸弥缠着血丝,若有所思地凝视着遥远的雪山周山岭! 书案边,顾城风身边的大宫女流红正差使着宫女整理着皇帝刚刚批阅完的奏折后,显得有些凌乱的笔墨纸砚! 梧晴雪失踪后,流红便接下梧晴雪的职责,尽心尽责地照顾顾城风的生活起居。 等宫人收拾好后,流红吩咐众人退下,走至案边,手指轻轻点在药盅上的盖子,觉得温度适宜后,便捧着走至顾城风的身边,轻声道,“皇上,药温适好!” 顾城风转首,接过后一饮而尽,许是喝得太急,顾城风一口喷出药汁,开始咳嗽不停,腥甜之液淌出他的嘴角,他用白色的锦帕轻轻一抹,一朵红梅在白帕中绽开…… 正文 137 三姐妹受锦年之托面圣 章节名:137 三姐妹受锦年之托面圣 顾城风眉眼不动,只是他向来沾不得一丝的污秽,便将手中的锦帕随手扔弃。 流红看到被帝王扔弃到窗边案几上的白帕,那上面一团触目惊心的鲜血染红,失声喊,“皇上!”但马上噤声,后退一步,强低下首,可心几乎在那一瞬间提至了心口。 帝王见红,这可不是小事,可帝王不宣太医,她毕竟是奴才,怎敢擅自作主? 怎么办?流红胸腔里象囚住了一只野猫般,四只锋利的爪子疯狂地抓着她的心。 流红挠心挠肺之际,顾城风突然轻轻叹了一声,“今日初几?” 流红抬首,他看不到顾城风的正脸,唯见月色下,那发间的霜白尤为刺心,梗得她连回话都带了哽咽,“九月二十九!” “还有十天!朕的时日真不多了……”顾城风突然一笑,那笑容如破开的冰面,冷霜更甚,前世的记忆,他驾崩于十月初十,虽说时间已被延了几年,但他心中,自是对这个日子牢记于心。 “皇上,十天?什么?什么?这是……何意?”流红心无端感到恐惧和不吉利,重重一磕,哑声恳求,“请皇上……传太医吧,奴婢虽然无知,但亦晓得,皇上的安危事关社稷,关系的天下苍生,皇上,您一定要保重龙体!” 这时,殿外传来宫人的回禀之声,“皇上,金铃公主、肖将军还有兰桂坊的梦依伊等一行已经到了,在行营外求见皇上!” 流红见顾城风不语,便转首朝着殿外喊道,“有烦公公去通传一声,有请金铃公主、肖驸马和贵客等。”她随侍顾城风身边多年,与梧晴雪和叶明飞、戴少铭等人一样,对顾城风的一言一行,甚至一个眼神,都能猜测出大体的意思。 “皇上,那奴婢先告退了!”流红朝着顾城风福身后,便收拾好案上的药盅,悄然退了下去。 殿外,八个侍婢静伫着,其中一个正想接过流红手中的端盘,流红轻声阻止道,“你准备一下,要给公主和驸马奉茶,这些我自已来!” 流红吩咐完,一手端盘,一手提裙急急朝着西北方向跑去。流云行走速度极快,一路上偶遇几个将士,也来只是勿勿朝他们点头施礼,拐了几个弯后,便到了帝王行营西北角的一间低矮的瓦房前。 苍月和大魏战争爆发后,由于帝王亲征,燕京皇城里的宫人亦有不少被调至这里侍候皇帝。这一间位于偏僻处的瓦房暂时成了犯错宫人的囚禁之处。 看守的侍卫看到是流云,看到她手中有端盘,只道她是为犯人送吃的,便极爽快地让她进去。 囚房空间很小,靠在墙边放着一张低矮的板床几乎占用了整个房间的空隙,在窗口边勉强搁下一张脱了漆的小桌子,上方放着洗浴用的盆子。窗子是用纸糊的,看上去有些年份了,外面的寒风时不时地吹打着,整个窗户被吹得一震一颤,室内温度极底,因为连着一个月来,几乎雨雪不断,房间里极为潮湿,房里里充斥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里面被软禁的并非别人,正是帝王身边的首席御医云泪! 云泪一身青衣棉袄,头发没绾,只用一根青带绑着,容颜憔悴,正靠在床边拢着棉被靠着,见到流红,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扬手示意她进来,却并不开口。 流红掩好门,将端盘放到小桌上。 房间很暗,关了门后,外面的月光全阻在了外头,流红把窗户推得半开,然后鬼鬼祟祟地从瓷盅下抽出白色锦帕,正是方才顾城风拭过口,她收拾案桌时,偷偷带了出来,虽然她也知道帝王要是追究起来,只怕她也要来这里和云泪作伴,可她顾不了这么多。 “云姨,您看看,这是皇上……咳血了……”流红刚开了口,眼圈就开始发红,剩下的话噎在胸口便吐不出来。 “啊!咳咳咳咳”云泪一张口,便是连着猛咳,心底倏地凉沁到底,顾城风的身子一直都是她在尽心调养,更知道顾城风的身体最忌的咳血,如今…… “什么时候的事了?”看到那一抹刺眼的红,云泪的心竟象被巨石碾过了一般,整个人蹭地一下离了床,一把扯过流红手里的锦帕,推开窗,对着月光仔细看着上面的血迹。 “应是今天首次,皇上的衣食照料全经过奴婢之手,奴婢一直留心。之前,奴婢并没有发现血迹!” “血色偏暗,应是沉涸已久…。”云泪喃喃自语一句,少顷,云泪又将锦帕有血迹的部份含在嘴里,似乎在品偿血中的味道。 云泪医术精湛,片刻便品出帝王吐血是因为内创和肝火所致,在她未囚进这里之前,她犹记得那日,失踪了几日的帝王突然憔悴不堪地回到岐州府行苑。 谁也不知道帝王究竟经历了什么,他独自将自已关在书房中十个时辰,出来时,一双桃花眸赤红,血丝可怖,更甚至,鬓角的青丝一夜染成霜白。 云泪欲上前为帝王诊脉,被顾城风拒绝,他喝退所有宫人,宣见了明州郡驻防大军首将百里杀、缜远大将军肖龙华和西北骑军肖妥尘父子以及长年驻守在明州郡的文武官员。 那一天,虽然云泪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众臣商议时间已超过十个时辰,云泪担心帝王的身体健康,三次亲自送膳都被守在议政殿的侍卫挡回。 第二日,顾城风从岐州府的行苑搬离,移驾明州郡驻军帝王行营,当晚,苍月对大魏开战。 开战后,顾城风整整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直至昏倒在议政大殿。 在众臣极力的劝荐下,顾城风终于答应让安置在岐州府行苑的太医院和宫人迁移至明州郡驻军帝王行营,云泪负责掌管太医院,自然亲自为顾城风诊脉。 万没料到,章永威突然回到了苍月。 护送章永威回来的将士声称,大魏通州的士兵将章永威放在一个篮子里,从城墙上吊下来,让他回去给顾城风复命,声称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与大魏无关,全是田敏丽为了个人私欲犯下的罪,通州公审,案情已经一清二楚。 章永威将那日审案的情况详细地报告给顾城风,当时的云泪自侍候一旁,听到大魏的太后女医郭岚凤正是当年给申钥儿下蛊,致申钥儿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她知道,她躲不过了。 果然,当晚,她便被顾城风软禁在了行营西北的瓦房中。 至始自终,云泪都没有机会为顾城风诊断,所幸那日有见到顾城风,云泪根据顾城风的面色,大抵判断顾城风是忧思过度,加上肝火过旺所致。 她为顾城风开了方子,并吩咐流云按着方子上开药,并嘱咐她亲自煎服。 此刻,看到锦帕上鲜红的血迹,一股从未有过的悔和恨席卷全身,原来,当年她对颜墨璃的一念同情之心,最终造成了今日的恶果,她被囚禁事小,真正无法承受的是,因她失了为帝王诊脉的资格,顾城风的病被延误了。 “不行,我得想想办法见皇上一面!流云,你能不能帮帮我!”一想到顾城风的病,她心思越急,又逼出了压抑的泪意,喉中一痒,便抑不住地想咳嗽。 心里想到顾城风的母妃,自已的主子,云泪便恨不得一头撞死谢罪。 顾城风的母亲是她自小服侍的小姐,当年顾城风的母妃在桃园谷身过时,曾细细吩咐于她,道她自小随她行医,悲天悯人有余,却不擅识人心,往往这样的性情易闯下大祸,累及他人。可她的医术又承她的衣钵,若有她护着顾城风,自是免了顾城风被人毒害的机会。 所以,她临终再三吩咐,并让她发下毒誓,让她一生不得违背顾城风的意思,无论对错,唯有遵从。 可她终是因为惜才,放过了颜墨璃一条生路,就象是当年的小姐,明知道她有着弱点,却因为她的医术,还是将她留在了桃园谷中,让她掌管医术。 流云抹泪摇首,无可奈何,“云姨,奴婢上回私自来这里讨药方,影卫已经警告了,但他们也知道奴婢一心只是为皇上的健康着想,若是奴婢向皇上开口,让皇上知道真相,只怕皇上以后连一口药都不喝!” “是啊,不能说,不能说!”云泪颤着手将窗户关上,双手不知不觉地绞着锦帕边缘,许久后,突然木着脸问,“我给皇上新配的方子,皇上是不是按时服了?” “奴婢一直监督着,不仅御药房送上来的药,奴婢每天一样一样核对,便是煎药,也是奴婢亲手,一日服三回,回回也是奴婢亲眼看着皇上喝下去。可皇上的身子丝毫不见起色,越发清减,奴婢耽心极了!” “皇上睡得如何?”肝火过旺,失眠也是罪魁祸首之一,顾城风很早前就有失眠的症状,只是这四年,渐渐地调理了过来。 只不过,贺锦年离开苍月后,顾城风失眠复发,但隔三四晚总还是能安寝一回。 “夜里,皇上有时在寝殿,有时在议政殿休息,皇上不让人寝夜,殿里也不见展灯,所以奴婢并不能确定皇上是否安寝。对了”流云突然想起了什么,眉锋蹙得更紧,“奴婢记得有日清晨,奴婢进了议政殿,发现棋盘好象有人过弈过的样子,可奴婢问了守在殿外的奴才,没听过皇上当夜传召过谁!” 云泪轻叹,“那是皇上自已跟自已下棋!”云泪越想越心焦如焚,“不行,皇上的药方子得换了,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云姨,金铃公主来岐州府了,皇上的病能不能让金铃公主想想办法?”顾城风消瘦得厉害,以金铃公主和皇上的感情,金铃必会过问皇上的身体状况,或许,会来询问云泪。 流云这样一想,心里顿时豁然开朗,只要金铃来这里听了顾城风的病情后,金铃公主就有办法让云泪给皇帝亲自诊脉。 两人的想法几乎不谋而合,云泪眉间的阴霾一扫而光,轻声道,“你快回皇上的殿外侍候着,到时也好让金铃公主撞上!” “是,是,奴婢这就去,云姨你也要保重身子,奴婢一会吩咐宫人送些碳过来,顺便把窗子补一补!”流云终于破涕为笑,朝云泪扬了扬手,拿了案上的端盘离开。 顾铃兰一行人在执路太监的引领下,很快就到了议政殿。 太监一声通报后,顾铃兰率先步入,一行人朝着站在窗边的帝王下跪恭请圣安。 “平身!”顾城风转首,依旧静静伫立,卷卷眼睫后的瞳眸无波无澜,身后扇形的窗外是一轮明月,顾城风宛如嵌在月色中静美俊逸的天外谪仙仿佛不沾一丝的人气! “皇兄!”顾铃兰倒吸一口冷气,原本因为被寒风刮得有些粉红的脸一下变得飒白,“皇兄,您的头发怎么啦!” “无妨,铃兰,过来让皇兄看看!”顾城风朝着顾铃兰伸出手,已许多年不曾见过这个妹妹,此时重逢,看到她梳着妇人的发髻,当年略显消瘦的下巴已微见双层,眉宇间已不再象彼时常缅着一缕忧思的色彩,看了让人觉得一脸福气。 “是!”顾铃兰缓缓走近,在顾城风带着微笑的眸光下,象幼时那般,将手放在顾城风的手心上,瞬间,一股冰寒从指尖传来,惹顾铃兰打了个寒噤。 “这一路辛苦了吧!”顾城风感到顾铃兰的不适,便轻轻收回了手,转眸看向肖妥尘,一身戎装,英气逼人,眉目敛着稳重,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眸光依然含笑,“看到妥尘将你照顾得如此好,皇兄也放心!”三年前,苍月春闱时,贺锦年曾说起,在她的前世记忆中,肖妥尘会拿下新科武状元。 果然,武考那日,肖妥尘赢得毫无悬念。 后来,贺锦年告诉他,前世中肖妥尘一直爱慕金铃公主顾铃兰,可惜顾铃兰在被顾宝嵌所陷害,失贞于戴少君,自尽于皇家闱场。 今生,贺锦年为顾铃兰逆转了命运,也让她从迷恋申苏锦中解脱出来。 最后,顾城风索性御笔一挥,将正当适龄的金铃公主赐婚给新科武状元肖妥尘。 当年的肖家正处于低靡时刻,因为朝野内外并不知道肖宴臣带着十万兵马离去其实是帝王授意,缜远大将军肖龙华因为长子肖宴臣叛国而倍受朝臣排挤。 金铃公主的下嫁不亦于象一股春风,吹散了层层压在肖家人胸口上的阴霾,让肖龙华感动得差点想一路从肖府三叩九拜至宫中谢恩。 随后,顾城风又下旨让肖妥尘代替其兄肖宴臣,成为西北军中的一名参将,并特许让金铃公主随军。 肖妥尘没有辜负圣恩,在西北抵抗外族入侵,屡建军功,不过两年,就成了骑兵营的校尉,今年春,被顾城风封为二等将军,成为军中最年轻的一名将军。 “可皇兄您没把自已照顾好!瞧这白发,臣妹看了心里难受。”顾铃兰虽然身份高贵,但自幼在姚皇后的教导下,并不持宠而娇,尤其是顾城亦登基后,她虽贵为金铃,可也知道,自已的身份尴尬,那些年,她不喜住在皇宫,倒常常去景王府或是昊王府与两个兄长做伴,反而性子偏向稳重。尤其在顾城风的面前回话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模样,但这三年,受足夫君肖妥臣的宠爱,性子倒有些变了开朗,心中想说些什么自然就说出口。 “不过是皮囊罢了!”顾城风听到顾铃兰语气中的哽咽,眉锋微不可见地挑了一下,桃花眸带着暖暖和洵之光,“可用了膳?” 顾铃兰这才控住情绪,眼眶有些泛红,“用了,一下雪狼撬就用膳,然后才来军中!” 顾城风轻轻颔首,眸光看了一眼站在那低眉敛目三姐妹梦依伊、梦清韵和常念,“难得你们千里迢迢给苍月的将士送温暖送爱心,朕心甚悦!” 梦依伊淡淡一笑,落落大方躬身回话,“回皇上,民女等人不敢居功,这都是贺五公子离开燕京前吩咐我等做的!” “是么?”顾城风极力抑制眸光中的惊异,转首看着窗外,月光下屋檐上残留未化地积雪,白色一片刺得人眼角疼痛,心底亦一簇一簇地划过贺锦年死死扳开他手指的画面,心中寒凉一片。 “民女不敢隐瞒,五公子两个月前离开燕京时,曾留了信给我等三姐妹,说若有一日苍月和大魏发生战争,她若不在,就让我们按着她说的做!” 明明知道不要再去打探那人的消息,明明他已在那悬崖之上放了手,他不想问,终抵不过心头的一丝新生的念想,顾城风还是开了口,“她要你们做些什么?”却在话语脱出口后,一股自弃之心徒然升起! 梦依伊思忖片刻,轻声道,“皇上,在燕京义演的戏目和说唱的节目皆是五公子提供的内容!” 正文 138 贺锦年独白 章节名:138 贺锦年独白 顾城风不置可否,周身萦绕一层淡淡的漠然气息,众人无法猜度帝王之心。 帝王没开口问,三姐妹自然不知道如何把这个话题接下去,她们与顾城风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自是不懂得顾城风习惯了身边的人察言观色,根本无需他任何指示,进了殿便会自觉阐述。 适巧,宫人进殿奉茶,八个白衣宫装的女子翩然而入,在茶几上摆上了各色的明州郡特色小点和明前贡茶,待顾城风坐定后,靠在座椅扶臂上,以手支颐。 宫女轻声邀请众人按位依次入座。 殿中带着冰凉的薄荷熏香飘飘渺渺,宫灯外罩的是银丝笼,散出来的光线清冷如寒月,虽然四周银碳烧足,顾聆兰已经习惯在烧有地龙的西北宅楼生活,遂,还是觉得手脚发冷。 宫人是景王府随帝王进宫的,自是知道顾铃兰不甚喜饮茶水,流香已为她奉上一盏浓热的花露,用聆兰最喜欢的琉璃杯续着,顾聆兰接过,触及晶晶亮亮的杯中淡粉色的花露上飘浮着三片新鲜的蔷薇花,正是以前自已每日必喝一蛊的花露,这些如今在西北已经喝不到,她抬首朝着流香淡淡一颔首,便捧在手心上,轻啜了一口后,掌心贴着盏壁暖手。 梦依伊、梦伊韵和常念各自接过宫人递过的茶,也仅是轻品,便搁在桌上,双手藏于袖襟下交错着,酝酿着应如何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汇报给帝王。 对宫人梳橙的奉茶,顾城风略微一个眼神,宫人便识意地退居在帝王身后。 三姐妹虽然见多识广,但却是习惯应付热闹的场面,如此多的人,硬是象无人的殿阁般清冷如死域,甚至明明这里是军营,驻扎着几十万的大军,竟没有一丝的动静传到这里,当真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尤其是,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冷迫气息压人的帝王,且从一兆面开始,便对她们代表贺锦年前来,表现得不冷不热,与当年贺锦年带他来见她们的那个沉静、却眉目含情的顾城风,完全判若两人,更生出几分小心谨慎之心! 甚至心里竟滋生怀疑,世事无常,是不是两人已生情变! 梦清韵一紧张就想吃些东西排解情绪,正巧宫人把一叠的水晶糕摆放在她的面前,便拿了一个,吃相虽斯斯文文,可只有自已知道,根本是食不下咽。 常念性情最稳,此时也暗中紧了紧袖中的信笺,正犹豫着,该不该拿出来。 古来男子多薄情,何况是一国帝王,再加上,从贺锦年离开燕京开始,就没少听说帝王的后宫的艳事,若真的已情变,今日她们这一举反而是给贺锦年添了场笑话! 莫大的殿中,一室的人,除了顾铃兰心无旁笃地品着手中的花露,其它人皆是一腑心事重重的模样。 而顾聆兰自幼与顾城风一起成长,习惯了顾城风的沉默,一时之间也没注意到冷了场,加上她贵为公主,自幼也是被别人捧着哄着,自是不懂得梦依伊她们的不自在! 似乎只剩下略微起伏的呼吸声以及宫人添茶时的细微水流声。 肖妥尘原就不擅揣摩人心,他今日奉令前往河道接了妻子,只是作陪,也只当自已只是听客,正低首品茶时,突感到袖风一动,不禁侧眸谨慎看向帝王,突然对上了一双凉沁的眸光,那卷卷长睫亦象浸了一层雪雾般森冷,突然就明白过来,帝王已经略显不耐,忙正襟坐好,刚想开口却发现不知先说什么,想了想,方道,“贺五公子给梦当家的信中,言及苍月百年至尊,上至朝庭一品大员,下至布衣百姓,从来都自信只有苍月国可以问鼎天下,向缺乏……缺乏忧患意识,但秦……” “但大魏的秦邵臻决不是池中之鱼,他擅于发动人心、并利用人心。若有一天,大魏草木皆兵,恐怕这一场战争就会发展成为长期的损耗之战。大魏地处南方,气候宜人,大魏南方的扬州又是鱼米之乡,如果大魏上下齐心合力共同抗击苍月,鹿死谁手,未必可知!”顾聆兰听出丈夫声音里的不自在,便颔首接话,“所以,贺五公子方借梦当家的兰桂坊在民间的影响力,希望发起舆论的力量,动员百姓投入这场战争!” “铃兰,你自幼无忧,更不懂这些朝堂之事,今日却千里迢迢奔赴边防,亦是受锦儿所托!”顾城风终于开了口,嗓音不急不徐不悲不喜,如同一片无风无浪的海域,平静得让气氛显得更加沉闷。 “也难为你!”顾城风不待顾铃兰回答,已定下结论,顾铃兰自小从不爱过问国事之人,便是当年顾城亦谋朝篡位,她亦没有做出任何支持或是反抗之举! 原来如此! 顾城风一直只关注于两国的战事,对燕京后方的事宜已无暇过问,影卫虽然早已接到这类的信息,但经过戴少铭之手时,被他过滤了。 戴少铭只让影卫回报,金铃公主号召燕京的百姓给边防的战士捐冬衣,并购了一笔的粮草亲自押送过来。 至于具体是谁参与了此事,戴少铭认为与战事无关,如今帝王身体欠佳,不必让顾城风过于操心。 顾聆兰搁了手中的茶盏,“是,臣妹在西北时收到贺五公子的信,信中说,如果有一天皇上突然下旨让夫君拨营南下,便让臣妹马上回燕京找兰桂坊梦大当家商量,五公子在信中对臣妹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臣妹生于皇族,自幼受皇家萌护,也应为皇家献一分绵薄之力,不应只为是女儿身,就可以坦然置身度外!当时臣妹还一时没有参透,直到和兰桂坊的三姐妹见面后,方知道贺五公子的安排!” 话题一开,梦依伊、梦清韵和常念三人便开始将事情的来笼去脉说了一遍。 贺锦年赴广阳镇前,给六月一封信,让六月交给兰桂坊的三姐妹。 信中提及,一旦苍月的大魏的战争爆发,而她又不在顾城风的身边,请她们代她办一件事! 果然,战争爆发后,燕京百姓对战事的反应如同贺锦年信中的预言一样,百姓对这一场战争并不关心,在他们看来,朝庭打这场战争对他们根本没有影响,反正战争赢了也是权贵们得了好,就算输了,这场战争充其量也就谈和,大魏决不敢反攻,在苍月的国土上,百姓不会受战争的波及。 甚至朝庭大多数的文臣也没有一丝的忧患意识! 梦依伊三姐妹当即按着贺锦年信中提及详细的动员后方的计划,开始亲自上台义演,并对观众当场表示,连着七天,演出所得的银子皆用来买冬衣以慰问在明州郡的将士。 在演出的戏目上,兰桂坊在贺锦年的构思基础上,精巧地编出三套剧目。 第一套戏由常念演出:儿子在边关打战,妻子和母亲在家中为孩子缝冬衣,可苦于战争让家书难递,无从寄托到孩子的手中,直到有一日战争结束,方传来远方的孩子已在一年寒冬中埋骨异乡,母亲和妻子痛心疾首,悔恨当时为什么不亲自将冬衣送到孩子的手中。 第一套戏目夺人眼泪的演出,一下引起燕京城上下的哗然,虽然战争离他们很遥远,但一想到这场战争中有自已的亲人和孩子可能在挨冻,浓浓的悲情阴霾瞬时横扫整个燕京。 第二套戏目是说书,由梦清韵弹唱:大魏新帝秦邵臻曾质子苍月十年,自是对苍月恨之入骨,立下重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弹唱中又列举了秦邵臻当年回大魏时,曾拐走苍月十万兵马,回到大魏后夺嫡篡位,阴谋被揭后,如今又诛杀大魏皇太后。大魏新帝是野心勃勃的篡位者,当他羽翼丰满时,必会疯狂报复苍月。大魏国在地理位置上占尽天时和地利,国家富庶,而苍月地处北部,天气恶劣,资源困乏,若非是苍月百年来走强军之路,若不是苍月的将士练就一身行军打战的本事,让四方臣服,苍月必有一天会成为亡国者,被富庶的大魏蚕食。 第二个戏目更是让所有的苍月百姓感到岌岌可危,大魏在苍月的百姓中一直是劣等民族的代表,那个邪恶的国度男色遍行,淫靡成风。 怎么能让这样的一个国度强大起来,怎么可能接受有一天被这样邪恶的国度统治? 如此,再无人认为苍月与大魏的这场战争与他们无关,很多百姓开始自发让宅中妇人制作冬衣,表示要送给明州郡的驻军,让他们好好过冬,为苍月打赢这一场战争! 第三个戏目是兰桂坊的众姐妹群舞,领舞者正是兰桂坊的大当家梦妈妈,此舞曲是作为慰问前方的将士。兰桂坊表示,冬衣收集够后,她们会亲自押送这一批冬衣到苍月边境,并以舞曲慰问前方的将士。 连连七天的演处,铺天盖地般,以洗脑式的方式不停地将三个曲目背后的隐喻灌进苍月百姓的耳中,让接受这一观念的人越来越多。 兰桂坊的义举很快传遍整个苍月,一时间褒贬不一的议论遍及朝野内外,普通的布衣百姓和商贾皆齐声赞兰桂坊的众佳丽深明大义,丝毫不逊于当世的伟男子。 有几个商贾为了支持兰桂坊的义举,还捐出十万银子和一批冬衣,普通的百姓便让宅中妇人自发缝制冬衣,送至兰桂坊,托兰桂坊一同寄往明州郡。 而朝庭的权贵多数则认为兰桂坊估名钓誉,不过是想趁此敛财罢了,所以,朝庭中鲜少有人呼应。 兰桂坊的义演后,令所有的燕京达官贵人跌破眼球的是,苍月的金铃公主,缜远大将军肖龙华之儿媳,肖妥尘之妻顾铃兰在公主府设宴,宴请了燕京四品朝臣的内眷,并在宴中把兰桂坊三位女子介绍给了燕京贵妇及贵女们。 金铃公主在宴中就当场表示,愿捐出三年户银收入支持朝庭,并声称,因为苍月国正处寒冬,通往南方的官道已被冰雪覆盖,兰桂坊此番前往南方极为危险。金铃公主愿向帝王顾城风提出让兰桂坊借用燕京河的雪狼车押送紫批货物,而她将作为朝庭命妇的代表前往明州郡慰问将士。 金铃公主一语惊了四座,但亦有部份人表示理解,毕竟在前方的不仅有其兄帝王顾城风御驾亲征,还有其丈夫肖妥尘就是顾城风麾下的先锋少年将军。 苍月和大魏开战前,肖妥尘已然率领麾下数万骑兵悄然到达明州郡,这些骑兵最擅的是骑射,且作战速度快,来去自如。 从前方传来的战报,苍月的首战就是这些骑兵,以弩弓的箭阵万箭齐发射向大魏通州城。 至于为何堂堂一国公主竟肯放下身段与风尘女子同行,宴中有些记忆力甚佳的人就悄悄地谈论起四年前,废帝的女儿顾宝嵌陷害金铃公主之事,此事原本是皇家的丑闻,知道的人甚少,后来兰桂坊演了几场戏,暗射顾宝嵌陷害金铃公主不成,反而与林皇后一唱一合指责金铃公主仗着姚家在皇宫中横行霸道。 几场戏下来,闹得全城皆知,后来废帝不得不下旨让顾宝嵌去寺去清修,算是还金铃公主一个公道。 如此说来,兰桂坊也算是有恩于金铃公主。 有了金铃公主的牵头,宴中的女眷也不好坐观,便纷纷慷慨解囊。 数日后,金铃公主和兰桂坊筹得的银两全购换成粮草,装了上百车。 而冬衣和棉被多数为布衣百姓捐赠,数量达十万件,集合成一条长达三公里的雪狼车队,在万民欢送下,从燕南城的码头出发,前往明州郡。 苍月是主动攻打这一场战争,虽然以广阳镇三千百姓的借口发动战争,其实严格算上去,是一场侵略的战争,在言论方面,大魏作为被侵略的国家,显然更有鼓动百姓热情投入战争的资本。 可贺锦年却生生地以军民一条心,边防的战士牵连着每一个母亲的心为主题来宣扬这场战争,一开始先直接避过了战争是否正义的本质。 接着,又从苍月百姓骨子里蔑视大魏国的傲慢情绪落手,煽动百姓仇恨大魏的情绪。 同时,将大魏的地理条件、气候条件的优势提高,颠覆了百姓对大魏弱国的认识,让百姓开始居安思危,心生防患之心。 最后,煸动民族仇恨把这一场侵略战争的性质最后扭转成,为了不被奴役,只好先行反击的自卫战争! 整件事安排得紧紧有条,看似轻若鸿毛的几封信,造成的最后影响,却与大魏前引起日子,由礼部列出的百年来,大魏因质于苍月,不得不每年贡奉给苍月数不尽的金银财宝清单公示于众,煽动民族仇恨的结果相同! 这样的手笔一听就出自贺锦年,环环相扣,用最低的代价获得最完美的成果。 四年前,贺锦年也曾用这种方式,五策让申皓儿狼狈入燕京,不动一刀一枪,最后在燕京城门一举毁去申氏一族! 梦依伊道完一切后,殿内复又寂静如水,立在雕花呈列柜旁的长鹤嘴无声吐送冷冽气息的薄荷香。 “启禀皇上,”常念微一抬眸扫了一眼顾城风,又垂下了眼睫,“五公子她也留给您一封信,拖民女务必呈给皇上!” “信呢?”顾城风只觉胸口强烈翻腾起热浪,席卷着周身的血液奔走于四肢百骸,挟带着一种久久压抑的欲望,最后带着一股腥甜之气冲向咽喉。 常念从衣襟内小心翼翼地取出,双手奉上。 肖妥尘接过后,送到帝王的手上,顾城风并不拆开信件,他一手拿信,另外两指轻轻捏着信的边缘摩挲,象是在感觉信的厚度,神思有些游离,脸色苍白,而眼眶四周却挑着一抹怪异的血色。 因为顾城风不开口,殿中的人也不敢冒然打断帝王的沉思。 梦依伊突然觉得不可思议,贺锦年原就不是个活泼的人,遇上这么一个闷嘴葫芦般的男子,两人究竟是如何交心? 少顷,顾城风淡然开口,“铃兰,你们一路劳顿,先去休息!” 顾铃兰满眼忧色地福身,应道:“皇兄,臣妹告退,皇兄请多珍重!” 众人离开,帝王阖着双眸静静独坐,鼻息处盈满腊梅三寸香。 大雪过后,百花凋零,唯有梅花更见花骨,流红每日必采一株,插在他的案桌前。 他心烦意燥,从不曾留意那梅花香原来这是般清甜,闻了后,象是能把人的肺过滤一番。 少顷,起身至临窗的案前,案上摆着一幅残局,是昨夜他独自一人对弈留下,手左执黑,下的是自已的棋风,右手执白,是贺锦年的。 顾城风正襟坐下,如彼时的白衣少年一手执起白子,一手规规矩矩地藏于袖中,落在膝上,眉目含着一股认真,低视着纵横交错的星盘布局。 白棋明显呈现出弱势,静静地沉思,少顷,顾城风蓦然扔下手中的白棋,执起黑棋子落了下来,嗤笑,“白棋已无路可走,何必还要苦苦挣扎?” 帝王喜静,宫人不敢擅自前来打扰,冬夜漫长,宫灯油尽时,开始一盏一盏地灭去。 当最后一盏宫灯燃尽,莫大的议政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顾城风缓缓睁开了眼,却毫无预兆地笑了,黑夜中,一双桃花眸晶亮赫人,他轻轻地执起案桌上的那封信,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信封上那熟悉的笔墨。 修长的手指伸进信封,缓缓抽出里面的信笺,摊开后,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 少顷,顾城风从案下的抽屉里取出一颗夜明珠,白色的萱纸上,刚劲有力的字跃入他的眼帘。 “城风,当你收到这封信时,你我之间必如浮云蔽日。但请你应信,纵是你我今日各在天一涯,他日,我必归巢!”顾城风指尖狠狠一颤,他脸色苍白,神不守舍地走到一旁的茶几上,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可心口那种闷气却始终卡在胸口,他连连饮了数杯后,埋身坐在茶几边的太师椅上,静静坐着。 少顷,复又恨声自语,“归巢么,你让我相信你,你是用尽全心为你我打算,偏偏我所见的都是你不肯留下来陪伴我!你次次反复,我又如何当你的厚爱!”顾城风又动手倒了杯茶水饮下,直待心绪平缓下来后,方坐回,拿起信,再一次阅读下去。 “城风,我知你心中诸多不解,何以当日我执意离去,造成今日你我分离。广阳镇之祸惊破你我之平静,我亦强烈感知,前世我所经历的梦魇复席卷而来,让我不得不清醒面对!前世,我被折断双翼,苟延残喘亦无法躲过横祸,于今生,我自知,利剑在侧,避无可避,所以,我执意孤身前往,想杀出一条路,我想打破前世中,你我双双俱黄土的噩运。城风,在前世中,我是死于颜墨璃之手,所以,这一次我必定诛杀她于前。若是一切顺利,这封信不会转至你手。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只可叹,一切事与愿违,我无法预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想告诉你,这一世我只为你而活!” 这一世只为你而活! 这是真的么?可那日,明明是她狠狠掰开他的手…… 顾城风倏地抓住自已的胸口,狠狠地揪,那里太痛,如同濒临死亡的人,死前,内脏在逐一衰竭。 “锦儿……”在这凝重沉痛的呼声中,顾城风看着手中的信,桃花眸灌满了血丝,“你既然抛下我,何必又要留这一封信,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的气力去斩断有关你的一切!你太狠了!”顾城风一边嗫嚅自语,悬崖半空中,她一根一根的强行掰开他的指头,那样悲绝欲追寻而去的神情已烙印在他的心中,他终是放开了她的手,不是他舍得下,而是他知道那才是她真正心底愿望! 他除了放手外,别无选择 不知犹豫了多久,他苍白的脸透着一种古怪的神情,“也好,你既然不愿我忘了你,那我就不忘!” 他蓦地扔开手中的信,象是避开什么般,急急抽身站起,离开议政厅。 窗外,风起,吹动御案前那一张薄薄的信笺,飘起,像一只欲死的蝴蝶般摇摇坠坠地翻飞出窗外,浸入雪地中。 “城风,在前世中,你是因为我的死而积郁成伤,过早地离世。为了避免历史重演,所以,留下此家书,恳请,为了我而健康地活着,如果连你自已的命都不珍惜,何来有一天我们相聚的日子?你若不在,我安能独活?也请你想信我,我会活着回到你的身边!” 月光下,那墨色笔划一点一点地被雪水均开…… 正文 139 等你,回来娶我 章节名:139 等你,回来娶我 苍月明州郡驻防军,帝王行营偏苑。 帝王赐宴,梦依伊等人用完后,便在宫人的执路下,各自回到寝居。梦依伊和梦清韵同一间厢房,常念被分配在隔壁。而金闲来和六月只是以兰桂坊随行人前来,被就安排在他们行苑对面的男宾处。 梦依伊听着声边的梦清韵呼吸渐均,轻轻地坐起,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披衣下地,昏暗的寝房内唯一的光亮便是燃烧的白碳发出的微弱之光。 待穿戴齐整后,梦依伊轻轻开了寝房的门,然后掩上。 月色下,那张脸紧张地望着左右的廊道,与素日的妖娆奔放不同,梦依伊眼圈发红,眼泪似乎随时都会流下来。 夜深人静,整个行营却灯火通明,不远处还传来执夜士兵巡逻齐整的脚步声。 梦依伊不想惊动任何人,便尽量往暗处走,几个拐弯后,便到了金闲来的寝房面前,她没有犹豫,直接叩门,原本料想,要待上一阵才会开,谁知,刚敲了两声,门便应声而开。 月光下,六月一身雪白锦衣伫立在门口,十六岁的少年,风姿卓越,含笑看向梦依伊时,一双琥珀双眸挟着一泓的暖阳带着了悟般的笑,那精美弧度的轮廊介于成熟男子和少年之间,那高挺的鼻梁,那弯跷的羽睫,红艳的唇瓣无一不是精雕细琢,鬼斧神工。 饶是这一阵两人天天见面,梦依伊还是被眼前的美色晃得直晕。 六月琥珀般的水眸漾开一丝笑意,上下打量了梦依伊几眼,见她并未着披风,便将她一把拉了进来,“我就知晓,梦妈妈今晚必来找闲来兄,所以,我把房间清出来,让你们好好说话,记得,别聊太久,外面冷得很,我最多熬一个时辰!”说完,不待梦依伊反驳,就反手关上了门。 月色被挡在门外,梦依伊眼前霎时一暗,本能探出手臂摸索,手心一热,被一只宽厚的掌心握住。 梦依伊心口一烫,似乎有些东西直冲向眼眶,咬了下唇反手一抓,一拉,借着力,让自已投入对方的怀中,另一只手顺势就搂上男子窄瘦的腰身,积蓄了一天话别的话,到了嘴边却卡在咽喉处吐不出来。 “我去点灯!”温热的气息在她耳畔徘徊,金闲知道她心情忐忑,也不象往常般推开她,跟她说起未出阁的女子应该注意的举止。 梦依伊难得一见地温顺,乖乖地松开了圈在他腰身上的手。 金闲来拿出火石,点了灯后,将纱笼罩上,把它搁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转首见梦依伊低垂头,眼角弯弯的睫毛挂着一粒极小,象透明的珍珠,仔细一瞧,才知道是泪珠,金闲来心脏跳停了一拍,神色却自若,难得主动开口说了句,“你这表情,我还真不习惯!” 梦伊伊抬首,泪水在眨眼间被收回,先是一瞪,见到金闲来素日面瘫的神情下,有一抹隐隐流动的温柔情愫,血液霎时冲向心口,眼睛深处瞬间涌起浓浓的炽烈,声音中带了期盼,“闲来,我们时间不多,六月说只给一个时辰!”梦依伊话一说完,所谓的矜持、所谓的妇道,都让它们见鬼去吧! 她扑了过去,双臂缠上他的脖子,猛地拉下他的头,狠狠地吻了上去,舌底那刚刚化开糖衣的米粒般大小的药丸子瞬时就被她的舌尖顶进了金闲来唇舌的最深处。 褪去糖衣的药丸子几乎一入口便化,金闲来甚至来不及吐出,一股清苦便从咽喉处随着唾液吞了下去。 “什……么”金闲来只闷闷地吐出这两字,被她被堵住了口舌,想推开她,哪知她使了全身地劲胶粘在他的身上,她吻着他,舌尖含着淡淡的清甜,他并不讨厌这种味道,但他还是将她推开少许,紧蹙着眉锋问,“你又给我糊吃什么?” 她猛地抬头,双眼通红,带着一股撕狠,“今天,我是一定要和你洞房,只要你要了我的身子,我将来没了清白嫁人,你自然死都不安心!” 自他承诺过婚事后,因为太不敢相信幸福真的来临了,她反而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再也不敢拿以前那般豪放的态度去对他,她象世间所有待嫁的新娘一般,守着忐忑不安的心,规规距距地不敢擅自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这次真的不同了,她怕极了这一别就是永诀。 “不是说好,待我回来迎你过门!”他心头触动,可脸上依然摆着一幅面瘫的表情。 看到她一脸神思哀恸的表情,与往日神彩飞扬的模样完全不同,启了启唇,到底没说出心里的承诺,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明日一去究竟能不能活着回来。 若回来,他必会三媒六聘,慎重地将她从兰桂坊里抬出来,不会委屈她半分。 “我要和你做夫妻,就今晚,我才不在乎什么捞什子的规距,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梦依伊心下又甜又涩,双手紧紧攥着他后背的衣袍,“闲来,我不会用吉利的话来骗自已,我知道你明天的路九死一生,所以我害怕、我不安,我怕我再也没办法幸福了!可我知道不能阻止你,也不想阻止你,哪怕……所以,金闲来,我今晚是来和你算一笔帐的,我付出了七年,二千多个日子,是我一生最好的日子,所以,你得还我一辈子,你记得,是一辈子,连本带利地还,否则,我……我去当姑子,我守一辈子寡,我天天念经度日……”她本想说,她要一定养一百个面首,但她想,如此一来,他倒以为她活得好好的,就不必他来操心了。 “你是怕我回不来?”金闲来心中柔软了下来,掌心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眼前的女子付出最好七年的青春追随着他,到了今年,他方回应,可刚刚订了两人的婚期,却要面对一场很有可能是死别的生离。 明日,他和六月就要去攀登世人眼中无法跨越的周山岭,他们要去大魏寻找贺锦年。 自苍月和大魏关闭国门以来,六月想过无数的方法,试图进入大魏,但皆他搜索到的信息否定了。 如今的大魏和苍月的边关,就如两道铜墙铁壁,一道是苍月设下的,重重影卫潜伏,一道是大魏的通州城,被修建得如同巨石砌成的古堡。 六月也曾想绕道齐国,从齐国的边境进入大魏。但一看到地图,就马上放弃了。 因为就算一路顺利,从燕京到达大魏和齐国边境也要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唯一的快捷之路,就是横跨周山岭。 六月和金闲来定下计划走周山岭后,两人就开始就偿试各种方法抗寒,可试遍所有的方法,最长也只能在雪山上熬过十天,十天后,身上所能携带的干粮将会耗尽。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时,听闻顾城风利用雪狼拉雪撬来运载货物,金闲来茅塞顿开。 他们目前的试验,两人最多可以在雪山上长达十天。而十天时间足够让二人攀上周山岭的峰顶,下山时便采用雪撬,雪山高峰处终年无植被覆盖,所以,可保持极速,所以,冲到半山腰,只要半天的时间。 只要到了半山腰,以大魏的天气,半山腰处是不积雪,那里必有动物或植物生存,以金闲来的武功,猎些动物足可裹腹。 计划一定下来,梦依韵便亲手为她们缝制最温暖的防寒之衣。梦依伊又向铁匠那订制两件护心甲、加上的绞锁以及攀登雪山的长靴。 兰桂坊的厨子精心研制一些既轻又易存放的干粮,因考虑到天气寒冷,所烹制的食物多是辛辣。 可他也心底明白,虽然他和六月偿试过几次在冰窖里抗过十天,那都是在静态下,倘若是遇到冰雪风爆,或是雪崩,他和六月就可能命丧周山岭。 “你干嘛说出来呀……”梦依伊“哗”地一声就哭出来,毫不掩饰地放声大哭,好象积了十几年的委屈在一瞬间全部化为眼泪般,泄了洪似的倾倒出来,“好,我不管这话…。吉不吉利,我还是要警告你,再难时,你也要咬着牙撑过去,就算剩一口气,你也得给我爬回来!你爬回来娶我!” “知道了,原来你哭起来这么难看……”金闲来微微挑了一下眉,双手将她按进怀中,“依伊,我在燕京城也置了一所宅子,是为你和我新婚准备的,房子不大,但养三四个孩子是够的,我走后,你照顾好自已!”他习惯沉默,既使向她求亲,但也从不曾说过一句甜言蜜语。 更不曾告诉她,象他这样少情寡欲的男子,若不是真心,纵是她使再多的手段,他亦不暇于颜色,他向她求亲,是放了真心。 可现在不同,他再不说,他亦怕死不瞑目! 她安心地靠在他的胸口上,贪婪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眼中蓄泪,“我出生在风尘中,自小看尽世间凉薄男子对楼里的姑娘,上心时,恨不得倾尽家财,可不到半载便弃如敝履。我十二岁便知道,我和妹妹这样的身世,将来就算有正经的人家愿意聘我过门,我心里亦明白,别说要这些男人的真心,就算是要几分庄重也是奢望。我母亲在我十五岁那年,原是想,等存了些银子,把楼子里的姑娘去处安排好了,就带着我和妹妹到异地买个庄子,将来,也好给我和妹妹找户稍体面的人嫁了,可没想到,母亲突然急病离去……母亲将楼子交到我手中时,我原想盘掉楼子,带着妹妹找个庄子住下来。可又怕,我姐妹孤身二人,身上便是有银子只怕也只能带来祸患,不如把楼子撑下来,左右这里的人都熟悉,不会为难我和妹妹。再加上,楼里那么多的女子要活下去,我若不管她们,只怕她们的境地会更不如。经营那几年,楼子一直亏损,加上我年幼,极怕压不住人,在外,担心被旁的青楼给挤压了去,便是在自已楼里,也怕姑娘吃客人的亏,只好学着隔壁楼里的妈妈一样呦喝着做人,差着龟奴打骂那些长心眼的姑娘,时间长了,我习惯了,习惯了张口就训人,习惯了大声笑、大声骂。钥儿第一次带你来兰桂坊时,你站在那么多女子中间,眉眼不动,一眼都不瞧那些朝你递媚眼的姑娘,我就对你印象极好,后来,你几次出面教训来楼里寻欢,白吃不喝一文钱不给痞子,你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却不肯收那些姑娘一丁点的好处,甚至连谢酒也不肯饮,我就觉得你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男人,我大着胆子向你表情意,可你是如此避我如蛇蝎……” “我没避你如蛇蝎,我只是不习惯你太主动,女子应该……”他声音平静,双颊潮红额间泌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目光温柔,嘴角亦是微微上扬。 梦依伊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亦感受到他的强撑着欲望,可他没有推开她,更没有被欲望支配身体,她无声地笑,泪肆意而流,“应该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等你来采摘是么?是的,你就是这样,你不说话,但你那时看我的眼神就是这样,好象无声地在对我说,我不矜持,不持礼仪,我原也想改,讨你喜欢,可我心底问自已,我活着坦坦荡荡,我为什么要堆起假面孔引起你的注意,倘若你真喜欢了那样的我,我能装一年两年,能装一辈子么?我就想你喜欢原来的我,高兴时喝酒、高歌,不高兴时,谁要是寒碜我,我就朝谁的脸吐痰……” 他滚烫的脸颊压上她的唇,热腾腾的气息喷在她的耳侧,“你表面上是如此,好象看起来庸俗不堪,可你骨子里流淌的是真情真性的热血。楼里的姑娘哪个有困难,都会第一个找你,钥儿出事,你比谁都急。钥儿给你留下的信,看只有廖廖数字,可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你能做到这个程度,你付出多少心血,我是知道,依伊,你是个好女孩!”他呼吸越来越急,他知道再这样撑下去,他会更加辛苦,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他真的不想推开她! “我可不满足只跟你深交,你这样的人,我知道要是错过了,我一辈子断难再遇到,我不想错过,哪怕被所有人取笑,我也要追到你。常言道,男追女隔层山,女装男隔层纱,我就不信,我换不来你的真心。只是,我万没想到,整整一年,你根本就是对我来理不睬,我这人向来没耐性,所以…。” “所以,你在我喝的茶里放药,或是给我穿的衣袍里下痒粉,或是脱光了躲在我的被窝里……”金闲来紧了紧双臂,连自已也不知道,此刻,他的声音中带了微微的宠溺。 “是,你这人真君子,如果我逼得你和我做了夫妻,你定不会负我,我就是瞧准了这一点,所以,这些年,我就毫无顾忌地算计你,我知道你碍于钥儿的面子上,不会撕破脸。可没想到,你这般精明,让我这一追就是七年!” 金闲来忆起那些年,自已疲于对付眼前女子层出不穷的花样,几乎让他成了惊弓之鸟,离开寝房前,必将一根头发粘在门窗上,从不喝不是自已经手的水,从申钥儿那学来的本事,几乎都用在防她的身上,可终是没防到,虽没成事,但他还是向她提出了婚约。 她以为他又会数落她,没想到他竟然心底这样想她,她胸口一阵阵地心悸,狂喜地抬起眸,看他满脸通红,细细密密的汗布满他整张脸,她浑身颤抖的再度紧紧抱住他,“闲来,我以前算计你,是怕错过你,今日我下药,我是怕,怕你一去不回,所以,就算只有一夜,我也想成为你真正的女人,我这身子是清白的,你若真不要,我也不能象个男人般强占女人般强占你!”梦依伊轻轻推开他,侧着首对着他笑,双手却开始轻解罗带,语气难掩患得患失,“你是习武之人,我知道那药对你而言,你要是想忍,还是能忍下!”说到最后时,心头忽冷忽热,今晚她特别想哭,世间女子,哪一个不想被男人呵护在手中,偏生她却耗费了所有的自尊去追寻一个人的脚步,公然爱了七年,也偷偷放在心里怕了七年。 她刚扔了手中的腰带,想解开身上的罗裙时,他一把将她横抱起,脸如火烧,“谁说我要忍了!” “闲来……”她曾数百次想象过有一天被他突然横抱起,狠狠地摔到床褥之上,然后,带着深壑的欲望去占有她,可没想到,他明明服下了兰桂坊最烈的春药,还是动作很温柔地将她放下。 他动手脱她的衣裳时,动作很生涩,尤其是在解她中衣腋下的绣扣时,解了半天没解开几个,她心里发急,想动手帮他,这样会快一点,因为她记得六月说只给一个时辰,现在好象都过去三刻时了。 “我来!”他挑了唇很认真地笑了一下,一闪即逝,又恢复面瘫样。 梦依伊身上的冬衣既厚,穿得又繁多,一件又一件,金闲来药性已然发作,又撤了内力和药性对抗,周身的血气已乱,且全往一个地方涌去。可他还是强忍住做好每一个步骤,先把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放在床头上,然后手开始轻颤地去解她底裙右侧的带子…。 梦依伊既羞且急中看着身上的肌肤一点一点的裸露出来,最后一条亵裤被褪下时,她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金闲来抹去眼皮上的汗珠,瞪着眼前的香艳,此刻,他脑子里除了在一刹那间跳上“玉体横陈”四个字后,变得混混沌沌。 他三岁就被人卖到大齐的皇子府,六岁时,被皇子府的武教头看中资质,成了陪皇子练功的童侍,说开了,就是一个沙包。 十五岁,随着齐国的皇子来苍月,暗中保护皇子的安全。 齐国的皇子是在床第间,被最宠幸的女子毒杀,按规距他也要被除死,是申钥儿暗中救了他,从此后,他便隐姓埋名留在兰桂坊。 皇子的死,让他开始讨厌女人,女人给他一种黄蜂尾后针的感觉,在你觉得最放松时,往往给你致命一击! 但兰桂坊的女子改变了他对女人的偏见!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看到女人的身体,尽管在这之前,梦伊依也有过裸着身子上了他的床榻,可当时,他闭着眼,甩头就走。 药性使他本能地俯下身,含住了她的唇瓣,正想进行下一步,突然又想到哪不对劲,一看,马上跳起来,迅速脱掉自己的衣袍和靴袜,动作极为敏捷,在她眨眼间,他已翻身覆上身子,她还着冰沁的肌肤瞬间拉回了他的神智,他半撑起身,声音暗哑,“伊,这样的新婚夜,你不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闲来......”她感到他贴向她的肌肤象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滴滴的汗沿着他的下巴滴落到她的身上,脑子里却突然晃上一个问题:六月给的一个时辰里还有多少时间? 想到这里,她愈发搂紧他,将身子紧紧迎上,仿佛这样做,就会将时光留住 “伊……你不该给我用药,我原想要对你温柔些……”热度惊人的气息喷在她的前额,象火龙般烤得她全身跟着烧起来,他灼热的唇瓣在启阖中上下摩擦在她的眼皮,而后,暖熨过她秀气的鼻尖,落在那嫣红醉人的唇瓣上。 “嗯嗯……”她紧张的乱应着,也没听清他说些什么,脑子里全然是一种令人又激动又害怕的感觉,期待……那种疼痛来临...... 正文 140 唤醒深眠记忆 章节名:140 唤醒深眠记忆 六月延着廊道走到一个避风的地方,坐了下来。 夜色很美,冰冷的清辉晒在屋檐的积雪上,炫染出一层银光。 清冷而干净的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花香,沁人肺腑,静宓中,让人感到分外的惬意。 他闭上眼,静静地思考着明日之路。 他知道前途凶险,他和金闲来心底都没有五成的把握能平安翻越周山岭,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一个月前,他突然感到不安,而天生的第六感告诉他,这种不安很可能来自贺锦年。 而顾城风却在这时候突然宣战,大魏和苍月国门关闭,他无从想象顾城风和贺锦年之间究发生了什么事,顾城风竟然不顾贺锦年现在还在大魏境内,斩断了两国所有的联系! 可他不愿去问顾城风,心理也清楚,既便是开口问了,也不会问出任何结果,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去大魏寻找贺锦年。 能求助的人也只有兰桂坊的金闲来。 不成功,则成仁,只是可惜了梦依伊的一番深情,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幸福。 突然,一股凌厉的剑吟之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六月倏地睁开眼,只见天空一道白影在剑光中旋转翻飞,衣袍猎猎鼓起,旋身直上,掀起一道回旋的力量,霎时,梅花纷纷扬扬,在空中飘舞。 顾城风在空中翩然落下,剑气的余韵依然未尽,满天的花瓣如茶蘼坠落,剑吟声在寒风中流走。 顾城风感受到一簇带着异样情绪的眸光,他转过身,一眼看到站在长廊处的六月,交错中,六月心中震惊,两月不见,顾城风竟憔悴至此,那一身如雪的白袍几乎撑不住他修长挺立的身躯,显得那般空荡。 饶是此,被月华倾罩之下,那清霜薄雾般的颀长身子,在连着朵朵寒梅花枝斑斓的疏影中,顾城风,仿如一幅随风飘动的水墨画。 六月神色依然安静如厮,心底却渐渐泛起倾天之怒,犹记得,四年前,在挽月小筑的雀台之上,顾城风也曾把手中的剑舞得天昏地暗,谁也无法靠近一步,可也正是此,贺锦年才会被困在岩洞中几天几夜。 如今,顾城风依然如此,在贺锦年未平安回来,便宣布开战。 六月虽然对秦邵臻一无所知,但他想,一个质在异国十年的皇子,能在回国一年就登上大统,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纵然苍月如此强大,但要啃下大魏这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国家,也不是一年半载之事。 而他,却任由贺锦年独自在大魏挣扎。 虽然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事,让顾城风宁愿在这自我放逐,也不肯去寻找贺锦年,但他相信贺锦年。 因为他始终认为贺锦年不会变,要论到根源,定是顾城风对贺锦年不够信任所致。 四年苍月皇宫岁月,六月清楚地知道,多数是贺锦年强行让自已适应顾城风不喜与人接触的怪癖,贺锦年逼着自已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寂寞地在宫中只陪伴着顾城风一人。 这四年,六月一直尽量缩小自已的存在,从不曾在顾城风和贺锦年在一起时打扰过他们,再则,顾城风亦知,六月就是姚清浅,是百年前姚迭衣用生命护住的弟弟,否则,顾城风怎肯容得下他? 如今,整个苍月的人都在议论是贺锦年魅上,迷惑君王。可六月知道,其实是顾城风一直死死将贺锦年禁锢在他的身边,年少还好,但弱冠之龄后,以苍月的规距,便是皇子也要离宫建府,何况是贺锦年。 六月知道顾城风一直耽心贺锦年长大,离开他的身边。 但无论顾城风多忌讳,贺锦年终是会长大。 贺锦年入宫伴驾以来,顾城风无不在提防贺锦年被美貌的少女迷惑,几乎谴尽所有的宫女,只留下十几个年长的嬷嬷。在一年中,贺锦年只有两次回贺府的机会,一次是中秋,一次地大年晚。 但每次才过戌时,顾城风必定亲自出宫陪她,甚至留宿于贺府。 贺元奇为贺锦年相中的几个家世不错的适龄少女,皆被顾城风不着痕迹地赐婚给边关新提拨的年轻将领。 甚至连金铃公主也不例外,顾城风担心贺锦年心怀对顾铃兰的愧疚之情,因此与顾铃兰过于接近。 他不仅下旨将顾铃兰赐婚给肖妥尘,还将新婚不久的肖妥尘远调到西北大军,并以皇恩浩荡为名令公主随军。 百年来,公主下嫁武将比比皆事,但公主随军顾铃兰却是第一个,且不说当年的顾铃兰对肖妥尘并无特殊的感情,就算有,西北那样恶劣的生存环境,哪一个公主能忍受得了。 幸运的是,肖妥尘对顾铃兰确实一心一意,在西北军中,传闻肖妥尘为顾铃兰建了一处行苑,行苑里接了地龙,冬季时不用烧白碳,依然温暖如春。 可顾城风再怎么防备,贺锦年的弱冠之龄还是如期而至,贺元奇为此三次在金殿之上上奏要接贺锦年回贺府,皆被顾城风搪塞而过。 贺元奇百般无奈,只好要求入宫见贺锦年,皆被顾城风拒绝。 适巧,那年礼部提出为顾城风选秀,被帝王直接废除选秀制度,朝野轰然一片,议论之声直指贺锦年宠冠后宫,顾城风和贺元奇之间的矛盾爆发了出来…… 突然,一股强劲的冷风吹过来时,梅林中响起一阵沙沙簌簌的枝叶摩察,寒意让六月从回忆中激醒过来,原本梅花盛开的林子,已成光秃秃的一片残林,林中已不见顾城风的影子,他看看月上中天,心想,不知不觉都快两个时辰过去,梦依伊应早就离开了。 六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慢踱在回廊处,途中遇到几个巡逻的士兵,看到六月,个个目瞪口呆如见天人。 “哇,兰桂坊的名伶果然名不虚传!” “听说明晚就会为我们表演!” “别想了,我们要护行苑的安全,哪轮得到我们!” “真是美,难怪大魏的人喜欢娶个男人回家做媳妇!” “养伶人是有钱人才干的事,你连媳妇都娶不起,就别肖想男人了!” …… 六月马上转开脸,一脸寒意地大步离开。 到了寝房,果然已不见梦依伊的身影,金闲来穿着亵衣半靠在床榻上,显然在等他。 “你避去哪里?我方才找了一圈没看到你!”看到六月平安归来,金闲来总算松了口气。 “我在梅林,看到皇上在舞剑,想起些事,不知不觉时辰就跳过了!”六月洗净了脸,将冰冷的手放在温水中泡着,渐渐驱走身上的寒意。 “你也看到皇上舞剑了?”金闲来半撑起身子,语气里带着不解,“皇上他…。伤得很重,还敢舞如此耗费内力的剑法,简直不要命了!” “我们管不了,顾城风这个人,谁的话也不会听,刚愎自用!”六月脱去披风和外袍,挂在横架上,挑了隔帘,上了另一张的床榻,神色倦倦,“不说他了,明天我们寅时便出发,该睡了!” 他和金闲来此行明面是陪同兰桂坊的人来慰军义演,实际上,他和金闲来明日一早就悄悄离开。 离开帝王行营的通行令肖妥尘早已为他们备好,一路上遇到士兵盘查,只要有肖妥尘的手谕,不会有任何的麻烦。 而他们明日登山所携的大量食品及用具,早就被悄悄运到周山岭下,他和金闲来一到那里,就会有人来接应他们二人。 因为考虑到登山时消耗和负重的问题,为了节约体能,在他们开始登山之时,所携带食物只需要一天的用量就足够。因为在靠近地面的山上,有植物和动物生存,那里有山下的猎户留下的避护的小木屋。 所以,金闲来事先就让人在每隔一千米的癖护小木屋就储存两到三天的食物,他们可以在小木屋里暂时休息后,携走那里留下的食物再攀登,直到海拨三千米时,那里是最后一个站点,这里会存有十天的食物以及两套攀岩的工具,他们俩必须全部携带走,尽快攀上高峰,最后,穿上铁制的雪撬尽快下山。 金闲来原本就是暗卫出身,受过野外生存的极训,而且,他跟随申钥儿多年,在申钥儿身上学了很多的生存技巧,这一行程,每一个步骤都被金闲来测算过,分析过危险性。 如果,天公配合,他相信,他会顺利地进入大魏。 但进入大魏后呢,将要面对什么,如何从秦邵臻的眼皮底下带走贺锦年,这一点,他和金闲来从不曾探讨过。 “不会有事,再难,我自会把你平安带到大魏。”金闲来感觉到六月的不安,他平常不爱说话,但想到六月毕竟是一个娇贵的公子,这些年贺锦年护得跟宝贝一样,便不由自由心生怜惜。何况贺锦年在离开大魏时,曾留一封书信给他,让他照顾好六月,金闲来默默思索片刻,开口道,“梦依伊套出苍月钦天监给皇帝的奏折的内容,这半个月,会连着晴天。” 六月略显惊愕地颔首,又有些忧郁地说微微点头,“我在想,到了大魏后,如何避过大魏的眼线,找到阿锦!” “我查到一个月前,章永威奉旨进入大魏时,曾有百名侍卫护送,我料定那一定是皇上的影卫。钥儿曾经教过我如何与影卫联络,如果一切顺利,应该两三天就能有钥儿的消息。这些事你都交给我,你只需想着如何在找到钥儿后,潜入她的梦中,与她联系上!” 此时的六月已满十六岁,百年前被姚迭衣封印的姚族潜能已被打开,他身上拥有姚族后人的血以及姚迭衣的血,所以,他很容易地借用姚迭衣的记忆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里记载的一些术法。 就因为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他才感应到贺锦年很可能出事,因此,他才决定去大魏寻找贺锦年。 “睡吧,别想太多!”金闲来扬手一挥,案桌上的灯霎时便灭了,房间里陷入黑暗,但他的精神却极度亢奋,辗转反侧,根本无法入睡。 大魏通州郊外行苑。 繁星点点,夜色如梦,贺锦年支着双肘于窗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穿外的天空。 寒风吹过,厚重的窗帘抖得作响。 寝房内炭火充足,她虽外面只披一件中衣,亦不觉得寒冷。 田敏丽手伸进被窝中,感觉里面的温度适佳,便取出五个汤婆子,转首对窗边的贺锦年微笑道,“钥儿,过来睡吧,别在窗口站在太,会着凉!” 贺锦年没啃声,但听到身后带着温柔的声音时,转过首,朝着田敏丽灿烂一笑,指了指天上的繁星,费劲地吐出两个含糊的字,“好看!” 看着女儿含笑的容颜,田敏丽萎顿黯然的眸光再一次盈上生机,放下手中的汤婆子,缓缓走到贺锦年的身旁,带着满满慈爱的指尖轻轻地抚着贺锦年的眉心,“明天晚上还会有,乖,我们现在要睡觉了!” 贺锦年很温顺地点着头,脸上笑意不减。田敏丽走将窗子关好,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床榻边,待她坐下后,将她的发上的钗子解下,用木梳轻轻地将她头发梳顺后,脱掉她的中衣,侍候她躺下,掖好被褥后,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闭上眼睛,我给你说故事!” 贺锦年笑意盈盈地眨了眨眼睛,眸光清洌如一泓清泉,田敏丽眼圈狠狠一烫,倏地伸出手掩上贺锦年的双眼,强抑着心中的酸涩,用着欢快的语气,“乖,闭上眼睛!”言未毕,泪已滂沱。 她一生最怕的就是这一双无邪的眼睛,总是让她想起二十年前申钥儿刚出生时,默默忍受身上湿疹发作时,看她的眼神。 如今,田敏丽照顾贺锦年已有一个月。 刚开始,贺锦年象个初生的婴儿,什么都需要人照顾,在田敏丽耐性的引导下,她很快就学会了自已走路,自已吃饭,学会了用单音表达心中的喜怒。 这两天进步得尤其快,白天,想如厕时,她已会用手势告诉田敏丽,已不需要田敏丽一天分几次带她出恭。 田敏丽每天下意识地和她说很多的话,教她一些简单的词汇,如“风”“雨”“太阳”“月亮”“姐姐”“哥哥”等,唯独不敢教她念“母亲”二字。 田敏丽想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教她读书习字,或许不用等上三年,贺锦年已能象一个十七岁正常的少女,完全不需要东阁再施术恢复她的记忆。 于她,或许这才是彻底的浴火重生! 可她自已呢?她知道自已熬不到那时候了,她借用一个平凡的肉身去施巫术,反噬让她极速衰老,加上照顾贺锦年跟照顾一个婴儿一样,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都在忙碌,她的身子已日渐破败。 而东阁受了一道天谴,三年后方能为她施术,而她,怕是等不了三年。 可她心中并没有遗憾,能够在有生之年,照顾自已亲生女儿,把十几年前从不曾赋予给自已亲生骨肉的母爱悉数给她,她死而无怨! 秦邵臻三天会来这里一次,每次会陪在她身边两个时辰,他多数会带她离开行苑去散步,晒晒太阳,或是带她去骑马。 田敏丽一边低语,一边配合着女儿的呼吸轻轻拍着她的胸口,看着贺锦年愈来愈沉重的眼皮,田敏丽忍不住再一次俯下一吻,“宝贝,祝你做个好梦…。” 贺锦年昏沉中感到田敏丽暖暖的气息,嘴角绽开一丝淡淡的笑,脑海里霎那间跃入一幅画卷,春风吹绿柳,繁花满地,一条幽谷涧溪从天上直落而下,落地水声清婉悦耳。 水雾中,一个绝色少年盘腿坐在绿地中央,膝上放着一把瑶琴,纤指细细拨动,如珠落玉盘。 贺锦年跑了过去,在美少年的面前坐下。 那少年抬起首,一双璨灿的琥珀眸子在阳光下泛着七色之光,他朝她嘴角微微一抿,轻轻对她点了点头,声音如泉温润,“阿锦,还想看你自已的故事么?” 她眸中泌出浓浓忧伤,缓缓地颔首。 六月伸出手,轻轻拢了拢她披落在地上的发尾,将它们掬起后分放在她肩的两旁,柔声细慰,“阿锦别伤心,今天是第三天,你看到将全是幸福,在那里,有你真正的爱人,他叫顾城风,会把你放在手心上!” 六月一笑,琥珀眸中荡出粼粼璨灿之芒,修长白皙的十指轻抚,伴着流水之声,声音更是扣人心弦…… 苍月,燕京金銮殿。 苍历115年春,二月十四。苍月国帝王顾城风因贺锦年弱冠典仪,在皇宫大摆盛筵。 弱冠典仪由帝王顾城风和大学士贺元奇共同主持,燕京城内四品以上朝臣及其嫡子悉数入宫前来观礼恭贺。 这样隆宠,惊动了整个朝野。 大殿之上,她见他站在高处朝着她扬手,“锦儿,上来!”明黄广袖,一身明黄将帝王雅致高贵姿挥洒到极致,手中拿着一把玉梳,含情脉脉的一双桃花眸,温润如玉的笑颜。 贺元奇一惊,当庭站出来,“皇上,这不妥,请皇上让内务府的教习嬷嬷施礼!” 百年来,皇子及冠,公主及笄尚无先例让帝王亲执玉梳,贺锦年以何身份沾此荣耀? 贺元奇语声刚至,众臣纷纷表态,皆认为这不合苍月的礼数。 顾城风神色悠然,置若罔闻,甚至不生怒意,只朝着贺锦年微微颔首示意让她前来。 “谢皇上恩典!”贺锦年站在大殿中央,一礼后,抬首朝着顾城风微微一笑!而后,故意装作没发觉贺元奇频频传来的焦急眼神,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站到了帝王的身侧。 她一身繁复刺绣的白衣,纤尘不染,身量已过他的肩头,黑色眼眸美如皓石,冰雪般的肌肤被金碧辉煌的百盏琉璃灯照着,美得雌雄难辩。 “锦儿,可愿?”帝王俯首,与她的脸几乎贴近,神情温柔,五官如神砥。 “愿意,梳几根头发而已,又不是输了江山!|”她笑,而后转身,背对着他。 礼部司仪双手高奉黑檀木托盘,跪了下去。 帝王从托盘中执起玉梳,轻轻沾了沾玉碗里的清水,边上的礼部尚书马上高声吟唱,“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礼行……” 仪势中,帝王亲自三梳其发,而后,拒绝宫人的帮手,亲自掬起她及腰下的长发,握紧心中满满是独占欲! 若非是贺元奇三次公然上奏要接贺锦年回府,并为其子亲自主持加冠之礼,他怎肯将这样的重要之日与众臣分享。 既然贺元奇要公然让整个苍月的人知道,贺锦年已年满十六。 不如,让他亲自为贺锦年加冠! 贺元奇想用父亲的身份割断他和贺锦年之间无比牢固的羁绊关系,那他就以更激列的方式直接宣布占有。 当那冰凉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颈项时,她的耳边传来他迫人的气息,“锦儿,长大了,可以做我的男皇后!” 男皇后?她一惊,她想过,如果血咒一生不除,那她就以男儿之身伴他一世,既便是身后被世人泼一身污垢亦无怨无悔。 可他,竟肯许以男皇后,让她名正言顺地伴在他的身侧,若干年后,若是翻起百年前顾奕琛留下的遗旨,那他一代明君将会身受百家诛言。 礼后,帝王在惊鸿殿设歌舞宴请朝臣,令贺元奇招待众臣。 帝王却一身白色的便袍,携着她悄然离开,两人共骑雪箭,从皇宫南门出宫,燕南城的燕京河畔上,此时两岸的桃花开得正好…… 亲们,这是潇湘针对读者的送币活动,有兴趣的亲可以去看看:http://bbs。xxsy。net/showtopic11474。aspx,送的币有200800~ 正文 141 让我们成为伴侣 章节名:141 让我们成为伴侣 二月,冬雪未化,在燕京城,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但数十里外的南燕城却不同,那里东西面环山,燕京运河由北至南,流经中部时,那里有一个天然的的畦地,接北引之水,适巧在城中形成一个天然的深水湖,地表充足的水调节了这里的气候,这个深水港一年四季并不结冰,负责吞吐着南北的运输。 到了冬季,在深水港的南北两头皆结成厚厚的冰层,如无形中截断了南北的水流,这个深水港俨然就成了一个天然的湖泊,湖面上画舫林立,歌女舞伶依旧一身轻衣薄纱漫舞在画舫之上,让人仿佛觉得春天早已临近! 百年前,燕京运河峻工试水开航前,顾奕琛为了博喜爱桃花的姚美人一笑,令工部提前一年把川西南诏县的桃花移植到燕南城。 川西的桃花有“四季不败”之美誉,虽然到了燕南城后,虽没有如同在川西中的桃花,一年开足四季,但那一年的冬天,燕京城大雪纷飞时,顾奕琛已带着姚美人坐着帝王的龙船环游在燕南城的深水港中,看那桃花盛开! 从那以后,每年,来自五湖四海的宾客都会来这里观赏冬季里的桃花,众多秀雅人物齐聚燕南城,相互宴请,吟诗作赋,给燕南城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桃花,因此成了燕南城的都城的代表,亦深受民间百姓的喜欢,也不知何年,这里的道家开始在桃花开得最艳的地方设坛祭天酬神,慢慢地便衍生成这里的一道民俗! 在燕南城,每年从二月份初始直到三月末,这里的洒楼和客栈几乎爆满,家家户户在门前摆着自家手工制作的绣品、灯笼或是各色小吃来招揽四方游客。 此时,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燕南城最繁华的燕京河畔一片人声鼎沸,一家连着一家的酒楼和艺坊正在忙着点起各式各样的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写着“祭桃花仙”四字。 在东面湖畔上,设了连绵近一里的长桌,桌上贡奉着九层糕,还有用糯米粉捏成鸡、鸭、龟、猪、牛、羊等,象征吉祥中意福禄。 绵绵幽长的乐声中,燕南城几家道观正联手主持祭天酬神仪式,吟唱之声,伴着响铃,前来祭拜的百姓在号令声中频频磕首。 一个时辰后,祭祀活动结束,道家人带着祭祀的法器离去。 到了酉时时分,由燕南城各个商家共同举办的宾酬五湖四海商贾的欢宴宣布开始。 朝庭每年都会派礼部的官员会同燕南城刺史参加民间举办的这种宴会,以代表与民同乐,普天同庆。 燕归楼是燕南城整座都城中最高、占地面积最广的楼阁,整栋楼采用燕北的百年松木而建,整个大楼呈环抱状围着燕京河道,每十米一道飞檐皆吊挂着一串大红纱罩宫灯,一串共有六盏。 远远看去,与燕京河相互辉映,如一条长长的珍珠彩带。 顾城风与贺锦年早已在燕归楼视觉最佳的顶层包厢观看着楼台下的舞宴。 顾城风向来喜静,这种漫长而又无聊的流水宴席,喧闹的舞宴,来来去去总是就那么几个节目,他自幼在宫庭中早已司空见惯! 所以,一整晚,他很少看歌舞,眸光几乎是落在身边人的身上,偶尔只是抬头看着天上清寂的月光,帘幕低垂笼照着周朝的一切,让他总有一种恍忽的感觉。 但于贺锦年便不同了,虽然这时代并没有没有扩音设备,既使弹得再好唱得再妙,也会被觥筹交错声盖住,但她却乐在其中,双掌轻拍,合着丝竹之声的节奏,偶尔看到精彩时,也学着左右隔栏几个客商,趴在栏杆上,拿了几枝新鲜的桃花枝朝舞台上那挥动长袖的女子抛去! 逢到特别惊艳的表演时,贺锦年还会与楼下人山人海中的群众互动,朝着高台上牵着长长绸带在迎空中飞舞的美女,做迎抱状的动作,还频频飞吻,怪叫着“美人,飞过来,飞过来!”全然没注意到顾城风的脸色微微起了变化。 她毫无顾忌地享受着难得一刻的欢欣雀跃,因为不论她前世和今生,甚至包括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她几乎没有享受过无忧无虑的优闲日子! 便是皇宫三年伴驾,顾城风太喜静,宫中毫无娱乐可言,又不轻应答应让她出宫,一年除了中秋和过年两晚允许她回贺府陪伴父亲吃个晚宴,她几乎是在陪他在御书房中渡过。 顾城风耐着心等着贺锦年兴致勃勃地看完所有的演出,方牵了她的手下了酒楼,在人潮中带着她往河道口走去。 两人皆如人中龙凤,尤其是顾城风,一身雪白衬着颀长的身姿,夜风吹过,任风拂过云袖,带动袖口那繁复的章纹飞扬,招着沿岸的年轻女子纷纷注目,互相低头轻问身旁的嬷嬷,这是谁家的公子。 贺锦年虽然公子如玉,只是毕竟才十六,尚未全然长开,加上那雌雄难辩的容貌,倒让人认为,多是哪个名门贵女,不宜抛头露面,所以女扮男装同家中兄长出游! 顾城风一路拉着她往人烟少的地方走,贺锦年玩得不够尽兴,指了指后方灯火通明之处,含嗔抱怨,“那里热闹呢,我想去瞧瞧!” 顾城风不理,到了暗处,索性将她抱进怀里,施展轻功,几个身落,就来到一只小乌篷船里。 贺锦年看他解着绳索,猜他准备带自已去泛舟。 果然,他递了一把船桨给她。自己拿着另一把船桨。 “会吗?”他坐到她身边,眸光含笑着问。 “当然!”贺锦年微微冽嘴,自信地露出两行如珍珠般的贝齿。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难到她? 贺锦年一把接了过来,轻轻的拨开水面。 燕南城每逢二月十四祭桃花仙时,人山人海,为防止发生落水事件,到夜里,这里的湖畔是禁舟的,包括各家经营的画舫,也只能停靠在河畔,但官船一般很难禁绝,总有几艘仗着势大,反而喜欢挑在今晚游车河! 但今夜,一路异常通畅无阻,两人很快地划到了深水港中央,顾城风环视了四周,眸色如氲,柔声道:“停在这便好!” 在街市中,人来人往如潮水,万千宫灯在风中摇晃,淹没了今夜月光。 可在这里,象是从喧嚣的人群中用水分离出一块的结界,声嚣不在! “这要是夏天,就可以下去游泳了!”贺锦年将船桨搁在脚边,俯下身,掬起一泓水,冰冰凉凉,却不瑟骨,比起燕京城,这里确实气候宜人,适合避冬。 “城风,你吹首曲子,应应景!”她转身,五指握拳,顽皮地朝着脸一弹,满意地看到几滴水珠溅在顾城风的脸上! “锦儿,进来些!别俯得太低,小心掉下去!”他拉了她一把,让两人膝盖相触,方用袖襟拭去脸上的水珠,吻轻轻轻落在她的眉间,温柔似水,“顽皮!” 贺锦年吐了吐舌头,歪着头靠在顾城风的肩上,望着水中微晃的明月,再放眼全景,只见,碧池的水平静得似一块无暇美玉。 顾城风从怀中取出玉萧,手指轻抚白玉长萧,缓慢地吹奏了一遍烟花三月,那曲调初时娓娓动听,滑凉如丝穿行过耳,直入心田,让人心生缠绵之情。 贺锦年靠了片刻,便滑身至他的膝间,将头枕落在他的膝上,两指习惯地绕上他腰间垂下的丝穗,唇角含笑看着湖面上粼粼的水光。 待到曲调走到高亢之处,昂扬之声似惊起湖中鱼儿,连连几声“扑咚”,贺锦年呼喝一声,极速地坐起,同时,手法极为利索地抽出顾城风的丝穗,电光闪烁间,一只倒霉的鲢鱼便被贺锦年手中的丝穗缠住,稍稍一拉,鱼儿便落进了贺锦年的衣袍上。 顾城风一曲毕,收好玉萧,含笑看着在贺锦年洁白衣袍上拼命翻跳的鲢鱼,嘴角难得的扬了又扬,出了声却成了微斥道:“也不嫌脏,快把它放生!” “哪脏呀,这里的水好干净!”贺锦年嘻笑一声,倒听话地将鱼儿抛进水中,旋身,投入他的怀抱,故意拿湿湿的手在顾城风的胸口上擦干。 “老实些!”顾城风将她揽进怀中,看她那张小脸,因为一整晚的兴奋而红扑仆地,让他看了忍不住捏上一捏,低声道,“锦儿,看天上!” 她身体后仰,头搁在他脖窝,一时间,月光洒落在小船之上,洒落在二人的身上,他漾着深情的眸光,至始至终地不离开她的脸。 突然,整个燕南城所有的宫灯皆灭,整个燕京河在一瞬间陷入黑暗。 同时,“砰”地一连串的巨响,几百道光线沿着河道成圆弧形同时划破夜空,天空骤亮,她惊讶地左右看着,只见明媚的焰火如龙腾般跃上高空,在夜空中宛如金菊朵朵绽放,留下一道道长长的烟云后,又好似流星一般缓缓坠落! 贺锦年来到这时空多年,自然也知道这里每年都有祭桃花的风俗,但从不曾有过全城在同一时刻万盏宫灯齐灭,同时,数以千计的烟花同时点燃的盛举,她知道,这是顾城风送给她十六岁生日的礼物。 象他这般不识人间风情的男子,居然有一天会为了他做出如此浪漫之举,着实让她感到意外……又惊喜! “锦儿……喜欢么?”顾城风略显不自在,这是从敬事房刑公公给的一些关于民间男女风月之事的书籍上学来的,书上虽然所写的主人公皆是只识风月不识人间疾苦的男子,所好的皆为夜里爬墙私会,白天十里风月之地寻遍,他自是无法苟同! 但他们这些能讨好爱人的方式,他却愿意为锦儿做! 当最后的一缕烟花坠入,天地陷入混沌时,四周的宫灯依次点亮,明月含笑,不与争光,渐渐隐入浮云中 “城风,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贺锦年紧紧反抱着顾城风,依偎在他的胸口上,聆听着他胸口传来有力的心跳声…… 这一刻,繁华似锦,这一刻,唯愿天长地久! 这一刻,贺锦年不知道,她这由然而生的一句感概,在不久的将来,一语成箴! “皇上,有几只画舫欲穿过皇上所设的禁道进入这区域,皇上,是否拦下?” 远处隐隐传来影卫的传间入密。 “谁?”顾城风收心猛地心紧,今夜他特此让叶明飞扫清这里的障碍,明令整个燕京河禁船,想不到还有人敢明目张胆抗令。 “大魏的傅王叔秦河夫妻和几个随行的大魏南方商贾,另外还有几艘是燕南城刺史府上的公子小姐!” 顾城风正待开口令影卫轰了,贺锦年却朝着他从善如流一笑,“不碍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里风景好,没理由人家千里迢迢带了妻子过来,连进都进不了!” 他那笑靥清醇如甘泉般甜美,透着无忧无虑。 顾城风虽不喜,却不忍拒绝,只得自已安慰,幸好两人所处的是河道,隔着各自的船,对方也未必会打扰到他的清静,便传令放行! 两人静守不久,远处便传来一阵阵的喧哗,细听,不似鼓声,亦不是琴音,竟象是一群人狠命地拍打着桌面,和拿着箸子拼命敲着碗碟发出的声音,这中间,还渗杂着男子肆无忌惮的哄笑吆喝之声,和女子带着挑衅的嘲笑声,贺锦年微微蹙眉,她不介意与人共赏明月,却反感如此美妙的夜色被人打乱。 她坐直身子,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到一艘三层高的画舫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们划过来。 紧紧尾随其身后的是另一艘三层高的画舫,每层的船舫前后方和两边舷都挂满大红的灯笼,舫上的窗户敞开,里面人影潼潼,看上去象妓舫,可船首却不见名号,那些喧哗之声,正从后面的一艘画舫传出。 前面的一艘亦有琴声传来,但却安静很多,想来客人并不多,且听琴声高雅,贺锦年猜应是大魏的傅王和傅王妃。 “周怀正一身清廉,倒养了个好儿子!”顾城风拂袖,袖风带了凌厉之气,霎时,小舟开始调转方向撤离,直到远离那喧嚣之声,方停了下来。 此时,虽然湖面上起了些雾,但贺锦年目前极佳,依然驻目前方,兴味盎然看着两艘一般大小的画舫在水中角逐,前面的那一艘画舫执舵的显然是个中高手,不到半盏茶时,便将紧紧追随的那艘画舫甩开,隐没于黑暗中。 贺锦年眯眼一笑,“好了,玩不过人家,被人家甩了,这下没得玩,该清静了!” 顾城风已在船首摆了张方桌,从船蓬里拿出食盒,打开时,整整有七盒,里面会是冰镇的鱼烩,全是贺锦年平素喜欢吃的。 贺锦年自觉摆好碗箸,又打开酒,只觉一股浓重的莲香传出,她凑着瓶口轻轻一闻,惊异道,“你竟拿雪莲来酿酒?” 连药用都极为珍贵,现在居然酿出一壶酒,虽说闻了后,就让人精神一振,酒瘾顿生,可一想到几十年方有一次花期的北地雪莲,就这样被糟蹋了,贺锦年浮上一抹婉惜,“太奢侈了,这一壶酒准得比一整瓶的莲丹更费雪莲。” “无事,这些只是拿落地的花瓣酿成,枝头上摘下来的全制成药丸!” 两人对饮一杯后,顾城风双颊涌起一抹不自然的潮红,“去年,我已令篡官编辑一本典册。把千古以来所有在帝王身侧有所功勋的男性伴侣,他们所立功勋、为朝廷、百姓立下的汗马功劳,按时间顺序全部编录在册。”顾城风言及及,缓缓抬首,眸光带着考究,缓缓问,“你说……好不好?” “典……典册呀!自然是好!”她应了一句,便夹了鱼烩入口,草草咬了几口,便吞了下去。 顾城风的话意她岂能不明?顾城风是希望朝野有识之士,看了古代的所谓男chong并非个个只会以身侍人,有很大一部份是因为与帝王识英雄而重英雄,相互仰慕,而后慢慢产生感情。 顾城风是想以史为鉴,一步一步地给朝臣洗脑! 她不知道顾城风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些事,但她感受得到,从今年开始,顾城风已经等不及了,他正在想方设法把她亦变成……男性伴侣! “我想明天开始在苍月大量发行,估摸不出三个月,典册便会传遍整个苍月!”顾城风微低下头,用箸子夹起冰镇上的一块粉红色的生鱼烩,沾了调料后,搁到贺锦年的碟中,也不看她,仿似自语,“我已令钦天监择个良辰定为你我大婚之期,暂定为五月初五龙日。” “就是你之前说的男皇后?”贺锦年心头蓦震,其实在下了船坞时就有感觉到,顾城风想跟自已详细说这件事,今晨金殿上的一句“男皇后”决不可能是他在信口开河! 可清清楚楚地听进耳里,还是令她感到动容,她微微低下首,心头激荡,如果……如果没有血咒,她和他,将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对,没有人会比他们更好了! 而他,不知何时已然起身,单肢下跪,双手紧紧握在她的肩头之上,将她身子扳过来面对着他!四周的景致仿佛一下子就远离他们,天地化为零! 只听到他开口,如同佛前慎重许下来世,“是,你已及冠!锦儿,让我们成为伴侣!” 伴侣一生为伴,神仙眷侣! 可是……她不能! 顾奕琛百年前屡屡禁止朝庭命官、仕家豪门纳伶人为妾,甚至下旨废除伶人合法挂牌经营,虽然到如今有所改善,但苍月国普遍歧视男人身侍男人的教化已根植于百姓之心! 如果她答应了,她会陷他于众叛亲离,他要面对的东西远远比她多,江山、社稷、一心追随的臣子,这些,他都有可能因此失去! 贺锦年眼眶一酸,正欲开口偿试委婉拒绝,突见顾城风眼神一变,嘴角挂着浅浅笑意尚来不及收回,眸中已透出杀意! 几乎在同一时间,贺锦年感到有种被蜇伏的生物接近的感觉,她蓦地侧首,果然,远处蒙蒙水雾下,一艘画舫若隐若现。 尚未待贺锦年开口,百丈外,一声男子清郎之声响起,“本王是被酒香所吸引!特前来问问朋友,这酒是从哪里来,怎么本王饮遍天下美酒,从不曾闻过如此清冽的冷香?” “这酒是独家酿造,值此一家,傅王当真是不愧是识天下之酒的风流名士!”贺锦年看他们的船正处他们的下风口,难怪可以远远就闻到洒香。 男子状似大喜,一边吩吩舵手控好速度,以免让水纹惊了贺锦年的小船,一边朗声道:“在下大魏傅王叔秦河,两位公子有礼!如今正适起风,可否邀请两位上本王的舫上一坐!” 余音刚尽,船缓缓离贺锦年三丈之遥停了下来,船首,一个青年男子凭栏而立,一身白色雅致锦缎便袍,外罩朱红的纱罩,冠上束以透明的纱巾,迎风微微舞动,从你往高的看,当真长身玉立,翩若蛟龙。 “不好意思,我朋友他向来喜静,不过,酒我到可以请傅王爷喝一杯!”贺锦年拿出新的杯盏,倒了八分满后,一抛,酒杯平平徐徐地朝着三层高的画舫飘去,那傅王也是个风流人物,手一伸,同时,折扇打开,以扇面潇洒地接下玉杯。 傅王轻托玉盏于鼻息下,深深一闻,讳莫如深一笑,“当真是十里飘香,可观色,却如井水深幽,莫非此酒是莲花所酿?” “傅王高见,此酒正是莲花酒!”贺锦年眸光落在傅王身后的一桌酒席上,先入眼帘的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妇人,肤似寒冰眉如黛,看她虽没有穿戴王妃的品级服饰,但那般气度显然不是一般的仕家贵女,应该就是传闻中的傅王妃卫语迟。 在她案席边放着一把瑶琴,想来方才那幽雅的琴音正是出自她的手! 在她不远处的另一案席,一个中年男子似乎正与一个坐在死解的男子正谈着话,正侧着脸馅笑,但既便是半边脸,也让人感到此男子面相着实丑陋……贺锦年思绪微微一晃,一种奇异的、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这个人是谁?观容貌,显然是素未平生,可她的第六感却在告诉她,此人一定是她所熟悉的人! 正等思忖间,突然,一声锣鼓响起,从前方十丈外,一艘画舫气势汹汹地冲出浓雾,不肖片刻,便到了贺锦年所在的小船坞旁,形成鼎立的方位。 妞们,六月唤醒贺锦年记忆中的美好,之中提及的人物皆为后来的伏笔,亲们莫急,月更新字数少,但每章都会言之有物~ 还有,感谢读者提供的“卫语迟”“顾灵瞳”这两个名字,很不错,亲们若有好的人物名字,可以在群里找梧晴雪,也可以在读者下面留言,我看到有用时,都会采纳,你们取的名字,将在纸质的书上出现(首选是与你们潇湘帐号名相同的名字,哈哈,你们懂的) 最后重要:3月1号开始,亲们有月票的可以留给月么?月初的月票,越早扔越是价值千金,月停了100天的更新,人气剧跌,想重写回,只好靠亲们的鼎力支持了~ 正文 142 此刻,我很幸福(求月票) 章节名:142 此刻,我很幸福(求月票) 因为画舫急速前行,带来水波荡漾,傅王叔的船尚好,只是微微随波荡漾,而贺锦年和顾城风所在船却左右剧烈晃动,船侧一方,倾身最严重时,还差点进了水。 顾城风今日带贺锦年前来,只是想清静地与她一起渡过这特殊的日子,并向她提出求娶,所以,特地命人寻了艘方便两人掌舵的小乌蓬。 且一路航程被影卫锁定,这些意外根本就事先被排除在外。 可没想到,贺锦年顾念着傅王叔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让影卫让道时,让别的舟舫也寻了空隙! 画舫稳定下来后,一群衣光鲜丽的男子齐齐从三层画舫的厢房中步出,也不知谁故意哎哟地一声,怪着声调唤着,“哟,不好意思,冲撞了别人的雅兴了,周公子,这可是你的不是了,小弟都说了,燕京河畔,夜黑风高,最适合迎风作浪,你一浪,我一浪……你一浪,我一浪……”那男子本想幽默地调侃一句,谁知说到后面词穷了,便生生结巴在断尾处! 这年轻公子哥儿身侧的一个略显青涩的少年也不知怎么地,鬼使神差地续了一句,“劝君还是小心为上!” 语声一落,众人一时之间没马上听明白,只觉得接的词虽压对了韵,意思上却是莫名其妙。 可被身边搂着他的一个壮壮实实的魁梧少年故意用身子顶了一下那少年的身后,哼哼卿卿地歪添了一句,“你上什么上呀,你会上么?你都是给人骑的,哈哈哈……” 这一故意的曲解,倒真赋了辞,众人品出了个中滋味后,霎时轰然大笑。 傅王正一口一口地慢慢品着,他并没有兴趣多管闲事,他是大魏南方仕族中的代表人物之一,在大魏,便是帝王秦邵臻见了他也要礼遇三分,但这里毕竟是苍月。 此行,他携同王妃来到燕南城,谈的是一笔重要的生意,而那被人众星捧月的周公子,正是与他合作的周运安的独子周梓玉。 周运安是燕南城首富,人到中年方诞下这唯一的儿子,所以,未免多疼了几分。 加上其一母同胞的兄长周怀正是燕南城刺史,身居四品的地方官员,仕途顺利,正是新帝顾城风的宠臣,所辖的燕南城是整个苍月国最富庶之地。 因此,周梓玉在燕南城就算横着走,亦无人敢哼上半句。 贺锦年置之不理,反抬首朝着傅王叔笑问,“既是自称品尽天下美酒,说一说,此酒如何?”贺锦年并不识酒,她好奇,究竟酒的魅力在哪里,居然能让傅王叔下令开船顺着酒香寻来。 上方,传来傅王一声朗笑,连声赞叹,“莲花冷不及梅花,浓不及桂花,却能酿出如此浓丽的冷香,十足罕见,且,只闻其香,便觉心肺处如清泉清过,想来此酒还有药用的功效!”言辞中虽没有出言阻止周梓玉等人的行恶,但亦丝毫不把对方瞧在眼里,仿佛视这些新闯入者为空气。 另一艘的船首,那个被人唤为周公子的年轻公子提着半壶的酒,歪歪斜斜地靠在画舫的扶栏上,眯着眼睨了半响秦河,最后,把矛头对准贺锦年,边饮边嚷道:“有好什么好酒,快拿上来孝敬孝敬爷!” 另外几个马上随声吆喝,令贺锦年速速呈酒,见贺锦年不理会,执箸为白衣男子布菜,周梓玉马上变了脸色,将酒壶扔向贺锦年的小舟,虽然银制的酒壶落了地后,安然无恙地滚在船角,但酒水霎时溅了一地。 “什么人呀,在禁航夜竟敢开着一条破船在此闲逛,还吃了豹子胆冒犯周公子,一会拉你们见官!”一个绿衣女子脸色潮红,半依偎在一个年轻男子的怀中,脚步略显轻浮,显然已喝了不少。 这一语,不亦于火上浇油! 周梓玉冷冷一笑,从丫环的手中接过一盏灯,狠狠地砸向贺锦年的船,嘶扯着喉咙骂,“本公子的话居然敢当耳边风,当真是不想活着走出这燕南城了!” 宫灯中有火星,若沾了酒,必会引起火,贺锦年一伸手,便接个正着,昂首,冷笑,“本公子却当你的话是放屁!”贺锦年被一群人居高临下的无礼嘲笑,着实已让人感到不舒服,还遇上这么一个没有眼劲,光会闹事的主。 虽然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听到贺锦年的话,傅王叔自然是顺手痛打落水狗,狠狠噗嗤一笑,摆明了不给那周梓玉一行人的颜面。 贺锦年感应到四周的影卫已蜇伏在那群少年的画舫之上,正待帝王一声令下! 她平生杀人无数,却从不杀无关紧要、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但又极为厌恶那些依仗父萌而欺凌弱小,鱼肉百姓的恶霸,自然也包括这些纨绔子弟。 思忖间,耳膜悄然灌入一丝细不可闻之声,“锦儿,你想怎么玩,我陪你!”帝王纵容之声象一脉梵音注入她的心田,她抬首,但见顾城风眸如秋水,带着一泓温润的珠光注目于她! 好既然平静被打破,那就好好闹上一闹! 她马上用传音入密令帝王贴身的四海影卫之首厉茂,“潜着,留给我来收拾!” 说完,她轻轻启唇,“好久没打架了,你可不许打搅!” 顾城风自是颔首,举杯示意,贺锦年一笑,亦举起,两人轻碰一下杯盏,相视一笑,贺锦年将杯中的余酒慢慢饮尽,搁了杯盏,正想开始动动筋骨时,突然传来一声悦耳的笑声,“你们怎么都在外头玩,剩我们几个行酒令多没意思!” 只见,舫中缓缓走出一群鲜衣少女,几个年轻的公子马上迎了上去,将那少女围在中央,你发一言我抢一语,个个脸带讨好地解释。 那少女听了个大概,走到周梓玉身边,看着半醉的周梓玉,轻蹙眉头略显不悦道:“哥,作甚和这般人浪费时间,我们还有一堆节目要闹!” “闹什么闹,你哥都被人瞧轻了!”周梓玉踢了一脚少女身边的狗腿少年,开口骂,“要你多嘴,光懂得讨好我妹子!” “得了,你少拿别人出气!”那少女说着,拿眼随意嗔了一眼小船坞上的两个人,因为雾色较浓,且贺锦年的船上不展灯,无法瞧清两人人的模样,倒是顾城风那一身的雪白袍子被那少女一眼就认出,霎时,激血上扬,她急忙将身子半探出栏外,朝着顾城风挥了挥手,“公子,公子,敢问公子来自何方,姓甚名谁?” 那周梓玉虽混帐,却不是傻瓜,一听便明白了,心生不悦,“妹妹,你方才口口声声说遇到想嫁的人,就是他?” 那少女脸颊红透,笑靥如花,压根不理会周梓玉,方才她在燕归楼上,远远看到河畔边的顾城风,那风华玉朗之姿,令她一见倾心,马上命令随行的侍卫去拦下顾城风,想问清楚他的来历,可惜顾城风的脚程太快,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她不甘心,带着丫环和侍卫绕着河堤走了整整一圈,途中脚痛得差点迈不开,也不肯坐轿,唯恐错过。 最后还是不见顾城风的身影,万般沮丧之下,遇到出来寻乐的堂兄周梓玉,便答应了他们一起游车河。 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认定这必是天赐奇缘,自是不愿再错过,哪管得什么叫矜持,只想马上知道顾城风究竟是谁,只要不是大恶大奸之人,便是布衣百姓,自是回去闹着父亲出面,成就这一份姻缘! 她迫不及待地吩咐舵手将画舫靠近小船坞,并下令奴才们在一层放平板,接通两艘船,气得周梓玉一张脸发紫,可对这个刺史千金的妹妹,他真的也是无可奈何。 贺锦年暂缓了行动,她对顾城风突如其来的桃花运,意外之余又感到心头闷闷,却一时之间理会不清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凭着本能想看着顾城风毫不留情地把这不请自来的少女打发。 两个丫环扶着那少女登上小船坞。 少女站稳后,神情带了些好奇先是审视了几眼贺锦年,见他们二人衣袍完整,并无方才那群人所说的不堪,心头偷偷一松。 转向顾城风时,心象装了一只小鹿般咚咚乱跳着,就像要从胸腔里撞出来,她紧紧看着顾城风清冽的容颜,小脸满盈羞意,咬着唇瓣从怀中拿出一条丝帕,声音中却隐隐充斥着一抹数于天之骄女的自信,“这位公子,奴家姓周,小名唤琴西,今年十七,是燕南刺史嫡女,请公子持此帕到周府提亲,小女……” 贺锦年闻言心中冷笑一声,斜斜地睨了那少女一眼,倒也忍住并未说什么,可画舫上的周梓玉却憋不住地嚷开,“我说妹妹,你这也太夸张了吧,就这么一见便要以身相许,我说伯父他能答应么?” 周琴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周梓玉这一打乱,脸呈怒色,恨恨地回首,指着周梓玉斩钉截铁地表白自已的决心,“是我自已瞧中的,父亲要不答应,我便终身不嫁!”她又抖了一下锦帕,脸含娇嗔,“公子,你别担心,我爹向来宠我,只要你拿这帕子上门提亲,我保证我爹一定答应!” 顾城风头也不抬,眉目映着一片雪华,冷冷一声,“放肆!” 舫上,傅王叔脸上透出微微惊疑,眸光不觉带了些思量定在了顾城风的身上。 周琴西双瞳里流露出满满的受伤之色,委屈着语气询问,“公子,你是不是府中已有了妻妾?” 贺锦年非常不厚道的乐开了花,兴灾乐祸言于溢表,“我们船小,就不请你一起挤了,小姐请便!” 周琴西以为顾城风不作声,就是默认。 霎时双眼红透,脸色却白如纸,她平生受尽父母宠爱,便是到了及笄待嫁之年,父母为她寻遍门当户对的姻缘,只因那些公子并不入她的眼,被她推拒,父母亦不强求,想不到,今日自已主动表达,却当众被拒,窘迫之余竟口不择言道:“本小姐自是料你府中有妻妾,只要你谴了府中的那个,我……我也是愿意的!” “滚”顾城风刚开口,贺锦年已然冷笑,“果然是兄妹,一个强着要酒,一个强着要男人!” “本小姐没跟你说话,你插什么嘴……”羞、怒挟着怨恨令血液开始沸腾,像是烧灼的岩浆滚过全身,嘶吼一句后,马上会意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便生生把余下的话吞进了腹中。 周琴西看着小乌蓬上简陋的摆设,除了桌上的膳食不错外,这里,无一物能入她的眼,这样的贫贱之民,居然不懂得把握时机,显然尚不知道与官家攀上交情的好处。 她咬了牙,看着顾城风精美如神砥的那张脸,比起远看,更令她感到心醉沉迷,越发坚定了把眼前的男人弄到手的决心,索性直言以利弊,“这位公子,我爹门生众多,今年就提拨了两个,一个已调至燕京府寅,做了六品的参知,另一个调任到县,已任了知府,你要是肯跟着我爹,不出两年,我周琴西必保你一门富贵,飞黄腾达!而你”她顿时了一顿,斜眼半睨着贺锦年,脸色沉了下来,“今日已得罪我兄长,若无我在其中周旋,只怕你们二人今后休想离开燕南城半步!” 傅王“咦”地一声,饶有兴趣地插口道:“想不到两年不到苍月,苍月的民风也变得如此开化,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还公然抢男人!”言毕,眸光便落在顾城风的脸上,只见他白衣雪颜,神色昭然,自视甚高的他都自觉逊色了三分,心中怀疑更盛! 傅王妃卫语迟一行人听到外头的动静愈来愈大,已从包厢里走出,围在栏边观看热闹,此时,听到周琴西如此大言不惭之语,忍不住笑开,“周家小姐,好大的口气,虽说周怀正是燕南的父母官,可你别忘了,这里离燕京只有数十里之遥,天子脚下,四品斗大的官,还真不算回事!” “你”周琴西闻言羞得直想找个洞钻了进去,她狠狠盯了卫语迟一眼,正待反驳,周梓玉去哈哈地冷笑出声,“这位夫人才好大的口气!” 周梓玉虽不知道傅王的身份,但他知道能上这艘画舫的不富则贵,只是这对男女一唱一合着实让他感到大失颜面,加上连她妹妹的身份竟也被看低,这气他如何能忍得下,他听出卫语迟的说话明显带了大魏扬州的口音,便冷冷一笑,“这位公子的话就更可笑了,我们苍月国的子民如何开化,也不能和大魏的民风相比,伶人都可以娶回家,当真是畜牲教化之国。” 周梓玉身后的一个年轻娇俏的少年闻言皆变了脸,其中一个不满地抱怨一声,“许是我们今天来错了,公子恼就恼了,何苦来糟蹋我等!” 周梓玉正适满肚子邪火没地方发,闻言勃然大怒,倏地转身,一手揪了那伶人的衣襟,一巴掌罩着那少年的脸就盖了过去,眼神淬了毒似地阴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就是给人玩吧,小爷高兴时,捅你几下菊花,不乐意时,就当你是一条狗,不!狗还能朝着爷吠两声,你能做什么!”他根本不顾旁边的几个伶人脸色变得羞愤和惊惶,频频冷笑,“人家也是男人,凭美色可以让当今皇上为他梳头,你们呢,就是被人轮的命!”说完,一手揪着那那伶人脖子,一手托起他的腰,猛地一使劲,将那伶人直接从栏杆处扔了出去 “傅王叔,不介意你舫上多一个人吧!”话刚出口,同时,贺锦年双脚一点,如惊鸿般翩跹跃起,将那既将落水的伶人抱住,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她轻轻一掌击在那伶人的后背,那伶人便感到觉一股和洵的力量托着他向上升着,那一瞬间的变化来得太快,他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便呆呆怔怔地站在了另一艘的画舫上。 在傅王叔一声“不介意”中,贺锦年以绝顶轻功,在河面上滑出数丈,突然迎体向上,跃上周梓玉的画舫,以迅雷不及耳之速揪了周梓玉的衣袍下摆,倒提着他,一个纵身,跃上了画舫的最高点。 “你干什么,你放……我要下来,你吃了豹子胆,也戏弄爷,你知道我是谁么……”周梓玉一连串地惊叫,双手在空中乱舞,唯恐贺锦年稍一松手,他便落得个脑袋开花。 那最高处坚的是一个光秃秃的旗杆,这旗杆原本是插着周家商行的旗帜,只是今日禁河运,周梓玉便是再嚣张也不敢明面着把周家的旗子插上去,四处招摇,便吩咐人摘了旗面。 贺锦年将惊叫连连的周梓玉往旗杆上一压,同时,将他的衣袍对半撕开,掌风卷起,将那长袍拧成绳,将周梓玉倒立着连着那根旗杆一起绑住。 “把那家伙的酒壶扔上来!”贺锦年单脚站在旗杆之上,迎着风,飘然若仙。 这连番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尤其是空中缚人的动作,优美若飞天在空中盘旋,莫说是把傅王叔画舫上的人看呆,便是周梓玉的同伴,也惊得一愣一愣。 顾城风虽不解贺锦年要那酒壶作甚,但还是依言捡了周梓玉砸下来的酒壶,抛了上去。 贺锦年接过,盈盈一笑,跃下旗杆,拍了拍满脸通红的周梓玉,语气如大人训斥顽皮的小孩,“没人教你不要乱扔垃圾,要不要打屁股?”在众人尚来不及辩明贺锦年究竟预欲何为时,顾城风倏地站起身,他已猛然幡悟贺锦年想做什么时,可已经……迟了! 贺锦年已干脆利落地把周梓玉的裤子给趴了 “锦儿!”顾城风头痛地拍了拍自已的前额,他怎么会把这茬给忘了,她是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接着,贺锦年做出一令所有的人几乎跌破眼球的事,太过难以置信,以至连连画舫上的少女也忘了非礼勿视,个个睁着直勾勾大眼,盯着周梓玉那白花花的屁股,发不出一丝的声响,所有的气息都卡在咽喉处,…… 夜空,一声凄厉的惨叫倏地打破寂静! 除顾城风外,众人齐齐地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那樽酒壶已夹在周梓玉的大腿根部中央,眼尖的还可以看到,那壶的长嘴全根没入…… 也不知是疼痛所致还是羞愤,周梓玉惨叫一声后,便昏阙了过去。 “玉哥哥,玉哥哥你怎么啦,你们还发什么呆呀,还不敢紧救救我兄长……”周琴西早已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不知所措,也忘了方才被人当场拒绝的尴尬,提着裙子,在丫环的撑扶下慌慌张张地回到自已的画舫。 “你们……你们闯闯……闯祸了,你们知道他是谁么,他是周……周刺史的侄子!”画舫上的人轰地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惊跳着,纷纷爬上画舫的上层,一个个手忙脚乱地想帮周梓玉弄下来。 只是这些公子哥儿,平日玩闹时,手段和花样百出,到了这时候,倒显得个个无一丝的用处,最后倒是舫上的几个舵手帮着把周梓玉弄了下来。 放下周梓玉后,其中一个男的大着胆拨了他身后的酒壶,血瞬时就流了出来,正待大家不知道该是救人,还是先追究贺锦年伤人之时,有一个年轻人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我们先离开这吧,救……救人要紧……” “可,可是那人如此伤了梓玉,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管!” “是,亏你们还一大群人,平日里飞扬跋扈的,个个历害的紧,到这时候,倒成了银样蜡枪头!”周琴西抹着泪,恨恨地踢了一脚身边魁梧的少年,“去,你平时不是练家子么,前日还说今年要拿下武举!” “我们人多有用么,只怕不禁那少年一个小指头,还别说,方才那另一个男子,你们瞧他扔酒壶的动作了没有,根本连力气都没见使……”蹲在地上帮着周梓玉穿好袍子的那个少年站起身,“周小姐,你也别呛阿勇了,别说是阿勇,就是他的师父来了,也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那唤阿勇的魁梧少年连连颔首应道:“是呀,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先走,到了岸上,马上派人围了各处的码头,我就不信他们能飞走!” “就是,瞧他们眼生的很,一定是外乡的人,在这里,得罪了周公子,想怎么往死里折腾,都是我们说了算,何必吃眼前亏呢!” 一个少女已泣不成声,摇了摇周琴西的手臂,哀求道:“琴西姐姐,先别在这论了,梓玉哥哥都伤成这样,得敢紧送上岸,唤个郎中要紧!” 画舫上的人个个亲眼见到贺锦年的武功,别说想找贺锦年算帐,就是半句出言不逊的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只得最后商议下来,敢紧把船靠岸,救人要紧。 他们迅速的吩咐舵手开船离去,众人思忖,待回了岸上,必然报官,将贺锦年等人以违反朝庭禁船之令,将他们入狱,可没料到,他们尚未登上岸,已被守在那多时的帝王侍卫直接送入狱中。 经一夜审讯后,除了几个伶人和女子外,其它男子全都领了三十杖,一个个被打得皮开肉绽,回去后,又被各自的父亲训了一顿,从此后,再也不敢在外面惹事生非。 周梓玉被杖责五十,差点没了命,是周运安使了半个身家方保住儿子的一条命,但还是落了狱,直到两年后才被放出。 而周家千金周琴西,当夜就被周怀正送给大魏的傅王当妾氏。 画航离去后,傅王看敛了笑,双手一揖,“多谢小公子赠酒之恩!本王这就不叨唠两位清静了!” 贺锦年淡淡一笑,眸光飞快地掠了一下站在凭栏处那丑陋的中年男子,应声道,“祝王爷玩得开心!” “多谢,来日若有缘,再会!”言罢,朝着顾城风爽朗一笑,便命令画舫调头。 傅王叔的画舫很快在浓雾中消失,贺锦年这才见顾城风一脸冷色,马上会意到,方才自已玩过头了,她嘻嘻一笑,故作轻松地讨好,“瞧,我把人都打发了,总算我们能清静清静了!” 顾城风将湿帕拧干,牵过贺锦年的手,一根一根地擦拭她的手指,脸呈薄怒,“也不嫌脏,那样的身子,你也肯去碰!” “才没碰到,我就碰了酒壶!”贺锦年急忙辩解,还伸出手做了一个方才的动作,“你知道,我箭法很准的!一出手,爆!”最后一个字贺锦年自然含在心里,不敢轻易冒出来。 顾城风将锦帕往水中一抛,如先前般,单膝在她面前跪下,双掌扣住她的双肩,迫她和他四目相对,那一双桃花眸,定定落在她的眼睛,似直直看进她的心中,语声缓缓,“那就继续我们方才的话题,锦儿,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贺锦年所有顽心如潮褪去,心尖轻抖,她重重抿了抿唇线以掩饰自己情绪的紧张,她担心稍稍言辞不慎,便引起顾城风的误解,她轻轻地咳了一声,眼梢方动,调整出最平缓的语气,“城风,我们成亲,去月老庙前相约今生今世也好,或是我们去挽月小筑也行,我们请几个亲近的朋友,好好为我们庆祝一番!这些……我都觉得挺好!但我不认同一定要过朝堂和天下百姓这一关。苍月大陆,民风最开放的大魏,男风盛行的情况下,百年来没有出一个男皇后,便是大魏仕家,也没有出现一个男子之身的当家主母,城风,我不是在拒绝你!而是,我觉在一起是我们俩个人之间的事,或许我们需要朋友和亲人的祝福,却无需天下人来赞成!更何况,我已经预见到一旦你宣为我男皇后,朝野内外将一片责骂之声,我的父亲断不肯认同……我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来处理朝堂上或是来自府里的反对之声,我很享受现在的日子!” 这些道理,他自贺锦年入宫以来,亦百般思量过,原也只是想,待朝堂之事一了,他便带着她遁世,可看眼前的形势,统一的时机尚未成熟,他还需要几年的时间把一切谋算好,可贺锦年渐渐成长,有些事已经迫在眉睫,只是她一直在他的羽翼下,并不知道他为此操了多少的心。 索性,他想这场浪掀高,看清究竟有多少人的翻腾,他想一次性彻底解决。 可贺锦年这么一说,他亦觉得有理,两人之间的事,何苦需要全天下人来认定,只要他们相爱,关卿底事! 可他的心底深处,还是潜着一个愿望,他希望她可以为了他,勇敢向世人争取,他不想她永远隐于他的身后,如彼时的申钥儿,披肝沥胆却成全了申苏锦,他感到心疼。 虽然,这样的比喻并不恰当,可他还是觉得他的锦儿,当得起世人的膜拜。 他的双手从她的双肩落下,紧紧扣住她的腰,重重将她揽进怀中,清隽脸上一抹难掩的婉惜,轻叹,“我只怕委屈了你!” 她摇了摇首,搂住他的腰,将身体的重要交给了他,闭上眼,轻嗔,“我觉得委屈才是真正的委屈,可我现在在你的身边,我很幸福,我不想去打破眼前的平静!” 顾城风静默不语,许久过后,低语一声,“依你便是!” 可贺锦年没想到,十天后,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她和顾城风相爱之事被传遍整个苍月大陆,从此,让她背上了以色惑君的罪名! 亲们,月厚颜来求月票了,生病断更这是无耐之举(网站、无线同时断推),回来后,文的人气跌至冰点,让月太心痛了,请喜欢篡后的读者,助月一把,帮月冲上月票榜~ 正文 143 混乱之夜(求月票) 章节名:143 混乱之夜(求月票) 十天后,二月二十四,燕京贺府。 昨夜贺锦年今日收到贺府传来的消息,贺元奇突发急病,已卧床三日不起。 这个消息是顾城风递给贺锦年,贺元奇让其门生代笔,写了封奏折呈送到御书房,上奏的言辞极尽哀恸,言其因年老体弱,又每每忆起早亡的妻女,病势愈发沉重,便恳请皇上允许贺锦年回贺府探病,让贺家唯一的嫡子床前尽孝。 而顾城风因各国来使携贡来访,今晚要在金殿设宴宴请各国使团,自是无暇分身陪贺锦年回贺府。 贺锦年带着六月一起回到贺府。 丁姨娘带着两个丫环和管家一起等候在贺府门前,看到贺锦年便欲下跪,贺锦年忙扶住,却看到丁姨娘两眼红肿,心一惊,“爹他身体如何?” “老爷在房中等五公子!”丁姨娘手指在微微颤抖,笑容做得异常吃力,“老爷盼了几日了,五公子快进去吧,管家,你先给姚公子安排一间上房!” 贺锦年一触到丁姨娘的手便立刻感应到丁姨娘的恐慌并非来自贺元奇的病,可一时间,她无法进一步探究原因,只能提袍加快脚步往院内走。 丁姨娘一边跟着贺锦年,一边转首看了一眼随贺锦年来贺府的侍卫和宫人,依礼,宫人是不应在贺府留宿,可她却见这些宫人似乎一幅不准备离开的样子。 她心中担忧更盛。 其实,这一次,贺元奇是趁着帝王顾城风要招待各国使者,无暇分身,所以装病让贺锦年回府一趟。 贺元奇实在无法容忍贺家唯一的嫡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宫中伴驾,他顶着最多被罢黜念头,最终想了一个主意,让丁姨娘找了一个容貌秀丽,身家清白的少女给贺锦年,只要贺锦年能留个男孙给贺家,从此以后,贺元奇再也不过问他和顾城风的事。 贺元奇的要求,丁姨娘自知无法推拒,可她也活得明白,此事,决过不了顾城风一关,若帝王要追究起来,顾城风碍于贺锦年,或许会饶过贺元奇,只怕是她这个姨娘,要首当其冲地顶下这个罪! 连着几日,她不眠不休求着贺元奇改变主意,可贺元奇根本听不进去她一句的劝告之辞。 “锦儿,过来爹这边!”贺元奇一见到儿子,清瘦的脸上老泪纵横,原本只是略显几簇白发的头,已近半白。他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坐在床榻边的太师椅上,如今已是春天,他的膝盖却还盖着防寒的绒毯。 “爹,您怎么不躺在床上,坐着多辛苦!”虽然在贺锦年刚才从丁姨娘那已经明显感应到,这次贺元奇是装病,但贺锦年却看到老人消瘦颓丧的模样心头顿生涩意。 她占了贺锦筝之身,贺锦年之名,却从不曾替两兄妹敬过孝! “锦儿,爹知道你素来聪明,爹也不瞒你,爹没病,要说真有病,也是心病!”贺元奇是个儒者,平生饱读诗书,追求功名,但更注重文人的情操,他苦口婆心劝贺锦年与帝王顾城风划清界线,而他也愿意辞官归故里。 贺锦年的目光静静停留在贺元奇削减苍老的面庞,除了缄默还是缄默,她无法言明自已的苦衷。 在久久得不到贺锦年的承诺时,贺元奇看着贺锦年这一张脸,记忆有些模糊,毕竟从三年前,贺锦年入宫伴驾开始,他一年也不过是见他两次,原本就父子情缘极薄,何况是究其根本,眼前的少年根本不算是自已的儿子,思及此,贺元奇两泪纵横,痛心道,“为父知道无法逼你,因为你毕竟不全是我儿,那年燕京城门,老夫知道老夫真正的儿子已命丧大魏。申护卫,老夫今日开诚布公,只想求你一件事!” “爹,对不起!”贺锦年先前徘徊在心扉的内疚之情一瞬间凝结,她吃惊地抬首,怔怔地望着贺元奇,想问他如何得知,却一句也问不出来,因为答案已在心中。 难怪这些年,贺元奇衰老得如此快! 惊惶间,贺元奇膝盖一落,便重重击在青石地上,贺锦年急忙撑扶住他,不肯受此大礼。 贺元奇不顾贺锦年的阻拦,固执地弯下腰,声泪俱下,“申护卫,你所占的身体毕竟是我贺元奇儿子,老夫为了贺家子孙,与发妻恩断,致她宁愿从此埋骨异国,亦不肯原谅老夫纳妾。子嗣于老夫大过命,大过夫妻情爱,申护卫,老夫恳求你为我贺家留一滴的血脉…。就当是为父求你了!” 留一滴血脉? 贺锦年欲哭无泪,看着眼前这个老人,贺锦年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贺元奇虽说为人迂腐,但却不是卖子求荣的父亲。 他宁愿得罪顾城风,他几次上奏,金殿之上,屡次提出让贺锦年出宫,有次还差点上演当殿撞柱子之事。 让顾城风既恨,又无可奈何。 贺元奇一生极重子嗣,贺锦年是他最后的希望,可贺锦年哪敢说出自已其实是贺锦筝的事实,只怕贺元奇一听,马上会吐血身亡。 可她一个女儿身,又如何去满足贺元奇为贺家留一滴血脉的期望。 “爹,要不然您让儿子想一想,毕竟孩子尚年少,来日方长!”贺锦年将贺元奇扶至榻上,为他盖好被褥,并将掉在地上的绒毯抖了几下,辅在上面。 “你束了冠,已至谈婚之龄。何况,皇上一年也只许你回贺府两次,且每次不到戌时便接你回宫,说什么来日方才。若非这些年,贺府上下仆众都不敢轻易议论此事,只怕整个燕京城的人都会议论你和皇上的之间的关系。锦儿,为父今日之举势必得罪皇上,但为父年老,亦撑不过几年,仕途不过是过眼云烟,无后方为贺家之命门,若为父有生之年,不能为贺家谋一子孙,为父哪有颜面见贺家的列祖列宗。”贺元奇说到此,一时气血上涌,连声咳嗽。 贺锦年急忙在一旁奉茶侍候,待贺元奇停止咳嗽后,方气息恹恹道,“但凡,贺家有一个旁氏宗亲,为父也不舍得如此逼你!何况,今日为父好不容易谋得让你回府住上三几日,这个机会如何能舍得。为父实话告诉你,那女娃儿是为父逼着丁姨娘找来的,身家清白,你姨娘也暗中调教了一阵,已晓得男女之道,现在,就在你寝房中候着……”贺元奇堂堂一个朝庭一品大员,和贺锦年说起这事,也自觉老脸墩不住,可这事又决不能交给别人来办,他刻意别开视线咳嗽几声,硬着头皮道,“今晚你就和她圆房了。你若能让她一举得男,为父从此再不为难与你,你看如何?” “爹,孩儿又不是天赋异禀,哪能塞个女人就能生出个儿子!”贺锦年嘀咕一句,声音虚软无力,小脸已满是绯红,直直烧到耳后,她倒不是在意谈起男女之事,而是和贺元奇一个半百老人说这些话,着实让她感到尴尬。 “总要尽力,丁姨娘她……她都找稳婆算好,今晚正是此女受孕的好日子!”贺元奇一张老脸通红,倒衬得比之前的苍白显得面色改善了许多。 贺锦年憋着五味陈杂的情绪,再也听不下去,站起身,朝着贺元奇道,“爹,孩儿先出去,刚孩子回来时,皇上让几个宫人陪同回府,孩儿先把他们打发了再说!”贺锦年亦顾虑到自已的寝房中有个女子在等着,这事要是给顾城风知道了那还得了。 当下,先把顾城风的眼线先处理了。 “嗯,那你就去办。但为父丑话说在前头,此事休得含糊过去,明日一早,为父亲让你姨娘亲自去问问那女娃,问问……” “知道了,知道了!”贺锦年马上截住贺元奇的话,再谈下去,她恐怕就要崩溃了。其实,若不是贺元奇脸色实在不佳,她倒想建议让贺元奇自已生一个。 贺锦年一出寝房,就看到一脸焦急候在外在丁姨娘,一见到她,马上躬了身道,“五公子,这次可怪不得姨娘,这……” “丁姨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好好照顾我爹,让他别多想!”贺锦年直接打断丁姨娘的话。 “五公子请放心,老爷这阵子只是上了心火,没什么大碍!”丁姨娘见贺锦年脸上并不曾有怒色,明显松了一口气,她尚记得四年前,她想把自已的侄女给贺锦年当通房丫环时,引得贺锦年不满。 如今,她唯恐这事又得罪了贺锦年,自然要解释清楚。 离了贺元奇的海泓阁,在丁姨娘的目光下,慢吞吞的走到前院,打发了宫中的太监和侍卫。 令管家看好门户,今晚谁来拜访贺府,一律不见客。 安排好一切事宜后,贺锦年方回自已的碧柚苑。 一路上,夜色浓重,廊道上也不见挂宫灯,更不见丫环婆子,两旁的花坪长满芦苇草,也无人修剪。 以现在贺元奇一等公卿的身份,贺府显得有些萧条。 贺锦年心底清楚,这也是贺元奇担心府中的事被外人传出,不但不再添丫环和小厮,连一些口风不紧的仆人也被谴出府去,只留几个年老稳重的在府里。 贺元奇身边也只余丁姨娘,贺锦年的几个姐姐早已相继出阁,贺府愈发显得冷清。 “锦年哥哥!”六月坐在廊道边,看到心事重重的贺锦年视而不见地从他眼前走过,忙跑了过去,拽住她的袖襟,眸中满是担忧,“锦年哥哥,伯父是不是病得很厉害,要不是让宫中的太医来瞧一瞧?” “没事,我爹没病,他是有事找我说话!”贺锦年神色寻常摇摇首,反手牵了六月的手,“怎么在这里干坐着,没人侍候你去寝房休息?” “我很担心你呢,所以在这里等。”六月琥珀般的水眸漾开一丝笑意,突然挨近贺锦年,低声求,“锦年哥哥,晚上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就象以前一样?”两人在贺府时,甚至在挽月小筑也同床共枕过,但进了皇宫后,在顾城风的眼皮底下,六月哪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贺锦年嘴角微微一抿,轻轻对他摇了摇首,看着六月满是期盼的眼眸霎时被黯然,贺锦年心中轻叹,也难为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熬得住如此的寂寞。这三年来,顾城风上朝时,她多数是在练功、提升内力,顾城风下了朝,她便陪着顾城风,通常她从御书房里离开时,已然是深夜。 虽说,她安排了六月和顾容月一起学习,但没多久,顾容月就被顾城风派到燕北军中,六月身边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桂叶一人。 “六月,晚上我寝房里有个女子,是爹命她今晚侍寝!”贺锦年漆睫上浅刷一层雾气,将方才贺元奇的话对六月细细说了一遍,轻叹一声,“这三年,我和爹见面总共不超过十次,其中三次,还是在金殿之上,今天看到他那样子,我心中委实不好过。” “那你准备怎么办?”六月听了,两颊染了层胭脂,既便不通人事,但模模糊糊地知道侍寝是一件很令人害燥的事。 “我不想伤爹他老人家的心!”贺锦年左右为难,贺元奇虽迂腐,但他可贵在并不想借用贺锦年来达到自已政治上的追求。 在这个极为封建的时代,有这样的家长,极为罕见,据贺锦年所知,这时代多数人为了一已仕途,宁愿牺牲儿女。 这三年来,贺锦年在御书房伴驾,曾多次参于御书房讨论政事,顾城风对她提出的建议几乎都慎重对待,且几乎都采纳,多少朝臣羡慕贺元奇教子有方,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儿子。 虽然贺锦年住在宫中,但是,朝臣对帝王和贺锦年之间的关系,极少往歪处动过脑筋,一是顾城风从太子开始到失储后成为景王的那几年,不近女色,更不曾流传出好男风之流言,加上贺锦年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朝野内外多数认为顾城风是惜才。 但也有一部份朝臣仍然清楚地记着,三年前,顾城风在燕京城门黄袍加身时,与贺锦年之间那微妙的暧昧关系,而贺锦年进宫后,顾城风如此隆宠信任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也让他们感到匪夷所思,可这样的念头最终也随着时光渐渐地被否定,因为这样的想法经不起推敲,贺锦年进宫三年,他和帝王之间清清白白,宫中更不曾传出贺锦年以色侍人的流言。 真正洞悉帝王心思的,除了顾城风的几个近侍影卫外,朝野内外只有贺元奇一人。 所以,这三年来,顾城风不仅将苍月在各州郡举办学府之事交给贺元奇,投其所好,并在今年升贺元奇为内阁大学士,位列三卿之首。 其它两个公卿皆是武将,一个是缜远大将军肖龙华,第二个是明州郡驻防大将军百里杀。 这是苍月百年来,第一次文臣驾驭在武将之上。 顾城风的心思贺元奇自然明白,这三年来,贺元奇每行一步如履薄冰。他是一个文人,能为朝庭举办学府,恩泽天下学子,自然是他一生的梦想。 他亦清楚地知道,如果他顺从帝王的心意,那他贺元奇一生的抱负都会实现,他所提出的一些利天下学子的建议,顾城风定会在财力和人力上给予最大的支持,甚至,他有可能扭转苍月黩武的治国理念,让文治渐渐走上苍月的政治舞台。 按此发展下去,贺锦年成年后,他们父子二人很可能会将苍月推上以武摄国,以文治国的盛世。 可今日贺元奇之举,显然是帝王背道而驰。 “但是,若是你不拒绝,你女儿身的事情可就缠不住了,到时候,皇上他……他会怪罪么?”六月眉眼之间霎时笼上一层难藏的恍然之色,仿如末世般,低下首,“我想,皇上他不会怪罪,他会让你侍寝的,而且……我可能就不能陪你了!” 是的!贺锦年的女儿身一旦被顾城风知道,顾城风如何肯让六月如此亲密地陪伴在贺锦年的身边。 可他一点都不想与贺锦年分开。 贺锦年感受到六月情绪的变化,紧了紧他的手,安慰,“放心,我没准备让皇上知道实情。” “那……阿锦哥哥,我有一个主意!”六月一喜,声音中带了些控不住的颤音,“你晚上就和那女子可以共处一室,但你不要和她共寝一榻,那她不就不会知道你是女儿身了么?” 贺锦年一听,当真是觉得自已当局者谜,六月不通人事,并不知道所谓侍寝之意,他只是单纯的认为,男女同床便如同侍寝,所以,给了个天真的建议。 可这个建议却极合贺锦年的心意。 贺锦年亦可装傻,和那女子将就一晚,反正关了寝房的门,谁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就算第二天丁姨娘悄悄问那女子,知道贺锦年并不曾碰触那少女,也只会当贺锦年同六月一样,并不谙成年人之事。 “六月,你真聪明,好,我听你的!”贺锦年吃吃而笑。 六月眉开眼笑,“锦年哥哥,那我今晚自已睡了!” 贺锦年先送六月回房,桂叶已经帮六月收拾好房间,贺锦年吩咐今晚桂叶侍夜。 贺锦年推开自已寝房的门时,一种异样感袭来,这房间她已三年不曾回来睡过,房中格局虽不变,但却让人由然生出陌生之感。 贺锦年穿过外寝,掀了珠帘,一位一身桔红喜袍的少女静静地端坐于床榻的中央,闻听动静,缓缓抬首,双瞳似秋水,含羞带涩站起身,委下身,“雨儿见过五公子!” 果然美女都藏在民间!贺锦年暗自惊叹,眸光控不住地滴溜溜转在那女子的身上,让她怎么也转不开眼光,这少女究竟吃了什么,那胸部……有F吧! 这少女,看眉眼不会超过十四岁,但身段却曼妙惊人,许是丁姨娘怕贺锦年瞧不上,没有象多年前塞通房丫环一样,给了一件不合身的旧裙,这次特意让人缝制了一身新袍,那桔红色将少女的肌肤衬得欺霜塞雪,胸口处略比正经的吉袍低,勾勒出这少女惊人的波淘汹涌。 “你是从哪里来的?是丁姨娘的亲戚?”贺锦年微微讶异,丁姨娘从何找来这样绝色的少女,还能在顾城风的眼皮底下调教好,接到贺府中。 少女毕竟年幼,无法沉住气,看到眼前天人般的少年时,眼里有抑不住的欣喜,“雨儿是河阳人氏,父亲是河阳府衙里看护案卷小吏,雨儿的母亲与丁姨从小一起在长,是好姐妹,并非有亲戚关系!”少女口齿伶俐,几句话便把自已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贺锦年这些年极少回贺府,父亲和贺府的情况也多数是从影卫的口里得知,而丁姨娘不过是个小妾,顾城风不可能派影卫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贺锦年和顾城风皆不知,这两年来,贺元奇屡次让丁姨娘回她的家乡河阳去挑选一些适龄,身家清白,容貌秀丽的少女。 丁姨娘虽然是个小妾身份,但贺元奇在三年前知道庆安的丑闻后,就灭了再娶妻的心,加上丁姨娘确实对他照顾得很好。于是,便把贺府内宅的主事交给丁姨娘掌管。 丁姨娘虽未扶正,但在外人的眼里,她已算是半个主母,她回到自已的家乡,办的又是贺元奇交代下来的差事,丁家的几个兄弟自然对这个妹妹极尽讨好。 几个精明的妯娌也猜测到丁姨娘这番回来挑选女子,肯定是为了贺府唯一的嫡子贺锦年。虽然自家的几个女儿容貌和才情都进不了丁姨娘的眼中,但也想拼命帮着张罗,事成后,总也会捞得一些好处。 事情传开后,整个河阳的人皆恨不得把自家适龄的女儿送到丁姨娘面前让她逐个挑选,最后,丁姨娘挑选了自已一个闺蜜的女儿。 “你多大了?”贺锦年上下打量着她,当真是童颜巨乳,无法猜测眼前少女的实际年龄。 “雨儿今年十四!”少女风情一笑,两手状似害羞地交叉于腹前,十指互绞,可手臂却有意无意地挤着胸前的两团肉,让贺锦年为她捏了一把汗,直担心那薄薄的一层裹胸会被撑得弹跳出来。 “十四?”贺锦年微微吃惊,她忍不住想,难怪世间有很多男人,明明无情,却守不住欲望,世间真有天生尤物的女子,才十四岁就这般懂得勾引男人,那要是十七八岁后,那还得了。 贺锦年心里虽这样想,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连及笄之年也未过,丁姨娘怎么会找个这么小的。” 少女眨了眨水烟般地眸子,声音娇媚得有些无助,“丁姨,原是找姐姐的,只是姐姐突然生了急病,所以……” “你姐姐?”贺锦年捕捉到少女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然,本能地伸出手,俯上了少女的胸房,原本只想通过少女的心脏跳动频率来判断她是否谎言,结果掌心的奇异饱满让她都抽了一口气,这少女的胸房确实是真材衬料,并非燕京时下流行的少女在肚兜里缝制棉花,衬得曲线更回妖娆。 “是,我姐姐,今年十五,过了及笄,本来都要随丁姨动身来燕京,临行前也不知吃了什么,身上长满了红疹,所以……”雨儿脸上烧起两朵红云,但她并没有避开贺锦年的手,反而若有若无地扭了一下腰肢,让贺锦年的掌心更贴近自已的丰满。 贺锦年心一跳,脑子里马上一种食物山楂,原来被选中的那个对山楂过敏。 跳出接下来的事,贺锦年也无需这少女详述,她已清楚地从这少女的心跳中看到故事的另一面。 雨儿的姐姐名唤秋儿。 丁姨娘选中秋儿后,教授了她许多男女欢好之道,因考虑到贺锦年不谙人事,丁姨娘亲授她,让她在侍寝之夜不仅要想尽办法吸引贺锦年,还要在侍寝时占主动的位置,让贺锦年成功和之她欢好。 最后,还教她一套如何受孕的方法。 秋儿和雨儿是姐妹,两人又是同寝,姐妹之间难免会聊起。 待一切安排差不多后,雨儿在姐姐的酸梅汤里偷偷添了些山楂粉,当夜秋儿就全身起疹子。 那时丁姨娘要马上动身回燕京,无法再费心思去选一个,雨儿便成功地代替了自已的姐姐,随丁姨娘来到贺府。 这种上位的方式,在这个时空比比皆是,但贺锦年没想到,自已倒成人别人眼中的一块大肥肉。 那些隐隐的画面在贺锦年脑中一晃一晃地跳过时,贺锦年突然感到少女的呼吸越来越近,她急忙敛住探究的心神,眸光带着淡淡地警告看向那少女。 那少女似乎对她的反应完全意料到,娇羞一笑,后退一步后,纤指一挑,便解开了缚于腰上的蝴蝶结,桔红的大袍瞬间沿着那身子落到了地上。 里面竟是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纱中衣,若非隔了层大红的肚兜,眼前的少女身上就差不多等于身无寸缕。 贺锦年对这样有心计的少女极为不喜,可她到底是来自现代,看到这样一幅半遮半掩的画面,她没有羞涩之心,反而心中更生好奇,看看这女子的胸部到底有多大,所以,她并不阻挡少女进一步褪下衣裳…… 少女雨儿褪下最后一件大红肚兜时,贺锦年终于确定了心中的答案……确实是F杯,没渗水。 贺锦年饱了眼福后,不再有兴趣再探知下去,她打了个呵欠,合着衣躺在了床上,见那少女裸着身挨过来,想靠近着躺在她的身边时,贺锦年伸手一架,两指有力地扣在少女的锁骨之上,眸光倏地眯起,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我知道丁姨娘教你如何做,可我告诉你,你如果想活命的话,就安份守举地躺着。明日若丁姨娘问起,你有两个办法脱身。第一种,可以凡事推托到我的身上,说我不谙情事,不懂配合。第二种,你自已破身,就说我和你圆了房,将来,你既使没怀上,我爹也不会为难于你。不过,第二种方法你最好考虑清楚,你才十四岁,为我守活寡值不值得。” 贺锦年说完,一收手,那少女便如卸了骨般瘫在床上,她从姐姐秋儿的嘴里听到许许多多关于燕京贺五公子的事,唯独没听过,贺锦年一变脸,杀机腾腾,而看似文弱的少年,手劲大得差点将她骨头捏碎。 “我……” “别吵到我!”贺锦年说完便闭上眼睛,她知道这个少女并非安份之人,肯定会选第一种。 她的睡姿如往常般端正,双手交于腹下仰躺着,虽然心事重重,但心里感到有些疲累,便很快便睡着。 黑夜携着静宓的时光悄悄流淌。 贺锦年睡得正甜时,突然感到一阵异样,直觉让她倏地挺起身,寝房门却在那一刹那被推开,橘黄色的灯光瞬间照亮寝房中的每一个角落,一阵风动,珠帘发出一阵脆脆的玉响,贺锦年所躺之位在床榻之内,尚来不及跃过少女的身子,顾城风一身明黄已站在了床榻边。 帝王的身后,一众影卫现身,如宫人,个个提着一盏宫灯,神色极不自然地低着首。 少女惊叫一声,一骨咕地爬起,手脚并用地躲到贺锦年的身后,仓皇中,方发现自已身无寸缕,少女白玉般的身子悉数暴露在空气之中,她又惊叫一声,急忙抓了被子褥拼命往身上遮掩着。 贺锦年虽然凭着直觉的反应坐起来,但因为这种直觉并非来自对危险的判断,所以,她脑子里尚有残存的睡意,更不解顾城风为何一身明黄突然出现在她的床边。 既然来府里接她,为什么不象往日那般换了一身普通的便服,带了宫人便是……还居然传出影卫。 “过来”顾城风一双含情脉脉的双眸,此刻如冰霜覆盖万里,伸出手时带一股不可抗拒的内力直接将贺锦年抓了过来。 贺锦年身上穿着一身中衣,双脚尚未着履,便被顾城风狠狠地往外拉。 “皇上,等等…。”她定住身,想穿了外袍,却见顾城风拽住她的那只手微不可见地在轻轻颤抖,眸中满是慌痛,刹时,她便明白了,顾城风的痛从何处而来。 他误会,以为她与那少女交欢,他以为,她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难怪他让影卫皆现身,因为宫人来的速度必拖延了帝王的脚程。 捉奸……讲究的是快、准、狠! “城风,你听我解释,那女孩……”贺锦年话未说完,顾城风倏地转首,贺锦年心一沉,马上被顾城风眸光掠过的恨意所蜇伤。 顾城风这一次来根本不避任何的嫌,几十个影卫提的宫灯将贺府照得灯火通明,自然很快就惊动了贺元奇。 贺锦年噤了声,此时并不适合多作解释,何况,顾城风这时候的情绪未必能听得进去,待她随他回宫后,两人到了御书房,她再好好跟他解释。 贺元奇急急赶来,里面穿着白色的中衣,外披着一件便袍,显然听到动静后,连朝服也顾不得拿,随便套了件衣袍便从楼上跑下来,跪在了贺府的大门前。 身后是抱着贺元奇朝服的丁姨娘,披着长发,身上的对襟的衣褂,绣扣扣得歪歪扭扭,腰带也没扣完整,看情形是拿了贺元奇的朝服后,随后追来。 贺元奇见到贺锦年亦是衣冠不整,身上穿着中衣,脚上仅套一双袜子,瞧那模样,分明是被顾城风从被窝里直接带出来,刹时一股热血冲向脑门,全身激得瑟瑟发抖,狠狠地咬着牙把一肚子狠话逼回腹中,四肢伏地拼命磕首,眼角看着帝王明黄靴面上金线绣成的九五之尊龙首,翘昂着一步一步朝着他逼近,最后停驻在他的三尺之距。 三年来,这是燕京城门后,君臣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对执,想起彼时顾城风阴冷的笑颜,一句句:你不配!贺元奇周身冷汗浮起,可他还是拼命一句,“皇上,世人的不容将会将吾儿焚烧在耻辱柱上,微臣恳请皇上给贺府一条生路。若不然,微臣亦可不要这个儿子,但贺锦年必须为贺府留下一儿半女!皇上…。” 求月票~求月票! 我很理解很多读者想马上看到锦年和顾城风相逢后的情节,可这里写的剧情,出现的人物,关系后后文中的重大情节走向。其实反过来看,当初写燕京城门,顾城风登基的那些情节时,一部份读者急着想看田敏丽知道申钥儿才是自已亲生女儿的情节,一直在催月,现在你们回过头,那些情节会拖么?贺锦年毕竟是贺家的嫡子,因此,这个剧情彻底要把贺锦年从贺家脱离出去,以及到了锦年十七岁时,为什么燕京百姓把三千广阳镇百姓之死的罪名安到贺锦年的身上,甚至贺锦年带着21世纪的记忆,也要在这些章节中告诉顾城风,以为将来顾城风去21世纪寻找上古遗族札记埋下伏笔(剧透了,亲们,相信月的驾驭情节能力吧!) 正文 144 为朕元神归位 章节名:144 为朕元神归位 丁姨娘和一众的贺府仆人压抑恐惧滋味,跪在贺元奇的身后,个个四肢伏地,头狠狠地埋在地上,根本不敢窥视半分,唯恐触及帝王怒颜,受池鱼之殃。 听到“一儿半女”四字时,顾城风如噬魔咒,刹那之间,他双眸盛光,太阳穴处急暴而胀,青筋划过额际,完全失去修兰玉竹般地气韵,隐忍蛰伏的杀气逼得他脸色惨白,整个人在暴怒边缘,紧跟在贺锦年身边的六月当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果贺元奇不是贺锦年的父亲,顾城风必定血洗贺府。 贺锦年脸色青红交加,之前对贺元奇的要求,她只是想息事宁人,也没考虑这么多,更不曾料到,顾城风连帝王的体面也不要了,象个妒妇般不够体统地冲到贺府,半夜三更直接将她从床榻上带离,此刻,她唯有选择顺从顾城风,否则,他若真的失控,她也不敢保证能让他平静下来。 “贺锦年的婚事由朕作主,没有朕的点头,谁敢私自作主,就是欺君之罪!”顾城风拽了贺锦年的手,越过贺元奇,脚步不曾停下,跨出贺府大门时,将贺锦年横抱起,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飞身上马。 顾城风这番旁白之语任谁听了都知道无理之至,儿女的婚事父亲不能插手,天底之下没有这个道理所在。但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宾莫非王臣,顾城风是帝王,他的话就是天理! 历朝历代,皇宫后院,帝王的情爱多少有些制肘,比如后宫掌权的太后或是皇后,她们的存在,多少对帝王的私情起到一定的规劝和制衡,可到了顾城风这一代,当真是后宫形同虚设。 朝堂上的大臣虽然屡次上奏要求帝王纳后,选秀,可皇帝不急,朝臣总不能以强硬的态度和帝王对峙? 贺元奇屡屡上奏,也不过是凭着贺锦年是自已的儿子,顾城风再如何,也会顾念些颜面,可今夜,顾城风把他最后的一缕希望也绞碎。 “臣遵旨!”贺元奇全身颤抖,却不得不磕头谢恩。 一路上,顾城风将雪箭的速度驾驭致极速,在这样的初春之夜,冷风象携了刀子般狠狠割在贺锦年的脸上,她身上只着亵衣和中衣,便是有内力相抗,也难抵冰冷的寒风如潮般灌进她的肺腑之中。 所幸,夜已深,燕京街头并无行人,雪箭一路顺畅至皇宫门前。 贺锦年远远就看到皇宫门前停了不下数百辆的轿子,此时,一群的朝臣和使臣正在宫门口相互告别。贺锦年倏然明白,原来今晚的帝王设宴并未结束,顾城风很可能是在宴席直接扔下大臣,连朝服都顾不得换,就这样一身明黄奔袭至贺府。 她的心颤得发疼,她怎么能如此糊涂,伤他至此! 可眼下没时间让她去反省,她得先设法控制住雪箭的速度。 “城风,慢下来,快点慢下来,会撞到人…。”眼见离皇宫大门越来越近,而雪箭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而皇宫门口,大臣们互相招呼,谈笑似乎太投入,根本没注意到一匹白色的马如箭般地朝着他们射来。 五百米、四百米、……一百米、八十米…… 贺锦年眸现惊惶、震撼、无法置信交替出现,最终被压制在冰冷的情绪中,她反手肘制,迅速脱离顾城风双臂,敏捷地从马上挺升窜起,立在了马背之上,双足又是一蹬,旋身跃离马背。 这一连串完美的动作,仅仅是几个眨眼之间,但雪箭的速度过于快,加上贺锦年身体过冷,肢体难免显得僵硬,落地时,随着惯性往前冲,幸亏是她反应快,就地一滚,缓冲了下,避免了极速撞击造成的伤害。 顾城风怀中一空时,立刻提缰,雪箭既使想停下,还是朝前直冲了三十米才稳稳控制住四蹄。 一众朝臣中几个武将反应相对敏捷,拉了身边的人就往侧面退去,但这里多数是文臣,个个面对突如其来的剧变,反应不过来,直愣愣地站着,有些人还掩耳盗铃般地用手臂蒙住了脑袋,直待撞击来临 直到马儿一声惊啸,收了蹄,众人方猛然发现帝王在向丈开外,一身明黄朝服骑在马上,立即齐齐跪下,口呼万岁。 皇宫门前的侍卫,马上指挥着众臣的家奴将马车分散到两边,为帝王腾出两丈宽的路。 顾城风置若罔闻,那一张如玉的脸盘此刻象如被风化般,写满岁月的斑驳。 贺锦年离开他怀中的一刹那仿佛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割向他的心脏,让他感到绝望的并非是贺锦年为何下马,而是他突然发现,贺锦年已拥有足够的能力脱离他的掌控。 他爱她,愿意给她一切,甚至不惜被世人诟病也要给她最好的名份,让她成为千古第一个男皇后。 可她让他等,她说不介意名份。 而今天她的行为却在告诉她,她在听从家族的安排,她要娶妻生子,她要放弃他和她拥有的三年岁月和未来。 这种感知传送到脑中,霎时产生一种神经断裂的痛楚,他没有下马,甚至不再等候贺锦年,双腿狠狠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贺锦年目送着顾城风消失在皇宫门内,拍了拍额头,略有些头疼地望着一众好奇的朝臣,悻悻地走过去,皮笑肉不笑地与几个熟悉的大臣打招呼后,指了指皇宫大门,笑道,“皇上喝多了,锦年先进去看看哈,众位长辈,你们随便,随便!” 燕京提督韦铭志吃惊地望着一身中衣的贺锦年,“贺五公子,这么冷的天可别着凉,老三,快给贺五公子送上披风!” 韦铭志之独子韦弘生马上从马车里找出一件两层的缎锦披风,韦铭志接过后交至贺锦年手中,淡笑道,“五公子见谅,这是老夫的旧披风,还请五公子不要嫌弃!” 贺锦年讪讪地接过,披紧后,双手一揖,“多谢韦大人,谢谢姐夫!” 韦弘生略显尴尬地一笑,“五弟,不客气!” 贺锦年的四姐,丁姨娘所出的女儿前年嫁给了韦弘志当了贵妾。贺元奇和丁姨娘对这桩婚事皆很满意,虽说贺元奇如今身为三卿之首,但贺家祖上无根,贺元奇是科举出生,比不得韦家三代朝中为官,在燕京中算是真正的仕家门阀。 加上韦弘生年轻有为,不象全靠父萌的混日子的年轻一代,当年被申钥儿从草寇手中救下后,便勤学武艺,顾城风登基后,一举拿下武科十九名进士,被顾城风封为皇宫二等侍卫。他又是韦家独子,燕京城里不少仕家贵族的庶女都想攀附,何况是贺府庶女。 贺锦年加快脚步朝着皇宫内走去,她内力深厚,自然能听到大臣们的议论之声,“怎么连靴子都不穿?” “瞧这样子好象从温柔乡出来,看来,贺五公子的好事要近了……”这一阵,贺元奇一直为家中嫡子的婚事奔波,朝中同僚自然都有耳闻。 “皇上今晚突然离宴,难道是去找贺五公子!” “究竟发生什么事,为何贺五公子这么狼狈!” “皇上怎么突然撇开贺五公子,自已进了宫门?” “你们的话怎么这么多,皇上的事,轮得到我们多嘴么?”韦铭志轻咳一声,声音略显不悦。 …… 诸多的议论灌进贺锦年的耳膜之中,她知道,三年的平静从明天开始,将会被打乱。她的心仿佛一下子陷入了泥潭之中,想起贺元奇当着贺府上下跪求顾城风的局面,她心中愧疚更盛,她不知道应如何帮助贺元奇渡过明日这一关。 贺锦年赤着脚刚走进一重大门,一个影卫突然出现,将手中的长靴递给贺锦年,不置一辞,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中。 贺锦年穿好靴子,加快脚步往御书房走去。 果然,御书房四周的灯全灭,两边廊道已不见宫人的影子,御书房的大门由内反锁。 贺锦年借着浅浅的月色从廊道绕到御书房后,一跃而攀上窗棂,轻轻推开天窗,里面是一间通往御书房的库房,专门用来收存朝臣的奏章。 贺锦年双手抓住天窗上的窗棂,双腿直并,灵巧得钻了进去,双脚稳稳地落到一只高脚椅子上,她转身又掩好天窗,从高脚椅子上跳下。 温暖带着墨香的空气瞬时抚摸了她周身寒冷的毛孔,让她舒服地谓叹出声,脸上不觉凝出一丝笑意,低低地自语一句: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这三年来,她和顾城风也闹过几次别扭,每次她被他从御书房轰出来时,她总是从这扇天窗跳进去,原本放在门后的那张高脚椅,自从有一次她从上面跳下来,不小心扭到脚后,这张方便太监寻找存在高架上的秦折的椅子就不曾被人移动过。 而顾城风,明知她每次都是从这条通道顺利闯进御书房,却从不曾下令关死这扇窗。 贺锦年嘴上虽自我安慰,可心里着实虚得慌。她与顾城风在一起三年了,纵然他再生自已的气,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撇下一身狼狈的自已,任她由一众朝臣嘲笑。 她自知,这一次她真的踩了他的底线。 御书房内并示展灯,贺锦年借着窗外月色,看见顾城风的整个身子几乎埋在御案之后,他一手支颐,闭着双眸。 贺锦年心怦怦直跳,悄悄走到他的身后,双指轻轻按上顾城风的太阳穴,感受到他身上的肌肉渐渐放松后,默默吐纳几下一,方以稳定的嗓音道,“城风,爹要我今晚和她圆房,他老人家身子不好,我自是不能明着违抗,只好阳奉阴违。” “这样呀……”声音似婉似叹、似哄似笑!余音回荡在空寂寂的御书房,贺锦年脸上瞬间被激得通红。 “嗯……就是这样!”她含糊一句,心跳更快,她最怕的就是顾城风这样子,温柔却不近人性! “就这样……”他声音越发地缓了下去,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人听了后,觉得字字如山。 贺锦年咬咬牙,心想,反正伸手也是一刀,缩头又是一刀,自已又真没做出对不起他的事,为什么心怯得倒象当真做了红杏出墙的事来? 思及此,贺锦年心绪一定,声音就显出堂堂正正,“我什么也没做,就和她躺着,不这样混上一夜,爹那实在不好交代!城风,你实不必……”余下的话,贺锦年马上噤住,唯恐伤及顾城风的自尊。 “不必什么?不必……介怀?”顾城风缓缓转身,嘴角噙着淡淡矜持的笑,他看着她,眉目间缠绕着丝丝回忆,“你终是长大了,这三年,朕无数次地问自已,这一天来时,朕当如何是好!朕假设过千百遍,唯独没想到今日朕堂堂一个帝王落得一个妒妇的下场。”顾城风似乎没有察觉到她脸色急剧的变化,唇角的笑意更浓,语音漫然,“锦儿,可你这区区一句阳奉阴违的解释,真让朕感到……恶心!” 贺锦年头脑中轰的一声炸开了,最后两个字如带血的针芒刺进她的心里,她极快地转开脸,避开他灼灼的笑颜,狠狠敛下情绪,但声音还是颤得走调,“城风,我们不说这样违心的话好不好,更不说伤害的话好么?我们说好了,开开心心在一起!” “怎么开心在一起呢?”顾城风哑然失笑,低哑之声仿佛一潭湖水般静静地漫过溺水之人,“是你贺府上下皆大欢喜么?或朕遂了朝臣的心与天同庆?”他倦倦的神情似乎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反而给他添了一丝慵懒的致命诱惑。 他的意思是他亦要纳妃?要爱上顾城风这样的男子太容易,甚至不需要他付出任何的真心,天下女子只要有机会站到他的身边,也会趋之若骛。 贺锦年心一沉,如坠入深渊。 这三年,她何偿不知顾城风面对的压力比起她更盛七分,不仅是贺元奇屡屡在金殿之上当庭上奏,要求贺锦年出宫侍孝。 更多的是朝臣联名上奏要求帝王选秀。 若是他也来个“阳奉阴违”呢?只要他同意朝臣选秀,甄选几个朝臣的女儿入宫,既便从此后宫虚设,他不宠幸任何一个妃子,他从此也不用受尽非议! 而于身心,亦不算负她半分。 这就是他言辞中的“朕与天同庆”? 她……能受么? 单单想起,贺锦年便感到无法承受,她面色苍白,眼角晶莹泪珠蜿蜒流下,缓缓跪下,将脸埋进他的膝中,口齿不清地说了句,“不要说违心的话……” 不,她不能,连想她都觉得感到恐怖!她根本无法想象,有一天顾城风牵起另一个女人的手时,她会如何! “锦儿,你也会哭……朕一直在想,你的心究竟有多狠,竟让朕看到这一幕!”顾城风轻叹中他伸手,将她的脸捧起,以指尖托起她眼角的一滴泪珠,好似水晶般莹亮剔透,最后轻轻地揉碎,嘴角勾芡出一丝自嘲,“除非你打定主意要享齐人之福,一边与朕山盟海誓,一边为贺家开枝散叶?” 贺锦年猛地推开他,站起身,脸色微微发白,“不,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三心两意之人。城风,我向你道歉,今晚是我糊涂,以后断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顾城风眼里晃开一丝波动,带了些淡淡的期许,语气不容置喙,“锦儿,你比谁都清楚,不是我要逼你,而是,你我之间逆着天道伦常,如果要长情,注定要放弃亲缘和子息甚至是名誉。如果你不放弃,除非你元神归位,成为申钥儿!”顾城风倏地眸光闪过一丝阴狠,“这三年,贺元奇屡屡当殿逼宫,凭借的不就是贺家的一幅身骨?”语至此,竟是一笑,“其实,真正凭借的是,朕对你的心意!否则,朕给他一万个胆,这老匹夫也不敢在朕面前提半个字!” 贺锦年的心沉得更深,视线锁在御案上成叠的奏章,再一次陷入沉默。 这是三年前,挽月小筑地下寝陵中,在申钥儿的水日棺前,他答应一生再不逼迫她元神归位后,第一次提起。 她不愿!但她不知道如何直接拒绝! 这三年来,她不是看不到他的挣扎,他一个帝王,却过着半僧侣的日子,已近二十三岁,却无子嗣,她的心……亦疼! 几次想把真相告诉他,可每次话到嘴边终是咽了下去。 这三年,她因此也给了自已一个堂而皇之的原因血咒! 是的,归根到底,不是躯体的问题,她本是女儿身,若无血咒拘绊,她早就在三年前就嫁给他。 其中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顾城风知道她的女儿身后,誓必不容六月呆在她的身边。 六月尚未及冠,又不谙于世间的人心险恶,那样的美丽的容颜若流落在外,谁能护他周全? 顾城风始终等不到她一句话,而今夜的冲击让他心里始终平静不下来,今夜是避过了,那明日呢,她现在不过是刚及冠,尚可以不在乎,但五年后,或是十年后呢? 当她身边的同龄的朋友皆成家立业后,或是有一天贺元奇真的以死来相胁呢?他能带回来她的人,能带回她的心么? 他的眼里迷漫着伤悲,那双桃花眸却没有焦聚,仿若穿透时空看到了另一个场景。 想着,想着,今晚那一刺心的一幕的画面又席卷着他所有的视觉神经,带来一段一段地抽痛着,他觉得他连说话都没力气。 他腾出手,指间用力地揉着胀疼的额间,逼出一分清醒后,看着眼前巴掌大的小脸颊,因为哭过,越发显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来,明明地一幅女儿家的模样,怎生了男儿之身? 若非是三年前,他与她身体接触过,他明明确确地知道她的身子中央有那物事,他定然以为她象申钥儿一样女扮男装。 他摇了摇头,扬扬手,口气十分烦燥,“你回去吧,朕,想一人静一静!” “城风,你别想太多,那……锦儿先告退!”贺锦年心里乱得厉害,让她撒娇耍痴卖萌,她着实做不来。可若想两人理智些地谈下去,她心中自知,除了答应让申钥儿元神归位外,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贺锦年一脸郁色地回到自已的寝殿,桂叶和六月都已回到皇宫,两人正焦急地守在惊鸿殿的大门前等她。 一见贺锦年平安归来,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好象商定好了般,连平素大大咧咧的桂叶也没有开口问她事情结果如何,只是提着灯笼为贺锦年引路,边走边道,“五公子,奴婢已备好热水,和洗浴用品。这殿里的太监和嬷嬷奴婢都打发了,五公子您先沐浴,赶紧睡,这都快丑时了!” “桂叶,你先侍候六月就寝,不必理会我!”贺锦年眼睑一直在跳动,她竭力稳住情绪,长吐一口气道,“我想安静地想些事情!” 贺锦年说完,将二人拒之门外,并且关锁了门。 此时,经过一路的思考,她脑子更乱,头更疼。 面对如此伤心的顾城风,她一直在问自已一个问题:为什么不肯回到申钥儿的肉身之上?为什么要让顾城风冒险背负好男风的污名? 因为血咒?或是因为要守护六月?难道真的是逼不得已么? 其实,这一切一切的理由都可以妥善解决。 若她回到申钥儿之身,血咒之实,可以和顾城风坦言,顾城风原本就是清心寡欲之人,断不可能为了一时的欢娱,让她冒百年血咒之威胁。 六月更不是最主要的问题,顾城风就算不同意六月在宫中陪她,以顾城风的能力,足以保六月不受任何人觑觎。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她不愿意! 是她从骨子里的一种抗拒,她不想让自已恢复成为申钥儿。 这种抗拒随着灵魂附在贺锦筝身上越久,决心愈大。 究竟为什么如此排斥申钥儿之身,恐怕连她自已也不明白。 三年了,对申氏一族的恨早就了了,对秦邵臻的情更是在三年前就斩断,可她下意识就是不肯回到申钥儿的躯体之中。 还有一个问题,是她从重生开始,就从不曾去思考的问题……她的感情归属究竟是谁! 今夜顾城风话语中不过是戏谑要广纳秀女,以慰朝臣和天下百姓之心。 这三年来,这个议题每年都会被大臣联名上奏于金殿之上,于她而言,闭着眼睛都能猜出顾城风总有办法让事情不了了之。 她从不曾细细思考这个问题,顾城风要背负多少,不曾担心事情若是解决不妥当又当如何! 她更不必去操心,顾城风会不会受大臣送上来一卷又卷的美人图像的诱惑! 这三年,她理所当然地享受他的爱,除了自由外,她过得心满意足。 而顾城风这三年呢,他时时要提防贺元奇……逼宫! 她从不曾去仔细考虑,金殿之上,贺元奇提出唯一的嫡子回府侍孝时,顾城风在众目睽睽下,应拿什么样的借口拒绝贺元奇的正当要求,既能成功驳回贺元奇的金殿诉求,又不致于让朝臣怀疑贺锦年在宫中以色侍人。 她居然让他活得这么累!贺锦年想到这里,发了力使劲地咬着唇瓣,两片牙齿合力地撕咬,直至嘴里带了浓浓的血腥,方慢慢松开。 全身时冷时热,却没心思沐浴,便合着衣躺在床榻上,掀开锦被,将自已包裹起来,思绪不由自主地想着方才顾城风质问她,如果他亦如她那般阳奉阴违地与大臣周旋,那她会如何? 单是一种想象,她的心就象要撕裂了般,她根本无法接受顾城风宣布选秀,哪怕是这些女子仅仅顾城风名义上的宫妃。 可前世,当她是申钥儿时,她可以为秦邵臻死,可以因为想护住秦邵臻至死不曾说出自已真实身份。但她没有因为秦邵臻纳申皓儿为贵妃而觉得天要崩了、地要裂了! 既便是知道申皓儿成了贵妃,她依然守在冷宫之内,盼着见秦邵臻一面。 她和秦邵臻五年相伴,感情可论生死与共,她最大愿望是助秦邵臻回国,完成他的夙愿,然后嫁给秦邵臻,但她与秦邵臻之间从不曾接过吻,不曾亲蜜地说爱对方,更不曾有过原始的欲望。 在苍月时,她闲暇之时,常在质子行苑与与钟豫等一群宫女玩闹,或在出行任务时,与一群男护卫夜宿在同一个帐营中,秦邵臻从不置喙。而她对一些宫女侍候秦邵臻就寝,甚至侍候秦邵臻沐浴,她亦没有任何不自在,甚至也认为是理所当然。 可换到顾城风身上,除了桂叶外,她的寝宫里已无一个年轻的宫女,顾城风更不允许她与任何男子身体接触。 而她,自然也容不得任何女子在顾城风的眼前晃,便是韩昭卿这三年来,也在她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思及此,所有的答案都在心中,清晰如明月照映谷空山涧之溪水……她爱的是顾城风!前世今生,让她纯粹以男女之情爱的过的,只有顾城风! 她对秦邵臻若说完全无男女之爱,亦是不可能,毕竟,前世中,她倾了一生的心血。 只能说,她对秦邵臻的感情相对多元化,含着亲情、少女朦朦胧胧的情窦初开之情、兄弟之间肝胆相照的恩义之情。 贺锦年马上掀开厚重的被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突然很想马上把这个答案告诉顾城风,她想,但凡男人都会喜欢知道,自已是对方的唯一所爱。 她想让他开心,让他放下包裹,还有,她也会慎重承诺,贺家的事她会马上彻底解决。 她换了件衣袍,也顾不梳洗,就出了寝房的门,她想趁这个时辰,顾城风还未上朝前就把心里的话全对他说! 宁谧盎然的皇宫夜晚,早春的花蕊无声绽放,空中充满了花香。惊鸿殿距离御书房很近,贺锦年踩着月光,不过是片刻,就到了御书房的门前。 四周依然空无一人,贺锦年无需避嫌,直接奔至门前,轻轻一推 御书房的门还是紧闭,她绕到后面,身手敏捷地再次攀上天窗,一推,心一紧……反锁了! 贺锦年眼中的亮光瞬间黯淡了下去,跳了下来,半缩着身子蹲在地上,指尖无意示地在地上画圈圈,脑子里空空的。 在这御书房的后院中,突然觉得眼前原本熟悉的幽亭小径,繁花异草一下就变得陌生,她茫然地看着四周怎么想也想不起应往哪条路绕回,便是看着天上的月亮想判断具体方位,脑子里通常是自动生成的地图,此刻却空白一片。 廓道上的宫人全被部清空,太监总管总是先顾城风下旨前,让宫人远离御书房,宫灯熄灭,只有她一个人孤伶伶地站在空旷的花园中,不知身在何方。 她迷路了,仅仅是从后门绕回前门,她象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般在诺大的皇宫中闲逛着。 等她终于稍平静,凭着月亮的方位绕回到御书房门前时,顾城风一身明黄朝服从御书房里步出,眉间笼着一层少见的帝王威严,视若无睹地从她的身边走过。 总管太监在帝王身后,端着一叠批复过的奏折,低着首大气不出喘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帝王身后。 梧晴雪神色谨然,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轻轻一摇首,示意她暂时什么也别说。 贺锦年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之后,狠狠咬住唇瓣没有开口,这时辰,该是早朝时辰,她的事,等他下了朝再说不迟。 求月票~同时,感谢亲们的支持,月很开心,很开心,觉得一切很值。还有,有些记忆力好的亲看了新版后,难免会有混乱的感觉,这个很正常,月当初修文时,十二万的字修了整整一个半月,其中月的思维也混乱过一阵(这文可是月自已写的,其中的细节自然记得更深),但写到后面,思路就越来越清晰了,所以,暂时感到混乱的亲们,表怕,多看一段时间后,脑中只有新版本了…。给亲们造成的不便,月向你们慎重地道歉,也衷心感谢你们的喜爱和支持! 正文 145 当夜,你碰了她? 章节名:145 当夜,你碰了她? 撇开牵扯到贺锦年之事,顾城风动手彻办其它之事总是雷厉风行。 当日金殿之上,众卿刚平身,太监总管便拿出顾城风拟好的圣旨,下令贺元奇马上随大齐使者动身,代表苍月国回访大齐。 同时,将随使前来的大齐香兰公主赐婚于贺元奇,并将其它五个小附属国送给顾城风的美人,一并送给贺元奇为妾。 被赐婚贺元奇为正室的是大齐的香兰公主,大齐原是指望此女能被顾城风相,入宫为妃。 太监总管宣完旨,大齐的使者霎时变得一脸铁青,大齐的国主将其女送给顾城风,原指望能入顾城风的眼,收入苍月后宫。 可就算再不愿,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贺元奇一夜无眠,脸如菜色,听完旨,磕首谢恩。 顾城风正眼都不瞧,便扬手令他先退下,回府准备。 一众朝臣着实感到难以揣摩圣意,不明白顾城风怎么会突然下如此诡异的圣旨。 把一个花样年华的公主赐婚给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先不论,毕竟贺元奇是三卿之首,在身份上,配个公主也不算委屈了大齐。 可出使大齐这等小国,何劳一个一品大员的贺元奇?何况人家大齐昨天才到燕京,携了一年的贡奉,长途漫漫,刚到苍月一天,尚未拜访燕京重臣,便被顾城风一旨打道回国,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但金殿高台之上,顾城风的脸色着实不好,一众臣很敏感地并曾吱声,何况方才贺元奇本人也未提出质疑。 接着开始朝议,多数都是围绕着各国使臣提出的一些请求。 原本这种议题,花一两个时辰就足够,谁知今日帝王心情不佳,却似乎又不准备退朝,半靠在龙椅上,脸色漠然,听也不象听得很认真,但哪个朝臣一呈诉完毕,帝王又会指了另一个,令他发表意见。 终于到了巳时末退朝之时,帝王又提了一个重要的议题,就是春汛。 一论这话题,工部和户部个个摩拳擦掌,一副准备干架的模样,先是由工部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怒诉户部的拨款迟迟不到位,户部自然不依,马上反驳。 帝王喜静,这是朝野皆知之事,所以,若是金殿之上稍有喧哗,顾城风必定会喝止,但今日,高台之上的人一言不发,任由工部和户部两帮人马吵得沸沸腾腾。 可是让燕京提督韦铭志感到纳闷的是,高台之上的帝王看别人时,眸光只是冷淡了些,看他时,他着实觉得后背浮起密密麻麻的冷汗,那原本让人赏心悦目的桃花眸,今日简直挟了刀子般,嗖嗖嗖射来。 韦铭志心里一直发虚,昨日早朝时好好的,今日自已一句话未表,也没机会说错话,似乎没得罪帝王呀! 而金殿之外,贺锦年一直御书房里等着顾城风下朝,到了午膳临近时间还不见顾城风的人影,她心里堵得发慌,又担心顾城风饿着,便去御膳房,做了一碗清热的莲子百合粥,带到金殿的后堂。 大殿上,正吵得开交,工部和户部的两拨大臣正在为今年的春汛在争吵。 顾城风刚登基之初,贺锦年对于苍月国隔三五年一次泛滥的河道,曾提出建防堤不如挖渠疏导,但一提出,顾城风就否决了贺锦年的提议,首先一个原因就是国库不够充盈。 燕京运河,是百年前顾奕琛花了近十年才完工,几乎耗费了举国之力,且是国家统一,无外患的情况下开始这个工程。 而现在,顾城风刚从顾城亦手上接过苍月,虽然和平交接,但顾城风已经在筹谋对大魏开战,所以,国库里的一笔钱,他想留着。 顾城风这个想法自然赢得将士的拥护,但工部就难了,没了国库的支持,这每年的防汛压力就相当大,若是汛期短、水量小还好,一旦遇到洪水,淹了良田和村庄,那朝庭严究下来,被摘了乌纱帽还是工部的大臣。 所以,每年到了这时候,工部就会频频上奏要求户部多拨些款项用于防汛。 而户部是统管整个国家的财政,西北与外族接壤,每年要拨多少肯定是不能少。明州郡是朝庭重兵所在,自然也不能省,还有国家用于开办学府的费用,这是皇上亲自过问的,更是不能省,诸多安排下来,能给工部的自然不多。 所以,每次这个议题一上,工部和户部肯定会辩得面红耳赤,甚至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在金殿之上吵起来。 贺锦年不便直接上殿,隔着帘默默注视了顾城风半个时辰后,见他无丝毫退朝之意,担心他的胃饿出毛病,便触了一下帘子,发出轻微的动静, 太监总管极为醒目,瞄到帘后贺锦年的身影时,故意装作意外地轻唤一声,“五公子,您……” 果然,引起顾城风的注意,他微微转侧身子,长睫淡淡地扫了一下,见到贺锦年端着托盘站在帘后,小脸半仰着看着他,眸里透着低低地乞求。 他委实无耐地轻叹一声,其实,贺锦年一到大殿之后,他就知道,只是硬着心肠不去理会,让她偿偿等待究竟是什么滋味! 顾城风扬手示意总管太监宣布暂时休朝一个时辰,让御膳房给大臣安排午膳,待下午接着议。 顾城风走到殿下,贺锦年忙奉上莲子百合粥,“正好热着,你肚子该饿了吧!”她打开瓷盅,装了半碗,挨到顾城风的身边,勺了一小匙喂他,“偿偿,没放糖!” 顾城风没有让她喂,自行接过,喝了半碗,转首,看她含着笑乖巧地站着,便轻问,“吃了?” “没敢呢,人家犯了错误,饿肚子是应该的!”贺锦年看他怒气褪了一些,胆子也大了,马上开始讨好地逗他开心。 果然,嘴角轻轻弯开一丝的弧度,低不可闻地嫌弃一句,“自作聪明!” 贺锦年知道这事算是过了,她马上自行装了半碗,挨在顾城风的身边,捧着碗吃得眉飞色舞。 吃完后,两人净了手,顾城风坐着,搂了她在怀中,看着她,淡淡出声,“你……碰了她?”桃花眸一眨不眨,很美,长长眼睫根根清晰可见,眸光在透进来的午后阳光中,带着光影在缓缓流淌,似清沏如水,又矛盾地夹带着复杂,如古井深潭,看不出深浅。 她愣愣地摇首! 他突然吻住她耳蜗,“你说说,你碰了她没有?” 温温热热的气息喷进她的耳膜中,弄得痒得一边摇头一边直躲。 “回答!”他稍稍移开,语气略显清冷。 她又摇头,侧首时,突然心诡异一跳,本想解释自已摸那个叫雨儿少女的胸部,目的只是想通过她的心跳看看她是否撒谎,但转念又是一想,这事好不容易就到此结束,不要再节外生枝了,于是,她明明紧张得大气不敢出,偏生,语气斩钉截铁回答:“没碰!” 顾城风松开她,站起身后,淡淡道,“你回去,朕还有事!”言毕,不等她有任何反应,便阔步离去! 贺锦年这时候最痛苦的莫过于,她无法用第六感去查觉顾城风的心,但女性的直觉在告诉她,她回答错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到御书房,希望等到他下朝,可直到下午申时后,自已差谴去打探的小太监荣儿才回来复命,帝王退朝后,直接与几个将士去了京郊行营,今晚不会回宫。 荣儿报告完帝王顾城风的行踪后,还神神秘秘地报告一个消息,“皇上今日在金殿上下旨让贺大人马上出使西齐,听说今天之内马上就要出发了……还,还赐了贺大人六个小美人,听说其中一个还是公主,原是大齐带来,送给皇上的!”荣儿一脸羡慕,“那些美人奴才都看过,听说大齐盛产美女,果然如此,贺大人可真有艳……” “嘘,这话就别乱倒出来!”贺锦年瞪了一眼,“没事说的话,去玩吧!” “五公子,那奴才就先回惊鸿殿!”荣儿也不惧,拿了一块案桌上的栗子糕,一口塞进嘴里,蹦蹦跳跳地离开了。皇帝不在皇宫,于他们而言,相当于放假一天,他得把这个消息传遍整个皇宫。 荣儿年方十二,七岁就入宫,三年前被刚入宫的贺锦年无意撞到,瘦瘦小小的,脸上手上全是被人打过留下的青痕,见他可怜,便问他谁打的。问了后,方知这孩子在劳役房里领差。 劳役房是宫里专门负责洗马桶、清理地下水沟,在皇宫中干着最脏最累的活。 贺锦年见状,便令宫里的总管将宫中未满十六岁的太监全部登记在册,按名字发配,若自愿出宫,给一点银子,若不愿,就分配些轻松的活给他们,年纪在十二岁以下的,又不愿离宫回家的,就到她的惊鸿殿管管花草,跑跑腿。 荣儿当时是最小的一个,贺锦年心疼他,不要求他学规距,将他放在六月的身边,陪着六月上学下学,权当给六月当个伴。 荣儿走后,贺锦年心血象水银般沉了下来,她垂首默默地拿起粟子糕,一块一块无意识地往嘴里拼命塞着,直到满嘴塞得鼓鼓地,看上去象失了魂般。 顾城风既然诚心想躲她,她就不再如此苦苦相逼,何况,她是不可能追到军中,动静太大,她不想这事弄得满城风雨,于顾城风的声名不利。 同时,她也担心贺元奇,大齐京城离燕京数千公里,一路连绵多数是山道,这一来一回,最少也要半年。 太阳下山后,贺锦年方拉耸着脑袋从御书房里离开,她实在担心贺元奇禁不住这样的长途跋涉,便悄悄去找云泪,让云泪挑一个医术精湛些的太医随行,让他一路帮着调理贺元奇的身子,云泪应下,找了个中年的太医以及两个医女。 当晚贺锦年又是辗转反侧,一夜无眠,她唤出影卫,直接问影卫贺府的情况。 影卫不敢欺瞒,便如实报告。 丁姨娘找来那个叫雨儿的少女,当天深夜便被顾城风下令除死,挫骨扬灰。 贺锦年也很同情那的少女,尽管那少女心思并不单纯,但罪不致死。 但她也知道,顾城风是天皇贵胄之身,岂能容忍一个低贱的少女活在世上膈应他。 不,不单是这少女,恐怕这世间,她与任何人稍一亲近,都会被顾城风狠狠清算。 此时,燕京提督韦府亦乱成一锅粥。 那日韦铭志下了朝后,独自呆在书房想了一个晚上,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好象没犯什么事,言辞更没得罪过帝王,可帝王顾城风金殿之上频频对韦铭志施以冷眼开始。 等儿子韦弘生从皇宫里回来后,他知道,韦家确实得罪皇帝了,因为他的儿子被放了职,踢到燕北军中当一名参将,命令三天之内马上离开,并不得携带任何家眷。 韦家个个感到天都要崩了下来,尤其是韦老夫人,差点一口气都没顺过去,直接质问韦铭志是不是得罪了帝王,让顾城风下了如此的召令。 要知道御前二等侍卫是在帝王眼皮底下当差,极易升迁,可到了燕北军中,那里人才济济,要想脱颖而出,唯一的途径就是立下军功。 可韦弘生是韦家唯一的儿子,韦家宁愿他平平安安养在身边,也不愿他冒险,想想当年唯一的儿子被草寇劫走,韦老夫人就哭得死去活来,逼他马上想出办法。 韦弘生也是愁眉苦脸,看着一旁跟着哭着热闹的娇妻美妾,直叹气。 他在燕京的日子过得极为顺当,唯一嫡子身份,不用象别的男子般为了家业,兄弟互相猜测、内斗,加上妻子温柔,美妾解意,谁愿意去军中受那份苦。 面对韦老夫人,韦铭志只好发誓,这件事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决。 父子俩才得已退回书房,好好商量这事。 韦弘生先听得父亲今日说起朝堂上,顾城风突然下旨让贺元奇出使大齐,加上昨夜父子俩亲眼看到贺锦年赤着足一身中衣地被帝王扔在皇宫大门前时,总感到这里有什么联系。 虽没想出贺家的事和他韦家荣宠有什么直接联系,但他直觉都认为应从贺锦年的身上找原因。 书房中只有父子俩,韦弘生就大着胆把心中的猜测说出口,“爹,您说说,是不是有贺五公子有关。您说说,皇上昨天御宴上还很正常,好象有人汇报了什么,皇上突然变了脸就急急离开,回宫时,带了贺五公子回来,瞧贺五公子的样子,分明是从床上给人捞出来!” 韦铭志沉思很久,最终还是犹豫地摇首,“就算贺锦年犯事,也不至于拿我们韦家开刀!”昨夜韦铭志当然印象深刻,顾城风在宴席中走得极为仓促,甚至一句话也没留,连帝王礼仪都不顾及,跑着离开宫殿。 “爹,您别忘了,锦云是我的……我听说,她那姨娘经常帮着贺五公子相些适龄的女子!”韦弘生顿了顿,脸上浮起怪异的表情,“会不会,因为这样,皇上才……” 韦弘生毕竟在皇宫述职,顾城风是如何对贺锦年,他自然比宫外的人多了解三分。但他身边天子近侍,知道窥探天子圣意和底毁天子圣誉是诛九族之罪,所以,既便在宫中偶尔远远看到贺锦年与帝王牵手,也无人敢议论半分,更何论将其泄露出去。 但昨夜帝王公然带着衣裳不整的贺锦年回皇宫,又在皇宫门前抛下她,今日在韦家父子皆不曾犯任何错误的情况下,突然发难,他感到,这或许是帝王暗示韦家该去做些什么。 韦弘生做了最大胆的猜测帝王想公开他和贺锦年的关系! 在观察朝臣对此的反应,所以,先拿韦家下第一刀! 但这些话,他决不敢说出口,他是天子近侍,是明面上的。他知道,顾城风的影卫才是真正的守护燕京的一支奇兵,多少明明暗暗在监视着朝臣,他不敢保证,他和父亲今晚的一番话,不会传入顾城风的耳中。 韦铭志眼睑狠狠一缩,“还有三天,爹马上派人去查一查,你晚上去你媳妇那探探口气,问问她那姨娘究竟最近做了些什么。”语罢,缓缓地松了口气,“若真是此事,那倒易周旋!” “好,爹您放心!”专弘生心里一松,笑了笑,“那孩儿先告退了!” “先去你祖母那请个安吧!” 韦铭志到底是燕京提督,燕京城里有他的眼线和消息来源,很快探出了昨晚贺家所发生的事。 简直是晴天霹雳!一国堂堂的帝王竟说出那样的话! 帝王与贺锦年居然是这种关系!难怪帝王登基三年还不肯选秀,频频驳回大臣的折子,还摘了几个顽固之谏臣的乌纱帽。 难怪这些年,顾城风总驳回贺元奇提出让嫡子贺锦年出宫的要求。 而他们,还认为贺元奇不识抬举。 难怪,以贺府如今的声势,以贺锦年的才华到现在还不曾定下婚事。 思路一旦打开,韦铭志隐隐约约地忆起,这些年凡是与贺家欲攀亲家的几个朝臣的女儿似乎嫁得都极为仓促。 在此之前,他还打趣过几个同僚有适龄的女儿,虽然入不了皇帝的眼,但要是能嫁给贺府嫡子贺锦年也不失为一个好姻缘! 现在呢?韦铭志这一回想,全身的冷汗又冒了上来,他记起来了,这个同僚后来还真与贺元奇谈起这婚事,可没多久,顾城风一旨赐婚,把一个堂堂二品大员的嫡女许配给西北军中的一名参将。 这么多的暗迹可寻,可居然宫中从不曾传出帝王和贺锦年之间的流言蜚语。 帝王之心果然深如海呀,手段更是高明! 韦铭志派出去打探的人,又传回了一个消息,那个被丁姨娘找来的雨儿被顾城风秘密处死,死后还挫骨扬灰后,骨灰被顾城风下令填到阴沟里! 这种死法,在苍月国,比曝尸荒野还要惨。 韦铭志着实被这消息惊得一身冷汗,可见帝王有多怒! 那丁姨娘呢?恐怕顾城风对丁姨娘的怒丝毫不逊于那个少女,但丁姨娘毕竟身份摆在那,秘密处死肯定不合适宜,而让顾城风明着下旨,丁姨娘又不够资格,这口气呕在心中,让堂堂一个皇帝怎么能顺得下心。 而丁姨娘的女儿可不就是他韦家嫡子的贵妾贺锦云? 所以,韦家才受了池鱼之奂! 韦铭志知道,韦家要跳出这个泥潭,要表示对帝王忠心,甚至有技巧地表示支持帝王与贺锦年的感情,就必须要做点什么。 父子俩商量一晚后,决定让贺锦云去找丁姨娘,跟丁姨娘直接呈诉事情的严重性,如果丁姨娘肯主动要求出家,那韦家就给贺锦云扶成平妻,将来所育的子女也会被韦家重点培养。 丁姨娘已近四十,女人到了这个年纪,所重的也不过是儿女,何况贺元奇已五十,她对贺元奇也是敬重居多,更谈不上情爱。 她理智地选择了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当日就自动绞了头发,去了燕京郊外的一处尼姑庵。 三天后,顾城风依然未回皇宫,贺锦年听到丁姨娘自动请樱出家时,感到相当的诧异,因为,顾城风根不不屑于对一个妇人动手,何况,这个妇人的身份不过是个小妾,让顾城风亲自动手着实抬高了丁姨娘。 究竟是谁如此深谙帝王之心? 影卫给的答案令贺锦年有些意外,竟然是韦家让贺锦年的四姐贺锦云出面,恳求丁姨娘主动离开贺府,落发为尼。 贺锦年心中自是有数,韦家父子的一番调查能如此顺利,一定也是顾城风默许所致,否则,韦家既便能查出那晚贺府大门之事,也断不可能查出顾城风下令让影卫秘密处死雨儿。 而贺锦年从顾城风放任此事让韦家去调查中看出,顾城风已不准备隐瞒和她之间的感情,甚至借此在暗测大臣们的反应。 所以,韦家这一步棋走得极对,但顾城风是不可能出耳反尔,韦弘生去燕北军营肯定是既成的事实,所不同的的,旨意被略为改动,加了两个字“历练”。 如此,这历练不过一年半载,韦弘生就能回燕京述职。 对于丁姨娘出家,贺锦年自动频闭了所有的想法,她不可能为了丁姨娘的事再与顾城风冲突。 贺府失去丁姨娘,只不过是少了一个人照顾贺元奇。既便是丁姨娘照顾贺元奇照顾得再好,看两人相处的情形,似乎不大可能再孕育出儿女。贺元奇才五十岁,如果调理得当,找个年轻的女子为他生下子嗣,机会还是相当高。 思及此,贺锦年突然心一恸,不仅更加佩服,顾城风这一招真高! 顾城风下旨令贺元奇出使西齐,又赐了六个年轻的女子,保不齐就是这个意思,若那六个妙龄女子能生出一子半女,那一切就迎刃而解,贺元奇就再也不会操心贺府的子嗣问题。 如今,贺锦年最纠结的事,就是顾城风这一次真的准备和她做长久冷战,逼她交出他满意的结果。 那就是元神归位! 她几夜失眠,其实自已也一直在反复思考,为什么在她的潜意识中一直在抵触元神归位,她得不出答案,唯有第六感在提醒自已……不能回到申钥儿之身! 顾城风第三天晚上便从京郊大营回宫,看到守在御书房门前等候的贺锦年,眸底是古井潭水,无喜无怒,端持着帝王的从容,眸光穿行她身上掠过,落在月光下一枝湿漉漉的粉桃,那夜的回忆一幕幕从眼前流过……他视她如空气,从她身边走过。 “城……皇上,能不能谈谈……”她艰涩地开口,她的性子断做不出耍赖撒骄的举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御书房内,宫人垂首安静地将御书房的门阖上。 连连几天,顾城风上朝或是在御书房会见重臣外,几乎将自已反锁在御书房内,便是连梧晴雪求见也不理会,脸色日渐憔悴。 更令所有人感到胆颤心惊,顾城风心情不好时,在他的十丈之内皆不能出现人影,更不能让他听到动静,丝竹之声被禁止,甚至连报时辰的更鼓也被暂停,整个皇宫如一片死狱。 六月没料到顾城风的反应这么大,不过是个少女和贺锦年同寝一夜,有必要这么生气?他不由战战兢兢地回忆起三年,在贺府,他和贺锦年也常常一起同寝。 顾城风会不会趁此也对他进行秋后算帐?这一想,六月就想方设法缩小自已的存在。 连日来,他除了去太傅那上学,其余时间皆留在寝房内看书,唯恐被顾城风不慎撞到,受帝王雷霆之怒波及,那几天,他也极少去找贺锦年。 但有一天,太傅因有事不能来授课,六月在寝房中闷了一天,到了晚上实在忍不住,便摸到了贺锦年的寝房前,刚敲了两下,贺锦年就出来开了门,两人多日不见,相视一笑,又相互叹了一口气。 “怎么不去睡?” “睡不着,白天什么也不能做,睡了几个时辰!”原本是多好的一天,御花园里明艳的桃花,如酥的春雨,难得一日清闲,却不能弹琴、不能踏春,只能安安静静地呆在寝房中。 六月坐下,发现桌上的饭菜好象都没动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晚膳吃得也不多,不如我们一起吃吧,桂叶忙碌了一个下午呢,这道卷心肉是她跟御厨刚学的!” 贺锦年知道六月的好意,没有拒绝,两人安安静静地吃着了少许,便吩咐宫人撤了。 六月对两个人之间首次如此之长的冷战实在感到不解,终禁不住好奇问贺锦年,“锦年哥哥,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和你同寝好几次,皇上也没见追究?” 风从镂空的窗棱中灌进,吹得挂在仙鹤嘴上的宫灯左右摆动,晃了一墙的暗影,六月马上机警地看向窗外,唯恐自已的话被影卫听到。 “四周没人,别担心!”贺锦年头疼地低吟,并不隐瞒,“皇上闯进来时,我睡得正沉,而那女孩慌得很,卷了被子坐起来,虽然关健处全遮实了,但任凭谁也能一眼瞧出那少女身无寸缕。” 六月露出嫌恶的神情,“她为什么不穿衣服?”六月尚年幼,自然不懂得男女之事,只是凭感觉认为脱光衣服是一个很不光彩的事。 贺锦年感到身心疲备,再这样下去,她亦吃不消,连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那女子也要向父亲交差的,我当时也欠思考,只想着一夜快点过去,不需要与那女子浪费精力,所以,她爱脱是她的事,我犯不着理会!” “那你们会和好么?”六月有些垂头丧气。 贺锦年略显苦涩的笑了一笑,她几次找他,想解释清楚,可顾城风完全陷和自我封闭的状态,“我实在没想到,这事会搞成这样,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跟他解释了,我没和那女孩圆房,可他问我碰了没有,我不想因为这些事再惹得他心烦,就骗他说我没碰过去,结果……” 贺锦年想到此,打了个寒噤,回忆起当时顾城风的模样,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丝丝青筋从顾城风苍白的额上蜿蜒浮起,那一双原本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眸,象被抽了精魂似的,刹时就剩下冰雪萦绕,冷漠而古井无波的双瞳。 后来,影卫告诉贺锦年,当夜顾城风带着她回宫,便马上命宫中的稳婆查验了那少女是否完壁,确定了贺锦年没有破了少女的身,但接下来,女影卫奉命盘问少女,当晚详细的情况时,那少女交代,她是主动脱的衣裳,是当着贺锦年的面脱的,这是丁姨娘下的命令,她不敢违背。 少女交待,贺锦年主动摸了她的胸部! 我申明,真心不是我想虐顾城风,我也心疼,但剧情如此,希望亲们跟月一起陪着城风渡过这艰难之期吧~求月票(也不知道别人求月票会不会说些卖萌话,月这个人相对无趣些,只会这三个字“求月票” 正文 146 剖析,三生三世 章节名:146 剖析,三生三世 六月听了一番倾述,指甲无意识地刮着檀木桌上细致的纹路,纠结了半天,方犹豫地问:“锦年哥哥,要不,你告诉……告诉皇上,你是女儿身吧!”六月强撑着把话说完,小脸马上就跨了下来,心若磐石沉于湖底。 他很悲观地认定,如果顾城风知道贺锦年是女儿身,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已,他和锦年曾一起“睡”过无数次,他并不怕顾城风对他会怎么样,他只是担心。他这一辈子以后都别想再见贺锦年了! 他对顾城风又惧又厌,在他的心底,顾城风就是一个手拿属刀的偏执狂。 贺锦年闭了闭眼,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黯然道:“其实,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是不是顾虑太多,我是不是应该一开始就将女儿身的事实告诉他,并把百年前的血咒告诉他,可我又怕。三年前,东阁曾提及皇上的五行八字,四柱皆为庚辰,八字水土一片,这样的人往往心思很重,所以,当时我不敢将血咒的事让他知道。况且,东阁答应我,四年后会从川西沼泽回来,他恢复了术法,或许就能解百年前的血咒。加上,我尚年幼,离谈婚论嫁还很早。加上也有考虑到你的一些原因,便想着等东阁回来后,一并解决便是。这种想法一直在我的脑中占主异的位置。” “现在,不行了,是么?”六月低低一声,象是自语,贺锦年的字字句句如带了吸附的力量,把他全身的力气抽走,从心尖开始,渐渐窜上了四肢,最后,整个人好象被卸了骨似地没一点支撑力。 他以后,再也不能陪伴在她的身边了! 这世间,他再也遇不到比贺锦年对他更好的人! 可……只要贺锦年会幸福,他就应笑着祝福! 贺锦年没有回答“行”或是“不行”,她怔忡地盯着窗上的浮雕,似乎在竭力思索,最后,重重地颔首,“如果我不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他这样伤害自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这就违背了我当初我瞒下一切的初衷!” 六月蓦然抬首,眉眼弯弯,灿烂一笑,琥珀色的眼珠闪着褶褶之光,“那锦年哥哥,你现在去说吧!” 贺锦年已极久没看到六月如此灿烂的笑靥,青涩的少年公子已略见成年的俊朗,这样的美少年,到了及冠时,她一定为他举办一个热闹的仪式。 “我的事你别操心,瞧你小小年纪就有眼袋!”贺锦年见六月眼底一圈青疲之色,想他这几天一定是担心自已,也没睡上好觉。 六月回以清澈诚挚的目光,“没操心呢,六月相信锦年哥哥一定会把所有的事处理好,只是那太傅太讨厌了,老是布置好多课业要我去做,害我都没休息好!” “六月,你笑得很美,以后多笑笑!”贺锦年玉唇隐隐渗笑,心中突然感慨,这时间太快了,一晃就三年过去。 虽然,这三年,两人常常相伴,但每个月贺锦年其实与六月在一起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 六月要去太傅那上学,而她要练武,等顾城风下了朝后,谁也不让打扰。 六月要到今年秋天才满十五岁,小小年纪似从不曾开怀笑过,不由得有些心疼,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却在瞬间感应到六月内心的惶恐,她强压着澎湃的心,悄然扣上六月的手腕的静脉,感受着那里的跳动…… 六月的笑容背后,是苦苦的压抑!昨晚他一夜无眠,偷偷地掉了半宿的眼泪。 他在担心,顾城风和她之间的冷战,最终导致的结果,是六月不得不离开皇宫! 且,他也惧怕,自已会沦为姚族长老血祭的对象。 从六月伴她入宫开始,川西的姚族长老一年几次要求六月回川西,因为有贺锦年撑腰,六月心中略有底气,所以,每次都断然拒绝! 六月苍月皇宫藏书阁,翻阅过不少关于姚族的记载,也了解了当年圣女血祭时的悲惨情况,往往一次血祭,圣女都要半年下不了榻,身上失了近一半的血。 六月在害怕,姚族长老花了十几年寻找他的下落,恐怕不是简单的忠心护主,而是因为想把恢复姚族盛世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所以,他如果被姚族长老接回圣地,等待他的命运就是沦为祭品。 “六月……”所有的信息在一瞬间挤入贺锦年的大脑后,霎时,她的整颗心软塌了下去,方才刚刚坚定下来的决心,象缺了一角的支柱般在慢慢倾斜,最后,一声轻叹,眸现迷离之色,“别担心,你有我在,在你满十六岁前,我是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六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前世,六月颠沛流离,不过是受她一次恩惠,便甘心净身入宫,尽着绵薄的力量,在宫中偷偷照应她。 这一世,她好不容易在他受难前,找到他,如何又舍得让他活在忧患之中! “可,可皇上那……”六月心跳加速,喜忧参半! 贺锦年刚想开口,却感应到有人接近,便停了口,眸光落在门口处。 六外,人未至,声已先到,“要我说,这事原本就是小事一桩,偏生到皇上这,五公子您就成了红杏出墙了!”上官凝提着剑走进来,风尘仆仆的模样,身后随之而步入的是西灵春,燕凝霜和陌夏三人。 她们一回宫就听到这消息,四人一路奔波瞬时化为怒火,也顾不得先回房洗浴一翻,就先直接杀到这里。 西灵春脸色变难看,愤愤道,“其实也亏得贺老大人,这些年手段算是温吞了,若换成旁的,指不定当殿撞金柱!” “胡说什么,没瞧见五公子正烦着,你们还添油加醋!”燕凝霜脸上酒窝浅浅跳动,“五公子,你就别烦了,奴婢相信,皇上最终还是会对五公子妥协的!” “什么呀,究竟是谁前日还抱怨,说皇上这个醋坛子,如今连我们侍候五公子也开始给脸色了!”陌夏啧啧两声,操着一口浓重的川西白族口音,偏又故意学着燕凝霜的口气,怪声怪调地在鹦武学舌,“就算五公子要收我做通房,我还不乐意呢!” 西灵春伸手拧了一下陌夏的脸,“服了你,这都几年了,还改不了口音!” 她们一行人侍候了贺锦年这么久,自然知道贺锦年是女儿身,尤其是贺锦年初潮来后,还是燕凝霜为贺锦年私下配药丸子调理身子。 可顾城风见贺锦年与这四个年轻容貌皆不俗的女子,处得极为融洽,总是感到刺眼,虽然没明着说什么,但却不允许四人侍夜! 西灵春四人从小在姚族圣地成长,虽然身份为侍婢,但身份却不低,何曾受过如此的猜忌,时间长了,对顾城风满腹不满,但毕竟顾城风的身份摆在那,也不敢多言。 可今日不同,四人瞧着连六月都要受委屈,四人一肚子火,抱怨之辞便无禁忌起来,当着贺锦年的面,就开始数落帝王。 “你们年前不是刚回川西,怎么这么快就跑回来?”去年开始,四个侍婢纷纷表示在皇宫耐不住寂寞,加上皇宫到处是影卫,贺锦年的安全根本就无需她们操心,四人便向贺锦年提出一年回去圣地一次。 提到正事,西灵春先敛住笑,“是长老让我们回来接姚公子回圣地!”西灵春说话时,眸光落在六月的脸上,果然见他变了脸,一副不想再听的神情,西灵春顿了顿,略显为难道,“长老说,今年姚公子说什么也得圣地一趟,说是……族长的一百五十年生忌,族中要给族长办祭祀,想让姚公子回去认祖!” “我不回!”六月瓮块瓮气地低咕一句。 贺锦年拍了拍六月手,轻声道,“别担心!”转首问,“生忌是几时?” “五月初,撇开路上的耽搁,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姚公子不必担心,既使回去,还有我们护着你!” “六月,姚族长老既然以这个借口为由,那你就推拖不过去,别担心,时间尚早,我会和皇上说一声,要回去,也是由我陪着你回去,到时候,我们一起回来便是。有我在,姚族不敢强扣着留下!” “皇上,他怎么可能会答应,他一定会想,你若跟我回姚族圣地,准是不会再回来!” “也没这么严重,我会和他好好说的,你放心!”贺锦年淡淡一笑,心里拿定了主意,虽然,她暂不能说出女儿身,但有些话,她想开诚布公地和顾城风谈一谈! …… 清凉的风从雨帘后穿出,带着水珠滴落在贺锦年的脸上,象眼泪般顺着她的脸颊滚落,六月禁不住怜惜地伸出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水珠,喟叹,“明明知道你心里欢喜,明明看到的并不是眼泪,可还是忍不住想帮你拭去,阿锦,我不想再看你落一滴的泪……” 贺锦年如梦方醒般地睁开眼,皓目弯弯如月,盈着满满的一泓水,眨眼间,如断珠,“六月,我方才看见一个人,他生我的气,很生气很生气的,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好害怕会失去他,六月,你能不能再让我梦见他,我向他认错好不好!” 六月温柔地笑,嘴里却是一叹,“原来你真的哭了,可为什么,我却感应到你心里其实是幸福的呢?” 贺锦年眸中闪过一丝迷惘,默默不语,泪水肆意而流,无声地哭了好久,“我想哭,好象有泪关不住地想出来,可是我却很幸福,心里被填得满满得,不象昨天那般,心里很空洞。我感受到他的爱,是一种生死相依的爱,也感受到他的悲伤,我的泪好象是为他而流……” “别哭,阿锦别哭,闭上眼睛就好了……”六月轻叹一声,琥珀眸中荡出粼粼璨灿之芒,修长白皙的十指轻抚,伴着流水之声,琴音更是如玉珠扣盘纷纷落下。 苍历115年三月十三,已卯日,顾城风二十三岁生辰前一晚。 顾城近期的这一连番的举措,无任何避讳,先是直接在贺府门前上演夺人。二是调离贺元奇,三是处死那个少女。 既便是贺府的丫环仆众的口风再严,但几日过后,还是在燕京掀起淘天巨浪,顾城风的行为,等同于向整个苍月宣布,贺锦年就是他的人。 从此后,燕京朝野内外,但凡府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再不敢与贺府走近,唯恐被灌上与贺元奇攀亲家的嫌疑。 关于帝王和天才美少年的传闻的版本很多,但多数人趋向于从贺府传出来的一个版本皇上巧取豪夺,深夜闯贺府夺人! 苍月皇宫愁云惨荡,尤其是惊鸿殿,一众太监象哑巴一样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帝王,这其间,有四个太监因为揣测错误会杖责,两个被总管调到皇宫大门前当差。 皇宫门前的差事看似简单,不过是站在那陪着侍卫当木桩,可谁又知道,侍卫是行武出身,站个五六个时辰换帮是小菜一叠,他们可是太监,体力上根本无法与士兵抗衡,何况天气是初春,冬日寒气未褪,站在那手执拂尘一动不动地吹一上午的风,换了班回房,手脚冻得都好象不是自已的。 个个都知道问题的症结在贺五公子身上,因为,如今的苍月,朝野内外全都知道,皇上断袖了,断上了贺五公子。 正当整个皇宫陷入人人自危的氛围中时,贺锦年突然失踪了。 正确地说,是一夜之间,突然无影无踪,象空气一样,消失了。 正当整个燕京的皇城侍卫和顾城风的影卫正找得人仰马翻时,贺锦年此时却在挽月小筑忙得脚不着地。 三日前,贺锦年已不再堵在顾城风必经的路上,她象往年一样,开始为顾城风的生辰忙碌起来。所不同的,这一次,贺锦年决定在挽月小筑操办,而不是象往年,两人偷偷出宫庆祝。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过叶明飞为首的影卫营,贺锦年是和叶明飞商量好,给顾城风一个意外的惊喜。 叶明飞自然愿意配合,他也希望顾城风尽快从不良情绪中走出来。 至于贺锦年提前三天离开皇宫,除了因为要布置场景和备好美食外,最重要一点,就是让顾城风正视自已的感情,不要沉溺于一时的视觉冲击,以致万念俱灰。 顾城风的外寝殿所有的摆设被清空,腾出一个可容纳百人的大殿,四面墙壁、雕梁画栋之上皆被五彩缤纷的绢花点缀,殿堂正中央的浮雕被一片花海所淹没,花海中央“生日快乐”四字夺目地占据着正中央。 六张方桌拼成一条长达三丈的长桌辅上一条明黄色的绸布,上面摆满了食品。 这些食品与素日宫中御膳房所制完全不同。 各色的糕点,形状皆为心型,油榨的香焦放在一艘木船上,上面辅着一层厚厚的雪霜,新鲜的生菜和水果颗粒上浇着白白的浓汁,炸得金黄的鸡翅、还有混着海鲜、肉和水果的饼…… 在桌子正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糕点,有九层之高,从大到小,每一层颜色皆不同,糕点上镶满各种雕刻成珍珠状的水果,琳琅满目,令人食欲大增。 而巨大的糕点两边,全是精致的琉璃酒杯,一层一层地叠放,象佛塔般足有三尺之高。 这是贺锦年筹划了整整十天的顾城风生日宴。 自她穿越以来,从不曾借用过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去改变这里,除了自已一身现代的博击术,唯一动用过的就是锻造出弩弓。 对于现代的歌舞娱乐以及美食,不是她的擅长范围,但不代表她完全不懂,何况她的身后有着苍月国最顶级的御厨,只要把方法和流程告诉他们,他们就能按着她的要求做出最精美的食物。 她以前极少动这方面的脑筋,不是她不屑于用这种方式取悦顾城风或是秦邵臻,而是她本身对这方面不追求。 所谓歌舞娱乐于她而言永不及于现代博击的一招一式有用。 但那日想明白自已的感情归属后,她突然很想给顾城风一个永不磨灭的记忆。 为此,她还让尚宫局制作请柬,到时,她会很正式地以顾城风和她的联名方式邀请六月、梧晴雪、叶明飞,戴少铭、云泪、梦依伊三姐妹、金闲来以及顾城风近期准备重用的一些年轻将领。 在一切计划按部就班时,没料到……。 顾城风突然如一阵狂风闯进来时,贺锦年蹭地一直站起身,怔怔地问,“城风,你怎么来了……” 她根本没预料到顾城风会提前找到这里。 她原计划是过了十二点,所有人会聚一堂时,顾城风按着她留下的一丝线索,找到这,推开门时,罩在生日蛋糕上的黑布罩被揭开,点了二十一根烛火的生日蛋糕照亮整个大殿,所有的人围在生日蛋糕旁,齐声唱生日歌。 窗外无风,顾城风停驻大殿门口,桃花眸带着炽炙疯狂,带着困兽般地绝望狠狠地盯着她。 “你一直在我的身边,我习惯了贪恋你的气息,所以,你有执无恐,断定了我总是输的一个,无论你在哪,天涯海角,我总会去寻你”顾城风凄惨一笑,嘴角的弧度如同黑夜中盛放的昙花妖艳迷离,他蓦地伸出示意她不要开口,“我看到你不在,挖地三尺,找了整整三天,我连死的心都有了,可你在这里却有心思做这些。尽管,你只地想给我一个惊喜,可但凡你对我有十分之一我对你的心,你也不会忍心以那种悄无声息的方式消失!锦年,你终究是不够爱我,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希望我对你妥协!” “不”贺锦年否认之辞尚未开口,顾城风已狂怒卷起袖风,刹那间,大殿之上的东西翻卷而起,长桌被翻倒在地,顶上的绢花纷纷扬落,壁上的花海片刻之间一片狼籍。 贺锦年闭了闭眼,噤了声,直挺挺地站着,任由花叶残落,任金黄色的洒浸湿衣袍,但自已的心一点一点地被绞着,任自已的悲伤情绪一点一点地扩散着! 她疼! 不是为自已,而是为他! 她想说,城风,不是我不爱你! 我一直以为,只要有爱就足够,可现在方知,爱一个人也要懂得如何去让对方感受到情意,让对方因为她的爱而满足! 我在学习如何让对方感到幸福! 直到,一朵绢花“嗖”一声刮过她耳际,苍白的脸颊被划出了一道淡淡痕迹,片刻,血丝象一条线般愈来愈显眼,红红艳艳……殿中霎时变得安静如水。 顾城风面色愈发惨白,呼吸骤急,双颊处开始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怔怔地看着那一条明晃晃的血丝……他竟然会伤她,哪怕是无心之举! 原来,她真的能把他逼疯! 三日前,知道她失踪的那一刻,失去她的恐慌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想,他自已也不清楚究竟有多久不曾正眼看她一眼,他确实想冷她一断时间,或者是逼着她做出选择,可并不代表,她突然消失不见。 皇城禁军以捉拿刺客为名,在第一时间封锁了四个城门,盘查来往的百姓。 影卫全部出动搜罗线索,叶明飞最擅于搜索踪迹,可这一次,他花了两天的时间,几乎查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查找出一丝异常的线索。 上奏帝王时,用了百分之百肯定的语气,皇宫中并无出现任何敌对的踪影也就是说,贺锦年不可能遭绑架。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贺锦年自已离开。 以贺锦年的武功,以及她诡异的第六感觉,完全有可能避开影卫的眼线,找出最适合的一条路线,离开皇宫,甚至离开燕京。 这种感觉,在多日前的皇宫大门前,贺锦年轻易脱开他双臂的肘制,轻松跃下雪箭时,顾城风已经感觉到了,经过三年的苦练,贺锦年的武功已大增,再不是三年前只凭借着身体灵敏和敌人周旋,毫无内力的少年。 她的羽翼已丰满! 但他还是找到了她,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没有一个影卫给他透露一丝的消息,一个个默契地想促成贺锦年的心愿,那一刻,他甚至兴起了杀死叶明飞的念头。 他真的要疯了! 贺锦年眸光缓缓落在眼前憔悴的俊脸上,这些日子的煎熬,他那一双绝美的桃花眸黯淡了许多,眼眶周围亦布满了血丝,可那瞳眸深处过于无情,就象一潭化不开的坚冰。 贺锦年脸上露出一抹无奈,“城风,可不可以先抛开所有的事,陪我喝杯酒?”贺锦年极少低声下气,可这一阵子,她觉得自已都低到尘埃中了,尽管她也知道自已活该。 这一次,顾城风没有抚袖而去。 琉璃石杯叠成的塔全部被打碎,自已精心准备了三天的菜和生日蛋糕全部被毁,狼籍一片。 贺锦年没有吩咐宫人收拾掉,只让他们在殿中设起暖洒的炉,佐酒的菜,象十几日前,两人同游燕南湖一样,两人相对而坐,但既使顾城风不再避开她的眸光,眼中亦无那时的美好。 当壶中酒开始冒起热气,贺锦年在酒里搁了点生姜片又放了一勺的白糖,兑匀后,勺出一杯递给顾城风“是糯米酿的,很好上口,试一试!” 他接过,一饮而尽!此刻,神情已趋清冷, 她不是想给自已一个理由,如今,她只想打开他的心结,她不希望他的心口永永梗着一根刺。 “我出生不到一个月,得过一次湿疹,全身起了红斑,痒得很难受。可我知道,我这个皮肤病是田敏丽故意让我被传染的。因为先得婴儿湿疹是申皓儿。那么小的婴儿得这种皮肤病,若无大人用心护理,肯定是抓得全身溃烂,所以,我看到田敏丽一天十二个时辰帮着申皓儿护理,给她止痒,用厚厚的棉绒将她的手包住,防止她用指甲刮破自已的脸。可我没有,田敏丽把我放在坑上……我忍得全身发抖,看着她一直照顾申皓儿。我的奶娘实在看不过,小心翼翼提出让她来照顾我,田敏丽说好,可当晚,奶娘就误吃了什么,故去了。我不知道田敏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因为我和她有血缘关系,所以,我感应不到她的居心。我每天晚上等她和申皓儿睡过去后,会爬到申皓儿身边,偷偷将她身上的涂的药抹到自已身上……” “锦儿……你在说什么?”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惊散,“你不过是一个月大的婴儿,如何会记事?”顾城风尽管知道田敏丽错残申钥儿,只道是贺锦年是灵魂离体后方追察出直相,未料到从贺锦年从婴儿开始,就承受这样的记忆,他那样如珠似宝疼爱的人,却拥有如此不堪回首的记忆,只觉疼得仿如有一只手伸进他的胸膛,生生捏碎他的心。 她未回答,倾身倒了一杯热酒,唇瓣轻轻触碰着,酒香宜人,入口极暖,可她唇依然轻颤,顾城风站起身,在她的身边坐下,展臂将她圈入怀中,她身若孱孱幼兽将自已倦进他的怀中,幽幽道:“我喜欢游泳,从三岁开始,身体四肢到了一定协调能力后,我就每天到花园的荷池边游泳健身。有一天,我临下水前,感应到水中有危险之物存在,让府里的奴才用竹杆打捞,竟看到三只鳄鱼浮了上来……我看到田敏丽抱着申皓儿站在窗口上看着我,她当时的神情好象很失望。我虽然感应不到她的戾气,但我知道,鳄鱼一定是她命人放的,府里的旁人没有这个能耐……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那天我很伤心,一个人在后园柴堆后哭了一个下午,这也是我第一次确认了诸多围绕在我身上的谋害全是田敏丽做的。可她明明是我的母亲,我感觉得到那种血脉相连……”她抬头,看到他眼里抑不住的怜惜时,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苦涩的微笑。 “三岁那年冬季,灵碎子来申府,田敏丽希望申皓儿能被灵碎子挑中,我那时候就知道,如果我再不离开申府,我无法活到成人…。所以,我偷偷去见了灵碎子,我让她见到我异于常人的第六感觉,我告诉她,我可以使她名扬天下。灵碎子带走了我,我们在山中一起生活了八年,那八年时间,除了年关时,灵碎子会回来陪我两个月,她会带回一些柴米,也给我带一些山下有趣的东西,教我一些简单的奇门八卦,多数时间,她都在四处云游。我一个人在山上,种菜,挖陷阱捕猎养活自已……虽然我年纪小,但生存对我不是最大的问题,灵碎子虽然多数不管我,但她在山上时,对我确实不错,至少,在山上,我不用时时刻刻提防着有人要谋害我。”贺锦年说到此,黑睫轻抖,她本寄望母女分开多年,再相见时,终有一份血缘相绊,田敏丽会念着她几分,毕竟是骨肉亲情,没理由会厌恶至死。 可到最后,她终究觉得自已天真了! 贺锦年轻吐一口郁气,耸了耸肩,冷嘲一笑,“十一岁时,我被申剑国接回大魏,田敏丽要我以申苏锦的名誉,让我夺下了武状元,接着我就被申剑国送到苍月。我和所有质子护卫一样,四个人一间房,前三年,我与其它三个男子睡同一个坑,直到我初潮之后,方跟秦邵臻单独要了一间房。那五年,每次出行任务,我和一群男人一起睡、一起吃,没有一个人发现我是女儿身。而我,也习惯了当自已是个男人,便是以申钥儿的名义与秦邵臻私订终身,提出让他不要纳妾,也只是源于我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那里是一夫一妻的制度,可我脑子里从不用心曾想过,如花美眷、如斯少年。” 顾城风专注地倾听,当听到最后一句,她从不曾用心想过,如花美眷,如斯少年时,眸光一亮,虽这话极为隐晦,但他还是听出她的话意,她当年会与秦邵臻私订终身,并非单纯出于男女之间的喜欢。 他心中又惊又喜,环住她后背的手越发收紧,几日沉积下的填郁之气一散而空。 “你问我为什么一出生就有婴儿的记忆,那是因为,我原本生活在另一个时空,出生在一个江南小镇上,我父亲是个乡村教师,母亲务农。五岁时,所有的孩子在父母身边撒娇时,我因为异于常人的第六感觉而被国家做为特殊人才选到军中。” 明天一章,贺锦年向顾提及21世纪的事,为将来的情节设下辅垫,就转到贺锦年记忆恢复了,这一段回忆全部过去~每日一叨,求月票!群里的妞们,这几天月生病了(不会断更,亲们放心),所以,没进群,望见谅,小雪,辛苦你了~ 正文 147 恢复记忆 章节名:147 恢复记忆 “难怪……”顾城风忆起从第一次认识她开始,她身上就有太多太多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之事。 初识那一年,仅十一岁,身体骨骼尚未发育完整的少女,竟可以面对苍月杀手排行榜第三的高手公子无血,缠斗中,对方的内功修为远高于当时的申钥儿,却最终被申钥儿卸了骨头。 后来,申钥儿失踪后,他派出最精锐的四海影卫去调查申苏锦,除了师承灵碎子外,不曾调查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案。比如,那些说不出诡异的博击之术。 当她成为贺锦年,两人重逢在苍月的街头,她不过是个文弱少年,却毫无所惧的冲向姚晋南,挡在了他的身前。 毫无章法可言的攻击是,她那百无禁忌的性格,没有丝毫的内力,出手时却非常狠辣,加上那怪异的唱腔、让人感到极为滑稽、又似乎不堪入耳的唱词,让他始终觉得,在贺锦年的身上似乎包裹了重重让人解不开的迷雾。 三年御书房伴驾,贺锦年向他提出诸多的立国之策,很多见解都非常新颖,而以她的经历,除非另有一番奇遇,否则,应不会有这番的令人匪夷所思的想法。 “说说你在那个世界的事,有关你的!”顾城风神情温柔,移开她面前的酒水,倒了杯热茶给她,“喝口水,缓缓气!” 贺锦年告诉他,五岁那年母亲得了尿毒症,靠着父亲的微薄工资根本无法支付每日高达两百元的医疗费用。 有一日,她随父亲去商场为母亲选一顶帽子时,她突然预感到商场会发生爆炸,她当时就连连惊叫,告诉她父亲,煤气管要爆炸,会伤很多人,死二十七个人,快跑 当时她的言行被商场的人取笑,但他的父亲相信,马上带她离开。 十分钟后,商场真的发生爆炸,是一家商铺违规在店里用高丝炉做饭,引起爆炸,死亡人数正是二十七人。 一天后,她家里就出现了三个身着军装的军人。 她被军队选中,军方一次性付给了她父母三十万,在当时中国的九十年代初,这对农村家庭来说是一笔巨额财产。 而且,国家公费培养一个孩子,将来捧铁饭碗,这对农村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面对五岁孩子似懂非懂的眼神,她的父亲喜忧参半,但最终还是选择让五岁的她离开父母身边,接受特训。 她的名字以及出生的户口薄,甚至包括父母所有的资料全部被军方修改。 他父亲也被调到A市郊区任中学教师,组织上还为她的母亲在他父亲的学校里安排了工作。 有了政府的特意改变她所有的生活痕迹,加上父母的努力配合,他的父母经过几次的进修,十年后都成大学教授,家里的经济好了很多。 且她父母一直因为金钱而送走年幼她而耿耿于怀,对她特别关爱,但她的童年,确实谈不上丝毫的乐趣。 贺锦年声音很平淡,不喜不怅,那一段时光接受的知道量太多,她根本连儿童时期的欢乐也不曾经历,更何况是青春叛逆期,“我每天只睡三个时辰,其它大量的时间,除了集训外,就是接触大量的证物,有尸体、毛发、凶器、血液、人的骨骼,液体精子、感应证物后,配合军队分析重要情报。十二岁,被送到中央某参谋处,参于调查国内国际一些重要的事件。十六岁时,因为我的第六感,可以直接在事发前感应到安保工作哪里出现防漏,破格进入中南海,成为保镖,专门接受国家指派保全任务,保护国内甚至国际友人的生命安全。我是在一次执行任务时死去,死时才十九岁。或许投胎时,是孟婆失职,不记得给我喝孟婆汤,我转生也好,重生也罢,都是带着记忆!” “我从小到大,没有人教我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向对方表达自已的感情,以前对秦邵臻,我奉令守护,延续了前世军人以忠诚为天职的作风,让我事事以他为重心,我为他挡住了无数次的暗箭和刺杀。而他,怜惜我,更让我倾尽一切还报于他。我希望他能平安,所以,我不顾一切要助他回大魏,助他登上皇权之巅,只有那样,他才不会被政治牺牲掉。可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一切说出来,她心里却有种莫名的释然,她闭了闭眼睛,然后眼神里恢复冷澈清澄,缓缓道,“我在大魏冷宫里,知道他迎娶申皓儿,尽管我很难过,但过多的是不甘,因为我知道申皓儿参与了整个阴谋。可我的心并没有象撕开般的疼痛,更没有那种……为了一个男人,女人之间相互争宠的妒忌之心。成为贺锦年之后,我可以轻易地斩断我与秦邵臻之间一切的联系。而你,将我沉睡之身迎回,你为我正名,用荣耀为我开路,让我很感动……尤其是在挽月小筑中,在我以为要再一次陷入黑暗时,你来了!你那般用心呵护!” 贺锦年眸光渐柔,“从不曾有过的被保护感觉,让我很想变得脆弱。你的怀抱,让我象一个女孩子般享受心爱的人给予的温暖,那时的我,很想留住这一分温暖,所以,我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你。而你,也向我做了表白,因此,我很自然地接受了你的感情。”那时候的她和顾城风之间的感情一日千里,他的温柔让她沉溺。 “我带着你去见梦依伊三姐妹,看到韩昭卿,她对你那般绻恋不舍,当着众人的面对你表达爱意,我亦……无丝毫的妒忌,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可我现在才知道,没有妒忌的爱只能是那种慈悲悯人的惮悟的爱,是属于佛主对世人,明君对百姓,自上而下的那种博爱!男女之间的感情,从来就是彼此独享,容不下任何一个多余的人,如人眼睛一样,放不下一颗的砂子。男女之间的欢喜,受了伤,生了怯时,不是想断就断,想割舍就割舍,就象鱼儿,离了水就是死。所以我才知道,既便是那时候我接受了你,可我算不上真正地欢喜上你,你只是我生命中的第一缕阳光,我迫不及待地想滋取你身上的温暖。” “是……么……”最后一句,犹如寒冬腊月之冰水罩头淋下,激得顾城风从头皮到脚底冰冷个透,再从全身四肢百骸的毛孔渗入,费了半天的劲吐出两个字后,再无力说些什么,只是微不可见地动了动嘴角,很虚渺的笑容,如烟雾笼罩,原本搂在她后腰的手,亦落到了膝上。 她看他的神情又开始淡了下来,坐姿挺拔,神情尊贵,似乎仅在聆听,但袖襟那微不可见的轻颤,可想而知,那袖襟下的手该攥得多紧,贺锦年垂下眼睑,声音越发低了下去,“可是现在不同了,三年的朝夕相处,你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进我的心里,塞得满满的,没有一点点空隙…。”贺锦年突然握了他的手,将他的手抵在自已左胸之上,语声中略带幽怨,“我的心很小,你挤在里面,便是你转一个身,我的心也会疼。” “我开始明白这个道理,理清我对你的感情,是从那日,你在御书房质问我开始。当时你问我,若有一天你也将就地听从朝臣的安排纳妃,我当如何,我那时候心如刀割,别说真有那么一天,就是光凭想象,我也受不住。” 言及此,贺锦年双目泛红,语声沉痛压抑,抑制不了地颤抖,“这种感觉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所以,我才知道,我让那女孩子随随便便地上了我的榻,意图与她共守一夜骗过我爹是错得多离谱。我故意失踪,也不是想要你的妥协,我只是怕你冷淡我久了,以后真的把我放下了,我该怎么办?我活了两世中,都很短暂,且几乎是脱离群体而生活,我没有父母在身边教我,更没有姐姐或妹妹,没有人教我男女之间的‘欢喜’究竟是什么,如何去真正喜欢一个人,如何与心念之人相处,犯了错,又如何让他原谅。我所学的都是冷冰冰的生存和对抗。每天太阳未升起,就要开始十五公里的负重奔跑,在泥地里翻越铁丝网。五岁开始,我就没有穿过漂亮的裙子,连头发也为了方便,剪成一寸的短发……城风,我不是有执无恐,我也会怕的!”贺锦年倏地抬首看他,勾唇笑笑以掩饰自己的紧张和患得患失。 她努力用最平缓的目光凝视着他,仿佛回到他冷落她的那一阵,她次次等待在他必经的路上,乞求他原谅时眸光 “你府上的人呢,比如…。夫君?” 贺锦年眸光紧紧定在顾城风两颊不正常的嫣红上,捕捉到他桃花眸漾着一缕轻烟,神情矜持又……故作淡漠,紧崩的心弦霎时放松了下来,她眼里闪过捉黠,眉飞色舞间,口气故意带了几分顽劣,“我们那里,国家提倡晚婚晚育。我在那时空……尚未达法定婚配年龄,所以,我、未、婚!” 顾城风轻“哼”一声,将她抱上双膝,双手贴在她的后背上,身体渐放松后靠,他紧紧抿住唇,不再多问,但唇角的弧度上挑泄露了此刻帝王的心情是愉悦的! 转瞬之间,两人的心情皆跌跌落落,此刻已从十八层地狱直冲天堂,祥云千里,阳光普照。 二人享受着静静依偎的浓情,大殿中酒香浓浓,顾城风的鼻息里却若有若无地萦绕着莲香,淡淡着,混着她身上独有的体香,渐渐地,周身的血液开始慢慢沸腾,然后,一丝一丝地窜腾起,携带着那种摸不着触不到的痒意拱得身体里的热意一波快过一波侵袭着触觉感官,最后争先恐后地涌向他身上的某个器官……他忍着不动,突然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冷么?” “嗯?”贺锦年摸了摸自已的脸,摇摇首,“不冷,你身上挺热的!”她伸手触了一下顾城风的脸,热哄哄的。 早春夜晚气温低凉,贺锦年在大殿之上布置了绢花,担心炭火引起火灾,所以,并没有备下火盆。 “还好!”顾城风开了口,方发现声音已半哑,脑子里更是刷刷刷地闪过雀台之上,那精灵般地唇舌荡漾在他的身下 “你很不舒服?”贺锦年终于感觉到他的异样,他的心脏似乎跳得有些乱。 “还好!”顾城风眉眼淡淡无痕,口气不见喜也不见加重,“还有一个问题,你既然想明白了,可为什么一直不肯回到申钥儿的身上,既然你从不曾欢喜过秦邵臻,为什么不肯做回申钥儿?” 贺锦年垂下幽黑的眸子,“我这几天也一直在问我自已,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我如此排斥元神归位,在以前,我以为是申家,我不希望身上留着申氏一族的血,可现在,申氏一族早已名存实亡。我反复思考,没有答案。每一次我在劝导自已时,脑子里就自动产生一种极端的排斥情绪,象是那种来自第六感觉,又象是从骨血里透出来的排斥……好象,若我回到申钥儿之身,那真要要万劫不复了……” 顾城风看她秀眉拧成一线,满腹愁肠的模样,再生不起逼她之心,他站起身,将她抱放在自已的手臂上,象抱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般,缓缓走出去,“莫再想,若是此,我也不强求!能逼你说出这般的话,我心满意足!”顾城风的身材修长挺拨,而贺锦年虽然这两年高了不少,毕竟是女儿身,不过是一米六多些,两人身高差距过大,被他如此抱着,无丝毫突兀。 “不生气啦!”她喜滋滋地环住他的肩膀。 “下不为例!”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以示警。 “那你以后也不许气这般久!我们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隔夜!”她觉得这一阵几乎把她一生的精力都费劲,原来谈一场恋爱这么累。 “嗯!”他将她抱到一张干净未掀翻的案几上,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贺锦年挤了挤鼻头,“这点伤,别浪费这药了,很难配!” “再难他们也不敢断!到底是脸上的伤,麻痹不得!”顾城风将药丸拧碎后,一股悠悠莲香沁人肺腑,轻轻涂沫在她的脸颊上,轻问,“疼么?” “疼!”回答得一点也不客气,小心肝偷偷地恶寒一下:贺锦年,你真是矫情! 顾城风失笑,突然凑过了脸,轻轻朝那道细痕吹了一口气,又问:“还疼么?” “你当你吹的是仙气呀?”她摇晃着腿,趁机踢了他一脚,在他白色的袍子上落了黄黄的酒汁,眯着眼挑衅,“有本事再吹一口气,完全治愈!” “好,那我试试!”语未尽,俯身,含住那魂牵梦萦之一对嫣红,先是浅啜吮吸,后探入,辗转不停,扫尽她口腔内的每一寸内壁。 “啊,不是这里……”贺锦年低低碎碎的呢喃最终被他悉数吞没,耳畔复传来他模模糊糊之声,“锦儿,是你招惹的……” …… 悠扬曲调声停…… 贺锦年睁开眼,对上六月那一双含着安稳人心的眸光,他笑得温柔,“阿锦,今天是最后一天,我让你看到了所有你失去的记忆……你决定取舍了么?” 贺锦年轻轻颔了颔首,粉脸锁不住地春意盎然,神思恍惚,如沉溺于梦境中无法自拨,眸中含着一斛阵酒,醉人千年…… 六月从她眸中的坚韧已得到了答案,但他还是谨慎地问,“阿锦,如果你想拥你这些记忆,你醒后,你便是贺锦年,如果你不愿,亦可!以你的智慧,不出两年,在田敏丽的育导下,你会成为大魏最出众的仕女,在秦邵臻身边,我相信,你也能获得世间女子最想要的幸福。阿锦,告诉我你的选择!” 果然,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贺锦年眸光清透,“没有选择,顾城风是我生命中不可割裂的一部份,失去他,我就不再是贺锦年。” “对,你是贺锦年,无论前路多坡折,你不需要活在秦邵臻打造的水晶宫祠里!” “那不是水晶宫祠,那不过是一个镜花的世界,是属于秦邵臻为自已打造的世界,就如百年前,他附身于顾奕琛,以为拥有了肉身,就能取代了顾奕琛!” “好!到你醒时,法阵便结束了,届时,你不仅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也已解封,回到你的身上。从此,你不会再是一个路痴,记得,你醒后,马来与我们会和,我会在周山岭下牛岗村等你,别忘了,牛岗村……” 声音飘渺带着流水之声而渐逝…… 贺锦年倏地挺身坐起,却听得一声细微的铃响,她微微一惊,抬起了手,看到手腕上松松地绑了个铃铛,贺锦年竭力按制住四肢游走的郁气,没有一把扯下手中的铃铛。 “醒了呀,是不是想要出恭!”田敏丽马上惊醒,掀开锦被,迅速起身至贺锦年身边,轻轻解开她手腕上的铃铛,温柔地笑,“来,我带你去出恭!” 贺锦年仿如被浸入一潭无波无痕的温暖水域之中,所有的感知变得缓慢下来,时光仿若挟着记忆的长河注进她的血液中,这一个月来的经历缓缓地、缓缓地如水包围着她。 她的眸光注在眼前低垂的脸上,不过是一个月,眼前一个不过二十年华的女子竟衰老至此,头发灰暗无光泽,眼角深刻的鱼尾纹,苍黄的肌肤……其实,她亦知,她是田敏丽。 田敏丽帮她穿上棉鞋,怕她凉给她披了件披风,是女子的款式,且……贺锦年留意到身上不仅无裹胸,而且还穿着肚兜。 贺锦年不动声色,乖巧地站起来,象往常般由着她牵引,来到榻后的隔间。田敏丽嫌熟悉地帮着她脱下亵裤,扶她坐在马桶上,之后,将兑好的温水帮她擦洗,净手,最后帮她的手涂上一层薄薄的甘油。 这些她都很熟悉,二十年前,她未满月时,在田敏丽的寝房里,她常常看到田敏丽这样照顾申皓儿。 “来,喝一小盅燕窝再接着睡!”田敏丽扶她上了床,从保温的暖炉里倒了一小盅金丝燕窝,喂她饮下。 然后,用热水装了几个汤婆子放进她被褥,方她扶着她躺下,又将床头的小铃铛绑在她的手上,帮她盖好被子,掖好被,俯下身,在她的眉间轻轻落下一吻,饱含慈爱,“钥儿……好好睡!” 贺锦年心潮澎湃,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天真无邪,带着满足朝着田敏丽甜甜一笑。 田敏丽转开脸,不及掩饰便悄然泪下,她挺起腰,走到妆台边,将剩余的燕窝倒出,存放在瓷盅里。 然后将炉火关小,只余豆丁大的烛火,方回到自已的榻上。 “娘亲……”贺锦年悄悄地在心里念上一句,闭上眼,当宫灯被吹灭时,她的眼角瞬是盈上水汽。 田敏丽刚开始照顾她时,不肯同意钟豫提出的在她的身体绑尿布,以防时时刻刻尿湿了被褥。 她听到田敏丽言辞激愤,“她不是傻子,她只是失忆,我不许任何人侵犯她的尊严!” 她将她当成初生的婴儿,呵护在怀中,抱她在怀,每天跟她说话,刺激她的大脑,让她接受外界的信息。 她每天按时按量地给贺锦年喂食,让她大小出恭变得有规律,每天晚上,她只要一听到铃声必起来,尽管那些铃声仅仅是梦中的她无意中抖动手发出的。 田敏丽手把手教她走路,不过十天,就教会她在白天时,用手式表达出恭。 她再也没有象刚开始两天那样,频频失禁。 当耳畔清晰传来田敏丽均匀的呼吸声时,昏暗中,贺锦年复睁开眼时,眼里已是一派盈盈清澄。 世间亲情,最伤人入骨,亦是死,也难以彻底割离,贺锦年纵然她千百次催眠自已,如哪吒自刎还身于李靖,断了父子之情,她与田敏丽之间,从她摆脱了申钥儿的肉身后,也再无一丝一毫的母女关系,可这一份明明没有血缘拘绊的情,却奇迹般地被修复了。 她曾无数次地盼望田敏丽抱一次她,今日盼来了! 她曾无数次地羡慕申皓儿得到的那种呵护,今日她享受到了! 她曾无数次做梦都想田敏丽在她入睡前亲吻她一下,今日得到了! 原来,人的爱与恨是驻入到人的灵魂深处!可以用堡垒永久封存,却无法彻底切割! 贺锦年悄无声息地解开手腕上的铃铛,盘膝坐起,缓缓调节着丹田的内息,感觉着四周是否有潜伏的气息。 睁开眼睛时,贺锦年脸呈微笑,她方才感受百丈外潜伏着十几个人的气息,这些气息是叶明飞和苍月影卫的气息,果然,他们就在她的身边。 她不知道叶明飞等人是如何找到她,更不知道的六月何时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竟能象姚九落一样,潜入人的梦中,与她见面,破了东阁的术法,不仅恢复了她的记忆,还帮着她开启了灵慧魄! 在大魏重重关闭国门的情况下,文弱的六月又是如何潜入大魏,但她决不负六月苦心孤诣地帮她恢复记忆,接下来应好好考虑的是如何避过所有的眼线,成功到达牛岗村与六月会和,和他一起回苍月。 她得想方设法离开这里,秦邵臻利用东阁的法术在这里设下法阵,所以,叶明飞等人是无法破阵进来带走她。 贺锦年起身,为防惊醒田敏丽,她迅速点了田敏丽的睡穴。 不需要展灯,她目力极佳,借着从窗纱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她找到衣架处,可惜那上面挂的果然全是女子的衣裙,贺锦年自然不能穿成这样去见叶明飞。 贺锦年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看了一眼沉睡的田敏丽,直觉让她感应到这里应有男子的衣袍,神思恍动间,马上奔至床榻边,委下身,从榻底拖出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装的全是自已的男子衣袍。 从里到外,甚至裹胸都在,田敏丽将属于她的东西保存得非常完整。 贺锦年挑出一件黑色的夜行装,她穿戴好后,将长发用绑带简单地缚住,便轻轻推开窗户,一跃而下。 夜风幽冷,卷着她的发丝在空中飞扬,她两眼狠狠盯住帝王寝殿的方向,眸中恨意燎烧,直到感应到有异声传来,贺锦年方将眸光定在百丈外的树林,略一提起,双足一蹬,若水面上的轻燕掠过红墙,朝着林中跃去。 正文 148 惜缘,母女相认 章节名:148 惜缘,母女相认 行苑四周已种满桃花,全被东阁布了法阵,贺锦年的记忆惊人,稍一闭眼,便逐渐回忆起当日自已被东阁困在桃花林的法阵,后一怒之下拨剑而出,东阁被她的剑所追逐,脚下逃离的步伐。 她一步一步循着东阁曾经跨过的步伐记忆,不到一盏茶时,就成功走出法阵。 暗夜中,耳畔枯呆沙沙之声不断,叶明飞与数百名影卫心情激荡等候着,直到眼前掠过黑色的光影,是贺锦年,一头乌发未束成冠,只是简单地用丝带缚着,发丝凌乱地披散在黑色的劲装上。 “叶明飞,皇上如何!”贺锦年身形未定已开口,看到故人时,仿佛已是百年之身,说不出心底的混乱,“我方才醒时,感应到你的气息!” 叶明飞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贺锦年,偿试着将一个月前所看到了画面联系起来,终于感到六月的话对的,贺锦年果然能感应到百丈外同伴的气息。 那说明,在一个月前他亲眼看到贺锦年和秦邵臻“同骑同欢”时,贺锦年也知道他的存在,可她却依然与秦邵臻表现出亲蜜无间。 显然,通州城公审期间的贺锦年一定是查觉不同寻常的危险,所以,才和秦邵臻同骑,希望以自已不正常的行为给叶明飞一个提示。 也怪自已当时因为梧晴雪心太乱,直接给贺锦年定了罪,幸亏戴少铭不糊涂,坚持认为贺锦年肯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贺锦年微一蹙眉,语声略带了些急慌,“明飞,皇上如何了?快回答我!” 叶明飞忙敛下思绪,低声道:“五公子,上回微臣在龙淹潭悬崖上找到皇上,皇上已深受重伤,皇上的伤在内俯,似乎被碎石撞击过,若调理得当,尚且……”叶明飞滞语,低垂下首。 一个月前,叶渊出现后,劝慰不住顾城风,留下了一本琴谱。 顾城风带着百名四海影卫离去,而他就留在了通州城接着打听梧晴雪的下落和贺锦年的情况。 苍月和大魏战争很快就爆发,两国的边境已成铁桶,便是他,也收不到苍月任何的消息。 直到他见遇到了金闲来和六月,方知顾城风根本没有回到燕京养伤,而是在岐州府亲自督战。 “受了重伤?”贺锦年恍了一下神,那一刹间,一些薄碎地画面闯入她的脑海 在水流扑天盖地的迎头冲向她之际,秦邵臻扑向她抱住了她,而顾城风却以更快的速度顶住了一块裂开的巨石砸向她 “锦儿,闪开,危险……” 龙淹潭悬崖上,她似乎听到,顾城风紧紧地捉了她的手,唤着,“锦儿,把手给我” 可是她恍若未闻,甚至连瞧也未瞧他一眼,用力掰着他的一根根手指,那时的她高仰着头,她明明可以看到,顾城风的双唇全无血色 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捶了一拳,而后再撕开,钻心地疼!她恨自已,为什么会在那一刻把他给忘记! “是我害了皇上!东阁在我身上下了法阵,该死”贺锦年语声先是低沉压抑,到了最后两字,突然急促上扬的尖锐语气让众人倏地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对不起!”贺锦年抿了一下唇,这时候不是伤痛之时,贺锦年狠狠压下情绪,平静地问,“六月呢?” “五公子请放心,姚公子平安无事!”赤焰上前一步,单肢跪下,黑色蒙巾后,赤焰眼里闪着粼粼之光,他跟随贺锦年已有多年,对这个主子早有不寻常的感情,“姚公子施法后,我们的人已先护送他到牛岗村和金闲来先会和!五公子,趁此大魏尚不知道五公子离开,请五公子马上随属下撤退。” 苍月和大魏战前,他奉命随章永威入大魏,成功逃脱秦邵臻的监视后,马上以新的联络方式与叶明飞等人会合,分头寻找贺锦年和梧晴雪的下落。 这一个月来,他一直潜伏在囚禁贺锦年的行苑四周,只可惜看似平常的行苑,外围的树林全是被设了法阵,根本无法靠近半步。 所幸,叶明飞带来了六月,恢复了贺锦年的记忆! 叶明飞颔首,“五公子,微臣还要留在这里寻找梧晴雪的下落,您随赤焰等人先回苍月……” “我知道梧晴雪的下落,她和西灵春四人囚在通州。”贺锦年劈口打断叶明飞话,稍一思忖,计上心头,便压低声音,“我有一个计划,但必须有一天的时间做事前准备……” 贺锦年与众人商议好后,众人各自行动,而她依着原来的路回到了福寿苑的二楼寝房。 第二日清晨,贺锦年在田敏丽的轻唤起下起身,田敏丽牵着她到了寝房的隔间浴房内,房中热气弥漫,田敏丽温柔地脱下她的亵衣,轻声道,“每一天早晨,是最适合滋养肌肤,钥儿,来,去水里泡泡!” 贺锦年忍着周身不适,赤身裸体地跨进浴桶,任着田敏丽将水面上的鲜花瓣辗成泥摩娑在她的身上,甚至连私处也不放过。 幸好泡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两刻时后,田敏丽用一块大毛巾包住她,扶着她走出浴桶,示意她躺在一张玉床上。 贺锦年知道,真正考验自已定力的时间到了! “钥儿,别紧张,放松些,你身子的肌肤虽先天不错,但你多年疏于打理,到底跟养在闺中的女儿有些区别。而你常年女扮男装,胸部被裹,血液不畅,只怕将来生育时,容易滋生病痛,趁你年少,还可以多做疏通……”田敏丽带着安慰的口吻解释着,她并不在意贺锦年究竟能不能听懂,她只是觉得,如果要让贺锦年早一点恢复生活自理,就要不停地跟她说话,刺激她的大脑对外界的反应。 “你年幼中毒,那些毒全是用蛊粉所配制,若不清理干净,将来只怕会与当年的我一样,很难守住骨肉……”她一边说,一边用甘油涂满她的身子,然后开始按摩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田敏丽的手法极为嫌熟,且指法按摩到位,不到一盏茶时,贺锦年就感到全身发烫,血液沸腾。 尤其是胸部和臀部,足足按了三盏茶时,最后,将一颗拇指大的药丸塞进那处。 “钥儿别怕,你从不曾服用过女子润阴滋养之品,这药丸是宫庭配方,坚持调养,将来生育时,就能少吃许多苦,钥儿你不懂,女人生孩子可是个生死大关,当年娘生你,没少吃苦……”田敏丽的动作极轻,也不敢推得太进,担心不慎破了她的贞操。 尽管贺锦年知道,田敏丽是在护理她全身的肌肤和女子的生育之穴,这种滋养闺中少女的方式在大魏的仕家豪门中广泛存在,但仅限于得宠的嫡女,因为配制这些滋养护肤品的药材多是珍惜之品。 而填入她体内的药,却是田敏丽自已配制的,当年田敏丽连夭折了五个女儿后,配制了这样的药丸,方生下一个健康的申苏锦。 对于解蛊毒的,田敏丽比云泪精通。 但这种凌迟当真不逊于当初灵魂离体时,看着田敏丽对着她下咒,唯一不同的是,以前是恨,而现在是难堪! 半个时辰后,终于结束,接着,如往常般,洗脸漱口,用膳。 辰时,田敏丽带着她在花园中散步,半时辰后,开始教她握笔,认字。 下午,秦邵臻提前来看她,她正适午睡,所以,听到寝房门外秦邵臻低声问田敏丽她健康的进展情况,她依然控制着均匀的呼吸沉睡着。 “皇上,您上次送来的北地雪蛤油只余二十来瓶……” “朕已派人绕道齐国……” 贺锦年一惊,原来自已平常涂手的是北地雪蛤油,这雪蛤油极为罕见。因为这种血雪蛤源种一种濒临灭绝的北地母蟾蜍,而且并非是一年四季可采集,只有在母蟾蜍受孕期方能泌出这种透明的体液,百只母蟾蜍一个交配期分泌出来的体液另外还加了几十种名贵的药材方调配出一瓶的北地雪蛤油。 苍月大陆上,也只有皇家贵妃品级以上的贵妇方用得起,且也只舍得在秋冬之际用来护脸。据申钥儿的记忆中,田敏丽当年身份压过在大魏皇族,她用的也是北地雪蛤油,一年也不过是用两瓶的量。 如今,田敏丽竟拿如此贵重的东西,每天帮她沐浴后给她涂了全身,且每次只要她的肌肤沾了水,她便一定用雪蛤油给她涂手。 “有劳皇上费心,民妇会尽心调养月儿的身体!” “琴棋书画亦不能废……” “只要对钥儿有好处,民妇都会尽心,请皇上放心便是!” …… 秦邵臻的声音极小,再加上二人似乎边走边下楼,到了后面,贺锦年也听不到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但她略一思忖,就猜出八九分。 秦邵臻看到她虽然失去一切的记忆,如婴儿初生,但每日所学常识的速度却是惊人,所以,已经不准备让东阁恢复她的记忆,而是将她作为一个女子养在身边,让田敏丽亲自育导她,待过三五年后,她的举止行为与正常少女无异后,再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世人大魏汴城。 田敏丽擅于养颜,三五年后,出现在世人眼前的女子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少女,所以,谁也不会想到她就是五年前名名恸天下的苍月国美少年贺锦年。 从此,她就成了秦邵臻的禁脔! 整个故事光听就让人觉得,骨子里透着香艳,可当真不适合她! 未时三刻,她按着田敏丽给她调节好的生物钟醒来,秦邵臻已然候在寝房外,看到她被田敏丽牵着走出来时,凤眸霎时潋出一层惊艳。 田敏丽一笑,特意将贺锦年带着旋了个身。 眼前的少女,粉肌云鬓,一身樱桃红色光滑缎面的合身裙子,外罩着一层薄薄的粉色丝光纱,纤腰处束着一条同色系的丝光带,在身后系成双翼蝶形,拖至裙底。 这样的冬季,身形便是再阿娜也难道在厚重的衣裙下显不出轻灵,可外层被缚了一层薄薄的丝光纱,且那纱上提了朵朵桃花,让人眼前一亮,仿如春天近在眼前。 头饰是一整套的七彩珍珠头面,将一双皓眸衬得如流光异彩。 田敏丽是个很好的母亲,她在申皓儿身上费了很多心血,她花了近十年时间把申皓儿的身体调养好,开始着重于打扮申皓儿。当年申皓儿被誉为大魏第一美人,其实真要论,申皓儿的容貌算不上出类拔萃,但好的家世加上田敏丽处别出心裁的打扮,成就了申皓儿大魏第一美人的名。 反观贺锦年,在苍月皇宫四年,锦衣玉食,且贺锦筝的这具身体在初潮来临之后,开始绽放,容貌气质愈发出色水灵,只可惜遇这贺锦年如此不爱惜容貌的女子,一年四季从不用脂膏防晒防冻,养护肌肤。 且她总是一身男装,除了面料选择最好的云织彩锦外,款式一年四季不变,宽袖束腰,颜色亦相当素净。 而顾城风不知她是女儿身,自然在这方面也不会多加关注,反而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如今被田敏丽如此用心地打扮,秦邵臻的眼中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眸中含着宠溺朝她伸出手 这是一场量较,她侧着首,眉眼弯弯地将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中,当他与她十指相扣时,她周身的血仿佛运载着千百万的刺齐齐涌向心脏,那是一种深沉切骨的痛恨! “我带你去花园走走!”秦邵臻淡淡一笑,将她往他怀里一拉,揽住了她的纤腰。 贺锦年马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流转在秦邵臻轮廓周围。虽然她的指尖明显感应到秦邵臻不正常的脉动,但她却无法用第六感觉查探到他大脑皮层里的画面,显然,秦邵臻曾在她的饮食时动过手,很可能她曾吃下包含秦邵臻血液的某些食物。 难怪,在她陷入东阁的法阵当日,在她在秘道中徘徊时,被秦邵臻悄悄跟踪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却毫无所知。 但既使不依靠第六感觉,她也能感受到秦邵臻手掌的颤动和痛苦,它压抑而痛苦。 而她还是如昨日懵憧无知的孩子,一看到秋千,就笑嘻嘻地指着。 他抱她上了秋千…… 整整一个时辰,她的面容时而呆滞,时而毫无心机地畅笑。 而他,苍白而削瘦,眼底青湛,时不时右手按胸,忍受着剧痛,两道修长的眉尖是蹙在一起,眉心压出三道抚不平的褶皱。 他陪了她两个时辰便离去,她站在窗边,象孩子般一样朝着他挥手告别,在他转身之际,她的神情刷地一下沉了下来,如一尊冰质雕塑,周身泛着冷峻的寒凉。 晚膳是钟豫亲手做的,每一样菜式都是按着田敏丽的要求,荤素搭配,食材以滋阴养颜为主。 钟豫为她布菜,贺锦年已习惯自已动手吃。 田敏丽在一旁忙着挑着干花瓣,配制明天早上贺锦年沐浴所要的养分。 她与钟豫两人偶尔聊天,也是围着贺锦年的身体状况。 晚膳后,贺锦年双手托着下巴坐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星星,四周暖洋洋的炭火将她的脸烘得红通通,田敏丽一直在忙碌着,时不时地倒了杯温水让她喝下。 到晚上戌时,她看到钟豫房间的灯光灭了后,贺锦年的嘴角浅浅的笑渐收,迅速转身,宫灯映着那一双皓眸,亮得惊人,她启了启口,“申夫人”二字在唇齿间绕了一下,略显艰涩地唤了声,“娘亲……” 田敏丽正在给她用汤婆子暖床,只听得身后一声不同寻常的呼唤,指尖一颤,张了口转身,对上贺锦年复杂的眸光,哑声问,“钥儿,你……” “我一切都记起,今晚我就要走……”贺锦年强作平静的说,克制住内心奔涌的混乱情绪,“走之前,我有话要说!” 田敏丽“卟咚”一声便瘫软了下去,自惭形愧和害怕别离齐齐袭上心头,她发出一声悲怆惊心的低吟,“我知道……我没资格留住你……迟早是有这一天!”这些天,她一直教她写字,贺锦年学得很快,已经能写复杂的笔划,可她不敢教她“娘亲”二字如何写、如何读,她怕她学了后,满目天真地对着她喊一声“娘亲!” 她没资格做这个母亲的!尽管是田敏文处心积虑害惨了她们母女俩,可她难辞其咎,连自已亲自女儿活在自已眼皮底下生活三年,她都没有发觉,枉废了她修习一身的巫术! 贺锦年眼疾手快,一个掠身,伸手欲扶田敏丽,没料到手刚一触及,田敏丽便象惊蜇似地一把抱住她的腰,“钥儿……”她满目哀求,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如此卑微,“或怨……或一生不认都可……”她吸了吸从鼻翼里流淌进来的泪水,化为血,合着那一句“或把命给你”一起生生咽下! 如果子女可以动手打父母,她情愿贺锦年狠狠煽她一巴掌,如果子女可以杀父母,她情愿死在贺锦年的手中,可不行,纵是做父母的做恶多端,子女可以逃,却不能伤及父母,否则,子女将会背负更多。 明天是妇女同胞的节日啦,预祝节日快乐,顺便打劫月票~ 正文 149 母女决别,归途 章节名:149 母女决别,归途 “我…。不是这意思!”贺锦年胸口顿时一闷,她其实根本不是这意思,她只是想跟她告别,她不想悄无声息地离开,她哆嗦着嘴唇想解释,可看到眼前如此脆弱得不堪一击的妇人,她心中盘旋了一天的话语悉数梗在了胸口。 田敏丽泪水霎时浮了上来,她狠狠咬住唇瓣,让疼痛压制哀伤,鼻翼频频抖动。 她知道有这一天的,她从不相信一个人的记忆会被彻底磨灭,她只是想在她遗忘的时候,让她有机会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哪怕是一两年也好,到时候,她的身体也熬不起,她死了,既使她的女儿记起一切,念在她已死的份上,不恨了吧…… 这种等待的凌迟太痛,每次遇上她那一双清澈的眼眸,她就疼得受不了,可又甘之如饴,可为什么……这么短暂! 田敏丽就这么瑟缩成一团,她没有勇气看贺锦年,直到攒够勇气,才用力地抬首,“只给我一次机会好么?让我把你的身体完全调理好!” 田敏丽年幼时为了修习田氏一族的巫术,用自已的身体养蛊,因此,她的身体极难孕育子息,历经几年的调养,方开始怀上胎儿,可没料到,连着五个女儿皆早夭。 她为此,受尽苦楚! 而田敏文之狠毒,给贺元奇一对双胞胎下的毒,竟是让苏楠皆用蛊虫炼制,虽然这些年贺锦年常年服用宝莲丹,已彻底清除了慢性之毒,但她却在身体发育的最根本阶段没有调理好,到现在,贺锦年已年满十七岁,身体却不识情欲,除了每月一次癸水外,她的身体几乎不分泌液津,这是极为不正常。 这些年幼时埋下的祸根或许眼下看似没有影响,是因为贺锦年尚是完壁之身,待大婚以后,她的身体将会很难承宠,先是那处先天发育较狭窄,又不易分泌津液,只怕将来男女欢爱带给贺锦年的不是愉悦,而是身体的疼痛。 且,将来在孕育子嗣上,贺锦年会饱受其苦,各种后遗症就会显现出来! 田敏丽无法接受自已受尽磨难的女儿,还要步她的后尘,因此,用她早年为自已调养的方法,为她调养子宫,补气,养血,滋阴。 贺锦年鼻子酸疼得历害,多少年了,从那声声诅咒开始,她恨得灵魂都感到疼痛,可仅仅一日时间的感知,她想唤她一声“娘亲!” 她双膝跪下,双手紧紧扣住田敏丽的腰,不允许她跪下,她突然笑了,笑出了泪,“我曾经绝望地想自弃……亦恨得连灵魂都碎成渣,可这一个月……您让我释然!娘亲,女儿时间不多,临行前,只是想向您磕个首,女儿想告诉您,苍月那里有我一生的愿望,我必须回去!” 这一声声“娘亲”如同霹雳穿透了田敏丽的心脏,她狠狠地哆嗦了一下,觉得时光似乎因此而凝固,今生今世,她竟能听她心甘情愿地唤她一声又一声的“娘亲”,她觉得这一刻便是马上死去,也是瞑目。 她用力地把贺锦年扶起,眸光隐隐闪闪,泣不成声,“我不值得你宽恕……”田敏丽不停摇首,依然不敢接触申钥儿的目光。 “女儿的时间不多,所以,只能长话短说!”贺锦年捧了田敏丽的脸,捉住袖襟轻轻拭着田敏丽脸上的泪痕,那眼角刻划的皱纹,乌青的眼袋,丝丝银白的耳鬓与先前郭岚冰艳光四射的模样判若两人,她的嘴巴泛起了苦,“女儿走后,您想方设法离开这里,若有缘……将来总会再见面。”秦邵臻今日刚过来,若无特殊情况,两三日是不会再来园子,田敏丽有巫术在身,若要悄无声息地离开,于她,并不难! 田敏丽哽咽着,所有的话积在喉中如同火烧,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是不会离开的,因为申钥儿的肉身就是隔壁,既便是没有灵魂的一副身骨,可却是从她的身体掉出来的一块肉,她想亲自照顾她的孩子! 脱去身体血脉的相连,贺锦年马上感应到田敏丽心中真实的想法,她想开口劝,终究忍住! 田敏丽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呢?申氏一族已败,她顶的又是郭岚冰的躯体,或许,照顾申钥儿的肉身,这对田敏丽而言也是一种精神寄托。 “娘,如果您不肯离开,那就去申氏灵脉,您曾在秘道中身受邪灵侵害,灵脉之气可以暂时护住您!” “钥儿……”破碎之声溢出之时,田敏丽忙掩了唇,她重重地颔首,悲喜交加,任凭泪肆意而流。 “您记得,把身子养好一些,女儿先走了!”贺锦年担心田敏丽情恸损身,猛地点住她的睡穴,将她一把抱起,放到她的床榻上,掖好被褥四周,思忖片刻,走到妆台边。 她拿起妆台上的瓷瓶,拧开盖后,挑出少许,看到指尖那乳白色透明的凝脂状的稠液,贺锦年眸中水汽更盛。 甘油瓶是大魏建州汝窑所出的白玉瓷,有天下第一美人瓷之称,而自已的手指居然比薄如纸的汝窑瓷还显得更晶莹剔透些,显然这一阵田敏丽是费了心血在饮食上调养她,不仅仅只是依靠北地雪蛤油之功。 在妆台的铜镜面上落下一句:娘亲,望珍重,并盼,来日重逢! 贺锦年退后一步,眸光穿过黄铜镜面,镜子中,少女丰腴的俏脸,下巴却依然尖细,肤似凝脂,双靥绯红,花瓣似的唇仿佛稍一采拮就能沁出蜜来,那一双皓眸盈盈若蓄满了百年陈酿,让人一眼便沉醉了去。 这样的艳丽的模样,难怪昨夜一群的影卫都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她。 她脱下华丽的宫裙,束好裹胸,穿上夜行衣后,挑了最保暖的白色狐裘,这些衣袍全是她来大魏时,从苍月带来的。 贺锦年扰了拢身上狐裘外袍,将披风后的帽子戴好,又拿了一根帕子,蒙住脸,只余一双眼眸。 离行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走到隔壁间的浴房内,将案几上收纳的一些药丸全部放进怀里。 她知道这是田敏丽配置用于调理她的身子,回到苍月后,她让云泪帮她配置出来,以后自行调理! 她推开窗户,一跃而出,并反手阖紧窗户。 暗紫色的夜幕下,她一眼就看到花园中那迎风微微摇晃的秋千。 她眼睑直缩,记忆不由自主地让她回想起这一个月来如傀儡般的时光。 双足一瞪,如低空飞行的夜燕般从二楼掠至秋千下,她双眸赤红,全身冷冽如冰,心中的痛、愤、怒、恨无处发泄,挥掌,挟着十成的力道拍出,一声轻响,七彩滨纷编织成的秋千落花飞扬,只余上方两条空荡荡的绳索在空中飘荡。 当夜,她与叶明飞和赤焰等人配合行动,她直捣秦邵臻在通州的几个储备仓,几把火烧光那里所有的粮食,营中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通州城。 同时,叶明飞与赤焰配合劫牢,从通州大牢里救出梧晴雪、西灵春、上官凝等人。 寅时初,两路人马趁乱齐齐奔向通州城东周山岭下的牛岗村。 贺锦年一行人骑着马,在半化的雪水混着泥泞的山道奔驰,越靠近周山岭越寒冷,三个时辰后,前面出现一条厚厚冰层的河道,马蹄踏上去,不停地打滑,众人下马,给马蹄裹上厚布方顺利越过,又跑了两个时辰,就看到了耸入在云端之上的周山岭! 周山岭从地图上看,仿似一条宽阔的白色纽带,直接截断苍月和大魏。 而当人真正站到它的脚下,它仿如横亘在天地间的巨人,让人望而生畏。 这里距通州城只有百里之遥,却因为一座大雪山,终年气温比外面冷了近十度,便是通州连连放晴了数十日,这里的雪水还是未全化开。 牛岗村位于周山岭南面的山脚下,那里有三十几户人家,多数以狞猎为生。 因为年岗村每年都有一两起雪崩掩埋伤人事件,所以,到了冬季,这里的猎户多数迁移到百里外的小镇上过冬。 六月站在黄泥塘混着雪水似的路面上,一身洁净的衣袍沾满了污泥,远远地朝着贺锦年招手,因为寒冷,张了口便冒出一团团的白气。 “驾!”锦年双腿夹了一下马腹,加快速度,在十丈距离时,长身掠起,双臂伸展如大鹏般落在六月的面前,心中激荡,一把将六月抱起后方发现,不过是两个月不见,六月竟已然高出她近一个头。 两人相拥,一时感触太多,只是执手相看泪眼,一时之间,竟无语哽咽。 “阿锦,看到你平安,我真的高兴!”六月眼泪慢慢地流了出来,白色透明的泪水割过冰冷脸上的肌肤,很快就凝成霜气。 “六月,谢谢你两世的护我!”她亦流泪,心疼地看着六月,那原本白皙的肌肤,如今因为寒冷,冻裂地呈出条条血丝,唇角干裂脱皮,红通通得血丝一竖一竖地分布在唇瓣上。 六月的眸光带着绻恋,不过是两个多月未见,恐怕连贺锦年也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某些质的变化。尽管她的举手投足,甚至神色表情都毫无女子的娇柔,但她那眉目不知何时已平添了少女媚惑的风情。 “六月,谢谢你恢复了我的记忆!” 六月不敢多看,他紧紧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苦笑道,“阿锦,若可以,我真的不想让你恢复百年前的记忆,更不想让你再次感受申钥儿所受的种种,只是要唤醒你,这种痛,你必须要承受!” 这不是镜中花,水中月!这是他们曾经共同经历过的痛苦岁月! 钥儿,百年前的姐姐,阴差阳错成了他前世的妻,既使那么短暂,屈指可数的快乐,可他还是无比感谢上苍,在申钥儿最苦的那段岁月,他走进了她的生命! 这一世,他愿放下这份曾经的男女之爱,将它升华为姐弟之间的情感,所以,他冒着生死,跨越千年无法翻越的雪山,将她带回到顾城风的身边。 “六月,你……亦记起大魏冷宫的那一段岁月?”贺锦年婉叹一声,“如果可以,我宁愿你选择遗忘!” “阿锦,我不想遗忘,因为如果没有前世相逢,这一世,我们未必会相遇!”六月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丝的笑颜,他虽安慰着她,可自从他十六岁时,封印解开,恢复了所有的记忆后,一切撕心裂肺的伤痛,于他,皆是沥沥在目! 一生中最难忘的除了眼睁睁地看着申钥儿,在他怀中痛苦的死去,那样的无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还有……被阉割时的惨痛经历! 犹记得,敬事房的老太监,用长长的白布紧扎他的下腹部和双股的上部,那时的他象个砧板上的鱼,看着老太监高高对他举起那微弯如镰刀状的小刀,声音慢条厮理,笑得满脸皱纹,“不用担心,咱家这手艺怎么说也做了上千个人了,小子诶,你就权当是睡一觉,睡醒了就是另外一个人了!” 说着,吩咐旁边的小太监用高温的辣椒水洗涤他最难堪的部位。 疼痛来时,他叫亦无法叫出,因为他的嘴里被塞满了白布条。 术后,并不允许躺着,两名小太监搀扶着他,让他缓行三个时辰,才允许躺卧。 接着下来,整整三天,不准喝水。 他忍受干渴和身上难堪的巨痛独自在一个小房间里挣扎,唯一的安慰,就是小北给他带来申钥儿的消息…… “咳咳!”一直沉默在旁的金闲来忍不住开口,“时间不多,还是赶路!” 六月神思晃回,敛尽悲绪,灿颜笑开,俯身于贺锦年的耳畔,“阿锦,快走吧,闲来赶着回去娶新娘呢!” “哦?”贺锦年挑眉,走到担架边,状似毫不关心金闲来的伤情,眸中带着狡黠,“梦妈妈总攻胜利了?” “是的!”六月仿似恢复了以前那般天真无邪的模样,象献宝似的,洋洋洒洒、添油加醋地把梦依伊和金闲来的事全部说出来。 “时辰不多,我们得赶路!贺五公子你刚恢复记忆,体力行不行?”金闲来依然一副面瘫的模样,对两人的公然谈笑之辞完全置之不理。 “没问题,我负责六月,你不必耽心。”贺锦年从金闲来的声音中听出他底气十足,并没伤到根本,心底偷偷松口气。 叶明飞看了一眼静卧的金闲来,对贺锦年道,“我们这次还得靠闲来弟带路!无需走弯路,估计快的话三五天就能翻过山!” 金闲来扯了一下嘴角,并不言语,他这次冒险开出一条道,于苍月意义非凡,凭着顾城风上万影卫的实力,足可以一夜之间伏袭到汴城。 “叶大人,人数已清点完毕,全部到位。攀越雪山的所需物品的干粮已送至延途的山上!” 叶明飞等人定下救出贺锦年的计划后,便留下几个影卫,一是保护金闲来的安全,二是负责将食物和所需的登山工具备好, 叶明飞当即下令,“立刻分三队人马出发!全部弃马,前方十人为先锋开路,由金闲来负责。赤焰和青卫互责五公子和姚公子安全,我负责晴雪安全,其余的人断后设障,遇所有不明身份之人,一率格杀勿论!明白否?” “明白!”众人齐声大喝! 贺锦年暗自佩服叶明飞的细心,此时弃马,马儿四处散开,一路留下泛滥的足迹,让大魏的密探很难掌握他们的迹向。若是骑马上山,到了需要攀岩时再弃马,留马在山上饿死或是冻死,反而给大魏留下线索。 叶明飞将梧晴雪抱下马,在影卫的帮助下,将梧晴雪紧紧缚缠在自已的背上,他微微侧身,朝着虚弱的梧晴雪安慰一笑,“小雪,大哥带你回家!” 梧晴雪略微动了动嘴唇,轻轻“嗯”了一声。 梧晴雪可以利用音律杀人,就算在牢中,她亦可以用摔破的瓷片互击,敲出各种旋律杀死狱卒,在通州城最牢固的死牢,还是差点被她成功逃脱! 最后,大魏狱官竟然下令,每天在她的饮水里下软骨散,散去她的功力,长期饮用后,梧晴雪全身绵软无力,甚至连基本的走路也难,何况是骑马。 金闲来伤在大腿,由赤焰和青卫两人抬着担架上山。 “五公子,是奴婢们护卫不利!”上官凝终于逮着机会,满脸愧色地朝着贺锦年谢罪,“还劳五公子亲自来救我们!”按理,当初刚从大魏皇宫南下,遇到村庄的法阵阻拦时,她们四人就应保持警惕性,而不是任由贺锦年撇下她们四人,抄小道走近路。 “你们别自责,当时的情况责任在我。”贺锦年拍了拍上官凝的肩膀,又握了一下西灵春的手,“你们跟随我多年,自贱的话就不必多说,我从不当你们是奴才,救出你们自是我份内的事。还有,你们四人敢紧把褐纱蒙上眼睛,你们来自川西,不知道雪盲症的厉害!” 六月亦开口,“都没伤到吧,如有伤要趁早处理,到高山上时,伤口更容易裂开!” “没伤到!”四人异口同声应了一句。 上官凝艺高胆大,“五公子,让我来照顾公子!” 六月闻言,马上如年幼时般赖在贺锦年身旁,双手捉了贺锦年的臂膀,神情描绘出依赖的模样,“别,锦年哥哥她才不放心把我交给旁人!” 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西灵春四人笑了起来,她们是贺锦年的人,加上贺锦年另有交代宗政博义,四人既使被囚进狱中,但并未受苛待,所以,看上去除了苍白些外,精神倒是挺好。 六月跟在贺锦年身边,将这次跨越雪山的经历、金闲来如何受伤以及他如何联络上顾城风潜伏在大魏的影卫稍稍说了一下。 贺锦年思忖着,自已也算是幸运,一切能如此顺利,也算是所有的因造成的果。 因为苍月把广阳镇的灾难嫁祸到大魏国,逼得秦邵臻在通州公审时不得不邀请章永威入大魏听审,秦邵臻的目的只是想给大魏百姓一个认知,苍月一旦由此发动战争,所谓的罪名是莫虚有的。 这个事件的最终结果,是让顾城风趁机派潜了百名的四海影卫以新的联络方式进入了大魏。 而她多年前所救的金闲来,原是质子暗卫,武功不在普通的影卫之下。 加上多年追随申钥儿,从申钥儿身上学到了许多二十一世纪野外生存技能,所以,他会懂得让铁匠制作钉鞋,岩钉,绞锁,长链,为防止雪盲症而用褐色的面纱保护眼睛,甚至懂得在雪山高峰开凿冰房,在冰房里过夜或是避过暴风雪。 而六月正适满十六,恢复百年记忆,他出生时以姚迭衣的血续命,因此掌握由血脉延承的上古遗族札记下册,所以,六月不仅能感应到贺锦年出事,而且有能力通过进入贺锦年的梦中,恢复贺锦年的记忆。 而他在苍月皇宫四年,被她逼着习武,锻炼身体,才有体力越过雪山。 更巧的是,秦邵臻把申钥儿千里迢迢从苍月运回,东阁又解开了申钥儿眉间的封印,后来田敏丽施术失败后,秦邵臻将申钥儿的肉身放在福寿园的二楼,离她的殿房只有一殿之隔。 六月施法中,元神出窍,提走申钥儿眉间的灵慧魄,归位于贺锦年之身。 贺锦年三魂七魄圆满。 最后,六月能在金闲来受伤的情况下联络到叶明飞,是因为顾城风设了一套最高级别的联络方式,只适用于顾城风亲自才能调动的四海影卫,这套联络的暗号建立的目的是防止普通影卫的背叛。 这套调动四海影卫的联络的方法,所知的人并不多,除了贺锦年外,只有叶明飞、梧晴雪和戴少铭知道。 贺锦年在离开苍月前往广阳镇调查案子当晚,将这套联系方式告诉了六月,以备他不时之需。 所有的因环环相扣结成了一个果,让她成功躲过一劫,终于在秦邵臻四年的筹谋中杀出一条新路。 在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中,有了金闲来的指路,一路极为顺利。 只不过,天公不作美,在第四天攀越上了雪山之巅,先是遇到大雪,接着风云变色,天地一片苍茫,金闲来马上示警,这是暴风雪的前兆。 高原之上,空气极为稀薄,贺锦年大口大口喘息着,冰冷空气透过褐色的面纱扑进肺中,如挟带着无数的针尖般又冷又疼。她将手中的药丸塞进六月的嘴里,然后将他包实了紧紧抱在怀中,耗尽体力加上高原反应使六月从今天开始频频出现短暂的呼吸困难。 西灵春和上官凝皆出生在川西,那里四季如春,何曾经历过如此的酷寒,四人早已抱成团相互避着风口。 叶明飞马上令四海影卫分成六组找到一个背风之地。 四海影卫皆在北蒙的极地受过苦训,很快就找到一个背风的冰岩。 金闲来和贺锦年指挥着众人如何在最快的时间内凿出冰窟,所有人同心协力,以心爱的宝剑为工具,在一个时辰里就凿出五个相临的冰窟,分配好干粮和取暖用品后,二十人一组各自进了冰窟。 冰窟很小,只容得二十个人盘膝坐着,唯一的气孔是一拳头大的洞,背着风,这样可以防止窟内热量散失。虽然四海影卫身上皆携有小型火炬可供取暖,但贺锦年再三申明,严禁生火,以免空气愈加稀薄。 众人紧紧围成圈,身体相互依靠,开始了漫漫无期的等待。 所幸这次上山,四海影卫的携带能力远远高过金闲来和六月,所以,一队人马带足了十六天的食品。 而顾城风给四海影卫的配备极为奢侈,每一个四海影卫都有一件极为保暖的狐裘和极为明贵的急救药品,这无形中提高了他们在苦寒之地的生存机率。 除了已消耗的外,还能坚持上十二天。 叶明飞将梧晴雪紧紧包在自已的狐裘之内,此时,他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右手已贴到梧晴雪的心脏之处,将纯阳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输进她的体内,给她御寒。 梧晴雪虽然中断了软筋散的控制,但生理机能还处于不稳定中,加上高原反应,一天中几乎都处于浑浑沌沌中,所幸,四海影卫所携带的药丸足够。 此时,她已睡了三个时辰,醒时,叶明飞便让她吃点牛肉干,喝一小杯的烧酒暖身。 梧晴雪生性极端沉默,少言寡语,她此番被大魏如此羞辱,她心口象梗了根刺般疼,早就想一死了之,所以,她求生的欲念并不高,只是叶明飞如此待她,她不忍心推拒,脸上也未曾露出太多绝望的表情。倒是贺锦年近在旁边,感应到梧晴雪的情绪,她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低声道,“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们都会一起熬过去!” 同一冰窟的还有贺锦年以及她的四个婢女、六月和金闲来和贺锦年身边的几个影卫,他们都闭着眼睛调息,几乎不开口说话,以保存体力。 叶明飞谁都不担心,唯一就是担心梧晴雪,她的内力短期内无法恢复,在这种零度结冰的状况下,只怕无法撑过十天,所以,生存的意志力很重要。 叶明飞的掌心正贴在梧晴雪的左胸之上,女儿家的身体纵是再瘦,那里也是微微鼓起,但他却毫无别念,一心一意的缓缓输入内力,查觉到梧晴心的心跳稍稍加速,便缓缓收回掌心,整理好她的衣襟,下颌轻抵梧晴雪的头发,声音温厚平和,“五公子说得好,小雪,你是世间唯一完整弹过一曲《战城南》的女子,叶大哥相信你,也可以渡过这个劫难!” 一丝苍凉浮上梧晴雪原本失怔无神的眉眼,那里原本明亮又清透。 叶明飞稍稍揭开脸上的褐纱,俯首看着,怀中苍白瘦弱的女子让他忆起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寒冬! 带着丝丝回忆,叶明飞轻轻抚了抚她干裂的嘴唇,眸中满是疼爱,剑眉微笑,“你小时候,叶大哥也是在雪地里找到你,当时你就剩一口气,还是哭得把百丈外的父亲招来,想来你这孩子就不是短寿的命……”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絮絮叨叨地挑着梧晴雪年幼的事说着,说到后面时,梧晴雪又昏睡了过去,叶明飞唇边没了笑痕,眼中亦没了笑意,只是若无其事般又将手探进了她的怀内,贴在她的心脏处,将内力输入。 只有上天或许知道,此时他的心就象要裂开似的,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人,却随时可能死去。 死亡的阴影并非只绕在梧晴雪一个人的身上,他们谁也不知道暴风雪究竟什么时候才会过去! 六月亦几度出现呼吸困难,所幸贺锦年还有一瓶的莲丹,几乎是每隔三个时辰就喂六月服下一颗,并在六月呼吸急促进,用内力帮他舒缓全身的气脉! 一行人困在雪山峰顶七天后,天空终于放晴,众人兴奋地破开冰窟,稍活动了四肢后,马上开始整装,分成两批下山。 第一批是四海影卫,他们以雪撬开路,延途在危险之地留下两人看护,直到半山腰出现绿化带。 第二批是贺锦年与六月同一个雪撬,贺锦年在前,六月没有轻功,被缚在贺锦年的后背上。 金闲来由赤焰护送,叶明飞保护梧晴雪,还有二十个四海影卫紧紧相随。 众人以极速直直俯冲下雪山,风霜割面,但此刻一想马上回到苍月的怀抱,每个人心中都无比激动,两个时辰后,要开始减速时,贺锦年将两边的撑杆尽量往地上拖,以摩擦力减缓下滑的速度,积雪飞溅,贺锦年长啸一声,前方的影卫早已准备好迎接他们。 在最后惊险时分,贺锦年断然抛开手中的撑杆,反手便将六月紧紧抱住,用身体护住他,双腿微曲朝前狠狠撞向四海影卫备好的松软的雪地坑。 落地时,总算是有惊无险,这也是归功于四海影卫搜集所有人的狐裘垫底,做为缓冲。 “难怪金闲来会受伤,估计他是直接撞在树枝上!”尽管缓冲未造成伤害,但贺锦年的两条腿被震得发软,她坐在雪地中,一边不停按摩着腿肚,一边问影卫,“第一批下来的伤了几人?” “伤了七个,都在腿,不过无碍!”影卫言简意赅,接着劳作,将缓冲的坑填得更松软些。 六月毕竟从不曾受过这样的极训,早已晕得在一旁狂呕,一旁的影卫就拿了颗药丸示意他含在嘴里。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人都成功滑到目的地。 梧晴雪虽然陷于昏迷,所幸无性命之忧,负责金闲来安全的赤焰在最后冲击时,摔断了腿,一个影卫帮他包扎后,表示由他来负责。 赤焰一路照顾金闲来,两人已培养出革命友谊,笑道,“闲来兄,这回我们可是难兄难弟,下了山,一起喝上一壶如何?” 六月正在漱口,闻言半靠在一棵歪瘦杨树干上笑,“她媳妇儿没准就在山下等着。” 贺锦年弹了一下六月的鼻头,顺着六月的口吻调笑,“我们家小六月也知道啥叫媳妇儿了,赶明儿,锦年哥哥也帮你寻一门亲事如何。” 众人哄笑,六月羞红了脸,将脑后的大帽子往前一翻,半盖住脸,撅着嘴不作声。 贺锦年挨了上去,牵了六月的手,却不再取笑他。 一行人整装后,开始下山。 众人终于可以揭开蒙了十几天的褐纱,冬季的树木虽然萧条,放眼过去一片枯黄,但比起一望无际的白茫茫,显得格外让人赏心悦目。 下山仍然由金闲来带路,一路只停驻过一次,在猎户的木屋里,影卫升火暖酒,各自饮上一杯后,吃了些干粮,睡了三个时辰,又开始动身。 快到山下时,天边已渐现出曙光,再翻过一个小山坡后,贺锦年看到,远远有几处露出的灰瓦屋顶。在经历困在雪山之巅七日七夜后,此时看人烟的景致,不由让人生赶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激动地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睡在自已肩头上的六月,“六月,醒来,我们到了!” 六月哼哼叽叽两声,没多大反应,依旧昏昏沉沉地,为贺锦年施法已耗了六月大半的精力,加上雪上山的高原反应,到此时,六月已是强弩之末。 几乎是由贺锦年一路背着一山,不少影卫提出要轮着背六月,因为贺锦年看上去文弱不堪,连身高都矮了六月半截。 贺锦年一律拒绝! 于她而言,在二十一世纪强训时,十二三岁开始,就每天负重奔跑十五公里的,背一个人,累时,还可以休息一刻时,根本就是小菜一叠。 “兄弟们,山下有大鱼大肉、美酒佳肴等着我们,冲呀!”不知是谁高声喊了一声,瞬时,整个队伍精神一震,众人加快了脚步下山。 虽然那几处的民房看似在眼前,但真正到了脚踏平地时,又是整整过了一个多时辰。 第一批先下山的四海影卫已经先他们一步联系到明州郡帝王行营中的戴少铭。几十辆马车已经等在山下。 贺锦年挑了一辆较宽敞的马车,马上吩咐驶往明州郡帝王行营。 六月又疲又累地靠在最里面,马车里烧足了碳火,温暖得让人欲裁头就倒下去睡。 贺锦年一身影卫的打扮,半眯着眼一动不动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西灵春给上官凝冻伤的脚上药,而后,马车里的人都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阖眼休息,只有她身心俱备却无一丝的睡意,茫茫然地听着马蹄和车辕转动的交错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到后腰有些僵硬,方撑起身带着一丝醺意几分疲倦地换了一个姿势,瞄到车尾边上叠放的六个食盒,她轻轻推了推阖眼休息的六月,“那里好象有吃的!” 六月倦意霎时消散,象个急不可耐的孩子般将食盒打开,扑面而来的香气几乎使西灵春等人的眼泪都要落下来。 从进入大魏牢笼之始,西灵春四人就没有象样的饱餐过。而这次攀登雪山,众人足有十三天没吃过热食,尽管那些食物的价格远远高于普通的白米饭,可谁受得了一连十几天只啃牛肉干、粟子红枣饼充饥。 贺锦年心头挂念着顾城风,只喝了半碗参汤便没什么胃口,感觉马车的速度又缓慢了下来,她便掀开厚重的窗帘,眯眼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天空又飘起鹅毛般的大雪来。 “怎么慢下来了?”贺锦年归心似箭,恨不得添了双翼马上飞到顾城风的身边。 侍卫回首喊了一声,“回五公子,马儿眼睛被雪迷蒙了,不肯放开蹄子!” 贺锦年倚着车窗,看着身后的马车全部停住,眸光夹了几许火气变得幽暗难辩,少顷,她放下帘子,转首斩钉截铁道,“我骑马先一步,灵春,你们帮我照看好六月。”说完,她掀开轿帘就步出马车,从马车头解下一只马,飞身骑上。 六月知道贺锦年心系顾城风,也不相劝,朝着贺锦年大喊,“阿锦,把褐纱蒙好脸,小心伤了眼睛!” “放心吧!”贺锦年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她低压低上半身,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拉车的马体形矮小,能负重,耐力强,但速度并不快,所以,没有配备马鞍,骑起来极难掌握平衡。 贺锦年艰难地骑马独自前行,雪愈下愈大,马儿时不时地排斥前行,贺锦年拨出剑,不停地用剑身拍打着马,逼迫它前行。 一日后,她身体的疲累正达极限之时,她感应到前方有影卫的气息,她的心刹时软成了水,疲累一扫而空那是顾城风的贴身影卫! 他来……接她了! 明天他们会见面~姐妹们,今天是我们的节日,祝大家节日快乐~求月票~ 正文 150 为伊消得人憔悴(求月票) 章节名:150 为伊消得人憔悴(求月票) 贺锦年骑惯了雪箭和雪声,嫌弃此马的速度实在差强人意,加上心急如焚,索性弃马而下,提气丹田,腾身跃起,朝着前方四海影卫的方向掠去。 前来接应她的有十个影卫,其中有三个是顾城风的近身四海影卫。 厉茂先行下马,朝前一揖,“五公子,属下等人收到叶大人发来的飞鹰,就此赶来接应,请五公子上马车!” “原来是叶明飞!”贺锦年心没来由地一缩,突然感到极度的不安,却一时之间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一阵狂风吹过,头顶上的束发有几缕从鬓间落下,随风拂动。 贺锦年揭开脸上的褐纱,将那缕不羁的发耳撩到脑后,怔仲了半晌,“厉茂,带我去见皇上!” 影卫厉茂迟疑一下,面目表情道:“五公子,皇上龙体欠安,圣驾已回燕京!” “龙体欠安?怎么回事?”贺锦年横生不安,见厉茂一副犹豫不决的神色,陡然拔高音调,吼道,“厉茂,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快说”余音未尽,也不待厉茂回答,贺锦年的两指已如电地搭上厉茂的脉门 “五公子恕罪,四海影卫宣章,任何人不得私自透露皇上隐私!”厉茂身躯微微一震,胸腔淡淡起伏用内力对抗,眼睛直瞪着贺锦年,似是激愤难平。 过了半晌,贺锦年突然一掷甩开的手腕,纤手倏地直扣上厉茂脖子上的动脉,吸了一口冷气,断然下令,“再动,就拧断你的脖子!” 她一触厉茂的心脉,感受到的竟是厉茂对她执意离开苍月,引起一连串生变的不满。 但厉茂是四海影卫,他马上以内力干扰脉息,贺锦年只粗粗看到一些片段,便无法再进一步探究下去,不得已方扣上厉茂的颈动脉。 她很快从厉茂的大脑皮层下提取一张张愈来愈消瘦的面容,重重叠叠中唯有一双桃花眸至始自终萦绕的皆是寂寞孤单。明知道看到的不过是别人的记忆,贺锦年是那般心疼,张了张口,寒风瞬时灌进腹中,冻得几乎干裂了她的五腹。 厉茂身后的另一个顾城风的随身影卫厉敏,突然上前一步,咬了咬牙,缓缓地匍匐下拜,手掌触着冰雪之地,深深一磕,“五公子,恕阿茂方才冒犯!希望五公子能够开解皇上,属下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 “起来说话!”贺锦年颔首。 众人便亦不想再瞒,你一言我一语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这一个月多来,看着帝王身体迅猛破败,而他们却不能做任何的声张,帝王白日在军营中与将士探讨军情,夜晚,彻夜在议政大殿批复燕京六百里加急送达的奏折。 吃不下,睡不着,他们心里焦急,却无计可施。 四海影卫的存在,就象是帝王身边的一个影子,没有帝王传唤时,就算是帝王遇到袭击,也不得出现,除非是遇到生死一刻。他们不可以过问帝王的任何私事,甚至在帝王昏倒时,也只有影卫方能现身。 可自第一次顾城风昏倒,影卫传来云泪后,所有的影卫都被顾城风调至百丈外。 至始自终,贺锦年死咬住嘴唇才没打断厉敏等人的汇报,她耐性地听,从头到尾,从顾城风何时开始吐血,又拒绝云泪为其诊治,何时开始频频在议政大殿昏倒,却不允许影卫传御医。 如何不爱惜身体三日三夜不睡,接见一批又一批的将士,并亲自督战…… 贺锦年忍耐到了极限时,她连眼睛也不敢眨,仰天苦笑,寒风从面颊上刮过,霎时就风干了她眼中的湿意,她连哭的资格也没有! 她曾做预测过最恶劣的后果,所以,她留了信给他,为了防止这封信传递出了差错,她把信交给了她最信任的姐妹。 她以为,他会看到她的心,相信她,信任她,好好地爱护自已! 可为什么,她历尽千辛万苦回来时,还要让她承受如此火辣的痛楚! 这一刻,她真想……狠狠揍他! “皇上最后一次昏迷,是一个月前在议政厅中。这次昏迷来势汹汹,三天三夜不醒,御医亦束手无策,金铃公主趁着皇上昏迷,坚持要带皇上回燕京挽月小筑疗养,属下等私自作主,放了云泪,让她跟在皇上身边侍候……”厉敏一口气说完后,胸中郁气散却了不少,他单肢下跪,“五公子,皇上严令不得透露一丝有关皇上的病情,今日属下违抗圣命,自会去领一百杖!” 一百杖,不死也残! 贺锦年心中纵是再悲痛,声音还是显得冷漠沉静,“戴大人是否在军中?” 厉敏道:“戴大人一直在行营,皇上昏迷的时,戴大人适巧在御驾前侍候,所幸,消息压住了!” “那就好,你马上去见叶大人和百里将军,就说我贺锦年有要事求见,稍后再去戴大人那领杖,就说是我贺锦年逼着你说出实情,眼下正当用人之际,若戴大人免罚,你也不必执着!” 她并无功名在身,所以,对于戴少铭和百里杀,她只能用求见二字,尽管在苍月,她已是众所周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厉敏奉令离去,贺锦年对厉茂道,“你带一匹快骑前去接应叶大人,告诉他,我在此处候他,让他马上前来,我有急事找他相商!” 影卫皆离去,贺锦年进了轿中等候后叶明飞和戴少铭。 轿中温暖舒适,可她心里火燎火燎地,脑子里片刻不停要直晃着那一张越来越憔悴、消瘦的脸。 坐了半刻时后,再也坐不住,猛地掀开轿帘,扑进风雪之中。 寒风吹来,贺锦年强装出来的冷静自持土崩瓦解,贺锦年脑子里抽风似地不停忆起前世中顾城风也是于两军交战之时性情大变,没过多久就驾崩于燕京,她心头怦怦乱跳,四肢象卸了骨般差点直接跪了下去,失声痛哭…… 压抑的呜咽声被风雪狂啸之声淹没,她一动不动地蜷在雪地之上,双手合十,祈祷上天见怜,怜她与顾城风几世离殇,请上天给她和顾城风一条生路 对于眼前与前世惊人相似的轨迹,她不敢多想,只拼命地用理智提醒自已:不会!不会的!时间不对! 前世中,顾城风是驾崩于苍历113年,而现在是苍历116年,更重要的是,这一世,她没有与苍月军为敌。更不曾有她“死讯”传到顾城风的耳中。 但眼下,她不能马上就回燕京,她必须把燃眉之急先办好,再让明州郡负责粮草调配的官员为她尽快备好雪狼撬车架,从燕京运河借道回燕京,日夜兼程,或许,四五天就能到! 周山岭天险已突破,马上攻打大魏通州城的时机已到! 此时,秦邵臻定知道她失踪,但绝不会想到她记忆恢复,并且越过周山岭回到苍月。 但是,如果她回到顾城风的身边,消息传到秦邵臻那后,大魏定会知道,他们的防御出现问题,届时,难保秦邵臻会知道周山岭已被苍月突破,因此,加强那里的防御。 所以,目前时间就是胜利。 叶明飞来得很快,贺锦年将心里的计划告诉他,两人一番商量后,决定让叶明飞一行人稍整装后,马上带两千名的影卫以最快速度突破周山岭,突袭大魏通州城门。 同时,让百里杀在三天后领三十万大军蜇伏于通州城外,并让肖妥尘的弩弓手不停地袭击通州,掩护三十万大军的行军。 通州城门一破,苍月大军涌入,直接拿下通州。只要通州门户一开,逼秦邵臻应战,方能结束明州郡几十万大军困守久居不下的局面。 “明飞,连日在雪山,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年的雪比往年多?”贺锦年抬首,仰望着高耸入云的雪山。 “是,从登山开始,我便特意留意了积雪厚度的增加,发现一些前方一些裸露的岩石,在我们攀登上去时,已经被雪淹没!” “这不大对头,你交代一下戴少铭,让他把雪山下尚未迁移的猎户劝走,雪要是不停,恐怕会发生雪崩的现象。发个通文,让百姓每天记得给屋顶铲雪,以防房屋被雪压毁。并让驻军,记得每天做好营帐上方的清雪事宜,尤其是粮仓要看管好,要防止积雪压垮粮仓,毁了粮草!” 贺锦年记忆很深刻,在现代的中国,曾有一年发生一次雪灾,几万户的房子坍塌,成了重灾区。仅仅是因为,南方的人并没有习惯每日到屋顶去铲雪。 而明州郡地处苍月南方,每到寒冬,虽然都有降雪,但雪并不大,一般下两三天后,天空便会放晴,雪自行融化。 所以,这里的百姓并没有意识到,雪花看似很轻,但要是接连下数十天,积雪堆在瓦房上冻住,足可将整个房子压垮。 一旦整个明州郡发生这样的灾难,引起百姓混乱,必然对战事不利。 事情安排妥当,贺锦年再也受不了多等一刻,甚至顾不得去驻防军的帝王行营中和梦依伊三姐妹见上一面,马上动身前往燕京运河。 贺锦年乘坐雪狼撬,虽然一路通畅,但一路风雪不停,贺锦年每行半日,就要给它们喂生肉,隔日又要换一次裹足,回到燕京城已是七天后。 明州郡亦传来大捷,百里杀领军三十万突破通州城防,占领通州。 贺锦年一下雪狼撬便独骑前往皇宫,一路疾驰,直接冲过皇宫守卫,却被四海影卫拦截在惊鸿殿大门前,影卫代传顾城风口谕:未曾传召不得入宫。 看着面前黑压压一片的四海影卫将自已围困,贺锦年屡次突破无望,只好暂回到贺府之中,希望从父亲贺元奇那了解顾城风的病情。 贺锦年的突然归来,贺府上下几乎乱成了一锅粥。他们对贺锦年的回归感到很突然,顾城风皇宫三千男宠以及专宠市井艺妓已经传遍整个苍月,很多人猜测那是因为贺锦年背叛苍月引起顾城风的性情大变,没想到,贺锦年会突然回来。 管家差了一个腿脚利落的,命他马上去通报贺元奇,自已则一边迎着贺锦年,一边絮絮叨叨地诉说着,“五公子您回来就太好了,老爷这几个月为了公子寝不安,食不下咽……” “父亲身体如何?”贺锦年打断管事的话。 “身体倒过得去,只是每每一想到五公子下落不明,难免就会伤心,觉得对不住夫人!”管家说的自然是贺锦年的母亲。 管家告诉贺锦年,丁姨娘落发后,贺府也没什么大的变化,新过门的夫人并不愿管后院之事,贺元奇便让管家来负责贺府的帐目以前府中内院的琐碎之事! 贺元奇一生清廉,也没有家族留下的土地或是店铺,府里的开销多是靠贺元奇的贡俸,所幸,顾城风这几年对贺府的赏赐不少,所以,贺府虽然一时间多了满腹怨气的大齐公主和五个美貌的侧室,但开支方面还不致于紧缩。 加上,贺锦年和顾城风的关系如今已闹得人尽皆知,贺元奇也不需要担心府里人多嘴杂将一些丫环婆子全谴散。半年多来,管家买了不少丫环的婆子,贺府倒变得越来越热闹。 “父亲和新夫人相处如何?”贺锦年听了此话,直觉感到父亲的日子并不如意。 “新夫人不大爱管事,性情倒还温和!”管家闻言一叹,老夫少妻能有什么好相处,能相安无事也就罢了,管家话虽多,但关于主子的事情,倒也不敢多嘴。 贺府并不大,两人才说几句,就到了内堂,贺元奇已从书房中下来,看到贺锦年,霎时老泪纵横。 贺锦年看到贺元奇两鬓斑白,步履蹒跚,亦柔肠百结,悲从中来,上前抱住了父亲,跪在了他的膝下,哽咽喊:“父亲,孩儿不孝,回来迟了!” 贺元奇搂着她的肩,一下一下地拍着,频频落泪,却笑着哽咽,“不迟,不迟,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了!” 贺元奇扶起她,端详几眼,见她眉眼憔悴,一身的风霜,便转首对管家道,“快点吩咐厨房多添几道菜,暖几盅酒,今晚设两桌,把府里的新姨娘都叫来,顺便差人去请公主殿下,就说五公子平安回来!” 贺元奇重礼道,虽然他心中对皇帝强行赐婚不满,但礼数上,对大齐的公主向来尊重,便低声吩咐,“虽说公主年纪和你差不多,但终是你娘,一会礼数不可轻,该奉的茶不能少!” 贺锦年颔首,依言道:“爹放心,孩儿知道!” 但让贺元奇倍感失望的是,香兰公主并不出现,仅差了身边的管事嬷嬷来回话,言称公主身体有恙,不便下楼,只让嬷嬷转达向五公子问好。 在管家的亲自督促下,两桌的洒席很快就摆上,香兰公主虽然没来,但五个小姨娘倒各自带了丫环前来,连着丫环婆子十几个人把一间不算很大的厅堂塞得满满。 贺元奇父子一桌显得人太少,贺元奇便让府里的管家和从小照顾贺锦年的老嬷嬷一同入座,几个姨娘便上了另一桌。 堂中人虽多,但却一点也热闹不起来,贺锦年心口堵着事,根本是食不下咽,席中还要忍受诸多双眼光的暗中打量,第六感觉告诉她,这些眼光都带了些低诽之意,都将她当成惑君乱上的男chong。 宴席至一半,香兰公主突然不宣而至,一进门,一双带着探究的大眼,就直勾勾地落在贺锦年身上。 她随大齐的使者前来苍月,自是禀承了大齐皇帝的厚望,希望她能够留在大齐,并成为顾城风的嫔妃。 当日顾城风曾设宴招待来访的各国使者,她也曾赴宴。 顾城风对初长成的少女的蛊惑力有多大,根本不难想象! 他身居苍月大陆的权力颠峰,为天下最尊贵的男子。 在宴中,他如众星捧月,他眉眼薄笑,却依然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 苍月大陆上关于他的传闻太多,皆言他儒雅俊秀,风姿卓越! 他能文能武,是率军的将才、又是舞墨的雅客! 随使前,大齐的皇后曾偷偷告诉她,多年前,顾城亦登基时,她曾有幸见过彼时的景王殿下,她说,顾城风有修竹汀兰的清雅,怎么看,他都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 要对这样的男子一见倾心,于她这种情窦初开的女子太容易,可没想到,一夜思春梦未醒,便被帝王一旨恩赐给一个年至五旬的老臣,连个开口问个原因的机会也没有,因为大齐的使团马上要随贺元奇回访。 香兰公主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满腹幽怨随着贺元奇回到大齐,原本想找想借口留在大齐,可她的皇兄不允,并劝她,贺元奇年纪虽大,毕竟是苍月国的三卿之首,且门生众多,有些已官至四品。 大齐的皇帝希望香兰公主借此机会多为大齐谋福。 随贺元奇回到苍月后,她的嬷嬷极尽全力为她打探,究竟在半年前发生了什么,结果一问方知,皇宫设宴招待使臣那夜,发生了帝王半夜前往贺府夺人的一幕。 她对贺锦年心中允满怨念,很想见一见这个传闻被帝王捧在手心上的少年,可回到苍月近一年,根本就没机会见贺锦年一面。 香兰公主对于贺府近老妪般无趣的日子,她心中愈加怨恨贺锦年,让自已遭无妄之灾。所以,贺元奇差人来传话,她不愿给贺锦年这个面子,便以身子有恙相拒。 可终抵不过好奇,加上问嬷嬷贺锦年容貌时,回话的嬷嬷又言辞闪烁只说年纪与她相仿,最终便委下身段前来一见。 一见之下,几乎惊为天人,难怪嬷嬷言辞闪烁,眼前的少年,美得雌雄难辩,难怪顾城风会为这样的少年几近颠狂! 香兰公主身份不同,上了主桌。 宴中,贺锦年对公主传来的不善眸光也不予回视,只是静静地吃着面前的菜,偶尔为贺元奇布几道可口的菜。 好在,香兰公主心中再不满,在礼节上也不敢明着冲撞贺锦年,她自是知道丁姨娘被逼落发出家为尼的原故。 父子俩用膳后,便一同去了书房。 贺元奇将这一个月来苍月所发生的事,以及市井流言全部告诉贺锦年。 贺锦年方知这自已离开这几个月来,苍月国皇宫发生了惊天恸地的变化,而回来之前,影卫只报告让她知道顾城风病重,却从不曾告诉她,如今的苍月皇宫已……面目全非! 她想,影卫就算知情,必定也不敢说出有关苍月皇宫情况的一个字。 贺锦年离开燕京不久,一批批的伶人进入燕京之城,由苍月内务府奉旨安置,这一收便是近千人。 只是顾城风已离开皇宫南下明州郡,内务府没有帝王旨意,不敢轻易收编入宫,所以,朝臣对帝王这一诡异的诏令虽深感不觉,但并没有联名上奏提出意见。 不料,顾城风回到燕京后,在挽月小筑休养了两日便舒醒,醒后性情大变。下旨让内务府着办将这些安置在宫外的伶人收编入宫。 帝王一扫过去冷情冷性又极好安静的性子,每日一下朝,日日穿梭于惊鸿殿,任由一群男伶三三两两凑在一起,恣意寻乐。 宫中至此以后,不分昼夜,丝竹之声响彻半个燕京城。 那些伶人见帝王不管束,更加变得肆无忌惮,尤其几个胆子大的,窥见顾城风美貌,心生爱意,每逢顾城风上下朝之际,总是打扮得花姿招展等在顾城风必经之路上,施尽美色,极尽诱惑! 便是朝中大臣,每每奉旨进宫见驾,亦可到处见三五个身着艳色服饰美貌少年,半敞着衣襟在通道上,栏庭间,公然相互嬉戏调笑途经的大臣,浪笑之音,直刺得众人面红耳赤! 顾城风从不予管束,任由他们恣意放纵。 新宠艺妓傅青隔三差五地被顾城风召唤,在宫中飞扬跋扈。加上她身边一雌一雄的孪生护卫,动不动就出手伤人,宫中嬷嬷和小太监敢怒不敢言。 燕京百姓对于两国战争之际,帝王却如此放荡奢靡,皆感到不安。苍月的仕家门生已联名千人上书,要求帝王清君侧,肃清宫中的靡乱之风,以正罡纪。 “锦儿,既然你已回府,皇上又无传召,你无功名在身,不必上朝,就好好呆在府里。”贺元奇一叹,“如今皇宫乌烟障气,也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待为父明天向皇上上奏告老还乡,你就随爹回常州吧!” 贺锦年静默不语,瞳仁没有丝毫改变,象是无欲无求无嗔无怨地看着窗外的夜色,她只是说不出话来,一句也说不出,心口里堵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这时管家又来传话,有七八个朝臣在府外求见贺五公子。 “锦儿,你在这,哪都别去,为父替你应承他们!”贺元奇拍拍她的肩膀,步出了书房。 贺元奇知道这些老臣来的目的,不过是想恳请贺锦年出面制止皇帝的荒诞行径。 一个个竟皆忘记,他们曾屡屡上奏要求帝王纳妃,与贺锦年撇清关系。 贺元奇身影刚消失在书房门后,她面色遽然转白,更显透明,她身子一歪,如同一个溺水的人,一手撑扶在书案上,手掌重重地击在自已的胸口上,狠狠喘了一口气后,强行打起精神,回到自已的寝房,找了一套的夜行衣,便施展轻功,朝着皇宫方向掠去。 她想趁夜避开四海影卫,潜入皇宫去见顾城风。 没想到,顾城风如此了解她,皇宫中又增派了五成的四海影卫值守,面对众多的高手,她便是借用第六感觉,也无法攻破层层防御。 这反而挑起贺锦年见不到顾城风便不死不休之心,她日夜在惊鸿殿外跪着,也再不肯开口说半句话,无论刮风下雪,她铁了心把自已当成木桩。 可日日换来的,依然是太监总管一声低叹,“五公子请回吧,皇上正忙着。” 她不理会总管太监,也不再恳求让总管带话。 宫人给她带吃的,她不拒,狼吞虎咽吃个精光,饱了才有力气跪! 贺锦年连连跪等了三日后,日日可以远眺到那些淫秽不堪的画面,有些胆子大的,仗着有影卫相护,无人能伤得他们半分,竟在不远处公然调笑贺锦年失了宠,还不自量力…… 贺锦年再也忍受,从一个禁卫军手里提了把剑,冲进惊鸿殿,看到那些男伶便砍。 影卫现身阻拦,贺锦年惊怒之下,深浓的悲痛将她心中沉沉压下的倔强勾起,她将剑抵在咽喉处,眸中缠着血丝,“你们退下,若再拦我,不大了我今日我横尸在这里。” 众影卫早已盼着贺锦年能够改变眼下的状况,只是拘于帝王的旨意,不得不阻拦,见此状况,正适下怀,转瞬之下,散得无影无踪。 没了护身符,众伶人四处逃散,一时间,惊惶失措的呼救声响彻惊鸿大殿,贺锦年杀红了眼,边杀边叫,“皇上,锦儿知错,求皇上见锦儿一面!皇上,你出来……” 她象疯了似地追着那些四处逃散的伶人,一些侍卫早就看这些伶人不惯,此时正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监和嬷嬷更是躲得远远的,以免不幸被触及到。 不知不觉,竟杀至御书房,那一段四年最美好的时光,她几乎都在此渡过。眼眶里突然泪雾弥漫,扔了剑,跌跌撞撞地奔向书案。 在她重生五年的生命中,有四年是在这里渡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棱角她都熟悉。 这里还是象以前一样,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书架上的书还是按着以往的顺序排放着,案上的笔墨纸砚也是按着顾城风的习惯来放。 她握着朱笔,习惯地用指尖轻挑狼毫,笔尖处松松软软地,墨迹未干,她的泪就这样掉了下来,原来,他再荒诞也不曾放下朝堂社稷之事,书案上并没有堆积下来的奏折,他依然是个旷世明君。 “哭什么?还有什么不甘心么?”平静中带着无欲无求之声,甚至不带讥诮。 他瘦得历害,几乎是形销骨立来形容此时的顾城风,一身的明黄便服已支撑不住他修长挺立的身躯,显得如此空荡。 骤然重逢,贺锦年撑不住自已濒临崩溃的感情,不管不顾他冷冷看向她的眼眸,她象以前一样,远远看到他就扑进他的怀里,已然忘记顾城风此时的身体状况,也已撑不住她的体重。 就这样,他虽近本能地护住她冲过来的身子,却连连被冲撞后退了几步方稳住了身形。 “城风……城风,我是回来认错的,我有好多好多心里的话要对你说……”她的心坍塌了半边,千言万语全化成泪,搂着他仿似被掏空的身子,她心疼得恨不得用自已来填满他的身体! 她不爱哭,相伴四年,落泪屈指可数,象今日如此恸哭,从不曾有过。 可她太想发泄,恨不得把心中所有的思念、焦灼、悔恨都化成泪,倾倒在他的面前,告诉他,她有多想他! 以及问他,后宫为何会有……市井艺妓!三千男宠! 看到所有的一切莫名其妙地延着前世的轨迹前进时,她有多害怕、多彷皇! “什么是错?什么是对?到现在还重要么?”顾城风哑然失笑,桃花般的眼眸中流出的却只有冷漠和疏离,“锦儿,你已经不是孩子了。朕也无法象以前那样,什么都包容着你,你既然放开了朕的手,既然你心心念念的是秦邵臻,那你回他的身边去,永远也不要回来!” 顾城风声音既轻且慢,却一字一句如重拳击在她的心口上,是的,到如今,所有的苦果都是她酿成的,从不肯听从他的意见,坚持一意孤行前往大魏开始,她就陷入了秦邵臻设下的陷阱之中,她把所有的噩运带来。 可既便是错,她也不能在这时候保持沉默,哪怕能洗去他心头一丝的不甘,她颤着声,“城风,你相信我,那不是我的选择,我被东阁抹去了所有的关于你的记忆!东阁在秘道中设了法阵,诱我入阵,施阵后,我的记忆开始逐步消失。在秘道,你找到我的时候,我对你的记忆尚完整,所以,我那时很欢喜,可后来,秘道进水了,我随着水流飘着,记忆消失很快,到了悬崖上,你拉住我的手时,我已没有关于贺锦年的记忆,我那时以为你是……景王殿下。” 顾城风心头猛地一窜,那是一片被他强制封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每每一触及,他便搜尽枯肠让自已逃避,所以,那日相遇后的种种不合情理之处他从不曾仔细剖析过,此时听她如此一说,霎时便想起最后一幕,她挣开他的手心,唤他为“景王殿下”! 月票排名在跌了,求月票,目前月刚复更,没有好的推荐位,所以,人气尚弱,盼亲们顶月票呀,还有,月票越早扔于月越好,亲们有的话别藏了~ 正文 151 衣带渐宽终不悔(求月票) 章节名:151 衣带渐宽终不悔(求月票) 刹那间,顾城风的心境仿如苍海变成桑田,荒漠成绿州……可一忆及六月的提醒:皇上,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以及通州城三万的冤魂已启动了血咒,你和锦年这一次已经休想避过,如果血咒应在阿锦身上,那这次,六月就无法带她安全回来…… 那时,他已抱了必死之心,自殇换得她的平安归来。所以,在明州郡的帝王行营中,他任由身体破败,却不肯让太医诊治。 被金铃公主顾聆兰强行带回到燕京城,清醒后,他又去了挽月小筑的雀台之上。 他站在高处,仰望着天地苍茫,一片雪白,纷纷落落的鹅毛雪片,仿佛如那一夜的倾盆大雨,祭奠着他和她曾经属于彼此的仪式。 软剑从腰间拨出,一曲剑舞,不知道忧思过度还是元神渐衰,当夜竟然梦见贺锦年重生前的种种。 原来,前世他死于忧思过度,而申钥儿却因血咒而亡! 虽然两人从不曾相爱,更不曾有肌肤相亲,可苍月和大魏的两国战争,死伤无数,终究触发了血咒。 当大魏传来申苏锦身亡的消息时,他伤心过度,在半年之内,身体迅速破败,于苍历113年十月,驾崩 但申钥儿并没有逃过那一劫,那是因为,苍历113年的初春,申钥儿参战后,大魏和苍月两军死伤无数,血咒被成千上万死去的亡灵启动,到苍历113年的秋末,半年期间,血咒同时应在两人身上,他有帝王之九五之尊护体,血咒多数应劫在申钥儿之身,耗尽申钥儿所有的运辰,因此,噩运连连,最后被颜墨璃所害 一梦惊醒,顾城风知道,他甚至连等待她平安归来的时间也没有! 第二日便下旨让三千伶人进宫,同时,开始服用大量禁药! 他已没有选择,给了贺锦年一条生路后,唯一能带给他希望就是广平公主顾灵瞳,因此,他派四海影卫联系了叶渊…… 一思及摆在面前的一条无望的路,喜悦一扫而空! 是的!如今,心结虽已解,又能改变什么? 想到自已即要面临的状况,顾城风的心又冷了下来,他不能给她太多的希望!因为顾灵瞳只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她自称并没有十成的把握! 贺锦年没有得到他任何的回应,心中更加慌乱,“城风,你开口说话呀,你信我的,是么?” “朕信!”他没有推开她,他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控制住自已,方没有反手搂住她,声音漠然,吐出泯灭一切希望的言辞,“可这重要么?一开始,在这里,朕是如此地反对,你听了么?锦儿,你从不曾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她霎时哑口无言! 无论彼时自已的初衷是什么,她也无法否认,她引发了一场灾难! 可是,回到那时,广阳镇三千百姓的噩耗传来时,她是否能坦然让一切由他去面对,去解决? 是的,她做不到!广阳镇她必去,颜墨璃她必杀……但她可以选择别的方式!选择把一切的真相道出! 一想到这,她的心如披荆棘。 是的!她错了!是她在顾城风心里埋下心结,在悬崖上她的放手,铸成了他终其一生也无法释怀的心结! “锦儿,跪安吧!朕累了……”顾城风开始一指一指将她的手从自已的腰身上扳开,但他的手颤的太厉害,一时竟无法将她推拒。 而她,更是死死地扣住自已的双手,心里恐慌地直叫: 不能放!不能放! 放了 这一次后,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顾城风无奈地垂放下手,少顷,终抵不过心头的切盼,冰凉的手指轻触她的眼角,拈起一滴她的泪,心头一阵阵地促痛,逼着自已冷沁一笑,言辞锋利而无情,字字凿心,“锦儿,把你的泪收起来,等朕千秋那日你再哭不迟,到时朕也看不到……” 他别开脸,看着她的泪,他有些神思恍惚,一会又悸动难耐,时而迷惘时而怅然,不知何去何从! “不……不,你会好的……会好的……”贺锦年声音嗫嚅得愈来愈轻如自语,心口仿佛被烈火般煎熬,她无法自骗,“城风,我……不求你原谅了,你要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怎么罚我都行,只求你让我呆在你的身边让我照顾你,城风,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我是贺锦……”突然语声一滞,倏地,胸口处传来一阵阵怪异的疼痛,她启了启口,想把“筝”字吐出来时,心口霎时如万箭同时穿心,她疼得惨叫一声,整个人如被撕碎佝偻在地。 “锦儿”他既慌且乱,想将她抱起,却发现如今的他,根本是有心无力,他瘫坐在她的身边,用力将她搂进怀中,托起她的脸,急切颤抖地呼唤,“你哪儿不舒服?” 贺锦年刚想说胸口很疼,却发现,疼痛诡异地消失,她怔怔地抚着胸口处,一时之间脑子变得空白,“我……我没事,我刚才想说……”她呢喃半响,一时之间竟突然想不起要说什么。 “确认没事?要不要传太医来诊一诊!”顾城风此时神情已全然软了下来,他习惯地检查着她的四肢关节,确定确实无事后,方缓缓抬首,看向她的眼神复杂难辨,如看着一个恶作剧的顽劣孩子,隐隐又夹杂着一丝少见的温和……久违的宠溺! “我,我没事!”久违的宠让她又忍不住哭了出来,她咬了咬唇瓣,皓眸半含着幽怨,她知道他误会她是故意用不舒服来惹他心疼,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发现不知从何说起! “没事就好!”他轻叹一声,指尖轻按眉心,淡淡道:“下次莫开这种玩笑!” 她看他的神情又开始淡了下来,不觉得又慌了,“城风,我真的不是故意,先前的事我全忘了,是六月找到我,他助我恢复了记忆!”她一边解释,一边从他怀中站起身,又扶他起身,他那样一个干净又高高在上的男子,如何能让如此失仪地陪她坐在地上。 “知道了!”他站稳后,别开了脸,他不想看到她那张可怜兮兮,全无素日神彩飞扬的模样,他对她总是太心软,更无法拒绝她的主动示好! “城风,你别不理我,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我都认错了,我以后会听话的!”见他神情稍软,她又缠上去,挨着脸,与他四目相对。 他转首,她便再次站到他视线的方向,“不生气了好不好,生气会老的!”她朝着他挤眉弄眼,想逗他开心些! 他面无表情地背开她,她便死皮赖脸地再走到他的面前,伴着鬼脸! 如影相随,让他避无可避! “瞧,我不在,你连衣袍都没打理好,这里都皱了!”她嘴角噙着让他全然无辙的笑,伸出手,左拍拍他肩头的“灰尘”,右抚一抚他领口的“褶皱”,若同四年相守时,两人的亲蜜无间,为他细细地整理衣襟,如此贴近,呼吸相闻中,贺锦年这才闻到一股靡重的浓香异味,她禁不住皱了一下鼻头,细闻时,无法判断出究竟是哪一种香,只感到微微的迷幻难辩。 顾城风连龙诞香都不喜,平日的衣袍也只是让宫人用薄荷熏着……这,难道是他沾染了伶人身上的香气…… 三千男宠、市井艺妓 纵然她知道他不会碰这些人,但她不明白,既便是他再恼她、再生她的气,他要如何惩罚她,她全受了,但为何一定要收纳这些伶人? 为什么一定要循着前世的路去走? 是的,前世的顾城风,驾崩前,民间盛传的正是这样的预兆! 霎时,方升起的愉悦全然无踪,她侵身搂住他的腰,紧紧地、一圈一圈越收越紧,对未来的恐惧让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城风,我们好好在一起,好好地,一直一直地在一起,你把身子照顾好,那些男chong……” “住口”陷在短暂温柔旖旎中的顾城风蓦地清醒过来,脸刷地一下变得铁青,暴喝一声,“男chong”肮脏二字刺得他的心在流血,突生的气力狠狠将她一推,两人皆被这种力道震开,同时跌倒在地。 “城风……”贺锦年马上爬起,扑了过去,扶起顾城风,又慌又乱,“城风,哪摔了……”顾城风竟脆弱至此,她的心酸疼得要炸出血,她想扶他去一旁坐下,他却摇摇首,抚着胸口气喘嘘嘘地站着。 眸光茫然若在一丈开外的琉璃屏风上,那清清楚楚地印着帝王消瘦枯败的身影,昔日一双卷卷云舒般的桃花眸此时黯然失色,眉宇间透着一股藏不住的死气,曾经的风华已不再! “城风,我……我去传太医…。城风你先坐着休息好不好?” “锦儿,你若希望朕好过,就退下,别再朕的面前出现了,就当给朕一个清静!”他轻轻推开她,不带丝毫的犹豫,桃花眸唯剩冷漠,“你在这,实吵得朕更心烦!” “不要”她脸色一刹死灰,神情仿似一朵落败的花瓣没有一丝的生气,她揪着沉痛欲裂的胸口,“你不把病治好,我就不离开……我以后会听话,你不要把我赶走,我知道错了,我会很安静的,不会吵你,城风,你不要这样对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她狠狠地纠住他的袖子,她再次开始耍赖、象个孩子般狠狠地渲泄着失落的感情! 她太痛!太痛!那种握不住手中的火碳的感觉,几乎将她的几世练就而成的坚强意识摧毁。 顾城风一直静静伫立着,茫茫然地看着琉璃中的倒影,由着她去渲泻着感情,对他来说,这些感情如今都是奢侈的。 他已然不是原来的顾城风,如今所剩的不过是这一具不堪入目的残体罢了。 可是,当他知道他和她之间的血咒必需以一个人的死亡来结束时,他就不想活下去,他任由那些肮脏欲望横行在苍月皇宫中,打破了他和她所有生活过的美好痕迹。 他任由世人看到所有的污浊不堪包裹着他,他只想他这样走,让她多厌恶他一些,将来也少绻恋他一些。 他不是不想她,她能回来,他很高兴,那些个错误于他早已过去了,追究与否都改变不了什么,何况,他也知道她其实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他! 如今,他只是无法再面对她,这样的自已连他自已也瞧不上,怎么能让他的锦儿看见呢? 可贺锦年的性格一半是他惯出来的,也唯有她,敢提着一把剑,公然杀进皇宫。 想着,想着,他的精神又开始恍惚,神经一段一段地抽痛着,他觉得他连说话都没力气。他腾出手,指间用力地揉着胀疼的额间,逼出一分清醒后,猛然将她推出怀里,“今日便念你初犯,以后你若再放纵,朕就要重责于你,记得否?” “不,你说过,我和你要在一起一辈子不分开,四年前,雀台之上的那个仪式,是属于我们俩的仪式,城风,你说过的,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我心里也只爱你一个。”她拼命地摇着头,她不想与他断开一切的联系,“城风,把身体养好,我们还有明天,后天,无数无数的日子还在等着我们,我以后都会听你的,再也不会违背你的意思!我们把宫里这些多余的人都赶走好不好,不要让他们打扰我们,只有我和你,你上朝,我就给你做饭,给你做一切妻子给丈夫做的事……” “算了,不要再说了!”他失声而叹,仿如听到孩子最天真的话般,对她摇首否定,他伸出手,覆在她的发顶,绕开话题,语气中充满自嘲,“这天翻不了,这几个男伶也犯不了天大的罪,以后没有奉召不必入宫,更不必求见。朝堂上的事,朕自有主张。”这一次,顾城风不容她抗拒地,轻轻推开她的手,转过身去,负手而背对着她,语声斩钉截铁,“退下!” “可我还有好多话不曾对你说……”贺锦年泪眼婆娑,又伤心又失望,心一横,索性装无赖到底了。 “朕没有心思去听,锦儿,你还不明白?朕能给你的已经全部给完,所剩不多,如今更只唯有一口气撑着罢了。你……就离朕远一些吧。”他抚抚头,那里又开始裂痛起来,近来,他已经没有好好地,连续睡上两个时辰。虽然他每天睡前耗完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象要死了一般方敢就寝,但他的睡眠还是短暂得可怕。他清楚的知道,要是一个人连睡都无法正常入睡时,生命就离终止不远了。 他知道自已不仅仅是身体愈来愈脆弱,便是连着心里也跟着无助起来,他怕看她,不是因为怪她,而是他怕自已会忍受不住煎熬,将隐在自已心底必死的秘密说了出来。 那么,他死后,她若是生殉,他的魂灵如何安息的……若是那百分之五十的机率成功,他破开血咒回来,而她却不在,那他做了这么多,意义何在? 所以,他必须狠下心肠!既不能让她寄望于他,又不能让她过于绝望! 无论他是否能回来,他必需让她好好活下去,对此,他已经做好了最好的安排! 顾城风的手段是雷霆万钧,第二日,惊鸿殿的大门已被四海影卫把守,而顾城风业已不临朝,除了隔两三个日子招些重臣外,几乎不见外人。 那些男宠chong亦被太监总管安置在后宫一个偏僻的后院。 贺锦年可以突破两三个四海影卫,但无法同时对付数百个四海影卫,她隐隐知道,这一次,顾城风不会对她再有任何的退步,她不甘心,几次跪着求见,皆被拒,既便是跪到昏死过去,也仅是被抬到太医院救治,还是无法见到顾城风。 她开始追查帝王的病始,她始终觉得,既便是一个人吃不下,睡不着,身体迅速破败,以顾城风习武的底子,也不至于两三个月就消瘦至此,她想知道他在大魏秘道中所受的伤是否得到妥善的治疗,她想知道,那些时刻接近帝王的市井艺妓和伶人,身上是否含带了某些伤害到帝王龙体的药物。 可太医院上下根本不配合,他们宁死也不愿拿出记录帝王脉像和服药的册录,贺锦年无计于施,只能寻找云泪,却被告知,云泪早已被帝王发配,谴送回桃园谷中囚禁。 贺锦年再次见到顾城风,已是一个月后,深夜皇宫太监总管亲自登上贺府传召。 贺锦年直奔惊鸿殿,一路上,已不见那些浓妆艳沫的美少年。 寝殿中弥漫着馥郁的芬芳,顾城风半长发披散着半靠在床榻上。 总管太监扬声“贺五公子到”时,顾城风微微侧首看向她,眸光绻恋幽长,嘴角挑着一丝疲惫的笑,扬了扬手,示意她坐到他的身边。 她禀着息过去,等待了太久,她唯恐这不过是个梦,所以,她没有请安,甚至不敢扑入他的怀中,只是贪婪地望着那一张令她相思入骨的脸。 “锦儿,过来坐朕身边,朕下不了榻,没办法抱你过来!”他轻笑一声,仿似知道她所怕一般,拍了拍床榻,示意她坐过来。 妞们,接下来的章节,很多你们一直关心的东西会揭开,只是有些泪点……月已经买好防护罩,亲们随便拍哈,但别忘了用月票来支持月哈,我知道你们其实对我是又爱又恨~ 正文 152 把江山留给她(求月票) 章节名:152 把江山留给她(求月票) 顾容月闻言,循着众人的目光,亦缓缓侧首,眸光淡淡地睨了贺锦年一眼,不悲不喜,脸上并没有多少的情绪。 贺锦年依言静静地坐了下来,眸光一瞬不瞬依旧定在顾城风的脸上,她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对待自已,不过是一个月的时日,已无法下榻,除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眸,那张脸,已看不出当初的轮廓。 她一直所怕的,还是要发生了,虽然这一个月来,她近疯狂地日日进太医院,想知道皇帝的病情,但太医院的院士云泪无论她怎么软硬兼施,皆不肯透露半句。 顾容月安静地跪在床榻尾,以叶明飞、肖龙华、戴少铭为首的几个武将重臣跪立一处,虽极伤心,都强制压抑着,不敢发出一丝地声响干扰到顾城风的嘱言。 她一直跪在他的身侧,紧紧地盯着他那张脸,看着他苍白无色的唇一张一合地,她一个字也没听懂,就这样一直安静着流着泪,甚至不知道何时殿内只余她一人。 他躺在龙榻上,在旁听着贺锦年声音哽咽,原本恍惚的目光忽然晃开一丝波动,“刚朕好象睡了过去,真舒服。好久没这么轻松了。”他眼神怔怔地望着龙纹床顶,那时唇角,却含着淡淡欢喜,最后吐出一句:“不要……哭,扶朕坐起来。” 贺锦年在他身后放了软枕让他靠着,又为他细细地梳理了头发。 此时的顾城风白缎绸衣,纤尘不染。乌黑长发夹着耳鬓几缕白发以缎带束住,余下丝缕垂散肩后。整个人靠在枕上,虽消瘦憔悴,但极好的五官依然让他宛若一具精致易碎的白雪玉雕。 他看着她,眉目间缠绕着丝丝回忆,“第一次看到你边骂边对付苍月排名第三的杀手时,我在想,世间怎么会有这般机智聪明的孩子,明明气力不是很大,内力也逊人一截,可还是打赢了…。你受了重伤,腹下流了很多血,我抱着你返回燕京城,感到你真瘦,哪里有半丝男娃的样子,后来帮你包扎伤口,方知道,原来你是女儿身,可我知道,你想藏着这个秘密,所以,我一直当做我不知道……咳咳咳…。” “你别说话,你休息会,休息会!”贺锦年心如刀绞,急忙轻轻顺着他的胸口,明知这么做什么意义也没有,可她还是很认真的一下一下地抚着他,声音克制着惊惶,“城风,别说话好么,你要是累,就好好睡,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了,永远不会,你把身体养好,也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永远不要不见我!” 他握住她胸口的小手,她的手柔软温暖,带着生命力似的温暖着他冰冷瑟骨的掌心,“锦儿,听我说,如今苍月和大魏交战,我走得仓促,虽然你随我四年,已懂得如何治理江山,但你毕竟姓贺,仅凭声望不足以统领这苍月天下,所以,我把江山交给顾容月,但他毕竟年幼,易被权臣所控……” “城风,你别说这些话,我不想听……”她猛地掩住耳朵,明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改变不了既成的事实,可她真地无法从他嘴里听他吐出遗嘱。她亦知,为何顾城风会在短短不到一月间身体又破败至此,恐怕他的难舍会在她之上 顾城风胸口闷得几乎炸开,但他的动作依然温柔,轻抚着她的长发,一下又一下,指间轻轻勾着她的发尾,卷着绕着,若他的生命能和她的生命从此这样紧紧缠绕着,他宁愿这一刻永远停驻,既使以他如今的破败之身,只要她能安在他的怀中,他也愿! 可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奢望! 顾城风稍稍平复胸口的闷气,低叹,“锦儿,我所剩时辰不多,你乖乖地听我说。与大魏交战有百里杀坐镇,大魏绝不可能越界半分,战场只会开辟在大魏国土之内。这一场战争,既便是输,苍月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何况,我在四年前也做了一些安排……”顾城风顿了顿,待气息缓些后,道:“如今刚打下通州,两军交战输赢未知,若能兵临汴城,大魏的清王秦邵栋和傅王叔秦河那我已经有所安排。现在,我要提点你的是苍月的内政,权臣中,最不易控制的是肖家的人,肖妥尘有金铃在身边,不会乱!但肖龙华之长子肖宴臣毕竟在大魏封候,我在,还能压制得住肖龙华,我若不在,你要提醒顾容月,第一防的就是肖家。” “不是有叶明飞……”贺锦年象孩子般撇了一下嘴,有叶明飞在,肖龙华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叶明飞是留给你,不是留给顾容月。”顾城风打断她的话,点了一下她哭得红红的鼻尖,“我……去后,叶明飞会离开消失一段时间。” “你不要说不吉利的话,你会好的,你把云泪调回来好不好……”她不停地抽咽着,泪涕齐流,嘴里象是跟自已置气般呜咽个不停,顾城风的脆弱让她的反应变得迟钝。 “我的傻锦儿呀……”贺锦年的模样却取悦了他,顾城风低低地笑了起来,他从枕下抽出了一块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迹,又拧了一下她的鼻涕,也许是那一双桃花眸太温柔太迷人,也许是帝王寝殿的芳香太醉人,这一刻,俩从都忘了这是一场生离死别,他的指腹流连在她的眉间,低喃,“顾容月身上并没有流着顾氏的血,我怎么能江山留给一个外人?” “顾容月不是顾奕琛的血脉?”贺锦年微微一惊,四年前,东阁明明亲口告诉她,先祖皇上将刚出生的死婴交给了他,他动用了术法,将这个孩子复活后,把他放在结界之中。 顾城风扔了手中的帕子,又从枕下抽出一条,拭了手后,方缓缓道:“姚迭衣当年诞下的是公主,顾奕琛赐名为顾灵瞳,并赐尊号为广平公主,顾奕琛当年已经知道东阁身上不具备姚族血脉,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后,反而有很可能被石碑所控,所以,故意设计让东阁施法,使他因施禁术而在三年内法力尽失,以防止石碑在无法侵入先祖皇帝之肉身后,反利用东阁来监视他。” “那……公主呢?”贺锦年的心怦怦而跳,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在大魏行苑的桃林中,她陷入了东阁的法阵,通过那残留着姚迭衣血迹的枯藤,她看到了很多关于姚迭衣的记忆,但那些记忆并不完整,尤其是姚迭衣昏迷之后发生的事,她根本一无所知。 所以,她心里很乱,根本无法想象自已会有一个百岁的女儿。 “姚迭衣身怀骨肉时,虽然是昏睡不醒,但她的血异于常人,所以,广平公主出生时很健康。当时的顾奕琛担心姚族长老打这个孩子的主意,所以暗中建立一个僻护之地,守护广平公主成长。晴雪……便是广平公主顾灵瞳的后人!” “难怪,晴雪的那一双眼睛与六月如此相象!”贺锦年低低自语一句,轻问:“那顾容月又是怎么回事?” 顾城风告诉贺锦年,百年前,顾奕琛将假皇子顾龙月的尸体交给东阁,百年后,姚晋南奉姚九落之命,从姚族圣地中盗走姚清浅,谁知姚晋南弄错,将在顾龙月盗了出来。 那时正值顾城亦宠姬,也就是后来的清妃产子,姚九落便趁机将婴儿易换,当时权是只当多埋一颗棋子,也并不知道将来是不是有用。 “我要把这个江山留给你了,顾容月只是过渡,他的身份会暂时压制住蠢蠢欲动的朝臣,而叶明飞和戴少铭是我留下来辅佐你,他们目前不宜参与太多政事,以免将来被缚足手脚!” 贺锦年霎时明白,顾城风是想借顾容月名正言顺地铲除肖家,确保在苍月无任何隐患的情况下,再暴露出顾容月非皇家血脉,届时,叶明飞和戴少君再拿出他的遗旨,扶贺锦年登基。 如果这时候顾城风把江山交到她的手中,肖龙华很可能因为她并非皇家血统而不能臣服。 且,她在御书房伴驾四年,也懂得帝王驾驭朝臣之道,在新帝登基前,往往帝王会先解了辅政大权手中的权力,避免他们犯错,或是与别的派系产生诸多的矛盾,这是一种暗中的保护。 她读懂了顾城风此时的用心的安排! 顾城风给叶明飞和戴少铭太大的权力,朝臣中必定有肖家的支持者侍机针对叶明飞和戴少铭,易滋生事端,顾城风让他们此时置身事外,将来可以全力无阻力地支持贺锦年。 “容月他怎么肯答应?我了解他,他对权势没有欲望。”她直觉,顾容月对帝位无意,他会答应顾城风,必定顾城风给予某些承诺。 “他知道我的用意是将帝位留给你!我答应他,只要他摆平了肖家,我让他和清妃团聚,这是他的心愿!”顾城风神色淡淡,想起御书房中他向顾容月提起这一个交易时,顾容月毫不犹豫就答应,他说,贺锦年于他有再造之恩,他愿意为贺锦年登基扫清一切障碍,甚至不惜性命。 贺锦年突然心一恸,脑海里飘起前世中顾容月绝望地站在城门之下,那任人宰割,却不肯弯腰求饶的神情,有着冰雪般的气质,“城风,我始终有一种感觉,容月他有些象你!” 顾城风说了这么久的话,体力已渐不支,他强撑着忍着不适,转身从龙榻里的暗藏的抽屉取出一段香,示意贺锦年将案头已燃尽的香续上,苍白的脸努力地挤出半丝笑容,“先祖皇帝必定是费了一番心思找到那个孩子,若没有几分相似,如何能哄骗过精明的东阁?” 顾容月真正的身世谁也不知道,毕竟隔了百年,顾城风也无法查出顾奕琛从哪里弄来这个孩子。 但顾容月对清妃感情极厚,便是在冷宫多年,从不曾放弃救其母脱离危难之心。 所以,顾城风以此为条件,让顾容月以顾奕琛之子的身份肃清苍月国最后一枚钉子。 “别说话,歇一歇,不要太累了!”贺锦年站起身想扶他躺下,他却摇首,疲备之色溢于言表,“我还有事要交代于你,关于昊王!” “他在哪?”昊王顾城军四年前突然举家失踪,贺锦年猜测顾城风必定有所安排,因为她曾告诉过顾城风,在她重生前,顾城风驾崩前,在两国战争中,昊王便下落不明,而星王妃无子,帝位后继无人,被庆安公主收入囊中。 贺锦年有些不适应如此浓馥的香气,闻了后让人感到昏昏沉沉,直觉这种香可能是用于麻痹人的精神的香,于重症的病患有缓解疼痛的功效。 且,她辩出,这香就是她在一个月前从他身上闻过的,当时的她心智太乱,又是先入为主,还以为他接触了那些伶人后,沾染到的。 可她的顾城风怎么可能会碰那些伶人,便是这么多年来,他们偶有肌肤相亲,他也是极力避开她身上某些提醒他性别的部位……他,其实骨子里是接受不了和男子欢爱的! 一想到此,她的心脏又开始收缩,疼得差点背过气。 “昊王在大魏,苍月……兵临汴城时,昊王会……接手大魏,我四年前就做好筹划,扬州的傅王叔……其实一直为桃园谷所控……咳咳咳,现在并非统一的好时机,但我不能任秦邵臻把大魏治理得太难啃。”他胸口一阵翻滚,猝不及防,想用真气压下已来不及,一抹鲜血终于抑不住地延着顾城风的嘴角流下,在白玉似的肌肤上挑出一丝绝唱的诡艳,刺得贺锦年心魂俱裂,象惊蜇般,又象难以置信地伸出手,轻轻一触…… 粘粘的,红中带着隐隐地暗色……原来顾城风真的已近油枯! “不,江山我从不曾想要……我只要你,你不会有事……”贺锦年仓皇地将指尖的血擦拭在自已的衣袍上,然后捉了袖襟想拭净他嘴边的血迹,惊惶失措地直喊,“云泪,云泪快进来……”她心太乱,甚至不记得云泪早已被顾城风送到桃园谷囚禁! 她颤着手拭着他的嘴角,明明抹净了,但新的血丝却重新溢了出来,象是坏了的水龙头,关紧了,却总是不停滴水。 可那些全是血,全是血呀! “云泪,快点,快点来人!”她哭得更凶,手上的动作更快,又怕弄痛了他,看他咳得象熬不过最后一口气,那般虚弱的模样,眼底上翻涌而来的泪意有一半灌进了鼻中。 “别……叫,没……我的旨意,她……咳咳咳……”他脸色惨白,因为剧烈呼吸,桃花眸登时染上一层薄血。 “城风,我不叫,你别急,你深呼吸,放轻松些,睡一觉,睡一觉就全好了……”她倏地停下了一切的动作,双手捧了他的脸,掌心不停地轻抚着他的脸,那里冰冷瑟骨,她与他如此近的距离,她终于清楚地看到,隐在桔黄色的宫灯下,他眉间笼聚的一层死灰,她不再说话,安静地流泪,语言的表达能力已贫脊,内心深处却疯狂地叫嚣着: 就算是天崩! 地裂! 她也不想与他分开! 他死她便死! 一起埋骨在一个棺中,两人十指相扣,身体交合,紧紧相缠! 她的他的灵魂在天堂也好、地狱也罢, 不离不弃! 那还有什么可怕? 她将脸紧紧埋在他的胸口之上,贪婪地听着他每一次心跳的勃击声,象失去爱人的天鹅般发出悲恸哀鸣,“城风,你说过的……一生一世,如果你骗我,我就随你一起走,我绝不独活……既然昊王尚在人间,这江山他来继承,名正言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顾城风一听,心口一阵翻涌,险些又是一口鲜血吐出,他急急地喘息着,怒斥,“你这孩子,你如此好年华,随我去了,岂不可惜?何况,你想,我还不愿带你去,免得死了还不得省心。” 他把江山留给她,就是要她背负责任,不轻易言死。 待江山统一,一切归于平静,事过境迁之时,纵是两人阴阳相隔,她或许已经能放下,届时,她再把江山交到昊王的手中,也由她去,可现在,他必须说服她,承接下这个重任,为他而活! “就是要你不省心……”泪不停地漫出眼眶,可她的眉梢眼角不再抽动,任凭凉意淌过肌肤,一滴滴没进他的衣襟,哀怨满怀,“如果是我呢,如果今日是我要先走呢?城风,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孤伶伶走在黄泉路上?”她从他怀里仰起头,四目相对,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毫无神采,亦如凋零落花,由里到外透出一份死寂与绝望,心里一阵阵剐痛,不禁失声哽咽,“锦儿,如果你想与我……”顾城风语声一顿,“在一起”三个字在咽喉处轻轻一绕,心时涨起一股涩痛,开始在胸口无边蔓延开来,就变成了,“别让我死不瞑目!” 他不舍呀,怎么能舍?无论她是否负他,他都舍不得! 可他偏偏知道,这世间,当真是有舍……方有得! 抚摸各位小妞,月扭手绢……顾美人必需拿到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彻底解决血咒,方有两人永远的甜蜜,其实,月也心疼顾美人,用一个读者的留言“虎素毒不食子”。写文累,写这个文更累!为了构思,月快成大妈了~ 嗯。…这个文结束后,今年月都不会出任何作品了,要好好休息了,身体再养养,估计也是明年四五月份才会回来。 正文 153 竟是女红妆(求月票) 章节名:153 竟是女红妆(求月票) “为什么要死别,一起死不是更好,江山自有人在,叶明飞比我适合千倍百倍......”不知寝房里的香熏得她全身发软,还是悲伤让侵蚀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全身无力地靠在顾城风的胸口之上,凉意顺着脸颊淌过尖尖的下巴,一滴滴没进他的衣襟,怎么止也止不住。 世间没什么比失去他更可怕,她抬首,昏沉中,眸如千斛,颗颗盈满对他的绻恋,眸光柔若蚕丝,丝丝盘卷着他的心,她笑,笑得风华绝代,“城风,我们一起死吧,人死后,是有魂灵的,我们魂魄相依,没有体温,也有感知,亦是很幸福的!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冷冰冰的世界......” 瞬时,他苦心经营的努力,他倾尽心力,活着时的克制和筹谋死后的路,在那样美丽笑靥中刹那间土崩瓦解! 数不尽的牵挂、彻夜不眠的思念,一路喜忧参半的痴狂,让那一双灰败的桃花眸骤亮,那刻入骨髓、铭记在灵魂深处的欲望就这样铺天盖地倾泻过来 “你不会死,我舍不得,既然注定让你我之间要死别,那就由我来死......”下一瞬,她的腰际一紧,芊芊柔荑被他提起拉得更近,她微一抬首,便见那风华绝艳的桃花眸逼近,唇上传来的冰凉的吻记......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明白,是血咒么?可明明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不曾有夫妻之实......”贺锦年痴迷摇首,她不明白,前世今生她和他都不曾违背血咒,为什么他都会死? 而他,听到“夫妻”这一词时,竟升起一种落泪的感觉 四年来深抑的禁忌,午夜时分,在独饮狂醉之后,总是在最寂静之时,无时提醒着自已,她尚年幼,她更适合站在朝堂之上,而不是困于他的身下。 可每一次清晨起来,看到她那张朝气的小脸,他总是会一次次地选择遗忘昨夜的决心,选择逃避朝野纷至沓来对她的指责,告诉自已,他和她相爱,只要是爱,就不是罪! 为了摆脱那种厮缠的禁忌欲望折磨,他也曾一次次地温习先祖皇帝留下的鞭策男chong的手记,警告自已,纵行一步便是错一步,他不能伤她,更不能陷她于万劫不复,让她彻底成为世人眼中的luan童。 为此,挽月小筑雀台之上,明明早已食髓知味,却依然整整禁欲了四年! 而此时,心爱的人正在身下,锁住的情欲如脱了缰的野马般释放而出。入髓的欲望,含着刻骨相思,含着诉不尽的迷恋,含着日日夜夜的无法言喻的煎熬痛楚,吻得他头晕目眩,吻得他心魂震颤。如此紧密相拥,好像吻过几度风雨,吻过几度春秋,吻过了三生三世,夹杂着眼泪,夹杂着心酸! “城风......”她拼却所有的力量,启开了口,她想说,她愿意!她拼命地绽开嘴角地笑容,想要让他看懂她此时的心思。 “锦儿,四年了,我无数刻都在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今日总算得偿所愿,既便是马上死了,也是瞑目。”他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的泪痕,最后点在她的唇上,轻轻婆挲,而后,修长白皙的手再没有半分的犹豫,大胆地覆于她的心脏之上,悲喜交加,“锦儿......我为了你我之将来,不惜身后垢名、不惜做出让你最厌憎之事,只是因为我没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回来,我怕情之伤人,让你因我而殉情,可我不愿你死!所以,宁愿你多厌一些,宁愿你就此弃了我.......若我能回,既便你再恼我,我也会缠着你,直到让你重新爱上我,可我要是不回......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借此能换得你的新生。可是,你这一笑,倒真让我所有累积的努力全部白废了。古人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莫过于此!” 复朱唇被死死封锁住,这一吻,消融了千年冰河,化为一池的春水,这一吻,极尽温柔,极尽缠绵,让人如梦一场! 她心中萦满对接下来的事情的期盼和不安,脑中断断续续地猜测着,他会如何去“宠幸”于她,思绪开始变得越来越迟钝时,不知不觉地闭上眼,她双眉似叶徐展,只觉那怀抱变得暖得不行,彻底瘫软下来。 再也不管什么血咒了!! 再也不避了!! 四年相爱,这是死前最华丽的一场盛筵! 既使下一秒钟,他和她一起化为灰烬,这一刻,她被疼爱在他的怀中才是真实的! 顾城风感觉着怀中的痴迷和绻绮,他搂紧她,腾出一手,微微掀开她的衣襟,发出叹息般的求喃,“锦儿......让我们成为相濡以沫的夫妻!” 而她,香气让她昏昏欲睡,只是凭着本能微微露齿一笑。 她愿意的!愿意!! 面对她的微笑,他愣了一瞬,随即桃花眸因某种激动而神彩飞扬,他伸手捋开她碎散的发丝,抚上那张晶莹面颊,短暂的凝视后,修长的手极缓地,甚至令她没能丝毫察觉的,突然双手狠狠一掀,墨绿的衣袍片片在掌中飞扬 神明一瞬间回到她的脑中,她极力张开双眸,若一泓迷茫的秋水,“城风......我不要睡......”她要灵魂和肉体同时铭记住他们的第一次欢爱! 此时,她的裹胸已被他挑开,那一对浑圆白皙便如脱免般盈跳出来...... 他一动不动,亦不让她有丝毫的动弹,就这样控着她的四肢,看着她的身体......眼眶欲爆,眸里有巨大的难以置信。 汗,一滴一滴地从他的前额缓缓地冒出,渐渐地凝结成团,滴在她的胸间,滑进那诱人的沟壑。 他的气息越来越浑浊,而她的眼神亦开始变得痴迷,明黄轻纱帷帐中,若有若无的香缕飘渺,扣人心眩,动人心魄。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是你藏的太好,还是我太愚笨,四年了,你我朝夕相处,竟不知你是女红妆......”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从她的眉眼到唇瓣,再蜿蜒而下至那饱满,那顶端鲜艳的色泽竟刺得得他眼睑急缩。 可身上的人毫无反应,这种麻药对他不过是暂时缓解疼痛,而她却无丝毫的抵抗能力,全身的感官陷于停滞。 他的手缓缓移至她的腰枝时,那水凝脂般肌肤吸着他的掌心,触得他心神震颤,欲望升腾!眉间松松蹙蹙间,手竟再也无法再往下移一步 最后,他笑得满目仓夷,“锦儿,但凡有一半以上的成功机会,今日我不会放过你。但凡我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我亦不会放过你。可我不能这样自私,用两日的欢娱换你的一生......”千言万语,千重柔情,万种情绪,最后都化作了最为一叹,“若我回不来,那这一世,算了......” 朦朦胧胧中,她感觉到,他为她细细地穿上衣袍,系好发带,耳畔是他沁人肺腑的气息,“锦儿,你总算为我解开了最后一道心结。四年的凌迟之苦,总算是在此时结束,我心甚慰,若死......亦瞑目了。”她昏昏沉沉,根本辩不明那话中之意,突然感到纤指处一疼,将她的神智拉回了几分,她吃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怔怔地看着他口含着她的纤指,舔吸着,空气中似乎有着淡淡的血腥之气,他笑,亦笑得风华灿烂,“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最后一道记载,种下牵情,吸食爱人指上的血,十指连心,即可将她的记忆带进来世,亦可生生世世无法切断联系,锦儿,若我回来,你我再续夫妻缘份!若我这一次回不来,那今生我让你自已走,但来生,我绝不错过你......” 牵情?她脑中最后的一缕思绪刚升起,眼前一阵浮光,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顾城风将她衣裙穿戴好后,为她盖上薄衿,缓缓起身下榻,未跨出一步,全身便浮起一层冷汗,他稳了稳身子,一边手扶着床榻,缓缓走到龙榻前,蹲下身,从榻下的隐藏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红色的锦囊。 回到床榻后,他脱下她脚上白色的袜,桃花眸里浮出少许的湿意,嘴边挽了一丝自是自嘲的苦笑,“只道你天生一双纤巧、精细的玉足,竟从不曾想过,你是女儿身!” 广平公主顾灵瞳言他,少了一道精魄之人便是情障,可于他似乎并不止,他和秦邵臻一样都犯了个致命的错误雌雄不辩! 顾城风打开红色锦囊,从中取出一条红绳,一抹惆怅淡隐唇边,眸现迷离,如若回忆,“五年前,我陪铃兰逛庙会,她去庙祝那求了一对的姻缘绳,铃兰说,这姻缘绳上的每一条线都打着螺纹结,结越多代表缘份越长,可惜她求到的只是一根丝线缠成的结,她没说是送予谁,我知道她是想送给你......”顾城风轻叹地摇摇首,像是在摆脱某种记忆,“我也去偷偷求了一对,竟是庙里送出最好的九根丝线结,庙祝说,这每线上有九十九个结,而后成穗,再编成结,足有一千多个结!” 笑,一点一点地从他的唇边溢开,“那时,当真觉得月老显了灵,铃兰爱的是一个女子,自然求不到好的姻缘结,而我,虽然知道你心恋秦邵臻,可彼时我太过自信,莫说是一个秦邵臻无法与我抗衡,便是整个大魏,亦在我的掌握之中,所以,既便是求了这姻缘绳,也不曾在你离开苍月时送出” 谁知道,两人再见面时,隔的已不是心,而是天意弄人,他以为她成了男儿身。 “天意愚弄人......”顾城风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摩挲过那红绳上一结一又一结的螺纹,呢喃自语,“庙住说,这是给一男一女的,我以为你是......” 后来,他再次找到了那个庙祝,问,他恋上了一个少年,他想将这一半的红绳赠与那少年,是否依然能得到祝福。 庙祝满脸惊异,马上规劝,“在苍月,男子相恋是受诅咒的,既便是在大魏,男子可收伶人登堂入室,甚至入朝为官,但从没有一对男子敢踏进代表奉守阴阳天道之合的月老庙,请公子务必不可让一对男子佩戴!” 以致,这一对红绳,他一藏就是五年! “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锦儿,让我帮你系上,但愿有了月老的祝福,让我得以平安归来......”顾城风的吻轻轻落在她白皙的足背上久久不离,许久许久后,一声叹息从心头咽了下去。 时间悄然无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殿外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顾城风不曾转身,只是轻轻开了口,“公主,朕始终不明白,为何锦儿在朕身边四年,却始终不肯道出女儿身,难道仅仅是因为惧怕血咒?可既便是此,为何不肯与朕一起同担,难不成......”顾城风竟是一笑,唇角全然是无掷去的哀恸,“难不成,朕一知道锦儿是女儿身后,就不顾血咒侵身而强与她欢好?” “皇上,不是这个原因!”一个紫色的长裙年轻女子姗姗走向龙榻,直到一丈处伫足,年约十八岁左右,容貌姝丽,一双极为罕见的琥珀色的桃花眸,顾盼之间,眸色流光溢彩,显然,这眸色继承了姚氏嫡族的瞳眸,而眼睛的轮廓却象极了顾城风的桃花眼。 那一身淡紫繁复素纱广裙,通身没有丝毫绣花,只在两掌宽的束腰上用了同色亮缎,衬出她纤修的体态。 宫灯处,气质幽雅如一株含苞紫玉兰花,不染世间任何尘埃。 无需询问,当顾城风第一次看到她时,虽惊异于顾灵瞳的年轻,但仅凭容貌亦能猜出,除了顾奕琛和姚迭衣,谁也孕育不出如此得天独厚的容貌。 广平公主顾灵瞳一出生,便被顾奕琛送至川西南诏县,她是姚家的后人,但因为是女儿身,所以,不必承受姚族祭坛的诅咒。而她,同时亦是姚迭衣的亲生女儿,身上流了一半姚迭衣的圣血,所以,出生时便携带了姚迭衣血脉里的某些记忆,包括上古遗族札记下册的修练之法。 因此,自育下一个独女后,她开始修行上古遗族札记下册,容貌便定格在那一瞬间。 顾城风虽没有开口问,但顾灵瞳却了然一笑,眸光先是落在顾城风怀中人的小脸上,缓缓下移,至贺锦年的左胸处,定睛片刻后,袖襟下,双手猛地攥紧,几乎惊叫出声,但,她很快就压制下情绪,但神情还是有些微微触动,“申钥儿在魂魄进入贺锦筝的身体一瞬间,忆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所以,她在那一瞬间,在胸口结下一道咒语:在颜墨璃魂飞魄散之前,决不能道出自已是女儿身的事实,否则,必重蹈复辙,身中噬心蛊!” 百年来,能让她情绪波动的事并不多! 顾灵瞳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下册,又是姚迭衣的亲生女儿,自是灵力非凡,她进来看到床榻上昏睡的贺锦年,一眼就看到她的胸口处有一道印咒,这是属于上古遗族札记中所记载的咒法。 再细读,竟感应到那种撕裂般地疼痛! 顾灵瞳移开眸光,落在宫殿中黑檀木的呈列柜上,缓下波动的心绪,方淡淡开口,“皇上,还有一个原因,贺锦年是姚族圣女的转世,既便是百年前,流尽圣血,剔尽灵根,在龙淹潭上结下结界困住石碑的魂魄百年,但她的转世还是带着姚族人特有的第六感觉。因此,皇上与她多年相伴,无论发生何事,但她最终都不会开口说出自已的是女儿身,就缘于,她第六感的对危险的直觉会让她本能地逃避这个问题。” 顾城风猛地抓住榻沿,撑住差点瘫倒的身躯,心头骤痛,语声沉痛压抑,“究竟是什么,让她会在自已的胸口下一道咒语?”因为太过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抑制不了地颤抖。 究竟重生前的她又经历了哪些不为人知的痛苦,方在自已胸口下一道咒语! 难怪她在离开苍月,去广阳镇时,给兰桂坊三姐妹留了一封书信,上面写:我必诛杀颜墨璃! 她很多行为其实连她自已也给不出一个完整答案,仅仅是她第六感觉逼着她去做一些事,而他,在得不到满意答案时,却从不曾试着百分百地信任她! 就如百年前一样,姚迭衣竟在自已身上下了血咒,生生世世要与顾奕琛永远错过,既使遇见,也必不相爱! 此刻,顾城风相信,必定在足够的理由,方让姚迭衣立下如此绝情的咒语! 让我们一起为马航上的两百多个生命祈祷吧~ 正文 154 天克地冲,驾崩 章节名:154 天克地冲,驾崩 正值寒冬,外面白雪皑皑,此时帝王寝宫烧烧足了银碳,既便到了午夜时分,唯诺大的寝宫依然暖香袅袅,温暖如春。 浓浓的香气缥缈如丝,弥漫散至各个角落,熏得顾灵瞳双颊染上胭脂,她眸光定在鱼耳凤纹香炉上,略为不适地轻轻咳了一声后,走到小案桌边,一手拢着广袖,一手揭开香炉顶穹,取了摄子将燃烧的一小截香段拧灭,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在灼热的香灰中,倒了些粉末,寝房里很快被一股清凉微带了玉兰花的清香所代替。 事毕,顾灵瞳又退回到离帝王的一丈开外,定了定神,启口续道:“在贺锦年胸口的印记中,提到两点,一个是颜墨璃,另一个是噬心蛊!” 顾灵瞳眼光凝骤在贺锦年的胸口上,眉心掠出一弧沉重,“皇上,这两样其实是联系在一起的。其意便是,颜墨璃曾在她身上下过噬心蛊!” “道详细些!”顾城风抱着昏睡的贺锦年,眸光定定地锁在贺锦年那张粉意未褪的小脸上,近乎贪婪。 他双腿盘曲,双腿盘曲,雪白的衣襟铺在雪白的被单上,高洁得不沾一丝的人气。 顾灵瞳思忖片刻,缓缓道,“蛊虫的饲养最早缘于川西的白族,被传到姚族后,风靡了整个姚族,致姚族饲养蛊毒成风。后来,姚族中有人将蛊虫的饲养方法与姚族的术法结合,结果产生了一种至阴的噬心蛊。姚族的族长和长老们一致认为此蛊过于阴损,便下令姚族子弟不得再饲养蛊虫,这种蛊便渐渐失传于姚族。” “那又如何被纳兰莉所修习?” “姚族内部后来发生一件叛逆之事,姚族的一个长老偷偷修习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事情败露后,被姚族族长永远驱逐出姚族,并流放至川西沼泽。川西沼泽是极阴之地,毒虫品种繁多,倒成就了此人一身养蛊的本事。后来此人隐居在川西的白族中,并自成一派,创下古灵巫术!噬心蛊,便是古灵巫术中最阴狠的一种蛊虫,但此蛊极难饲养,所以,百年来,几乎绝迹于苍月大陆上!” “此蛊的毒性如何?” “这种蛊极致阴损,相传当年有个姚族女子对一个男子求而不得后,将此噬心蛊种在男子的妻子身上,原意是要加害那妻子,谁知道蛊毒最后残损的是男子,那男子被活活痛死,以自焚警示蛊毒之邪恶,希望借此让姚族禁蛊。”顾灵瞳闪动着一双如秋水寒星般的桃花眸,“噬心蛊只寄养在女子的体内,被植入,成虫后,会分泌一种毒液,此毒液并不伤害女子,但是,凡与她相濡以沫的男子,必被女子体内蛊虫分泌的液体所残,轻则永远不能近女子半分,重则,摧心而亡!纳兰莉能学到这种蛊虫的饲养,必定与此人有所交易!” 顾城风眉眼一跳,双拳倏地攥紧,“相濡以沫?难道?”他猛然忆起,贺锦年曾告诉她,前世申钥儿的枉死,是因为秦邵臻中了颜墨璃的蛊毒,所以,她不得不忍下所有的委屈,只为了秦邵臻能活下去! 可这念头一升,心底深处徒然升起一股浓重的酸气,很快就化为一股腥甜,直顶咽喉! 顾灵瞳方才以“相濡以沫”形容女子与男子的关系,虽然不比男女欢好,但一想到自已心爱的人曾经与另一个男子相濡以沫,顾城风的胸口就感到一阵一阵的酸痛,险些闭过气。 顾城风忧然自伤之际,全然忘了,一年多前,贺锦年曾亲口告诉他,她与秦邵臻之间从不曾有过亲密之举。 顾灵瞳淡淡一笑,眉眼带着悲天悯人,如玉净瓶中之水缓缓滴进人的心间,“皇上有所误解,实情并非如此!” 顾灵瞳第六感觉感应到顾城风的心悸波动,心中暗叹,顾城风七魄缺失,天生情障,很多心结,其实是由他自行产生而积于心头,她解释道,“秦邵臻所中是是摧心蛊,是颜墨璃从他的饮食中下蛊。贺锦年所提防的应是噬心蛊,此蛊最早缘于古灵巫术,只是已绝百年。依本宫看,申钥儿灵魂在进入贺锦筝的那一刹那,应是记起了某些尘封的记忆!” 顾灵瞳雪莲般的气质加上带着安抚人心的语气,终于让顾城风的情绪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寂夜中传来五更朝起的梆鼓之声时,顾灵瞳缓缓道,“皇上,时辰快到了,请皇上服下此药,让灵瞳为您施术。”言毕,顾灵瞳从袖口里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 顾城风心头促跳,也顾不得失了体统,如要失去一件心爱之物般,将贺锦年紧紧攥在怀中,紧紧、紧紧地抱着,少顷,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道般,“朕想和她单独再呆片刻,公主请退下!” 顾灵瞳轻叹一声,将瓷瓶轻置在榻前的小案几上,转身离去。 顾城风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眸光如血染,十指冰凉带着压抑的轻颤,如珍似宝地刻滑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吻着,心魂震颤,“锦儿,我……终于明白了!四年来,你一直不敢道出女儿身,是因为……你惧怕一旦你的女儿身被世人所知,颜墨璃必处心积虑地在你身上下噬心蛊,你担心我被蛊毒所伤……所以,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你凭着执意前往大魏,因为,你希望在血咒应身之前,诛杀颜墨璃,这一切的一切,只是缘于你的第六感觉!” 很显然,颜墨璃前世今生一直带着记忆蜇伏在暗处,而申钥儿也好,贺锦年也罢,所凭借的不过是对危险的直觉。 贺锦年曾经告诉过他,在前世中,申钥儿初回大魏之时,曾被秦邵栋的人狙杀,重伤失血过多,颜墨璃曾给她输过血,因为申钥儿的血液里渗了颜墨璃的血,因此,申钥儿无法感知道颜墨璃的戾气。 至死后,灵魂飘荡时,方查明自已死亡的部份真相。 顾灵瞳所提及的贺锦年胸口的一道咒符,是在她进入贺锦筝体内的一瞬间回忆起某些重要的遗失记忆,他无从知道,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伤害! 在知道申钥儿重生到贺锦年身上后,他曾派影卫到大魏边境详细调查过贺锦年兄妹之死,影卫的报告交上来时,现场的死亡情况可用惨绝人寰来形容,唯一生还的她,当时利剑从左胸穿透而过。 她能活下来,仅凭的是她的心脏在右边! 顾城风干涸的唇瓣流连在她的唇间,桃花眸从内到外弥漫着一片涩痛之色,脑子里象有一条棘藤不停地在鞭策着盘问他,当年申钥儿魂魄进入贺锦筝的身体时,在如此重伤的情况下,究竟是凭着什么样的毅力,去伪装贺锦筝的尸体,让所有的人相信,活下来的是贺锦年! 当时的她,必定也是受她第六感的驱使,做出本能保护自已的措施。 他亦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既不肯元神回归,成为申钥儿,亦始终不肯道出贺锦筝女儿身。 一切的一切,只是她的本能在防备蜇伏在暗处的纳兰莉。 她只是在保护着她的爱人! 原来他的锦儿,爱一个人从来是倾尽一切! 今日,他终于拨出了姚九落刺在他心口的一句话:她宁舍了申钥儿的肉身,也不肯回归。女儿之身伴驾!所以,皇上如何逃避,您都不能抹掉一个事实,那就是申钥儿无论是生或是长眠不醒,她只属于秦邵臻! 今夜,他终于知道,他完完整整地拥有怀中的人,不管是申钥儿,还是贺锦年! 五更末,叶渊、叶明飞父子带着泠泠的冷风进殿,双双跪下,斗篷落地,带着泠泠的雪花沁湿了半片的地毯。 叶渊平静中带着沉痛率先向帝王禀报,“皇上,公主殿下在广霄殿布下结界后已先行离开燕京!” 广霄殿是历代苍月帝王驾崩后,灵枢所停地殿阁, 顾城风空茫着双眸,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傀儡般转首,透过薄纱看向窗外,晨幕已揭开,他心知,时辰已经不能再拖! 叶明飞双掌撑地,十指微微卷曲扣在毛毯之上,手背上青筋怒张,哑着声线回禀,“皇上,先祖皇帝的遗体已就位!” 顾奕琛百年前留下的遗体已被叶明飞找到,因为保存良好,整个人竟如鲜活一般,若非顾城风消瘦得厉害,便是与帝王从小一起长大的叶明飞也一时辩不出来。 明日,顾奕琛的肉身将会代替“驾崩”的顾城风,受苍月百官的祭拜! 顾城风冰冷的唇淡淡落在贺锦年的眉心上,久久不动,直到更鼓再次传来,方缓缓起身下榻,转眸,带着眷恋,“明飞,让桂叶把锦儿带回去,让云泪回宫,吩咐她好生照顾锦儿!” 叶明飞缓缓起身,敛气屏声,“微臣遵旨!” 苍历116年,十二月。 汴城地处苍月大陆南部,一年四季温差小,冬暖夏凉,四季宜人。而今年的气候却尤为反常,尤其是十二月份,竟下起了百年罕见的鹅毛大雪,足足下了五天不停。 突如其来的寒冷让汴城的百姓有些措手不及,所备的柴火和冬衣不足撑过如此寒冬,尤其是贫苦的农户,老人和孩子被一夜冻死的意外屡屡发生。 加上通州南下避战的难民,多数居住在汴城外的破庙、义庄,靠朝庭和一些善人施粥勉强渡日,遇寒潮袭击后,几日便冻死了近万人。 百年难遇的寒潮,反常即为妖,秦邵臻一面令朝庭震灾,一面派人传出苍月帝王罔顾苍生,执意发动侵略战争,致通州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闻名天下的奇人异士东阁先生适此走进大魏百姓的视野之中,并为灾难中死去的百姓祈福。 并在祈福的祭祀活动中,公然宣称,顾城风不仁不义激怒上天,上天降灾示警于苍月大陆,若苍月国帝王顾城风依然执迷不悟,必驾崩于十二月二十! 而大魏帝王秦邵臻受上天之大任,必将取而代之,成为苍月大陆英明之主! 此一言,惊动整个大魏朝野,东阁是消失百年,他的声名早已被苍月大陆上大多数的人所遗忘,所以,他的言论一出,既被朝野内外所耻笑,人人心中暗骂他不过是个神棍,这时候跳出来不过是想趁机捞点好处。 可众人没料到,灵碎子出现了。她白发苍苍,当着众人的面对东阁三磕首,口呼“师尊”,并当场宣称,自已师承东阁,而她所学的本事不过是东阁的皮毛。 若真的是灵碎子的言论必然无人敢怀疑,所有的质疑之声,开始变成质疑眼前白发苍苍的妇人是否真的是十几年前声名大噪的灵碎子。 灵碎子告诉众人,她失踪多年是因为被姚族的人囚禁并失去了记忆,是他的师父东阁点化了她,为她找回记忆! 面对众人的质疑声不断,灵碎子当场指出几个在场的仕绅,并言及当年见面以前为此人卜算的细节,轻而易举地验证通过了自己的身份。 东阁和灵碎子的出现,无疑象是为通州城破,频频吃败战的大魏注入一股强心剂,也增强了百姓的抗灾之心。 十二月二十,酉时末,大魏汴城申氏灵脉。 分不清是临近黑夜还是拂晓,洞中唯有一点光茫几近衰微,四周水雾缭绕,看不清岩洞内的一切,只听得灵水涓涓从洞中贯穿,水声清悠。 东阁盘膝坐在团蒲之上,面前七盏莲灯已灭了六盏,只余代表龙身的一盏正发出微弱的光明。 这一个月,几乎隔上五天就会灭掉一盏。 虽然东阁知道,顾城风的气数已尽,但是,世间帝王的气数是最难断,尤其是顾城风身边能人居多,保不齐会有人助他一臂之力,让顾城风避过大灾。 所以,整整一个月来,东阁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戌时已到了么?”秦邵臻声音不急不缓,淡淡地在山洞内流转,“四柱庚辰之人遇甲戌年,天克地冲,再逢戌日戌时,东阁,但愿你这一次不要出任何的毗漏!”秦邵臻背对着东阁而立,自始至终地僵直着背脊,半仰着首,凤眸毫无焦聚,他的眼睛已经整整半个月看不见任何东西。 东阁沉稳道,“戌时虽已至,但离亥时尚有半个时辰,皇上请放心,昨夜奴才夜窥天象,紫微星已暗淡无光,周围的星云之光已然盖过主星,显然,血咒已应在顾城风身上,五公子已无大碍!” 东阁曾以广阳镇三千百姓之死,哄骗顾城风,是姚九落以邪术启动血咒,并指了一条亡国之路让顾城风走。 谁知道顾城风并不上当,虽然在苍月大陆上大肆声张广为招纳伶人,并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燕南城把傅青接入皇宫之中,可后来东阁方知,这不过是顾城风的一步障眼之法。 谁知,两国战急爆发后,顾城风突然下令,万箭齐发通州城,令通州城三万士兵阵亡,天地亡魂戾气遮云蔽日,竟阴差阳错地触动了血咒。 所幸东阁已在通州城郊外的帝王行苑中布下法阵,可以让避居在内的贺锦年暂时躲过。 谁知,贺锦年记忆恢复,并成功离开大魏,回到苍月。 秦邵臻唯恐血咒最终应在贺锦年之身,毕竟顾城风是九五之尊,身上有紫微之气护体,邪灵难以侵身。 所以,他令东阁务必要施一切的手段让贺锦年避过伤害,甚至不惜牺牲他的帝王运辰,换来贺锦年的平安! 东阁受了一道的天谴,三年内无法施展上古遗族札记中的术法,虽然申氏灵脉的灵气有助于他早目恢复,但目前,他根本无法施上古遗族札记中的术法。 因此,他想到了利用他年轻时,曾在丹东帝国修习的古老祭祀之术为贺锦年祈福,同时,设七盏莲灯观察顾城风的生命之光。 东阁告诉秦邵臻,今年为甲戌年,为顾城风的天克地冲之年,通常凡人六十年方会遇一次如此的大凶之年,如果命格中无天德、月德或天乙贵人相助渡劫,或是大运有助,则遇天克地冲之年,不死既伤。 顾城风虽然贵为帝王,但他四柱皆为庚辰,相当于年、月、日、时辰同时克制流年,为大凶。 顾城风若有心僻护贺锦年避灾,没有为自身祈福,从紫微星气隐隐透出来渐弱的气象上看,顾城风更有可能是在自损。 因此,东阁推算出,这一次,血咒十之八九会应在帝王顾城风身上,最后的期限就在今晚戌时。 “顾城风驾崩,昊王顾城军下落不明,这江山必是落在顾容月之手!以顾容月的能力尚不足以驾驭朝中诸将,恐怕贺锦年会成为苍月的摄政之王!”秦邵臻晦涩迟缓地说完,娓娓一叹,“想不到,朕倾尽天下换来的,不过是朕与她战场中相见!” 他亦恨,恨不得时光逆流,一切回到原处,可一想到彼时的申钥儿七窍流血她死在他怀中的情景,他所有的恨都被放空,唯有希望她平安活着,哪怕到最后的一刻,他输了个精光! “皇上,五公子虽有顾城风遗旨护身,但身份尴尬不为世人所接受,又是外姓之人,除了顾城风几个心腹外,苍月朝野内外未必有人肯真心相随!”东阁眼不抬,依然直直落在那一盏炎焰微弱跳动的莲灯上,“而殿下虽年幼,但却是聪明之辈,奴才会找机会潜入殿下的梦中,告诉他,殿下与皇上才是真正的父子,奴才还要让殿下知道真相,让殿下知道,他今生能得以活下来,是因为皇上舍了天下,逆天让他与申护卫重生。奴才会让他亲眼看一看,当年在苍月皇宫城门上,顾城风是如何下令屠杀顾城亦的一群子女,包括殿下!” 东阁口气很平静,心里则有点凄然,百年前,他亲手救下的孩子,这一次,究竟会不会站在秦邵臻的身边,如果不肯,反而潜心助苍月攻打大魏,那就是父子相残! 那连他都无法知道,他拼了全力支持秦邵臻统一了苍月大陆,却葬送一切让时光倒流,究竟对还是错! 秦邵臻一直不动,听完这句后,沉默了片刻,方淡淡道了一句:“甚好!” “皇上,灭了!”东阁几乎是提着胆,禀着气息站起身,走到帝王身前,四肢伏地,深深一磕首,“恭喜皇上,这天下,再无人能与皇上匹敌!” 秦邵臻嘴角微微一挑,脸上毫无喜色,他迈开脚步,缓缓步出申氏灵脉。 在申氏的祠堂之外,宗政博义拿着一把油伞,一身戎装站在雪地之中,他已久候多时,左手正提着食盒。 “皇上,你的药不能误了时辰,所以,微臣在这候着!”宗政博义将油伞交给一边侍候的小北公公,从食盒中拿出一盅的药。 秦邵臻静静接过恣盅,饮尽后,缓缓地抬首,淡淡的月光映照于他平静无痕的脸上,如镀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博义,顾城风驾崩,只是这一次,朕还是无法确实,是否又是顾城风的一次障眼法!” “皇上请放心,半个月前,微臣派了十名高手横跨周山岭,如果他们一路顺利,此时必定已联系上微臣留在苍皇宫内的眼线,他们会知道究竟死的是不是顾城风!” “顾城风诡计多端,身边亦不乏能人,你切记,一定要让这些人亲眼看到顾城风的尸体是否停放超过七天,否则,难保不是假遁!” “皇上放心,这些微臣已交代过,且……”宗政博义咬了咬牙,脸色红白夹杂,压低声音道:“微臣斗胆,也派了人监视五公子,顾城风真死还是假死,必瞒不过五公子!”宗政博义一直知道,贺锦年有超乎寻常的第六感觉,顾城风的生死,或许可以从贺锦年的身上找出一丝的蛛丝蚂迹! 秦邵臻一听到贺锦年的名字,喘息渐起,少顷,方不带情绪地开口,“阿锦对百丈外的人都有感应!” “皇上放心,这次负责监视五公子的人只是普通的宫女,身上并无戾气。而且,顾城风若真的驾崩,贺锦年的情绪受到波动,必会对外界感知有所下降!” 秦邵臻苦笑一声,喃喃自语,冥思苦想,他突然觉得,就算他如此爱着她,但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无法避免对她的伤害。 月断更太久,所以,有些亲难免会混乱一些剧情,在此,月从留言中看到一些问题,现在回答:顾城风知道女主是女儿身,是发生在申钥儿时期,申钥儿卸了杀手的骨,救了顾城风,受重伤,被顾城风带到韩昭卿的府上避祸,这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相遇,那时申钥儿才11岁,刚来大魏。贺锦年从姚晋南手中救走顾城风。 有月票的支持一下,月词穷了,估计把你们虐惨了,不过,接下来是走情节了。 正文 155 遗失的记忆在哪 章节名:155 遗失的记忆在哪 苍月,皇宫! 贺锦年清醒时,已在惊鸿殿自已的寝宫中,窗外的白雪依旧覆盖了天地一切颜色,床边六月,一身的白袍,正靠在自已的床榻边沿阖眼休息。 城风呢? 心魂一震,本能倒抽一口冷气,六月马上惊醒,站起身,睁着红肿的双眼,哑声唤,“锦儿,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在这,皇上呢?”她哑着声线,挣扎着想下地,发现全身无力。 “他生病了,我要去陪伴他!你们怎么能让我和他分开呢?”她心中焦灼,也顾不得什么,双手用力撑在床沿将自已的身体往外推,双脚落地之际,刚站起身,身子便往下滑。 “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了,你一口水未进……”六月哽咽扶住她,他没有瞒她,直言告诉她,两日前她伤心过度,皇上命人将她抬回,再也不曾醒过来。 帝王已于两天前,苍历116年十二月二十,甲戌年,戌时末,在惊鸿殿驾崩,卒年二十四! “你骗我……”贺锦年姿势停顿在那一瞬间,软软地半蹲着,两眼呆滞地凝视地面,摇着首,喃喃,“他不会就这样丢下我……”突然,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那样的悲怆哀鸣直透天际,她猛地推开六月,疯了似地冲了出去,冷风直扑而来,一大口呛进她的咽喉,泪水冲出眼眶…… 仿佛又变得一个路痴,她一路狂奔,冲过狭长的走廊,飞过挂满白色绢花的园林,一路所见皆是穿着白色孝服的宫女和太监,甚至连侍卫,每个人的手臂和头上都披着白色的绢带。 她不想看、不想问、不想停下来思考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突然停了下来,惊惧般地连连后退,脚步太过仓皇,以致滑几乎四肢仰天倒在地,但她的眼睛直直地,一眨不眨地瞪着前方那一处的灵堂,突然,仰天如一樽百年的泥塑直挺挺地倒下 天空在飘雪,大地如披着一件丧衣,她一身白色的单薄里衣,躺在空旷之处,茫茫然地看着那飘移混沌的天地。 雪花轻轻袅袅而飘,落在她的脸上,一片又一片地,渐渐地融开,化作冰凉水沁进肌肤,渗到四肢百骸直透进心田……冷得连悲伤都在哭泣! 身后,六月将暖暖的狐裘裹住她,无声无息地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恳求,“阿锦,你有我,你一直有我,睁开眼,看一看我,我在,我一直都在!” 顾城风留下三道遗旨。 一道传位于顾容月,为防止朝臣和天下百姓不愿归服于谋朝篡位者顾城亦之子,顾城风诏告天下,顾容月实乃先祖皇帝顾奕琛与姚迭衣之子,一出生便在姚族圣地结界中避祸。 对此,姚族长老出面证实,并拿出百年前遗下的东阁和姚族长老共同立下的文字。 如此一来,既使顾容月的声名无法镇过三军,却因为是顾奕琛唯一的子嗣,朝野内外对他继位无人敢置喙半句,既便是朝中有一批大臣原想凭着昊王的声名,以寻找昊王的下落为借口,将帝位架空,也因此而不了了之。 二道封贺锦年摄政王,掌兵符,统帅燕北、西北、明州郡驻防大军。同时,公开了贺锦年才是真正的申钥儿。 苍月国原就推崇姚族的秘术,对于顾奕琛之子顾容月在结界中生存百年亦毫不怀疑,自然对申钥儿转魂于贺锦年亦无不信。 由此反而理清了这么多年存在于朝臣心中的疑惑,为何在四年前,顾城风大张旗鼓地从大魏迎回申钥儿后,突然转宠于与帝王从无交集的贺锦年。 更由此联想到,四年前,贺锦年一个文弱少年,却一鸣惊人,在皇家闱场上射出“五箭穿羊”,一举夺魁。燕京城门上,不过是十三岁的弱龄,却一箭射下武功高强的纳兰钰斐。 以申钥儿在苍月的威望,马上获得军中的支持。 三道赐梧晴雪为顾城风之皇妹,禀承长公主之尊,并御赐姓顾。 梧晴雪已无法跪接圣旨,自从回燕京后,获知顾城风病重,而她一身弱疾,无法修习叶渊交给叶明飞,其先祖广平公主遗下的谱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城风驾崩,病势愈发沉重。 她自幼在太子东宫成长,侍候顾城风多年,与顾城风之间的情同手足。加上她天性禀直,在性格成长之际,又受桃园谷的潜移默化,骨子里根植了一生忠心侍主之心,自顾城风一死,她心中的意念不在,亦去了半条命,加上一身武功尽废,更生了生殉帝王而去之心。 顾城风的第一道圣旨公开了顾容月是顾奕琛之子,所以,顾城风暂不能将梧晴雪郡主的身份公开,只能封为义妹。 帝王驾崩,举国服丧,苍月国单方面宣布停战七天,边境数十万士兵臂缠白巾,万箭齐发对天空射,哀鸣之声遍野。 苍月国三年内禁止一切嫁娶和娱乐。 仪奠设于广霄殿,除镇守西北边防以及明州郡的将士外,苍月国四品以上的朝臣皆前往皇宫吊唁。 从一开始,贺锦年除了近于呆滞地流泪外,她什么也不会了,可她心里知道,她可以难过,但决不能象梧晴雪一样倒下去,所以,连日来,她的饮食没有一顿落下,该吃时吃,该睡时睡,言语不多,只是眼泪无法控住。 每日仪丧,她没有去听从礼部仪官的口令,三拜九叩,而是跪在顾城风遗体旁,自始自终紧紧捉着顾城风的一只手,怎样也不肯放。 贺锦年面对帝王遗体却如此失仪,殿下私议之声渐起,但新帝顾容月不发话,谁也不敢多言。 可对她来说,天崩也好、地裂也罢、流言也好、蜚语也罢,一切都不重要了。 这世间,最疼她,最关爱她的人就躺在她的前面,可是灵魂却去了另一个世界,她还在乎什么声名? 就算她是帝王的男chong,关卿底事?这些个谏臣,又当如何? 正当百管在司仪的主持下,逐个向帝王呈香时,突然间,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声传来,众大臣本能齐齐转首看向殿外,只见一个白衣的女子,拿着一把剪子冲进灵堂。 太监总管老脸一怒,冲了上前,马上拦住那女子,斥喝着执事太监,“怎么办的差事?” 执事太监只是个普通的太监,而这白衣少女虽没有练过武,身子却异常灵敏,一路冲来,拦也拦不住,而她是帝王顾城风的人,那些侍卫自然不敢碰触她的身体。 “你这阉人,你胡说什么,顾奕琛他怎么可能会死?他明明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不要说百年,他活千年都不会死。我不信,我要亲眼看……”姚九落执着锋利的剪刀飞舞着,眸光疯狂,太监总管和一群宫人被她逼着连连后退。 太监总管尚未说话,贺锦年全身发抖地站起身,望着一身雪白的傅青,一种熟悉的感觉直侵入大脑,可她的心太乱,完全不及分析心中的异感,这一张极端酷似自已的脸,她抑不住地感到屈辱和难堪。 原来,民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市井艺妓竟也顶着一张与她相同的脸。 想起这张脸曾在顾城风的面前无处不在,她眼睑急跳,牵着顾城风的手不知不觉使上了几分力,直到掌心传来僵硬的肌肉感觉时,一下就变得万念俱灰,声音平得象无澜的湖水,“你们吵到皇上休息了,全都出去。” 她是申钥儿,如今又是摄政王,在朝堂上自然有她的威信! 殿中一下便安静下来。 顾容月一身明黄,治丧期,他外罩一身黑纱,年纪虽小,但已有七分气势,“傅美人,先皇的遗容除了后宫嫔妃和四品以上朝臣可以瞻仰,你不过是个市井艺妓,哪有资格?你们这些人全是瞎的?竟让一个手执利器之人到先帝灵前闹事,把她轰出去!” 三个侍卫上前,一把控住姚九落,夺下她手中的利剪,将她反手扭住。 “后妃!”姚九落闻言一阵阵羞意直逼自已双眼,可便是此,也阻止不了她要确认眼前究竟是不是事实真相的决心,她相信,只要让她看一眼顾城风,任着第六感觉,她也能分辩得出这是不是顾城风的遁死之计,于是,秀眉一挑,嗤笑道:“我是皇上亲封的美人,就是堂堂正正的后宫嫔妃,为什么不可以?” 施术后,虽如愿以偿换得女儿身,却变得手无缚鸡之力。 他前来闹,自然不敢带纳兰钰斐和纳兰钰媛两兄妹,否则,影卫必定会现身。 他以嫔妃的身份前来,那不管是影卫也好,侍卫也罢,都不能插手,唯有内务府的宫人方可阻止。 他便是再不济,凭那些宫人也拦不住她。从一个月前,顾城风突然不再见他,将他困守在后宫大院中,他买通了一个打扫御花园的宫人,方知顾城风病势加重。 他也没放在心上,在他的感知里,顾城风就是顾奕琛,而顾奕琛是最强大的,决不可能死于疾病。 贺锦年心里的弦蓦然被挑断,刺耳的断裂声一声一声的怦击着心脏,厉声斥喝,“住口!”她咬着牙,冷漠地睨向太监总管,“苍月典律,凡没有承宠的后宫嫔妃,全部不得留于皇宫大院之内,总管大人,为何她还在这里?” 若是寻常,以贺锦年的第六感必定能辩出眼前人的真实身份,可此时的她情恸智损! 她的自尊不允许让自已和眼前的女子直接交锋,可她更不容让一个市井艺妓污了顾城风的声名。 太监总管一激凛,马上会意,朗声道,“是,摄政王所言极是,敬事房的稳婆已确认傅美人是处子之身,老奴马上把她送出宫!” “摄政王?”姚九落先是张了张口,这才注意到一身孝服,站在顾城风身边,眼皮肿得快睁不开眼睛的少年,仔细看了她一眼,神情霎时如见了鬼般瞪着一双皓眸,少顷,眸色一下变得灰败,她冷冷地审视着贺锦年,看着她牵着顾城风的手,蓦然尖声爆笑,濒临魔憎的脸剧烈地抽动着,再不复那美人娇柔如水,那眉眼狷狂地怒瞪着,那神情分明是入魔、入障、入孽,贺锦年那吐出来的几句话宛如带着利刃在她的体内游走,最后,从腑中血肉生生剐出,疼得他连开口都是一字一抽,“果然是你回来了,想不到你还能回来!难怪他肯咽下这口气!我输了,百年前输得不甘,百年后,输得一无所有……”他笑得巅狂,眸中含血,可他心里却明白锃亮,既然申钥儿就在顾城风的身边,她亦有姚族后人的第六感觉,顾城风若遁死,焉能瞒得过申钥儿?她的眼睛肿成那模样,以申钥儿的性子,既便是作戏,也不是用哭来演。 那就是……顾城风真的驾崩了! 帝王驾崩的钟鸣响起时,姚九落根本不相信,既使夜观星相,帝星黯然无关,紫微星云渐散,他还是不信! 可现在,天从他的心脏之内崩塌 地在他的灵魂深处碎裂 顾城风真的死了……是他诚心求死! 他信了,信了!人若存心想死,阎王爷真能不收? “百年生生死死……阴阴阳阳,纵相隔,亦思量!不思量,亦难忘,皇上,阿九已经没力气再等你转世了……”姚九落不再反抗宫人将他带离,全身战粟如筛,这里已没有他所期待的,他留在这里,只不过是让人多看一个笑话。 他仰天悲嚎,泪如雨下,那样极致的放声大哭,带着绕梁的回音在殿中盘旋,让祭奠的几个老臣皆恸,想来,帝王肯定极宠此女,才会让此女如此伤心欲绝。 戴向荣挑了挑眉,本想制止,但一想到顾城风驾崩前,几次单独召见这女,究竟帝王对此女是放了何心思,他们这些朝臣皆是局外人,又何苦在先帝灵前干涉这种儿女之事。 章永威眉峰倒竖,“塞了她的嘴,别惊了先帝的灵!” 潮州刺史两眼不着痕迹地在贺锦年和姚九落身上扫视,心里暗自嘀咕,先帝到驾崩都未宠幸此女,又瞧这美人的容貌,不过是摄政王的替身罢了,当真是可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妙人! 沪州刺史低头首,嘴角微微扯着,心中抑不住地腹诽,先帝爷正当风华,在位四年,却不曾纳一后一妃,如今身边放在一个鲜花般的美人,也只是闻闻,不曾下口,难道是……不举? 贺锦年失了魂般在顾城风的身边跪下,对姚九落的哭声恍若未闻,她轻轻捉住他早已冰凉如水的手暖着,痴望着那一张绝美的脸。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此刻她在就他的怀中,同棺而柩。 可顾城风为防止她自裁,不惜错过与她生死诀别,待她醒后,一道遗旨逼她不得不承接下苍月三军将士,正适大魏和苍月两国交战之际,若此时她再不顾国之安危而一心求死,只怕连着顾城风亦会被后人耻笑。 仪式结束时,顾容月令百官静退,他走到贺锦年的身边,俯身想安劝她节哀时,却迟疑地收回手,一语不发,扬手示意所有的宫人退下,留她一人独守顾城风。 所有的人离去时,贺锦年缓缓起身,俯身身子细细地端看着他的脸,在宫人的修饰下,此时的他丰神俊朗,贵胃天成,眉目舒展,眼皮轻轻浅浅地阖着,嘴角象活着似地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城风……你怎么舍得连最后两天也不肯留给我……”低低唤了一声,泪复盈于眼睫,轻轻将自已的脸搁于他的手心上,轻轻摩娑…… 这双手四年多来,一次一次地抚过她的脸,为她拭过嘴角的糕粉,为她拭过额间的细汗,把手教她练字,教她画下春花秋月所有美好的事物。 可如今,她能感受到这一双手已了无温度,而他,却再也无法感受她脸上的湿意,为她拭去泪痕。 城风,城风,教我如何能够忘记你。 闭上双眼,泪珠儿顺滑而入,没入他的手心…… 仿若被推进一间干净宽大的手术间,手术台上高强度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对光线有些敏感。 但想想,路郁也就在手术室外等候,何况这不过是个小手术。 “第一次动手术?”旁边正在做术前准备的护士长带着安慰的笑,指了指上方的屏幕,说:“别紧张,只是个卵巢囊肿,全程是可视手术,很安全,!” 旁边的小护士亦笑,“有导航技术引导,定位准确。手术百分百安全,而且不开刀,出血少,不影响美观。” 她摇了摇头,想说自已并不紧张,可全身无力,浑浑沌沌,好象在周围的一切不过是个幻觉! 一群白衣天使见她没什么反应,只道她的麻醉药开始起作用,便在一起肆无忌惮地聊天,直接还以她为话题。 “她未婚夫真的是太紧张,差不多要院长跪着发誓,未婚妻的手术没问题!” “想不到路少的正牌女友长得这么漂亮,比起那个齐大明星漂亮多了!” “是呀,又是素颜,这样的原汁原味的美人难怪路少这么紧张!” “你们说的是齐有琳呀,五年前,听说还为路少割过脉,被小助理送到我们这来了,当时我们医院被记者围了个水泄不通。” “护士长,原来真有这事呀,那齐有琳卸了装后漂不漂亮?” “明星卸了装有哪几个漂亮?全是包装出来的。真正的美人都在民间,象这个,如果上了镜,准是一炮就红!” “要不然,她的未婚夫能这么紧张么,特意从英伦请来了外科手术第一把刀,做这样的小手术。”边上另一个护士附合回了一句,脸上有羡慕之情。 声音霎时变得高亢起来,“昨天孔医生出现时,全医院都沸腾了,极品男人呀。也托了她的福,我们才能看到唯一进福布斯名人榜的华裔大医生。” “我还从网上搜了他的资料,他全名叫孔劭寰,听说他在全世界各地捐资建血库,光我们国内就有三百多家是他出资建的。天哪,神一样的人物……” 她闭着眼睛聆听着,听到孔劭寰这个人时,有些虚弱地笑笑,脑子里唯一跑出来的感觉就是:孔劭寰是名人! “听说为了孔医生的手术,医院临时把这里的设备全部更换,除了我们本院的负责术前准备外,在术中,所有的助手和护士都是由孔医生自已带来的!” “好羡慕呀……” 也就是说,所有的手术过程,都保密。 她的警惕性竟让她想,若是这人不安好心摘了她一颗肾拿去炒了,估计也没人知道。 等她醒了,一定得做个全身复查…… 很快麻药开始作用,眼过处,所有的东西开始变得移形幻影。 一双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扫过她的眼睑,似乎在观察她瞳孔的变化。 他感到她的紧张,轻轻在她耳畔低语一句:“朕的宝贝,迭儿,睡一觉,很快就好!” 她怔了怔,极力地睁开眼,想看看眼前的人,朦胧中,只见那人戴着医生的口罩,额前的头发修剪得干脆利落,看不清模样,唯独见深遂的眼窝下一双桃花眸透亮如星辰,眉目弯弯中,眼角浮泛起温柔而迷离的薄雾来。 那双眼,好温暧,象宠了她千年万年一般,让她感到莫名地安心,那双眼睛,是如此地熟悉…… 贺锦年全身一颤,梦中惊醒,原来,不知不觉,她竟半伏在顾城风的身上睡了过去。 这梦,太诡异,她什么时候做过手术? 还有梦中路郁也竟是她的未婚夫……她什么时候订的婚? 何曾,记忆有这样的一幕? 这决不仅仅是一个梦,肯定是她曾经遗失过的记忆。难道,她在那场事故中不但没死,还醒了过来,生活了几年? 贺锦年紧紧地盯视着眼前的眉目含笑的帝王,“城风,你醒过来好不好……如果你也重生,请寄梦给我,你在哪里,让我去找你好不好……或是,或是,你来找我……”眼里突然涌出泪,捂着脸,放肆地哭。 奇迹并没有出现! 正文 156 回音亭,帝王舒醒 章节名:156 回音亭,帝王舒醒 七日后,帝王出殡,仪丧从皇燕京皇宫门前开始出发,前头的已出了皇城,后尾的尚在皇宫门前排队。数万的禁卫军皆一身白色戎装将前来送行的百姓阻在过道的两旁。 燕京城十里长街人满为患,啼哭之声直盖丧仪之曲。 贺锦年披麻带孝一路扶着灵柩,徒步相送直至百里外的皇陵。 皇家主陵初建于百年前,首批入葬的就是顾奕琛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的骨灰,后来,断断续续找到的顾氏族人的尸骨也被迁进皇陵的四周,如今,皇家的陵墓占地近千亩,除了由顾奕琛一手建的主陵外,历代的皇帝在位时,除了顾城风外,都为自已百年后的寝陵修建过几次,四周还建了上百座地顾氏皇家宗亲的陵墓。 当目视着数十名白衣禁卫军迈着齐整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将帝王的灵枢抬进皇陵时,贺锦年终于抵不过日夜的煎熬,一口血喷了出来,昏死过去。 如心中最后一根的支柱断了般,醒来又昏过去,昏了又醒,不过是两日,瘦得形同枯骨。 顾容月下旨令她回贺府疗养,她却坚持不肯,她日日坐在顾城风的陵墓前,晨昏之时,听着承恩寺和尚颂经,七日七夜,昏昏醒醒,每每仰视着气势辉宏的皇陵断龙石时,万念俱灰。 七日后,承恩寺的大部分和尚功德园满,依惯例,留下十八个僧人守陵,每日为帝王上香,念经,打扫灵位。 贺锦年不顾众人反对,留了下来。无论刮风下雪,她总是一身洁白,每日抱着一坛的酒,坐在顾城风陵墓的碑石旁,静静地喝着酒,醉了就盘蜷着身子直接躺在青石地上睡,醒了就接着喝,影卫几次出来干涉,皆被她喝退。 众人无法,只好在帝王寝陵附近搭建了临时的帐篷,当贺锦年喝醉死过去时,便悄悄把她扶到帐篷里,烧足暖炭,给她御寒。 苍月川西南诏县,回音亭,竹林居。 川西位于苍月国的西南,不过是五个郡县之大的地方,且其中的三郡多数是沼泽之地,几乎无有人烟,百年来,却出了几十个名闻天下之人士。 苍月姚氏一族,大魏田氏一族,以擅养蛊毒而著名的白族,以及东阁、灵碎子、皆来自川西南诏县。 南诏县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百花盛开,尤其是桃花,一年四季不榭。 传闻中的姚族圣地正是位于南诏县内,可令人不解的是,在指掌之地,除非有姚族的人领路,否则,谁也无法成功进入姚族圣地,所以,千百年来,姚族圣地一直是南诏县百姓心中的一个神砥。 而大魏的田氏一族最早就是源于川西南诏,但随着田氏一族子孙后代的繁衍不昌,渐渐没落,最后举族迁往大魏,二十年前,田氏一族的继承人田敏丽嫁给了申剑国,随着申氏一族的掘起,田家的百年祠堂方重续上香火。 东阁是由被川西沼泽中的野狼带大,后又被流浪游道所领养,所以,他的身世已无法考据。 灵碎子虽是被东阁所救,自幼年便随侍东阁,但她出生却不低,是川西云诏白族的族女,只是她的族父因破族规,被流放至死,她受牵连,躲避进川西沼泽,最后被东阁所收养。 这些家族也好,名人也罢,都被世人所知,但有一个最神秘之处,位于南诏县东面的一座山谷,谷名叫回音亭,靠近那里的人,常常可听到天籁之音绵绵不绝地传来,似瑶琴,又似古筝,细听,又什么都不象。 几十年来,一直有人想偿试踏进去探险一番,尤其是酷爱琴音之人,皆无功而回。也有些不甘心的人,在谷中的出口设了一处木屋,临山而居,希望能守株待兔碰到出谷的人,却整整守了一年,根本不见有人影出来。 后来,当地的一个名士出银子在此建了一个“听涛”的亭阁,闲时邀请朋友在此相聚,期望有缘听得几声天籁之音。 午后一场雨,花落满地,粉红花瓣含珠吐芯傲然挺立在枝头之上,明明是寒冬之季,这里却鲜花怒放。 一辆用暗紫的马车缓缓地停靠在一座庭苑外,只见三丈长的高阶之上,一座气势磅薄的楼台行苑恍若沐浴在雾霾之中,金黄的丈八大门,与燕京皇宫一样高度红墙,滇州官窑出产的碧瓦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高贵身份,清新雨水使这一座百年行苑焕然着一股肃穆安静的气息,朱红大门边高墙上一排参差的琉璃瓦经过百年的风雨透出油绿的光泽。 这是叶明飞第二次来到这时,第一次时,是奉了顾城风的命令,根据先祖皇帝顾奕琛留下的手札中关于回音亭的描述,找到了这里,他求见了顾灵瞳,将顾城风的旨意传达后,带着广平公主顾灵瞳回到燕京。 “皇上,请恕微臣冒犯!”叶明飞揭开轿子前厚厚的挂幕,进轿将昏迷未醒的顾城风背起,步出轿外。 一名龙卫打开油伞,为帝王的身体遮风避雨。 朱门及时敞开,随着一阵阵衣饰环佩的叮咚作响,十几个中年仆妇拥着广平公主顾灵瞳鱼贯而出,其中四个中年仆妇提着一驾辅着明黄绒毯的銮奔至叶明飞的身旁,其中一个躬身道,“请皇上上座!” 叶明飞摇首,“不必再惊动皇上!” 顾灵瞳看了一眼枕在叶明飞肩上的顾城风的脸色,轻轻颔首,那一双桃花眸含着水烟,黛眉轻拢,轻声道,“快把皇上带到星移阁。” 为防止东阁元神出窍,窥探到顾城风的驾崩不过是个假象。 她在广霄殿布下结界,可以保证顾城风服下假死之药后,广霄殿会升腾起一缕微不可见的紫微之气,而后渐渐消失,同时,天上的紫微星殒落。 处理好一切事宜后,她马上回到回音亭,在星移阁上布下结界,以免天上隐于黑雾后的紫微星气重新浮出。 叶明飞颔首谨声回道,“有劳公主殿下带路!” 一行人绕过前庭九曲长廊,勿勿来到后苑一栋三层高的楼阁,候在门口的仆妇躬身致意后,推开门。 顾灵瞳提裙跨进,穿过珐琅屏风,在一张被繁花似锦簇围的玉床边停了下来,轻声道,“把皇上先放到玉床之上。” 叶明飞一眼就辩出,这张玉石床的材质和挽月小筑下的凤凰寝宫的玉床一样,但玉床四周的花草不知是什么品种,两片绿叶拱着一朵花,竟然每一朵都开出五色的花瓣。 顾灵瞳眼里揉进一抹亮色,“这花是不是很美,它叫念奴娇,它的根系并不植于泥土之中,而是盘系在西海神木上,依附而生的一种花叶。花叶艳丽却无香,但所散发的气息有利于调节人体内息,等同于父皇百年前用西海神木所建的凤凰寝宫!” “原来如此!”叶明飞脸呈喜色,一路的忧心终于稍释几分。 几个中年仆妇欲上前帮忙,叶明飞微微侧开,低声对顾灵瞳解释道,“皇上他向来不喜被人触碰,还是让在下侍候皇上!” 顾灵瞳了然一笑,桃花眸光晶亮如荧,不以为意道,“倒是和父皇一样讲究!” 虽然明知顾城风就是顾奕琛的转世,但在年纪上毕竟隔了百年,顾灵瞳到底也是凡人,无法完全罔顾这些人间伦常。 叶明飞将顾城风平放下来后,看着顾城风青灰色的脸,一脉气息浅如丝,心下复起涩然,朝着顾灵瞳跪下,哑声问,“公主殿下,请问皇上何时才能恢复!” 广平抬手示意他起身说话,脸上淡淡一笑,“将军放宽心,本宫看帝星已黯淡无光,只是紫微之气尚存。不过,不会出三天,本宫就能唤醒皇上。”顾灵瞳眸光柔合地定在顾城风的脸上,轻轻一叹,“这天下,没有一个人会比皇上对自已更狠,不过是月余,能将一颗透亮的紫微之星覆压至黯淡无光,也不知受了多少的罪!” 顾城风是九五之尊,紫微之气护身,天地大多术法难侵近其身,除非帝星黯淡,紫微之气败尽,方能身受术法。顾灵瞳虽深居谷中,但亦知,顾城风专宠市井艺妓,任由三千男宠yin乱于后宫之声名,早已天下皆知,但仅凭此,还是无法压制住紫微星的光亮,顾城风必定在这期间服用大量的禁药,方让自已的身体极速破败。 果然,当夜进入顾城风的寝宫时,那弥漫不散的浓郁之香中,带了与顾城风腑寒之症的相克的药性。 “皇上气息很弱,还要三天的话,在下怕…。”余下的话叶明飞断然说不出来,但他道的是实情,顾城风此时的脉像几乎已触不到。 “叶将军请放宽心,皇上既然来到了此,本宫自是能护皇上周全!”广平公主顾灵瞳淡淡一笑,言简意赅,“观测紫微星暗淡无关便推测帝王运数耗尽而驾崩,也只能骗些民间普通的神棍。” 但凡有精通紫微斗数之人,可以从紫微星附近的星云的亮度可以观察出帝星未完全湮灭,紫微气数更是尚存一脉之息,一旦此时顾灵瞳草草地给顾城风服下假死的解药,帝星定然渐渐重放光芒,届时,定有人知道,顾城风驾崩不过是一场骗局。 更重要的是,血咒必会再次侵身。 所以,顾灵瞳不能马上唤醒顾城风,而是要在帝星暗至几近肉眼无法观测,紫微气数散尽之时方能唤醒顾城风,且马上为他施术,将他的帝王运辰封印。 成功后,天上的紫微星将会移座,除非有特殊的工具,否则决不可能观测出紫微星并未湮灭。 “有劳公主殿下!” “将军不必多礼,此处不宜人多,将军暂且退下,本宫要为皇上护住元神!”顾灵瞳一双盈盈妙目扫过众人,“你们也退下,好生侍候叶将军,不得怠慢!” “是,公主殿下!”从仆妇齐齐躬身,随着叶明飞退到了大殿之外,并关上了殿门。 三日后,夜,天地间暗淡无光,无垠深邃的天空中,不见弦月,更不见星辉。 顾灵瞳将手中的望远镜交给身边侍候的仆妇,“去八宝阁,把西海神木盒拿来!”微微笑容里,透亮的桃花眸如月半湾,“去劳烦叶将军过来一趟!” 顾灵瞳百年幽居回音亭,夫君在四十年前身过,独留她一人。她生性亦喜静,除了闲暇时种些奇花异草,抚弄丝弦,对谷外之事,除了涉先祖皇帝之遗愿有关之事外,其它事她皆不闻不问。 她一生子息极薄,只生育一女,养至十七岁后出阁。 隔了两代,她的女儿身上已无姚族血脉,生下的儿女亦属平凡,顾灵瞳不希望自已的异常给儿孙们带来干扰,她几乎不干涉下一代的子孙的命数,除了梧晴雪。 梧晴雪一出生,家族便遭仇杀,她被忠仆救出,可仇家欲斩草除根,紧追不舍,忠仆为了引开仇家,不得已将她放在雪地之上。 龙卫奉令用内息护住梧晴雪,直待听到不远有马蹄声传来时,龙卫弄哭梧晴雪,并将琴谱放在梧晴雪的襁褓之内,让卫渊救下梧晴雪。 “是,公主殿下!”两名仆妇躬告退,顺着云梯步下星云台。 一夜观测星相后,顾灵瞳终于确定,紫微之星已隐于星云之外,若无象她手中特制的观测镜,很难凭肉眼看到。 叶明飞很快就到了星云台下,几个腾身跃起,途中借力云梯,便飞上星云台。 “明飞见过公主殿下!”等了三夜,又被严禁靠近移星阁,叶明飞眸中布满血丝,下巴生出刺刺青须,亦顾不得剃去,心之焦虑可见一斑。 顾灵瞳道,“时辰已至,本宫在此施阵,将皇上所寝的星移阁锁进法阵之中,一个时辰后,你可以让皇上服下解药。皇上醒后,身体虚弱,有烦将军在阵中侍候皇上,并且要保证皇上不能离开星移阁半步,否则,紫微之星会重现光芒。” 紫微星重现光芒后,好不容易压制住的血咒将会重新启动,顾城风的一番护住贺锦年之命元的心血又将白废。 “请公主赐药!”叶明飞喜盈于色,言辞之间愈发显得恭敬。 顾灵瞳淡淡一笑,“将军莫急,本宫已命人去取!” 一盏茶时过后,一个中年仆妇拿着一个大红色的盒子上了星云台,顾灵瞳接过打开,从中取出个玉瓷瓶,慎重交于叶明飞之手,嘱咐道,“解药是水状,将军可要小心,别喂服时溢出,稍减了药性,就难保皇上能够舒醒!” 顾灵瞳原本想让谷中的少女用檀口喂服顾城风喝下解药,因为顾城风已昏迷七八日,身体肌肉已显出生硬,极可能在喂服感到不适而呛到,用女子的巧舌先进入顾城风的口腔,一番细细吻啄后,慢慢软化帝王嘴角四周的肌肉,恢复他本能的吞咽能力,以防止药液自然沿咽喉流下,很有可能呛着。 但叶明飞既然声称帝王不喜旁人亲近,她便将此药直接给叶明飞,让他自行去解决。 “公主请放心!”叶明飞执药离去。 到了星云阁后,殿内只有一颗夜明珠发出淡淡的珠光,宽大的玉床上,顾城风静静躺在正中央,玉床在夜明珠光的折射中,散发出七彩的光芒,让顾城风那原本就绝美的脸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显得惊人的媚惑。 叶明飞仔细地观察顾城风的脸色,虽然显得有些苍白,但已无那日的青灰之气。 这念奴娇果然非同凡响。 可这药应如何喂下?让他用嘴来过渡? 叶明飞打了个激灵,脑子里马上想起当年他随顾城风去大魏寻找申苏锦时,结果颜墨璃把真的申苏锦送到了顾城风的面前。 他不知道顾城风与申苏锦单独相处的几个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顾城风突然冲出来说找错人时,会吐成那样。 总之,绝不能用嘴来哺药!否则,等顾城风醒后,他肯定会被流放到极地看护冰川雪莲。 “皇上,恕微臣冒犯!”叶明飞是个聪明人,他仔细思忖了片刻后,便俯身将玉床上的顾城风扶起,让顾城风盘膝而坐。 他双掌抵在顾城风的后背,将内力缓缓注入,绵绵气息游戈于顾城风全身的血脉,直至顾城风苍白的脸上略显出血色,又疾点了顾城风脸部周围的一些穴道,通筋络后,将顾城风扶靠在玉床上,方撬开他的嘴,干脆利落地将瓷瓶中的液体倒进顾城风的嘴中,倏地两指捏住顾城风的唇瓣,又是一掌拍向顾城风咽喉,只听一声吞咽之声后,叶明飞方轻嘘出一口气,但捏着顾城风唇瓣的手指并不敢马上松开,直至顾城风的气息均匀,毫无异状时,叶明飞方缓缓松开手。 他伫立在帝王身边,静待顾城风舒醒。 《凤御凰:第一篡后》出版名为《凤御凰:情倾百年》估计要四月份上市,有意参于团购的请入月的群扣群:231869218,全本订阅的亲,可以进月的VIP群… 求月票,有的就扔哈。 正文 157 百年三世夙愿 章节名:157 百年三世夙愿 当夜子时一过,顾城风便幽幽转醒,漆睫抖动间,缓缓睁开双眼,那一双曾经风华的双眼不复,所遗的一双颓败灰暗的双瞳,看得叶明飞当即热泪滚落,单膝跪下,“微臣见过皇上……恭喜皇上,微臣幸不辱命!” 顾城风微微动了动指尖,视线扫过四周,虽然寝房视线柔合,但他还是不适地眯住了双眼,启了启口,暗哑着嗓音问,“公主殿下可在?” 叶明飞轻声道,“公主让微臣给皇上转达关切之心,并让微臣禀报皇上,为防止皇上九五之尊祥瑞之气改变天相,公主正在星云台为皇上施阵,暂时封印皇上的寝居,请皇上安心在这里养好身子,待皇上的身体允许后,公主将会帮助皇上达成心愿!” 顾城风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已温润,“朕昏迷了几日?” “回皇上,已过八日!” “燕京的情况如何?” 叶明飞自是知道帝王心之挂念,马上避重就轻道,“五公子一切安好,有云泪在五公子身边照看,皇上请放宽心。姚九落带着纳兰兄妹强行离宫,少铭已派人监视他们。三千男宠在燕京举丧之日,发配西北边关。明州郡方面,百里杀拿下通州之后,一直无法突破怀州,怀州目前守军有三十万人,由肖宴臣领帅印统领,秦邵臻已回汴城。目前两军在对持,小规模打了几次,尚未真正交锋,粮草方面,苍月暂时不紧缺,可调度到明年夏天,再行征收。至于新皇,目前尚未出新政令,朝野正在观望。” 纵观苍月国百年历史,新皇登基之时,会在三天内颁发一系列的召令,或是减免地方赋税,或是赦免某一类型的囚犯,以收买人心。 顾城风微微“嗯”了一声后,“顾容月倒是聪明得紧!”果然如他所料,顾容月登基后会走“无为”之策,说穿了就是冷眼旁观,他不会主动去动肖远华的根基,更不会对苍月与大魏交战指手划脚,如此一来,是非成败与他皆无关。 叶明飞颔首深感赞成,“他当年与贺元奇的嫡子齐名,有神童之称,可惜殒在顾城亦之妇人后院的内斗中,若非这些年皇上有心裁培,哪有今日坐在龙椅却能安然置身事外的睿智。” 这天下,能真正看清自已能不能坐稳那个位置的人极少,多数人一旦讫及,宁冒杀身之祸,就会想尽办法坐稳。 顾容月清楚知道,他继位凭的是一个身份,实则在朝野毫无根基,一步举错,将来无论是盟友也好,敌对也罢,他都经不起对方的清算,而顾城风虽许他母子团聚,可没有许下护他母子一生的承诺。 君臣二人说了一阵话后,叶明飞用内力为帝王调息。 顾灵瞳封印顾城风的帝王运辰,她下令除了龙卫每天分五次将顾城风的膳食放在星移阁的大门口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星移阁半步。 而星移阁内,只留叶明飞一人侍候顾城风。 顾灵瞳叮嘱叶明飞,法阵之界,普通人靠近,心潮难以承受,必会伤及内腑,而普通的高手,靠近后,必用内力与法阵的结界相抗,必会添出杂乱之气息影响法阵阵内的气流。 所以,必须要一流的高手,方能靠近法阵的结界处,一能自保,二可以控制体内的气息,不会干扰法阵内的气象。 而顾城风的身体在短期内遭到极致破坏,尤其不能靠近法阵之界,如果需要活动四肢,最好在殿内。 顾灵瞳诊过顾城风的脉络,知道他的有严重的体寒之症,便吩咐仆妇每日用谷中自已养的冬虫夏草磨成粉,加入顾城风的膳食中,将用十几种谷中自种的药材泡上一天后,让顾城风浸泡身体。 回音谷一年四季皆春,且采光好,所生长的植物根系多呈阳性,顾城风泡了十天后,就感到素日最易发作的胃寒之症消失。 虽然每日所用之膳食味道于顾城风而言极难下咽,但顾城风还是极力配合顾灵瞳制订的养生之法,一日五餐,每一餐都按时按量吃下,一个月后,宽松的衣带渐渐撑起,苍白的脸渐有血色,身体内腑渐获生机。 顾城风的活动量,亦从每日在寝殿内绕圈散步转为每天练上半个时辰的剑,睡前醒后都会打坐调息半个时辰。 近两个月来,龙卫趁送膳食之机,将苍月的局势发展一一禀报给叶明飞。 贺锦年在为顾城风守满七七四十九天后,于苍历二月十五亲自带领三千影卫前往通州城,不曾做片刻的休整,便与肖妥尘的五千骑兵会和,用厚棉垫包裹马足,星夜出发,趁夜飞速潜入通往大魏汴城的门户柳州,令弩弓手封死柳州南北大门,火烧兵营,待肖宴臣领兵十万骑兵疾速从怀州前来援助时,贺锦年已经发出信号马上撤退。 柳州大败,死伤人数震惊整个汴城。守城大将三名,参将六名,士兵十二万阵亡,柳州的防务全面陷于瘫痪。 这一战,打得大魏将士胆颤心寒,贺锦年采取的是关门打狗,两翼包抄,在夜里大火漫天,鬼哭狼嚎中,很多大魏将士是死在自已人的踩踏之中。 在贺锦年离开燕京南下时,大魏已收到消息,苍月的摄政王准备亲自督战。 肖宴臣已经命令大魏与苍月交战之地怀州守将做好迎战的准备,却万没料到,贺锦年会从通州悄无声息绕过怀州,到达柳州,打个柳州措手不及。 在贺锦年撤退之时,沿途散发传单,传单上先是一首“游子吟”,后面是以苍月摄政王之名起草的劝归书。 文中言及四年前,随肖宴臣前往大魏的苍月西北将士,如今你家中的父母已白发,儿女已渐成长,妻子独自侍奉老人孩子,新颜已添皱纹,父母盼儿归,妻子盼夫还,儿子求父母双全! 最后,摄政王召令,所有愿回归的苍月将士,苍月将其等同于苍月国士兵,若携军功而归,必有重赏,甚至加官进爵。 这一步棋下去,动摇了大魏的军心,并致大魏的兵营中产生派系,一是大魏本土将士,二是肖宴臣从苍月西北大军带来的将士,两个阵营相互猜测,频频制造摩擦。 苍历117年,三月十三。 春日暖阳,回音亭中奇花怒放,整个别院仿佛浸在异香之中,肺腑吞吐之间,只觉精神采奕奕,四肢百骸无一不通畅。 顾灵瞳待所有一切准备就续后,终于打开法阵,她姗姗步进星移阁时,一眼便见到顾城风静伫在窗前,垂手而立、他低垂眼睑,黑如雾的长睫覆在那清冷如雪的冰肌上,如千里冰川之上的一尊玉雕。 两人虽然已早有交集,但上一次见面,顾城风身体几近破败,容貌近枯竭,顾灵瞳虽然知道顾城风是顾奕琛的转世,但因为两人容貌有些差距,所以,她心中感念不深。 今日一见,有一刹那,她甚至以为顾奕琛从时间遗漏的缝隙中回来。 而于顾城风,当时心里填满难舍难弃的离别,发了疯似地思念着贺锦年,却强逼着自已不见她,那时候的他眼中根本看不到任何人、任何事!包括顾灵瞳,虽一眼过去,异于广平公主的年轻以及酷似自已的那一双桃花眼,根本不曾细看。 今日方注意到,顾灵瞳除了一双桃花眸外,她象足了挽月小筑下姚迭衣的那张画像,难怪她百年来不曾离开过回音亭,恐怕不仅是因为喜静,多是她的容貌一旦被姚族长老见到,都会生出事端。 顾城风扬唇一下,唤了声,“公主殿下!”那淡淡一笑,桃花眸如一株净莲破水而出,此时,他脸上已无病容,丰神玉朗,贵胄天成,与一个月前简直是天壤之别。 “皇上的身子恢复不错,可喜可贺!”顾灵瞳略一福身,以公主之礼向顾城风参拜。 “公主不必多礼!”顾城风坦然地看着顾灵瞳,眸光并不因为顾灵瞳是自已前世的女儿而显得炙热。 而顾灵瞳亦是如此,她经历百年,亲人一个一个从她的身边离去,她早已看透人间轮回,于她而言,顾城风就是顾城风,她愿鼎力相助,也仅出于想完成顾奕琛的心愿。 叶明飞闻言,神经一绷,他站出一步,脸上略显焦虑,“殿下既然进了法阵,是否今日皇上就能成行?” “嗯,七日后,子午日,申时末,酉时初,日月交接之时,是穿越时空的好时机,因此,本宫会在当日午时开始施法。在此之前,本宫吩咐仆妇为皇上做了一套异世之服饰,想让皇上试试,看看哪里还需要改!”随即,朝外喊了声,“拿进来!” 四个宫妇齐声应后,垂首而进, 个个行不动裙,双手托着一个端盘,躬身低头,姿态极为恭顺。 顾灵瞳一扬手,四个宫妇即刻呈上梨花端盘,顾灵瞳轻轻揭开上面的紫色纱罩,缓缓道:“在异世,身无分文将会寸步难行,只是这一路谁也不知会生出什么变化,金、银等五行之物,皆不能携带,唯有玉,乃是天地之精华。这一套异世之服,所上的扣子皆用上等血玉。这些血玉到异世亦是一笔财富,以方便皇上经营。” “皇上,您到了异世,这等装扮,只怕会引起百姓的围观,那里信息极怪,一瞬间便可将人的模样定格,如同画卷,随时让人观仰,为了避免一些麻烦,本宫想为皇上落发,皇上可愿意?” “动手!”顾城风言简意赅,在梨木圆凳上坐下。 “皇上”叶明飞双膝落地,四肢伏地,饶是做足了三个月的准备,此时,依然无法接受看着帝王剪去一头乌发。 “叶将军,劳烦为皇上披上披风。” 叶明飞巍巍站起,强忍着心口的战粟,将洁白的披风罩在顾城风的肩头。 一切就续后,顾灵瞳从一个梨花木盘上取出一把木梳和一把银色的剪刀,缓缓走到顾城风的身后,在中年妇人的相助下,开始为帝王落发。 一缕一缕落下的青丝被中年妇人以黄绢收存。 一个时辰后,顾城风看到铜镜中的自已,一头精减的短发,连双耳都盖不住,额前倒是蓄了少许微微挑向一测,遮住一边的眉毛,他略不适应地抬首,抚摸了一下光洁的两侧,蹙眉,“那里的人都如此?” 叶明飞强忍住情绪,随口玩笑道,“皇上,您这模样更显英气!” 顾灵瞳亦温婉一笑,赞成地朝叶明飞颔首,“是的,本宫从幻境中看到父皇在那时空的样子,就是这般,还有衣裳,本宫已为皇上备好,皇上去试一试!” 一盏茶时后,顾城风穿着一件极为飘逸的米色及膝风衣,让原本就颀长的身形显得更加挺拨,而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处滚了一圈明黄的丝线,衬得人越发尊贵,裤子与皮制的鞋皆是深褐色。 步出时,这下连叶明飞亦藏不住笑颜,真心实意道,“皇上,你这身衣袍,微臣瞧了都眼馋!” 顾灵瞳上下打量顾城风,正色道,“皇上,您在异世若是缺银子,竟可把扣子拆了拿到银楼里卖。这每一颗可都是上等的凤血玉,还有那皮带上的祖母绿浑圆一颗,毫无暇疵,更是价值连城,嗯……皇上身上的布料,全是北海冰蚕之丝,也许也能值几个钱!” 顾灵瞳不擅言笑,她说这番话时亦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这话听到旁人的耳中,便听得觉得逗趣,赶情,顾灵瞳是提醒皇上,身无银两时,把可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了卖。 几个仆妇掩着嘴,拼命忍着笑,顽笑神色却从关不住的眼中溢出。 “还有一件……”顾灵瞳递了个眼色,四个仆妇马上退了下去,顾灵瞳揭开端盘之上的紫色罩纱,捧起一件褐色的大氅,“这是极地牦牛身上的皮,虽然不美,却是世间最保暖的衣物,可抵苦寒。本宫并不知道穿越时空中缝隙是冷还是热,所以,为皇上备了御寒之衣。” 叶明飞闻此话,方才轻松的心情一扫而空,眼眶一热,忙转开首,强自将堵在胸口劝谏的话吞下。 顾城风贵为天子,这一生却几经艰险,初时,因帝位被顾城亦觑觎,几经生死最后登上了大统,却因为爱上贺锦年,却安排下如此惊天的大局。 顾灵瞳又从一个红色的锦匣中取出一个黑石雕琢出的瓶子,轻声道,“皇上,这瓶水是提炼于皇上的血液,凭着它可以检验出牵情的气息!” 顾城风和顾奕琛不同之处在于,顾城风从不曾修练过上古遗族札记,所以,既便他在贺锦年的身上种下牵情,也未必能凭此找到贺锦年的下落。 而顾奕琛不同,在百年前,顾奕琛姚迭衣死前种下牵情后,便开始修习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 从半年前,在挽月小筑时,顾城风便开始为今日筹谋。 在挽月小筑的潜心阁中,顾城风暗中将一张黄色的绢帛塞进叶明飞的掌心,并用密音吩咐他:“打开看一看,记在心里,倒背如流后,马上烧毁!”当时的顾城风并无把握能真正战胜东阁,并破除血咒。所以,做了最坏的打算,当时的计划亦未全部完善,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要破东阁之计,必需找到顾奕琛札记中所提及的回音亭神秘主人。 叶明飞马上依着顾城风密旨找到了川西南诏县回音亭,并联络上了回音亭的主人。 但那时候,叶明飞并不知道回音亭的主人竟然是顾奕琛唯一的女儿顾灵瞳,且又是创建桃园谷的第一任谷主。 更没想到,顾奕琛的遗体被完整保存在回音亭的地下皇陵之中。 顾城风从因病从明州郡回到皇城燕京时,又找到了顾奕琛的一本札记,在札记中详细描述百年前,顾奕琛在百般无策的情况下,最后只能寄托于来世,希望与姚迭衣在来世相逢,所以,他按照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记载在姚迭衣的身上种下牵情。 可没想到,姚迭衣死后,东阁穷尽三界也找不到姚迭衣的魄魂。 而东阁也因为反复施术寻找姚迭衣的魂魄,受了第三道天谴,再也无法为顾奕琛效力。 后来顾奕琛去回音亭寻找女儿顾灵瞳,顾灵瞳凭借着与母亲的血脉相连,感应到姚迭衣死后,灵魂穿过异度空间,转世在另一个世界。 这些经历,顾奕琛在死前,都详细记录,留在了挽月小筑中。 所以,顾城风他希望自已也能够效仿顾奕琛,去寻找贺锦年,但为了避免顾奕琛的徒劳无功,他回到燕京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联络了叶渊,希望能与顾灵瞳见上一面。 顾灵瞳当夜便侵入他的梦中,得知顾城风希望她帮助他,在他死后,让他的灵魂转生在另一个时空,并且时间就在贺锦年出生前几年。他希望能提前找到贺锦年,守护她,让她脱离她口述中的高危职业,让她做一个平凡快乐的女孩,一生终老。 没想到,顾灵瞳直言告诉他,借用法术让人的灵魂穿越到另一个时空转生,不能在同一个灵魂上同时使用两次。 顾灵瞳告诉他,在异世的同一个时期,那里已经存在了顾奕琛的转世孔邵寰,如果顾城风的魂魄要去异世,只能转世在孔邵寰出生前一百年或是死亡后。 而这两种的时间安排,于顾城风的灵魂即使成功穿越,也毫无意义!因为,过早,或过迟,都不会与姚迭衣的转世相遇。 顾城风与顾灵瞳在梦中多次相商,在顾城风的坚持下,最后,顾灵瞳想出了一个极为冒险穿越方式。 她施术,让顾城风魂魄连同身体一起穿越时空的缝隙,到达孔邵寰出生前一两年。只要顾城风能找到上古遗族札记,将它带回来,那顾灵瞳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后,就凭着她是姚氏后人的血脉,就可以破解血咒。 但这个方法极为冒险,首先在时间缝隙中,顾灵瞳无从得知,顾城风会在那个不存在时间和空间的虫洞中停留多久,或许是一年,或许是十年,更甚百年千年。 尽管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有记载,在各个异界中,都有存在这种夹缝的空间,千百年来,能穿越的多数是因为时空裂缝张开,在机缘巧合之下,产生灵魂穿越或是灵魂随同肉身被卷进时空裂缝中,被带到异世,但没有人真正偿试过。 顾灵瞳在顾城风的执意要求下,凭着和姚迭衣的相脉相依,借用术法加强这种感应,终于感应到时空裂缝的具全位置! 可这个成功的机率只有一半,若是失败,那顾城风很可能从此在时空裂缝中飘荡,不入地狱,不入轮回。 顾城风愿意以身冒险。 同时,顾城风迅速着手安排自已的后事,只是没料到贺锦年会突然回到燕京,只是那时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所以,他避开贺锦年,并开始服用禁药,让自已身体加快破败。 在计划“驾崩”前的两日,顾城风最后召见了贺锦年,交代好诸多后事后,他担心自已“驾崩”时,精明的贺锦年察觉到遗体被偷梁换柱。更恐贺锦年一时受不住刺激而做出极端伤害自已的行为,便在帝王寝室中燃了异香,让贺锦年一睡就是两天,给了叶明飞足够的时间偷梁换柱,将顾奕琛的遗体留下,带着他前往川西南诏县。 “皇上,本宫知晓,这是您的百年夙愿,本宫自当侵尽全力助皇上达成所愿。只是本宫有几个地方需要禀明皇上,这几年本宫在着手查探异世的情况时,感知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很可能就存放在异世,且,存放的地点很可能与孔邵寰有间接的联系!” 顾城风拧紧眉,“公主的意思是?” 顾灵瞳嘴角微微含涩扯了扯,饶是她活了百年,亦无法理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这一行,他助顾城风去了异世,等于抹去了顾奕琛百年前一切的努力的心血,可若不助,眼前的人又是顾奕琛的转世。她长长一叹,慢步走至繁花之间,轻轻道,“因为皇上一旦进入异世,那作为父皇转世的孔邵寰将会消失于天地之中。可是,孔邵寰对那个异世的影响极大,突然消失,必定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很可能在未来出生的圣女亦会受天地运行的相生相克影响,推迟出生甚至可能成为另一个人!” 正文 158 穿越前的备战 章节名:158 穿越前的备战 百年前,她助顾奕琛转世时,花废了几年的法力为顾奕琛寻找转世后托身的家世,因为她知道,平凡出生的人,很难在最短时间内敛下财富,而在一个世界中寻找另一个人的存在,如海底捞针,没有强大的财富支持,是根本做不到。 所以,孔邵寰既是那个强大家族的继承人,加上顾奕琛是携带记忆转身,他的个人能力使他在短短几年时间,便将孔氏发展为全球知名的家族企业。 “所以,公主提点朕要代替孔邵寰,循着他走过的路,打造出原本他创出来的局面!” “是的,所幸这些年,本宫已经通过幻境看到不少父皇在异世中的情况,这两日,本宫会尽量告诉皇上,父皇在异世的一些信息,让皇上到了异世后,有备无患。” 百年前,顾奕琛和顾灵瞳皆不约而同地认为,异世是完全不同于苍月大陆的一个世界,那里没有巫蛊横行,更没有所谓上古遗族札记掌控人的运数,如果顾奕琛和姚迭衣能在异世相逢,有可能会避开血咒的纠缠。 直至顾奕琛灵魂转世寻找姚迭衣失败后,顾灵瞳才参透,血咒是根植在姚迭衣的血脉中,而姚家的圣子或圣女转世时不同于凡人,他们是连着血脉一起转生。 血咒不破,无论他们二人身在哪,都无法成为夫妻。 所以,这一次,她嘱付顾城风,务必把上古遗族札记带回。 “公主放心,朕不但会在异世找到锦年,还会拿回上古遗族札记!” “本宫这百年来,反复思忖,百年前,为何父皇与母妃在异世不能善终,后来,本宫笃信,百年前,既然母妃和父皇都能到那个时空,而已化成人形,初具人的魂魄的石碑,还有那个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丹东公主纳兰莉亦有能力去那个时空,或许,他们二人在破坏,所以,皇上,您去了那里,务必要防备此二人。” “如何才能断定二人身份?” “百年前,上古遗族札记上下册被父皇收存,却因为石碑趁父皇元神处于低谷之季,侵入父皇之身,取走古遗族札记拿给了纳兰莉收存。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从此下落不明。如今,既然上册在异世中出现,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携带着它灵魂和肉体同时穿越到异世之中!” 顾城风眉角冷然一挑,“若朕猜得不错,纳兰莉就是颜墨璃。锦儿曾在朕面前提过,她与颜墨璃之间的恩怨极深。纳兰莉带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如此一来,在苍月大陆上,没有人能修行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血咒将无法破解。” 顾灵瞳颔首,心中虽感到不喜,但还是说了出来,“不错,石碑虽转化成人,但他与父皇一样,与母妃隔着血咒,不能相守,他倾心于母妃,所以,他必定不希望血咒临身。” “公主是否有纳兰莉的画像?”静伫一旁的叶明飞突然开口,他想百年前的纳兰莉既然携身穿越,那在异世的另一个身份虽隐蔽,但容貌必定与百年前相同。 顾灵瞳摇首,“没有,纳兰莉很可能算计到有这一天,百年前,她失踪前,毁掉了她在苍月皇宫的一切。幸好当年父皇将母妃的东西只存放在挽月小筑,否则,那毒妇必定不会放过母妃遗下之物。皇上,这些只能靠您自已去查找!” 三个人同时都认识到,纳兰莉既然能携上古遗族札记到了异世,她必定修习过,虽然纳兰莉并非是姚族后人,她不敢轻易施法,但只要一击,就足以致命。 同时,又是谁施法让纳兰莉去那个时空呢…… 答案只有一个,就是石碑。 石碑是祭坛的化身,上古遗族札记融合在他的灵气中,如果他在异世拥有记忆和术法,那谁能与他争锋? 大殿内霎时静得不可思议,连着呼吸都变得轻不可闻。 叶明飞心突然一动,启了启口,略为犹豫地问,“不知公主殿下可否能陪皇上走一趟,或许以公主的法力,能够轻易就找到纳兰莉。” 一股脆弱从顾灵瞳心底直透上来,她眸光一深,微红定在叶明飞脸上,“若可以,广平百年前就陪父皇去了,只是本宫去,谁来施阵,此法阵要连续施术七天七夜。”如此她能去,一切迎刃而解,凭她的能力,定可以精确地感应到上古遗族札记的下落,在那个时空施阵,解开血咒。 叶明飞神色一黯,躬身一揖道,“公主请恕罪,是在下多言冒犯!” 顾灵瞳拂手表示无妨,遂看向顾城风,眉间有抹深重的叹息,“母妃的灵魂最终从异世回到苍月,投身到申钥儿身上,必定在异世中,有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人在施术,但这个人究竟是石碑,或是纳兰莉,还是拿到上古遗族札记的父皇,是谁在那里操纵了这一结局,将母妃的魂魄送回苍月,本宫一直无法感应到,这个疑问,只待皇上自已亲自去追查。” “嗯!”顾城风颔首。 虽然顾灵瞳的言辞中,一次次提起在异世中的姚迭衣转世,但在顾城风的心中,那仅仅是他的锦儿,无关所谓的转世,亦无关顾奕琛,他只是想去那里寻找锦儿,然后,找回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破血咒。 “还有……本宫这些年始终无法得出具体原因,为何父皇在最佳的时机成功到达异世,却最终失败!多年来,本宫断断续续从幻境中已经看到父皇的财富足可敌国,而在异世这个时空信息收集速度,以及全面程度比起苍月快了百倍千倍,人口虽多,但管理人口方法之多,以及技术的水平之高,是苍月根本无法迄及。以父皇大异世的财力和人脉,要寻找一个人的下落,应不是很困难。何况,圣女并非是普通人,她既便是转世到异界,她身上所流的血液亦注定了她很多异于常人的能力,这就更利于父皇的寻找。可本宫却从幻境中感应到……”顾灵瞳盯着前方的念奴娇,她说得极快,宛似身如其境般,一气呵成,至尾音时,突然一抑,语气显得吃力起来,“父皇找到她时,很痛苦,几近自残,广平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只知道圣女在那异世中已经有了未婚夫!” 百年前,顾奕琛在姚迭衣死前,按着上古遗族札记中所记载的牵情之术法,吸食了姚迭衣食指指尖的血液,在顾灵瞳的相助下,顾奕琛终于从幻像中看到了转世的姚迭衣,一个四岁,输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五官精致,拥有一双漂亮的皓眸。 顾灵瞳凭借着身体流着一半的姚迭衣的血液,感应到转世后的姚迭衣出生在中国的一个江南小镇,出生年为异世公元一九八七年。 顾灵瞳利用上古遗族札记的术法,助顾奕琛带着记忆转生到异世,并把顾奕琛出生的时间推前十年,以便顾奕琛在姚迭衣一出生时就找到她。 顾奕琛转世后的身份是孔邵寰,出生南方望族,出生一年后,因家族迁移到英国,他不得不在家人的要求下在英国修习学业。 孔邵寰能早一步回国,他六岁开始读书,只花了六年时间就考上伦敦大学,为了方便将来能顺利搜集到一九八七年出生的女子的血液,特此选择了从医,十六岁修完医学双博士,终于获得家族的许可,回到国内,开办私人医院。 在中国,不到二十岁,他已敛尽财富,富可敌国,只因他需要倾尽财富去寻找一个人。 他建了世界上最大的血库,采集来自世界各地的血样,他捐款,捐设备给一些医学并不发达的地区建血库,并筹建孔氏个人专用基金,给各地建无偿献血的人享受未来疾病优先受到无偿治疗的私人医院。 五年时间,他成为医坛的神话。 这样的先天和后天条件,她找不出任何理由,孔邵寰会错过姚迭衣的转世。 “未婚夫?”顾城风拳头一攥,手臂肌理忽然膨起,一股难言的刺痛的从心底窜出,“怎么可能?锦儿从不曾向朕提过。她更不可能对朕撒谎!” 他曾听贺锦年谈起她在那个时空中,死于十九岁,并且不曾婚配过,他想,必定是顾奕琛没有成功地凭着牵情的气息找到贺锦年。 “不会错,就是未婚夫,我曾经很强烈地感应到圣女曾与一个男子订婚,那个男子的名讳中有一个‘郁’字,圣女与他在一起最少三年之久!”顾灵瞳簇眉,桃花眸里透出几许失意怅然,“因为是断断续续,所以,有很多本宫亦无法感应全面,但有些很沉重的情绪,本宫可以感觉得到。” 顾城风瞬时胸口跌宕起伏,多年前那种如何用心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无助感又袭上心头,那时的申钥儿为了秦邵臻失了心、失了眼,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难道在异世中,顾奕琛还是重蹈复辙? 虽然这么多年,他一直排斥顾奕琛与自已有任何的关系,但到了现在,他也不得不相信他就是顾奕琛的转世。 思及此,桃花眸黯然失色,仿佛瞬刻被揉进大片的阴鸷,呆怔了许久方问,“公主殿下是否知道,锦儿在异世寿元是多少?几岁……离世?” “无法感应,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象一道分水岭,这此之前还有断断续续的画面,之后,全部是空的!”顾灵瞳说不清那几年的感觉,好象完全感应不到她在异世的生活场景和情绪,可又觉得,她还活着。 顾城风强压下心头的填郁之气,沉吟片刻,嘴角笑纹慢慢叠起来,“如果朕猜得不错,顾奕琛之所以在异世找不到她,那是因为我听锦年提起过,她在异时时,五岁时因超乎正常人之外的第六感觉而被征用,她所奉令之事在那个时空是皆为秘密,就象朕身边的影卫。” 影卫的出生及血亲的资料都是皇家一级的秘密,这些资料保存得极为慎重,就是担心影卫的资料一旦泄露,敌对方很可能利用影卫的家人要挟影卫,背叛顾城风。 毕竟,个人的力量远远无法与一个国家抗衡。 而他不同,他带着记忆去那个异世,以成年人之躯,他完全可以在贺锦年出生之时就守在她的身边,将她远远带离那个环境,守护她成长,并教她隐藏自已的能力。 那么,谁处心积虑来接近她,那此人必定与纳兰莉或是石碑有关。 “那只能说是阴差阳错!”顾灵瞳长叹,目光缓缓睨着指甲上的浅紫带着淡淡珠光的丹寇,“父皇也不曾想到,他转世孔家一年后就迁移去了遥远的国度,既便父皇带着记忆重生,可在父母眼里,他不过是一岁的婴儿,自然是带着身边。” “公主殿下,皇上这次换了一种方式去寻找五公子,便不可能会重蹈复辙,只是在下方才听公主所言,可以让皇上稍微了解异世的情况,请问公主殿下,是否有一种术法,让皇上亲眼看看,公主所感应到的一些异世画面!”叶明飞是影卫出身,做任何事都讲究知已知彼,如果能让顾城风先看看异世里的情况,稍了解一番,也好比莽莽撞撞地闯进一个陌生的地方。 “倒可以试一试用血脉去感应母妃的情绪,或许能在母妃情绪出现极大波动时,窥探到半分,但是”顾灵瞳声线微微一转,流露出几分无可奈何,“只是,近百年来,本宫施此法阵不下于千次,但所见廖廖无几,十之八九是什么也看不到。如果本宫猜得不错,这些除了和母妃的心潮波动有关外,还和时空裂缝的角度有关,有时出现折射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有时可能在盲区,便是一片黑暗!” 顾城风闻言,胸口起伏微烈,一双眸子霎时透亮如星辰,眉眼不再是惯常地素淡,唇角浮泛起温柔而迷离的薄雾来,“若能在窥得一分半分锦儿在异世中的容貌,一切就易如反掌!” “是,本宫这就是去稍作准备!”顾灵瞳也没有把握,虽然她身上流着圣女的血,可以和所有的姚族后人一样,可以通过第六感觉可以感应到一个别人看不出的画面,但毕竟隔了个时空。 顾灵瞳吩咐叶明飞在殿外护法,上古遗族札记中的术法,皆无需备灵幡,符咒等道具,但却要求环境绝对安静,不能有一丝的干扰,能不受此限的,便是姚族圣子和圣女。 所以,圣子和圣女才可以在姚族血祭时,面对万人朝拜时,施术法,主持祭祀活动。 顾城风按着顾灵瞳所交代的沐浴、斋戒、焚香,至申时末,酉时初,日月交换之际,开始静坐在玉榻之上,以坐禅之姿眼观鼻,鼻观心。 当耳畔隐隐传来女子婉转之梵唱时,顾城风感觉到身边的念奴娇朵朵绽放。 这时,上方的屋顶的机关启动,开出一个约三尺直径的圆洞,圆壁上的两个代表阴阳的琉璃镜面开始反转,一个朝向太阳的方向,一个朝向月亮,最后集中交汇于中间的个琉璃镜,反射到顾城风身上。 …… 一条长廊中,两边的壁灯将狭长的走廊照得如梦似幻,长廊两边的壁画妖艳而奔放,有几张甚至是女子全裸的体态,一个头发短得离奇的女子左右晃着往前行,要柔和的光线下,她的眼神充满诱惑和迷离。 她身材很高挑,穿着一件很奇怪的裤子,伸出手撑住墙壁时,还会露出小蛮腰,那完美的腰臀弧度让人感到血脉贲涨。 “洗手间在哪……洗手间呢?”她不停地用粉红的舌尖舔润着干燥的唇瓣,她的额间在淌着汗,脸色异样的潮红,从歪歪扭扭的步伐中,看出此时的她似乎被某种药物控制。 蓦然,她推开一扇半掩的门,口中呢呢喃喃,“水,我要喝水……”她跌跌撞撞地扶着金黄色的墙壁,又推开一扇象水玉般的门,一个男子吃了一惊,停下了手中用冷水敷面的动作…… 她眨着一双朦朦胧胧的双眼进来,脸上绽着色迷迷 那男子似乎不喜被她这样瞧着,冷冷道:“小姐,我也被人下了药,我不知道能忍多久,趁我现在还有理智,你最好从我眼前消失。” “啊……我要喝水!”她脸上表情的猥亵足以让他生厌,偏生,那双眸皓若星辰,缀亮了他的心。 “小姐,你似乎走错了房间!”他扔下湿毛巾,揶揄地上下扫视她,而后,在两人视线相缠中,他神智尚醒……隐忍着! 而她,胸脯急剧地喘息着,没有发现身上那件黑色真丝衬衫上的扣子掉了,露了半壁白腻的浑圆,她渴得厉害,舌尖不时的吐出舔着自已发干发热的唇瓣,将他的视觉神经挑逗到极限。 她的一双眼时而迷惘如水雾,时而清澈如清泉,分明还在药性的发作做最后的抗挣! 最后,她竟扑了上去,去抢他手里的一杯冰水,“水,给水……我要喝水……” “喂,你干什么?不是吧!这个我喝一半……喂,小姐,你别乱摸……喂喂……嗯……你这样玩你就死定了!”纠缠间,两个火热的身躯碰撞在一起,最后,连着他也控不住,将她抱起,几个阔步后,到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将她抛在了圆形的水床上 顾城风穿越的这个设定,是考虑到在第一世时的顾奕琛已经转世到中国了,所以,顾城风要是再穿越的话,同一副的灵魂,不可能在同一个时间内现。顾城风要去中国,拿回上古遗族札记后穿越回来,才能彻底解开血咒。 正文 159 消失的记忆 章节名:159 消失的记忆 如绸的黑衬衫带着诱惑包裹着那娇媚的身躯,他眸光热得仿佛要滴出蜡来,眼前她就如千年盘丝洞里最美丽的小妖,下界来觅食,可偏生,他不是唐僧 只好,他来吃她! 纠缠间,她的黑色衬衫被褪至胸口,露出里面黑色的蕾丝边,她呼吸急促,双颊红仿如一触就要泌出血来,她眨着眼,一下一下,神智有了最后一分清明时,她狠狠咬了自已的唇瓣,突然笑了 他依然西装楚楚,衣裳毫不凌乱,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如帝王般的临幸之姿。 她身体燥热得历害,幻意朦胧,看不清他的脸,但那人的眼却如碎了星辰一般,曜光灼灼。 她被幻了一下,用力眨了一下眼笑。 那笑容很白痴。 他很快回以一笑,象是讥讽。 她神智又被拉回几寸,她要自救。 那男人开始攻城掠地,但只限于手,他的唇离她很远,甚至她都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她笑了,这是狎玩。她在他身下,不过是一个有生命的充气娃娃。 冷着脸,眸光如碎裂的冰棱,带着杀气,静静地看着他。 他停了下来,声音更冷,“出来混,装什么?” 她笑得全身乱颤,带着几分疯狂,用全身的力气挤出一句,“先生,我有爱滋病,你想参加我的人生告别会……” 男子迅速跃起,满脸惊怒…… …… 在绿荫路上,一群年轻的男女从一个大楼里涌出来,他们个个脚步勿勿,不少人肩上都斜吊着一个包,一个少女抱着一堆的书,却被人恶意一撞,书全落地。 她冷淡地睨了他一眼,此刻她已是一头长发,发尾带着一丝弯曲,柔软地披在肩上。 她俯下身,迅速地捡起书,朝他一笑,嘴角虽向上下弯,眸色却隽冷,笑不达眼际,“路先生,麻烦你让开,我要上课了。” “纪小姐,这是你昨天落在我车里……”他笑得眉眼弯弯,尾指勾着一件黑色蕾丝胸衣,丝毫没有被她的冷淡打击。 少女脸色倏地变得铁青,扔了手中的书,箭步上前,将男子右手一拉,一个旋身,男子被她过肩摔到两米开外,她拍拍手,慢慢地捡起地上的书和蕾丝胸衣,然后,走到男子的身边,居高临下地嘲笑,“路先生,打得过我时再来找我,要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一次!” “纪宁夜,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中国哪条法律规定,要对救命恩人以身相许?” “天哪,那是御景国际的路少……” “是不是正在收购了天成药业集团的御景国际?” “路少曾是第XX野战军区散打的亚军,怎么会打不过她?明显是让的吧……” “怎么会把文胸留在人家车里,他们什么关系呀……会不会搞车震?”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少女扬长而去。 …… “路郁也,我愿赌服输,但有必要搬到你那么?”纪宁夜抚着额,才和同学共同租公寓一年,就要搬出去,跟认识不到半年的男友同居,虽然仅仅是同屋不同房,可谁信? “可以,那我就过来和你住,反正你这五十平方的小公寓住了四个人,再塞我一个人没问题,我可以将就!”他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她的东西,皱锁着眉,“这些衣服都不要带了,全跟豆腐皮一样,能穿么?” “这是我妈给我织的,别乱扔。”她扑过去先他一步抢到几件薄薄的针织开衫,小心翼翼地折叠着,当做宝似地又亲了一下,“这面料容易皱,穿着却很舒服。不跟你说了,跟你这种土豪没法勾通!”这是她母亲癌症复发住院前,还偷偷给她织秋天的毛衣,虽然这么多年过去,这些毛衣的袖子和衣领都起毛了,但她还是会时不时地拿出来穿。 想到妈妈,纪宁夜的眼睛微微涩疼,如今她已退役,再也不必常年不着家地奔波,可以有更多的时间陪伴父母,可妈妈却不在了! 纪宁夜不明白,妈妈的癌症都好了十几年了,而且,这十多年来,每年都有体检,各项指标都很正常,怎么会好好的就复发,而且,走得那么快,让她跟父亲没有一丝的心理准备。 纪宁夜背对着他,加上她向来能控制自已的情绪,路郁也并没有注意到女友情绪低落。 “这倒是!还好身体勾通没有障碍,宁夜……”看着她弯下腰收拾时,那腰间美好弧度,他眸色一暗,对她扬手,如招唤一只小贵宾,“能不能预支新婚之夜,反正我非你莫属” …… “阿郁,我最近很忙,等我毕业了再说行不行?也不差这一年了。何况,我爸就我一个女儿,终身大事,我总得回家跟爸说一声,也该让你见见我爸爸。加上结婚这么大的事,要准备的事情也很多,就单纯注册,至少也要做个婚检,验血还有各项检查。我最近实习,很多东西在学,时间都分配不过来,事务所又连连接了几个案子……”她跟复读机一样,把说了N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 她在厨房用豆浆机榨核桃、红枣豆浆,他在水槽那冲洗着碗碟,闻言,转过首,看着她仔短裤下,裸露出两条修长笔直的玉腿,身子一紧,全身的血液不约而同地涌向同一个地方 突然想,她在律师事务所实习时,穿着西装窄裙,在一群狼中穿棱,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跟他一样的反应? 这样的美人,光两条腿就足够勾人十年,何况还有一张妖精脸。 路郁也冲洗干净手,抽出几张纸,擦干后双手环抱于胸,懒洋洋地靠在流理台上,侧着首,眸光灸热地看着她忙忙碌碌。 她过滤网将豆浆中的杂质过滤出来后,抬起手去拿放在上层柜子里的骨瓷时,那腰间的纤细时隐时现,他禁不住地咽了一下口腔里盈满的唾液,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蹲下身,眼睛紧紧地熨贴着那一诱人的娇臀,恨不得把那碍眼的牛仔短裙一把扯下。 动手?肯定得挨揍,而且,百分百吃不成,还被她钉死在色狼的十字架上。 不动手?他咽了一口气,叹一声! 他去接她时,看到一众的精英男士,其中不乏是他认识的一些世家子弟,看着自已的女朋友走到哪都会被赤裸裸的眼光屠宰一遍,这样放在哪都能扎人眼球的姿色。 他还没吃到口,对于这样的原装货,他不放心!这个险,他还是要及早防范! 思来想去,觉得憋气,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还把初夜留在新婚之夜的死脑筋,多年来,他费尽心思想帮她洗脑,可她就是认定,她妈妈死前的话就是圣旨,她妈妈教育她,小时候她给个游僧算过命,说她是三世姻缘,要等到真正的良人,就必需守到新婚,否则,就会懊悔一世。 他那没见过面的丈母娘,不是个大学的教授么?怎么会有这么封建的思想?还找游僧算命! 哎!算了,先哄她领了证,接下来,自然就水到渠成! 挣扎了许久,他站起来,把欲望压下,如温柔的情人抚着她已长及腰的长发,那一根根乌黑柔亮的丝丝缠绵,象张网,把他的心紧紧裹住,他从身后把她揽进怀中,吻啄密密麻麻地落在她象牙般的肌肤上:阿宁,怪你过份美丽!我只好先私藏了! “阿郁我在忙着,别闹!”她旋身,看他一脸痴迷的表情,推开他,“我刚跟你说的话你没听进去?” “听了,我的意见是”他突然将她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抱着她轻松地拾梯而上,几个阔步就到了二楼的书房,一脚踹开书房的门,将她往宽大的弧型办公桌一放。 “怀孕或者结婚,你可以挑一样!”他从抽屉里拿起一几张文件,“不用去民政局办,我这里全办好了,你签名就行!婚检可以挑周末,那边我也会安排好。你们事务所就是再忙,也总不能坏人姻缘,至于你爸那边,我已经派人去接了,双方家长见面这些事,你不用操心!”一脸没有丝毫商良的余地。 她眉锋一挑,干脆利落地接过文件,大笔一挥,地签下两个字喜儿! 路郁也接过一看,脸刷地绿了,敢情当他是黄世仁! …… 她的手紧紧攥着两张航空公司的登机牌,脸上神情就如吃了一只苍蝇! 两张紧靠的坐位的贵宾仓,一张是路郁也,一张是许莉! 许莉她学院里的心理学科的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务院特珠人才,年仅二十七,比她才大五岁。 在她因伤退役前,许莉是她的心理导师,从她十六岁成为中南海保镖开始,许莉就会每隔三个月,对她进行一次心理疏导,直至她因伤退役,被大学录取,重回学校的大门。 在大二的时候,许莉亦退役,到大学任教,过硬的文凭使她一到学校就成为风云人物。 年轻,容貌、气质出众,而且,非常低调。 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不急于结婚了? 似乎就在婚检后,原先定于二月十四号情人节举行盛大婚礼,后来,他却说,“冬天太冷,不如等十月下旬举行。” 他那细密地吻象呼吸一样喷洒在她的脸上,如世间最深情的恋人赞美着她,最后告诉她,“秋天,那时的新娘穿婚纱是最美!” 那时的她,就算是他告诉她企鹅是生活在寒冷的北极,她亦会笑着颔首! 如今想起,这样的理由似乎对于他之前一直急于登记结婚,连等她毕业的耐性也没有,太过牵强。 之后,他再也不曾缠着她提出预支新婚之夜。 现在,已是九月底,离她们的结婚不过是差一个月罢了,新房已装修完毕,她特意向事物所拿了一星期的年假,开始每天忙于结婚采办,可他却突然忙碌起来,不象往日般,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她的身上。 她爱他,并没有多想,象世间所有的少女一样,期待着只属于自已的盛大婚礼。 却无意从他的裤兜里发现几张机票,都是他在短期内频繁来往于另一个城市。 是什么原因,他没有时间陪她置办结婚所需,而悄悄地去了另一个地方。 鬼使神差地,她托了她的一个同学去航空公司查找记录,才知道,陪他去的,居然是她许莉。 他们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才认识的? 在她的印象里,她只把他介绍过一次给她的同学和老师,就是在她毕业拍照的那天,他代她宴请了她的同班同学和课任老师。 她不喜猜测,更不想背着他进一步调查,她直接找他摊牌,她告诉自已,若他承认,她必不回头。 他象往日一样,抱着她亲个不停,“没这回事,不过是凑巧。” 她选择信任,象路郁也这样的男子,若移情别恋,实不必和她结婚,而她,从不是一个强求的人,只要他一句“不爱”,她便会逼着自已从他的视线里消失! 结婚前半个月,他突然暴瘦,她陪她去医院做各项检查,血检、尿检、核磁共振,彩超,心电图,报告单出来时,一切都正常,问遍知名的西医和中医,得到的答案是千篇一律压力过大,睡眠严重不足! 她白天开始查遍药膳的书,想办法为他调理身子,夜晚,坚持夜里和他同一个房间,方便他不舒服的时候照顾他。 他笑嘻嘻地吻着她,“阿宁,你可别后悔,这可是你自已送上门!” 她抚着他消瘦的脸,突然感到心疼,“好,反正我们结婚证也领了……”或许是她的想法太保守了,在这时代,还有象她这种女子一定要将初夜留至新婚,而他竟也纵容,确定关系后,便是在同一个公寓里生活,他亦等了她一年的时间。 “嗯,还是等吧,我就不信,我守不了承诺!”他眨着眼,倦倦地抱着她,懒洋洋地哼着,“睡吧,都十二点了!” 他陪着她睡,到她夜里睡着,他悄悄下床,拿上手机,独自去了书房,并反锁了门! 她却睁开了眼睛,她不解,若是以前,她与他同床,他肯定是赖上。 可今日,她含糊的暗示,他却拒绝,明明他有欲望,却不碰她,难道是为了谁在守节操……真的变心了? 她想起那一张张的机票,又想起方才他沐浴时,他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一个接一个的信息传进来,里面什么内容也没有,只是一个又一个的问号,来电的主人正是“许莉”! 她按着号码打过去,没有开口,静等对方的声音,而对方亦耐心奇佳,等着她先开口,手机的两端之间,皆是清晰可闻的呼吸声,僵持了三分钟后,听筒中终于传来忙音。 她冷冷一笑,将手机扔到了床头上。 她拿起床头的水杯,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冰冷没有缓解她心头的燥热,反而如滋养了一群狂燥细菌,在她体内疯狂漫延,她猛地将手中的骨瓷杯子狠狠咂向墙壁,一声轻飘飘的撞击声之后,薄胎瓷杯完整无缺地落在了地毯之上,果然来自土尔其LoomArt公司的地毯,质量上乘,不仅能吸食了燥音,还把她的腔的怒气也消怠了,她重又软软的床上,突然有一种身心俱惫的感觉,这种狗血的八点档居然也会在她和他之间上演。 一次执行任务失败后,她已失去第六感觉,除了一身博击之术外,她与正常人无异。 她可以先择去暗中拜托以前的同事帮她调查事情真相,但骨子里的骄傲又让不愿走这一条路,她始终认为,爱人之间走到了这一步,实际是最悲哀的事,如果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如何能熬过漫长的一生,如此抵抗得住外面灯红酒绿的诱惑。 可她也不愿开口问,她不想再看着他以轻松的神态告诉她,“什么事也没有!” 从不曾有过信念被动摇了,她再也无法入睡。 接着,连续几晚,他都一直关机,在她假装睡着后,他会在深夜时偷偷起床离开房间,走时,还把床头的手机带走。 情之煎熬,到了黑夜何其深重,如何入眠? 她如行尸走肉一般地在卧室徘徊着,终有一日,她忍受不了,去敲书房的门,越敲越急,一声声象敲打在自已的胸口,最后,门终于开了确切说,只开一条缝,既使是这样,她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很湿冷,似乎刚淋过冷水浴。 他的脸背着光,眼眸变得更加秽暗不明,他的声音显得很急促,好象书房内有什么藏着不能让她知道,唯恐被她闯进来,“公司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你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 她的情绪已然在崩溃边缘,她想扑上前,狠狠扎进他的胸口,不管不顾,把心中的疑问质问出来! 现代关于女主和路郁也的部份,只是以片段很快跳过,让读者了解剧情就行了。因为此部份剧情牵涉到他们的第三世苍月的部份(第一世为顾奕琛,第二世为现代,第三世才是申钥儿和重生后的贺锦年,有个聪明的妞看出来了),在这一部份,最后会通过男主的视觉,揭开,他们为何又转世回到苍月的原因。读者有些反应看得很混乱,那是因为文写了一半,就象是当初的凤凰斗一样,写到女主几次重生,好多追文的读者也说乱,但看完全文后,就很清晰了,放心,月的构思很严谨,通遍文下来后,会让读者看得明明白白的。 正文 160 别对着我的眼睛骗我 章节名:160 别对着我的眼睛骗我 让纪宁夜完全没想到的是,门居然被“砰”地一声关上她甚至还没看清他的脸! 那夜,她滑坐在门口的地上,眼泪,不争气地喷涌而出,抹也抹不尽 可是,第二日他又若无其事般,端了早餐进她的卧室,宠着她。 他告诉她,公司最近和另一家公司在竟争收购一家因管理不当而破产的优质企业。 他奈着性子,嗓音里透出宠溺关忧,一样样的解释,并把昨夜整理好的文件一页页翻给她看。 他抱着她,象抱着孩子一般柔声细慰! 他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盈满全然是关不住的宠,象要沁出爱一般,那张脸容美得成幻,深深凝望过来,她竟一时发怔但也让她把一肚子的疑问悉数吞回肚里。 既使失去了第六感觉,但属于女子的天性敏感却在告诉她,眼前的男人是真的爱她! 所以,她频频劝着自已不要多心,要记住医生的叮嘱,别再给他增加任何压力,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体上。 可但白日里再深的宠,到夜里还是依然不变。 那时,她甚至产生一种幻觉,他成了黑夜中传说的狼人,怕最心爱的人知道他的秘密,于是躲在黑暗的角落,变身为狼! …… 婚礼前三天,她去了以前和大学同学共同租用小公寓,虽然她与几个同学只共租了一年的公寓,但关系很不错,为了庆她做最后三天单身女郎,丁格洋亲自掌勺,为她做了一桌湖南菜。 喝酒聊天中,丁格洋突然说,“租在我们楼上豪华公寓的许老师三个月前搬走了,阿宁你知道她搬到哪么?”许莉是名牌教授,大学有给她提供宿舍,但她说她喜欢独来独往,所以,在校外自已租了一套公寓,一百三十多平方,在这个地段一个月也要六千多,以许莉的收入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哪呢?”纪宁夜怦然心跳,女人的直觉让突然感到不安。 “御景园山海楼,那是名副其实的寸土寸金,一平方三十万,那里不可能提供出租!”丁格洋笑嘻嘻地把啤酒瓶里剩余的酒全部倒在自已的杯中,然后把空瓶当成麦,一脸兴奋地八卦着:“亲爱的观众,你们好,现在是全民娱乐时间,今晚,我们来探讨一个时尚的问题,在当今21世纪,一个有才华,甚至有格调的女人,并有足够的能力让自已过得小资生活的现代女性,是不是经得起有权有势男人的财富的攻击呢?” 建茹添了一句:“那得看看此成功人士是单身贵族还是已婚人士!” “我来发表意见!”可可一把接过啤酒瓶,有模有样地站起身,对着众人鞠个躬,很慎重的开口,“我认为经不起,因为土豪,爆击率绝对百分百,秒杀!” “小心被正房秒到,这可是个全民打小三的年代!”江瑶华明显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她就是个受害者,只不过,因为缺了国家的认证的红本本,她连追究的权利也没有。 可谁敢否定,她和男友之间五年的感情是假的? “别站着,你一个打后位的女蓝,一站起来,我倍觉得压力山大!”江瑶华神色恹恹地扯了一把身边的可可,让她坐下。 “好好好,我坐着,坐着不行么?天天嫌我个高,那有什么办法,姐多不容易知道么,找个男友都难!”可可拍开江瑶华的手,拿起杯子,碰了一下丁格洋碗,“格格,端起洒杯,为我们明天遇上土豪,干杯!” 另一个同学建茹笑:“看来我们这栋楼公寓风水好,先不说阿宁找了个钻石男,能给许老师这级别别墅的不是企业老总,也得是个公司小开。” 可可的兴趣又大增,“御景园山海楼不是小宁的老公开发的么?小宁,去八卦一下,究竟那套别墅的业主是谁!” 丁格洋豪迈地一饮而尽,将玻璃杯往桌上重重一搁,一语下定论:“对,谁是业主,谁就是金主!” 憋了许久的江瑶华这会再忍不住,冷笑一声,“怎么能和阿宁比,人家可是名自言顺的有红本本,世纪婚礼近在眼前。许才女这个先不说外貌人品,光是借住个公寓而不是送,这个就是差别。” “有内幕消息?”身边的可可马上竖起耳朵,挨了过去,“阿瑶,你怎么知道不是送?” 江瑶华也不再避讳,直接把知道的说了出来。 江瑶华的男朋友大她一届,是个名富其实的富二代,他们两人从高中时就在一起。 前两年江瑶华的男友为了追年轻美貌的许莉,不惜和江瑶华分手,江瑶华为此整整伤心了一年,可最恨的是,那负心汉到毕业时,连许莉的手都没牵到。 可人家富二代愿意,还鞍前马后地帮着许莉搬新居,最后还代许莉向不知情的人解释,这套山海楼是一个患者借给许莉暂住的。 江瑶华嘴边嘲意更深,“患者?这解释挺好的,她不是心理学的么,是神经病患者吧!” 纪宁夜安安静静地吃着,青色的小辣椒的味道好象直直辣进她的心脏,摧拉枯朽般的速度腐蚀着她的心,额间浮起道道似要崩裂开来的青筋,目过处,眼前的三张笑容都在变型,仿如鬼魅魍魉。 御景园整片别墅区共有六十八套别墅,每套别墅独门独户,各自命名,而命名为山海楼的业主正是路郁也,是御景置业一推出这个楼盘时,路郁也就留下了这一套。 去年,她临近毕业,路郁也一直催她结婚时,还做好了让她接她爸爸来一起住的打算,所以,特选了这套有山有水自然绿色公园概念的别墅。可她爸爸在大学宿舍生活习惯了,不愿意搬来,加上御景园离纪宁夜当时实习的律师事务所太远,所以,房子一直空置。 送?自然是不可能,因为那套房他记在了两个的名下,以山海为名,相爱一生。 可他居然让许莉住了进去! “阿宁,是不是我做得太辣了?”丁格洋看着纪宁夜红着双眼,两边太阳穴处的青筋鼓出。 “是很辣,这才是湖南菜,没事,我喝杯可乐!”她用手煽着舌头,眼泪开始狂飙。 辣…。很好! 至少可以让她肆无忌惮地哭! 她脸上笑着,泪意盈盈,三个女生被她逗得直笑。 她又夹了一块小辣椒,一脸拼命三郎的表情,放到嘴里,毫无形象是边吃边吸气。 心里,苦过黄莲,哭吧,纪宁夜,只许你掉一次眼泪! 可可帮她倒了杯可乐,又往里头加了两粒冰块,“快喝快喝,这死丫头,我跟她说了别放青辣椒,这小个头的青辣椒简直要赶上巴西的魔鬼辣椒了!” “辣椒减肥呢!”江瑶华夹了一块,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喝着可乐,满脸通红地喊,“为了阿宁的小蛮腰,干杯!” 接下来,她们说什么,笑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九点半,她告辞。 她没有回家,直接打车去了御景园。 两个小时的车程,她一直安静地看着窗外,夜色浓重,九月底的晚风已经略带凉沁,吹在脸上带着微微的干燥。 在御景园别墅区的大门,她报了业主的名字后,保安放行,计程车在里面开了十五分钟后,来到了靠山临水的别墅群,远远的,她就看到山海楼的二层灯亮着。 她在离山海楼有五十米的半月湾人工湖边停下,下了车,冷静地付了车资,待计程车开走后,她拿出手机,打开GPS手机定位系统,查找与之配对的情侣手机的方位,手机上的地图显示,离她五十米远。 血液在那一瞬与眸光同时凝固! 纪宁夜直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五十米外那温馨的灯光,脸色愈来愈诡异的苍白,象是冰雪覆面,没有一丝的生机。 终于,她按下了“1”键,电话响了十一声后被接起,她的手狠狠地揪着心脏的地方,声音听上去似乎很平静,甚至好象很开心,“阿郁,我和同学都聚会完了,你怎么还没忙完!” 原本晚上有叫上他,可他说今晚公司有事,不能陪她! “一会就好,你先乖乖睡,我晚点事情处理好就回。”他的声音里似乎透着疲惫,似乎消耗了不少的体力。 “好,那你注意身体!”她马上挂断,因为她怕,再忍下去,她会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 她告诉自已:“宁夜,可以悲伤,但不许给我留一滴眼泪,如果你还是以前的纪宁夜,你果断离开他,不要给他彻底伤害你的机会!” “宁夜,不要相信女人的自我安慰,如果这个男人还肯费尽心机地去骗你,那说明,他还在乎你……”可她知道,这是世间女子最可悲的自我安慰! “宁夜,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她不停地自语,不停地摧毁着记忆中她与他曾经相爱过的甜蜜! 她缓缓走过去,脚步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每一步跨出时,耳边仿佛都会响起他曾经的诺言一生一世,山海为证! 爸爸、朋友、同事的祝福 已经寄发出去的请柬 各家媒体占了四分之一版面的“世纪婚礼”的报道 按通门铃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笑了,好象解脱了。 哦这兴许就是压力吧! 难怪呀,近一个月来,他们不仅分房,便是连以往的亲蜜也没有了,有时,她去主动亲他,他避开了,虽然他的动作极为自然,仿佛是不经意的,还伸出手拧了拧她的脸蛋。 可她是什么人,她受过特训,擅于观察人的肢体动作,知道一个人想掩饰某些行为时,会表现出哪些行为特征。 他在她面前,还要时时刻刻地演戏,很累吧! 路郁也,难为你了,为此还失眠,暴瘦! 原来,压力真的令人很不舒服,就象她,方才每抬出一步,都好象踩在刀锋上,扎在脚心上,却连着身体各个内腑很痛的! 她按了很久,但没人响应,她笑得更欢,嘴角怪异地向上扯着,呼吸一抽一抽,从透明的茶色玻璃中,她看到此时的自已,象个失心疯的弃妇! 路郁也,你于心何忍,把我逼成这样! 她迅速拿出电话,飞快地按下“1”,在接通的那一瞬,她直接开口,“我在你楼下,下来开门!” 电话被直接挂断 果然,这年头,捉奸也是个技术活! 她转身离去,同时,将手机远远一抛,扔在了草丛之中! 那晚,她一直在别墅区里绕着,直到被巡逻的保安撞到,才带着她走出了别墅区的大门。 她沿着笔直的车道漫无目地地走着,没有手机的定位,她连回家的路在哪个方位也不知道,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 一辆辆的车子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视而不见,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心。 伤心到极致,除了一颗心痛得死去活来,所有的感官都变得麻木,连眼泪也随着心血蒸干。 甚至她想,若时间可以倒流回两年前,她决不会跟他去打那个赌,输了人、输了心! 她不知道自已乱逛了多久,但是,他的车子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看到,他眼里的慌乱并不比她少,她站着没动,跟车去比速度,那才叫真疯! 她侧着首朝着他矜持地笑,眼睛直勾勾地,亮得惊人! “宁夜,宁夜!”他拽住她,狠狠地将她摁进怀中,象要将她融进骨血一样。 “走开”她用肩膀顶了一下他的胸口,动作很轻,但撞的是人体骨骼相错的位置,成功地撞开了他。 “不行,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不走,我让你出气行不行?你要是想到什么法子让我生不如死,我总得留在你身边受着!”他抬眉,像哄着任性女友的好脾气男人般,嘴角宠溺弯着,再次倾身,用尽全身的力量抱住她,声音保持平静,“纪宁夜,这世界,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他也是到离开前,无意打开手机,才知道两个小时前,她曾打过电话,许莉很尴尬地解释,方才他在浴室,她本想把电话拿给他,因为太紧张,反而按了通话,听到纪宁夜说她在楼下,她慌得直接挂了电话。 他根本没有时间再具体求证,披了外套就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打着纪宁夜的电话,可电话已经是提示,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他打开手机GPS,他的纪宁夜的手机是订制机,是他为了纪宁夜的路痴而专门订制,这样,当她迷路时,他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到她! 上面的GPS既使是在手机关机,毁坏、浸水的情况下也可以照常工作三天。 果然,他在别墅外的草丛里找到了她遗弃的手机。 他知道她身上没了手机定位,她肯定会迷路,所以,他打电话给保安室,知道纪宁夜于一个多小时前,在保安人领路下离开了御景园。 他马上驱车寻找,两年的相处,他多多少少了解纪宁夜的习惯,在迷路的情况下,纪宁夜一般会走直道,遇到红灯就会盲目右行。 “你嗑着我了,挺痛的,松开一些!”她没有再挣,倒象是安慰般地拍拍他的肩,咧着嘴,嘻皮笑脸地眨着双眼,“郁也,别这样,分手而已,你赚的,我不缠人的。不过你也没占我多少便宜,所以,我连青春损失费都不好意思跟你要。”这话她自已说了都想笑,什么叫“便宜”?没把那层膜给他么? 那感情呢?两年,七百多天的日子! “宁夜,不要这样,你误会了,我去那里只是普通的治疗!”他吸着气抱着她,可她的身体颤得历害,也不知是她的心冷,还是他的怀抱太冷太硬温暖不了她的心。 此刻的她,突然想,或许,世间的爱情能永恒的从来都是被诅咒的,能被人千古留传的全是生离死别不得善终的绝唱。 那种得到了所有的人祝福的爱情反而经不去岁月的提炼,在都市的霓虹灯下,爱情的殇逝在谁也不知道的角落中。 “宁夜,你相信我,我只是……病了,她帮我治疗,我和她之间很干净,没你想象的那种”他感到怀中的人颤得更厉害,他突然说不下去,其实,连他也不知道,他和她究竟能不能走到最后! 许莉告诉他,若他再不离开纪宁夜,身上的蛊毒的毒汁将会通过人体的唾液传染给纪宁夜,时间长了后,两人交叉感染,后果将不堪设想! 许莉他如今的体质,要马上去热带地区生活,否则,秋后入冬,他的身体根本撑不过这个冬天。 他舍不得,他拼命地在拖延,能多看一天就是一天,如今,他便是连最起码的爱人间的亲吻也不敢给她了。 明天转回古代,把之前的情节推进下去~ 正文 161 临行,见锦儿一面 章节名:161 临行,见锦儿一面 “治疗的费用是不是太高了?”她又笑,声音很压抑,“阿郁,既使你告诉我,你现在得了绝症,而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治好的你的人,我也会信!但我想破脑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治病需要让她搬进山海楼!她许莉堂堂一个大学教授,正处级的待遇,还没能力给自已一个落脚的地方?需要你用我们的……婚房来讨好她?不!别轻易开口”她突然伸手掩住他的嘴巴,她的手冷,他的唇更冷!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单眼皮,眼尾微上挑,眼睛亮得如碎裂星辰,煞是好看,而在他的瞳孔里,她看到自已神情倔强,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嘴唇不知道何时被咬烂了,斑斑干涸的血迹粘在唇瓣上,演个恐怖片的女鬼连化妆也省了。 她的话没有任何拐弯抹角,那笑容如此云淡风清,眼中却是无限凄凉,路郁也看在眼里,心里覆霜,挟着酸疼渐渐没进心里,涨着、酸着、疼着,以至张着口启启阖阖,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的难言之瘾一语道出,可谁能信? 科学昌明的今天,数十份最权威医疗机构出示的体检报告,都显示着他的身体毫无问题。 可夜夜,身体传来那撕裂般的疼痛是真实存在的 见他沉默,她呵呵地干笑两声,声音低了下去,近乎自语,“想清楚回答,你可以不爱我,可以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瞒着我,但别面对着我眼睛时……骗我!” 霓红灯下,他眉目仓夷无边地看着她,“宁夜,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会给你一个解释!” “好!我不逼你,甚至不会给你任何压力,你好好想清楚,也别逼自已!这世界没有谁对不起谁,也没有失去谁会活不下去!一个月,我等你,但三天后的婚礼暂时取消!”她慎重点头,口气斩钉截铁,“别跟住我,A市太大,我就算是路痴,也走不到城市边缘的!” 说完,她转身就走! …… 法阵结束时,顾灵瞳缓缓步进移星阁,顾城风无法自行从冥思之状恢复过来,顾灵瞳亲自点了他太阳、百会、合谷和素廖穴。 画面突然一转,变得光色陆离,一条条奇形怪状扭曲着,五光十色,时而扭成一团,时而如气体般散开…… 顾城风缓缓睁开双眸,眼眶内血丝弥漫,眼角腥红如血,唇色青白,脸上却连一丝血色也没有。 从一开始看到画面,尽管其中有太多的东西他从不曾接触过,包括那些语言,虽然听得懂,却消化不了。 但他确定,在长廊处出现的那少女,拥有一双媚时如水,冷时如冰的皓眸的主人就是贺锦年,一头如她所言的短发,却将那张精致的小脸衬得娇娆如画。 即便是她在笑,他亦感受到她的愤怒,她在厌恶被那男子在狎玩,她想反控住压制在她身上的男子,可她身体被药物所制,施不出力量。 顾城风听不懂第一个画面中,她说她有爱滋病是何意,但他却能感觉得到,她说这话时,心里抱着极为恶毒的挑衅。 接下来连着三天三夜,在幻境中,又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画面。 再看到新的画面时,顾城风已感觉到自已不是一个从旁观者的角度,看着舞台中一场不关他的戏,而是,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应到画面中女子的悲伤时,他的喜怒哀乐已融入到她的所有的情绪中,她的悲、她的恨、她的无耐、和她的绝望 顾灵瞳是不得不停止法阵,她没想到能成功接收到如此多的画面,在过去,她也曾多次以这种方式去探究圣女在异世的情况,可成功的机率非低,且画面时常稍纵即逝。 而这一次,几乎每一个画面都可以连续长达一个时辰,这是她所预料不到。 而顾城风的情绪波动太过历害,显然是深陷其中,如果再让他看到那些画面,恐伤及他的心脉,损了身后,定会影响四天后的穿越时空之旅。 “皇上,请你静心禅坐,此刻思虑不宜过重!” “朕……感同深受,为什么?”自始至终,他听不到声音,却仿佛能用心感应到。那种死前方发现贺锦年是女儿身的欲近不得,欲离不舍的熟悉的情感再次翻腾、涌动,仿佛要撕破身体冲出来。 那种离着遥完的时空,他怎样都无法参与的无奈,那种看着她与别的人恩爱纠缠的感觉,就象是彼时在苍月皇宫,他触上那一盈的丰满,以为终于可以得偿所愿时,却猛然幡误,若有一天,他回不来,她的美好或许有一天会在别人身下婉转呻吟。 因为爱她,不想让她受委屈,令他连任性的资格也没有……只能生生的放开了她! 想到此,盘绕在心口的恸悲愈发缠绵于心头,似乎他的路,无穷无尽地是离殇! 顾灵瞳深吸一口气,避开顾城风那一双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让人不知不觉同陷于悲伤绝望的桃花眼,转眸看着玉床四周开得灿烂的念奴娇,方淡淡道:“皇上,这是因为您在贺五公子的身上种下牵情,牵情是上古遗族札记上所记载的转世灵魂印记,所以,您才能接收到这么多的异世的信息!” 顾灵瞳此时亦如细雨中看雾,蒙胧一片。初时还以为是凑巧,可接二连三的看到完整的画面时,她就感觉到不一般,仔细一思忖后,便想起了牵情,一种血脉、灵魂相连接的气息。 但这理由顾灵瞳自知也过于牵强,为何百年前,她施法让顾奕琛看异世的姚迭衣转世时,明明顾奕琛也在姚迭衣的身上种下牵情,可每次施阵,几乎皆以失败告终。 “真的如此么?”顾城风失笑,他心乱,心智却无损,他听得出顾灵瞳解释得过于牵强,可在贺锦年的事情上,他容不得一丝的差错,便一针见血反问,“那为何百年前的顾奕琛到了异世却寻不到人,难道公主此前不曾偿试用此法,让顾奕琛知道她的下落?”如果顾奕琛能象他看到如此多的信息,怎么可能会错过圣女的转世? 顾灵瞳敛下睫羽,双眸仿佛熏染上了一层迷蒙,少顷,渐渐地清明,她抬首,微微动容,“皇上,这也是一种暗示,您和百年前已有所不同!” 对于转世到中国的圣女来说,顾城风和顾奕琛看到的都是同一个人,所区别的,应是顾奕琛和顾城风有所不同。 究竟哪里不同,会造成如此大的区别? 顾灵瞳突然想,百年前,顾奕琛在圣女的肉身即将破败之前,在圣女的身上种下牵情,那时候的圣女早已剔尽灵根,流尽圣血,跳进龙淹潭,以术法布下结界,困住石碑,顾奕琛救上来的昏迷不醒的姚迭衣,已是一个不具灵魂和失了圣血的凡胎。 在那样的肉体上种下牵情,显然效果不大。 而顾城风在贺锦年身上种下牵情,贺锦年是姚迭衣的转世,她的身上不仅有姚迭衣的气息,更有两只雀儿小单和小双的气息。 思路一开,如福至心灵,顾灵瞳忆起,小单和小双在百年殉主之前,曾误吸了圣女身上的血液,这种能带着转世的奇异圣血,在申钥儿灵魂进入贺锦筝的那一瞬间,等于物归原主。 因此,贺锦年的身上应带有少量的圣血。 顾城风在贺锦年身上种下牵情时,吸食了贺锦年指尖的血,无形中,与百年前的圣女的联系更进一步。 但此时顾城风心绪波动过大,顾灵瞳不愿再深谈这个话题。 她走到案桌边,打开药盅,从瓷盅里盛了半碗的浓稠糊状的液体,小心翼翼地端着,缓步至顾城风的身前,“皇上,这是念奴娇的花蜜,味很酸涩,不易入口,但非常珍贵,百年了,本宫才收集不到三两,请皇上饮下。” 未接过药盅,顾城风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腥味,他眉眼不动接过,一口饮下,同时,双眉倏地蹙紧,双颊鼓起,若非及时用手掩住嘴,必定呕了出来。 顾灵瞳神情略显尴尬地递上一杯茶,“皇上请漱漱口!”她自是喝过,当时只喝一小匙便吐了整整一天,念奴娇花虽艳,但味道实在令人无法接受。 “皇上,本宫先告退!”言毕,微微福身告退,临退出前停住脚步,犹豫片刻,叮咛一句:“皇上,四日后,本宫为皇上施术,请皇上务必调养好身体,莫思虑过重。那些事……皇上到了异世后,那些所见的一切,皆成空,皇上不需要闷于心怀!” 顾城风到了异世后,姚迭衣曾经在异世中生活过的轨迹很可能会随时着顾城风的刻意改变,而完全不同! 可他若在途中出了意外,连是如今的贺锦年亦与他无关,一种难忍的苦涩感在他的胸腔蔓延开来,“公主请留步!” 顾城风记上古遗族里有一种术法可以让人灵魂迅速移至千里之外,彼时贺锦年在大魏时,姚九落曾对他说过,可以通过术法,让顾城风灵魂脱体,去大魏皇宫,看看贺锦年究竟是否与秦邵臻旧情复燃,彼时的他并不愿用这种方式去窥探贺锦年。 “朕想临行前,见锦儿一面,请公主为朕施术法!” “今日皇上心脉波动过大……”顾灵瞳目光深叹中夹着恸意,片刻,方颔首,“皇上先休养一日,待明晚吧!” 顾灵瞳为这样的顾城风感到心疼,明知再让他们两个相见无济于事,可她还是忍不住应下! …… 大魏,通州城南是丘陵之地,四下山峦微微起伏,群山下,苍月驻军就在一处水源地方扎营。 今夜无风,星月皆隐于厚厚的云层之外,军营中,除了巡夜的士兵外,所有的将士都已歇下。 贺锦年是被心口的疼痛转醒的,象积蓄了千年般无法排解的沉痛刀挖似地活剐着他的每个寸肌肤。既使是在昏迷中,她还是忍不住惨叫出:“城风……” 她捧着胸口坐起,胸口处疼得恍若被撕成碎片,每一寸骨头、每一根神经,无不碎成渣! 又梦见他了! 在血海连天的忘川之水,一身明黄衣袍无风而动,双足没血水之中,视觉移进时,那百虫在他的足踝处翻腾撕咬,泡在血水下的双足,血肉磨糊,脚趾处可见森森白骨。 她曲着双膝,一手环抱着自已,一手无意识地摸索着足踝处那一条的红绳。 自从顾城风驾崩之后,她一直浸于悲伤之中,浑浑沌沌不知身在何处,醒时怔坐在顾城风的陵墓前缅怀,睡时恶梦连天,到了通州行营中才发现自已的脚踝上戴了根结绳。 结绳完整如新,但从编织细绳的材料上看,这是多年前在苍月民间流行的绣线,如今的苍月商铺里,已鲜少出售这种绣线,从结绳的编织手法,以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她猜测,定是从燕京的月老庙求来。 她从不知道,顾城风何时收藏了这样的一根月老绳,直到驾崩前方缚到她的足上。 她每一回去触摸、去感应时,总能看到多年前的顾城风,白衣胜雪立于人群之中,象所有求爱的少年一样,虔城地向月老许愿,求一条姻缘绳。 因为容貌出众,许多来许愿的少女偷偷看着他,人群中不乏也有认出他就是景王殿下。 众人纷纷猜测,景王是为了哪一个佳人而求取姻缘,最后,不知是谁提了句,晋安国公府的韩昭卿是苍月第一美人,又与昊王妃相熟,定与景王殿下也有交情。 也只有如此佳人,方值景王殿下一心求娶。 此人的一番见解,很快得到众人的呼应,从此后,顾城风痴情于韩昭卿的流言便传遍整个苍月大陆……包括当年的申钥儿,也正是听到这样的传言,亦认定了顾城风与韩昭卿之间的情愫。 原来,一切缘于此! 每一次夜半从梦中醒来,她总要反反复复地回忆着那一段她错过的岁月,从这五寸的结绳中,看到彼时的顾城风对申钥儿的一往情深,每看一次便心悸一次。 除了征战外,每到夜里,已成习惯。 再无一丝睡意,她披衣下地,赤足走到黄铜镜前,镜中,少女两颊苍白无色,白色的云织彩锦柔顺地贴在她的身上,越发瞧出肩头、胸口已消瘦见骨,双眸美则美已,却涣散无精气,在幽幽晃动的宫灯下,如一抹生魂,无丝毫人气。 她现在总算刻骨认识到,为什么顾城风在她离去后,会夜夜失眠,食不知味,在极短的时间内,身体破败至死。 那时因为,顾城风灵魂缺了一道精魄,他魂识不全,在感情中,他患得患失,总以为有一日会失去所爱,所以,他方紧紧将她囚锢在身边,容不得他们一丝觑觎。 而在她执意去了大魏后,他既无法承受她离开,又极度担心她与秦邵臻旧情复燃,两相折磨之下,身体极速破败。 而她,离开他后,始终相信他的爱,她从不相信他们会分开,既使血咒缠身,既使血咒一身不破,但她笃信,只要没有夫妻之实,他们还可以相守一世。 尤其是平安渡过了苍历113年,前世的死期后,她从不曾想到,生离之后,竟会死别! 如今,没有了顾城风,她也熬不下去了,只待攻下大魏汴城,统一了天下,待来日把江山还于昊王顾城军,她就不用逼着自已活下去! 她穿上宽大的衣袍,披上银色甲胄,戴上银盔,定了定神,黄铜镜中,只露出眼睛和嘴唇的她显得英姿勃勃,再看不出一丝的萎靡不振。她步出帅营,开始夜间巡视。每到夜里,她趁着失眠,就会开始无规律地抽检士兵的帐营,两军对峙之际,最忌纪律开始松懈,出现聚众赌博。 苍月的营地按着八卦阵落地而设,首尾连接,正中间是将营,八个方位的兵营,内轴是弩兵营和粮仓库,中间一圈为步兵,最外圈的为骑兵,一旦被敌军攻击,外围的骑兵可最早突围,以免发生马惊闯入步兵密集区,易发生踩踏事件。 轴心的弩兵人少,却最为精练,所以,一旦发生有变,马上出帐营,便可自动围成圈,万箭齐发朝营外射去。 夜间巡逻的线路有五种,由不同的步兵组担任,每夜负责巡逻的组到酉时方由贺锦年决定,所以,即使有内奸混进,也很难掌握步兵巡逻的盲区。 最后,军营里每晚都会放飞三十几只飞鹰,在空中盘旋,若有异状,会马上发出啸声示警。 营中的夜巡将士已习惯了看到深夜贺锦年出来抽查,迎面遇见是,众人默契的噤声而过,以免惊动营中休息的将士。 巡视至战马营时,她走进了一间属于雪声和雪箭的马房。 雪箭似乎已睡了过去,雪声看到她,摆了一下身子,慢慢地踱到贺锦年的身边,低下首,亲腻地用脑袋摩挲着贺锦年的头,然后,开始用嘴巴叼衔着她的袖子,一扯一扯地撒娇。 贺锦年微微一笑,轻轻理了一下雪声脖子上的综毛,低声一笑,“知道你馋了!”说着,便从袖子中掏出几粒糖喂给了雪声,又俯下身,轻轻扶抚着雪声略微鼓起的腹下,神色温柔,嘴里却嫌弃地道:“都当妈妈了,还这么贪嘴,小心别把肚子吃得太大,到时候就不好生马宝宝了!” 雪箭听到动静,亦醒了过来,马上蹭了过来。挨在了贺锦年的另一边。若说以前,雪箭一定也会讨着要糖,但自从雪声怀孕后,雪箭就有了做父亲的意识,开始处处让着雪声,连糖也不抢了。 贺锦年又从怀里掏出五六颗摊在手心上,雪箭粗粗地喘了一口气,似乎挣扎了片刻,低下头,舔了一块后便马上走开了。 贺锦年呵呵笑开,郁气渐散,她拍了拍雪声,“瞧,你的夫君这么疼你,次次都把好东西留给你!” 雪声是到战营后怀上的,刚怀的那一段时间,突然变得焦燥不安,又不肯进食,贺锦年以为它是不是误食了什么,传来太医一诊,疑是怀上了。 而雪箭的脾气也开始变得火爆起来,它不允许任何人和任何战马靠近雪声半步,除了贺锦年和戴少铭几个它相熟悉的人外,其它的人,包括战营中的马夫也被他踢了一脚,躺了半个月还下不了榻。 贺锦年马上派人到城中找兽医,马上确认,已有一个多月。 雪声是初孕感到不适才焦燥,而雪箭,则是动物的本能,开始保护伴侣和幼崽。 贺锦年听兽医说,马的孕期为十一个月,加上幼马出生时,也要半年后才能断奶,这期间都需要特殊的照顾。 贺锦年本想派人把雪声送回燕京的挽月小筑,但瞧雪箭气势汹汹护着妻子的模样,显然是无法将二人分开。 何况,她亦知一对情侣被分开后的痛苦。 所以,贺锦年当即下令负责战马的后勤部给雪声和雪箭单独建立马房,并单独给雪声配置营养的粮草。 她命马夫每天按时把雪箭和雪声所吃的粮草和水放在马房外间,尽量不要打扰到它们。 雪箭和雪声通人性,并不需要象别的公用的马房一样锁紧马房,完全可以让它们二人自由在军营中行走。 而贺锦年,只要有空都会挑出时间去看看雪声,给它带一些糖果。 雪声怀孕,需要休息,白天军营很吵杂,雪声无法法入眠,加上雪箭多数不在,雪声显得有些焦燥。 所以,尽管贺锦年在这里的心情可以变得舒缓些,但也不敢太长地停留,呆一盏茶时后,离去! 贺锦年依然毫无睡意,便接着巡视,至弩步营时,突然一种异感袭来,贺锦年猛地扎住了脚步,抬首看向西北之方向,只见那里几只飞隼在绕空盘旋,虽未发出鸣叫,但振翅之声极为异常。 贺锦年脑中“嗡”地一声,握剑的手不停地颤抖,胸口仿佛裂开,那种疼痛连毛孔都会感觉得到,几乎剥夺了她所有的知觉,甚至听不见身后跟随她的两个小兵紧张的询问。 正文 162 相约,同生共死 章节名:162 相约,同生共死 贺锦年的胸口怦怦乱跳,有一种按耐不住激动情绪狂乱得直让她落泪,她一把掀开沉重的头盔,让自已的视野更加广阔。 不远处的几个值夜的士兵见状,奔上前,压低声音问,“摄政王殿下,是否有异常?” 贺锦年飞快地摆了摆手,示意士兵莫要打扰她,一跃跳上帐营的顶端,眸光死死跟随着那几只飞隼。 众人马上执械护在胸前,眸光带着警惕环视着四周,有一种兵临城下之感,可摄政王未曾表示,他们并不敢擅自作主马上全营示警。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贺锦年一跃而下,强自镇定地下令:“即刻招回所有的游隼,将它们暂囚在笼中,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放出。再调两组巡逻队,今夜的巡视范围外延一里!” 军中是用活鸡诱回游隼。 半个时辰后,确定所有的游隼关好后,贺锦年狂奔返回帅帐。 至帅营三丈之距时,她猛地刹住脚步,敛住气息一步一步地朝着营帐门走去,她没有勇气一下就掀开帐帘,而是五指紧紧攥着那厚重的帘布,又开始感到自己手脚冰冷,心脏开始抽蓄。 帅帐门口值夜的士兵立刻察觉到贺锦年的情绪异常,上前行礼,“殿下,您有事请吩咐!” 贺锦年沉了沉气,眸光还是死死盯在纹丝不动的帐帘之上,哑着声线,“听着,你们在这值守,若无紧急军情,任何人我都不见!” 终于鼓起勇气掀开,熟悉的第六感觉倏地袭上她的大脑皮层,那是一种唯属于顾城风才能带给她的情绪波动,她的心同时提到了咽喉之处,梗着气管,堵着肺,让她连呼吸都不敢! 轻轻地、几乎怕震碎了空气般将布帘放下 放轻脚步、一步一步地抬脚、缓缓落足,走到玲珑琉璃宫灯前,轻轻一吹,便将纱罩内的灯火吹灭。 一室黑暗中,那一阵阵的幻觉仿如令她再一次坠进梦境,贺锦年抚上自已的急剧收缩左胸,唇角轻颤,哽咽道:“城风,是你么?你来看我……是么?”音未落尽,泪盈于睫,无声的哭泣,不过转瞬之间,眼睫湿得全粘在一起,她的手探出,在空中轻轻捧起一掬的空气,仿如捉住一只手般放在自已的胸口上,战粟着,“方才游隼围着你,不让你靠近军营半步,我感觉到你的眸光,你看到我了,却不能近我一步,你心里很急,可那些畜牲不认得你这主人……我把它们全关了,明天不给它们肉吃!” 四周沉静如水,便是轻纱帐也不见得有一丝的波动,贺锦年缓缓闭上双眸,集中所有的念力去感应,少顷,缓缓伸出双手,在空中小心翼翼地触碰着,轻柔、如珍似宝地摩挲,仿佛在抚摸一个人的脸,她笑中带泪,一点一点地从紧闭的眼角中泌出,“城风,你胖了,瞧,脸上都有些肉,我猜你现在一定气色很好……城风,你告诉我,如何才能让我看得到你,我想……让你抱抱我……” 太想太想他怀抱,想到每逢午夜梦回,灵魂碎成了渣 压抑的气息从咽喉出逼迫而出,直成呜咽,哀伤直如潮水淹没,竟让她一时忘记眼前的他不过是组魂魄,而象彼时那般猛投入他的怀中。 一个空落,没有他的怀抱去支撑她的身体,她失去重心撞在了黄铜镜前,她倏地掩住了唇瓣,阻止失控的哭声从唇腔里冲出来。 她缓缓转身,闭着眼睛,在黑暗中摸索着,“你是不是嫌我不听话,没有好好吃、好好睡,所以,不愿来见我一面……我不是故意瘦的,我吃不下去……也睡不着,心太累了,累得都快碎成粉沫了……我在你的陵墓旁焚香等了你四十多天,我夜夜狂醉入梦,只想让你出来与我梦中见面……”贺锦年象个迷途般的孩子将脸缓缓贴向虚空,手作环抱状如拢着一个人的腰,泪肆意而流,“我每天、每夜、每时、每刻、每分、每妙都在想你,你在我心里、脑里、骨血里、所有的细胞里,每每想你,我吃也疼,睡也疼,走也疼,哪都疼,城风,我有时候真恨你,怎么忍心就那样把我丢下……” 她恨死了,恨死自已为什么当初不肯听从他的劝告,执意要独自去大魏。 把他一个人扔下来,如今,她被报应了 帅营里依然静得贺锦年连自已的心跳都能听清,贺锦年紧紧咬着牙吞下所有的泪水,她逼着让自已的心绪平缓下来,深呼吸着,然后,缓缓将掌心移向空中虚无的“心脏”处,那里并没有有力的心跳之声,可贺锦年依然一动不动,半盏茶时后,她开始缓缓感应到灵魂气息仿如血脉在流动,她眉锋轻轻颤了一下,嘴角迅速挑出一抹惊喜,左脑处开始收到一些若隐若现的声波。 “锦儿,我在,我在,别伤心!” “锦儿,别哭,怎么能这么瘦……” “锦儿,锦儿……我的锦儿,我该拿你怎么办……” 在他离开后,在无数的夜里,她乞求他的灵魂能够回看她一眼,可没有! 在梦里无数次萦绕在她的耳边,一声声温柔的轻唤“锦儿……锦儿……”睁开眼,却是冷寂一片。 她想,是不是活着的人过得不好,那九泉之下的人才会感到魂灵不安。 既然他不肯让她生殉,那她就要让他走得不安,甚至为了她留在阳间,他们就这样,人鬼相爱,哪怕一生躲在阴暗的角落,也要厮守相伴! 她等呀等! 一夜一夜地守着黑暗 现在,她等到了么? 她狠狠地咬了下舌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不是梦! 这一次,他回来了! 今夜,她的愿望成真了! 霎时,胸口潮起,憋在心里的种种思念、殇情、压抑情绪瞬间上涌,她一呕,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贺锦年崩溃了,极致的情绪让她象个孩子般又哭又笑,她全身发抖,泪水将声音腌渍成破碎,“我要你出来,我要看到你,你出来,你既然来了,就现身……” 顾城风不知道灵魂的疼痛什么滋味,明明没有肉体,此时全身仿如被凌迟,一刀接一刀,明明没有呼吸,却感觉肺部的那个位置被压得紧紧的,心念一恸,就是疼。 他苦于无法开口安慰她,无法抱她,无法一下一下地亲吻她,无法现身,哪怕是让她看一眼。 他早已被她那孤独无助的模样击碎了,这是他从不曾见过的脆弱,他霎时意识到,他先前所坚持的,以为一切瞒着她,对她会更好,显然,这想法是错误的! 幸亏今夜他回来,否则,他永远也看不到她如此自苦! 贺锦年的哭声惊动了将营外守夜的侍卫,众人又不敢擅自闯进,只能在帐外大声问,“殿下,您有事请吩咐!” 贺锦年倏地转首,两眼血红,目光凶狠,声音凌厉,“都不许进来,退出三丈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半步!” 营帐外,两个侍卫皆是军中资历很深的士兵,他们方才清楚地听到摄政王在开口说话在,可他们一直守在这里,没见任何人进去过。 他们戒备着,但贺锦年之前就下了令,不得擅自进帐。 只好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当他们听到摄政王在唤先帝爷的名讳,两人脊背凉意丛生,冷汗涔涔,不安地开口询问摄政王是否有事,被训斥后,两人都感到此事有异,交换一眼后,决定不能任其发展,万一发生什么事损及摄政王的性命,他们有九个脑袋都担不起砍。 其中一个马上离开,去副帅营向百里杀汇报。 帐内,顾城风几次努力想抱着她,却控制不住灵魂飘移的力道,每一次都从她的身子穿过,而贺锦年亦重复着他相同的动作,她感应到他的方向后,想投进他的怀抱,却每一次撞空,两人反复措过。 终于,他停了下来,站在原先的地方,让她去感受他的存在位置,果然,贺锦年流着泪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偿试去拭她眼角的泪,泪珠穿透他的手心滴在地毯上,他无法张口,只能频频地用念力重复着一句话,“锦儿,你听话,把身子养好,相信我,我只是暂时离开一阵,我会尽一切的努力回来,我们不会分开!” “锦儿,别恼我……” “锦儿,我没有死!” “锦儿,我在川西南诏县的回音亭中,广平公主顾灵瞳会将我送到另一个时空,我拿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后,会马上回来!” “锦儿,我到了那里,会等着你出生,护你一世,我会让你留着长发,穿着最美的裙子……” “锦儿,你母亲的病,我一定会帮她治好……” “锦儿,有我在,不会再有人能伤害你……” 那一声声飘渺之音中带着沉痛而小心。 “什么意思,我……没明白,你说具体一些!你没死么,或是,你也能如我一样重生?”她情恸智损,又要集中念力去感应他的话,遂,更加无法厘清的脑中的接受到的一系列的信息。 顾城风把和广平公主的计划详细说了一番,从半年前,在挽月小筑的地下岩洞中,他发现了顾奕琛手札里留下的广平公主的联络信息开始,直至他“驾崩”! “没有十成的把握,遂不敢把真相告诉于你,一是忧你阻止,二是,若无法事成,希望你就此把我遗忘,你如此美好,自会遇到真心对你之人。我以为,你的性子向来能拿得起……放得下!”他神魂俱颤,他疼得如珠似宝的人竟把自已折磨得如此憔悴,“今日方知,应一开始将实情告之于你,至少,不会逼你伤心至此!锦儿,对不起,是我太轻量你对我的感情,我总是自轻在你心中的份量!” 如今回忆起,她离开苍月后,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与痛楚,全是作茧自缚,凭白让自已过得如此辛苦。 顾城风依然活着的意外欣喜尚未消化,贺锦年听得顾城风竟意图逆天,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直惊得魂飞魄散,她断然摇首,“城风,不要那太危险!” 贺锦年极力思索着,突然,眸光一亮,急切道:“不如,让我来试试让东阁明白,他认错了人,他是助纣为虐。待他明白后,让他为我们破血咒!” 顾城风早已料定贺锦年的反应,轻轻一叹,“东阁虽天生异瞳,但他毕竟是凡胎,他擅自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后,他身上的血是压制不住术法中的魔性,他迟早会被石碑控制。且,百年前,姚迭衣立下血咒之时,就考虑到有一天东阁会被石碑所控,因此,她在血咒中另隐了一道禁术,这道禁术要求能破咒要达到两个条件,一,破咒之个必需是姚族的后人,二是需修习上古遗族札记。” “那太危险了!”穿越时空这个理论,在二十一世纪,仅是一个未成形的概念,唯一提出过的穿越时空的理论也只有虫洞之说,且,从理论上,也只是从现代穿越到过去,是在同一个时空链上。 而顾城风所说的穿越是不同的一个时空,倒象是从一个独立的时空到达另一个时空,两个时空仿如四维的空间,并不相交错,她不知道,这两个完全不同的时空,究竟是不是有存在时空裂缝。 而她穿越到申钥儿身上,是灵魂穿越。 人的灵魂用科学的角度来说,是一组电波,一组电波会到在一种机缘巧合之下,附身到另一个空间的某个人身上,这在理论上还是能形成,但要把一个完整的人送到另一个世界,在她感觉中,简直比人类熬游出太阳系还难。 顾城风知道她深陷于不安情绪中,他便将百年前顾灵瞳成功助顾奕琛转世,以前,上古遗族札记会出现在异世中,定是已有成功携肉身穿越的先例,最后,他道:“广平公主尚在人间,她拥有一半的姚迭衣血脉,她修行百年,灵力在六月和姚九落之上,她会助我成功穿越时空,并将我带回来!” 当贺锦年感应到“顾灵瞳”这个名字时,脑子里瞬时跳进一组清晰的画面 在一个繁华似锦的山谷中,一个容貌姝丽的女子盘膝坐在高台之上,乌黑的云鬓仿如被漆上一层柔亮的银光,依稀可见那里月明星辉。 那个女子 贺锦年骤然心跳加剧,血脉贲涨,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泪水如热蜡般一下子涌出来,她的眼睛被烫得发疼,瞬间,一些从陌生的信息如远古洪荒般侵入她的大脑: 她是姚迭衣亲生的女儿,身上拥有一半的圣血,她一出生便被顾奕琛秘密送至回音亭,她曾令下誓言,除非助父母重逢,否则她将一生不会踏出谷中半步…… 这是一种从不曾有过的血浓于水的感觉,在此之前,她曾误以为顾容月是她百年前的骨肉,她心疼过,但没有这种感觉,而对梧晴雪亦是! 唯独对这个女子,几乎无需看她一眼,借凭一些幻像,她便确定,这个女子与她血脉相连。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在她的身上种下牵情的原因,此时的顾城风亦能清清楚楚感应到贺锦年的心潮波动,他轻轻地做着拍打她后背的动作,身悄然退开一步,让她的手心稍离他“心脏”之位,他的声音轻松而开涤,“锦儿,百年前,顾灵瞳尚未成年,就能顺利地把顾奕琛送到那个时空,如今,修行了百年,她既然敢答应为我施术,她必定有十足的把握!” 并没有十成的把握,顾灵瞳一开始就直言,只有五成,他怕她强烈的第六感会感应到真实的答案,此刻,他只能与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贺锦年隐隐查觉到从顾城风身上透出来的是毫无商榷的余地,若眼前是一个人,她尚有办法阻止,可他是一组魂魄,来无影去无踪,而他的肉身又在千里之外,她纵然是骑上雪箭,彻夜奔驰,到了那里也未必能追得上。贺锦年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死胡同中,思忖片刻,只得退而求其次,低声乞求,“城风,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不好,你这一次不能就这样把我抛下,我从那个世界来,而且,我知道上古遗族札记放在哪里!” 一股彻然的心酸从胸间直袭上顾城风的咽喉,若有形,此刻,他必是满口腥咸,可他不能答应,此时唯有狠下心,让她断了这个念头,心思浮动间,他缓缓垂下手,复又沉压化为轻叹,“你得留在这里,助我打赢这场战争!” 贺锦年面色遽然转白,更显透明,她上前一步,“不,城风,这世界除了你,一切对我都没有任何意义,你嘱托的江山,于百姓而言,只要大陆统一,只要百姓安居乐业,谁统一了谁并不重要!而我……只想和你呆在一直,既使成为孤魂野鬼,我也心甘情愿!” 顾城风双手复圈住她的身体,心里就像压着一片沉重乌云,只觉得连灵魂亦透不过气来,“锦儿,顾灵瞳曾言,一旦秦邵臻赢了这场战争,积累了足够的戾气,他的神识就有可能恢复。他已具人形,再加上恢复石碑的灵力,这天下,将无人能压制得住他。” 她感应到顾城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或许因为两人的情绪共鸣久了,愈发交融,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飘渺之声中带了轻轻的叹息,“石碑承了千年圣血的血祭,他早已噬血成魔,掌管天下苍生后,他必让天下堕入魔道,修习灵力,届时,很可能脱出三界之外,无人能压制!” “而我的精魄百年前被石碑所夺,魂魄不全,在三界,是无法转世。是百年前,顾灵瞳逆天将顾奕琛的魂魄送至你那个时空,他转世成为孔邵寰,而我,是第二次魂魄不全的转世,若有第三次,必被天谴,届时,魂飞魄散。因此,这一次,我必需要从秦邵臻身上夺回精魄,所以,这一场战争不能输。”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从不曾对我说过,哪怕是支言片语!”贺锦年刹时有一种被洪水吞没的恐惧,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击溃了她的理智,“城风,你留下遗诏,把我绑在摄政王之位上,如果我不接下,恐担身后污名的是你,所以,我接下了你的圣旨。可我早已抱了必死之心,只待功成,便随你而去!” 如果她连接旨的勇气也没有,或是她无法打赢这一场战争,在史上留下诟病的将是顾城风,世人会遗笑他无节制地专宠一个男chong,不仅致身体过早地破败而亡,还白白葬送了一个国家。 “是我的错,所以,锦儿,振作起来,你能打赢这一场战争!”秦邵臻并不擅长指挥战争,所有的指挥战略几乎是由肖宴臣来决定,而肖宴臣有几斤几两,贺锦年和顾城风都清楚。 顾城风一把将她的脸揽进怀中,下颌抵在她的发顶,虽然所有的动作皆是虚幻,但爱人就在眼前,比起千里之外的思念,已经让他幸福得谓叹出声,桃花眸满足地眯着,朦胧中深匿对堪忧前路的担心,可当他扫到地上那一滩鲜红的血迹时,一切又化作力量,“而你亦要信我,不出半年,我必带着上古遗族札记回来找你!”让人穿越时空的术法极损耗心脉,广平施术后,最少要休息一阵,方能再一次施术将他带回。 “锦儿,你别咬唇…。等我十年,如果我不回,你再来寻找我,而我,会一直徘徊在奈河桥上等你…。”若他真的不能回,十年后,足够她放下这份情了。 求月票~顾城风COS的美男终于找到了,为了能找到气质适合顾城风的,整整从去年十月开始找,找到现在,终于找到令粉丝和月都满意的人啦,呼呼。到时,定妆后会做成名信片,并附上月的签名,送给第一批参加四月团购出版书《凤御凰:倾情百年》的粉丝。还有,群里的团购已经开始了,请未进群的粉丝们戳扣扣231869218。 正文 163 相约百日归期(求月票) 章节名:163 相约百日归期(求月票) “十……年?”贺锦年的掌心再次贴上他灵魂“心脏”的那个位置,意图从那些若隐若现的灵魂气息中读出他的承诺的真实性,少顷,方睁开双眸,对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她的双眸象被抽干了精气般毫无焦聚,茫茫然飘移着,轻声带着警告的意味,“我……只给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期到,我便从龙淹潭上跳下!” 话说完,绷紧的神经稍稍松懈,她虚弱地笑开,微微倾着身体,唇还是抖得历害,“我们一起做个孤魂野鬼,既然没有来生,那我陪着你一起不入六道轮回……”她算好了,若没有发生意外,她快则一个月,慢则三个月内就能打下大魏汴城,一旦大魏的京城沦陷,动摇了大魏的军心,届时,就算没有她贺锦年,这战争的胜局已定。 而于顾城风,他穿越至中国后,因为苍月和中国在不同的一个时空,时间的推进并不相同。 所以,顾城风在中国无论停留多久,回来时,只要顾灵瞳施法,将他接回,他便会回到顾灵瞳施术的时间内,所以,她开出了一个月的时间。 他想抱着侥幸,她不答应! 她要让他知道,如果他不回来,她就生殉于他,没有他,不会有她新的生活! 顾城风疾疾“抱”住她,神情带了一丝隐隐的狂乱,“锦儿,锦儿,你听我说,一个月决不可能,顾灵瞳这次施法后,至少要三个月方能复原,所以” “那我等一百天,只等一百天,一百天后,你让顾灵瞳接你回来。”贺锦年脸色苍白得如同死人一般,然后清晰无比的告诉他,“一百天是我的极限!” 贺锦年决定放行时,心瓣便像被什么撕扯开来,唇瓣再一次被咬破,这些年,多少温馨的回忆,一点一滴,刻骨铭心,他给她的这一份植入骨的浓情如何叫她放得开……她反手将他紧紧“搂”住,泣不成声,“城风,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哪怕是提前一点点,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片刻……我以前,对爱太狭隘,我从不曾用心去争取过一个人,一旦我发现爱变得伤人时,我会逃得远远的,哪怕是伤到自已!可现在方知道,只要俩人能厮守在一起,哪怕是在炼狱之中,哪怕是天崩地裂,只是想相守在一起。城风……上天怪我领悟得太迟,所以,我今天活该受这等凌迟之苦……可这样,太难受,太难受了……” 此刻,她难受得想哭死在他的怀中! 此刻,她想时光永远留驻! 她的一声声倾诉,字字句句磨进他的心,霎时,积聚了太久太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他真想畅怀大笑,仿如数世的棋局终于一语定锤音! 自从顾灵瞳让他看她在异世里的一些片段时,他感同身受着经历着她的欢乐、她的悲痛! 感爱着她在异世与那个路郁也相识、相爱、相亲后,离殇之痛无法言喻、无法纾怀,此刻,听她一语,猛然想起最后一个画面,她和路郁也的分手之言,真如她此时所说的,她在遭遇感情伤害时,她会马上放开,哪怕是伤到自已,也在所不惜! 而此时,她竟对他表白,哪怕是天崩、哪怕是地裂、哪怕是活在炼狱之中,也不愿和他分开片刻! 这一刻,他无比感恩,今夜的道别! 贺锦年知道此刻的时光珍贵而短暂,所以,她迅速敛尽情绪,呼吸紊乱中含混哑,“城风,你听仔细了,上古遗族札记是放在A城南大路寰宇银行保险柜,三百二十七号!寰宇银行是一幢百层高的大楼,是A市著名的地标建筑之一。是我在盘问颜墨璃时从她嘴里套出,颜墨璃在那个时空的名字叫许莉!”她告诉自已知道的有关许莉的一切,她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会出现在哪里! “城风,你一定要防备许莉,她一定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顾城风感受到她的哀伤,轻叹一声,“顾灵瞳也是怀疑颜墨璃是携带上古遗族到你那个时空的人,能携带者,必是随身体一起穿越。” “但许莉的长像与百年前纳兰莉和现在的颜墨璃都不同,你要找到她,不能凭借容貌!”东阁的法阵让她看过百年前姚迭衣和纳兰莉之间的恩怨,所以,她认得纳兰莉。 “易容?” “有可能是整容,我们那里面,要让一个人改头换面,可以动一种整型手术!手术完成后,容貌可以完全变成另一个人,无论身高,身形、五官,甚至嗓音都能改变!”贺锦年沉思片刻,重生吐了一口气,肺腑之中的气成功地释放而出,冷笑道:“我一直以为颜墨璃是个天才,想来她的心理学的知识是缘自她的术法,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很可能拥有三世的记忆。” “顾灵瞳无法确定,这次穿越后,会不会改变很多东西,包括你的出生时间和地点。好在,我已在你身上种下牵情,我会尽量找到你的血液。” “即是此,你去了那后,便是原先所有的轨迹被改变,颜墨璃也不可能不展现她的才华和魅力。我想,她必定还是循着原先的路走,虽然她的个人资料亦是国家秘密,但在我的记忆中,她是一个心理学博士,二零零四年到二零零五年,她会一直出现在A市某总政医院,她在那里专门只给来自中南海的保镖做心理疏导,你要小心防患她,她拥有改变一个人记忆的能力!” “如果没有改变的话,我叫纪宁夜,我出生在江南水乡,福建省L市的硖门乡,出生时间是一九八七年八月初六,我是在一个乡卫生院出生,那里三年后发生一场火灾就消失了……”她详细地告诉他,她父母的情况,她五岁时又到了哪里开始受训,几岁开始入伍,几岁成为中南海保镖。 提及自已出生的乡卫生院消失在火灾之中时,贺锦年眉眼一动,倏地冷笑起来,“看来,这场火一定和颜墨璃有关,她应该很早就到了那里,切断……顾奕琛找到姚迭衣转世的线索。” 牵情!贺锦年在挽月小筑里看到顾奕琛的手札,既然顾奕琛亦追随到那个世界,可她到了十九岁尚未遇见他,可见许莉不仅成功阻止了顾奕琛和姚迭衣见面,并且从她的记忆中删除了某些重要的信息,以至,她穿越到申钥儿身上后,对颜墨璃毫无防患。 顾城风此时已大体猜到贺锦年的记忆出现某些问题,但他并不想提醒贺锦年,她曾与一个叫路郁也的男子相爱,他已经决定到了那里后,在最初就找到贺锦年,然后,彻底改变她的命运。 “摄政王殿下,末将百里杀求见!”帐外突然响起百里杀哄亮之声。 贺锦年微微挑眉,声音客气,“百里将军,有何紧急之事,需要深夜前来求见?” 百里杀听出贺锦年声音平静,并无侍卫所声称的“悲嚎之声”,他眸光扫了一眼两个侍卫,马上改口道:“殿下,末将得知殿下将所有的飞隼招回,未知原因,所以,深夜来打扰!” 两个侍卫相视一眼,噤若寒蝉。 帐内传来贺锦年略带疲备的声音,“百里将军放心,本王如此做自有道理,将军请回吧!本王已歇下,不方便见将军!” 百里杀马上表示,“末将告退,不打扰殿下休息!” “将军慢走!”贺锦年神情微驰,却听得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她嘴角一挑,低声道,“找麻烦的来了!” “百里将军留步!”肖龙华带着几个亲信急勿勿地赶来,“摄政王安否?老夫听离摄政王突然下令招回所有飞隼,极为不安,又听闻摄政王营帐中有哭声传出,这……” 守卫在贺锦年帐营外的两名侍卫,是贺锦年亲自挑选的,查觉到异状后,其中一人放心不下,向百里杀汇报了情况,但难免被肖龙华的耳目所获取情况,立刻回报了肖龙华。 贺锦年以申钥儿之名摆脱“luan童”的污名,名正言顺地成了新帝的顾容月的摄政王,统领三军,又策划了奇袭柳州,诛杀十二万大魏的将士,一战成名,加上稍后又爆出苍月大军之所以能顺利打开通州大门,也是因为贺锦年策划,让几千的帝王影卫越过周山岭雪山,与百里杀两面夹击通州,从而打破了背动的战局。 因此,短短几个月,贺锦年在军中的声望已高过苍月名将肖龙华和百里杀两人。 对于百里杀而言,在顾城风三年前成立明州郡驻防大军开始,名誉上,他是驻防大军的统兵之帅,实质上,他原先所统领的十万燕南军随着被编入驻防大军,等同于被顾城风卸下的兵权,而驻防大军的兵符之前一直紧攥在顾城风之手,如今已落入贺锦年的掌中。 所以,他除了对贺锦年效忠外,没有别的选择! 而肖龙华不同,西北的二十万大军军权并未旁落,顾城风登基之时,肖龙华携二十万西北大军对顾城风宣誓效忠,而顾城风亦对肖氏一族给予莫大的信任,不仅把金铃公主下嫁给肖妥尘,还重用肖妥尘,让他成功取代原先的肖宴臣,成为西北的骑兵统领。 但随着肖家的长子在大魏的进一步得到大魏秦邵臻的信任,大魏帝王毫不吝啬地对一个来自苍月的将军厚以大魏一等将军候封赐,而肖宴臣不惜背上家族逆子的罪名,开始频频对苍月说“不”,加筑两国边境通州城的固防,肖家开始如履薄冰,唯恐遭到帝王的猜忌。 虽然,随着帝王顾城风驾崩,新帝登基,肖家的兵权并未就此被剥夺,但肖龙华认为,这是新帝顾容月羽翼未丰,又在两国交战之始,自然求苍月国皇权稳固交接,所以,目前暂不会动肖家,但肖家存在着肖宴臣这个隐患,放在哪一个帝王身上,都是如芒在背,不除不快! 因此,肖龙华认为,眼下,苍月的百姓心中最关切的莫过于两国战争,所以,如果肖家这一次能再一次立下军功,并且趁这一次战争,扩大肖家在苍月的影响,那无论是新帝也好,还是摄政王也罢,都不敢轻易拿肖家动手。 于是,在燕京为帝王守了七日孝后,肖龙华自愿提出率十万兵马奔赴通州助战,竟得到顾容月的首肯。 只是肖龙华没想到,怀州竟是那么难啃,他亲率十万将士攻城,肖妥成以五千弩军骑手配合掩护,三次攻城,皆拿下不怀州城,而守城之军肖宴臣根本六亲不认,亲自张弓,一箭就射下了肖龙华的旗帜。 父子虽就此决裂,但肖龙华赢得了军中的一片赞声。 肖龙华意气风发之际,贺锦年来了,以极端的战术,绕过怀州,围剿汴城的门户柳州,一夜之间成为苍月的传说,临行前,又扔下传单,逼得肖宴臣狼狈不堪。 这一举动,瞬间引起肖龙华的不安,如果大魏被贺锦年轻易拿下,肖宴臣被活捉的话,一旦清算,如果除贺锦年为了排除异已,恐固三军之权,很可能会仗着军威对肖家进行清算,只要夺了肖家的兵权,既使保留肖家候位的世袭,但肖家在苍月也是名存实亡。 届时,肖家的荣辱所凭的不过是贺锦年的一句话。 而且,肖龙华浸淫了三代帝王,掌管西北大军的实权始终没有动摇,他对新的皇权交接时的虚虚实实比谁都看透三分,这一次,他也从中看出了端睨,在先帝顾城风的遗旨中,最重要的两个辅佐名将叶明飞和戴少铭,竟一字未提。 叶明飞突然失踪,而戴少铭虽在驻防军中,可区区一个副统,掌管军中的粮草,实在委屈了这个先帝的亲信。 所以,肖龙华断定,先帝顾城风必然还有遗旨未出,他猜测,这里面的玄机很可能只有叶明飞、戴少铭,以及在帝王驾崩前两日,和顾城风独守了近六个时辰之久的贺锦年知道。 以他这四年来,对顾城风和贺锦年之间的观察来看,顾城风并不是一个注重血统的帝王,否则,他不会到了二十四岁尚未育一子一女,所以,肖龙华对于顾城风将帝位交给顾容月感到匪夷所思,在他认为,以顾城风对贺锦年的专宠,他更心仪的应是将帝位传给贺锦年。 只不过,贺锦年是外姓人,继位名不正言不顺,在皇权交接之际,很可能会引起苍月国的动乱。 但如果,贺锦年建功立业,并如先祖皇帝顾奕琛一样,统一了苍月大陆,影响远远高于新帝顾容月的话,有一天,她名正言顺的拿出先皇的另一道遗旨,破了顾容月所谓的先祖皇帝的子嗣之言时,顾氏一门已无后人,那贺锦年继位就名正言顺了。 肖龙华得出这一结论时,直直几天几夜无法入眠。 他的大脑不由自主地转着,如果肖家在这时候脱颖而出,占据了统一大业的首功,再一举破掉顾容月的身世,以肖妥尘是金铃公主的驸马,肖妥尘所育的子嗣有顾氏一半的血统,是不是更有理由继承这个江山? 他不敢多想,但当务之急,对贺锦年自然多了一份戒备与压制之心。 今夜的得到此讯,他自然不能轻易放弃。 贺锦年突然招回飞隼,这个举上明显失常,何况,两个侍卫听到帐营里有哭声和说话的声音传出,被侍卫发觉时,命所有的侍卫退出三丈之外,不能靠近半步,这让肖龙华有一种感觉,贺锦年半夜三更与人私会。 他怀疑对方很可能是大魏的秦邵臻。 如果被查出是秦邵臻,那通敌之罪足以让贺锦年被斩立决。 既便不是奏邵臻,无论是谁半夜三更在摄政王的寝营中,被揭开后,对贺锦年的声名皆不利,毕竟先帝刚驾崩,摄政王便迫不及待地私会情人,对方无论男女,都可让贺锦年背负一个对先帝不敬、不忠的罪名。 所以,今晚这个帅营,他是必闯,所以,他带了几名亲信直奔过来。 百里杀自然亦查觉到这里面不同寻常之处,但贺锦年既然开口拒绝,他也不想太多渗透其中玄机,正想带人离开,被肖龙华拦住,他只能抱以双拳,含笑道,“肖候还未休息,方才末将听到报告,以为摄政王身体欠佳,所以过来看看,谁知摄政王已然歇下,所以,末将不便打扰!” “嗳,将军这就不对了,摄政王尚年轻,年轻人不爱惜身子,有个头痛脚热的不愿打扰我们,她跟我们客气,我们哪能疏忽?这万一小事变大事,从而影响了战事,此等大罪,你我皆负不起,还是小心为上!”肖龙华呵呵一笑,“本候已吩咐人去请军中的郎中,一会给摄政王诊诊脉,断定无事后,你我方能睡个好觉!” “那此事就有劳候爷,末将准备带一队人马巡逻,这飞隼不在,末将实是寝食难安!”百里杀挑眉一笑,明显不想渗于其中,刚提步要开离,帐中已传来贺锦年之声,“多谢两位将军关心!” “两位将军请进吧!”贺锦年已揭开帐帘,一身银甲,目光深沉黝黑,望不见底。 百里杀见状,只得留步,先对肖龙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方紧跟而上。 肖龙华带来的的四名副将相视一眼,跟了进去。 篡后的出版书〈凤御凰:情倾百年〉目前已在群中团购,团购价两本38元,免邮,货到付款,(边远地区5元)。亲们要买的话请进月的扣扣群:231869218(到群里直接到文件那下载团购名单表,填了后按里面的发给指定的邮箱,就等四月上市,书送到亲的手上了),因为这是月第一次出版(不删任何情节),月很激动,也很感恩,没有亲们的支持,月是没有今天的。所以,在月的管理员的努力下,终于找到了个适合真人COS男主顾城风的美男,目前正在拍摄中,到时候,月会制作成名信片,签上月的笔名,赠送给所有参于团购的亲(地址是根据你们团购时所填的表格)。最后,月想真心道一声:谢谢你们,谢谢了,没有你们的支持,月没有今天! 正文 164 灵魂占有你的身 章节名:164 灵魂占有你的身 摄政王的帅帐极为宽阔,分隔成两间,里面是间内寝,外面的摆设极为精简,一张七尺宽的书案,上面搁满燕京送来的文书,书案边放了十几张的轻便的圆凳,有时贺锦年为了方便,直接在这里召见从将。 百里杀的脚步自觉地停在了外寝,而肖龙华却故作熟念地直闯内寝,掀开厚重的帐帘那一刹那,打了个呵呵,此时无银三百两地问了句,“殿下,深夜可有打扰?” 少年不置一辞,只静静地站在长嘴鹤旁,鹤嘴里衔叼的一盏宫灯将少年消瘦的脸辉映如一块的汉白玉,五官精细如一张写意的水墨画,一双眸皓流泽无暇,却明显是哭过的模样。 “一定有问题!”肖龙华暗思忖,同时,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每一样大件的摆设,除了一张带着纱帐的大床榻外,一切皆极为简洁,一张铺着虎皮的太师椅,那是无法藏人,而两个檀木及膝高衣柜也是叠放着,摆放在一个脚落,旁边立着一个块半人高的黄铜镜,瞧衣柜的大小,藏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尚可,但要藏一个成人就难了。 唯一让人感到有些可疑的就是两层的床帐,外层是天青色的薄纱,里面却是一层不透明的绣锦,若在榻里头睡一个人,还真的有可能。 肖龙华心头抑不住地兴奋起来,这个时辰,床帐挂得如此密实,有些不正常,真恨不得上前就揭开,连客套话也省了。 但以肖龙华的身份,自然不宜做出如此犯上的行径。 “两位将军深夜来此,不是来参观的吧!”贺锦年挑着眉,一副本王心情很不悦的表情。 肖龙华面色红润,神色端足对年轻人的关爱,中气十足一笑,“本候听闻百里将军说,摄政王身体欠安,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 百里杀浓眉锁住,心中暗骂一声:老奸巨滑,就知道扯上老子没好事! 百里杀心里骂,面上却不作任何表情,只是虚情一笑。 贺锦年虽然身份高高在上,但到底是年轻人,虽然被深夜打扰,神情可以表现不悦,但作为年轻的小辈,举止却不能表现得过于无礼,她吩咐侍卫给肖龙华和百里杀看座,又吩咐上茶。 这时帐外传来西灵春的声音,“摄政王殿下,属下等在此候命!” 随贺锦年奔赴战场后,贺锦年令西灵春、陌夏两人与几个来自川西的影成立一组别动队,驻守在大营外,专门监测营区是否出现法阵或是巫术,而燕凝霜与上官凝和云泪专门留意军营里的饮水和每日口粮,以防被奸细下毒,或是传播瘟疫。 今晚,西灵春等人发现军营内部有兵马潜动的情况后,立即前来查探。 肖龙华脸上微微一僵,他敢如此大的动静,暗中调动了近千人的亲信,就是算准了贺锦年调离了身边的四个高手和影卫,身边只留一些军中的侍卫。 没想到,贺锦年的人来得这么快。 贺锦年从容一笑,朗声道,“灵春,这里不必侍候,继续监视营外的动静,确保将士的安全!” “遵命!”西灵春等人领命而去。 军中的郎中来得极快,外面的侍卫代传声刚落,肖龙华触及贺锦年不解的神情,已朗笑道,“这郎中是本候派人传来,摄政王可别嫌弃老夫太过麻烦,本候见摄政王近来面色一直欠佳,虽说摄政王年轻,可我们从戎之士常年驰骋沙场,若年轻时不懂得爱护,到了老,就会落得一身病,摄政王可别认为本候是危言耸听!” 只要郎中进来,届时便可以他的眼色行事,想借此挑开床榻上的帘子也不是什么难处。 贺锦年淡淡颔首,眸子看向众人,是微敛的古井潭水平静得惊人。 贺锦年的第六感觉已经明显感应到离她的帐外百丈外,至少有数千名的精锐士兵正严正以待,她笑得有些高深莫测,露出洁白的细牙,“不必,本王实在倦得很,休息一晚自然恢复,众位请回!”说完,她直接步及床榻边,两下便将床帐勾起,转身时,那神情分明是一副众位请察看的模样。 她不想与他们周旋,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时间,她珍惜与顾城风相见的每一分每一秒,何况,肖龙华之心她根本不必借用第六感觉去触摸,已明白其义。 百里杀双拳一揖,光明正大道,“方才听得侍卫回报,摄政王帐中有对话之声,末将担心营中混进了奸细协迫摄政王,不得已方闯进来一看,多有得罪了!” “得罪,得罪!”肖龙华也抱以一拳,眼睛却直瞄向那床榻,看到铺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别说是个人,就是只猫也藏不住,而榻下是空的,这只需在进帐时,就可一目了然。 这帐营中没人。 莫说是肖龙华难以置信,便是百里杀也觉得惊疑,那两名侍卫可不是普通的侍卫,他们曾在皇宫做过一等的侍卫,警性高,他们在汇报提及曾听到贺锦年的哭声,何况,贺锦年的红肿的眼睛也是骗不了人。 究竟会是什么事竟让这个年纪轻轻就成了摄政王的异性王爷在自已的帐营中,半夜啼哭? 不会是夜半惊梦,贺锦年巡视回营也不过是盏茶时间! 百里杀原本沉静的眸色,带了些许的探究看向贺锦年。 肖龙华料不到贺锦年如此直接了当地揭开,如被当场抓包,老脸一红,讪讪一笑,几步至贺锦年身前,微微俯首躬身,索性摊开直言,“摄政王请谅解,本候从戎数十年,向来不放过任何疑点。摄政王是先帝爷亲赐的异性王,又是新帝的肱股大臣,摄政王的健康是是苍月社稷之福,本候谨慎些,也是为了摄政王的安全考虑。” 贺锦年唇角紧紧一抿,窄袖下的双手紧紧攥住,手背上青筋浮动,周身泛着一股杀气。 肖龙华亦是习武之人,焉能不知此时的贺锦年已处暴怒边缘,象是随时要出手一掌击毙自已,后背禁不住浮起一层冷汗,却依掉撑着没有退出安全距离。 贺锦年突然几步移开,却一眼看到铜镜中自已一张苍白得象长期吸毒的脸,心里徒然升起一种厌弃感,她不敢再细看,转开身后,走到茶几边,紧攥的拳头展开,随手从茶几旁的卷筒里拿了一捆卷轴,未展开,又放回。这些搁在床榻边的全是一些军情的分析,每到夜里她失眠时,就会看一些。 她想找些东西分散自已的注意力,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这种狂燥、不安、无所事事的情绪每晚都会出现,通常,她都会…… 贺锦年秉着气息瞄了一眼搁在茶几上一壶酒,咬唇肌收缩了几下后,贺锦年蓦然伸出手,拿起了酒壶,迅速地倒了一杯,金黄色的液体,是杏花酿,产自大魏通州的名酒。 自从顾城风“驾崩”后,她在他的帝陵前狂饮了四十九天的酒后,夜里饮几杯,已是她的习惯。 参战后,怕耽搁军情,不敢醉饮,却一时之间戒不掉习惯,只好挑不醉人,专适合女子喝的甜酒。 贺锦年仰头一倒,喝得太急,金黄色的液体顺着苍白的唇角溢下,转身,将酒盏重重往案上一搁,轻咳一声,含笑,清晰开口,“怎么,还要本王给祝位献酒?” 众人一惊,忙告退! 贺锦年挥手便将灭了宫灯,一抄手就将茶几上的洒壶掀翻在地,眼里是灰色的,落满了灰尘。 蓦地,她双手刚掩了脸,便感觉到那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贺锦年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喧嚣着的难过慢慢压下,“城风,对不起,我不但让自已变得又瘦又丑,还成了……酒鬼!” 她环抱着自已,身体象有无数个洞,到处在透着风。 她每夜都是如此煎熬,饮几杯后,睡片刻,恶梦醒来,然后巡逻全营,把自已折腾得疲累不堪后再返回来后,接着喝了几杯,再强迫自已入睡,希望在梦中见他一面。 今晚顾城风的出现,奇迹般地平覆了她的酒瘾,可肖龙华突然出现,破坏了她所有的心情。 尤其,在听到肖龙华低首在她面前承认一切时,她差点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 一丝冷静让她及时避开,却无意中看到镜中憔悴不堪的自已,她的心霎时就变得空无着落,所以,她碰了酒。 她把头一侧,如抵在一个人的胸口,如温泉流淌过心田,恰是看到顾城风眉眼细碎流转的,桃花眸内是炫然的烟火,对她说:“会好的,我的锦儿会好的!” 沉静中,贺锦年的眸底缓缓又泌出一层湿意,低哑着声问:“城风,你看得到我么?”喉头不由自主泛起几许呕吐的欲望,她唾弃着这样的自己,亦突然明白,当她从大魏回到苍月时,为什么顾城风不愿见她。 那是因为,但凡恋人之间,都无法让对方见到自已的不堪! “看得到……锦儿,很美,在我的心中,你是世间最美好的,甚至无关性别,我只是宛惜无法拥抱你!”他轻应一声,可从她的身后的黄铜镜里,看到孤单而削瘦她的背影,语声里始终带了心疼,“锦儿,好好把自已照顾好,待我回来时,我们便成亲。” 贺锦年睁开眼,望着眼前的虚空,眸内却是一片摄人光彩,“你说的话,你要记住,否则,我做了鬼也不原谅你!” 这样的斥责却比蜜还甜十分,他弯下腰,象彼时一样,想将她抱起,想将她抱在怀里,一捞空后,化为一叹,“还有两个时辰天方亮,去躺着,我在旁边守着你,以后若实在睡不着,便让云泪给你配些安神丸。” “好……”贺锦年颔首,勉强展颜一笑,意图扫去心头的阴霾。 白天在军中很多事得亲历亲为,到夜里,频频失眠,夜半巡逻,宣泄残余的体力,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如此消磨,如今堆在胸口的一股死撑的气舒缓了下来,整个人如崩紧的丝线,骤然松开时,失支了弹力,她感到自已全身的骨架都要散开,又无所依靠,便软软地抬脚走到床榻边,坐了下来,感受到他飘移至她的身边时,她的双臂又虚空地搂上了他的腰,幽幽一叹,“云泪已经帮我配制了,是我不敢用,毕竟两军交战,担心有突发状况!”其实是她并不想服用,她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思念他。 “有飞隼在,它们可以感觉到十里外的行军!”他轻拍她的后背,“把甲胄脱了,乖乖躺下,我陪你!” 贺锦年依言脱下繁重甲胄,余一身银白的亵衣躺进被褥之中,她习惯地仰躺着,两手交叉于腹下,她侧着首,对着他的方向,起一个略带羞怯的笑容,“城风,你躺在我的身边陪我。” 她的头发松散在月白的枕巾上,额前几绺墨黑的碎发浮在眉间,一双皓眸楚楚如墨玉,白净透亮的云织彩锦里衣裹着消瘦的身子,浅香浮动,柔软得让人不可思议。 顾城风心头掠过一道难以置信的惊喜,桃花眸隐隐的显现出光华攒动,以致语声中带了丝丝的颤音,“好,那你……闭上眼睛想办法睡,我会一直呆到寅时末。”贺锦年刚进宫伴驾时,有时夜里在御书房陪他太迟,他便和她在御书房的寝居里过夜,自贺锦年及冠后,他担心宫中会传出不利于她的流言,便不曾同床共枕过,便是两人分离的最后一天,他为她系上姻缘结,也不敢让她留宿在帝王寝殿,而是吩咐宫人把桂叶传唤过来,让桂叶背她回自已的寝殿。 现在,离广平公主给她的最后的时限还有两个时辰。 贺锦年神色殷切,心中极难舍这一刻的相会,她咬了咬唇,象牙白的细牙衬着嫣红欲滴的唇瓣,煞是动人,“不能多呆么?” 顾城风心中百转千回,沁着层层怜爱,“顾灵瞳限我在天亮前必须回到回音亭的移星阁,过了卯时后,朝阳的热量将会灼伤人的灵魂。” “哦……”贺锦锦双眸轻阖,压抑下情绪,突然轻轻一笑,眼睫轻轻抖动,“我以前灵魂飘荡了许多年,我不惧阳光,倒是惧那些有灵性的畜牲,它们的感觉比起人灵敏,有一次,我被一群流浪狗追,它们几十只围堵着我,我溜得很狼狈。后来,又想想不甘愿,回头找那群流浪狗算帐,结果发现那些狗除了吠声让人感到烦燥外,它们的爪子根本伤不到我,而我怕,也是因为本能地担心被狗咬!” 飞隼其实也一样,它们是伤不到顾城风的魂魄。 “嗯,长经验了!”顾城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他并没有依她的手势在她的身边躺下,而是身子虚空地俯躺在她的身上,脸对着脸,看着她眼睑下的一排弯翘眼睫乖乖地闭着,他忍住唇边的心疼,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消瘦的脸盘,一声喟叹溢出他的唇际,用尽全身的力量吻向她的唇瓣。 他仿如含着她小巧玲珑的耳垂,轻轻啜吸,绵绵低语,“锦儿,你不会是一个人,我在的,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好不好?”他的声音萦绕着灵魂的蛊惑,从她的耳膜内穿行而入,直达心脏。 这样的话她听过无数次,这一次却仿如带了极致辞的诱惑,让她感到承受不住,贺锦年蓦然感觉到,这诱惑已经不单单只源自她的心……也源于她的身体。 没有肌肤可以相亲,没有呼吸可以相闻,他的灵魂化为吻,钻进她的唇中,带着周身的狂热卷着她的气息,而后,挟着缠绵悱恻从她的咽中游入,占据了她的心脏。 游遍她的身全后,他的灵魄从她的唇中溢出,从她的唇瓣一路熨贴下行,至她胸胸口处,微微伏起的山峦时,他的神魂霎时颠倒,记忆中的一缕仿佛夏日曼佗罗再一次盛开,此刻,他恨不得眸光带了魔力,轻轻揭开她身上薄薄的云织彩锦,让那一对浑圆白腻如脱免再一次盈跳出来。 在皇宫话别的那夜,他骤然发现她是女儿之身,震惊之余,除了那一对刺目的丰满盈白,他几乎不敢多看,惟怕自已会一时控不住欲望。 可现在不同了,他灵魂出窍,且从命元上推测,已是死去之人,血咒已是算应在两人中他身上,已不可能再损及她半分。何况,他已彻底知道,他给她的那一条后路,并非是他想要的。 那还有什么可以阻止他此刻要了她的身,哪怕只用灵魂去占有? 正文 165 追查昊王下落 章节名:165 追查昊王下落 没有体温可触摸,灵魂却仿如放在支架上烘烤,他想要她,无奈他无形无力,无法用肢体语言顺水推舟地来一场真实的欢爱。 只是,他无法亲自褪下她一身轻薄的亵衣,又不可能以任何的暗示让她自行在他面前褪下亵衣,在他面前敞开身体,这样的方式,于她,是一种亵渎! 在他的心中,想给予她的,是一场普天同庆的婚典,他在满朝文武的祝福声中,在礼部仪官的贺辞中,将她抱入洞房,在那最美好的夜里,她一身九天凤凰的喜服,矜持地躺在大红的锦被上,由着他,带着祭祀的膜拜,为她一件一件地褪下衣裳,直至裸裎相对,成就一场天地绝,乃敢与君绝的仪式。 突然,贺锦年惊叫失声,“城风,你的头发呢,怎么剪了?” 顾城风一喜,已无心他顾,反问,“锦儿,你竟能看得到我?” “是,我我……感觉得到,脑子里有出现你的样子,你的发型,是我们那时代的,谁帮你剪的?”顾城风容貌原就倾城,想不到剪了短发后,越发显得风度翩翩,世家公子的模样,这样的人,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网络时代,想不被人挖掘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广平公主顾灵瞳,她身上流了一半圣女的圣血,她的术法可以让她看到异世中的一些图像,所以,她为我剪了这样的发型,以免我到那里时,被你们那里的人认作异类!” “现在……也是她在为你施术,让你灵魂脱体……来看我?” “是!” 贺锦年倏地将他推开,双手一空,又羞又怒,“那她岂不是看到我……我们!” 余下的话她再也说不出口,天,两人如此私密的床第间的绵绵话语,竟全在第三人的眼皮底下进行。 他却笑着,轻描淡写地解释,“莫急,她只是施术送我到这里,待寅时末卯时初,她会再施术,接我回去!” “寅时末,卯时初,哎,不到一个半时辰了!”贺锦年心中苦涩,可心尖却是甜得要榨出蜜汁来,与相爱的人在一起,是这般美妙的滋味,让人舍不得时光匆匆,却又恨不得一夜白头。 但她的性子向来是天生乐观,既然她知道眼下的分开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便不再执着于悲伤,她安静地阖着双眸,心满意足地感受着顾城风的气息,偶尔开口,也是说些轻松的事,告诉顾城风在异世中有哪些需要注意。 “你记得,初到那里,遇到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装失忆,对不懂的事,就沉默,凡事不可大惊小怪,多看少开口……记得,要避开两种人,一是记者,二是星探,你决不能去做一种叫明星的职业……” 莫名其妙多出几亿的情敌。 凭顾城风的容貌,若成了明星,只怕会成为全民公敌男子的! 哦,男同除外! 她告诉他,那里是一夫一妻制,那里女子与男子一样从事各行各业,在家庭中,男女地位平等,婚姻亦不再是父母之命,媒宿之言,讲求的是男女自由恋爱。 顾城风仔细聆听,偶尔回以一声轻轻的“嗯”,贺锦年娓娓道来,语调中却掩不住凄凉之意。 这些全不是她所惧,她与顾城风之间存在的从来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她所惧的是人力之外的无奈,尽管他一直安慰她,他必定会回,可她的第六感已经触摸到他心底真实的答案只有一半的成功机率! 军营中三更梆子声响起,衔着余音远远传来,划出一道绵长的弧,拨动两人的心弦,方落入死水般的夜。 贺锦年绻恋不舍更甚,声音亦愈发低蘼了下去,如同自语。 春宵苦短! 顾城风终抵不过心中的渴望,他既不想就此轻易错过今夜,又不知道如何才能妥贴地表达出他对她的爱与念欲,反复斟酌后,依然词穷,只得抵御着心头的羞涩,“锦儿,我想看看你……” 两人情感已完全进入交融的状态,贺锦年焉能不明他心中所想,小脸刷地一下变得潮红,不知是酒意还是羞意,连着眉间也变得酡红深深,羽睫轻抖间,瞳眸泛着水光,被咬过的唇色一片潋滟,声音暗哑带着床第间的呢喃,“这里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的!” 顾城风脸上添了一分霁色,声线里含了罕见的孩童般的恳求,“锦儿……”可除了一声呼唤,旁的一个字他也说不出来。 她却意会,他想看遍她的全身,把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刻进记忆。 如何答应?或是如何拒绝? 天哪谁有这种被求爱的经验? 上天入地,纵观上下五千年,寻遍诗经、乐府也未必能找到雷同的经验。 她满面酡红,声音低得如在自语,呐呐了半晌方结巴地咳出一句,“你以前不是……有很多那种画册!咳……你原先在御书房只藏了一本!”她虽然知道他在皇宫里并没有接受过教习嬷嬷的成人指导,但她知道他有几本图册,她还翻阅过一本,出自燕京雨竹倌的绣本。 “那都是与男子欢好的图册!”顾城风回答得很坦然,语气中含了讨好的口吻,“初时,本为以学一本后,便教你如何宠幸!后来发现…。”顾城风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发现……什么?”贺锦年心口一滞,全身奔涌的血丝突然缓了下来,意念仿似进入他的灵魂深处,只接提出答案……一个与她有关的答案。 她一直好奇,顾城风这四年来,是如何压制住自已的欲望。 当年她发现他背着她研究了一本又一本的男男春宫图时,心惊胆颤地,唯恐他什么时候拿自已来历练,不知道言行举止有多小心,尤其是两人独处时,唯恐不慎触发了他的欲望。 不知是因为崩紧的神经更加敏感,还是随着时间的加长,两人的灵魂触摸愈发的契合,这一刻,她不仅清楚地感应到顾城风想表达的话,甚至能从那一团无形无影的三魂六魄中描绘出他的容颜。 此刻,那一张风华的玉脸上一片潮红,桃花眸中弥漫着情欲之丝,如网状从瞳孔向四周延升,明明没有躯全,她却感应到他男性睾丸素急剧攀升,有一瞬间,她甚至,有一个错觉,在千里之外,他的肉身,此刻,必定在勃起。 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了些垂头丧气,“我发现你竟从不曾有过男子的欲望,便是你我偶有亲密,你那处……从不曾勃动半分,我为此,请教了敬事房的刑公公,他说有些男子是天生如此,所以,只能做……”余下的一些词汇他不敢道出,怕惹她生气。 所以,确定锦儿只能做承受的一方后,他怕她疼,便让敬事房多备几本图样,免得这一天来时,他缺乏经验,而伤了她! 整整四年,心爱的人就在身边,每一次独处,他表面上冷情冷性,可只有自已知道,他几乎时时刻刻想纵容一下自已的欲望,去偿试与爱人翻云覆雨地那种美好。 可终究是狠不下心! 四年,一千二百多个日子,在磋砣中耗尽。 “原来你当我不举呀,准备拿我当小受来试验……”贺锦年脸上爆红,阴阳怪气地哼着,心想那梦依韵送的小象鼻要是能勃起那当真是世界第八大奇迹了,她讪讪地干笑两声,刚想再数落他几句时,神思一晃,呼吸突然梗在咽中了。 顾城风的话挑动了她的某根心弦,让她突然想起,与田敏丽告别的那晚,田敏丽却在告诉她,因她自幼中了田敏文的慢性之毒的原因,既使毒被宝莲丹解了,但身体功能造成的损失却没有及时修复。 将来会在男子情事上受苦,当时她也没去细思忖这话中之意,如今倒是如醍醐灌顶,田敏丽的话中话是指她性冷感! 这四年,她确实几乎不动欲。若说四年前,在挽月小筑的雀台上,她与他做了一场别开生面的仪式,她让他享受到了高潮的欢娱,可于她自已,除了觉得陷在情欲中的顾城风美得倾天绝地,似乎所有的一切举动仅仅是一个愿望! 若那时是因为身体发育不全,尚未长开,无欲望也是正常,可在宫中精养四年,身高一下就窜到一百六十三公分,体重也达到四十八公斤时,没有做过一次春梦的她是不是不正常了些? 不行,明日她得传云泪来军营,让云泪想办法慢慢调理她的身子,否则,性冷感事小,要是无法正常驻育孕后代,那岂不是要绝了顾城风的后? “锦儿?”顾城风见她娇嗔一番后,久久不语,仔细观察她的脸上并无怒气,便又壮了几分胆,神魂拼命地往她身上厮磨着,不死心再央求了一句,“只看一眼,我不碰的!” 贺锦年原本想恶劣地玩笑一句:有本事来碰我一下呀! 却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复又想起,这四年,自已无欲无望,有顾城风相伴自然是一件惬意之事,但于顾城风呢,四年的时光,爱人时时在怀抱,却碰不得,疼不得,那于一个正常的男子应是怎样苛刻的考验。 怜惜如春季长在河边的草,有阳光、有水份、有生命力地在她体内疯长! 虚空中,他的轮廓愈发分明,甚至能看到他双颊的潮红,她忘情地伸出手,指间缓缓扫过他长而浓密的羽睫,如飞燕的剪尾掠过平静的湖泊,那一泓幽亮的桃花眸微微荡漾中,一根根纤长的睫毛在指间弹跳,情恸的呼吸在两人间迅速升温。 “锦儿……” “城风……” 不知不觉中,贺锦年如交颈般地仰起首,双手轻解罗衫,绣扣沿着左侧的腋下一个一个地解去,因为消瘦,加上初春寒冷,衣服厚实,这一阵她已经无需再用裹胸。当白色的亵衣被掀在两侧时,那一对梅傲霜,分外妖。 顾城风的灵魂沉静了下来,象凝在半空中般,一动不动,当那薄薄的小衣被褪净时,顾城风脸色潮红,虚空中,带着虔诚,低喃着:“锦儿,你真美!” 贺锦年并不知道,她的身体在田敏丽的精心调理下,欲望已经开始复舒,身体的某些部位已经开始对男女性事产生一些反应,只是这一方面的领域于她而言太过陌生,所以,往往被她自已所勿略。 此时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已已然情动,烟视如丝,一双明眸泌着春水,在轻眨间,荡漾着,眉间若展若疏,白皙的肌肤开始泛红…… 顾城风的灵魂瞬时化为吸血的妖,一寸寸舔舐那心中的神祗,分毫也不放过。 这刻,他期太久,三魂七魄俱焚。 他怕太快,无法把她每一寸肌肤都烙印到灵魂深处! 又怕太慢,因为,所剩的时间不多! 贺锦年感受到他的三魂七魄在震颤,因为两人无法真实地进行交欢,他全身产生一种象要爆炸般渴望的确意念。 贺锦年面孔中浮起的一大片红晕,迟疑许久后,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戳了一下,白痴般地轻问:“是这里么?” “锦儿呀……”顾城风无力地呻吟着,她碰的只是一种虚幻,他的身体在千里之外呢,她根本无法帮他抒解。 “嗯?”贺锦年舔了一下唇瓣,只觉得全身火燎火燎的,有什么落进了她心间,炙烤着她。 “如果我早一天知道你是女娃,也不必如此自苦,哎……”他抵不过心头的进一步渴望,再羞于表达,他还是开了口,她的衣袍只净到腰处。 贺锦年手一顿,罪恶感再次袭来,四年前,她生生把他的性取向给掰弯了,还让他断了孕育后代的念头,现在,让他看到了希望,可分离又在即。 更甚,顾城风如此不擅言辞之人,今日能迫得说出这般露骨的话,只怕于他也是一种极限了! 心,若冬日暖阳下,松尖上挂的最后一抹残雪融化。 她对着他展开身体,像展一幅藏世画作,墨色长发如扇面放在锦白的丝绸上,莹白的肌肤,被咬出血色的唇,皓眸羞色中,挑出一抹诡谲妖气。 最最惊心的是,一尺素腰下,那销魂之处,如三月桃花,粉嫩诱人…… 旖旎之气复在两人之间升起,荡气回肠中,她的呼息久久不平,可她双眸晶亮,双颊酡红,周身绽放着一种极致的妩媚,仿佛春天就在她眉间铺展,“城风,我等你回来,把我变成真正的女人!” “好,那……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我在这陪你!”他的眸光落在她脚踝上那一条红色的姻缘结,身若轻鸿,游移而下,对着姻缘结轻落一吻。 …… 清晨,贺锦年一声早春之雷惊醒,蓦然睁开眼时,天色已渐亮。 城风?当这个名字在她脑里晃了一下时,昨夜的记忆霎时把她从清晨的憧中唤醒。她的心控不住地连抽了几下,闭了眼轻轻呼吸几下,人去人空的第六感觉直袭心头。 为什么她会睡着?为什么又再一次错过离别? 泪水控不住地盈上心头,她掀开锦被,寒意倾身,方觉全身一着一缕,她急忙穿上里衣,顾不得身下传来奇异的粘腻感,快速地披上一身甲胄冲出帐营。 雨势如同瓢泼一般,磅礴着砸向一伞伞青色的帐顶,贺锦年呼啸一声,片刻,雪箭迎面奔来,她飞身上马,在侍卫的阻拦声中,义无反顾地朝着营外疾驰而去。 贺锦年骑着雪箭上山,至半山时,山路崎岖,雪箭的速度慢了下来,贺锦年飞身下马,提气狂奔,提气狂奔。 尽管理智时不时地跳出来提醒她,此时的顾城风或许早已魂回千里之外的躯体,但她管不住自已的心。 奔至山顶,天与地的距离如此之近,闪电中,雷鸣若在耳畔炸开,她望着遥远的西北上空,雨水冲刷着着泪水流肆意而流,视野迷蒙中,她意图在漫天的雨幕中感应到一抹灵魂的气息 没有,什么也没有! 她双膝落地,仰首放声大哭,任由雨水顺着甲胄的缝隙透进衣袍,淋遍全身。 最后,她站起身,双手成圈,声嘶力竭地喊,“顾城风,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 倾盆大雨中寒风潇潇,天地之间一片苍茫,无人回应她的呼唤,唯有她尖锐的颤音一声一声地在天地山河间回荡…… 大魏汴城,汴城地处大魏腹地,四季如春,尤其是到了八月,满城的桂花盛开,香飘万里,家家户户酿制桂花酒,封坛后埋到宅中的地窖里,到了来年的新春开封后招待客人,已成了汴城的延承千年的习俗。 秦邵臻进了申府后,一路直往花园里走,申府落败,已由朝庭封禁,府里失了往日的辉煌,到了夜里,一片宁静和黑暗,除了偶有虫鸣,诺大的一个花园竟无半丝的人气。 小北领着十几个太监在前面为帝王展灯,一路还要谨慎地踢开小径上的断枝和石子,以防磕伤帝王的脚。 小北原是大魏皇宫一个不名经状的小太监,他根本没想到有一天会成为帝王跟前侍候的太监,他在宫中也没有任何依靠,更没有立功的表现,只是莫名其妙的,秦邵臻登基时,便命他到帝王跟着侍候。 小北自然不知道,这一番际遇,是源于被篡改的宿命,这一世,他并没有遇见六月,也没有受六月之托悄悄地在冷宫中照顾申钥儿。 突然天上掉下个大馅饼,其实是惊过于喜,所谓的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连着一个月来,大魏节节败退,而朝堂之上异声频起,帝王的心情不好,他们的日子自然不好过,这不,三更半夜,帝王突然兴起,要去申府。 田敏丽喜红,所以,申府的花园到处种满枫树,夜风掠过,只见满庭的枫叶悉悉索索在地风中摇摆,月光洒在哪,哪儿就落了一地的薄霜。 走到荷池边,又是另一处的光景。 冬日已渐过,早春已悄然而至,正是新荷初露尖尖嘴的光景。一眼望去,清水泠泠,雾绕垂柳,稀稀疏疏的荷叶下面,一碧清波倒映着满天的星斗,竟不见有丝毫的衰败之色。 秦邵臻突然驻足,看着几株新荷,冷冷地道:“马上让人把这个荷池填了!” 虽夜色不明,但小北也可瞧出那鱼池中养着肥美的鲤鱼,鲤鱼在大魏是吉祥的代表,一旦填了鱼池,这些鲤鱼势必受波及,若死了一两只,恐为不吉,刚要问帝王要将鲤鱼迁移至何处时,一抬首,便触及帝王那双凤眸,那眸光是从深冬的寒潭中浸出来般,让人感到连那漆黑的眼睫也是冷的,小北脖子一缩,想起今日八百里加急报贺锦年领八千的骑兵突袭柳州,斩杀十二万的人马,惊动整个朝野,忙敛声应,“奴才遵旨!”小北马上退开,唯恐招来池鱼之奂。 秦邵臻疲乏得厉害,从身到心皆一片枯萎,便乏力地往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侍卫阿义和向阳默契地命侍卫退出十丈后,两人留下听候差谴。 秦邵臻淡淡地凝眸看着荷塘月色,脑子里却反复的想着,为了让她重生,他放弃了一切,她却爱上了别人,他委下自尊,强取豪夺,却也败得一塌糊涂。 到头来,两人还要兵戎相见。 顾城风死了,也改变不了她的心意,亲自领兵征伐,说到底,大魏才是她的故国。 他自已不擅领兵打战,而他身边可信任的肖宴臣和宗政博义却曾是申钥儿带出来的,在领兵上,贺锦年可以轻易地破解肖宴臣的战术,单从兵力而言,人数上苍月已占明显优势,且苍月大军骁勇擅战,个个人高马大,比起大魏的士兵,在身高体格上就占有极大的优势。 朝臣里,以秦邵栋为首的大魏南部的仕家,已经三次联名上奏要求阵前换将,提出让义镇将军古致远统领大魏二十万大军。虽然古致远并非是清王秦邵栋的人,但他却是大魏南部仕家的古卫扬的义子,一旦放权给古致远,那大魏的皇权将会被进一步的削弱,他的帝位名存实亡。 走到这一步,他当真有穷途末路的心情。 穷途末路?秦邵臻突然笑开了,他突然想起以前常挂在申钥儿嘴边的一句话: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而对于建州清王秦邵栋和傅王秦河的步步紧逼,云随天根据几个月搜罗得到的关于扬州的情报,献上了一计后,又道,“皇上,铁矿早已备全,只要锡矿就能锻造出新的兵器。如果傅王肯把锡矿交给朝庭,现在马上冶炼,日夜加工,估摸一个月能锻造出上万只,只要挑选一万的精锐,持此兵器阻止苍月的进犯,微臣敢以人头担保,大魏将很快扭转战局!” 在通州城破后,秦邵臻就动了利用前世中的记忆,锻造出铁制兵器来制敌,可锡矿石非常稀有,大魏出锡矿的唯有扬州一带,可惜秦邵臻派去的人屡次与傅王洽谈,皆以失败告终。 而他暗中潜伏在扬州的细作传回消息,扬州傅王与建州清王早已联盟,就等肖宴臣的兵权被释,趁乱逼宫,让秦邵栋登基。 而更令秦邵臻惊出一身冷汗的居然是,苍月失踪多年的昊王可能就在建州,至于具体蜇伏在哪,细作尚在暗查中。 秦邵臻清楚知道,要结束大魏的败局,关健在于解决扬州傅王的问题。他一边把大部份的暗藏的力量调往扬州和建州,追踪昊王的下落,一方面下令肖宴臣尽量阻止苍月大军逼近的步伐,给他足够的时间解决傅王,没想到贺锦年参战了,第一役就杀了他十二万的人马。 秦邵臻捡了地上的一根枯枝,折了一小截,往池中一掷,平静的湖面霎时泛起波痕,那些饿了许久的鲤鱼以为有人投食,争先恐后的拱上来,争抢着那一根枯枝,“噼呖叭啦”的水声中,连着边上的荷叶也被波及,在夜色中一摆一摆地晃着,秦邵臻象是很满意这种平静被打破,又连连扔了几断,方悠悠然地开口,“阿义,大臣们递折子要求朕换帅,用南方古家的人,你说,朕答不答应!” 侍卫阿义摇首,正色回答:“皇上,属下只是个侍卫,不懂朝堂上的事!”心里自然是否定,这二十万的大军是肖宴臣练出来的吏属于朝庭精锐,怎么能凭白给了江南的仕家阀门,任他们壮大势力。 向阳却沉不住气,压着声线哼,“那些南方的仕族,只会指责肖将军战事不利,却不自省,他们哪个肯出自家养的兵,全在观望不说,还敢打朝庭的主意。” “若是阿锦,她肯定不肯,她若在,她一定会有办法化解。”秦邵臻自语得漫不经心,“冥林提出让朕纳妃,稳住一群的老臣子,可她曾……”秦邵臻淡淡一笑,“她以前说,妻子只能是她一个!” 护卫阿义和向阳两人低下头,也不知道如何规劝,他们都知道,以前的申护卫是不会回来了。 “娶几个仕家的女儿,倒也是个转寰的机会,如今的阿锦,想来不会再介意这事的!”秦邵臻仍是略带寂寥的笑着,只是他挺秀俊朗,那寂寥让人看在眼里也觉得赏心悦目,“她要什么,只要她开口,朕一定是给,但为什么她要为了别的男人来夺呢?” 那个男的还是死了的! 秦邵臻眼里蕴起了笑意,眉峰一挑,温温润润地开口,“所以,这江山,朕不给了!”语气轻描淡写,仿若在取舍一件可有可无的玩物。 下午在御书房与上官冥林、云随天等人商议后,他已决定纳妃,暂时稳固住朝局。 上官冥林粗算一下,该给个名份的就有二十来个,秦邵臻朱笔一挥,全应了! “皇上,北公公带着工部的人来填荷池!”宫人报了一声。 “嗯!这大半夜的,辛苦这些臣子,一会记得让厨子们给他们送点宵夜。”秦邵臻站起身,负了手便离去。 走了一会就到了申家的祠堂,随行的宫人依照往日的规距提着灯笼留守在祠堂外,阿义和向阳接过宫灯,一前一后地护着帝王进了申家的祠堂,从秘道进入申家的灵脉。 进入灵脉前,阿义和向阳将宫灯留在了秘道口。 申氏灵脉处地下,一路沿梯,梯上的扶手处每一丈的长便镶有一颗夜明珠,因此,一路上光线很足。 梯口纵深长达百米,至底层时,耳畔是清晰可闻的滴水之声,声音并不清脆,倒有些象深山中传来的千年古刹的钟鸣,浑厚而绵长。 秦邵臻步进时,只见东阁已迎在道口,朝着帝王深深一躬,笑容满面道:“老奴见过皇上!” 秦邵臻的眸光却落在东阁的身后空空的石床,淡淡问,“人呢?” 从通州撤退后,他便将申钥儿的身体带回到申氏灵脉,让田敏丽和钟豫两人一起接着照顾申钥儿。 东阁微微抬首,见秦邵臻的眸光有异,循着一看,马上了然一笑:“申夫人与钟姑娘带着申护卫到灵水那沐浴!申夫人说那的水有助于人体血液循环!” “泡点茶水,朕渴了!”秦邵臻在一张石雕的扶椅坐下,斜倚着,搁在扶手处的掌心触及一片划痕,便习惯性地轻轻触摸着。 在这灵脉中,不可以掌灯,不可以生火,若非是夜明珠折射出的光芒,这里只怕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而这些夜明珠,也是当年田敏丽将她的儿子放置在灵脉上时,方添置的用物。 他实在无法想象,当年姚九落是如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避上近百年。 或许,灵脉上每一颗石头上,密密麻麻刻着“顾奕琛”的划痕,可以见证姚九落百年的寂寞和绝望。 “皇上,这是您御赐给奴才的天目山清顶茶!奴才泡了有半个月余,您偿偿!” 秦邵臻接过玉盏,只见汤色清澈明净,芽叶朵朵可辩,叶质肥厚,银毫显著,单从色泽上看,亦是上陈的泡法,秦邵臻心变得愈加宁静,稍啜一口,只觉满口清香碧绿,不觉赞道,“但凡朕心中有烦恼,来你这里喝一口茶,心里便舒坦多了!” 这里不能借明火,东阁所泡的茶,其实是用灵脉上的水浸泡出来,虽然喝的是冷的,但因为泡得极久,茶香亦被泡出味来,加上灵脉上的水异常清甜,泡出来比皇宫的功夫茶更加让人回味无穷。 “奴才愿为皇上解忧!” 秦邵臻淡淡一笑,便将连日朝堂上的事道了出来。 秦邵臻念东阁一片赤诚忠心,两世为他披肝沥胆,所以,虽然在贺锦年之事上出了如此大的疵露,但他还是没有多加追究。 因为心中烦闷,一下朝,他愈来愈频繁来灵脉中喝茶解闷,东阁自是成了最好的倾吐对象。 东阁听秦邵臻语述平淡,却知道究竟是走到了哪一步的绝路,秦邵臻才会动了用纳妃来解决眼前的困局,他暗自神伤,突然一掀袍底,双膝直击地,低首告罪,“皇上,是奴才无能,无法为皇上找回缺失的魂魄,那顾城风虽驾崩,可奴才寻遍三界,竟找不到他的灵魂气息。”东阁始终认为,秦邵臻乃顾奕琛转世,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因为魂魄缺失,所以,失了一寸慧心,才在这场战争中被苍月紧紧相逼! 秦邵臻轻拍他的肩,又托起东阁,“坐下说话,你也不必自责,顾城风有心防患,而他身边也不是无人,否则,阿锦的记忆又是如何恢复!”贺锦年究竟是如何恢复记忆,于他,到现在还是个迷! “奴才无能!”东阁依言坐下。 秦邵臻收回的指尖无意又触及扶手下那深镌的划痕,禁不住又是一叹,环视着眼前因为沾了夜明珠的光泽的玉壁,过眼处尽是满眼清霜,如同林中深雾一般,这样美的地方,若得心中之人陪伴,莫说百年,就算是千年、万年,他也觉得岁月静好! 东阁见秦邵臻言辞轻松,眉宇间却是一片怅然,便道,“皇上,奴才虽暂时不能再施上古遗族札记上术法,但奴才的原先修习过的灵魂脱体之术尚可用,这些日子,奴才一直去扬州和建州为皇上解惑,虽然没查出傅王为何与清王联手的原因,但却无意看到一个人的灵魂气息与昊王相同!” “顾城军?是谁与顾城军的灵魂气息相同?”秦邵臻一口饮尽,搁了茶盏,不再有兴趣再慢慢品。 “奴才在扬州的傅王王俯,奴才看到,此人容貌丑陋正与傅王相谈甚欢,只是当时戏台上锣敲得太响,奴才一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 “马上查清楚,此人是谁,若朕猜得不错,此人必定是昊王易容。”秦邵臻心中郁气散开,连日来桩桩件件的事逼来,如盘丝般般缚着他的胸口,越缚越紧! 直觉这一次是柳岸花明又一村。 下几章,交代一些重要的剧情后,就直接到顾美人回苍月(顾在现代的部份放番外写) 正文 166 探访傅王府 章节名:166 探访傅王府 大魏扬州。 扬州卫于大魏西南部,一半是临海的丘陵之地,一半是土壤肥沃的扬州平原。 丘陵地多被各种植被覆盖,且是大魏唯一的锡矿的产地。 十三年前,大魏先帝在最年幼的弟弟秦河年满十五,要离宫建府之时,为了让秦河远离汴城,便将扬州以及扬州周边的六个郡县赐给秦河。 秦河来到扬州,不到三年,就把扬州府衙内外官员全都清洗一遍,并与大魏南方仕家联手,将南方的经济运营管控在手中,不到八年,扬州就成为大魏南方最富饶之地,与百年来闻名天下、名商荟粹的建州章名。 南大路是扬州最富庶云集之地,而南大路上,最著名的除了傅王府就是大魏皇商喻守坚的府第喻府。 喻府占地三百亩,东西宽一百五十米,整整占了南大路五分之一的街面,南北呈弧形纵深,府中楼阁栉比,由十二栋的建筑群构成,府中园林几乎集苍月大陆园林之精华。 喻府主楼位于喻府后园,是四年前,喻守监为他的新夫人所建,传闻喻夫人年轻美貌,甚得喻守坚之意,而他自已常年在外经商,常常不着府第,加上喻守监自觉貌丑,担心守不住夫人,便在后园建了一间殿阁,平常除了喻夫人身边几个贴身的丫环可随意出入外,府中其余的人皆不得擅自进入后园。 而那喻夫人也是个安份守举之妇人,见夫君不喜她抛头露面,便成日在后苑中养鸟绣花,唯一的蜜友,便是傅王叔秦河的韩侧妃。 不过,傅王府规距大,虽然韩昭卿是个侧妃的身份,但出门也得傅王妃卫语迟点头,因此,喻夫人与韩侧妃一个月也未必能聚上一次。 喻府的后苑平日虽然能进出的人少,但几个丫环还是忙里忙外,但今日,内苑的门紧闭。 喻府上下都知道,那必定是喻老爷回府。 喻老爷与新夫的小别胜似新婚,自是不愿旁人来打扰,便吩咐府中的护卫守了内苑的大门,不得放任何人进入。 红纱帐暖,如女儿乡。 一室的红烛,沿着案台放着,两个圆交叉着,如两颗跳动的心。 女子芊芊柔荑连着身体被男子紧紧控在他怀中,气息反反复复地喷洒在她的脸上,唇瓣热度不断,辗转中,她几次险些被窒息迷昏。 律动中,他反复低声唤着:星儿,星儿,星儿…… 也不知欢爱了多久,突然,男子抬首,短眉紧紧皱起,似乎在仔细聆听些什么。 很快,男子身子一僵,抽身而出,迅速披上衣袍,揭了被褥将女子裸露的身子盖好,低声道:“星儿,出事了,我先问问情况,你等我回来!” “等等……”凤繁星一把捉住男子的衣袍,神色焦急,只是刚经一场性事,声音显得尤为娇媚,“小心点!” 男子倾身,捧住那娇艳欲滴的脸,深深一吻,而后,撩起落在枕巾上的大把青丝深深一嗅,掌心抚过她的前额的汗,轻声道:“别起身了,等我回来继续!” 男子离开后,凤繁星吩咐了丫环进来服侍她净身,穿戴整齐坐在窗前托腮静候。 月光渐移,至中天时,男子匆匆归来,一脸焦急,“星儿,我得去一趟矿山,事情有变,如果我两天内没回来,你马上联络四海影卫,带你回苍月!” “出事了?”凤繁星心头一夕尽冷,惶意顿生,可她不愿这时候还让夫君为自已操心,急忙低了首不语。 “傅王妃失踪,我担心锡矿会出问题,得马上去矿山把东西转移走!”喻守坚见她螓首低垂,露出后颈一段柔白肌肤,衣襟间隐隐可见深红浅绯的欢爱印记,腹间一热,便将她搂进怀中,“当年申钥儿曾留下配方,用青铜合金成武器时,用分配比的”六齐“规律,锻造出的武器将比现有的武器坚韧又不易折。而扬州是很特殊的地方,这里盛产稀有金属锡。皇上担心秦邵臻手里有锻造新型兵器的配方,所以,四年前令我易容成大扬州富商喻守坚,命我设法将这时的锡全部开采运送到苍月。可因为战争,最后一批的锡尚藏在矿山之上,所以,我得想方设法运走!”与她夫妻多年,顾城军岂不知她的为人,所以,索性把一切道尽,倒省得她搁在心中疑惑难解而心忧更盛。 凤繁星倏地抬首,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傅王妃是皇上的人?”不知为何,她脑中突然浮起韩昭卿在十几天在她面前似真似假的一句:有朝一日,我成了傅王妃,我定要让王爷八抬大轿,一身倾天大红喜袍,重迎我入傅王府! 她心里没来由地感到惶恐! 顾城军一笑,三角眼里的眸光映出光芒璀璨,轻赞道:“与聪明的女子说话就是省心省力。傅王妃,她来自桃园谷,她多年来一直暗中给傅王下媚术的辅助之药,让傅王听从于她!” “傅王妃是几时失踪?” “有两天,四海影卫跟踪不到她的消息。”顾城军话中透了些怜惜,“只怕凶多吉少。” “练过媚术的人,有了身孕后,就不得再施展媚术!难怪这么多年傅王妃一直无子,却地位始终牢固。”她母亲的手上也有几个红伶练过媚术,她多少了解一些。 顾城军颔首。 “所以,你担心,傅王脱离了媚术之控,会助秦邵臻反攻苍月,甚至献上锡矿!” “是,若他幡悟,这些年一直受制桃园谷,一定不肯罢休,但他目前尚未怀疑到我,所以,我还有时间处理这一批的锡,大不了付之一炬!”顾城军告诉凤繁星,喻氏百家商家,早在十年前就被景王收于麾下,喻成坚身边的人就是苍月埋在大魏的四海影卫。 因此,四年前顾城军来这里代替喻守监时,在原喻守监的全力配合下,没有露出一丝的马脚,因此,傅王至始自终没有怀疑过开喻家开采锡矿的动机。 顾城军拉着她的手,“我现在把联络四海影卫的方式告诉你,如果我两天后没回来,你就联络四海影卫带你离开!” “我听你的,我不会拖你的后腿,你安心去办你的事,我会自保!”凤繁星牵着他的手,两人走到妆台边,凤繁星从最下的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香囊,俯身挂在顾城军的腰上,低声道:“这锦囊瞧着很寻常,又挂在外头,想来也不会有人去注意。这锦囊中有一块丸子,是伶人倌自制的媚药,捏开时,无色无香,平常的人闻了也不见得有什么感觉,但傅王是常年身受媚毒,靠近你久了便会产生幻觉,你留着傍身!” 她母亲认为她被昊王遗弃,多年一直耿耿于怀,生的如此好颜色的女儿竟也守不住一个男人的心。 多年来,一直提点她,让她施些手段把现在的夫君喻守坚管在手里。 她的母亲把锦囊给她时,吩咐凤繁星把丸子戴在身边,久了,身边的人便不知不觉中了媚毒,将来若有异心,让她再施以媚术,就可以将丈夫控制于股掌之间。 凤繁星自是不屑用这样的手段留住一个男人,只是这药极为稀罕,她母亲这么多年来,也仅获得一颗,所以,也舍不得就此扔弃,便收了起来。 顾城军轻捏了一下她的粉脸,“到苍月后,找戴少铭,他会妥善安排你!” “阿军,皇上驾崩之事,真或假,我不问你,但你一定记得,你的命是我凤繁星的,我没让你死,你就得好好活着!”她搂了他的肩,踮起双脚,在她唇上若蜻蜓点水般触了一下,如平日晨时他先她起身离开时一般,低声道:“嗯,去吧,早去早回!” 顾城军见她如此平静,若是换了别的妇人,只怕这时缠着落泪不肯放人了,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口气里故意涌了些许怒气,“哼,你这妇人就是狠心,也不见你掉一滴泪!” 凤繁星一双翦水瞳仁光芒闪烁,侧着首瞧着他,唇角竟似溢出娇笑,“你若不能全身而退,我马上找个年轻的俊俏的男子,改嫁!有什么好伤心的……” 话未说完,那炽热的男子气息便已压了下来,顾城军的唇轻轻在她耳垂和颈间逡巡,哑了声线,“星儿,切记,两天后我不回,什么也别想,马上回苍月,在苍月乖乖等着我,到时候,我们生一堆的儿女!” 因为顾城军易了容,其貌不扬,这四年,凤繁星连孩子都不敢生一个,唯恐生出的儿女与顾城军的容貌相似,凭添了几分危险,何况,身在险境,多一个孩子多一份牵挂。 顾城军走后,凤繁星感到草木皆兵,她不敢表现出丝毫的异状,还是如平常一样按时用膳,按时就寝。 两天后,顾城军没有回来,她没有按着顾城军教她的方式联络四海影卫,她担心,傅王妃若活着,肯定还在傅王的手里,他一定会接着追查傅王妃身边是否有顾城风的影卫。 她担心,联络的四海影卫,反而把顾城军给暴露了。 她又等了一天,一夜未曾合眼,第二日一早,凤繁星决定去找韩昭卿,探探情况。 她本想带上她身边的两个侍婢,但此时,于她,谁也不肯轻易相信! 她唯恐,万一这两个侍婢也不可靠,反而监视了她的一举一动,若出一丝的差错,反而害了顾城军。 便吩咐喻府的管家,让他备马车,派两个家丁跟随马车,送她到傅王府,她准备去看看自已的姐妹韩昭卿。 凤繁星多年一直在喻府深居简出,但因为与韩昭卿之间的特殊关系,所以,傅王府她还是去过几次。 第一次还是在大魏皇太后驾崩时的国丧期间,那时,傅王撇了韩昭卿,只带着傅王妃去汴城奔丧,韩昭卿独守府中,心中幽怨,竟然请了戏班子来府里登台唱戏。 国丧期间,一个王府小妾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公然请戏班在府中娱乐,一时间传遍了整个扬州,很快被人告到了到扬州府,最后,还是傅王念在韩昭卿已有了身孕便给压了下来。 虽说那孩子终究胎死腹中,但后来,听韩昭卿之意,孩子的流失,让傅王对她多怜惜了几分。 此后,但凡傅王带王妃省亲或是去汴城,韩昭卿就明目张胆招来戏班来王府唱戏,同时也邀请凤繁星来陪伴自已。 对于韩昭卿性格的转变,凤繁星也没有任何劝辞,她也曾在王府后院中与一群的脂粉较量过,她觉得,韩昭卿若还是以前凡事忍耐的性子,不需半年,便会在后院中一口鲜血直接呕死! 只要傅王肯护她周全,倒不如活得恣意痛快些,若不护她,就算是委屈求全,也不过是苟活! 韩昭卿对凤繁星的主动来访很意外亦很开心,亲自出王府大门迎她入内。 “原本想身子稍利索些,就去你府上瞧瞧你,谁知你今日得空来看我,真是高兴!”这些客套话,对如今的韩昭卿当真是信手得来,只是对凤繁星的来访,她倒是从内心里高兴。 韩昭卿的身后跟随着五六个王府侍妾,丫环仆妇成群,如今的韩昭卿已是王府侧妃,是王府内院中身份最高。 虽然是一身倾天的大红,上好的云织彩锦裹着曼妙的身姿,但凤繁星却觉得如明珠蒙尘,比起四年前,那一身素锦的韩昭卿,眼前的女子如一株五彩的绢花,美则美已,却无花香。 “我想着也有一个月未见,刚好我家夫君出门采货,所以,我过来看看你!”凤繁星挽住韩昭卿的手臂,两人高高兴兴地走在前头。 身后,被迫来迎接的那些小妾小嘴不满地翘着,在她们眼里,凤繁星算什么,不过是个商人的妻子,也值得她们的侧妃娘娘兴师动众地让她们一起来接。 “伯母身体如何?有些日子没去请安了!”两人一路亲蜜地手挽手,绕过前堂,过了长廊后,便到了王府的大厅。 一群仆妇忙迎了上来,帮着侍候两人脱下狐裘披风,几个年纪稍大的备好茶点,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侍候。 以前,既便是凤繁星来,韩昭卿也无权在这招待自已的姐妹,如何她身份已不同,有权在王府正厅中宴客了。 “她向来懂得把自已的日子打发得最得意!”凤繁星简略一句,也不多谈,便开始打量傅王府最气派的宴会厅。 凤繁星的母亲在四年前就盘掉了苍月的雨竹倌,来到扬州经营伶人倌。 而顾城军是接到顾城风的秘密任务要潜入大魏,当时凤繁星和顾城军两人虽在冷战,但两人心底其实都割舍不下这一份感情,顾城军告诉她,她的母亲如今正在扬州,而他适巧要去扬州,他提出让她跟他去大魏,两人换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凤繁星答应后,顾城军先行一步安排,而后,凤繁星带着韩昭卿来到了大魏扬州。 与母亲相遇后,凤繁星暂时居住在其母府上,在顾城军的安排下,她与顾城军新的身份,大魏富商喻守坚“巧遇”,喻守坚适又逢“妻子”亡故,便娶了她。 喻守坚富甲一方,在扬州经营稀有矿石,深得扬州的傅王信任,虽容貌差强人意,自有人为了讨好,不断地给喻守坚送美人,但自从喻守坚娶了这新妻后,一改风流本性,但凡有人送,都被喻守坚拒绝,所以,坊间都盛传喻守坚的妻子国色天香,让喻守坚从此对她万千宠爱于一身。 凤繁星的母亲对女儿这段姻缘自然满意,但她对女儿身边年轻美貌的韩昭卿总是容不下,次次当着韩昭卿的面提点,让她看紧自已的夫君。 韩昭卿到底是公侯小姐出生,骨子里带了些烈性,便想早早寻一门亲事,离开喻府。 凤繁星当即让喻守监为自已的好姐妹筹划,当时,已有几个人意属娶韩昭卿,并以正妻纳之,是韩昭卿自已决定要走这一条路。 她知道韩昭卿其实心底对她的母亲诸多不满,她很理解韩昭卿,也从不怪她,但不喜韩昭卿在自已面前说些违心的话。 在她认为,朋友就是朋友,在一起无需任何掩饰! 两人也有十来天未见,坐定后,先是一番叙旧,韩昭卿待丫环上完茶后,吩咐众人退下,便直言问凤繁星是不是遇到为难之事。 傅王、傅王妃、喻守监,这些人都记得吧~在这更文期间,有不少人在群里私M月,凤繁星去哪了,昊王去哪了,他们一直都在,只是月想把情节完整性高一些,把她们的事归在一起写。 正文 167 午夜遭袭 章节名:167 午夜遭袭 凤繁星自然不便道出实情,只是含糊告诉她喻守坚几日前说去了一趟矿山便失了踪影,她心里焦急,想着这矿山是归傅王所有,所以,急着前来打探点消息。 韩昭卿告放她,傅王前日去了矿山,这会也应在矿山之上,韩昭卿见凤繁星眼底覆着一层青,握住她的手腕,安慰道:“若是此,王爷与你相公定是在山上碰了头,或许在山上遇到些事耽搁了,你若实在不放心,明儿我派人上山去帮你找找。今日,你既然来了,我们姐妹俩十几日未见,我心里有好多话想与你倾诉一番,你可不许马上走。我这就吩咐厨子好好弄一桌,我们姐妹饮上一杯!” 韩昭卿马上吩咐婆子去传话,又侧头朝着丫环笑,“前儿,不是说她们排出了一出戏,想给我道贺么,今儿我心情甚好,倒想看看!” 凤繁星当年在昊王府常让那些粉衣小妾排练演戏,当乐子,让韩昭卿对她的手段羡慕不已。如今她母凭子贵,自然也想效当年的凤繁星在昊王府里的风范,便将她想看小妾们登台演戏的心思透露给后院的管事嬷嬷,果然,没到半旬,这戏就排演得差不多了。 酒菜很快上桌,一群小妾带着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地粉墨登场,咿咿吖吖唱的全是怨曲。 韩昭卿却听得心满意足,还打赏了些首饰。 凤繁星哪有心思饮酒作乐,只是喝了一碗的清炖白鸽汤,便神思恹恹地靠在软绵绵的座椅里。 韩昭卿带着微微的醉意,半闻半品地啜了一小口的女儿红,媚眼含烟地笑,“星儿,你要是实在担心,明儿天一亮,我陪你上山,或许黄昏就能到!” 两人十几日未见,加上韩昭卿有一肚子的话想跟凤繁星倾诉,加上傅王不在府里,韩昭卿便央了凤繁星今晚与她共寝,姐妹俩好聊一聊心事。 “好,让她们散了吧,唱得不伦不类的,听了闹心!”凤繁星思忖着,反正明日两人要一起去矿山,便应承了下来,又道,“卿儿,如今我瞧你在府中大不同了,那傅王妃呢?” “她被王爷废了!”韩昭卿冷嘲一声,绝艳的脸上掠过阵阵阴晴不定的乌云,扬了扬手,令众人退下。 韩昭卿先前矜持着,只等着凤繁星来问,待殿中复陷入安静,便将傅王准备将她纳为正妃之事告诉凤繁星。 “出了什么事?”凤繁星心下吃惊,总觉得傅王妃的暴露可能和王府内斗有关,若真如此,那她就是罪人了,是她把韩昭卿带到大魏,结果,阴差阳错的,把自已的夫君陷入了危险的境地。 韩昭卿眼中蕴了一丝笑意,眸里不再堆积阴霾覆郁,她为自已添了一杯酒,动作优雅,充份展现着端庄高贵,“所谓不是不报,时辰未到!星儿,你知道那贱人有多狠,自已不想怀子嗣,却暗中在后院里给我们饮用的水下药,难怪王爷大婚十载,府中却无一个怀上子嗣!” “有这事?”凤繁星终于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她心中带着疑虑看着韩昭卿,以不确定的口吻问,“不是之前你曾怀上么?” 韩昭卿神秘兮兮一笑,将手中的半盏酒一饮而尽,掩了嘴凑近凤繁星的耳畔,压低声音笑,“假……的!”她偏回头,看着凤繁星杏眼圆睁的难以置信的表情,失笑地抚了抚眉尖,娇嗔着,“星儿,你可别用这眼光看我,这法子还是你娘亲教的,药也是她弄给我的,服了后,脉象就如怀上一般!” 她嫁给傅王后,有一次她去布庄采购丝织品,偶遇凤繁星的母亲,见她气色不佳,便关心地问了几句。 那时候的韩昭卿刚入傅王府,心底仿惶无依,见有人关心,自是将心中的愁苦一股儿倒出,凤繁星的母亲便献上了这一计,并且将假孕之药偷偷给了她。只是交代她,此事瞒着凤繁星。 可她还是犹豫不绝,毕竟傅王妃并不是好糊弄,万一被她反咬一口,自已必是一死。 大魏皇太后驾崩,傅王却只带王妃一个人入汴城,韩昭卿被伤透了心,一气之下,招来戏班,谁知事情闹大,所以,不得不服下假孕之药,以逃脱罪责的法子。 果然,傅王念她有孕,国丧期间,丝竹娱乐之罪最终被他强行压下,她亦在半个月后,顺水推舟落了胎,傅王爷好不容易盼来子嗣,自是不肯罢休,这一查,便查出了王府后院水井的水质有问题。 先前,傅王也完全没有怀疑到是傅王妃,还以为傅王妃十年不出,也是身受其害。 而傅王妃因为作贼心虚,在傅王爷下令彻查韩昭卿为何小产时,不敢有丝毫的动作,倒避免了韩昭卿被查出来,一开始就是假孕。 “后来,是怎么怀疑上傅王妃动的手脚!”凤繁星不无婉叹托着沉重的头,想来,当年昊王府里的争斗比起傅王府后院的争斗,当真是小菜一叠,至少,她辖下的一群粉衣小妾没有一个人敢用假孕的蒙宠,又用小产来陷害敌手。 凤繁星心里突生一种甜蜜和内疚交织的情绪,她突然觉得,那些年,自已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已的脚,当年那些粉衣小妾从不敢在孕事上做手脚,何偿不是因为她们清楚,昊王根本就没碰过她们,何来有孕? 偏生,她一叶障目,凭白让自已过得那般辛苦。 “再怎么没胃口,也得喝盅燕窝。我瞧你脸色都有些青了,你担心姐夫是应该的,总要保重好身子!”韩昭卿眸光掠过凤繁星略显疲倦的双眼,起身为她装了半盅的燕窝,递到她的面前,续道:“皇上听闻傅王府的王井被人落了毒,便派了宫里的太医为王妃解毒,谁知却诊出傅王被人长期下了媚毒。既然有人给王爷下媚毒,这府里自是有人研习了媚术,这一次,王爷并不声张,他让太医解了毒后,暗中观察究竟谁给她下媚术。” “查到了?”凤繁星只听得心惊肉跳,接过瓷盅,饮了半盅便搁在一帝。 思忖着,这傅王身上的媚药一解,只要在床第之间,在清醒状态下,自然能辩出,身下之人究竟有没有施媚术。 “没查到,这贱人着实狡猾,她应该是得了消息,所以,不再施术,且积极配合太医的诊治,还怀上了子嗣!”韩昭卿阴阴而笑,“那一阵子,我以为我都快熬不下去,那贱人处处找我麻烦,王爷又净听那贱人的一番花言巧语,让我在这府里连一个下人都不如,我只好卖了那些你帮我盘来的铺子,用银子来打点府里的上下,给我透点消息,方在夹缝中活下来。” 凤繁星见韩昭卿神情阴冷,眼神象淬了毒似地,她原本五官极为清丽脱俗,衣饰却如此浓烈,加上阴狠的神色,活生生如戏台上丑角套了个假面具一般,让人感到周身的不舒适。 这样的韩昭卿于她,是如此的陌生,凤繁星突然认识到,后宅内院的恶斗已把彼时韩昭卿的一身的冰清玉洁淹入了渠沟,如今的她已面目全非。 “卿儿……”凤繁星认识到这一点,马上心境全变,不由得,凤繁星提问时,带了几分的戒备之心,“那后来,傅王是怎么发现不妥?” “皇上给了王爷这么大一个人情,王爷自当投桃报李,答应了皇上,让皇上派人进驻矿山,开采锡矿,助皇上练出新的兵器!”韩昭卿言及此,眉飞色舞,“可我知道,王爷断不可能将这般大的一块肥肉拱手送人,眼下,不过是与汴城方面虚与尾蛇罢了。如今的王爷已不受那贱人掌控,男儿志在四方,何况王爷又非一方的庸才,怎肯受汴城的摆布?” “怎么说……” “若王爷能趁此机会,举一反三,何愁江南的仕家不肯俯首称臣。或许有一天,我韩昭卿有机会……母仪天下!” 凤繁星愈听心愈冷,秦邵臻身边的人,多数是随秦邵臻在苍月做过人质,对顾城军多少有些熟悉,若有人认出来,岂非凶多吉少? 韩昭卿已完全陷入自已的情绪,时而一脸狷狂之色,时而满眼鄙夷,也没管凤繁星究竟有没有仔细听,“这还得多谢那贱人自乱阵脚,看到王爷与皇上合作,狗急跳墙,竟敢再一次给王爷喂媚药,给王爷下媚术,结果” “结果,动了胎气,胎儿没了!”施展媚术之人,不能有孕在身,凤繁星暗叹,想不到傅王妃会为了桃园谷牺牲至此。 “是,王爷一气之下,废了她,把她关在地牢已经有好几日了!”韩昭卿感到口干舌燥,端了半盅地燕窝,一饮而尽,方注意到凤繁的脸色极为难看,便扬了扬手,有些败兴道,“啊,难得你来,我们不提这秽气事,我跟你说,我这回真有了,王爷说,若生个世子,便封我为王妃!”韩昭卿抚着平坦的小腹,脸上并无明显的憧憬之色,反而苦笑中带了些自嘲,“我有了他,以后,就什么也不愁了!” 凤繁星满腹心事,倒没发觉韩昭卿谈起腹中胎儿时,脸上全无一个初为人母该有的幸福样。 “卿儿,如今大魏和苍月两国交战,如果大魏炼出新的兵器,败的有可能就是苍月,你”余下的话虽未说明,但口吻皆是探询。 韩昭卿淡淡一笑,倾手又倒了一盏酒,上等的女儿红,色泽清冽酒香四溢,她轻啜了一口,哼了一声,“星儿,我知道你是在提点我,我是苍月的人,但我已是傅王的人。何况,我父兄又皆死在苍月。”韩昭卿搁了手中的酒盏,一只手扶着椅子的扶手缓缓站起身,嘴角的讽意更深,“前几日,我听王爷的口气,好象顾城风驾崩前的遗旨安排有意将江山交给贺锦年,现在,整个天下皆知,贺锦年就是当初的申钥儿,他念着旧情,连江山都愿改姓,我又何必自作多情?” 凤繁星不语,韩昭卿在这一点上的认识她完全没有理由劝导,换是她,恐怕也不会管苍月的死活。 韩昭卿走到凤繁星的身边,依了上来,抱了她的手臂,娇声笑,“星儿,陪我去花园走走吧,散散酒气!” 凤繁星这才醒悟,微带斥责,“你既有身孕,还喝酒!” 韩昭卿低低笑了几声,不以为意道:“喝几杯没事,女儿红喝不醉人!” 韩昭卿到底有孕在身,两人只逛了半圈,凤繁星便注意到韩昭卿的脚步开始发沉,凤繁星担心她饮了酒没分寸,便强把她拉了回去。 两人回到韩昭卿的寝房,丫环婆子早已备好洗浴之物,要侍候两人沐浴。 在傅王府虽有浴池,但那只有正妃方可享有,韩昭卿如今虽然在傅王府的后院中身份地位最高,可终究是侧妃的身份,只能在寝房中沐浴。 “星儿,你眼底发青,多是睡得不好,我让人放了点植物香油,你泡一泡!” “好!”凤繁星也不避嫌,由着几个丫环帮着她褪下衣裙。当褪下最后一件紧身的肚兜时,寝房里传来压仰不住的惊叹声,连着韩昭卿亦忍不住开口调笑,“星儿,你的身子可真是连女人瞧见了也忍不住多看几眼!哎,幸亏你我是姐妹,否则,我都不敢留你在府,万一要是被王爷瞧见,我真要懊恼死了!” 凤繁星跨进浴桶之中,掬起一手的花瓣,头微微仰着,低笑,“不正好,你还天天说我们姐妹难得见面,这敢情好,以后,姐妹共侍一夫了!” “好,我的星姐姐,以后小妹就劳您多照应了!” “乖……”凤繁星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句,闭了眼,谓叹一声,“这香气,闻了好舒服!” 浴后,两人便在丫环的侍候下就寝。 凤繁星几日没安寝,想到明日韩昭卿会陪她上一趟矿山,便略放宽了心,躺下后,没多久便阖眼睡着…… 昏昏沉沉中,凤繁星有些怔惑地微微睁开眼帘,入眼是一卷巨幅的壁画,碧云天,黄草地,万马奔腾,气势宏大。 不知是室内熏染淡香,还是炭火将整个房间烧得过于暖洋洋,凤繁星此刻有一种浮在九重天的玄幻感。 “醒了?”低低一声男子的轻笑,略显轻薄的眸光定在贵妃椅中的凤繁星,此刻,她一身薄薄的单衣半蜷曲的躺着,衣襟处的绣扣已松了两颗,露出纤细的锁骨。 看到那雪白如天鹅般的长颈,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腹轻触中,指尖处传来那种细腻如软脂般的触感,竟让他心生出浓浓的流连忘返之情。 凤繁星似乎被抽了魂似地,眸光迟了半拍随着那只手的动作在转动,脑子里浑浑沌沌地在想,这手背虽然洁白,无一暇疵,可从骨节上、手背的青筋的粗细上可明辩,这不象是阿军的手呀…… 这根作恶的手指轻轻在她的颈项和锁骨之间描摩着,渐渐地,他感到原本细腻的肌肤起了一层刺刺之感,象……。毛骨悚然! 从来,女子遇到他这般的不沾情欲的逃逗时,多数是欲迎故纵,最后,半推半委地与他成全了一场风流韵事,这中间,甚至有几个是大魏仕家的名门贵妇。 这妇人竟是这般不识抬举,心念一生,眸光带了几分冷意瞅向她。 凤繁星仿若未感觉到他的冷冷眸光,她带着惊怒顺着那只手一瞧,竟是个陌生的男子,二十六七左右,脸部轮廓线条流畅,眉目清朗,眸光无欲,薄唇带着冷笑,右颊边还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毋庸置疑,能在傅王府恣意行凶的,只会是傅王叔秦河! 凤繁星倒抽了一口气,想拍开那只手,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她抬眸迎上男子颇有微辞的眸光,很快地冷静下来,依着她本能的感觉,这时候反应越大反而易激发男子的占有之心。 而现在,她虽着里衣,但衣衫尚完整,不必做出过激的行为,反而刺激了对方的神经。 她一动不动,如呆愣状。 “这倒有趣!”男子浅浅一笑,眸光落在她泛着一层素淡光晕的脸颊,指间不紧不慢划过雪肤,两根手指捏了捏她的下颌,“肌肤细润如脂,莹白如新,你这身子是我平生见过最美的,可惜呀!” 她依旧不语,只是嘴巴微微张开,神情呆滞,仿似被眼前的状况吓傻了。 “可惜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傅王的指尖轻划过凤繁星天生妩媚的眼角,“难怪喻守坚这些年一直把你藏着掖着,原来当真娶了个绝色!” “卿儿,当年可是苍月的第一美人!”凤繁星傻傻一笑,心头却暗自一松,从傅王话意中可见顾城军的真实身份并未被揭开。 她的身份傅王不知道,但韩昭卿的身份却从不曾瞒过傅王。 “哦,看来没吓傻,知道本王的身份!”傅王痞痞地晃着首,眼角眯起细细的纹路,“她哪能跟夫人比,到了本王这个年纪,美不美倒成次要,本王更爱的是风情,喻夫人,你说是不是!” 凤繁星也不装了,她嘴角一弯,笑不达眼际,“傅王,您不会喜欢用这种方式与人谈心吧!” “那是,太唐突佳人,那不如我们来交交心……”傅王愈加贴近她,伸出一指,带着暧昧的指法轻轻一点便解了她全身的麻穴,刚想展臂将她整个人拢进怀中,凤繁星腰身一挺,似灵敏的水貂从傅王的双臂缝隙中穿插逃生,离了贵妃榻站了起来,同时将身上的衣襟上的两颗绣扣也扣紧,掩住曲线连绵起伏的身体。 “卿儿有了身孕,睡不安稳,若给瞧见,总归不好,王爷您该多怜惜她!”凤繁星环视四周,不见自已的衣袍,想来,自已是被傅王从韩昭卿的床上直接被带了过来。 “是女人总归会怀孕,有什么好怜不怜惜,要是喻夫人愿意,也可为本王生一个!”傅王趁势跌坐在她原先的位置上,肘支在贵妃椅上的软枕上,懒洋洋地打量着眼前略显狼狈的女子。 桔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纤瘦又不露骨骼身子,一身薄薄的衿衣非常合身地贴在那曲线分明的娇娆身子上,那样勾人摄魄的天生风流体态,丰胸,细腰,翘tun,无一不恰到好处,而所有裸露出来的肌肤,包括一双玉足,亦是肌肤盈盈如雪,无一暇疵,纯净得如一块在水中润了千年的白玉,甚至他能清晰地看到,那这女子连鼻子周围的肌肤亦干净得不含一丝的杂质。 也不知脱净了后,究竟会是怎样的倾城绝艳,傅王心下一紧! 矿山的事处理妥善后,他回到王府已是近午时,府里的管事报告说,喻守坚府上的夫人来瞧韩侧妃,韩侧妃留她在府里过夜。 他回到自已的寝殿,洗去一身的尘灰,本想就寝,突然想起,在一次喻守坚作东宴请扬州朝庭命官时,扬州府的刺史曾嘲笑,“都说是河东狮吼之女子不可娶,可依本官看,有河东狮吼之能耐的,必是如玉佳人,否则,一纸休书便能解决的事,大丈夫何需受此龌龊气,喻官人,是也,非也?” 当时场中的人笑得极欢,象是话题开了个头,个个取笑喻守坚自从娶了新妻后,就成了惧内。 当时他听了权当一笑,这世间,男人收心如收性,皆是笑谈。 但如今回想起,好象整整四年,喻守坚当真不碰烟花女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沐浴的水温过高,或是连着几天在矿山上,在山上那些侍候人的丫环身上也带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铁腥味,他的兴趣就没来由地升涨起来。 换了干净的袍子后,就鬼使神差地潜进韩昭卿的寝房中,揭开了床帐,看美人。 韩昭卿虽有孕在身,可她向来睡眠极浅,稍有动静便被惊醒,刚想张口,可被傅王一个冷眼便钉在了床榻上,一动不动。 而那女子,竟睡得人事不知。 他便毫不客气地点了她的穴,直接抱到离自已私人空间最近的书房中。 他堂堂的天皇贵胄的身份,没想过霸占人妻,只想权当消遣。 古来风流男子本兴的就是灯下看美人,他自命风流,自当懂得如何欣赏,特意吩咐丫环送来桔色的宫灯,点足书房里的炭火,将她放在贵妃椅上,原本只想观摩一番,毕竟是喻守监的妇人,只是没想到这女子生得实在太撩人! 他站起身,忍受着周身血液的涌向一处,抬首,迎上她的双眸,作出一派漫不经心来:“陪我一晚!” 凤繁星表情纹丝不动地沉默着,她看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铺着一张厚厚的绒毯,便拿起披在自已身上,赤着脚无身地走到房门,刚拉开栓,身后男子一声轻笑,“这锦囊的手工不错,还是扬州绣月坊的绣品,不过,还是配不上喻夫人,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宫庭御绣。” 凤繁星的心“砰”地一声撞到胸腔之上,下意识地转身,看到傅王食指上挂的一个锦囊,脸霎时就白了。 那是两人分开前她亲手给顾城军佩戴上,绣品或许是出自绣月坊,在市面上不难见到相同的,但那根挂绳,却是她在府闲暇时分编的,既然到了傅王手中,说明,顾城军的转移最后一批的锡矿的意图暴露,借用了锦囊中的媚丸脱身。 可顾城军脱身究竟成功与否,只有傅王才知道! 她裹紧身上的毛毯,思维被抽空般,只凭着本能回答,“我身上从不佩戴绣品!” “这难道不是喻夫人的?”他亦是怀疑,混进矿山的一群人是喻成坚,但因为抓获时,并不知道这些人全是易了容,且武功的套数全是来自苍月。 只是后来,被他们逃脱后,他幡然领悟到,在矿山四周布满他的卫队,且矿山四面裸露皆是石头,极难隐身,如何同时混进几十个陌生人。 一查之下,原来一天前,喻成监曾派一批人上山,虽然很快就离开,但难保这其中来来回回没有猫腻。 “傅王既然也看出这是绣月坊的绣品,如何能断定是我的?” “前两日,本王在矿山捉了一批意图转移锡矿之团伙,刚想审问,谁知本王鬼使神差就命人放了,好在皇上的人机警,把他们堵进了矿坑里。本王醒来时,发现身上无端佩了个锦囊,打开一看,里面的丸子尚未挥发干净,太医一查,这丸子无色无香,可是上好的媚药。本王思索着,这些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本王的矿山,定是对矿山地势极为熟悉,或许,此人就隐在本王的身边,再则,懂得本王身中媚药的没几个人,或许,这些人与那贱人有关。” 凤繁星依然静默不语,她心乱如麻,极想知道事情的后续,可理智提醒她,在事情未明朗之前,说多问多则错多,越心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 昨天有留言说不记得凤繁星这个人物,月在此稍介绍一下,凤繁星是昊王顾成军的王妃,而顾城军是顾城风的弟弟,这夫妻两在公众章节里《凤繁星pk梦依伊》就出现了,后来,顾城风登基后,顾城军就突然失踪了,现在月把这部份的情节连起来写,交代后,到时候,所有的人物,包括男女主都会在扬州出现(这是月的错,断更了100天,让读者忘了很多的情节,谢谢你们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一直追着月的文)。 正文 168 殊途,姐妹情断 章节名:168 殊途,姐妹情断 傅王一袭深紫溜金边的宽袍,内衬莹白雪纱领的内袍,虽然欲望萦身,面容却依然沉寂冷漠地靠在贵妃椅上,口气漫不经心,一副任君去留的口吻,“夫人果然是好历练,不过,本王亦不急,这给本王下套之人是喻成坚也好,还是苍月细作也罢,总归他们如今的命运都是瓮中之鳖,本王心情好,给他们点水和口粮,本王心情不好,就活埋了他们!” 如期所见,傅王见凤繁星的脸色果然又惨白了几分,不知是站在门口处,被外头漏进来的冷风吹到,还是因为恐慌,毛毯下的身子在瑟瑟轻抖,看了好不让人怜惜。 傅王轻笑,缓缓支身坐起,眸光从凤繁星身上移回,操手拿起贵妃椅边梨花架子上的一个镂空的沉水香匣子,凑到鼻下吸了一口气,也不再看凤繁星一眼,“皇上的人呢,几次要求填了那矿坑活埋了这些细作,以绝后患,可本王却另有打算。只要皇上一日不把炼制兵器的配方交到本王手上,本王就没兴趣把锡矿交出,至于大魏和苍月,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傅王手上有十几万的扬州兵马,大魏与苍月交战至今,他与大魏南方的几家仕族商议好,联手不动。 一是他们本身就看不好这一场战争,就算是倾力相助,败也不过是败得迟一些,不如保存实力,待苍月统一了大陆后,与苍月谈判。 二则,如果是苍月败,秦邵臻解决了外患后,必定是对他们江南的仕家动手,申氏一族就是前车之鉴。 百年来,南方的仕族一直掌控着大魏的经济命脉,拥兵自重,他们这些封疆大吏也好,皇家贵胄也罢,就是地方的土皇帝,掌生杀大权,何乐不为,又何必倾尽一切,到后面只图个名声? “而对于此批意图盗取锡矿的细作,无论是什么身份,他们的生死与本王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所以……”言及此,傅王眸光变得暧昧。 余下一句:一切看夫人的表现了! 无需道出口,只要是聪明的女人,自会明白! 而凤繁星却从傅王的眼里看到了贪婪,尽管现在傅王所表现出的是对战局的不闻不问不关注,但他要求用锡矿换取秦邵臻手中的冶炼配方,可见,他也想拥用这个配方。 这个配方,凤繁星自然有所闻,传言,那是可以驾驭天下的配方。 而配方上媒介矿产锡唯一的产地就是扬州,所以,昊王如此尊贵的身份,却乔装四年,潜伏在扬州。 “王爷,民妇该回去了,或许民妇的夫君此刻已回到府上!”凤繁星神色极为平静地听完傅王的话,微一福身,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如今顾城军是否陷于危险尚不知,她便急急地为了丈夫而献身别的男人,只怕贞节牌坊下的女鬼也会笑她愚蠢。 何况,她从不认为,顾城军需要她这种牺牲! 出了书房,冷气迎面扑来,将她周身的温度吹散,她紧紧裹着身上的毛毯飞快地跑着,刚走了小段的廊道,只听得一场萦满悲凉的低唤,“星……儿!” 只见韩昭卿惨白着一张脸,一手撑在柱上,死死地稳住自已摇摇欲坠地身子,眸中浸满幽怨,“为什么你会穿成这样从王爷书房里出来。” “卿儿,这不是我所愿!”凤繁星一时也解释不清,在这样的寒冬,她身上只着一条单薄的里衣,而毛毯只能勉强裹住上半身,冷风割过双腿,几乎让她连腿都迈不开,“先回房再说,我衣袍在你寝房里!” “你还没说,你方才究竟做了些什么?”韩昭卿象置了气般,一把狠狠地捉住凤繁星的手臂,嘶声厉吼,“你回答清楚再走” “大小姐,你觉得天下有没有一个人笨到穿成这般模样去勾人?我就算再骚,半夜三更去勾搭姐妹的男人,这寒冬腊月的,最少在外面也要披件保暖的。”凤繁星一肚子的委屈霎时燃烧成一团怒火,蹭蹭蹭地直往脑门上冲,猛地挣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斥责,“你睡死啦,连身边的人不见了也不知道,到这会才来寻我,还有脸来跟我呛声!” 韩昭卿一怔,脸上神情颇为怪异地瞧了书房的门一眼,突然恍然大悟般急急牵了她的手,“是我误会你了,来,我们先回房再说!” 身后,傅王闲闲地靠在书房的门框边,看着韩昭卿半拖半扶地将凤繁星往自已寝房的方向拉。 到了寝房,凤繁星果然见自已的衣袍安然无恙地搁在衣架之上,她一边穿着一边忍着气道,“你也睡得真够死,我这一个大活人被人点了穴掳走,你居然没察觉!” “星儿,我喝了酒,又是有孕在身,自然睡得沉!”韩昭卿帮着她扣着里袍繁复的绣扣,眼泪刷刷刷地直往外冒,颤不成音,“这情况,我自是不能再留你,不过,你也别急,我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回喻府。” 凤繁星瞪了她一眼,瞥了瞥她平坦的小腹,“要是他拦,你就拿你的肚子逼他,我不信好不容易盼来一个子嗣,会舍得!” “知道,知道,你放心,你是我姐妹,我自是护着你!”韩昭卿忙不迭地应承着,她的手一直打着颤,扣了半天,也只帮忙扣好一个绣扣,倒是凤繁星急归急,三下两除二就把衣袍全穿戴好后。 “等等”韩昭卿猛地转身,狠狠咬着唇瓣,扑到桌子边,颤着手倒着杯热茶,端到她的面前,哽着声,“你喝一杯暖暖身子,我马上去安排马车!” “我随你一起,你现在是我的护身符!”凤繁星冷得历害,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水,一饮而尽,便携着韩昭卿地手欲走。 韩昭卿却突然崩溃地跌坐在地,双手掩了脸哭泣,声音压抑而痛楚,“星儿,星儿,这到底是怎么啦,为何为有这种事情发生,为什么,为什么呀!” “没为什么,你嫁了个人渣!”凤繁星一把拖起她,又气又急,“哭能解决问题的话,我情愿把眼睛哭瞎,别磨磨蹭蹭,敢紧带我出府!” 韩昭卿却象惊蜇般推开她,跌跌撞撞地后退着,直到后背抵上桌子,她满目辛酸,泪如雨下,哽咽地抽畜,“星儿,我以为……我们能做一辈子姐妹的,当初在喻府,你那般幸福,喻大哥把你捧在手心上,我多么羡慕,可我也从不曾想要从你手中分一点点的幸福,哪怕是一点,我也没想过!你母亲确实冤了我……我真的当你是好姐妹,一生的好姐妹,所以,我宁愿给人当妾氏……”经年的痛苦直如潮水将她淹没,她疯狂而压抑地哭着,少女的最初的所有纯真和美好,时至今日,已是一分不剩了。 凤繁星心急火燎地想马上离开,可这会韩昭卿典型的就是一个遇事就乱的主,她此刻,没心思更没时间去安慰她,她只能自已想办法离开,遂转身就跑,“卿儿,你这时候说这些干什么,你不帮我,我自已离开,省得你家的那个人渣后悔不放人!” 韩昭卿犹自痛哭,声泪俱下,“星儿,星儿,你别怨我,别怨我,我好不容易有今天的,你不知道,我几次都活不下去了,才学会踩着别人的尸骨站起来……” 当年晋安国公府一夜败亡,虽说顾城风念韩昭卿当年收留之恩,并未抄家,但她一个孤女又如何撑得起那样的家业,没了父兄做依靠,谁都可以欺上门。 所以,凤繁星要离开苍月时,便帮着韩昭卿变卖了韩府,并为她在扬州置了一片产业,有了收入,既便是将来嫁给普通的男子,也不必完全仰人鼻息。 初到扬州那两年,她的心如腌渍在盐水中,从不得片刻的欢悦,是凤繁星一直陪伴她,开导她,并一直通过喻守坚在扬州的人脉为韩昭卿选夫婿。 凤繁星一直劝她,既便是嫁入商家之门,但只要寻对了人,加上凤繁星准备给她置办十里红妆的嫁妆,反而幸福易守! 可她身上有太多太多的遗钉,生了锈蛀进心底,她清楚地知道,这些钉子不拨出来,她一生都未必能有幸福,她会重新找一个男子嫁了,但这个人,必不能与顾城风相距太远。 她不知道这是世间所有女子的心魔,还是仅于她,她只知道,想让她彻底忘掉顾城风,决不能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当她知道喻守坚常在江南搜罗美人,觐献给扬州的傅王叔时,她花了点心思去了解傅王叔秦河,知他是大魏南方仕家的代表,掌管着南方一半的经济命脉,手上有十几万的私募军队,是大魏名副其实的王中之王。 她便想方设法与傅王叔来个巧遇,最后顺水推舟给傅王当妾氏。 初嫁过去时,韩昭卿的地位与今天这一群的粉衣小妾不相上下,也亏得是喻守坚多次以喻夫人挟宠之由,让傅王叔多多照应韩昭卿,还为此送了几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店铺给王府,方有了韩昭卿今日侧妃之位。 对凤繁星,她是感恩的,她真的是感恩的! 凤繁星步伐一软,一股奇异的热流从身上窜起,她遽然转身,浑身颤抖,盯着韩昭卿,当她从韩昭卿的复杂的眼里读出交错内疚、矛盾、自厌、悲苦时,眼里皆是不可思议的惊痛。 纵然先前已经意识到韩昭卿的改变,却也不曾料到,被会自已的挚友送到砧板之上! 霎时周身血液停止运转,她眸光缓缓地移向桌上的那杯热茶,竟是一声的低笑,沉沉吟吟中透着彻底的绝望,“卿儿,现在,我就是你脚下其中的一副尸骨,是么……” “不不是的!”韩昭卿失声拼命摇首,手指震颤着蜷曲在唇边,防止自已忍不住惨叫出声,压抑悲切之气顺着指缝颤颤地挤出,“星儿,既使我不这样做,你也走不掉,而我,若是不按着他的心意办,我只能象今日为我们唱戏的小妾一样,毫无自尊地任人贱踏!” 进入傅王府前,料想再差,不过是被人削了自尊,短些日常份例,受冷落罢了,只要自已安份守举,静守一方,不争春、不争艳,象她这种身份的在傅王府也有二十几个,谁会闲着天天针对她。 可她错了,在后院中,高高在上的王妃永远不用主动出手,她身后的一群王府小妾会主动替她出手。只要她被吩咐侍寝,隔日,意外就会纷至沓来,刚开始,她觉得委屈,曾试着在侍寝时,向傅王诉过苦,当时傅王对她的兴趣颇浓,便传来王妃问话,要替她作主。 傅王妃干脆利落,手起刀落,直接在她的面前杖杀了三个犯事的小妾,从此,她的日子便再也无安宁之日。 直到新人入府,王爷转了新的目标,而她逼着让自已改变,成为她们的同类,成为傅王妃跟前唯唯诺诺的侍婢小妾……而傅王便更懒得瞧她一眼! “卿儿,你想清楚,你可以抗命把我送回喻府,若不执意非要毁我留清白在此,我凤繁星必定让你活得比那些小妾都不如!”凤繁星胸口血气一涌,翻上来的不知是血还是泪,她心涨疼到极点竟然是一片麻木,她不知道自已是怎么一步一僵地走到韩昭卿的面前,全身如置冰窖,俯下身时,气息如同冰窖里冒出来,“卿儿,你在这里学了两年,可我自幼就是在后院中,和我父亲的一群小妾较量,你自信,你的手段能压得过我?” “不会的,不会的,你会原谅我的,星儿,喻守坚不过是个商人,王爷才是真龙天子,喻守坚再富,也要仰王爷的鼻息讨富贵,星儿,你将来会感激我的……” 此时,凤繁星的身子已软瘫了下去,因为药性渐发,她的脸浮起一层诡异的釉色,她无力地推开韩昭卿欲扶的双手,眼角渐渐弯开,绽开最妖媚的笑容,“韩昭卿,你我姐妹情份一刀两断,我凤繁星恩怨分明,你今日的算计,有一天,我定然百倍算回!” 韩昭卿痛悸难忍,再无力亲自把凤繁星送至傅王的榻上,便颤着声喊了句,“琴西,进来!” “是,侧妃娘娘!”门外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凤繁星眼角瞄到一个身着绛色裙子的女子推门进来,“娘娘有事尽管吩咐!” 韩昭卿别过脸,不敢看凤繁星,沉了沉声,淡淡地开口,“琴西,你把她带到隔壁王爷的书房,并跟王爷说一声,我身怀有孕,使不得劲,无法亲自将她带过去。” 绛衣女子周琴西原是苍月燕南城刺史之嫡女,却因为两年前无意中得罪了帝王顾城风和他的男chong贺锦年而被其父狠心送给了大魏傅王为妾。 她原以为,这已经是莫大的耻辱,没料想,到了大魏扬州后,她连侍妾都算不上,勉强只当个侍婢。 在傅王府,刚开始还因为小姐脾气吃了许多的苦头,但后来,也渐渐学会了卑躬曲膝地奉迎。 韩昭卿来到傅王府后,相同的命运使她们很快地走在一起。 如今傅王妃被废,韩昭卿颇受宠,她则自动成为韩昭卿的左右膀,为她办事! 她是半夜被韩昭卿唤醒,当时她也不知道如何形容韩昭卿,只觉得她身上无一丝人气,尤其是一双眼睛,空洞得如死灵。 韩昭卿告诉她,凤繁星被傅王抱走,此时她的心太乱,拿不定主意,让周琴西帮帮她。 周琴西是个明白人,一听便有主意,“王爷看中的人断不可能会失手!” “那我该怎么办?”想起方才傅王秦河从她的枕榻上抱走凤繁星时,那一记沁入骨髓的冷眼,她……懂得那眸光背后所含的警告,韩昭卿莫名打了个寒颤,“我怕星儿不愿!” 周琴西披衣下地,“你守在王爷的书房外,若那凤繁星不识抬举跑出来,你引她入寝房,喂她点药,让她乖乖服侍了王爷就是了,王爷也是人中龙凤,比起喻守坚不知强过几百倍,那喻夫人以后若得了宠,还要谢你呢!”这些药在府里并不难找,不少的侍妾多多少少会私藏一些,虽然不敢明目张胆用在傅王身上,但总在在欢好时,故意涂在自已身上敏感之处,以刺激傅王的兴趣,希望能多博一些宠爱。 她相信,韩昭卿肯定也私藏这种药。 果然,韩昭卿备好一切,在廊道中等待,她在黑暗处静静等待,并不去打扰如困兽般的韩昭卿,当看到韩昭卿质问凤繁星的那一幕,她心里很想发笑,这韩昭卿,当真是做了婊子还要立坊。 周琴西半蹲下身子,瞧了一眼媚眼似睁似闭的凤繁星,嘻笑一声,“下午便瞧着是美人,如今上了药性,更添了艳色,娘娘,您的心意,王爷定会有赏!” 韩昭卿强忍着不耐,平静地开口,“去吧,别让王爷等急了,怪我们办事不利!” “是!”周琴西半曲着膝,将凤繁星扶起后紧紧箍住她的纤腰,满眼惊羡地落在凤繁星的腰肢上,“瞧这美人,身子看着丰腴,腰却这般细,当真是尤物!” 韩昭卿掩了嘴,扭过首,细细啐啐夹着哭声抑出,“把她外袍和里袍脱了,留一件贴身的薄衿,裹了那件毛毯送过去!” 那男人她明白,他一声不啃由着凤繁星逃离,他自持身份,自是不屑拦着,但他方才在书房门口的那一记眸光她会懂,他要她将美人原装送回! 周琴西依言,手脚麻利地开始脱凤繁星的衣袍。 一层薄薄细密的汗珠从凤繁星脸上蜿蜒而下,腹内升腾起的欲望让呼吸变得短而急促,她死死地咬着唇,将咽喉处的呻吟阻在唇齿内,此刻,她满怀期翼韩昭卿念在姐妹的情份,救她! 周琴西看着个头不大,力气却不小,竟将凤繁星横抱起,到了门边,用脚勾了一下半掩的门,便闪了出去。 韩昭卿终地控不住地放声大哭。 从韩昭卿的寝房到王爷的书房只隔着一道长廊,周琴西初时抱着还不是废劲,可究竟是弱女子,走到一半,就觉得手臂使不上劲,而凤繁星衣衫不整,又不方便唤人来帮忙。 只得放下好,双手叉着凤繁星的腋下往前拖,见凤繁星似乎不配合,双脚不肯使力,那毛毯亦变得极碍事,周琴西烦燥之下也不顾凤繁星冷得全身瑟抖,将她的毛毯扔弃一旁,又拖了几步后,不免抱怨道,“喻夫人,那药性虽不错,但不致于动得不能动吧,你要是嫌不冷,那本姑娘倒是慢慢奉陪。” 凤繁星全身绵软无力,一腔的怒血吼出来的声音却是娇媚得象在撒娇,“没见过一个比一个无耻,争相着把女人送到自已男人的床榻上博宠!” 周琴西闻言,双手一松,凤繁星跌落在地,滚烫的肌肤与冰凉相触,一瞬间熨平了她腹下的灼热,可很快,青玉石地淬了冰似的寒气贴着她的肌肤直入她的骨头,带着她身体内的最后一丝温度,或是因为太冷太冷,竟让她感到神情清朗了几分,连发出的声音也利索了几分,“瞧你那打扮,我倒认出了,今日下午,那个演给偷情主子把风的奴才便是你吧,倒真是应景!”她情愿在这里给冻死,也不愿被人送到一个畜牲的枕榻上。 “你也不用激将法,更不用拿我的撒气,你要真不愿,有本事明个儿自个找个清静的地方抹了脖子!”周琴西见她冷得下颌颤得咯咯响,怕真把人给冻坏了,便回身把毛毯拿回,重盖在她的身上,离手前,带着侮辱地在凤繁星的胸口捏了一把,“这样的美人,王爷只肖睡一回,或许,王爷还从此记住了你!” 凤繁星怒极而笑,到此时,她自知,是躲不过了,也不再开口,索性闭了眼,任由她摆布。 “装什么清高呢?这后院里,十有七八都是喻守坚送到王爷枕上的,指不定,你也是喻守坚玩腻了,送给了王爷。都是男人身下的玩物,谁又比谁清高?”周琴西俯身紧紧捉住凤繁星的两只手腕,往前拖了几步,冷笑,“喻夫人何必仗着几份姿色装呢,这王府里头,有的是自个废尽心思进门的,那韩昭卿以前不也如此进的王府大院?在她之后,还有一个,还是扬州刺史大人的宠妾,也是卯足了劲搭上王爷,那扬州刺史,堂堂的四品大员,还不是喜滋滋的一顶花轿把爱妾给送到王府上……” 言及此,思及父母何偿不是把她送到傅王的手中,虽然当时也希望借大魏之手护她周全,总比她的堂兄下狱强些,可如今回想,她是宁愿落狱,或许过了当时的风头后,能重回到父母身边,比永远为奴为婢在这里苦苦撑着强。 距书房两丈距离时,周琴西将凤繁星抱到廓道边的长椅上,稍稍整理了她身上的薄衿,弹去她裤角上沾上的几片枯叶,打理好后,用毛毯将她裹她,抱稳后,方进入书房。 暖气夹着馥丽之香扑面而来,书房内,暖色之光将整个书房照亮,傅王已褪去的外袍,只着一件单色的绿色绸衫,长发覆背,一手支颐,一手拿着一本册子,一副风流姿态半靠在贵妃椅上,听到响动,也不抬眼! 周琴西用脚后跟轻轻带了一下门,再轻挪着,用后背顶上,等门关实后,方吃力地抱着凤繁星走到傅王的跟前,咯咯一笑,“王爷,侧妃娘娘说她身子有孕,怕累着王爷的世子,所以,命奴婢身把您要的人带来了。”周琴西声音一如既往的甜媚,环了一下书房,似乎在犹豫把人往贵妃椅上放,还是将她放在书房里另设的内寝。 傅王搁了手中的名册,掌心朝上,食指一勾,周琴西会意,忙将手中的人往傅王的怀里送去,收回手时,顺便将裹在凤繁星身上的毛毯收走,巧笑嫣然道:“王爷,奴婢就不打扰王爷的雅兴,奴婢先行告退了!” 傅王也不回应,此刻,他温软满怀,一手托了她的纤腰,在那诱人的曲线中轻轻摩挲着,低低戏谑,“喻夫人,急急地跑开,凭白任春宵溜走,你说说,要本王如何罚你呢……” 周琴西转身时,原本上挑的唇线倏地抿平,面无表情朝书房的门走去,刚走几处,身后却传来男子冷若冰霜的声音,“站住,这怎么回事?” 四章后,顾回来~以后月尽量每天7000更,直更到完结,不会因为出版锁结局。亲们愿意支持月第一次出版,月很感激,多余的话说不出来,只唯有道声谢谢~想参于团购实体书的,请入月的扣扣群:231869218,直接在文件那下载《团购名单》填后,发到表格中指定邮箱(2本共38元) 正文 169 地牢探昊王下落 章节名:169 地牢探昊王下落 周琴西心头“咯噔”一声,本能地回首,只见傅王的手轻托着凤繁星的足踝处,那里被磨出几道血痕,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她几步过去,伏趴在傅王足下,“求王爷饶命,是奴婢的错!” 她料想定地她不耐烦负着她的体重,半途中将她拖着前行时,不慎被不平的地方刮了一下。 她暗怪自已粗心大意,当时只想着这一路的青玉石地,每天被丫环和仆妇洗得一尘不染,就算人就地打滚,身上也不会沾一丝的粉尘。 而当时她瞧凤繁星这性子,等药性散了后,必定会出口不逊,届时,十有八九是活不下来,她又何必如此费劲地抱她过去? 傅王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女人的小脚,几乎受他宠爱过的侍妾都有一共同的特点,就是拥有一双白玉无暇的玉足。 怪只怪她方才只记得跟凤繁星呕气,差点不记得这一茬。 周琴西瞧出其实凤繁星的脚伤并不严重,似乎只是被轻刮了一下,许是肌肤太过白皙和娇嫩,所以,相衬之下,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实际上,伤口处并没有明显的流血,只不过,傅王他向来在对一个女人上心时,便会用了几分心,便如当年的韩昭卿,刚入王府,只因为在傅王面前抱怨几句,三个小妾就被活活杖杀。 傅王冷哼一声,“去拿暖玉膏!” 周琴西如蒙大赦,暗中赞自已机警,方才一句也没有为自已辩解。 她福了身后,便勿勿地退出书房,很快,就从管家那讨来暖玉膏,奔进书房时,见凤繁星一身单薄的亵衣被平放在贵妃椅上,傅王正亵玩般地拿着一根鸠毛挑逗着她。 周琴西不敢正眼瞧凤繁星,只是眼角瞄到,此刻,凤繁星象是要极力忍耐,她满脸粉红,汗如雨下,双手紧紧攥着贵妃椅上阵铺的锦貂毛皮,或许是因为药性发作,周琴西靠近时,甚至能闻到凤繁星的身体已分泌出那种令人面红心跳的膻腥之味,眼前的女子分明已陷入高涨的情欲中,只等傅王采摘。 周琴西平静地跪在凤繁星的足边,打开药盒,挑出一点药膏,用手心托起她的脚,只觉手心里传来一阵炙人的温度,她再次偷偷地抬眼一瞄,方瞧仔细,因为药性使然,那原本雪白的肌肤细腻如粉红色玉器,娇媚的脸上殷出层层的粉脂,漆黑的双眸因为盈带着屈辱泌出水汽更显得更加晶莹透亮,因为药性的发作,全身香汗淋淋,细细密密的汗分布在脸上的脖子四周,腰身和双腿处控不住地轻颤,每一点,每一寸,皆散发一种极致的诱惑。 除了缺少女子床第间发生娇媚的呻吟声外,于任何一个男子,这都是一场最华丽的欢爱圣宴! 而傅王虽然只是挑逗身下的女子,但他的状态显然也不佳,气息紧促,瞳仁处血丝弥漫,明显已是迫不及待,却犹自忍受,显然……是在等她开口求欢! 周琴西心头一阵阵地乱跳,急忙收好药膏,亦不敢开口打断这欲望燃烧般的气氛,急急抽身而退,直接出了书房的门,寒气直袭入肺,方散去胸口乱窜的燥意。 书房内,白炭越烧越旺,拱着缥缈如丝香气,弥漫散至各个角落。 终于,呼吸不畅的凤繁星张开的口,带着破碎的嘤呢之声终于溢出唇瓣,傅王一个翻身,正欲撕开她身上单薄的里衣时,身下的人却重重一颤,一丝鲜血从唇角溢了出来。 傅王一惊,倏地伸出手,捏住她的下颌,一看,已是满口血腥,着细白的贝齿浸在其中,象地狱里生生爬出来觅食的女鬼! 傅王不知她是用了多少的力气,在中了媚药的情况下,还能把舌头咬成这般。 他霎时兴趣全无,眉峰一挑,冷冷一笑,“来人,传太医!”言罢,点了她的穴位,披衣下地,离开书房。 清晨,阳光从透明的绫纱中渗进,凤繁星一动不动地看着床帐上陌生的图案,身上负重着男子一半的体重。 昨夜,她做了一个极美的梦。 梦中,当她陷入昏迷时,顾城军来了,一剑结果了欲图沾污她的男子,带着她连夜离开扬州。 在疾驰的马车上,她与顾城军抵死交缠,欢爱中,告诉她,他从矿道下找出了另一个出口,脱离险境,回到喻府时,发现她不在府中,因为她离府时,连着贴身的丫环都不带,所以,他亦不知她的下落,只是想碰碰运气,看她是否去找韩昭卿,就来了傅王府。 幸好,他来得极巧,带着她离去。 在欢爱中,她幸福得落泪,抱着他,用尽全身的力去吻她,翻身跨坐于他的身上,疯狂地起舞 真正醒来时,却发现,原来,这世上奇迹并不多,至少,好运不曾落在她的身上! 此刻,傅王睡相不佳地侧身躺在她的身边,一手一脚都压在她的身上,下巴顶在她的额上。 唯一幸运的是,此刻,她衣衫完整,且身子并没有传来异感。 到底是高高在上的天皇贵胄,最终没有做出畜牲的行径。 她没有哭,也没有推开身上的男人,她平静得甚至连自已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静静地看着男子暴露在她眼前的颈项,因为姿势的原因,可以清晰地看到那里有一条粗大的血管。 她的心思一恸,心潮漾起,可很快便强行压制了下去,她错开了眸光,无声地落在透亮的纱窗上,如果,顾城军被困在了矿坑中,他一定好几日不曾见过如此明媚的阳光了,不知道他们身上是否带着食物和水,是不是能坚持到救援的到来! 顾城军与她分别后,定是易了容,凭着喻守坚的令牌进了矿山,结果还是被傅王和秦邵臻的人发现。 她想,傅王活捉了他们,却不曾认出顾城军就是喻守坚,所以,目前为止,傅王并未怀疑到喻府。 而顾城军利用她给的媚药,让傅王中了媚毒,失了神智,放过了他们一行人,却被秦邵臻的人堵进了矿坑。 顾城军若在矿坑之上成功逃脱,必定知道她不曾联系过四海影卫,在知道她不在喻府时,定会寻她的下落,而她在扬州,唯一的朋友便是韩昭卿,所以,如果顾城军脱身,必会找到傅王府。 所以,现在唯一的答案就是顾城军还困在矿坑之中。 她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会去营救,但她不能指望别人,她得想办法救她的丈夫,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她便不会放弃。 可她身边目前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怎么才能打开这个僵局? 只是身下的男人并没有给她多少时间考虑,在她微微蹙眉时,温暖灼热的气息带着欲望扑面袭来,她一惊,方发现,在她的上方,一双带着探究的犀利眼神正审视着她。 他自已也觉得诡异,昨晚盛怒离开,却鬼使神差般,在王府绕了一圈后,再次回到了这里。 而她已被医女喂服了安神汤睡下。 看她一个人象被人抛弃的小狗蜷在贵妃椅上的模样,他竟大发慈悲,将她抱到了书房的内寝。 对于他直勾勾的眼线,她静默 因为,哭变得滑稽!笑变得廉价! “要不是本王发现得快,喻夫人,就醒来就成了一个哑巴了,你该怎么谢本王?”他食指的指背轻划过她的眉眼,嘴角一勾,弯出他自认最迷人的弧度,“方才,你是不是一直在想着,如何报复……或是,如何杀了本王?” 若换成别的女子,遇到这样的情况,撇开愿或不愿,醒来时,至少推开他。 可她没有,他醒来时,看了她足足有一盏茶时,她眸里一片清澄,似乎在想心事,但瞳孔深处时隐时现的杀气让他断定,这女子,想杀他! 她依然保持沉默,舌尖上满是药味,稍动一下,便疼得发颤。 “说说看,夫人方才动杀机时,是想用什么手段来杀本王?”男子带着清晨欲望鼎盛所致的暗哑之声,边撩拨着她,边在她耳侧厮磨着,接着,身子微一挺动,细微的摩擦中,她大腿侧面马上感受到他的欲望复舒。 她依然没有动,毫无情绪地开口,只是舌头受了伤,说话时,有些含糊不清,“我在想,我究竟有几成的把握!”其实也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的半个身子已经被他压得完全麻木, “那本王给你机会试一试!”他抬首,两指扣住她的下颌,逼她与他四目交接,“你只有一次的机会,成功了,你杀了本王,成全了你的贞节,保全了喻守坚的脸面,且,本王恩准你可以全身而退。你败了,就乖乖留在这里当本王的女人,本王亦不会让你受委屈!” 他从不肯对女人用强,但这也是他第一次愿意给一个女人这种机会。 这样的香艳的身子,纵遍十里胭脂之地,也未必能碰得到! “你不怕你输了命?”她慢慢开口,眼角慢慢弯开,口语清晰了许多。 “你杀不了本王!”他捏了一下她的下颌,自信一笑,眸中满是戏谑。 凤繁星缓缓摇首,苍白脸上呈现一抹嘲讽之色,“我身无寸铁,又手无缚鸡之力,只要稍一动,你就能制住我,这个赌似没有公平性可言!” 傅王盯着她唇角,或许因为开口而动了舌尖上的伤口,她的唇瓣内若隐若现艳红丁香小舌挑逗着他的视觉神经,他抿了下嘴角,忍住俯身噬吻的冲动,不动声色冷漠,“总不能让本王一动不动,任你宰割!” “王爷只要保持心跳一百下内不反抗,我……”余下半句“我自有办法”差点脱口而出时,倏地,她觉得有提醒他戒备的嫌疑,便幽幽道:“方敢赌!” 傅王半撑起身子,居然临下俯视着,少顷,方伸出两根手指夹起她枕巾上的一楼长发,口中漫不经心地问,“不反抗的范畴的呢?比如喻夫人想提着本王的脑袋往硬物上砸,本王任由你胡作非为?这可使不得!”傅王挤了挤眼睛,只觉得许久没有这般猎奇的心境。 “我哪有这般的力气能提着王爷的脑袋砸,王爷高看我了!”她呆怔一笑,方一本正经道:“只要在时限内,王爷不将我打晕,用制我的穴位,王爷想运功抵抗,亦可!” 傅王笑得浅浅的洒窝时隐时现,瞳仁闪闪发亮,“有意思,那本王就舍命陪夫人一乐!”说完,仰头喊了句,“听到了,本王权当与喻夫人玩乐,若不慎本王输了命,你们不得追究,并好好护喻夫人离开!” “是,殿下!”外面的声音应得极轻,但明明了了! 凤繁星的心脏怦然一跳,暗自庆兴,方才幸好没有趁他未醒时动手,果然,在他的身边也有高手暗中相护。 “夫人满意否?”傅王又眨了眨眼,颊边的酒窝跳跃着,一脸的无害模样,让人无法心生戒备。 “满意!”凤繁星媚眼弯弯,神情仿如注入了一股新的生机,变得生动,她缓缓是伸出手臂,慢慢缠上傅王的脖子,那般优雅的动作,仿佛相爱的人在缠绵。 他笑着,依然不动。 “我开始喽,你现在不能动,等我数一时,王爷自已数心跳……”她的手臂环上他的后颈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收紧,身体自然地与他越贴越近,直到毫无缝隙。 在他以为她会用尽所有的力道掐住他的脖子时,她的头猛地一侧,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清晨醒来,当凤繁星第一眼看到他颈上的血管时,便突然想那年在川西与顾城军相识后,他曾带她去林中狩猎,俩人无意看到一群豺狼围堵着一只凶狠的水牛。 水牛未成年,但在体型上却明显占优势,且水牛的牛头两只角是天生的防役武器,逼得一群豺狼节节退败,凡是被牛角戳中,全部重伤,流血不止,还有几只不慎被牛蹄踢到的豺狼,足足跌出丈外,在地上挣扎翻滚后,再也无力攻击。 可最终,豺狼还是将水牛咬死。 她实在不解,这一些明显力量悬殊的战争,怎么会以水牛的失败告终? 顾城军告诉她,因为最聪明的一只豺狼咬住了水牛最致命的地方脖子! 那里有着除了心脏外,最粗壮的血管,只要咬中,血液就会喷出来,在短时间内就可以造成动物的昏迷和窒息。只要咬的力量足够,又死死咬住不放就足以致任何一种大型动物死亡。 可她知道,自已没有凶狠的牙齿,既便是一咬就中,也未必能咬死他。 可她必需赌一赌,否则,谁去营救顾城军? 傅王全身一僵,本能地仰起脸欲图侧开,她却蛆附骨,脸紧紧贴着他的颈侧,上下颌发了疯似地撕咬,因为太用力,他甚至感觉到她全身的肌肉在收缩,甚至双腿盘上他的腰际,唯恐被他推离,身子敏感处的胶合摩擦,清晨又是男子欲望最容易被挑动的时分,让他的血液在疼痛中更加澎湃。 他冷然一笑,调整丹田的气息,身体的温度一夕尽冷,很快,肌肤的表面变得坚硬如铁,磕得她险些牙齿都松动。 外表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如何会拥有一付练出一身蛮力的肌肉的皮肤表面? 这必定是他的内力所致,难怪他一开始就如此自信! 意念一生,她想也不想,便挺动腰肢,不惜用几欲令她羞愤欲死的的方式蹭着他。 果然,他先是一愣,倒抽一口气,丹田之内气息霎时散开,她噬咬着他颈上的肌肉,学着记忆中所见的豺狼一样,左右重重地甩动脑袋撕裂开他的皮肤,血腥味传来时,她几乎被呛得发晕,可她死死撑着不肯松口。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流逝,血一口一口地从她的口腔内灌入,她甚至来不及吞咽,便直接从喉咙里呛进去。 他不动,她不松!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耳畔响起一声冷彻入骨之声,“一百下!” 言毕,他毫不犹豫一掌拍开了她,迅速点了自已几道穴,左手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脸上毫无血色,连着唇瓣也变得一片青白,亵衣的肩头和胸口全是从她嘴里流淌出来的鲜血,他冷冷地瞥视着满口鲜血,精疲力尽地瘫软在榻上的凤繁星一眼,尔后面无表情地起身下榻,传唤一声,“来人!” 护卫进入书房,静静地为傅王包扎。 凤繁星趴在床榻边缘,疯狂地呕吐,难忍的血腥之气呛得她胃腹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绞动着,而满腹的浓血从她的嘴里、鼻中呛出,在地上铺出一大滩的血。 护卫离去,秦河重走到榻边,拨开散在她脸上的长发,勾起她的下颌,看着满脸狼籍的凤繁星,冷漠道,“这是本王平生受过的最重的伤!”他的指尖加大了力度,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已的下巴会被他生生扯下,但他却突然松手,口吻依然冷漠,“喻夫人,愿赌服输,若敢有一丝别念,本王就把向夫人的雨竹倌踢爆!” 向夫人是她的母亲! 傅王冷漠转身之际,眼前突然一黑,阵阵悬晕之感传来,他急忙半蹲着身扶住榻沿,全身霎时冷汗侵出,他闭了闭眼,复睁开时,虽然看到了东西,但视线非常模糊。 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所致,若不马上找太医救治,他会很快昏迷过去。 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忙再次唤出潜在暗处的护卫,让他们护送他回寝房。 当日,凤繁星被迫留在了傅王府中,所幸的是傅王因为失血太多,几乎整整半个月都下不了榻,更别提对她再起色心。 傅王府上下自然不知具体发生何事,只道是凤繁星和府里众多妾氏一样,是被自已的夫君送上王爷的枕榻之上。 因为傅王府的管事没有将凤繁星安排到后院之中,而是任由凤繁星宿在傅王爷的书房内寝。 冲着这一点,王府上下也不敢对她施半点的颜色,何况,凤繁星还是韩侧妃请来的客人。 凤繁星见机,以王府的侍婢用不顺手为由,毫不客气地差谴傅王府的管事前去喻府,把自己身边两个贴身的侍婢领到王府。 到了这一局面,凤繁星必须有两个可用的人呆在身边,至少,两个有武功的侍婢在,会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傅王府妾侍安份下来。 傅王府的管家办事效率确实很快,当日,她的两个侍婢就被接到王府,管事还为了她特地整理出一处独门独院,让她和侍婢一起住。 凤繁星却一口拒绝,她让两个侍婢在自已的床榻边打地铺,她有自已的想法。 在她认为,既然傅王叔并没有开口让她搬出书房的内寝,她就安心住着,至少在这里,没有一个人敢私自来打扰她的清静。而到了小苑后,那些所谓的“姐姐妹妹”必定不会让她轻闲下来。 而她和韩昭卿的关系,自从那夜两人公然撕破脸后,凤繁星再也不肯多看她一眼,而韩昭卿也没再过来找她,都是以养胎为名,呆在寝房中,闭门不出。 凤繁星那天晚上话虽说得狠,但她当真是一点心思对付韩昭卿的心思也没有,于她,眼下最关键的莫过于尽快找到傅王妃所囚之处,然后设法与她见上一面,问问她,看她会不会知道昊王的下落。 机会很快就来临,苍历117年,二月初十,也就是凤繁星入傅王府第十八日,苍月摄政王贺锦年率领八千精锐骑兵从通州城抄山道绕过怀州,突袭柳州,杀大魏将士十二万余人。 这一消息,几乎震动了整个大魏朝野,如此骇人杀戮,让大魏上下人人自威,包括傅王秦河,也不顾身子虚弱,携同几个江南仕家的代表当日奔赴大魏汴城。 傅王叔为了自身的安全,这一次几乎带走了傅王府所有的护卫。 凤繁星仗着傅王爷临走时,把所有王府内眷召集在一起时,让她坐在他身边的无形肯定,在傅王叔秦河前脚离府,后脚便去管事那,摆足了王妃的架子,命令管事拿出王府后院所有内眷的名册,声称要接过王妃的权力。 管事一时半会也不管得罪凤繁星,加上,不过是一个名册,又不涉及王府的帐房的开支,牵扯不到自已的利益,何况,眼前的妇人一看就不是好打发的样子。 便干脆利落地把名册交了出去。 凤繁星根据名册,很快就打探到傅王妃所囚之处,在两个侍婢的掩护下,她很容易就混进了傅王府的地牢。 刚进地牢,凤繁星很不适应里面的光线,幽暗的地牢中,唯一的一缕光源就是残壁上一盏微弱的桐油灯,因为太暗,只在灯的四周照到一圈微弱的红光,只有偶尔灯芯一爆时,凤繁星方看清眼前的路尽时坑坑畦畦,便是有积水的地方,也是泥泞一片,稍不慎就会滑倒。 凤繁星扶着墙,忍受着指间传来苔藓湿滑的恶心触感,一路半摸半索走到了尽头,因为墙的高顶上开出一个脸盆大的洞,光线可以照进来,所以,从黑暗中摸索过来的凤繁星一眼就看到墙角蜷着一个如泥塑般的人,她知道,那就是她要找的人傅王妃! 凤繁星远远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霉烂味和腐臭味,她虽然养尊处优生活多年,但她年幼时,常常穿了小厮的衣衫逃出府,与一些流浪的小孩厮混,闻过这些气味,并不嫌弃! 但当她的眼睛稍往下移时,看到那裙裾象发菜皱巴巴地堆在她的腰下,臀部下面的两条腿以诡异的姿势毫无生机的摆放时,秀眉狠狠一颤,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心魂震颤间,脚下就疏忽了一些,直接陷进身后的水哇里,她的身子倾斜一下,所幸伸手便触及墙壁,方稳住了身。 凤繁星掩住了嘴,她忍住心口的不适,俯下身,将粘在她脸上的湿臭的乱发拨开,露出一张削尖、苍白如鬼的脸。 凤繁星触了一下她的鼻息,虽微弱,但尚有一口气,她先是轻轻拍了拍傅王妃的脸,见没反应,便使了力在她鼻下的人中狠狠地掐了一下。 傅王妃卫语迟低低呻吟一声,摆了摆头,“谁……”一开口,声音沙哑而浑浊,似乎久不开口,咽喉不适地连咳了两三声,方缓缓睁开眼睛。 凤繁星不动,紧盯着她的眼睛,并确定眼前的妇人虽狼狈但神智尚清明,方口齿清晰道:“我是喻守坚的妻子,他跟我提过,傅王妃是他们的人,现在,我夫君失踪了,我想问问你这里有什么线索!” 卫语迟冷漠地上下瞧着她,见眼前年轻娇艳的妇人穿着一身华服,那裸露出的纤细的锁骨,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风流之姿,哪里象个练过家子的人,分明是傅王后院中新纳的美人,她冷嘲一笑,哼道:“别演戏了,要杀就杀,我卫语迟不吃这一套!” 正文 170 夹缝中较量 章节名:170 夹缝中较量 凤繁星有些焦头烂额的感觉,她哀叹地拍了一下前额,“王妃,我不是演戏,我好不容易才打探到你关押的地方,外头的人被我的两个侍婢引开了,但我只能呆一盏茶时!”凤繁星急速地解释着,她时间真的不多。虽然现在安管家对她没有产生怀疑,还为了讨好她把她的两个侍婢从喻府接来,但若被人发现她的两个侍婢在地窖外守着,以安管家的精明,恐怕马上会对她产生疑心。 其实她之前也不抱希望,因为象傅王妃这种事,落在顾城风和顾城军上,早被严控,根本就不可能只关押在王府地牢中,还能有漏洞给人钻了空子。 虽然说这也是得益于傅王叔仓促前往汴城,几乎带走府里所有的护卫,来不及对地牢中的傅王妃做一些安排。但不得不说,大魏南方仕家百年安逸习惯了,内宅的里的防患监视不及苍月严密,或许也正是这一点,这四年来,顾城军才敢明目张胆地把她接到扬州。 凤繁星见面前的妇人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心底转过数念,突然福至心灵般地道,“我夫君跟我说过,你来自桃园谷!” “你是……星妃娘娘?”卫语迟霎时全身激动起来,她自是知道喻守坚的真实身份,也知道昊王以喻守坚新娶的妇人就是凤繁星,想不到她死前还可以把最后的心事了却,她伸出手,扯了凤繁星的袖襟,哽声道,“昊王殿下出事了?我传不出消息,秦河那狗贼早就怀疑我了!” 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卫语迟的气息一时接不上,半瘫地靠在墙角咳嗽着。 凤繁星撑扶住她歪歪欲倒的身子,帮着她拍着后背顺气,时间紧迫,她边拍边道:“我从秦河口中探出,王爷好象被他们困在矿山的山洞里,我想问问你,我现在应怎么做?我该去找谁,王爷走时留下的四海影卫的传信方式我不敢用,怕反而打草惊蛇,泄露了王爷的身份!”凤繁星坚信卫语迟决不会背叛苍月,一个女子肯用十年的青春,并牺牲子嗣,定是与傅王有不共戴天之仇。 “您做得对,星妃娘娘…。昊王必定是想转移最后一批锡矿,如果昊王与秦河在矿山直接产生冲突,秦河必定会怀疑喻守坚的身份……”卫语迟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话,气息又开始变得不稳,急急喘了几下后,放缓了语速,“因为能带这么多人进入矿山的,也只有喻守坚人令牌方能通过。喻府现在一定是被秦河监视中,如果你联络四海影卫,反而将喻守坚这个身份爆露了!” “那我应怎么办,他会有危险是不是,我,我很担心他,这都过了二十天了,如果他安全了,断不可能不来寻我……我又不敢轻举妄动,几次想冒险联系四海影卫,可又担心……”语至后面,凤繁星眼眶狠狠一红,她嫁顾城军多年,但顾城军从不曾让她参与到这些事情来。 “星妃娘娘,”卫语迟欣然抬起首,眸光带着一丝的赞赏,“您不必担心昊王的安危,昊王身边有近百名的四海影卫,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圣’字辈的四海影卫,他们足够保护昊王的安全。星妃娘娘,您不要太担心,凭昊王殿下的能耐,肯定能脱险。” 怎么能不担心?就算以前在苍月昊王府,他也常不着家,但总会有些昊王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消息传到她耳里,如今想起,连这些于她都变得奢望。 凤繁星咬着唇,不让自已哭出声,许久,稍平息了情绪,方开口,“我离开喻府有十多日,按理,喻守坚也该来人接我回府,可现在却任由我在傅王府而无人过问,难道,傅王难道不会怀疑喻守坚就是王爷?” “不会的,娘娘您有所不知,昊王每次行动时,真的喻守坚就会出现,他会去出门去盘货,且会故意出现在秦河亲信的跟前,直到昊王事成需要现身,喻守坚方隐身。这些年,昊王的身份一直是安全的!”其实唯一的隐患就是星妃的身份,所幸,这四年,凤繁星一直深居简出。 “难怪……原来那日傅王只是试探!”凤繁星蓦然明白,那日傅王怀疑喻守坚有问题,但过几日后,傅王府的探子很可以查出喻守坚正在外县进货,这就成了喻守坚不在矿山现场的有力证据。 “娘娘,倒是现在,趁秦河还没怀疑昊王的身份,他自然不会想到您就是星妃娘娘……”卫语迟借着凤繁星的臂力坐正后,满眼期盼,“如今,有一个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你想方设法盗出四爪墨龙锁,然后再想方设联络建州的西索月!” “索大人,他还活着?”凤繁星惊异,五年前,燕京城门惊变,顾城风一举登上帝位,当时的禁军副统领西索月功不可没,但也由此遭至顾城亦的残余死士的报复,身中数刀死于府中。 原来,这又是顾城风的另一个谋算。 “是,他身份隐蔽在建州的清王府!”卫语迟点了点头,轻声道,“昊王和奴婢是单线联系,而奴婢和索大人也是单线联系,秦河既使要怀疑,也是先怀疑奴婢是秦邵栋的细作。只是奴婢出事后,一直担心索大人那里接不到秦河已经不受控制的消息,您先设法拿到四爪墨龙锁,再把它交到西索月的手上,他会知道怎么办!”大魏皇帝培训出一批以飞隼为猎食对象的飞鹰后,飞隼已经无法正常传递消息,她和西索月的联系也由此几乎中断。 “那锁是什么样?” “奴婢没看到,秦河那厮防得很紧,我能确定的是这锁非常重要,奴婢就是裁在这上头。娘娘,您与韩侧妃相熟,如果她是可用之人,您想方设法从她那里入手,看她能不能从秦河那套出点有用的!”卫语迟感觉到凤繁星似乎听得并不上心,心里发了急,突然伸出干瘦的双手,一把捏住凤繁星的双肩,用力摇了摇,颤声道,“傅王那狗贼很可能与秦邵臻联手,这个四爪墨龙锁很可能关系到苍月的江山社稷,你一定要想方设法,实在不行,就拿到手毁了!” “好,我一定会想办法!”凤繁星并非细作,在她眼里,昊王的命比谁都重要,至于江山社稷,在她心中并没有占多大的份量。 而卫语迟并不知道,韩昭卿决不可能助她一把,反倒有可能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 唯一的方法,就是她色诱秦河,然后取得他的信任,再套出锁的下落,可既便是如此,她也不认为这个成功的机率有多高。 何况,她不可能会为了一把锁而牺牲自已的色相,但为了安慰眼前的妇人,她只能做此承诺。 卫语迟气息微微一松,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声音虚弱了下来,“娘娘,您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我……如何称呼你!”凤繁星心头触动,虽然她之前从不曾与卫语迟照过面,但料想,能够得到一个游走在百花丛的无情男子十年盛宠,定也个容貌和气度皆非凡的奇女子,何况,她也曾听昊王提过,桃园谷中出来的女子才气和容貌皆属上等,而能被挑选到各国权贵身边当细作的,更是世间女子中的凤毛鳞角,可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妇人,下肢的关节筋脉很可能被齐根斩断,如此不人不鬼地挣扎在阴暗角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心里无力地想落泪,“我是……没能力单独把你救出……” 她现在自身难保,所以,她无法许下任何承诺。 “奴婢都不记得该叫什么名字了,星妃娘娘,您不必替奴婢婉惜,每一个人活着都有自已该有的使命,奴婢的命是桃园谷给的……何况,奴婢便是被救,这身子也不中用了!”卫语迟复睁开眼,淡淡笑,神情安然,缓缓道:“奴婢二十年前就是个该死的人,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偷偷赚了!星妃娘娘,您自已耽心些,尤其是傅王爷,看似好相与,其实没人比他更阴毒!” “好,那……我先走了!”凤繁星吸了一口气,不愿落泪,“如果可以,请你坚持,或许,我能把你活着的消息传出去,让苍月的人来救你!” 凤繁星一出了地牢,便冲到地牢外墙边的水槽那冲洗自已满是泥泞的绣鞋和裙摆,不是因为她嫌脏,而是,她怕自已稍不慎,一路上留下明显的脚印,必会引看守地牢侍卫的注意。 只要那侍卫不是太笨,就会怀疑两个侍婢的居心,无缘无故请她们喝酒。 凤繁星没有马上回去,而是故意绕到后花园,去鱼池喂鱼,直到两个奴婢前后脚找到她,三个人才有说有笑地回到秦河的书房的内寝。 一关上门,凤繁星的心口马上砰砰跳个不停,脑子里不停地晃着卫语迟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心底清楚,如今的她一步一荆棘,稍不慎,就会和她一样的下场。 可她不能坐等命运来宰割她,更不能一心期盼上天厚爱,赐给她新的转机,她知道,路,再难走,也要用双脚踏过! 传了热汤,也不要丫环们的侍候,独自褪下衣袍。 当温热盖过全身,她心脏处的隐隐颤抖方稍微缓和,闭上眼,不再去想地牢中所见的一切,她开始静下来,想着,接下来的路如何走。 首先,肯定是想出一策如何让韩昭卿三箴其口! 因为,在傅王府以至整个扬州城,她是唯一知道自已“曾”是苍月星王妃之人。 如果,韩昭卿把这消息告诉给傅王叔,傅王秦河定会将矿山混进苍月奸细之事与她联想起来,进而怀疑到喻守坚就是昊王顾城军,恐怕这对顾城军更加不利。 可如何要防止韩昭卿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 她已经对韩昭卿失去信任,在这个泥潭中,她和韩昭卿之间的裂缝只会愈来愈深,毫无转寰之地! 尤其是中间夹了一个并不怀好意的男人,时时刻刻都会在韩昭卿身上点一把妒火,到时,她真实的身份被捅出来时,她应当怎么办? 她最多一死,可顾城军怎么办? 想起昊王已整整失踪了二十多天之久,若真被堵在废矿之下,缺食缺水的情况下,究竟能撑住几天? “不会,不会,影卫身上都携带有特殊地方生存下去的工具……阿军……你答应过我的,你一定要撑住……”嘴里咬着牙念着,可不详的预感却随着水汽传入心里,化作一团浸了水的海绵,堵住心口,让她的气息开始紊乱,她一把抓住木桶的边缘,直直抽身站起,猛地吸进几口空气,眼睛霎时流下…… 水气中,凤繁星泪眼迷蒙地看着铺满花瓣的水面下,那若隐若现地粉红肌肤,突然眸光倏地一亮,而后,又滚过几分迟疑,但终究,象是狠了心般看向某个方向,一字一句:“剑走偏锋!韩昭卿,我凤繁星就送你一个彻底背叛友情的理由!” 一旦决定下来,凤繁星不再做任何犹豫,而是开始细细思考计划中的细节之处,直到水温至冰凉,方吩咐侍女进来侍候。 当晚,一夜好眠,第二日,便施展出雷厉风行之手段,先是命令两个侍婢当场杖杀了几个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议论她是违背妇道,身为有夫之妇,不识廉耻,勾引闺中好友之夫的王府丫环和婆子。 事毕,凤繁星马上传唤傅王府的安管事,让他按着以前傅王妃常点的几家银楼和绸庄,以及凤繁星本身中意的几家绸庄来王府为她订制春日薄衫。 傅王府安管事不敢怠慢,马上差人去办。 不到一个时辰,王府外就停满了扬州各个名铺的马车。 凤繁星在傅王府的大殿中召见各家的绸缎庄,一次就订了六十多套的春裙和十套的头面,并要求她们在十天内就要交货。 不算胭脂水粉,光春裙和头面,王府就得一次性付出八万多两的白银,惊得傅王府管事张着嘴巴,差点连下颔都脱了下来。 这哪里做春裙,明明是做嫁妆的架式。 扬州的气候今年异常冷,就算是到三月步入春季,春衫也只能穿一个月,马上就会步入夏季。 可傅王叔临行前,有特意交代,喻夫人有任何要求,皆可满足。 安管事踌躇许久,状似好意地建议,“夫人,您看,不如做三十套的春裙,余三十套做成夏裙!” 有几家绸缎庄纷纷表示,“是,夫人,管家的话极有道理,扬州城的气候在四月就很炎热,这春六十套的春裙就算是一天换一身,也穿不到夏季!”六十套,虽说分到一家绸庄也只有二十套,但十天时间,她们肯定也是做不完,这么大的单,要分工给旁的绸庄,又觉得可惜些,不如一半换成夏裙,可以迟些交货。 凤繁星妩媚眯起了双眼,脸上带着如新嫁娘方有的羞涩之笑,爱不释手地抚过那柔滑的缎面,声音娇柔,“夏日自有夏日的打算,难不成,到了夏日,我不做裙子不成!” 管家尚未开口,那几个绸庄恍然大悟般连连应着,“是,是,是,夫人所言极是,是我等眼光短浅了些,夫人放心,十天内,我等必定将夫人要的绸裙送来王府。” 当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想到夏日还会有订单,个个眉开眼笑,急忙开口告辞。 “慢着!”凤繁星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式,眸光却是看向王府管家,“这府里,少说也有几十号的人,自然不能全照顾我一个,不如把其它的姐姐妹妹都唤来,最少也要一人做上三套,这才显得王爷的公平,管家,你看如何?” 你一个人做六十套,其它人一人三套,这叫公平? 管家心里暗自念叨,到了嘴上却是连连称赞,“夫人所言即是,小燕,你们几个人去传一声,让众夫人都来量量尺寸!”心里越发地对凤繁星感到不满,觉得眼前的妇人当真是持宠生娇,这样的人,如何能固宠?恐怕无需一个半载,就会沦落到后院中独守空房的一员。 总管的口气带了十足的命令口吻,让人听了,心生一种所谓夫人在这王府里的身份还不如一个总管。 “是,总管大人!”小燕与几个丫环领命而去。 凤繁星的举动不到半盏茶时就传遍傅王府上下,便是连闭门不出地韩昭卿也得到了消息,她依然不动声色。 七天后,各家绸缎庄缎庄相约来王府,呈上几套衣裙的初版,试试是否需要再修身,再拿回绸缎添置细节,滚上荷边。 傅王府书房内寝室内的碳火烧得很旺,寝室里人头簇动,一匣一匣的饰品被罗列出来,到后来桌案搁不下去了,只能摆在地上,由凤繁星过目。 除了一些金饰和玉饰外,还在时下流行的精致小物件,如牙雕的耳坠、薄而透气的香巾,还有用胡桃扇坠…… 接着,凤繁星在荣锦绸缎庄女掌柜李夫人的亲自侍候下,试穿着每一套新到的衣裙,颜色各异,几乎包罗了各种场合穿戴的衣裙。 “喻夫人,向夫人说,当年韩侧妃服用假孕的药,对妇人的身子是有一定的损害,至少在三年,是不能有孕,所以,喻夫人的怀疑是有道理,那韩侧妃自已一定知道,她腹中的这块肉是守不住!” “嗯,我知道怎么做了!”那日她借着做新装,列出几家扬州城最著名的绸缎庄,里面有几家是傅王妃在位时,王府的常用的几家绸缎庄,也有三家是以前专门为喻府订制绸衫。 只是以前她极少露面,只是把自已要的尺寸给绸缎庄的人,而这些绸缎庄也是每逢新品到货,便会挑几匹上好的送到喻府。 在为她做了四年的衣裙的绸缎庄中,有一家女裁缝的手工非常好,在衣裙的细节处处理得比别人多上了几分,而且所用的缝制的丝线,也是不计成本用最昂贵的那种。 凭着一个人的手艺,以及的敬业的态度,往往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在那日,几家裁缝前来为她量身时,她看到其中一个夫人衣裙的针脚,一下就辩出那就是为她喻府做裙子的李夫人。 她指定了让李夫人为她量身,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偷偷地在她手中塞进了一个纸条,希望她帮她去一趟伶人倌,找向夫人。 这期间,李夫人几次借着给凤繁星看衣裙样板为由,上王府为她传向夫人搜集到的一些消息。 凤繁星会怀疑韩昭卿怀孕有问题,是因为那日她上王府时,韩昭卿明知自已有孕的情况下,还敢喝酒,根本不符合一个希望母凭子贵的妇人的行为。 而韩昭卿又无语露了口风,言及她第一次小产是假的,这就让她产生了韩昭卿这一次怀孕,一定有问题的想法,于是,把这情况偷偷通过李夫人透露给她母亲向夫人。 果然,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韩昭卿这一次的怀孕不假,而是韩昭卿自已也清楚,她腹中的骨肉是留不住的。 难怪她留在了傅王府后,韩昭卿却如此能沉得住气,日日闭门不出,恐怕,是担心别人发觉她腹中的骨肉有问题,而不敢出寝房半步。 “李夫人,你听着……”凤繁星突然压低声音,轻轻交代了几句。 李夫人刚开始还以为听错,抬首触及凤繁星笃信的眸光后,心中迟疑,“夫人,这恐怕不妥……” “你尽管做就是,到时就说是我的意思!”凤繁星一笑,“放心,届时一切有我担着!”一口气订制六十套的春裙,足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和流言蜚语转到这点上,反而忽略了其它的细枝末节。 此时,李夫人正半蹲着身为凤繁星处理腋下稍显得宽松的部份,声音很低,在一边整理一套一套新衣的另几个绸庄的掌柜并没感觉到两人窍窍私语有何不妥。 十天后,韩昭卿收到了衣裙,她兴趣缺缺要打开瞧,有两件尚好,虽薄些,还算是得体大方,但有一件,让她看了,几乎想当场就拿剪子给栽了,这件衣裙的款式与当年昊王府时,凤繁星为后院的一群粉衣小妾订制的衣裙款式一模一样。 这一件裙子,面料虽是用了上等,款式却是那些红楼艺妓中流行的,胸口放得级低,腰侧上还用了薄纱的面料,正经的后院女子,哪个肯穿这样的衣裙。 没想到,凤繁星居然会用如此直接的手段来污辱她。 “韩侧妃,那个喻夫人也太嚣张了,亏您还当她是姐妹!”侍婢卉珠盯着韩昭卿手中的衣裙,“明知道娘娘如今有了身孕,到了春天就该显肚子了,还故意把腰收得这么紧,这不故意的么?娘娘,奴婢真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一个小小的商贾的妇人,敢如此胆大妄为。再说,娘娘不和她计较,她倒越来越上脸了,要是气坏了娘娘的身子,等王爷回来,看治不治她!” “哦?”韩昭卿心一跳,她心血倏时簇簇翻腾,手里不觉用了几道力,差点把裙裾一层薄薄的纱给扯裂,她刚被这衣服的款式给气坏了,倒没想到,凤繁星似乎还借着这衣裙来嘲讽她……生不出来! 不可能,她不可能知道的?凤繁星入了王府,没见她出过府门,她根本没机会与向夫人有所接触。 何况,就算她们母女见面,所关心的也应是喻守坚的下落,怎么会凭白无故说起她身怀有孕的事? 老天不会如此整她的! 一旁在做小婴儿的软鞋的卉兰,看着神色显得愈加不安的韩昭卿,也忍不住添了句,“娘娘,要说这府里,您就是脾气太好了,您如今都怀上了五爷的骨肉,这要是生出来是小世子,这可是王爷的长子呢,将来还是个嫡长子,娘娘,您是愿忍,可奴婢当真是看不过!” 卉平心一动,道:“娘娘,要不,奴婢出面,在管事那念叨一句,也省得那老匹夫连风口在哪都忘了,尽被那小娼妇给指使!” “你们一个个都把嘴闭上!”卉安是王府的王等丫环,原是侍候王爷的,后来韩昭卿有了身孕,王爷开恩,让他身边的侍婢过来侍候她,也是一种另相的彰显韩昭卿身份的恩赐,她听了几个丫环的主意后,停下描图,认真道:“看不过也先忍着,你们这些人都听着,没有娘娘的吩咐,你们一个一个都安份些,千万别自作主张!” 韩照卿突然抚住下腹,一手托着额头,满脸急燥的神色,“都住嘴,你们在这里,你一言我一语的,竟说些让人添堵的话。卉珠,方才这裙衫是你去领的,还有多少人领了与我们一样的,你去打听打听,顺便请琴西过来一趟!” “娘娘,您可别真的动气,还是腹中的胎儿要紧!”卉安急忙端来一腕安胎药,试了试温度,“娘娘,您这两天脸色不好,您把它喝了,温温的,刚好入口!” 韩昭卿往椅背后轻轻一靠,额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沁湿了前额的发缕。卉安拿了帕子帮着她轻轻拭着,韩昭卿的婉然一叹,“卉安,幸亏有你,你在王府久,主意多,你看看,这凤繁星究竟想干什么?” 卉安摇首,直言道:“这个奴婢还真猜不到她的心思,按说,她此举明显是逾越了身份,便是傅王妃最风光时,也不曾一个季度添了六十套的裙子和十套头面,她连身份都未定,不过是仗着王爷的恩宠就如此嚣张拨扈张,她是在犯众怒!” “星儿的为人我是极了解的,她并非图这些。何况,以喻守坚的财势,莫说是六十套,就是当季六百套也没问题,可谁曾听说过她以前如此做过?加上这些年来,她在喻府向来深居简出,也不是个好场面的人,这样做,肯定有目的!”韩昭卿言及此,突然心头万千的针扎了进去,痛得她猛然抻出手,一掌打翻喝了一半的药盅,她的心太纷乱,说不出的挫折、失意、悲苦在她眼中酸涩难当,忍了半晌,最后还是放任泪水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我就怕是针对我,担心一个不慎裁了个大跟斗,我还不打紧,就怕我腹中的骨肉遭了算计!” 言到此,她疾疾咬了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话,今日她竟可以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卉安起身,绞了根温热的毛巾,给韩昭卿净脸后,低声安慰,“娘娘,您吃的用的,进了这间寝房的东西,都有奴婢在把关,只要你按兵不动,她是动不了您的,您放心吧,王爷或许很快就回来,由不得她这般闹下去!” 卉珠很快就带着周琴西回来复命,并道,“娘娘,奴婢方才打听过了,后院各房领到的都不尽相同,可夫人都忿忿不平,凭什么她们只有三件,而喻夫人一个人占了六十套新装还有十套的头面,大家都堵在安管家那要理由呢!” 卉平哼道:“就是,按身份,那喻夫人算什么,王爷都没赐个正经的身份给她,她倒端足了王妃的架子,也不怕燥!” 周琴西撇了一下嘴,“安管家也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主,他会由着那喻夫人,定是王爷走前有吩咐,眼下,奴婢建议夫人别为了一件衫裙去渗合。”周琴西攥过裙子,仔细看了看那腰间略显得薄露的设计,“左右不过是件衣裙,穿不穿那喻夫人还能迫着您不成,不如,一切等王爷回来再说!” “王爷什么时候回来?”韩昭卿霎时如沐冰浴,最近她被有关凤繁星层出不穷的消息给整得心烦意乱,还差点不记得,傅王爷就快回来了。 此刻,她即懊恼自已当初太抱着侥幸,以为怀上了,只要好好的养胎,或许能保下,谁知才不到两个月,就开如频频出现落红的症状,害得她连找太医也不敢! 周琴西缓缓开口,“奴婢从安管事身边的小厮沈哥那打探到了,王爷后日就会回府!” 卉平瞬时眉飞色舞起来:“那太好了,到时候,娘娘您拿着这裙子在王爷面前狠狠告她一状,到时候,让她把这些不能见人的裙子自个穿了,到娘娘跟前磕头谢罪!” 韩昭卿听着这不着调的奉承话,越是心烦,连口气也变得生硬,“我倒真是有些搞不懂,凤繁星似乎并非针对我一个人,可得罪了王府上下的小妾,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周琴西含糊一笑,环视众人一眼,说了句不痛不痒的话,“奴婢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不过,娘娘,您这时候最好是以静制动,您腹中有王爷的骨肉,谁也憾动不了您的位置,由她去闹腾便是!只要娘娘不动,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韩昭卿从周琴西的语气里听出话中有话,便吩咐众侍婢退下,只留下周琴西一人,方道,“琴西,你帮我过这一关,我们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周琴西太了解眼前这个女人到这时候所存的是什么心态,韩昭卿其实早有所决定,她请教周琴西,所要的不过是想借别人的“劝说”,以达到自已催眠自已不过是被逼无奈! 可如今的她不得不依附韩昭卿,所以,她只好当这一块垫脚石。 原本两人想着,借着肚子这块肉,让韩昭卿早点登上傅王妃之位,以后再找机会不慎流了,可现在看,情况已有改变。 “弃卒保帅!”周琴西只轻轻一语,眸光便定在了韩昭卿的腹上,韩昭卿假孕之事,没有周琴西的联手相隐瞒,是不能成事,周琴西也明白,妇人吃了这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何况,这几天韩昭卿的漏红也是她来处理,让王府的管事嬷嬷以为她提前来了月信。 韩昭卿小产了,韩昭卿房里的丫环一致怀疑,凤繁星送的那件裙子有问题,说是韩侧妃试穿后两个时辰,就开始见红,太医尚来不及赶来,就已经小产! 推荐一本:青青的悠然《惑国毒妃》,亲们可以去看看哈,是《宦妃》的作者写的。 几天没叫月票,到了11名了,汗汗,亲们有月票朝着月砸来吧,放着过期可惜了。还有,两章后,顾回来了。 正文 171 撕开一切真相 章节名:171 撕开一切真相 消息传到凤繁星那里,已是第二天一早,她几乎想仰天大笑,韩昭卿,你终于忍不住了! 凤繁星推开韩昭卿的寝房门时,扑面而来的是满室清苦的药香味,带着抚人心田的暖意,她缓步走了进去。 便见韩昭卿披头散发靠坐于床榻边,似乎对人进来没有一丝的感知,依然呆呆地注视着墙面。 如黑瀑般的长发直倾半覆着脸,一时看不到那面容表情。 “卿儿……”凤繁星含笑唤了一声,几步上前坐在她身边,眸光带着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很伤心?这样子还是挺母性的!” “有了孕也照常饮酒,你早就想着如何把这团肉给整没了,所以……”凤繁星放轻了声音,带着川西特有的软孺口音,却一字一句:“别在我面前演悲情戏!” 韩昭卿呼吸一滞,如蛇被捉了七寸,既恨自已多嘴,把上回假孕之事说出,又恨凤繁星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转过头,抬头对上那双充满戏谑的眼眸,心底冷冷一笑,堆上脸上,却如机械般生硬无情的悲苦,“你是来看我的笑话么?” 凤繁星环视一周,眸光落在呈列柜上的小竹蒌里,透过缕空的花纹,隐隐可见里面是尚未完工的婴儿虎头鞋、虎头帽,她轻啧了一声,“士别三日,你可真令我刮目相看,连自已的亲骨肉还能下手!” 韩昭卿死死咬着唇瓣,她不想与凤繁星在唇舌上较争,她知道不会赢! “难得见面,没话说么?” “星儿!”韩昭卿咬了咬唇,看了眼凤繁星那柔润娇美如桃花瓣的双唇,终于将心头思虑再三,积了几夜的心里沉压问出了口,“我们能不能回到以前?” “怎么回……”凤繁星婉叹一声,声音幽长婉转,似幽似怨,“有时真想是一场梦,醒来后,发现你我还在苍月,这个季节,我们肯定会约好,就等皇家闱城的桃花开了……” “是,回不去,所以,在傅王府唯有我们相依为命。”韩昭卿有些不甘愿地倾过身,握住凤繁星的手,恳切道:“星儿,如果你能接受我,如果你能放下你的怨念,星儿,我们还象以前一样,是最亲的姐妹。你知道,在傅王府,我呆的时间比你长,我比你更了解这里的情况。虽然你眼下得宠,但傅王的女人却可以一批换一批。你能保证一年两年,你依然光鲜如旧?倒不如,我们联手,以我在这里积下的人脉,我会为你披荆斩棘。” “那你说,谁是傅王妃呢?”凤繁星啼笑皆非,看着眼前苍白、憔悴却依然满脸斗志的女子,时光在她的身上何止仅仅是让胭脂染灰,简直全化了霉! “这个可以听天由命,谁先诞下世子,谁就是,如何?”韩昭卿攥得更紧,她的手冷得瑟骨,而凤繁星的手柔软而温暖。 凤繁星蓦然抽出手,“韩昭卿,你玷污了我凤繁星的友谊,就不要再污辱我凤繁星的智商了!” 满手落空,韩昭卿移开脸,身躯禁不住地簇动,胸腔狠狠起伏,攥着丝被的手掌不觉带了些力度,口吻却淡淡道:“那就此生陌路!” “卿儿,但凡那夜你肯为朋友插上一刀,硬气地把我送走,傅王也不过最多冷你一阵,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你可曾后悔了?”她一手撑在榻边,一手轻轻掖了一下浮起的被褥,眼眸直直盯着韩昭卿,“我说过,我留下来,一定会让你的路更绝望,至少,你这个傅王妃之位是别肖想了!” “你以为你会成为傅王妃?”韩昭卿忍不住顶了一句,冷冷地看着凤繁星侧脸,眼中沉如死水,“就算你暂时得宠又如何,你以为你招惹的是什么样的男人?你以为他会象喻守坚一样由你任性?” “我倒没想这么长久!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也许,这宠爱也左右不过一年半载,但足够了,等我把你玩残了,在我失宠前,一定先不落下你!” “凤繁星,你一向自信,但这一次,但愿你有这个运气!不过你放心,念我们姐妹一场,我不会在王爷面前揭穿你的!我倒要睁大眼睛看看,你能走多远!”覆水既难收,她现在累得很,也不必再废心思去挽留! “揭穿什么,揭穿是我送的裙子有问题,让你小产?”终于绕上了正题,凤繁星媚眼一弯,倾身俯近韩昭卿的耳畔,语声带着娇嗔般又缓又轻,绵绵长长,可也让人感觉到这是一种带着极致的挑衅,“上回,我娘送给你假孕的药,你是不是还留点了?所以,明儿等王爷回来,你把这沫了药的裙子交了上去,把保不住王爷骨肉的罪往我身上一推,还能赢得王爷的怜惜……” 凤繁星低低笑开,一双美妙杏眸至始自终停留在韩昭卿的脸上,说出的话更如蜂蜇,让人既痛又防不得,“而府里,那些小妾更是恨不得把我凤繁星给撕了,不会有任何人帮我说半句话,是不是?星儿,你觉得我是那么蠢的人么?” 韩昭卿咬着唇不去理会,这种事要裁赃很容易,而她寝房里的几个丫环又可以当场对证。 就算傅王传了太医,唯独能证明的也仅是她刚小产,至于她腹中的那块死肉,和那些假孕的药,早已让周琴西处理了,就算扯出凤繁星的母亲齐夫人,可傅王也只会认为齐夫人在护短。 “你刚说,你不会揭穿我?呵呵,你确实无需告状,甚至无需出这个寝房的门。然,整个王府都知道,我凤繁星送了一件不干不净的衣袍,害你小产,一个一个伸长脖子,只等秦河回来,便争先恐后去向秦河禀报,你在这就坐着看秦河如何定我的罪!”她脸上带着笑,但每说上一句,声音都会抖上几分。 “那假孕的药,我娘当时给你时,肯定跟你说了,服用后,几年内不能有子嗣,否则就是保下来,生出来的指不定是个怪胎……你的今天是你一手促成,你怨天怨地怨谁都好,可就是不能搭上我,卿儿?”凤繁星抻出手,挑开韩昭卿眉间的一缕乱发,长长的指甲若有若无的沿着她脸上的轮廓轻轻刮着,让韩昭卿有一种毛虫爬过脸上的感觉。 “实话告诉你,这裙子送到你跟前时,我特意让王府里的嬷嬷会同几个郎中好好地检查了一番,哎,这可花了我一百多两银子呢!” 凤繁星看着眼前这张脸渐显僵硬,挨近,眸光恨怨难辩,“我跟他们说呀,娘娘您怀了王爷唯一的子嗣,这可是非同小可,怎么能同别的侍妾一样随随便便地收吃的、用的东西呢?”凤繁星突然缓了一大口气,神情一下轻松,伸出纤指,如往日两人亲蜜时,勾了一下韩昭卿的鼻头,“但凡你动作慢点,或许,你也会知道这消息,可你的动作太快了,衣服刚到你寝房不到几个时辰,孩子就没了……” “别说了”韩昭卿掩了脸,又惊又恨,自已手段和智慧都不如凤繁星,明知道凤繁星挖好了坑,她还是抱了侥幸的想法傻傻地跳了下去。 “我不过是给你一个好的理由罢了,你怎么生生地就用上了?你说你珍惜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说你那晚给我下药是因为你没得选,那你这次呢,还是没得选么?呵呵,卿儿呀……”当一声“卿儿”唤出来时,她竟有一种疯狂大笑的冲动。 韩昭卿瞬时有一种无力招架的颓废感,犹自挣扎,“难道你送裙子的目的不是为了气我?” “不是气你,而是提点你”凤繁星倏地掀开被子,手掌一下盖上她的腹部,“你也有把柄捉在我的手中,所以,你懂的,最好你乖乖在你的寝房中养身子,别想着折我的台!” “凤繁星,你是要逼死我么?”韩昭卿胸臆中猛地冲出一股无法克制的火焰,眸中折身出万缕残冷阴酷,“你惧怕的,是不是你星妃的身份,你担心王爷知道你真实的来历?” 见凤繁星不语,福至心灵般,好象武林高手之间的较量,她找到了对方的死穴般,韩昭卿整个人兴奋了起来,她阴阴而笑,“所以,你才用这种方法逼我帮你守住秘密,你想长久留在傅王府?星儿,你果然不过如此,这么快就被王爷给收伏了。” 凤繁星嘴角一撇,轻描淡写一句,“这你就不必担心了,还是管好你自已的身体!” “好,既然我们都有把柄给对方拿住,如此甚好,你我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如何?”韩昭卿强迫自已冷静下来,颤颤地伸出手,欲做出友好的动作,注定无法挽回的友谊,成了陌路也比成了一对死生仇人强。 “这一生,到死,我凤繁星也不会牵住你的手!”凤繁星眸中沁着一层冰意,嘴解渐渐抿起,显然不愿多继续这个话题,她站起身,“你好好养身子,我就不多留了,省得你那些婢子在外头穷操心!” 傅王叔秦河在第二天的黄昏回到王府,途中劳顿,加上他身体未全恢复,回了府,便回主院,传了太医为他诊脉。 众人见王爷并不象她们所担心的,回了府就召见喻夫人,个个心里暗自高兴,几个相对得宠的侍妾迫不及待地聚在一次,端了自各精心烹饪的补汤,前去邀宠,可惜全被拒在了殿外。 傅王叔秦河此时莫说是这些侍妾,就算是凤繁星自行洗净了送到他榻上,他也无心思,一是身体极度疲劳。 二是这次回汴城,事情并不顺利。 自从秦邵臻座下的太医为他解了媚毒后,他对卫语迟便失去了那种诡异的迷恋,在查出卫语迟的问题后,他马上着手调查卫语迟究竟是谁的细作,一切线索全部指向建州清王府。 同时,秦邵臻再次向他提出共同开采锡矿,这一次秦河没有拒绝,他知道锡矿是冶炼出新的武器的重要媒介之一,当年秦邵臻提出合作时,他听从了傅王妃的建议,让他不要助长秦邵臻的势力,将来,一旦秦邵臻羽翼丰满,恐怕第一个就是拿扬州开刀。 秦河虽与秦邵臻合作,但两人皆各有目的,秦邵臻希望拿到他手上的最后一批锡矿,而他想要秦邵臻手里的冶炼配方。 秦河一边虚与委蛇地与秦邵臻打交道,一边令江南仕家代表古卫扬加快弹劾连吃败战的大魏一等将军肖宴臣,释其手上的兵权让古卫扬的义子古致远取而代之,如此,就算将来秦邵臻冶炼出新的武器,也是无兵可用。 终于,最佳的机会来临了,柳州被贺锦年突袭,一夜之间死了十几万的将士,惊动了整个大魏朝野。 秦河不顾身体不适,当夜就与古卫扬、秦邵栋三人赶往汴城,趁此机会,好不容易把秦邵臻的手下第一大将肖宴臣拉下来,谁知道,秦邵臻突然通过与几个重臣的联姻,借用几个重臣的支持,把宗政博义推了上去,接下了大魏的兵权,暂时稳固住了朝局。 他这几个月的推波助澜,想把古家推上去,算是白忙活了。 秦河在自已的院落静心养了两日后,方传来安管事,问起府中的事。 安管事先是把凤繁星添置的几十套春装以及头面的事禀报一番后,拿着小眼偷偷打量着秦河,见秦河脸上并无怒意,忙把腹中的话用极平常的口吻呈诉,“新夫人还为府里的夫人们都做了三套的春装,只是夫人们有些不满那衣裙的款式和分配不均,都到老奴这来抱怨了,奴才是做不了主,因此,等着王爷的发落!” 秦河瞳孔倏的射出一道寒澈的眸芒,“这等小事还要问本王?安管家,你是不是混到头了?” “是,奴才知罪!”安管事触衣秦河冰冷的容颜,尤其是那两颗瞳仁,仿如从古井里打捞出来的千年墨石,无一丝的色泽,心下有些发秫,立马将话题刹住,颤悠悠地禀报,“喻官人这几日有来府上,想求见……新夫人,奴才这里拿不了主意,就全推了,等王爷回来,由王爷作主!” 秦河的嘴角挑着一抹浓重的意味,“哦,喻守坚是什么时候回扬州?” “有五天了,老奴打听清了,喻守坚这回是去莱阳采办,回到扬州,就知道府里的夫人不见了,所以……” 秦河朗朗一笑,阖上眼,双手摊开,往身后舒服一靠,浅紫的宽袖流泄而开,“嗯,这样吧,你把喻守坚探王府的事在喻夫人那提提,让她自已拿主意!”秦河扬了扬手,示意安管事退下,等安管事转身时,突然又发话,“喻夫人若想做什么,只待成全便是!” “是!”安管家应了一声后,越发地摸不准傅王的心思,突然觉得,这傅王爷和这喻夫人,倒是天生一对,都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主。 安管事退下后,秦河已无睡意,索性站起身,让旁边的小侍墨铺了萱纸,便开始悠闲地做起画。 凤繁星动作频频,他倒是不急了,尽管他明白,凤繁星一口气订制这么多的春裙,其实是向他暗示,她准备长久呆在王府中了。 他信不?不,一点也不信那个比母豹还狠的妇人,在安全后,反倒唱起臣服之歌,用六十套的春裙向他表白,她这是准备在王府呆下去,安安份份地做起他的后院女人了。! 他倒想看看,这妇人究竟还想唱一出什么戏。 接下来一段时间,傅王府热闹非凡,主要是傅王的生辰近了,这一次,凤繁星主动在傅王的跟前接下此任,想一手帮着傅王操办寿宴。 她让安管家下贴请了扬州昆班几个名唱,以及闻名遐迩的扬州杂技、建州花鼓。 在宾客的名单上,她遍邀扬州重臣和仕绅名流。 最后,安管家把名单、菜单、以及节目流程交到傅王手里过目,秦河赞道,“这妇人,果然是面面俱到,请了古卫扬就懂得邀扬州杂技,还有这昆班的几个角,都是清王所喜。还有这名单的排列,古卫扬和清王就先别说了,居然懂得将扬州司马排在扬州刺史的前面,真是深谙我意。” “瞧,还有这留个空,敢情是让本王填空呢!”秦河连赞几声后,兴致勃勃地提了笔,在仕绅的名单后空出的一行添了“喻守坚”三个字,搁了笔,往后一靠,“喻守坚这妇人娶得好,藏得这么紧,居然还是完全知道这外头的人和事,这要是真心实意地肯在本王身边呆着,也未偿不是一个贤内助!” 可没想到,事情越完美,老天就越不成全,昆班突然出现了集体食物中毒,一个一个烧坏了嗓子,虽然无性命之忧,可是十天半个月内肯定是无法献唱。 可这节目的时间安排得恰好,少了一个,总得多找一个填上。 凤繁星便大胆建议,让府里的妾氏代为演出,她们这些女子在韩昭卿的调教下,个个唱得一手的好昆剧。 这样一来,也可以让后园的佳丽都有机会向王爷展示才艺的机会。 不过,此时牵扯到傅王颜面,自然要让傅王首肯,她方敢大胆去办。 傅王府后院的许多妾氏原本就是艺伶出身,甚至有些是红楼的清倌,在他的眼里,这些人根本不存在有没有损及他的体面,甚至,他几乎都不记得她们什么样子,几时入府,只是当时别人送时,他从来是照收不误,姿色稍好的,多宠几日,姿色不是很出色的,一夜后,就抛之脑后。 所以,傅王想都未想,直接授予凤繁星任意差谴后院的那些侍妾。 凤繁星得到傅王恩准的口谕后,冷笑直达眉锋,暗忖:好戏终于要上演了!秦河,我让你过一次至死不忘的生辰! 三月初七,春光明媚,照得天地间一片金碧辉煌,大魏傅王叔秦河二十八岁生辰,傅王府八丈宽的大门前,停满了富贵马车。 傅王府内,辰时时分已是宾客满堂,无论苍月和大魏之间的战争引起怎样的动荡不安,对他们来说,只要战火不绵延到此,照样享受醉生梦死的日子。 台上扬州的杂技表演刚落幕,花鼓齐鸣震九天。 台下,傅王秦河着墨色玄衣,头戴玉冠,腰束白玉绅带,被众人围住,个个端着酒上前敬贺,秦河皆是轻啜一口并不多饮,唯喻守坚上前时,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 眸中意味,双方皆明,一个送妻,一个笑纳,真真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站在台上幕帘后的韩昭卿一身艳丽薄裙,冷眼看着秦河和喻守坚的互动,脸上毫无表情。 到了正午时分,压轴的昆戏上场,那一群穿着白色纱袍做男子,边唱边簇拥着一个紫衣女子缓缓步出,霎时,台下人群簇动,个个惊疑,“傅王叔,您这是从哪请的昆班,这行头,在扬州还真是少见得很!” “可否报上戏班的名,改日家父寿辰,也请去唱一出!” “高大人,您府上老大人能看这么?只怕多瞧一眼,这龙头杖就砸下!”说着,那开口玩笑之人便指了指自己的脑门,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我等今日也是沾了傅王叔的光!” …… 原来,台上的那紫衣女子衣裙在普通的光线时,只是略显单薄和艳丽,但一经正午强光,远远看去,那衣裙变得尤为透明,在舞动间,私密之处隐隐可见。 而围绕于紫衣女子身边的一群男子扮演者听到台下爆烈的掌声,演得更加欢畅,调戏紫衣女子动作也显得猛浪起来。 一盏茶时后,台下频起的流里流气的口哨声突然诡异般地熄灭了,议论之声隐隐伏起。 “那穿淡紫的不是……”开口之人刚提出疑问,就听了有人“嘘”得一声,示意他谨言。 同时,小腿便被人暗暗踢了一脚,那人似有领会,忙噤声,并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傅王叔秦河,却见他神色自然地侧着首与一个穿着黑色缎袍的女子说话。 那人不自噤又打了个寒颤,直觉这傅王有些不对劲,生辰之日,让自已一群小妾衣不蔽体地在台上献艺,而自已连同身旁女子,却是一身不吉利的黑服。 那人自然不知道,此刻,傅王正与凤繁星脸上含笑,实际上两人却是针锋相对。 “喻夫人,这曲目安排得不错,费了夫人不少心思吧!可惜美中不足,那些庸姿俗粉还不够看,不如,你也上去唱一出?” 凤繁星面不改色,“王爷,繁星够美了,不用登台,也是一道风景!” “夫人倒真肯在自已脸上贴金!”秦河一愕,忽而薄唇扬了扬,伸出手,扯了一下她黑得发亮地袖襟,“那这一身黑裙呢?奔丧?”他自知被眼前的妇人给作弄了,今晨她给他备的便是一身墨服,她还美其名,墨色是大魏最尊贵的颜色,因为大魏的龙袍就是墨色。 当时,他见她亦一身墨裙,衬得那一身雪肌亮得刺眼,一时间还很受用。 可现在心境一变,便觉得在生辰宴上穿上黑衣,分明代表不吉利。 “奔丧是白色!”凤繁星淡淡地纠正。 风微微动,带来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麝香之味,秦河冷了脸,“凤繁星,你究竟想做什么?” 凤繁星正想开口,突然,台下一阵惊呼,秦河抬眸一瞧,原来,台上的紫衣女子突然挣开一群男子的纠缠,纵身从台上跳下,提着裙裾直奔至傅王跟前,跪下,眸光却直射向凤繁星,“王爷,妾身有罪,妾身再也不忍王爷受蒙骗!”说完,指向一旁稳坐的凤繁星,厉声道:“王爷,您知道她是什么人么?” 凤繁星身上所着的是与秦河同款的墨色礼服,明媚的光线下,黑色柔亮的光滑锦锻将她胸前裸露出来肌肤衬得欺霜赛雪,直刺得衣不蔽体的韩昭卿眼角频频抽动! 喻守坚倏地站起身,“韩侧妃,你非要在这场合削王爷的颜面?” 古卫扬摇着羽扇,凑热闹地问了一句,“话别说一半啊,听的人多难受!” 秦邵栋拉了喻守坚一把,“喻官人,这是别人的家事,你还是别插手。王叔,今日承蒙招待,既然王叔府里有事,那侄儿就先告辞了!” “清王请便,改日王叔再请清王饮上一杯!”秦河自是不愿再留众人,他倒不是惧凤繁星是喻守坚的夫人被人说三道四,而是,戏唱到此,他也知道,今日的寿宴,已然是一场笑话! 宴席上的丫环仆妇看到这种情况,早已悄悄散开,则宾客们看到秦邵栋离去,自觉还是躲远一些。 “王爷的颜面?”韩昭卿惨然大笑,眼底尽是无边的屈辱和不甘,双臂环于胸口,那一身轻薄纱缕,除了私密处外,身上的肌肤几乎一览无遗,她指了指自已,也顾不得口出冒犯,“王爷还有颜面么?” 明天一章,顾城风归来,话说,月最近为了写顾回来,卡了整整五天的文。对了,有月票的亲们就扔吧,砸醒月。 正文 172 罂粟中沉沦 章节名:172 罂粟中沉沦 今日,傅王为了试探喻守坚是否愿意割爱,在府中大摆筵席庆祝生辰时,故意邀请了喻守坚前来赴宴。 她以为机会来了。 可没想到,结果并非如她所想,喻守坚竟肯笑戴绿帽,与扬州刺史一个嘴脸,把傅王看中自已的妻妾当成了一件荣誉之事。 宴上,凤繁星的脸面不仅被保住,还因为傅王的宠爱,饱受宴中一群男女的奉承! 她恨,恨得想毁天灭地,她知道凤繁星怨她用药把她送到秦河的枕榻之上,可现在,她不是过得很滋润么? 又不是第一次改嫁的妇人,明明是做了婊子还要立贞节坊! 她认定,这一切不过是凤繁星在耍欲从故纵的手段,凤繁星是她见过最有手段的妇人,来王府不过是月余,就把秦河迷得神魂颠倒。 看到喻守坚堆着满脸的横肉在傅王面前阿谀奉承的模样,她在台上,就想仰天长天……这世界真疯狂! 而她呢?在台上,当阳光直射到她的身上时,她在别人的怜悯的视线下,她方察觉到原来自已衣不蔽体!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已怎么会落到了这么一个狼狈的地步,她想,如果她的父兄有知,必定情愿她在五年前就撞死在韩家的祠堂之上。 她全身仿如写满耻辱,呆怔地站在台上,任由一群男装的打扮的傅王府粉衣小妾调戏…… 这是演戏么? 不,这已是她的人生终点! 她是毁了,经过了今天,傅王府已无她立足之地,秦河定然会将她送出傅王府,就算把她养在别苑中,这一生,也不可能再看她一眼。 那她还怕什么呢? 人终于全散开了,韩昭卿的视线至始自终胶合在凤繁星的脸上,指尖早已刺伤韩昭卿的掌心,若非疼痛逼她冷静,她早已冲到凤繁星的跟前,掐着她的脖子跟她同归于尽。 可她更想,让秦河亲自动手,挑断凤繁星的筋脉,将她如同蝼蚁般扔弃在王府地牢中,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韩侧妃,你现在可以告诉本王,她是什么人!”韩昭卿这幅模样,自是有所持,他倒好奇,凤繁星究竟是什么身份。 “王爷,你眼中的喻夫人,她真实的身份是苍月昊王顾城军的妃子,苍月的星王妃,若王爷不信,尽可派人去调查!”韩昭卿对凤繁星的冷静,嗤之以鼻,心里嘲笑,显然凤繁星根本不了解秦河这个人,死到临头还假装镇定。 “顾城军!”秦河眸光倏地透出凛冽的杀气直透在韩昭卿的脸上,“若是真,你韩昭卿逃不脱引狼入室之罪,若是假,本王绝不轻饶,你可敢重复一次你方才的话!” 韩昭卿唇瓣上挑,勾勒出最美丽的笑容,如芸花最后一放艳放,“王爷,妾身愿为这句话押上妾身的性命,与凤繁星当场对质!” “好!”连正眼也不看凤繁星一眼,便冷声道:“把喻夫人押去刑堂!”秦河站起身,看着眼前五颜六色的瓜果点心,心一脚踢开面前的茶几,瓜果小点瞬时散了一地。 在十丈开外把守的侍卫得令,马上围了过来。 “不用押,我自已走!”凤繁星将手中的剩余的果酒一口饮尽,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褶皱,转身便走。 傅王府刑堂。 凤繁星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压制住,强迫她跪在青石地板上。 韩昭卿一脸麻木地将她与凤繁星是如何来到大魏详诉后,停顿了片刻,半垂下眼睛,续道,“四年前,苍月的昊王顾城军并不曾休妃,妾身与凤繁星相交多年,也从不曾从她嘴里听过半分关于他们夫妇感情不合的消息。所以,妾身大胆推测,之前混进王爷矿山之黑衣人肯定是昊王一群人,他与凤繁星早已暗中勾结,里应外合!” 凤繁星浑身上下透着彻骨的寒意,却含着笑看她,“韩昭卿,你被苍月所弃时,是我带你来大魏,你能嫁给傅王爷,也是我夫君牵的线!” 虽然她早已算计到,今日韩昭卿必将最后的底牌掀出,揪出她的真实身份,然后将她打入卫语迟一样的境地,她还是感到心痛,尽管她出手亦狠得丝毫不留余地。 在傅王尽量讨好她之时,她提出今日宴席上,要后院的几个女子为她演一出精彩的戏目,傅王应承了,于是,就有了今日的当庭对质! “你现在还把我当成你的姐妹么?”韩昭卿惨然大笑,展开双臂,索性让自已的身子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众众人的眼中,“星儿,你我相识多年,我韩昭卿骨子里是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你竟把我变得如此下贱,你让我死后对何面对我的父兄……” “错,其实你选择同意登台时,你已有所选择,你清楚地知道,你不意上台表演,傅王亦不可能拿这些寻你的罪,而我,也不肯能逼着你去做。你最后选择了,只不过想给自已一个可以背叛我的理由,你可以心安理得地告诉你自已,是我伤你在先,是我逼你走投无路,所以,你今日把我的身份交代出来,你做得心安理得,这才是你,我的卿儿!”凤繁星幽幽一笑,“只不过,你没想到,我会让你摔得如此惨!” 韩昭卿倏地闭上双眼,双手紧紧贴在腿侧,她怕自已真的忍不下去,会上前和凤繁星拼命。 果然是姐妹,把她潜在心底的秘密毫不留情的揭出,血肉里藏着丑陋的蛆虫,早已连根腐烂。 她也不想的,每每夜里她都在挣扎,凤繁星是她最好的姐妹,在她最孤苦是,是凤繁星站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她以为,这一份姐妹感情是她人生中最大的财富,可没想到,居然成了一把盘据在心口的锉刀,让她的心脏一直处于失血的状态。 凤繁星有一句话却是说到了她的心底深处,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一次登台的代价会这么大,凤繁星竟会在她的衣裙上动这样的手脚。 “既便我当你是姐妹,只要我防碍到你的利益,你终是会背叛我,不如,早点让你背叛,省得我心里总是在防备袖子里的毒蛇!”凤繁星平静地看向秦河,“王爷,并非是我故意隐瞒自已的身份,而是繁星实不愿意提过去之事,何况,我问心无愧,自从认了王爷后,除了那次为了清白而伤到王爷,哪又曾做过一丝背叛王爷的事?王爷,您想想,繁星明明知道韩昭卿知道我的身份,却依然对她不辞以色,因为繁星知道,这一天必会来!” 她的话仿佛如一根羽毛在他的心尖轻轻撩拨了一下,秦河不由信了几分,凤繁星如此抹杀韩昭卿的尊严,不是逼着韩昭卿出卖她么?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敢行这样的事,除非是自寻死路。 但仅仅是一瞬,他的眸光复又呈出戾气,经过了卫语迟,这个蜇伏在自已身边十年之久的女子后,傅王叔再也不肯轻易去相信一个女人,尤其是既聪明又美貌的女子,如同蛇类一样,蛇皮愈是鲜艳,所含的毒就越致命! 因此,他至始自终不打断两个女人间的相互嘶咬,似乎看得饶有兴趣,朗目眯成一线,唇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上前,俯身,抚抚凤繁星的鬓发,慢条厮理地问,“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不是和卫语迟是一伙?” 凤繁星眸光冷冷,但眸内很聪明地并没有包含了挑衅,她似在呈诉一件并不愉快的往事,“昊王顾城军堂堂一个苍月的王爷,是顾城风唯一的胞弟,他身边多的是细作和能人,虽然我与他恩断义绝,他也不可能为了某些目的,让我这个下堂妻嫁给别的男人给她做细作?这点,想必韩昭卿心底也有数!”凤繁星冷冷地睨了一眼韩昭卿,转眸一笑,眼神却是越笑越冷,“何况,繁星又不是身怀绝技之人,当不得细作!” “你甘愿连一国的王妃都舍得,嫁给一个貌丑的商人,本王多年前也曾与昊王有一面之缘,那可是个风流少年,模样虽比不得顾城风,可也是个五官明朗的俏王爷,星王妃,本王可看不明白你这嗜号!” “有何看不明白,繁星不过是个女人,求的是一夕的安稳,一个体恤的良人,繁星在昊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只怕整个燕京的人都笑在心里!何况,昊王突然失踪,生死不明,若死,繁星未偿不愿为他守节一世,但昊王是何人,堂堂一国的王爷,岂可能死了连个丧葬也无,多数是在哪一处风流快活,却不顾繁星的死活,连个音讯也不肯给。繁星又何苦为这样的男人守节?喻守坚虽丑,但对繁星却一心一意,繁星嫁给喻守坚四年,深居简出,日日在喻府里以绣花度日,王爷亲信甚多,稍一盘问便清楚了!”她侧首,蹙着眉看着紧紧扣在她肩膀上的一双粗糙的妇人之手,自嘲一声,“若说王爷今天发难,只是因为繁星曾是星王妃的身份,那繁星无话可说,那是繁星的过去,谁也抹杀不了!” 凤繁星这一番话倒让秦河信了七分,他认同她的话,昊王失踪但肯定活着。就是因为顾城风一直不肯为昊王发丧,所以,他才无法断定究竟是顾城风与顾城军唱双簧,还是顾城军真的失踪,连顾城风也无法找到他的下落。 傅王秦河勾了她的下巴,两人几乎脸贴着脸,因为太近,凤繁星可以清楚地看到秦河的脸依旧苍白碜人,但她知道,这不是他的情绪所致,她的视线不自觉地移向秦河的脖子,那伤口虽愈合,但被她咬得太狠,创面上的肌肉狰狞地外翻。 也正是因为他失血过多,无法如正常男子般行房,所以,她才安全渡过了这一段傅王府的日子。 可现在,她有一种预感,鱼儿,要上勾了 秦河另一只手微扬,示意妇仆松开凤繁星后,眉目含笑,声音亦柔得让人心无端发紧,“好,你说的也有理,既然你诚心跟本王,那今晚本王就要了你的身子!” 韩昭卿倒抽一口冷气,眼里交织着难以置信,原来凤繁星到现在还未失身于秦河! 她更想不明白,秦河对待卫语迟可以手起刀落,直接在刑堂上命人挑了她的筋脉,而对凤繁星,居然就这样轻易地放过! 难道,这世间真的是求而不得的东西才是最珍贵? “是!”凤繁星微微低头躬身,低垂的小脸迅速闪过一丝得惩的冷笑。 她等的就是今晚! 凤繁星回到书房内寝,打发了众人后,静静地思忖今晚如何渡过。 未时,凤繁星开始焚香沐浴。 申时刚至,凤繁星吩咐厨房备好酒菜,将酒席摆在低矮的案几上,在案几边放了两个软软的团蒲。 一切准备就绪后,派了丫环前去打探傅王爷什么时候过来。 丫环很快就回话,“夫人,王爷说不急,让您等着!” 凤繁星一笑,命令丫环将内寝四壁厚厚的绒帏落下,遮住了窗外的光线,亦挡住了冬日的寒风。同时,在内寝烧起足够的银碳,让整个寝室温暖如春。 凤繁星换了一件新制的春裙,刚在案几前坐定,就传来丫环行礼之声,“王爷,夫人在内寝等候王爷!” 秦河淡淡地嗯了一声,进了内寝,只见一间并不算宽敞的内寝燃了数十盏的宫灯。 凤繁星里面只着一件黑色束胸贴身长裙,外披黑色的罩纱衣襟半敞,露出浑圆的肩头,长发并未梳髻,被一根黑色的缎带束起,长长的发尾柔亮地散在脸颊两侧,衬得那雪白的面容,犹如琼枝散玉,美得令人忍不住想啃上一口。 灯下看美人是秦河向来最爱做的风月之事,可现在发觉,美人若美到一定的程度,那当真是如同一个无暇的名器,恨不得让鉴赏之人,将她展示在最强的光线下,用能放大的镜子好好端详。 无疑,凤繁星就是这一类的。 “王爷,繁星喜欢随意,所以,吩咐人撤了椅子,请王爷将就一夜!”凤繁星半眯着眼眸,也不待他回答,一饮杯中酒。 秦河环视一圈,走至案几边,掀袍坐下,含笑看了一眼凤繁星,“夫人酒量似乎不错?” “是,不知王爷赏不赏脸?”凤繁星杏眼中蓄满了深潭涟漪,她为他斟了杯酒,递到他面前,单手做了个请。 傅王秦河接过酒,却不饮,玩转在指尖,眸光带笑,定定地落在那她胸间那诱人的深壑中。 “怎么,王爷还怕繁星给你下毒不成?”凤繁星略显不悦地轻哼一声,伸出玉臂,将整壶酒拿过,对着长长的壶口,仰头恣意狂饮,金黄色的液体来不及吞咽,顺着嫣红的嘴角流下,划过修长的玉颈,没入黑色透明的纱罩。 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直直透过血脉滚向那一处,饶是纵横百花园地数年的傅王秦河亦差不多失控地直接做个恶狼扑食。 但不急,美味重在细品! “喻夫人倒说中了本王的心,上回,一只美女蛇咬了本王一口,到现在,本王半夜还没惊醒!”傅王叔秦河装腔作势地长叹,“本王在想,是不是该拨了那美人蛇的牙!” “那还不如养只猫,依我看,若能收伏方是上策,从此,美人蛇在怀抱,夜里还能防贼!” 秦河差点“噗”地一声笑出来,但嘴角明显上挑的弯度泄露了他的好心情,“夫人提议极好,有赏!” “那星儿就先谢了!”凤繁星歪着首,眸光若有若无的瞟着傅王手中的酒盏。 “那不知夫人想要什么?”眼前的美人,双颊醉染,一幅不胜酒力的娇弱模样,越看越将他腹内的一股邪火烧得越旺。 “如果说,星儿想要王爷呢?”凤繁星勾着媚眼,又是一杯酒落腹。 “那就要看喻夫人欲擒的是秦某人的心,”秦河并不阻止凤繁星的狂饮,他两指玩转着青瓷杯,依然不饮,再也控不住地欺压上前,俯身在她的耳边,那一张一闭的唇瓣几乎要含住她的耳珠,“还是要秦某人的身!” “这身子嘛自然是要验了货方能决定收不收!至于心,看不到,摸不着,更吃不到,王爷您还是留着慢慢用。”看着他脸上含情,实际上却摆足了戒备之心,别说是酒,便是连菜也不肯动半分,凤繁星脸上笑意更盈。 “好,那今日秦某人就从了喻夫人了。”语刚落,脸已移至她的胸口,一脸的春情泛滥地在她裹得紧紧的胸口处蹭着,“喻夫人,别太委屈了这一对宝贝,让本王解开它们,让他们喘喘气!”说着,开始咬着她束胸上的缎带。 还有段术来这一慢招? 她一笑,丝毫不慌乱,反而倒了一杯酒,放纵形骸地一饮而尽后,媚眼含春,纤指成兰花,触着他的心口,轻轻一推。 他倒配合,就势倒地厚厚的地毯上。 她暧昧地跨坐在他的腹上,学着他方才的动作轻轻地蹭了蹭道嘻笑,“王爷,你行么?” 他漆黑的眸色微微染上了一抹艳红,象是饮了洒一般,捉了她白腻的指头,轻轻放在自已唇瓣上轻触着,慵懒又十足的痞意,道:“行不行喻夫人试试好,再不济,夫人再上,本王在下!” 他笑得捉狭,他才不信她当真醉了,只是这种玩法,怎么玩,尽兴的总是男人。 他就不信,她真能把自已化为干柴来点燃他这把火。 她想算计他,他自然知道,但怎么算计也好,他不饮一杯酒,不吃任何东西,她又耐他如何? 他倒要看看,她今晚如何脱身! “既然王爷自已承认不行,那就让繁星好生调教你吧……”余音入腹,她轻轻地吻触着他的唇,他不觉地探着舌头想与之交锋,她却极快地一避,突然重重地在他的唇瓣上一咬,他近本能地想推开她,却被她湿润地舌尖含住唇瓣,淡淡的血腥随着暧昧的唇齿交缠,被吞噬干净。 缠绵中,她突然解了绾住头发的长带,一头青丝飘泻而下,缀着珍珠般的眼眸在烛光中泛闪柔软光茫,让他突然有一种要被吞没沉溺感觉。 这种感觉象罂粟,让他明知是计,也愿意去沉沦。 她笑着,近乎宠溺地对他道:“闭上眼,今晚繁星让王爷知道,什么是销魂蚀骨,什么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她缚住了他的手,又解了腰上的玉带,道:“这些可都是上好的云织彩锦,王爷,您可莫太用力了,挣断了,可是要赔的。” 他不语,眼前的一切美幻不真,她的一颦一笑,每一个动作天然而一气呵成,简直美可入画。他的直觉一直在警告他,越是美的东西,往往越是有毒,可总是忍不住想,不如就放纵一回多看几眼。 尔后,又稍觉不对劲。为何他的心跳愈来愈快,直觉自已着了道,忙想调一下气息,谁知全身已瘫软无力。 “你给我吃了什么?”他冷了脸。 “此情,此景,自然是适合销魂噬骨的春药,王爷不是说,今晚要让繁星成为王爷的人么?繁星不敢违抗,自是依着瓢画葫芦,难不成让您吃泻药不成,那也太大煞风景了。”当初她被迷药放倒,任他欺负,如今,在走前,这个仇自然要报回来。 她刚刚好在他足上打了个死结。一扫方才诱惑的媚姿态,敏捷地跳起身,纤足一抬,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笑:“你以为不喝酒,不吃东西就行了?殊不知,这酒方是解药。秦河,今晚,姑奶奶让你销魂个够。” 她一击掌,一个美艳的少女便提着裙走了进来,傅王秦河虽然全身脱力,但他的神智却该死地清醒,他一眼就认出,此少女就是今日在宴席上唱戏的美人。 那美少女朝着秦河微微撇了一下嘴,对凤繁星却是一笑,“喻夫人安好!” 那声音俨然是成年男子的,与今日戏台上的婉如莺啼般的声音完全不同。 傅王秦河脸白了白,气若游丝,“原来,你早有预谋!” 凤繁星挑着眉,美目中明晃晃地是“那又如何的”的挑衅。 喻守坚来王府寻她,安管事皆以各种理由打发,直到秦河从汴城回来。 秦河过于自负自已的魅力,让凤繁星见喻守坚,其意自是想让凤繁星自已开口告诉喻守坚,她想留在傅王身边。 正给了凤繁星和喻守坚一个机会,俩人商量如何找到昊王的下落。 喻守坚告诉凤繁星,唯今能找到昊王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贺锦年,因为贺锦年有异于正常人的第六感,他让凤繁星把昊王失踪前遗下的锦囊交给贺锦年,贺锦年必定可以感受到昊王的下落。 两人主意定了后,便开始展开各自的行动。 秦河自主筹办王府生辰宴,就等于给了她足够的机会筹划今晚的行动。 被公然请进王府的杂耍艺人,混进了不少是喻守坚安排的护卫。 而此时,傅王的几个暗处的护卫,已被喻守坚的人迷昏后直接处置。 这药,是从她母亲那得到的,伶人馆一直有一种无色无味的药,遇到一些不好侍候的恩客时,伶人喜欢将药涂在唇上,客人沾了一点后,全身的蛮力气会减弱,以减少对自已身体的伤害。但沾染多的话,全身会脱力,时间持久的甚至会持续一个昼夜。 凤繁星方才还担心一时半会药效没那么快,还故意咬破了他的唇,让药沾了血,更快地摧发。 而她饮下的酒,才是真正的解药。 这伶人自然也是她母亲最信任的。 “傅王爷,你的身体失血应该不会影响你的脑袋,所以,知道我要干什么啦?”凤繁星毫不客气地踢了秦河一脚,直中红心,疼得秦河颤着唇愣是发不出一丝的声响,她却咯咯笑开,“反正今晚你在下,这玩意儿残就残了!” 傅王秦河气得脸红耳赤,可偏生挣不出一丝的气力,他自然知道凤繁星想干什么,他一开始就防备她,可没想到,这女子的胆子竟如此大,敢在他的地盘上用如此恶劣的方法来羞辱他。 “说,墨龙锁在哪?说出来,我就放了你!” 傅王连开口的力气也没有,只是频频地喘着息,但眸光中却透着毫不隐匿的阴冷。 凤繁星不急不徐地朝着那伶人笑,“平素,你是如何侍候你的恩客,今日你就照做一次!不过,王爷是喜欢在下,你懂的!” 说完,对着气息不定的秦河,娇声笑:“傅王爷,一夜春宵值千金,你好生享受,我自会把帐清了。我……走喽!”她才不在乎什么墨龙锁,有就拿,没有就走人,外头,喻守坚已经安排好了人来接应她。 “凤……凤繁星,你若……你若有胆出这个门……我,我秦河与你不死不休”身体瘫软得连指头动一动都难,他真想破口大骂,可是刚一句威胁的话,非但没有一丝的力度,反而是软绵地象邀她入幂一般。 天杀的,这女人到底给她下了多少的药量! 不死不休? 蓦然回首。 凤繁星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回过了身,坐到了他的身边,半俯下身,柔声道:“好!我不走!我在这看着……”她盘腿坐在团蒲之上,对那伶人笑道:“你当我不存在。” 那伶人浅淡一笑,莫说有人在,就是让他同时服侍两人也是惯常做过。 何况,要他服侍的是王爷,样貌的身份都是一等一的! 他嫌熟地解了秦河的衣带,而此时,秦河的药力更盛,连唇舌都开始无力卷起,眼睁睁地看着自已地衣裳一件一件被那伶人褪下。 那伶人神情温和,脸上并无情欲之色,象是在做一件极平常的事,待褪了他的裤子时,他有一种即刻咬舌的冲动。 他,大魏的傅王叔,堂堂的天皇贵胄,今日竟落得被一个伶人压在身下! 这个仇,这一生他都会记下! 凤繁星,你狠,你太狠了!终有一日他也会将她压于身下,让她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终有一日他会让她爬到他的身下,求欢! 朱红被那伶人含在口中,被他轻含慢咬着,那嫌熟的技巧让他的身体本能的起了该死的反应,这让他更有了生不如死的感觉! 凤繁星!凤繁星!他自始自终盯着她,心里千遍百遍地咒骂着,狠狠地记刻着这个名字,一字一字地钉入骨!一字一字的钻入髓。! 从一开始,凤繁星靠在椅上一动不动,恍然如梦地看着不远处滋滋燃烧的红烛,她的神思是一直随之幻动,嘴角淡淡,不含一丝的情绪。 四目对接时,他眸中带血,仿佛有什么说不清的感受在一瞬间扼住了他的心脏,那种感受不知为何,不是火,却烫得焚身,不是冰,却冰刺入髓! 当那伶人移着身子往下隔着白色的裹裤触摸他的身下时,他脑里横冲上一股热血,眦目欲裂地紧紧盯着她,竟咬出了声音,虽然小得如风吹弱柳,“杀了我!”可是,那伶人听了也不过是动作缓了一下,疑惑地挑了一下眉。 “墨龙锁在哪,说出来,就放了你!”凤繁星被那个高举的小帐篷晃回了元神,略为尴尬避开了眼睛。 “老实些呀,要不然,可别怪我不怜香惜玉。”伶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开始宽衣解带。 那男子的身体抵向他那处时,傅王秦河脑袋轰地一声几乎炸开,倏地转首看向凤繁星,近乎哀求,“在笔架筒里……” 凤繁星略为吃惊,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放在一个如此不起眼的笔架筒,虽说找东西的人往往会勿略,但要是谁不慎摔了笔筒,那不是全露馅了? 凤繁星拿出了墨龙锁后,方知,不会露馅,这是锁中锁,外面看似平常,其实里面才有真文章。 凤繁星收好后,走到秦河身边,居高临下地冷眼看了他片刻,忽而柔柔一笑,“秦河,祝你生辰快乐!再有,以后风流时要记得,女人的话都不能信!”说完,对着那伶人鼓励一笑,“你还有一个时辰时间,好好干活!” 届时,自然有人带伶人离开! 而她,今晚喻守坚的人就会送她离开扬州,带她回苍月! 明天,男主回来~ 正文 173 王者归来 章节名:173 王者归来 大魏建州城,清王府。 今年入冬以来,地处大魏南部的建州城已下了好几场大雪,所谓瑞雪兆丰年,到了入夏后,建州芙蓉开得比往年更艳,整座城团花簇锦,透着一种罕见盛世繁华的妖娆。 清王府丫环们早早就将新摘的芙蓉的丫枝插进花瓶中,准备送到王爷的寝房。 素莹刚推开门,便听到床榻中传来轻微的喘息声,她疑惑的上前掀开厚重暖帐一瞧,清王紧蹙着眉峰,似乎极不舒地左右摇晃着头,口中喃喃自语,只是一时辩不清说些什么。 但,对素莹而言不喻于天大的喜事,因为,王爷自遇刺来,已人事不知近半个月。 “王爷醒了,王爷醒了,朱朱,快去通知王妃,说王爷醒过来了!月琴,快去请大夫,王爷这会看起来好象不舒服!”素莹喜极而泣,她是清王最宠的通房丫头,素日里,王爷喜欢在自已的寝室独居,都由她侍候着,也因此,遭来一些忌恨。 平常也好,有王爷护着,既便是王妃也不敢公然为难她,但王爷这一昏迷,她的日子开始越来越难熬,光是几个侧妃平日来瞧王爷时,也是有事没事刁难她一番。 如今王爷总算要醒了,她要把所有受的委屈通通全部告诉王爷。 她从王爷的衣柜暗格里取出一件女子淡蓝色滚银丝的宫裙,这是王爷赏给她的,她不敢放在自已的寝房,担心被旁的奴才生了妒给毁了,所以,便暗藏在王爷的寝房中。 每回知道王爷要回来时,她总是穿上,让王爷注意到自已。 今日也一样,想到王爷即将醒来,她想让王爷看到自已最美的一刻,也顾不得被王妃和王府里的一些侧妃瞧了生怒,急急地换上! 而后,她又挨床榻边,眸光含情倦恋不舍地看着,既便是昏睡中,眉宇间亦是一派尊华之色,皇家的男子自是不同于寻常那些美男子,他们的身上多了天家的贵胄气质。 她有些情动,估摸着王妃没那么快来,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若非外寝外时不时地传来丫环婆子走动的声音,她定是忍不住亲吻他的唇瓣。 听到远远传来奴婢给王妃请安的声音时,她迅速站起身,突然,又飞快地俯下身,狠狠抱住他,在他的耳畔轻轻柔柔地笑道:“冤家,你要是再不醒,莹儿就要被王妃给撵了……” 她飞快捧住他的脸,想落下一吻马上离开时,没想到昏迷的他突然电光火石地反手扭过素莹的双手,将她狠狠一推。 素莹大惊失色,额间已砸在床榻的一角,痛得泪光浮动,抬头只见他的朗目闪着无比的寒意,紧盯着她的眼:“大胆!再敢造次,朕就拧断你的手。” “我……我”素莹一时骇住,张口结舌,若非是她日日侍候着他梳洗换衣,这样的清王,她简直以为是换了一个人。 “滚出去!”清王冷冷的吩咐,朗目深不可测,神情真如魔鬼般阴狠,冷飕飕直射向她,“以后,没有朕本王的许可,若敢随意对本王动手动脚,小心你的脑袋!” 素莹骇住,王爷怎么啦,以往王爷睡着时,最喜欢她这样侍候着,给闹醒时,还抱着她“小妖精,小妖精”地唤! 正在此时,清王妃与几个侧妃急急地赶过来,恰巧看到素莹狼狈不堪被推倒在地的一幕,心中了然。 清王妃还好,面容上并无异色,但身后的一众侧妃,不少人脸上抑不住的喜色迎上眉梢,低嘲一句,“小骚蹄!” 秦邵栋对众人的请安置之不理,缓缓走到窗台边的一面铜镜前,神色漠然地看着镜中一张陌生的脸,少顷,伸出手缓缓地用指腹轻轻刮过略显消瘦的脸颊,但指腹与脸上肌肤传来隔了一层皮的触感时,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心中笃定,这并非是他的魂魄落在了秦邵栋的身上,而是 他,苍月已“驾崩”的帝王顾城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易容成了秦邵栋,并带回到了建州清王府疗伤。 他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凭着易容的手法判断,将他易容成秦邵臻的是苍月的四海影卫,目的,很可能是出于保护他的安全! 他知道自已回来时肯定出了某些差错,顾灵瞳施术接他回来时,他被困在了时空的夹缝中,在黑暗中无处逃生时,他仿佛感受到贺锦年强烈的思念以及无尽的寂寞,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响着贺锦年的呼唤: 顾城风,我等你回来! 顾城风,我只等你一百天! 顾城风,如果你一百天后不回来,我就从龙淹潭跳下 那一瞬,强烈的心灵感应让他神魂震憾,霎时崩发出无穷的念力,让他冲出了时光的遂道。 醒来时,所见的蓝天白云让他知道,这是苍月的天空,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干净而纯粹的蓝天。 他笑了,笑得落了泪,他回来了,虽然并没有落到顾灵瞳为他设好的法阵之中,虽然他不知道此时身在何处,且,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告诉他,他的身上多处骨折。但他终于回来了! 疼痛,很快让他陷入昏迷。 “王爷,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这丫头侍候得不好?”清王妃的声音打断了顾城风的思绪。 清王妃见看到顾城风极不舒服姿态半躬着,他似乎强撑地站在铜镜前,腿弯处频频不停地微微颤抖,她柳眉轻轻一锁,“王爷,您腿伤很重,太医交代了,一定要多躺!”说着,上前欲扶着顾城风一旁坐下,却不料顾城风微微一闪便避开,清王妃粉脸微烫,平素她虽与王爷并不亲近,但王爷当着下人的面驳她的面子亦是极少。想来,今日一定动了肝火。 顾城风所问非答,眸光一点一点竣巡过所有人的脸,缓缓开口,“今天是苍历何年何月何日?” 一个穿着浅黄色宫衫女子马上口齿伶俐地抢答,“回王爷,今儿是苍历117年五月二十!”刚说完,便侧着笑脸,一脸天真地等待着王爷夸一句:还是本王的婷儿机伶。 谁知顾城风依然沉着脸,连个眼神也不曾回应,黄衫女子略显气馁地嘟了一下嘴,低下了首。 “素莹既然惹了爷生气,那妾身就当好好罚一下这不识抬举的奴才。”清王妃暗憋了一肚子的气转过身,对着凝兰冷冷道,“还不自已去领二十杖?” 二十杖?焉有命在?素莹眸光带着求助看向顾城风,却得不到丝毫的回应。 清王妃身边的穿着一件湖绿裙子的女子冷笑一声,“贱丫头,王妃的命令没听到?再不滚,本夫人再添你十杖!” 素莹看到开口的是与自已最不对盘的文侧妃,机伶伶地连打几个冷颤,所有的思维全部被冻结,她手脚并用地爬起逃离 顾城风嘴角扬起仿佛一弯新月,“王妃,这些个奴才劳烦王妃好好调教一番,若无本王的命令,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私自进入本王的寝房!” 他话中之意,不说王妃身后的几人侧妃面色惨变,连着清王妃颜面俱损,料不到左盼右盼终于盼着王爷醒来,却是这般个光景! 清王妃只得领着一众侧妃及妾氏悻悻退下。 顾城风缓缓站起,躺了半个月的躯体,在太医的极力治疗下,他终于醒了过来,虽然身体各处的伤已愈,但双腿似乎是受了极大的撞击,关节处稍一用力,便钻心的疼,再加上躺得太久,肢体已然不受自由支配,连着双脚踝关节处也无法经受身体的支撑,无法迈开脚步。 可这一切都没关系! 看着案桌上开得盛艳的新鲜芙蓉丫枝,以及身上的春末夏初的薄衫,他知道,他终于如期回来,没有错过他和他的锦儿的相约的日期! 这半个月内,他身体处于极渡的脱水状态,一直无法舒醒,昏昏沉沉中,感有不停有人围着他转,给他针炙,喂服汤药,他想醒,可元神亦极为衰弱,致他不停地在做着梦。 梦中,似乎回到了他和贺锦年四年的皇宫相伴的岁月,让他不停地沉匿于其中,若非是鼻息间传来极为陌生的女子香气,接着,脸上传来令他感到厌恶的触感,一下激醒了他,他很可能还会昏迷一阵。 所幸的是,他身上多处有骨折的痕迹,太医吩咐王府的侍婢,在他昏睡之时,不得擅自给他沐浴清洗,以免不慎伤了筋骨,因此,藏在他衣襟里的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依然完好的保存着。 如今,他终于醒了过来! 顾城风半阖着双眼,强烈地思念着贺锦年,思念中,过往的记忆长河一点一滴、清清晰晰的在大脑中反复播放,远近的事皆沥沥在目,或轻或重,在心中慢慢过滤! 一室的清静,一室的花香,他的心反跳得愈来愈急促。 他双手撑扶着床沿,缓缓走到窗边,推开半掩的窗,只见朝阳下,燕雀欢快地在飞檐处停留跳跃,廊亭间姹紫嫣红的花,朵朵绽放生机……春天,临近了! 他终于回来了,离他与她的百日相约还有十天! 顾城风倾城一笑,半仰着头,看着远方明媚的朝阳,心中呼唤:锦儿,我回来了!现在,我们沐浴在同一片蓝天之下! 他忍着心口的悸恸,恨不得生双翼,就此飞过千山万水,来到贺锦年的身旁。 清王府的太医很快闻讯前来诊治,看到顾城风撑扶在窗边站着,双腿虽微曲着,但足以说明,筋脉并未损到,众太医个个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 “王爷,请您坐下,您长时间躺着,此时不宜站太久!” 顾城风便在窗边的太师椅上坐下。 一位白发老者诊了他的脉象后,连连惊叹,“奇迹,奇迹,王爷果然是贵人!” 一旁稍年轻些的太医正蹲在地上为顾城风的四肢关节做检查,发现除了并节处略显僵硬外,肌肉对外界的反应皆很正常,很难想象,十几天前被抬回来时,他们几个太医都暗自摇首,伤得如此之重,恐怕是大罗神仙也无用。 只是王爷身份尊贵,这种话他们自然不敢轻易说出口,一个个卯足了劲全力挽救,内俯的重伤无法调理,但外伤在几个太医的合力治疗下,已荃愈! 太医终于站起身,对着顾城风一揖,频频露出无法掩饰的惊叹,笑着恭喜,“王爷真是洪福齐天,身体各处基本已是复原,只待老夫为王爷用针炙理疗,甚至无需开药,半个月后,王爷就可以行走自如了!” “你们下去!”顾城风摇手示意众人退下,吩咐宫婢,“传高先生来见本王!” 他离开三个月,想要一个人告诉他眼下苍月和大魏真正的局势,高光年是首选! 高光年,字仲秋,曾是秦邵栋的太子太傅,秦邵栋夺嫡失败后,高光年亦辞官随秦邵栋南下到建州,做了清王府的幕僚。 这些年,秦邵栋的几年重大决策中,都有高光年的手笔,可见秦邵栋对高光年的重视。 高光年的寝居离清王的寝殿很近,不到一盏茶时,高光年走进了内寝,在跨进的一刹那,突然停滞了脚步,手扶着门框,眉间带着满意看着不远处的年轻王爷。 顾城风已换了一件月白的春衫,坐在窗边,阳光斜打在他的侧脸上,散发着淡雅如风的光晕,这样的秦邵栋倒象极了他第一眼看到的少年,淡雅如菊,身上透着一泓干净的气息,仿如洗尽铅华! 高光年心中暗叹,如此出类拔萃的少年,在众多的支持者的护拥之下,怎么会如此大意失掉嫡位。 这些年,高光年一直在思考,最终断定,秦邵栋败是败在妇人之仁上,若他肯早一些对大魏皇太后下手,拿下江山,秦邵臻根本就没有今日! “先生又在腹诽学生?”顾城眉间含笑,唇角撩风,朗目熠熠生辉,“先生请坐!” 顾城风有不少影卫潜在秦邵栋的身边,自然对秦邵栋与高光年之间了如指掌。 “仲秋不敢,仲秋见王爷无恙,心中对上天无比感恩,所以,不免失了神,让王爷取笑了!”虽是师徒,但毕竟身份有别,高光年还是上前,正正经经地给顾城风行礼。 顾城风伸手隔空带着一股镌刻的张力,稳稳扶起高光年,清冷一笑,“先生不必多礼,学生昏迷已久,请先生来,学生是想听听最近大魏和苍月的局势,以及先生有何高见!”顾城风想知道目前的局势,高光年绝对是一个最好的讲解者。 高光年也不避讳,把眼下苍月和大魏的局势,各种势力的分布、利弊之情况详细阐述一番后,直言道:“如今傅王叔秦河与秦邵臻联手,王爷已是势单力薄,想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已不合时宜。眼下局势,又正适大魏和苍月两国征战到关键之处,王爷只有两条路可走!” “接着说!” “全力支持秦邵臻抗苍月,有了王爷和傅王叔的支持,大魏江南的仕家也会呼应,到是大魏万众一心,或许能扭转战局!” “第二种?”顾城风眸中光芒如星,淡淡含笑着看着高光年,神态上做足了秦邵栋素日表情,以至高光年自幼看着秦邵栋成长,也未辩出有假。 高光年双手一揖后,突然提袍跪下,心提到嗓子眼,但还是直言陈述,“第二种,联手苍月,助苍月统一整个苍月大陆,届时,苍月必定实施以大魏治大魏之国策,凭着王爷的功劳,自然是治理大魏的不二人选!届时,三五十年内,必可偏安一隅。” 这样的建议按说是要诛九族的,换作谁也不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高光年敢,首先,他来自北蒙,这种身份让他不必背负国家大义。 其二,他和清王秦邵栋是有师生之情谊,即便是与秦邵栋意见相佐,也不会身落重罪。 顾城风安安静静地坐着,注目于高光年,眼底似笑非笑、不惊不怒、更不置可否! 高光年此话自然有理,他相信此时秦邵栋若活着的话,必然会听从高光年的建议。 毕竟秦邵栋同时和秦邵臻与秦河撕破了脸,在大魏江南甚至包括整个大魏,能让秦邵栋立足的地方已不多。 顾城风不置可否,事实上,他根本没考虑过,统一苍月后,恩赐大魏沿延百年前的旧制,名义上归顺,实质是让大魏的仕绅各自治理地方。 统一后,他要建立中央集权,除了保留大魏南方经济运行外,其它一切废止,尤其是南方仕族私养的兵马,必需全部由朝庭接管。 所以,他并不希望此时的建州迫于局势,而向苍月投城,届时成为与苍月谈判的筹码。 他要的是,大魏内讧不断,而苍月,坐收渔人之利。 顾城风没有表示任何意见,高光年退下后,顾城风心里开始担忧,傅王叔秦河与秦邵臻联手,那扬州的锡矿很可能已经脱离昊王顾城军的控制。 也不知道昊王顾城军现在如何。 他轻叹一声,看来不能马上去寻找贺锦年,一是他腿脚不便,无法一人一骑千里跋涉,突破汴城进入柳州,二则,事关昊王生死,他必需先解决扬州之事。 三则,他得先设法把建州的局势巩固下来,否则,一旦建州失守,秦邵栋这枚棋将失去了作用。 眼下只走一步看一步! 但无论如何,他得先设法联系到四海影卫,通过飞隼,将他回到苍月的消息传递到贺锦年的手上,让她安安心心地等待着他的回归。 顾城风太医针炙的调节下,他感到下肢的血液开始通畅,为了更快的恢复,且,为了防止细心的护卫瞧出他和秦邵栋在身高上的差距,顾城风命令护卫拿来轮椅暂时代步。 顾城风花一天的时间,整理清楚目前大魏的局势后,马上传唤了心腹西楼,不到一个时辰,属于秦邵栋的核心的人马会合。 清王府的议政书房位于王府的东面,这里种植着大量连片的凤尾竹,遮去了大片的阳光。虽然府中的人没有王爷的允许,不得在区域随意出入,但这里并不幽静,到处是大自然的声音,知了暄闹不停,稍有风,成片的竹叶便是唰唰作响。 议政书房落在竹林深处,几乎是独门独院,与王府的内院隔了两个花园。书房后是人工所建的瀑布,因为南方雨季长,雨水又足,一年四季瀑布的水从不曾停过,一近书房水声孱孱,初闻时,仿似天籁之音清脆悦耳。听久了却让人感到心气浮燥。 书房原是让人静心读者之所,议政更是需要安静这地,可这里的设计委实让人感到疑惑。如此闹腾的地方,如何能让人静下心来议政。 殊不知,关了门后,书房内安静得如同隔了一个空间,在这里尽管可以畅所欲言,根本无需要担心被人窃听。 “把地图拿来!”顾城风多年命影卫监视大魏建州和扬州的局势,他比秦邵栋还清楚,秦邵栋屡屡失败的症结在哪! 建州司马桂东鸣和汴城禁军统领李承载二人联手将一幅丈长的羊皮地图铺在了顾城风的面前。 “桂东鸣,你负责迁都,放弃建州,把你的二十万人马迁往齐州。李承载,你把所余的禁军编制成一只奇袭队,主攻山林,岭地作战。记住,本王要这些人在没有任何补给的情况下,可以独自存活,遂,人选上着重挑选有行经经营的将士。”用秦邵栋的力量牵制住秦邵臻,又暂时保存实力,待苍月发起总攻时,建州的将士趁机在秦邵臻后方攻打,到时,一举拿下江南。 桂东鸣吃了一惊,不解道:“齐州地形复杂,民风彪悍,而建州富饶,这里的富绅又极拥护王爷,王爷怎么会想起迁都齐州?”齐州虽然也是秦邵栋的封地之一,但这个地方人文特殊,百年来一直排斥外来入户人口,地方形成的保护势力极强。 士兵入驻,定会与当地的保守势力摩擦不断。 顾城风淡漠转了一下轮椅的方向,直指着挂在书房一则墙壁上的建州地貌图,浅浅掀动嘴角,“建州富庶,是经营之地,却不是战略要地!” “王爷高见!”李承载颔首。 顾城风冷冷地收回眸光,目光沉沉地竣巡在众人脸上,少顷,方缓缓道:“秦邵臻根基是从苍月带来,他座下的大将肖宴臣、宗政博义,以及肖宴臣麾下的几个参将,皆随他从在苍月而来,而苍月国这数十年,战场主要开辟在西北,西北一带适合骑军作战!” 桂东鸣会意地一点头,“王爷的意思是,秦邵臻能用的将士几乎是从苍月西北带回来的,包括肖宴臣,就是擅打平原之战,而建州地形平坦,若开战,正适合秦邵臻的骑兵迅速作战!” 建州参将张得贵亦表示同意,“迁都齐州,岭地作战,骑兵就没有优势可言!且齐州的百姓虽排斥建州人马,但齐州原就吏属于建州,若秦邵臻的汴城想破齐州,反而激起齐州百姓愿与建州共存亡之心。” 桂东鸣与张得贵会心一笑,“不错,建州和齐州还算是有些裙带关系,但汴城于齐州百姓,却是八百年打不着的亲戚!” 顾城风静默不语,众人心想,这个观点多数是高光年所建议,但他们亦有些纳闷,按平素,王爷定然涛涛不绝,怎么伤愈后,倒变得内敛起来! 李承载虽然认可顾城风的话,但一想到手上的军饷,就感到头疼,便直言道:“王爷,建州富饶,属下的十万兵马的粮饷,八成是建州徼上来!恐怕到了齐州那不毛之地,粮草运输都会成问题,那些刁民多年前曾抢过朝庭的贡奉!” 这一点,一直沉默在旁的西楼也深有同感,便开口呼应,“不错,齐州的民风又彪悍,只怕那些刁民不肯接纳将士驻扎!”西楼话未说完,便感觉到顾城风的一双眸光略带了深意向他探来,他的心微微一凛,直觉,这眸光怎么如此熟悉! “富饶有何用?一把火就可以烧个精光!民风彪悍有何可惧?谁敢作乱,来一个本王杀一个,来十个,本王灭他九族,看他乱得起,还是本王杀得起!”顾城风浅笑如冷月清辉,却把一屋的人看得心惊胆跳,总觉得这次王爷醒来,说话,神情,甚至连眼神也变了,一举一动透着股凌历的生杀睥睨的霸气,这样的王爷让他们更有信心追随。 秦邵栋一直代表着大魏保旧势力,而这些人多数是南方的仕族,几乎控制着大魏三分之二的财富,秦邵栋最终会在夺嫡上败给秦邵臻,是他身后的利益太多,不敢轻易言战,否则,他应在秦邵臻羽翼未丰满前,直接控制汴城,架空大魏皇太后手中的权力,甚至可以逼宫,直接登基。 夺嫡失败后,秦邵栋他退到大魏南部,把建州定为据点又是个错误。 而齐州位于大魏西南部,四处都是山岭,峡谷,骑兵到了这里根本无用武之地,最关健,这里与齐国接壤,这就等于间接断了大魏最后一扇通往别国的路。 “谁?”顾城风突然轻喝一声! 求月票~一号啦,月票价值千金呀。 现在的篇章要进入扬州事变,月在构思新的五策,五策结束后,苍月会统一,文进入高潮,男女主恩恩爱爱直到完结(约30万字)。而关于男女主的宝宝,还有现代的剧情,全在番外中出现。 月想提问,有没有看文细的读者,能从月构思本文的细枝末结中推理出:顾城风回来后,记忆有没有变化?是带着三生三世的,还是只带着21世纪的?还是都忘了?这个要真看懂月的文的读者才能看懂。 正文 174 锦儿,我回来了 章节名:174 锦儿,我回来了 “王爷,妾担心你们累了,特意熬了百合玉露汤给众位大人补一补!”书房沉重的门“吱”地一声被推开,接着,传来一声娇滴滴地笑声,而后,盈盈走来一个绿衣宫装的美艳的女子,身后还有四个丫环紧紧跟随。 “王爷,果然佛主显灵,不枉妾身在永宁寺为王爷祈福了七天七夜!”她今日刚从寺里回来,听说王爷醒了,大喜过望,忙让人准备了一盅汤来见他。 环佩叮咚作响中,绿衣女子带着盈盈的笑蹁跹走向顾城风。 “止步!”顾城风坐着纹风不动,神态冷漠如初。 绿衣女子先是一怔,环视四周,看着众人一脸冷色,红唇微微一撇,神情掠过倨傲,眸光转至顾城风时,神情复变得温柔,“是妾身冒昧了,不过,王爷,这汤您还是得喝,要不然,妾身可不依!” 西楼淡淡一笑,小退了一步,清王最宠的便是眼前这个宠姬楼飞舞,在此之前,秦邵栋也曾将她送给南方仕族代表之一古卫扬,后来又不惜和古卫扬撕破脸讨要了回来。 古卫扬虽是大魏南方仕族代表之一,他原来的身份却是秦邵臻的皇祖父大魏宣宗帝的内务府总管,宣宗帝驾崩后,宣宗帝的皇后一直辅佐其子大魏的,可惜秦邵臻之父皇一生在位虽不短,却是个毫无建树的帝王,以致,让南方仕族的势力越来越膨胀,古卫扬更从不给皇太后一丝薄面,甚至,在皇太后母子执政期间,他与大魏皇太后势成水火。 一个太监有这样的胆,那是因为他是被宣宗皇帝宠出来的。 宣宗皇帝在位时,虽然对皇后也算尊重有加,但他却极为好男风,在他晚年时,遇到民间玩杂耍的艺人古卫扬,几乎一见倾心,马上赐古卫扬黄金以及大宅,并让他可以自由进出皇宫,许以不经通报进入帝王寝殿包括后宫的权力,古卫扬此人又从不收敛,常常领着一群酒友在皇宫中行乐。当时的宣宗皇后几乎恨断了牙。 后来,古卫扬在一次随帝王出游中,不幸伤了男根,索性由此进宫,并一跃成为皇宫中的内务总管。 宣宗皇帝也知道,因为古卫扬仗着他的宠爱,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他的皇后。 因此,宣宗皇帝在驾崩前留下了御赐免死金牌于这个古卫扬。 而古卫扬早在得宠之时,亦料到一旦宣宗皇帝驾崩,自已的小命便难保,于是他借用内务府的肥缺及宣宗皇帝的赏赐,组建私人卫队,专门互责他的安全。 在宣宗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的纵容下,古卫扬的卫队到宣宗皇帝驾崩之时,人数竟达十万余人。 如今宣宗皇帝已驾崩三十余年,古卫扬不仅仅活得好好的,还在二十多年前收养了十几个义子,古家俨然已成了大魏南方仕家阀门的代表家族之一。 古致远,就是南方仕家合力推出,几次联名上奏秦邵臻,以肖宴臣指挥战事不利为由,让古致远取而代之,接替大魏大将军之职。 桂东鸣略为不满地轻哼了一声,这妇人这样没规没距地闯进来,也不是第一次。 再得宠,这男人们在书房议事,女人不经通传便闯进来,这要是在他府上,一定要杖责一番后直接轰出府去。 而此前,他们也曾向清王提过,但秦邵栋总不以为意,每每遇到这女子私闯进书房时,也就面上不痛不痒地训了一句,便不了了之。倒让这女子更挣了几分胆色,越发地嚣张,所以,如今他们只保持箴默,不再相劝! “来人!”顾城风并不看她,唤来侍卫长,道:“把外面当值的砍了,这妇人杖责十大板撵出府去,再传令下去,本王在议事时,谁敢私自放人进来,一率杀无赦!” 绿衣少妇闻声震惊,神色显得有些迷离,倒是不象平素妇人那般大喊大叫,只是讳莫如深盯着顾城风,好象在思忖,顾城风此举究竟是真还是象以前一样,作作样子! 桂东鸣脸上极速闪过惊喜,上前一步,直言道:“王爷英明!” 在侍卫押住她一刹那,楼飞舞心头一怵,似乎意识到这不是在开玩笑,突然狠狠挣开,欲冲上前时,又被侍卫反手一扣,她抬着迷蒙的眼睛,满是不解,“王爷,这回飞舞做错了什么?难道是因为飞舞送进来一盅汤打扰了王爷议事?” “还不带下去?”桂东鸣早就看这妇人碍眼,见此妇人端出如此委屈的模样,唯恐又挑起清王的妇人之仁。 李承载亦配合道:“这乃王爷书房重地,我等在商议重要军情,你一个妇人无端闯入,当这一点,就可论死罪!” “可这明明是王爷许可,以前也是有,为何单是这次?”楼飞舞心中忿忿不平,只道王爷又是被这群人怂恿,“可王爷您别不记得,王爷曾说过,只要是在王府,无论何时、何地,飞舞都可以如入无人之地!”言及此,极为委屈,致大颗大颗的泪珠漱漱而落,摇首间,妆容已显凌乱,见顾城风无动于衷,几次努力欲扑进顾城风怀中,却一时挣不脱侍卫如铁钳般的手指,禁不住哀泣连连,“王爷,您怎么啦,我是飞舞呀,您说,府里最得您心的,就是妾身,您忘了?” 顾城风冷冷地看着她,他向来冷情冷性,就算当年韩昭卿心仪于他,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更甚,在苍月,甚至不需要他下令,一旦他的身边的下属揣测到他的意思,十个楼飞舞也无机会在他面前哭诉一句。 而在此书房重地,他明明下令命侍卫将这女子带离,两个重臣亦表示了严重不满的情况下,可王府侍卫依然任由这女子在她面前申辩,可见,秦邵栋连治家都不懂,谈何治国,最终败给秦邵臻,并不意外! 突然,心念一起,他顾城风不可能永远以秦邵栋的身份示人,若他能收伏这些人,在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情况下,依然全心辅佐他,届时,配合苍月攻入汴城,将事半功倍。 但如何要让这些人俯首称臣,那首先切入点,就是从治家开始! 思及此,顾城风冷漠一笑,“杖三十!” 三十杖,对一个女子而言,根本就是没活路。 桂东鸣、李承载、张得贵等人齐齐跪下,“王爷英明!” “王爷饶命……,以后妾身再不敢了,王爷,王爷,您,您说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这是王爷当日接飞舞回来时说的,王爷又忘了?”她象是无法置信突袭而来的变化,一只手不停抹着脸上的泪痕,惊得连话都有些含糊,“怎么能忘了,说过誓言,不过数日,怎么就能忘了呢?” 楼飞舞见他不冷不热的神情,垂了眸又见他白色繁复章纹的广袖一动不动,周身的气势又冷了几分,心底全凉,心中隐隐感觉,今日若还是象往日般使性子或是光哭哭啼啼,定是不得讨好! 而几个将军,显然是更愿意看到她被处罚,想来,对她屡次闯书房已感到极度不满。 突然,福至心灵般,咬了牙下跪,“飞舞不敢劳王爷动手,飞舞一条命是王爷给的,王爷想把飞舞送给古卫扬那阉人,飞舞从不问缘由。王爷把飞舞要回来,飞舞还是乖乖服侍王爷。如今王爷要杖责飞舞,飞舞可否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古卫扬这个名字,令顾城风眸光一闪。 “这一次王爷把飞舞撵了,吃三十大棍,飞舞定已是残缺之身,想来也再无机会再服侍王爷,请王爷赐飞舞的卖身契!”当年,她被秦邵栋看中,就是因为在红楼中,她宁死抗拒一个恩客的无礼要求。 秦邵栋后来还赞她,古来红楼出烈女,果不其然! 楼飞舞低着首,眼角却瞟到前面的人依然一动不动,似乎毫无上前扶她起来之意,眼神由先前的彷惶渐渐变得恐慌,说到“残缺”二字时,似乎再强撑不下去,崩溃哭倒在地,钗环坠落,秀发半边披散,周身萎靡,“王爷,妾身半生飘零,以为遇到王爷,终是有人怜爱,虽说这王府后院是非不断,但总比被红楼的嬷嬷接二连三地送人强。谁知道今日不过是送了碗汤,王爷竟罪责至此!” 众人不语,继续听着眼前的女子声泪俱下地在控诉,“可论究原因,还不是一开始这狠心男人的纵容么?怎么今日说翻脸就翻脸,连个商榷的余地也无?” 顾城风看着眼前的女子神色百端变化,唇角裂开一丝诡异的笑,“既是如此,那本王就赐还你卖身契,不过,念你今日本承着好意,这杖责便免了,但本王要将你送给古卫扬,你可愿意?”他原本就是薄凉之人,对于旁的女子,他也未曾有过侧隐之心,这世间除了锦儿,谁的泪也流不进他的心! 这突然而来的变化,桂东鸣几人微微吃惊,若说秦邵栋第一次把楼飞舞送给古卫扬,无人腹诽,毕竟楼飞舞在清王府无名无份,但如今的楼飞舞已然是正式从侧门抬进的妾氏。 高门府第,打发一个妾氏,生死可不论! 但将自已的女人送给一个阉人,这就涉及到王府的颜面了,众人虽不明就里,但也是不敢多问,个个静侍一旁,半垂着首,一脸的恭顺。 听到“古卫扬”这三个字,顿时,一腔热血“嗡”地涌至楼飞舞的大脑顶部,心如鼓在重锤,“王爷,您,您说什么?” 顾城风淡淡问:“可愿?”语气仍是无丝毫置喙的余地。 楼飞舞眸光破碎,用袖襟抹干眼角的泪,吸了一口气,唇角微挑,思忖着先保住命,再慢慢计较,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被王爷送给卫扬那阉人。思定后,咬了咬牙,伏首而拜,道:“谢王爷恩典!” 桂东鸣暗叹一声:得,看来今日也仅是多看一场戏,这议政书房的门,还是守不牢。 张得贵亦心中暗叹秦邵栋太过妇人之仁,方让府里的一个小妾不知收敛至此,竟在如此严肃的地方演起戏台上的苦情戏,不愧是红伶出身,身侍数人。 顾城风坐在轮椅之上一动不动,直至楼飞舞行完大礼,待她离去后,他方将轮语调转个方向,坐在了书案之后,语气也是一如往常,那样冷淡道:“西楼,吩咐人看好!本王留着她有用!” 西楼谨声回道:“属下遵命!” “承载,你先回营,马上着手安排迁都齐州事宜!” 桂东鸣似乎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略带迟疑地问,“王爷,迁都齐州的话,这些王府的内眷应如何妥善安排?”恐怕这些人一听到要迁到蛮荒之地,个个肯定使出浑身的懈数阻扰。 而留在建州的话,随着他们迁都齐州,这里很可能会失守。 “本王会吩咐管事,将她们全部迁外别苑,她们不过是一群妇人,想来秦邵臻也不会拿一群毫无威肋的妇人开刀!” 毫无威胁之意,便是这些妇人于她无足轻重! “建州牵连太多利益,”顾城风顿了一下,神色依旧波澜不惊,“建州不会失守!本王会让秦邵臻暂时无暇顾及建州!” 李承载双手一揖,“王爷英明!王爷还有何吩咐,若没有,末将马上去准备一番!” “西楼你先留下,其它人退下!”顾城风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西楼微躬着背,心中略略感到有些不对劲,眼前的人举手投足象极了一个人,可这个人明明…… 顾城风靠在轮椅背之上,雪白袖襟滚边下的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随意敲打着案面上。 此刻,顾城风在思忖着楼飞舞方才一句无心之语,他感觉里头隐着一些有用的信息。 据他了解,秦邵栋多年流连于花丛之中,但在正经事上,从不因为女人而误事。 比如在处理楼飞舞之事上,透着一些明显的诡异。 顾城风突然转眸看向西楼,“西索月,你说说,秦邵栋亦是个人中龙凤,送出去的女人,怎会无端要回,还因此与古卫扬反目?” 西索月倒抽一口冷气,带着惊疑探向顾城风。 方才,清王秦邵栋竟直点他的真实身份 “索大人,是朕!”顾城风缓缓站起,绕出书案,负手站在西索月的一丈前方,朗目平静如水,却不怒而威! 听到顾城风以“朕”自称,西索月本能地猜是顾城风。 “殿下……你是?”西索月一时之间无法确定其真假,锐利的眼神频频扫视在顾城风的身上,却发现,眼前站的人身姿如白杨般挺拔,明显比秦邵栋高出一寸,而面若蓝天干净,分明是顾城风才拥有的风彩。 “难为你在秦邵臻和秦河双面夹击下还能把秦邵栋带回建州,有了秦邵栋,秦邵臻在大魏朝堂之上缚手缚脚,索月,这些年,你干得不错!没有辜负朕的重托!” “皇上…。”西索月霎时褪下了平日木讷平静的容颜,脸上呈出恸鸣之色,胸腔起伏中伴着微微的颤抖,顾城风的驾崩消息对他们在大魏的细作而言,不亦于晴天霹雳,可他们什么也不能做,不能为帝王恸哭、不能为帝王戴孝,甚至陪着秦邵栋继续流连在烟花之地,饮酒作乐! 可此时,帝王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饶是一个铁汉子,也无法掩饰此时心中的激动。 顾城风走前几步,掠向西索月的眼光里,透着坚定,“朕一醒来,就成了秦邵栋,躺在清王府,朕知道是你全力将朕从扬州救回,朕现在想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何事?”顾城风初醒时,亦很震惊,先是触目四周,全然是不熟悉的人和物。 而从众人的称呼中,他方猜出他此时已是另一个身份。 他不动声色,站到铜镜前,一眼便认出,铜镜中的那一张脸是大魏清王秦邵栋,所幸,他马上知道,这不是穿越回来时灵魂诡异地落在别人之身,而是被易了容。 因为,只要他指腹轻轻一抚脸上的表皮,脸部的神经感受到的是一种隔着若有若无的触感,而不是表皮肌肤真正的接触。 西索月不再犹豫,当即跪下,刚一俯首,鼻头处狠狠一酸,哽咽道:“末将西索月给皇上请安!” “哭什么,堂堂苍月的禁军统领!”顾城风堪堪掠了他一眼,上前,微俯身,伸手覆于西索月的肩上,“起来说话!” “谢皇上!”西索月用袖襟抹去脸上泪痕,起身时,略显尴尬一笑,“让皇上见笑,末将是个粗人!” 顾城风嘴角微微一挑,不置与否。 “皇上,半个月前,清王收到消息,大魏秦邵臻秘密前往扬州同傅王秦河会面,两人相约在扬州的锡矿矿山,清王秦邵栋感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迅速暗调人马包围住矿山的出口,又暗中联系了秦邵臻身边的一批护卫,联手策反兵变,刺杀秦邵臻。结果,于扬州锡矿矿山上中计,清王反而被秦邵臻和傅王秦河的人联手伏击,不仅仅损失了暗中效忠于清王府的皇城禁军,清王亦受了重伤。属下等人带着清王转移,设了调虎离山之计,兵分七路分别引开秦邵臻和傅王秦河的护卫队,圣招擅易容,所以,他奉命为清王易容,带着几个护卫从另一条路走。没想到,等属下撇开秦邵臻的人后,到达汇合点,却发现圣招所领的队伍迟迟不曾现身。” 顾城风眉目深凝,“后来在哪找到?” “在矿山的深处,属下找到圣招和皇上时,皇上的脸已是清王的模样,只是圣招…。”西索月缓缓跪下,脑子里浮起圣招那惨白得无一丝血色的脸,在一块干净的布里,还包着两块烤熟的肉,显然是圣招在准备牺牲前,就做好了准备,割下大腿的肉烤熟,以备顾城风醒来时裹腹。 “圣招如何?”圣招是“圣”字辈的四海影卫,曾经在顾城风身边暗中护卫了五年之久,是顾城风身边最精锐的四海影卫之一。 在顾城风登上帝位不久,便将所有的“圣”字辈的影卫调往大魏扬州和建州,圣招是潜伏在建州清王府的影卫,听令于西索月。 “圣招,圣招他……”这种憾天恸地的忠诚让西索月泪流满面,“属下发现圣招已死去多时,属下查看了一下圣招的死因,是因为失血过多所致!” 西索月言及此,目光微动,一瞬间变得有几分遥远,仿佛回到了少年的时候,那时他与圣招一起受极训,后来,圣招成为太子顾城风的贴身影卫,而他却被派到了当年还是王爷身份的顾城亦的身边。 顾城风登基后,他与圣招等人易容成秦邵栋身边的护卫,潜伏在清王府。 这些年,他与圣招共事,两人早已是肝胆相照,虽然他认为对圣招的死因瞒着帝王会更好,但细一思忖,那对死去的圣招极为不公,虽然他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影卫。 “皇上……属下发现圣招时,他的手腕上有一条明显的划痕,上面已血液凝结,属下查看时,确认这样的伤口并非打斗而留下,而是圣招他自已……割开左腕上的血管!”西索月语至末尾,声已哽咽,当时的他还很想不通,秦邵栋的存在,固然会深化大魏的内斗,但何致于让圣招如此拼了命救他的性命,原来如此! 顾城风闻言,眼眸瞬间染上一层血红,行至西索月身前,微微俯身,左手轻覆在他的右肩之上,杀戮的气息从眼角眉梢一点点渗出,“他用血救了朕一命!他日,朕会用秦河的血来祭奠圣招!” “属下谢皇上龙恩!”西索月重重一磕首,“属下相信,皇上能平安回来,于圣招,于属下,于所有忠于皇上的臣子,都是最大的恩赐!” “起来说话!”了解到此,顾城风稍一联系,便猜测了事情大体的来龙去脉。 他从时光夹缝中冲出去,并没有回到顾灵瞳预设的法阵之内,而是落到了扬州锡矿矿山深处,因为在夹缝中损耗了他太多的体力,他坠落时处于昏迷不醒。 而圣招一群人在带着秦邵栋逃生的途中,不停地遇到伏击,很可能迷了路,不仅与另几批秦邵栋的护卫失去联系,甚至越走越往矿山的腹地深处。 秦邵栋原本就受了重伤,在缺乏及时的治疗之下,极有可能在矿山之上已毙命。 机缘巧合之下,圣招遇见了昏迷的顾城风,若是换成普通的影卫,未必会确定他的身份,但圣招不同,圣招在他身边做了四年的近身四海影卫。 圣招背着昏迷的顾城风,欲图走出矿山深处,可扬州的锡矿矿山,是傅王叔秦河重点镇守之处,为了防止有奸细混进矿山,秦河曾命人用了五年的时间,将这里的动物杀绝并砍光野生的果树。 就算有人混了进来,只要他们把住唯一的出口,也可以生生将这些人饿死在矿山之内。 因此,圣招带着顾城风在矿山深处徘徊,可因为找不到裹腹之食,圣招在不得已之下,用自已的鲜血救活了帝王顾城风。 圣招临死前,为顾城风易了容,他知道清王的人久久不见他们出矿山到集合点,必会再次潜入矿山寻找秦邵栋的下落。 而圣招一路都有留下隐蔽的记号,清王的人迟早会寻到这里,如果发现是顾城风,必定给顾城风带来杀机。 最后,清王的人最终找到了他,一群人拼死将他救回到建州。 顾城风扶起西索月,因为双膝一时无法站太久,便在西索月的搀扶下,坐回轮椅。 “昊王那是否有后续消息!”既然秦河会与秦邵臻合作,傅王妃那肯定是失手,而傅王妃是唯一一个联系昊王和西索月之间的线人。 “回皇上,暂时还没收到昊王的下落,但此前,末将曾听到有关喻守坚把喻夫人送给傅王叔的传言,末将估摸着,喻守坚很可能与星王妃相配合作戏,昊王的身份并未泄露。” “城军的身边有朕安排的百名‘圣’字组四海影卫,就算遇到再大的险情,也足以让城军全身而退。朕实不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连凤繁星都顾不上!” “圣”字辈的四海影卫是苍月最高级别的四海影卫,编制高于顾城风身边的“厉”字辈。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潜伏和配合,既使出了再大的事,也不可能集体失声,顾城风估计昊王顾城军很可能是遇到一些非人力方面的困扰,就比如象是贺锦年之前在大魏遇到的。 西索月蹙眉,“末将不敢私自联络喻守坚,只怕现在傅王虽然找不到证据证明喻守坚有问题,但昊王带人成功进了锡矿,确实凭借的是喻手监的令符,喻守坚虽然解释令符被盗,又在事发时,喻守坚正在另一处采购,但以秦河的精明,只怕未必全信,秦河一定派人暗中监视喻守坚的一举一动!所幸,末将已在月前接到消息,星妃娘娘已经成功逃离了傅王府,希望她能与戴将军的人会和!” “战况如何?”顾城风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西索月虽然常年在建州,且两国交战后,信息全部被切断,但对顾城风留下的三道遗旨还是略有所闻,见帝王问起战况,直觉告诉他,帝王是在关于贺锦年的情况,便回道,“贺五公子连打了几个胜战,逼得秦邵臻不得不迁都扬州,且以傅王叔秦河为首的大魏南方仕族联手,以肖宴臣统军不为由,逼秦邵臻不得不卸掉肖宴臣的兵权,但秦邵臻借用联姻,纳了几个朝臣的闺绣后,让宗政博义接了大将军之职。不过,五公子逼得很紧,大魏再吃败战的话,秦邵臻恐怕手中的兵权就要易主了!” “就这些?” “皇上,摄政王那已久不见消息,而属下这里也不敢轻易传出,唯恐被秦邵臻截留,让这里的情况暴露!” “这么说,建州与苍月的联系还是被秦邵臻切断?” “是的,这半年多,飞隼已损至过半,飞隼培训基地每个月供出的飞隼已低于损耗。” 顾城风从笔架上提起笔,西索月忙上前为帝王铺开萱纸,顾城风思索片刻,落笔疾书,不到一刻钟,便写出一道方子,“交给影卫组,让他们尽速配出药,让百只飞隼服下,而后投放!” “皇上,这是药方?”西索月虽不大识得帝王写的是什么方子,但上面几道草药他还是略懂一些。 “这是破坏肉食动物神经组织的方子,飞隼服下后,若被大魏的飞鹰捕获,食之后,将破坏它的大脑神经组,会出现狂爆之症,回它自已的营地后,将同类残杀!” 他在中国学了多了年医学,且主攻的是中西医结合。 但他为了回到苍月,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逆天回归,记忆在穿越时光缝隙的那一刹那,对于在中国所有的一切悉数全忘。 但令他感到惊奇的是,在二十一世纪,他所学的医术,倒象人的一种运动本能,在需要时,自然而然就想了起来。 顾城风突然嘴角一弯,从怀中掏出一张锦帛,修长的手指流连地抚过锦帛上所描画的那张动人的小脸,眸里的脉脉深情流露,尔后,轻轻落下一吻,霎时,象是未经情事的少年般,红霞染上他略显苍白的脸。 “皇上,这是……”西索月眼力极好,虽是无心一瞟,也被画中那小女孩裸露出的两条腿吓了一跳,心道:谁家的父母,竟会让如此年幼的孩子穿成这般狐媚。 而皇上的神情,那也太……太让人……说不出来! 顾城风忙敛尽情绪,但收不住的眉间春色透露出此时帝王的好心情,他万般珍重地将锦帛收好,“索月,挑选一批精锐护卫,马上连夜动身去扬州,一是设法营救傅王妃,二了解扬州锡矿矿山之事,最重要的是要打探到昊王的下落!朕会下令李承载调兵谴将配合他们在扬州的行动,引开秦邵臻的视线。” “末将明白!”如今顾城风既然易容成了秦邵栋,传神得便是连高光年都分辩不出。 有了顾城风的配合,自然,他也就不必为了防止自已真实身份的泄露,在行动上绑手绑脚,他手下就有几个是秦邵栋用重金聘请的江湖高手,这些人,就可以用! “把驻在建州的影卫传来见朕,朕有要事安排!”顾城风往椅后一靠,他此时腿脚不便,定无法成功越过汴城进入柳州与贺锦年相见,可他可以用飞隼为他传信!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告诉他的锦儿,他回来了 顾城风回来时,是不带21世纪的记忆的,这是所有不是姚族后人修练上古遗族札记后,逆天施术的后果,东阁是异人,可受三次。月如此构思,只是一开始就想,让顾城风和贺锦年一次完美的初夜。至于顾在21世纪和女主的相遇相爱,会在番外中出现,也是月第一次尝试写现言。最后,求月票~ 正文 175 鸿燕传书,归来(求月票) 章节名:175 鸿燕传书,归来(求月票) 苍历117年五月,大魏汴城外十里,苍月驻营。 汴城地处大魏内腹,地理山川正是大魏最具特色丘陵之地茂,四周群山延绵数里,只有一条汴河贯穿东西。 五月份,在地属南方的大魏,虽已入夏,但天气不算炎热,苍月的行军极为顺利,一路南下,贺锦年要求苍月将士严厉奉行不扰民的政策,便是驻军也是在城外扎营,并不征用城中百姓的府第。 对于极个别士兵发生扰民的事件,或是纵容士兵沿途为了缩短行军路线而踩踏百姓庄稼之事,皆以严惩,对于烧杀抢掠者,一律以军法斩首示众。 贺锦年每天一早都会带了几个近侍骑马去离主帐营两里外的伤兵营探望伤兵,勉励伤员们尽早养好伤,回到战场,对于因为伤重而致残的士兵,贺锦年向他们镇重承诺,她正命令户部起草一部有关优待因战争致残士兵的抚恤政策,在新政策中,所有的伤残将士将全部由朝庭供养,家中有老小的亦可享受朝庭特别设立的免户税政策。 而对于在战争中牺牲的将士,朝庭会向其家人一次性发放一笔抚恤金,同时,将来家人的待遇也等同于伤残的将士的家属。 为保证各州郡县将朝庭的政令贯彻落实到位,他已着令刑部在各个郡州县的衙门里设抚恤点监察员,监督地方官员是否把朝庭的政令实施好,一旦发现地方官员侵吞用伤残将士抚恤金的,一律处抄家问刑。 最后,贺锦年承诺,这个政策一定会在今年夏季前在整个苍月国推广,落实到每一个士兵身上。 贺锦年的一番话赢得一片的掌声,可她从伤兵营出来,心情却异常压抑,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生命变得何其的轻微,一个小小的伤口发炎也可以导致死亡,很多伤兵刚送到军营里时,尚有生命力,可过了几日便被抬到了焚烧场,贺锦年曾经亲自去检查这些伤兵的死因,发现,很多人是死于伤口处理不当。 她质问军中的大夫,为什么会出现这么普遍的炎症导致死亡的事件,军中的大夫直言,是医疗条件不允许,一个军营里只配二十个大夫,在战争激烈时,伤兵往往一天送来上千人,根本没时间做严密的消毒,只能粗粗地对一些轻伤的士兵先进行包扎,对伤重的苍月士兵和大魏受伤的俘虏皆直接放弃,将重点放在中度伤员上。 贺锦年当即下令,改革伤兵营的制度,将伤兵营脱离营区,营地建在离柳州城较近的一处空旷谷地。 对于伤员,不分来自苍月还是大魏,只要到了伤兵营,皆一视同仁。 对于伤兵营人手不足的问题,她下令大胆雇用当地的郎中和医女,声称肯到伤兵营帮忙照顾伤病病员的将可以获得三个铜板的收入,以及免费领到一块玉米饼,同时,也欢迎一些有护理经验的妇人来营中帮忙。 大魏如今沦陷,城中的百姓急缺粮食,贺锦年这一举措,刚开始虽然没并有得到大魏百姓的回应,但慢慢地,一些妇女看到家中的孩子实在饿得可怜,便偷偷地瞒着家人来伤兵营帮忙,发现在营中有三分之一竟然是大魏的伤员,看到苍月的将士对大魏的伤员视如已出,心中震憾。一天的辛苦后,离营时,又确实有玉米饼可领,人就越来越多,有些手脚麻利还会得到加倍的酬劳。 而一些伤残的士兵恢复后,又在伤兵营里自动担起救助的任务,如此下来,一个月后,伤员的死亡率明显地下降。 贺锦年一连番的举措,赢得上苍月上下将士的爱戴,她爱惜士兵生命,保障士兵战后的生存的声名亦渐渐传到大魏,很多大魏的士兵心生厌战之心,一些士兵私底下还悄悄议论着,只有为这样爱兵如子的将军奉献出生命,方值得! 贺锦年的连番举措也赢得了朝野内外的一片叫好,但亦也不排除苍月国内的一些酸腐书生认为贺锦年是在沽名钓誉,用苍月的银子来养治大魏的伤兵,等于让苍月的百姓缩紧裤腰袋养一群白眼狼。 所幸,这些声音很快被另一种声音所代替,有一个户部的小吏例举出一系列的数字。 第一个数字,是先帝顾城风在位四年,用于纳后、纳妃、选秀的银子为零,而这些省下的银子足可以让十万的伤残将士连同家眷吃十年的安乐饭。 第二个数字,是后宫的支出。先帝顾城风的后宫虚设,服侍的宫人和太监少,顾城风膳食简单,又不喜设宴,相对于顾城亦在位时,内务府一年的开支竟不足顾城亦后宫的三十分之一。四年累积,足可以给二十万的将士一次性发放抚恤银。 第三个数字,先帝顾城风生前没有为自已单独设皇陵,驾崩后,直接入顾奕琛在位时为顾氏所建的寝陵,所费的银子不过是换了个碑文。这省下的一笔,足够打这一场统一战争。 第四个数字,先帝顾城风扶农桑,推广东西商贸,一年的户部收入比顾城亦在位时的户部收入多出三倍。以苍月目前户部的财力,完全可以实际贯彻摄政王的爱民如子的举措。 这户部的小吏凭此一文霎时红遍苍月南北,同时,让苍月的仕家文儒反省当初笔诛顾城风与贺锦年时,只从一已的喜恶来论,何曾细想过,先帝顾城风在位时,为苍月做了多少的实事,而贺锦年更不是一个祸国的少年。 可于贺锦年,她办这些事,确实只单纯站在士兵的角度上看,因为,她来自二十一世纪,她所受的以人为本,生命高于一切教育。而每日的死亡伤残数字却让她开始反省,这种残酷的战争意义何在! 从战争开始,她已经接到苍月将士死亡三万,伤残七万的数据。而大魏死伤更重,她甚至数不清,在她手中究竟死了多少人。 她清楚地记得顾城风的嘱托,让她尽快赢得这场战争,否则,战争一旦进入拉据,死亡的人越来越多,天地间积累的戾气愈盛时,秦邵臻将有可能恢复三世记忆,那这个天下,就再也无人能控制得住石碑的魔性。 可每一次看到那些鲜活的生命变成冷冰冰的尸体,一具一具地随意堆放,最后,被一把火烧成灰烬时,她便感到满心的迷茫,究竟这一场战争的意义在哪,为什么苍月和大魏不可以和平共处? 如果一开始没有战争,无人死亡,那秦邵臻的戾气从何而来。 可她没有选择,她只知道,战争在她记忆恢复开始,已然打响。 不管是于顾城风,还是于秦邵臻,他们都为这一场战争筹谋了四年。 于她,若不尽快按着这个步伐走下去,时间愈长,死的人就愈多。 何况,既便此时自已权倾天下,成为苍月史上第二个异姓王,统帅三军,但战争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未定胜负,就不是她说停就停! 她所能做的唯有尽快地彻底结束这场战争,以及在战争中,尽量减少人员的伤亡。 至于苍月国内指责她有苍月的资源救治大魏伤兵的声音愈来愈盛时,她直接写个告下天书,告诉苍月和大魏的百姓。 当苍月统一了大魏时,这天下就没有大魏这个国家,所有的士兵和百姓都是苍月的子民,既然都是苍月的子民,她就一视同仁。 贺锦年每一次穿行过伤兵营,都会得到最高的礼遇,甚至包括营中的大魏士兵,都会默默地向她致敬! 营中不少的大魏妇女更是对这个传奇的少年充满好奇好,每天踩准了贺锦年来营的时辰,总是找个机会能偷偷瞄上一眼。 她们都记忆深刻,四年前,曾因为男chong之名,名扬天下,如今不过是半年时间,便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午后,贺锦年按例去了议政营。 贺锦年与几个将士正商量着如何在最炎热的夏季来临之前,把战争结束,毕竟战线拉得太长,补给上的难度加大,最关健的是,到了炎热的夏季,因为尸体战场的尸体加快腐败的速度,很容易引起瘟疫和疾病的横行。 “殿下,赤焰有紧急消息禀报!”帐外传来赤焰激动莫名之声。 贺锦年心里诡异一跳,倏地,周身的血液莫名地潮涌上脸盘,她来不及分析这种情绪来自何处时,已然迅速开口,“百里将军你来主持,接着议,本王出去片刻!” 贺锦年朝众人一揖,疾速步出议政营,未待开口问,赤焰已将手中的密函呈上,几近用密语道,“是大魏建州传来的密函,殿下,飞隼队终于突破大魏飞鹰的围剿!”半年多来已无法联系大魏南方的消息,多少四海影卫的兄弟尚留在大魏的境内,未知生死,如今通讯得以畅通,赤焰自然迫不急待地将这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贺锦年。 “太好了,希望有昊王的消息!”贺锦年接过,利索地打开,却在打开的一刹那,呼吸霎时滞在胸口,心脏怦怦乱跳,周身的血叫嚣地欢腾 密函中,洁白的锦帛上描画了一个……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梳着两根辫子,穿着一件嫩绿的小花裙,站在五星红旗下,摆了一个宣誓的动作,笑得眉眼眯眯,一脸灿烂,咧开的小嘴里尚可见那处缺了一颗大牙。 在她的小脸上方,用点点小汽泡标出了一行字:我是祖国未来的花朵。 那女童是她是她! 可她的记忆中从不曾拥有如此美好的童年 是他篡改了一切么?离别时,他曾说,他会给她一段不一样的人生,他做到了,是么? 霎时,日日夜夜无法言喻的寂寞辛酸、战后望着尸横遍野的沉痛茫然,千帆过尽即将来临的幸福一下子,纷至沓来,覆满心田 贺锦年嘴角浅浅地掠开了笑容,像细雨轻落于水面,泛起一圈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缓缓随着血脉沿伸到四肢百骸 他回来了是的,是的! 他回来了! 这世间也唯有顾城风会用所有的感情描绘出一张如此生动的小脸,仿佛在诉说着,那是一种沉积了百年相思、倾尽了万里山河的爱。 重逢的喜悦是什么样的呢 搜尽枯肠、穷尽所有词藻,她却找不到任何字眼来描述她此刻的心情,她想对风儿笑,她想拥抱所有人,胸臆中尽数是丝丝缕缕抓人心肺颠狂,她想仰天呐喊:顾城风,顾城风,我爱你! 可唯一剩余的一丝理智告诉她! 不行……她的快乐此刻尚不能与人分享! “殿下,您……没事吧!”赤焰闷声,这明明是一个喜讯呀,怎么摄政王看上去要哭的样子! 贺锦年突然掩住嘴,象是极力在控制着某种近乎崩溃的情绪,含糊其声,嗓音颤抖不成字句,“没事,我只是开心,很开心!” 此刻,阳光如此灿烂,天地如此美好,干涸的心如沐雨露,仿如如春暖花开,带着绿绿嫩芽的花茎悄悄探出…… “……”赤焰挑眉,一头雾水。 “城风……。”贺锦年颤着手轻轻抚过那几个熟悉的字,甚至不敢发力捏着这一封单薄的信函……因为太小心,密函差点从指尖脱落,她仰起首,眸光带着虔诚,象透过重重九重天,落在了某一处,心中默念:“感谢你的如期……” 不知过了多久,她低下首,饱含珍爱地将密函紧紧捧在胸口,脸上的表情忽然如春风百花怒绽似地笑开,那一瞬,美得惊心动魄,饶是心无旁笃的赤焰也被晃了下眼,张了嘴,看呆了…… 明知道自已的傻样,明知道这时候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就算是趴在地上满地滚,也比在这强,可不行,她兴奋得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她如痴如醉地捧着密函,语无伦次,“赤焰,你听,风在笑……我听见,千里之外的心跳声……我很开心,太开心了!” “是的,殿下,飞隼恢复传递消息后,汴城指日可待!”赤焰重重咳了一声,抓了抓头皮,敛住情绪,信心满满道:“恭喜殿下!” “谢谢!哦,差点忘了!”贺锦年突然重重拍了一下自已的头,笑意涌上眼睛,她似乎高兴过了头了,居然连最重要的事都不记得细问,“赤焰,你告诉我,这密函是哪里发出?何时发出?” “是从建州的秘密基地发出,以飞隼的速度,若无需避开天敌,四个时辰就可达到!可是”赤焰顿了一下,“近半年多来,飞隼因被大魏的飞鹰猎食,死伤无数,这些飞隼极为聪明,已经自行飞出新的路线,专门往山林里飞,以避过猎食者,加上飞隼觅食所废的时间,所以,现在扬州到这里最少要两天的时间。” “两天……”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她给他复了信,他看了后,再回复的话,需要四天? 四天,似乎很漫长,但一想到,此时他们呼吸在同一个蓝天下,她便觉得等待已不再可怕。 可……可她应说些什么呢?此刻,她脑子里全塞满了幸福,塞满了重逢的期待 贺锦年蓦然抬眸,长长的卷睫微微抖动,少顷,在赤焰被盯得全身感不自在时,贺锦年却开了口,神情极为认真,“赤焰,你说,你开心时,会做些什么?” “啊?”赤焰又被贺锦年毫无厘头的表情和问话给愣住,呐呐半晌,见贺锦年神情真挚地在等着他的回话,只能道:“属下通常会和几个兄弟喝个痛快,不过两国交战期间,殿下下令不得在军中豪饮,所以,喝两盅意思意思!” “赤焰,我不喝酒,我答应他了,不能喝酒!”她眉眼俱动,象个孩子发表着慎重宣言般,进而似乎发现自已太孩子气了,可又管不住自已的情绪,她毫无形象地咧着嘴! 而后……赤焰双眼倏地如铜铃,直直地瞪着眼前的年轻异姓王。 她完全失了素日的矜持,竟象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抓了抓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挥了挥拳头,自言自语,“不行,不行,我得找个地方,疯一下!不对,不对,我得让自已先冷静下来,我现在这样子看起来有点傻……” “殿下,请您克制!”赤焰感受到贺锦年异常的表现引起不少人的注目,虽然他都记不清,究竟有多久不曾见过贺锦年如此开怀,可他有些犯了糊涂,摄政王似乎……似乎高兴过头了吧! 巡逻的士兵经过时,看到他们的摄政王殿下,时而蹲地搔头,时而跳起来仰着脸咧着嘴傻笑,愣得不记得前行,而后方的列队人员一个刹不住,推搡中,完全乱了队形。 贺锦年似乎查觉到士兵异样的眼神,她知道自已失态,可她控制不了自已的情绪,她想对整个世界呼喊:她的顾城风,回来了 欲冲出的话语在舌尖上绕了一圈后,中气十足地问士兵:“你们都吃饱了没有?” 列队的士兵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为首领队的正琢磨着应如何回答,他们尊敬的摄政王殿下又嚷了一句:“今天太阳特别大,星光灿烂,真是好天气哈……” 太阳大?星光灿烂? 赤焰差点仰天倒下,这下好了,不消半刻,“太阳大,星光灿烂”绝对能成为摄政王殿下的经典语录! 可看到这样开心的贺锦年,赤焰再也不忍心打断了…… 议政营中,戴少铭听到外头的动静,带了些疑问走出来,看到贺锦年捧着一封信,时而看着,时而捧在胸口,笑得毫无形象,可那一双皓眸中象堆满了璀璨的水晶,那眸光更象是能吸纳人的灵魂一般,叫人移不开眼睛。 贺锦年又傻笑几声,突然开始发足奔跑,赤焰摸不清这究竟是什么状况,“殿下,您” 语声未落,却见贺锦年突然停了下来,象个灵猴般敏捷地爬上几丈高的棋杆的顶部,众人以为自已看花眼时,难以置信地擦了擦眼睛,贺锦年又是一顺溜从杆上滑了下来,连翻了几个筋斗后,突然长啸一声,象箭矢离弦般飞走。 众人惊呆了,他们的摄政王难道吃错药了? “怎么回事?”戴少铭这才回过神,如果这不是在军营中,如果不是一大早和贺锦年议了大半天的政事,他会以为贺锦年鬼上身。 赤焰满脸纠结地想了想,“摄政王很高兴飞隼圆满完成传达密函的任务!” “高兴能成这样?”戴少铭一脸的匪夷所思! 疾速狂奔中的贺锦年,一口气登上了最高的山顶,她盘膝而坐,手里,依然紧紧攥着密函,不停深呼吸,让自已的情绪安静下来,她眼观鼻,鼻观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睁开眼,俯瞰着绿色的大地山川,神情若一株盛开的玉兰花静静地在夜间绽放,“城风,你在哪,你好不好……让我看看你……”慢慢地,心若有所悟般,她的眸光再次定在那一封密函之上。 指尖带着珍爱轻轻抚过那均匀的墨迹,皓眸轻轻阖上…… 眼前晃过一组模糊的画面,她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在作画,她看不清那男子的脸,唯有那只握着毛笔的手,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分明就是四年来,每一次在御书房执着朱笔,批下成千上万奏章的那一只手。 看着那只笔娴熟地一笔一划勾勒着她孩童时期那张幼嫩的小脸,看着她长长、乌黑发亮的长辫,她知道,曾属于她在中国的那些过去,似乎已被他强行改变……思及此,霎时心潮浮生,她极中念力欲图顺着那一只手往上,希望能看到他那一张脸时,画面一晃而过。 她意图再看时,这一次,画面更加模糊,单薄的一封密函并不能给他传递太多太多的信息,她的第六感已经挥洒到极致。 她收好密函,抬首望着蓝天,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她会骑上雪箭,快马加鞭,不到两日就能到他的身边,可现在不行,大战迫在眉睫,她必需暂时放下个人情感,耐心地等待着他的归来! 再次回到议政营时,贺锦年斗志昂扬向众人宣布,她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拿出具体攻城的计划,让各营的将士都做好攻城的准备。 回到帅营,桂叶已为她备好热水,洗净一身的污垢后,她端坐于书案前,开始提笔,想着如何回复顾城风的书信。 一腔的热血奔流周身,此际,脑中只浮念起一段曲: 爱是迷迷糊糊天地初开的时候那已经盛开的玫瑰! 爱是踏破红尘望穿秋水只因为爱过的人不说后悔! 爱是一生一世一次一次的轮回不管在东南和西北! 爱是一段一段一丝一丝的是非教有情人不能够说再会! 她记得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二十一世纪,当初电视上正播放着齐豫和周华建的合唱,她当时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女,从不曾触及过男女间的情感,可不知为何,一听到这首歌,她瞬时哭出了声,眼睛刷刷直流,最后哭得眼睛整个红肿,却不知道自已究竟在哭什么,因为那时候的她,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叫爱情 唯觉得,这首歌的后面,似乎隐藏着一段生生世世轮回,至死不渝爱情故事! 现在,她懂了,那是一种根植于灵魂的记忆,既使曾经剔尽灵根,流尽了圣血,跨越了时间和空间,可那一种滴在灵魂里的泪永远不会干涸! 但密函能留的字有限,她只能用极精简的文字概括地告诉顾城风,苍月如今的局势: 肖龙华已蠢蠢欲动,暗中调谴西北大军。 朝庭已暗分派系之争,部份已投靠肖龙华。 苍月和大魏联系中断,昊王下落不明。 让赤焰把密函发走时,贺锦年的心里怎么静也静不下来。 她步出帅营,此值黄昏,四面的山峦满眼是青翠,营地中,到处可见及膝的蓬蒿野草,暖风中挟杂着不知名的野花香。 她毫无目地的穿行在各营之间,脸上挂着怎么止也止不住的微笑,脑子里疯狂在默数着时间的流失,二天二十四个时辰,就是四十八小时,二千八百多分钟…… 他收到后必定会马上回复,那么,从现在开始,只要静静地等待四天,她又可以再次收到他的消息了,一想到此,她忍不住差点又翻起跟斗。 也不知走了多久,迎面撞上匆匆而来的戴少铭,他一脸严峻之色,低声道:“厉茂找到一个人,可能只有殿下方明白她说些什么!” 有月票的亲支持一下~ 时间表稍列一下:1:凤繁星入傅王府(117年二月,锦年在通州城参战)2:凤繁星入傅王府18天(锦年率骑兵杀大魏柳州将士兵13万人)3:凤繁星在傅王府周旋(贺锦年与顾城风的灵魂在军营中话别)4:凤繁星逃脱傅王府(117年三月,锦年正攻打柳州)。 从顾城风回来那一章,已步入苍历117年5月。 因为当时想让读者看完整剧情,所以,凤繁星的戏份月把它集中写出来。 正文 176 又是一场惊变 章节名:176 又是一场惊变 贺锦年猜测事情必非同寻常,便大步随着戴少铭往前走,一路遇到不少调度的士兵在往营里搬着补给品。 直到两人走到人少的地方,贺锦年方低声问,“厉茂找到谁?” “昊王殿下的星王妃,受了重伤,厉茂把她交给云姨,现在云姨正设法弄醒她,星王妃昏昏沉沉的,一直反复在说出大事了,问她话,没有丝毫反应,就这三个字,绕了半个多时辰!”戴少铭神色铁硬,眸光一片阴鸷。 贺锦年蓦然明白,戴少铭想借用她的第六感觉去触探,星王妃究竟想表达什么。 “厉茂从哪找到?”她记得顾城风曾告诉她,昊王在扬州和秘密的任务,虽然并没有提及昊王妃,但贺锦年估摸着凤繁星亦同时失踪,两人很可能在一起。 戴少铭眼睛一眯,眸光淬了毒似的阴狠,近乎咬牙切齿,“柳州胭脂巷的胡同里!” “怎么回事?”贺锦年倒抽一口冷气,饶是一时,也无法接受如此震惊的消息。 柳州胭脂巷原是大魏著名的烟花之地,战后,一些有名挂牌经营的红楼早已撤得一干二净,所余下来的,几乎都是色驰或年老的妓女,她们或是被妓院老鸨的弃,或是原本就是在小巷里独自卖身,求一口温饱。 苍月战领柳州后,在两军对执期间,苍月军营中也屡屡发生士兵前往宿娼之事,贺锦年屡禁不止,便也松了下来。 只是严令,轮值期间,若发现将士嫖娼的,一率以军法处置。 凤繁星一个堂堂的王妃,如何会在那里出现,且带着一身的重伤? 戴少铭沉声道,“厉茂无意发现柳州城有四海影卫留下的特殊传递记号,大约留了一个月左右,厉茂追查下去,到胭脂巷的一条胡同中,发现星王妃在一个胭脂巷的杂院里!”戴少铭又沉了沉声,双拳紧攥,暗哑之声明显,“云姨说,王妃身上有十几处旧创,象是被逼供所致!” “厉茂找到星王妃时,有什么特别发现?” “厉茂赶到时,没查到有可疑之人,就直接把星王妃带回。云姨诊治时,从王妃的脉向中发现,王妃不知道被喂了什么,一直没清醒!云泪现在正试图给她解毒。” 贺锦年感到奇怪,昊王爷顾城军此刻应在扬州与傅王叔等人周旋,昊王妃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如何会无端来柳州。 且,星王妃身上的伤既然有一个月左右,那表明她失踪最少有一个月以上,为什么昊王没有调动四海影卫寻找。 两人出了伤兵营,便骑马朝着南面的驻军营地奔去。 到了太医下榻的帐营,贺锦年揭开帐帘,与戴少铭两人皆不便马上闯入,只立在门口,云泪一身酱色起团花的长袍正与两名宫女给凤繁星喂药,听到动静,转首道,“殿下请进!” 贺锦年与戴少铭进了帐中,凤繁星躺在柔软的棉被下面,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在青色的枕衿间,原本那丰满的鹅蛋脸不见了,下巴尖细衬得一张脸不如巴掌大小,脸色苍白,额间浮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虽昏迷中,眉峰却是紧锁,干涸的嘴唇不停地启启阖阖,声音呢喃,让人无法听清她究竟说些什么。 戴少铭待两个医女喂完药后,方簇着眉开口问:“云姨,星王妃究竟中了什么毒!” 云泪用锦子拭去凤繁星脸上的汗,一脸担忧道:“毒倒不厉害,对方可能不是想要她的性命,只想让她昏睡,把她藏紧了,回头再带她跑,幸好厉茂谨慎,找到了王妃!” 贺锦年走到床榻边,俯下身,把耳朵凑近凤繁星的嘴巴,仔细聆听了片刻,对戴少铭摇摇首表示听不懂,又问云泪:“星王妃什么时候会醒?” “这个暂时不知道,我担心的不是她的身体受创,而是另外地原因,按理,服了解药后,早就应醒了!”云泪站起身,在一边的案桌边写下一个方子,递给医女,“你去照这个方子抓六贴来,先煎一贴,两碗水煎成一碗,马上送过来!” “是,院士大人!”医女领了命,又朝着贺锦年和戴少铭福身方退出。 “站住!”贺锦年眸光倏眯起,突然一把扣住一个医女的手腕,指腹带着十足的力道,几乎陷进那医女的肌肉中,那医女疼得惨叫一声,双膝直接落地,惶惶然根本不知发生什么事。 贺锦年双眸敛聚着凛凛光芒,一字一句带着明晃晃的杀戮气息,“你二人在太医院也有一阵,有些事不用本王交代,自当有分寸!不过,今日,本王还得再嘱托一句,星王妃在医帐中的事一旦传出,本王不问究竟是谁,必定处死你二人!” 云泪行医,只注重医道,对于这些医女的口风,若不经贺锦年提醒,很可能凤繁星失贞的流言会很快出现在苍月的军营。 一个小医女已然痛得发不出声,而另一个脸色惨白,颤了半天的唇,方结结巴巴地讨饶,“摄政王……殿下,奴婢不敢,不敢的,殿……殿下请放心,奴婢决不敢多嘴一句!” 贺锦年盯了她们脸上许久,直至感应到让她宽心信息传到的大脑,方松了手,“一会去领二十两银子,就说是本王的命令,以后,星妃娘娘就由你们俩照顾!” 两个医女惊惶得连连颔首,急忙又一福身,一脸惊魂未定地退了出去。 贺锦年转首,朝着戴少铭和云泪微一示意后,眸光在凤繁星的脸停,少顷,缓缓伸出手,两根手指搭上了她颈侧的一根青色血管上…… 戴少铭与云泪不知不觉地敛气静伫。 戴少铭凝神望着她,只见她神情空涤,仿如进入尘净的世界,那一张精致的脸,没有素日的冷寂,眸光脱了锐气,那小巧的脸便如脂乳凝固出来,让人有一种只消轻轻一抵的力量,那肌肤便会泌出水珠来。 戴少铭突然觉得纵然这山河动荡,血海苍茫,但此时此刻,看到眼前如此闪着玉质光芒的妙人,让人的心变得特别的安静,恨不得时光从此留驻。 他被这念头一惊,随即自失地一笑,战后,他一直配合贺锦年的指挥,在调度方面尽量满足贺锦年提出来的要求,或许是朝夕相处多了,竟添了这不该有的想法。 戴少铭重重地摇一下首,转身,轻提步子,悄然出了帐外,静候。 而此刻,贺锦年的思绪已随着凤繁星的血脉流到了她大脑皮层下内褶区的海马体 一间宽大的寝房,玉质的妆台,嵌着水晶的茶几,透着柔和珍珠光彩的圆形凤榻,透明的帷缦上坠满了五彩光莹的珍珠,是个女子的闺房。 丫环仆妇小碎步地进出忙碌着,一个妇人端着个梨花的盘,上面叠放着一张龙凤呈祥的喜帕。 凤繁星一身浅杏锦缎褶裙,腰间束着一条宽大的玉白的腰带,托得曲线越发丰盈,发上只缀饰一根的玉饰金钗,脸上并无过多的妆容,只在眼角处用金兰色的斜柳上勾,只轻轻两挑,整张容颜似有千年修行的狐媚妖灵一般的熟媚妖艳。 她拿起喜帕,轻轻抖开后,嘴角弯出一泓柔美,“卿儿,睁眼看看,是龙凤喜帕,跟喜服上一样!” 韩昭卿睁开眼睛,轻轻一瞟那粉红色的喜帕,目光中的羞愤却是沥沥分明,“你心中该是笑我吧,我不肯听劝,做了人家的侧室,不仅要从侧门抬进去,连喜服也不能用大红色,星儿,我不过是求一寸土,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卿儿,傅王妃想用粉色逼你知难而退,这还是轻的,只怕将来进了傅王府的大门方是真正的苦,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傅王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让你托付终身!”以傅王在扬州的地位,和扬州纳妾成风来说,傅王府的几十个的小妾并不算多,而傅王妃嫁给傅王十年无出,却仍然坐稳了王妃之位,这才是韩昭卿要真正要直面的难题。 传闻傅王对傅王妃还是百依百顺,若非是因为无子嗣,也轮不到韩昭卿入门。 凤繁星当年在昊王府,与一群的粉衣小妾较量多年,深知,就算韩昭卿比傅王妃年轻美貌,但在后院中,王妃就是王妃,身份上的高贵决定了后院中的一切,傅王妃若想要寻个错处置她于死地,易如反掌。 “星儿,虽说你与我姐妹相你,待我亦是用了十分的真心,可在别人的眼里,未必容得下我,星儿,如今我年华渐逝,总不得在你身边呆一辈子……”韩昭卿话到后面,也觉得牵强。 凤繁星明白,韩昭卿嘴里的“别人”正是她的母亲齐夫人。 齐夫人虽然提点过凤繁星,姐妹太过亲蜜,也未必是好事,让她早早将韩昭卿嫁出喻府。 “我母亲其实是无心的……”凤繁星摇首,也不点破,那么多不乏优秀的年轻商贾男子要以正妻之位聘她,她却独独将自已送上傅王叔的床榻。 “星儿,我没有怪的意思,你母亲担心也未必无道理,这天下多的是农夫与蛇的故事,况且,年华易逝,我总是要嫁与人为妇,虽说傅王并非良偶,但我又是什么呢?”韩昭卿自嘲一笑,“父兄皆亡,无一傍托,若非是你肯带我来这里,只怕我会老死在那旧宅中。何况,傅王到底是一方霸主,进了傅王府,如果我能得傅王的恩宠,将来也许能帮衬一些姐夫的生意,也算是回报他两年的照顾。”言及此,韩昭卿心中酸楚,眼眶一烫,竟落下两行清泪。 “绕到哪去了,别哭,今天是大喜日子呢,一会新郎来接人,还道是我欺负了你。”凤繁星忙制止,提了帕子轻拭她的眼角,叹道:“卿儿,我夫君不喜我抛头露面,一会我不能亲自扶你出门,你别见怪!”虽然昊王易了容,但她的容貌却未改,这两年,她一直尽量呆在府中的后院,以免被旁人瞧了去,给顾城军招来一份危险。 这两年,顾城军虽忙,却是两人难得的好时光,他没有再招蜂引蝶,一心对她,虽说那易容后的模样实让人不敢恭维,反倒让她添了些放心。 “你这容貌,也难怪姐夫看得如此紧!”韩昭卿神色黯然,看着凤繁星眼角的天生妩媚之韵,果然女人是要男人来疼,来扬州两年后,凤繁星容颜变得更加姝丽,反倒是她,如若一株净莲受了俗世风雨,洁白的花瓣抹了一层灰,再无当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 这时,一个喜婆亮一身朱红团福喜袍迈了进来,脸上并无喜色,冷冷地瞅了一眼韩昭卿,“韩姑娘,奴才奉王妃的命令来接人,赶紧走吧,莫误了吉时!” “奉王妃之命接人,王爷呢?”韩昭卿失声,心一下子如坠冰窖。 “不过是要个妾侍,需劳得王爷大驾?”喜婆连正眼也不瞧一眼,只是不耐地催着,“走啦,难道还要老奴这一把年纪来扶你?” 凤繁星恼怒傅王府下人的无礼,却也不得发作,只得帮着韩昭卿盖了头巾,省得她看到喜婆身上一套刺目的红色。 她忍着气走到喜婆边,掏出一锭的黄金,脸上强撑出一抹笑,软声笑道:“嬷嬷,我府里的妹妹年尚幼,这将来的日子长着呢,望嬷嬷添份心多照应!” 这一句隐隐透着:韩昭卿年轻,将来的日子很长,谁知道未来呢? 那嬷嬷嘴角一抽,原本想好决不收任何赏银,可这一大锭的金子,足以抵她在傅王府一辈子的工钱。 嬷嬷接了后,颤颤地放怀里一放,满脸堆了笑,“喻夫人,瞧您客气的,放心吧,老奴一定会尽心侍候新夫人!” “那就多谢嬷嬷!”凤繁星牵了韩昭卿的手,放到嬷嬷的手里,仿若慎重交托。 嬷嬷笑着讨好,“都是喻官人府里的新夫人是个美人,果然如此,这扬州城哪个不知道,自从喻官人娶了夫人后,就再也瞧不上旁的颜色了!” …… 突然,画面匆地一转,书房内,凤繁星不着片缕跨坐在一个衣衫凌乱的男子身上,肢腰轻摆,娇喘着 “见鬼!”贺锦年倏地收回手,象被蛇咬了一口般连连甩着手,脸色酡红一片,眼前直晃着那一白一褐色的两团肉,那胶合的水润声渗杂着女子娇喘之声仿如就在耳畔低吟,贺锦年心跳如鼓,直看到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凤繁星才猛然幡悟,方才所见的不过是一个人的回忆。 贺锦年跌坐在床榻边的方凳上,许久才平静下来,她方才并没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男子的脸,但她从上一个画面中完整的图像和对话可推测中,与凤繁星欢好的男子必定是昊王。 她不知道凤繁星的记忆中如何会有夫妻恩爱的画面藏着,按理,她探寻人的记忆时,只会提取海马区弧射最长、最深的区域,也就是记忆深刻的片刻。 而夫妻欢好,虽悦愉,但因为频率高,反而映射在记忆区的弧射变得浅短,极难被贺锦年提取。 所以,贺锦年料定,在这次欢好中,肯定有重大的事件渗在其中,所以才让凤繁星记得如此牢固。 看,还是不看! 云泪见贺锦年神色有异,尤其是脸色青红交加,神情更怪,咬牙切齿中带着难掩羞燥,她心中惊疑,上前一步,轻声地问,“殿下,是不是事情很复杂?” 贺锦年脸上的红潮直如潮夕涌向脖子和耳侧,象是做了见不得人之事,被人当场撞破般,声音略显羞恼,“云姨,你先退下,在外面候着,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要放进来!” 云泪心中纳闷,但见到戴少铭不知何时也不在身边,便抽身退下。 “就当以前工作的需要吧,没什么好害燥的!”贺锦年自我安慰一句,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她十二岁开始就频繁接触人的尸体,其中多数还是男尸。 贺锦年用凉凉的手心冰了冰热烫的脸颊,正了正神色,用力地吐了一口气,又搓了搓手心,英勇就义般的伸出手,“少儿不宜,别长出针眼就行了!”语罢,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再一次贴上了凤繁星的颈动脉。 贺锦年很快敛尽情绪,很快,脸上潮红褪却。 当画面缓缓切入时,贺锦年看到一个容貌略显猥琐的年轻男子,八字眉,三角眼,所幸的是肌肤还算正常,男子将凤繁星压制在身下,纤瘦有力的腰身正用力地撞击着凤繁星…… 也不知欢爱了多久,突然,贺锦年隐隐听到四海影卫的特殊的信号传递之声。 …… 贺锦年晃了晃身子,睁开眼时,方发现整个帐营一片黑暗,难怪她如此疲累,她极少如此长时间不间断地去窥探一个人大脑中的记忆。 从昊王失踪、凤繁星冒险进傅王府、韩昭卿舍姐妹之情,正适看到关健之处,画面中,凤繁星被秦河困在一间书房中,秦河拿着一个锦囊欲图威逼凤繁星献身。 贺锦年却因精力太过损耗,而不得不抽离而出。她无法长时间窥探一个人的记忆,时间太长,她的精力续不上,但她又不想就此停住,她必需知道昊王是否安全,凤繁星又是否全身而退,那锡矿最后有没有被成功转移 尤其是凤繁星的命运让她感到纠结,在她看来,凤繁星聪明有余,自保能力不足! 首先,凤繁星手无缚鸡之力,就算傅王怜香惜义,一时不舍得强迫她,可从她看到的凤繁星受辱当夜的寒冷判断,从事发到现在最少已过两个月,时间越长,她受到侵犯的机率便更高。 其二,傅王若心怜佳人,亦难保韩昭卿不生妒忌之心,在她感到自身在傅王府的地位受到威肋后,狗急跳墙,爆出凤繁星的真实身份,将凤繁星置于绝地。 其三,凤繁星前往傅府前,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不该为了防止引起别人的注意,连贴身的丫环也不带,贺锦年从她的记忆中可以看到,她身边有两个丫环,是昊王专门为她挑选的,虽非四海影卫,却也是一等一的高手,至少不会让她沦落到任韩昭卿之流欺凌的层度。 且,昊王如此精明,怎么会在挑选凤繁星的贴身侍婢上看走眼?这两个丫环,定是可信之人,只是凤繁星身在局中,草木皆兵,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 而喻府上下的管事和奴才甚至还以为凤繁星因为夫君不在府中,便去傅王府与姐妹作伴,因此,无人为她报吉凶,加上凤繁星原本就深居简处,外人更不知道,其实她已落入傅王的手中。 贺锦年心急如焚,也顾不得多喘口气,便盘膝直接坐在地上,气集于丹田,运功后,缓缓输于全身,一盏茶时后,睁开眼时,精神微微一振。 她起身,并不想宣人展灯,有时候,黑暗夺走人的视觉,反而让别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包括她的第六感觉。 她移步上前,伸出手,精准地再一次搭上凤繁星的侧动脉…… 这一次看的画面更短,只看到凤繁星一身黑色锦袍跪在傅王府的刑堂之上,左右臂皆被傅王府的仆妇所架。 而韩昭卿近乎裸身地站在堂上一角,满脸控诉 贺锦年感觉以凤繁星的为人,就算再恨韩昭卿,也不至于用那种极端方式去污辱她的尊严,凤繁星必是想借韩昭卿之手,推进某个计划。 看到此,贺锦年已强烈地感应到以凤繁星的智慧,应能全身而退。何况,从这个片段可以看出,喻守坚本人出现在傅王府,他应和凤繁星已经共谋举事。 这一次,贺锦年足足休息了有半个时辰,方缓过劲来,她半靠在凤繁星的身边,强撑着,欲图再再一次去探索,却发现,脑子里再也挤不进任何画面。 可复想起今夜看到的那一场场惊惶失措的画面,看到她 究竟后面发生了什么事,竟让凤繁星沦落至最低贱的烟花之地。贺锦年眉锋紧蹙,颤悸难言的心绪堵在胸腔,涩涩苦苦,全然都是无可言说的自责和心疼! 贺锦年微微吸了口气,将眼内那滚烫的液体生生逼了回去,声音沙哑地叹,“对不起,我身为摄政王,接下了顾城风留下的担子,却没有象他一样好好照顾昊王和你,让你们独自在扬州煎熬!” 她复瘫坐在地,闭眼想着一脸苍白的凤繁星,满是婉惜,眼前的女子是这时代鲜少有的奇女子,重友情、亲情,恩怨分明,又机智聪明。 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拥有让所有男人觐觎的美貌,那么难的境地,她却可以凭借着自已的智慧杀出一条征途。 “可为什么不醒,究竟谁把你伤成这样,你醒过来,告诉我,我替你出气……”贺锦年自语一句,精疲力尽地把肘部撑在榻上,指尖用力按住太阳穴的两边,轻轻地旋按着,那里疼得发酸发涨,她知道不能再坚持下去。 贺锦年知道云泪和戴少铭皆在帐外,便撑着床榻站起,扶着榻沿坐在了榻边的凳上,润了润唇,方喊了声,“少铭,云姨,进来吧!” 帐外,云泪率先揭帘而进,因为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帐内的光线,步伐显得有些缓慢,直到半摸索地到了长案边,点燃桐油灯。 贺锦年疲累得动也不想动,她知道他们两个都在等她的答案,一个为线索,另一个是为了定治疗方案。 她先看了看戴少铭,而后,眸光定向云泪,语声费力,“星妃的事与大魏傅王叔有关系,还有韩昭卿也参在其中!” “什么?”戴少铭几乎以为自已听错,“是前晋安国公之女韩昭卿?” 贺锦年并不接话,反而转开话题道,“云姨,必须把星王妃救醒,她的大脑思维很乱,我所提取的信息并不全面,但我感应到,很重要,可能事关战争的成败以及昊王的生死!” 顾城风驾崩前,曾告诉她昊王在大魏,而傅王是苍月的人,因为秦邵臻驯养出专门针对飞隼的猛禽盘旋在汴城四周,截断了苍月飞隼深入大魏的腹地探寻消息,所以,战后,苍月的大魏的联系几乎中断。 现在虽然恢复了,可在之前,大魏扬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想调查,也是为时已晚。 而她今日耗费了太多的念力,所以,她得今晚好好休息,明日若凤繁星依旧未醒,她还是借用这个方法,看接下来究竟还发生什么事,以致让凤繁星流落到胭脂巷中。 妞们,有月票就投,求支持~ 正文 177 追查真相(求月票) 章节名:177 追查真相(求月票) 贺锦年眸光胶锁在到凤繁星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上,脑子里挥散不去的是,影卫居然是从脂胭暗巷中找到她,如今两军交战,她虽屡次下令不得扰民,但对于一些军中稍有地位的将士在胭脂巷中寻找刺激,她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心里沁过层层地暗叹! 这一方面,她连想也不敢多想! 这是这个封建时代,凤繁星是昊王之正妃,身份显赫,原可以平安富足享乐一生,但遇到此种事,就算贺锦年帮她瞒得再周全,只怕她自已也过不了她心理这一关。 凤繁星出了这么大的事,瞒得过别人,将来昊王回来,凤繁星怎么可能瞒得过枕边人。 何况,昊王在贺锦年的印象中,似乎不象是个长情、专情的男子,就算当年昊王府频纳小妾是为了作戏,但顾城军对凤繁星也确实存在疏忽。 在这一点,比起不谙男女情爱的顾城风而言,顾城军显然做不到顾城风为了爱可以倾尽一切。 现在,唯有希望凤繁星只是想避祸而自已悄然隐入脂胭巷,而不是被人卖到那里。 否则,这种事就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一个女子也无法承受这种伤害。 云泪“嗯”地应了一声,又点了盏灯,搁在凤繁星榻前,将煎服好的药小心喂凤繁星服下,而后开始诊脉。 少顷,又细细观察了凤繁星的脸色,方开口,“我会尽力,只是之前给她喂服的莲丹并未见到明显的效果,现在看看服完这贴药能不能醒来!” “那些就有劳云姨!”贺锦年转首对戴少铭道,“少铭,你马上设法派二十个四海影卫潜入扬州,主要去查两个地方,一是扬州的锡矿矿山,二是去傅王府,查一查那里有没有一个叫喻守坚商人的消息,或是直接查探昊王的下落!” 言及此,贺锦年突然想到,两年前,她与顾城风去燕南城游车河时,曾经与傅王秦河相遇,当时在傅王叔的画舫上,她看到一个面陋奇丑的男子坐在席位上,想来,那人肯定就是顾城军,所以,当时才给了她那种强烈的熟悉感! “是!”戴少铭颔首,又道:“我已经派了影卫再去找到星妃娘娘的地方寻找线索,看看有何遗露!” “很好,我差点遗露了这些,还是你想得周到!”贺锦年又看了一眼凤繁星,眯了一下眼角,皓眸带了阴絷,“在确保不影响行动的情况下,尤其是确保昊王安全的条件下,如果能活捉傅王秦河和韩昭卿,就把他们二人给本王带回来!” 凤繁星是堂堂的昊王妃,身份高贵,岂容他人算计。 举头三尺未必有神明,所以,这个债,她替凤繁星算回来! 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她让四海影卫提前备战,无论明天凤繁星那里是否能确定昊王的消息,她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戴少铭得令退出。 “云姨,帮星王妃做一次妇检,看看她是不是受了创伤…。或是……”贺锦年略有些艰涩地启了启口,终还是叹出了声,“查清楚,身上是否染了脏病,若有,最好马上彻底治疗!” “殿下,有放心!”云泪心中划过不忍,但此刻,贺锦年的理智比什么都必要,否则,一旦错过最佳治疗,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就算是凤繁星没有被卖至烟花之地,按着贺锦年从凤繁星记忆里所提取的片段来看,凤繁星就算没有被卖身至胭脂巷,也不可能百分百保证,凤繁星最终可以全身而退。 毕竟傅王叔秦河,也不是吃素的,从扬州到有一千三百里,凤繁星从出事到现在也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中间稍出差池,只要凤繁星落进秦河的手中,秦河断不可能会轻易再被她蒙骗过去。 “我给你几粒安神丸,你回去服下再睡!”云泪见贺锦年神情萎靡,走到药柜边,取出几粒配好的安神丸,包好后,交到贺锦年的手中,叮嘱,“一次服两颗,我给你配了三天!” 云泪说完,开始着手准备一切妇检需要的工具,并开始用烈酒消毒器具。 贺锦年疲累交加,料定云泪要给凤繁星做妇科检查也没那么快,便先出了帐外,传唤了赤焰,命他马上将找到凤繁星以及怀疑昊王在大魏出事的情况用飞隼传递建州,并注明,她已派影卫前往扬州,届时希望他们能会合! 赤焰得令,匆匆离去! 贺锦年轻声一叹,若可以,此时,她真想化身为飞隼,飞到扬州,与心爱的人在一起! 可现在,诸事缠身! 贺锦年带着一身的颓废回到自已的帐营中,沐浴后,桂叶为她端来一碗鸡汤面,一边忙着给贺锦年铺床,一边嘟着厚厚的嘴唇表示不满,“也不看看时辰,到这时候还没吃过东西。奴婢午时就开始用慢火炖鸡,申时方熬好了,可左盼右盼都等不回五公子,鸡汤热了不下五次了,您才回来,您看看您,这都瘦成什么样了,还非得不让奴婢来军营中侍候您…。” 贺锦年失笑,从鸡汤中挑出鸡心和鸡肝扔在小叠中,喝了一口汤后,果然浓汁香浓,马上满脸讨好,“真不错,等我吃完,再给我上一碗汤!” 她南下赴战场时,桂叶坚持要跟着来,她不肯,当时的她自暴自弃,不想身边的人跟着伤心,所以,不管桂叶如何恳求,她都一口回绝。 直到那夜与顾城风灵魂相会后,她重新鼓起活下来的勇气,便派人去燕京城把桂叶接到军中。 桂叶来时,请愿进宫进顾容月,几乎把皇宫里的滋补品打劫一空,人货混装地整整五辆马车来到军营中。 每天卯时起就开始为贺锦年做早膳,忙完后,在帐外摆了一桌一椅,在阳光下,眯着眼,拿着一根小镊子,给泡了一晚的燕窝挑细绒毛,然后,炖好后,亲自送到议政营,让贺锦年喝下。 接着又开始做午膳,到下午有了空闲,还会去伙食营挑活鸡活鸭,自已动手杀了洗理一干二净后,带回来给贺锦年煲汤。 在贺锦年的心里,桂叶已是她身边的亲人,如同姐妹。 被桂叶教训、数落,她觉得是一种幸福。 “都要入寝了,吃那么多会不消食的,本来是留多一碗,原本是给五公子当宵夜了,这倒好,晚膳都成宵夜了,那碗多的,也便宜了戴将军,人家喝了后,还跟奴婢订明儿的份!”桂叶收拾完床榻,过来看到贺锦年将鸡的肉脏全仍了,不觉得心疼地喊:“五公子,这都是好东西呀,为什么不吃,我还舍不得给戴将军,全都挑出来呢!”说着,便端了小叠子,拨开里面贺锦年吐出的鸡骨头,气呼呼地把鸡心和鸡肝一股脑儿地倒进自已嘴里,吃了。 “噗”贺锦年禁不住喷出嘴里的半口汤,整晚的郁闷之气在一瞬间全部消散,看着桂叶鼓鼓的腮帮子,她边笑边咳着,直笑到上气不接下气地趴在椅子的扶手上,待到桂叶的一张肥脸开始泛出尴尬的粉红,方解释道,“谁说这是好东西,这些东西含胆固醇高,最好少吃点,尤其是你,更要少吃!否则,胖还是小事情,将来容易得三高!”| “三高?什么三高?”桂叶被唬了一跳,掏出怀中的帕子拭了嘴,“三高是什么东西?” “是一种富贵病,就是胆固醇高,血脂高,血压高,通常得这种病的是喜欢爆饮爆食的人,总之,动物内脏以后少吃就行了。” 桂圆摸摸后脑,粗眉微微一皱,马上不以为然的反驳,“五公子您是爆饮爆食的么?你看您瘦什么样了,我家乡的嫂子坐月子时,我母亲就是让她吃这个,出了月子,养得白白胖胖,奶水又足……”桂叶开始噼呖叭啦地说着应怎么吃,怎么养方能把一个人美得水灵灵。 贺锦年只好举起双手投降,忙不迭地应着,“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桂姐姐,我都怕了你,天天念,唐僧念经似的,念得我耳朵都生茧了!”说完,捧了面碗,迅速把整碗的面吃了,还把汤吸了个一干二净,又开始吃水果。 桂叶满意地点点头,开始收抬桌上的碗叠,“您要是每天准时用膳,奴婢何必要天天念,还不是五公子您自已不爱惜自已,将来六月公子回来了,非得要数落奴婢照顾不周!” 提到六月,贺锦年搁了箸子,轻声道,“六月去川西也有几个月了,也不知过得怎么样!” 桂叶扁了扁嘴,“五公子您放宽心,六月公子一定会好好的!” 顾城风驾崩后,六月陪她在帝王的陵墓前呆了四十多天,直到劝服她离开。 她回到贺府,便开始准备南下奔赴战场,原本以为六月会跟她一同去,谁知道六月却向她提出告辞,他要回到川西姚族圣地。 当时的贺锦年直觉感到六月去川西是为了设法解开她和顾城风的血咒。 但她很快就以理智否定了自已的第六感觉,因为顾城风都已经驾崩,血咒是否解开,于她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彼时的她只道是自已一直处于伤心欲绝的状况,因此影响了自已的第六感觉的判断。 只是依着正常逻辑来思考,六月来自姚族,满十六岁后,回到姚族圣地原本就是四年前和姚族长老商量好的。 贺锦年和桂叶聊了几句后,让桂叶早些去歇着,自已便返回云泪的太医营帐。 月色浓重,来来往往地巡逻的士兵步伐轻盈,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经过,整个营地除了天空偶尔传来飞隼翅膀的扑闪之声外,静得如同无人的旷野之地。 贺锦年默默踩着柔软的草坪,心事悠然。 月色下,她的影子投落在地上,身形消瘦似乎不堪迎风,既便是营中不乏人影,她却依然如一只离了群的苍野孤鸿,落寂得想落泪。 她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天边的一颗启明星,面带斩定决然,眸光迸发的异彩,唇边轻语: 城风,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是在做什么,我知道你我在同一片的天空下,我就什么也不惧了,我等着你的归来 城风,你知道么?这场战争,已无悬念,大魏已经迁都,只等这一次的粮草调度结束,我便会发起总攻,直接拿下大魏汴城。 而汴城以南,地势变得平坦,适合骑兵和弩军作战,只要攻下建州和扬州,这场战争就结束。 可是昊王失踪了,虽然我派出了影卫,但能否找到他,我心里也没有底,但盼你知道这里的情况后,助我一臂之力。 贺锦年心思重重,边想边走,至一处帐营的拐弯处时,突然被转角奔过来的人撞了一下。 “摄政王恕罪,奴婢不慎冲撞,请摄政王饶恕奴婢!”医女见是撞了贺锦年,跟见了鬼似的,也顾不得捡起掉在地上的衣裙,双膝一软便跪了下来,头已磕地连连讨饶。 “不用担心,这只是小事情,起来吧!”贺锦年俯身扶起她,一眼就认出是中午那个被她以处死相恐吓的医女,难怪她的反应如此惧怕。 医女去惊魂未定地连头也不敢抬,瑟瑟发抖缩着脖子。 “你叫什么?”贺锦年见那医女长相清秀,年纪看上去也不大,心中突然有些奇怪,云泪怎么会用如此年幼的医女。 “奴婢叫叫叫管……管璃儿!”小医女一紧张,变得结巴。 “原来是管太医的孙女,难怪小小年纪会被云院士重用。以后见着本王,不必战战兢兢,只要做好本份,不应该说的话不说,在云泪身边,自是能学到一身的本事!”云泪医术虽高,但为人城府不深,瞧她挑的医女也看上去相当单纯。 事关凤繁星的名节,贺负年自当要多叮嘱几句。 管璃儿连连应着,头上下点得如鸡啄米,傻愣愣地站着,竟一时不记得捡起地上的衣裙。 贺锦年淡淡一笑,俯身捡起地上的女子的衣裙,还特意地抖了一下,弹去衣裙上沾上的草叶,“去忙吧!” “谢……谢,摄政王殿下!”管璃儿依然不敢看贺锦年,恭恭敬敬抬手去接,刚触及,尚未拿实,衣裙蓦地从她的指间滑走,她一凛,抬眸只见贺锦年神色有异的盯着一件女子洁白的肚兜,脸色一红,呐呐地解释,“殿……殿下下,这,这是那个病人的衣裙,方才云……云院士让奴婢为她沐浴,这是奴婢给她换下来的脏衣,奴婢想拿去……洗一洗!” “我知道!”贺负担年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眸光还是盯在那肚兜之上,指尖细细地摩挲着,接着,又摊开肚兜,对着月光举起,她的脸我瞬息万变,让那管璃儿看得一惊一乍,只道贺锦年有恋物的怪癖。 “摄,摄,摄政王,您若没有事情吩咐,那奴婢就告退了!”管璃儿见贺锦年似乎对这一件寻常的肚兜极为兴趣,不仅越瞧越认真,到最后,几乎整张脸都要贴了上去,越发觉得自已不能再伫在这里,便结结巴巴地开口。 贺锦年这才看到眼前一张神色怪异、不安、惊恐变幻交错的一张脸,微撇动嘴角,笑容如水般纯净,“去吧,你今天立了功,本王会让云院士赏你一个月的俸银!” “不……不敢!”管璃儿得了赏却依然慌得脸上毫无喜色,急忙福身,便急急告退。 “来人!”贺锦年嘴角倏地一挑,唤出影卫,边走边吩咐道,“马上通知戴将军,本王现在去柳州胭脂巷,令他随后跟来!” 影卫得令,马上消失在夜色中。 贺锦年两指夹住唇角,打出一个长啸后,便纵身朝着营外奔去,至大营的门口时,两旁守营的将士见到贺锦年出现,立刻将手中的长枪重重地往地上一戳,双脚合并,昂首挺胸,齐声喝:“摄政王威武!” 雪箭也已出现在营门口,见到贺锦年,马上摇起马尾。 贺锦年双足朝后蹬了一下,一跃上马,疾驰而去。 雪箭的速度让追随的影卫根本无法追上。 夜风尽情和尽责的吹着她的脸颊,如墨般的行发,丝丝飞扬,凤驰电擎中,贺锦年很快便接近了柳州城。 这个时辰,柳州城门已关闭,城门守将是苍月新任的将领是贺锦年亲自任命,曾参战攻破柳州城之战,其下的士兵多数在战场上与贺锦年一同杀过敌,所以,对贺锦年的身影极为熟悉。 守城士兵的远远见到一匹白色的快马疾驰而来,速度惊人的快,便马上朝城楼下的士兵喊,“是摄政王的御座,马上开城,摄政王要进城!” 转瞬,城门尚未全开,贺锦年已至城门,她并没有减速,而是直接从两扇城门的夹缝中穿行而过,那刁钻的角度,精准的判断,惊得合力推城门士兵一身的冷汗。 贺锦年驻守柳州已近一个月,对柳州城已相当熟悉,所以,冲进城门后,马上左转,朝着柳州最繁华的脂胭巷奔去。 自从六月恢复她的记忆后,她的路痴已治愈,她知道,必定是东阁施了法阵,因此,她封印在申钥儿眉间的魂魄不仅被解开,还回到了这个躯体,让她再也不受路痴所累,因此,算是因祸得福。 胭脂巷名为巷,实则占了三条两丈宽的大道,道路的两旁全部经营酒楼、茶馆、赌档、妓院,以及伶人倌。 战后,这里的店铺几乎关闭,但还有几家妓院开业。只是昨日繁华不再,大街上静谧沉沉,只偶有绣楼中不时传出几声黄莺娇啼。 贺锦年已不用凭借地图判断方向,她记忆力惊人,凤繁星在肚兜上绘制的地图已经刻印在她的记忆中,加上她一到这里后,大脑中的第六感更加强烈,她几乎不废任何的思考,就冲到一条夹在两条大道中的小巷,闯进了一间后院中。 确切来说,这里是一杂复杂的四合院,看上去有七八间的小屋围着一个小院落,院落两旁各有一个水槽,边上用石头简简单单地围着一个灶,上面放着一个大锅,在离大锅不到半米的地方,劈成一条一条的木柴随便堆放,让人感到只要稍不慎就可能引起火灾。 房间的外面,架着一条条的竹杆,上面横七竖八地挂着一些洗过的衣服,有外袍,也有里衣,甚至也有女人的肚兜。 垃圾也没清理,直接扫在墙角,引来无数的苍蝇和蚊子,空气是迷漫着一股浓重的馊味。 贺锦年眸光扫视一遍后,便落在了左边的第二间房,她走过去,轻轻一堆,门“吖”地一声便开了。 贺锦年借着门外流泄而进的月光,看清了房间里的摆设,简单的连床榻也没有,只有两张的长凳,其中的一只长凳还坏了一只脚,用一条松木支撑着。上面歪歪斜斜地搭着一张竹床,竹床上搁着一条发霉的被子,整个房间因为空气不流通,发出浓重的霉味。 这里,凤繁星真正的栖身所在,影卫找到凤繁星时,她已被人从这里转移,因此,影卫才找不到别的线索。 贺锦年眼眶一热,移步过去,单膝下跪,双手轻轻带着意念覆在了那竹榻这上。 当她的手摸上床头那一个硬帮帮的竹枕时,几乎是在一瞬间,贺锦年仿佛看到凤繁星紧紧搂着被褥,蜷曲身子,昏昏沉沉地睡着,枯色的长发毫无生气地散在冰冷的竹枕上。 她闭着眼睛,指尖从床头慢慢划到床尾,脑子里频频出现一些片段 男女主目前隔空配合几章推动剧情,但很快会见面。 正文 178 黑夜狰狞(下周上市最后团购) 章节名:178 黑夜狰狞(下周上市最后团购) 瑟瑟寒风不停要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吹得挂在墙上的一条旧毛巾左右乱摆。 凤繁星一脸的病容,脸色苍黄无光,眸光泛散,因为消瘦,不仅失了原本的美艳,连着原本丰腴的身子也变得曲线全无,在这里,很容易让人误解她是个长期卖色积了一身的痨病。 所以,这里的男人对她并没有兴趣,这样的病奂奂的女人,别不小心给整死惹官司,更有可能染上什么毛病,那就得不偿失了。 凤繁星住在这里时,偶尔出房门,花三文钱向院子里另设炉灶的人买一碗碎肉粥,还被对面住的一个同情她的妇人,多给了她一个的咸鸭蛋。 一日,凤繁星病得昏昏沉沉,实在难受时,敲着木板墙,敲了几声,隔壁传来骂声,她接着敲,终于一个妇人走了过来,那妇人一脸菜色,蓬头垢面,亵衣的绣扣散乱地扣着,随意披了件棉袍,一脸不耐地走了进来,质问,“大清早不让人睡觉,还让人活不活?” 凤繁星脆弱一笑,从腕中掏出玉镯,“这镯子还值几个钱,求你帮我找个郎中,顺便帮我扣了这个月的饭钱和房钱。” 妇人虽并不完全识货,但看那玉镯水头极足,心想,再不值钱,也够了。 后来吃了几天的药,妇人把几个碎银还给她,说是卖了镯子,请了郎中付了诊金又抓了药,再扣了房钱和饭钱,就剩这些了,凤繁星接了过去,对着一脸愧色的妇人道了声谢。 贺锦年看到凤繁星病愈后,第二天晚上的酉时时分,在夜市刚起,人来人往中,她脸上涂了浓浓的脂纷,从对面的妇人那里借了一身既廉价又浓艳的衣袍开始走街窜巷,欲图往北门方面出城。 却在刚步出胭脂巷时,就发现许多的大魏公差和侍卫在各个道口截住路人便开始盘问,尤其是看到年轻的女子必定挡下,审视一番。 到处贴满她的画像,幸好画像中的人圆润丰满,与现在好消瘦见骨的模样相去甚远,可她不敢冒这个险,只得止步。 贺锦年心中豁然明朗,凤繁星为何会住如处鱼龙混杂的地方,确实,知道凤繁星的人,很难把凤繁星与这种地方联系起来。 接下来的几个画面,都是凤繁星屡次想离开这里,却都以失败告终,不得不退回到杂院中,直到再次生病。 这一次生病,凤繁星把耳环摘下给那妇人,可越吃药病势越历害,甚至到了后面,开始昏昏沉沉,再也无法起身,凤繁星知道着了那妇人的道,可她已无法反抗,她没想到,这妇人见财起色,居然想谋害她的性命。 可她连声张的权利也没有,一旦闹起来,被大魏的官府找到,她的身份就会马上暴露。 她担心自已久居在这里,迟早会给找她的人寻到,便趁夜晚,用心绘制地图。 所幸,这四年她一直深居简出,平素都是做些女红打发时间渡日,倒练得一手的好针法。 她把肚兜上的一些线抽挑开,用极细微的中空法,按着脂胭巷的分布情况绘出了一张地图,地图的上,她标记了她如今的住处。 她想,苍月的大军很快会打到这里,届时,她留下的线索或许会被苍月的四海影卫找到,就算她已经身赴黄泉,苍月的人也不会让她的尸体留落到民间,必会找到她,隆重安葬,到时,她肚兜里的秘密能不能被发现就是苍月的造化了。 贺锦年的手随着指间划到竹床的床尾时,手指微微一僵,睁开眼,手掌处按的是一条粗大的竹节,她单肢跪下,伸出两指探进中空的竹管,果然,里面塞了件东西。 竹管很长,有二十多节,贺锦年很有耐性地用长剑一点一点抠出里面的东西,若不是第六感告诉她,里面一定有件重要之物,她必定也放弃了,因为塞的东西太乱,有破布条,破麻布,木屑,甚至有鞋子的底垫。 当她终于把一把黑得发亮的锗石钥匙找出时,贺锦年重重吐出一口气,舌尖略略发白的唇瓣,连日的耗费心力,终于让她身体不支,脱力地跌坐在地上。 贺锦年这才看到在榻底,全是落发,许是从竹床的镂空缝隙落下,她眼里闪过一抹痛,道不出什么心情,她俯身钻了进去,将床榻下的落发悉数扫到一堆,缠成团后,收好。 这天下,寻常的人也恐怕只有昊王顾城军会用如此的耐性去探寻她所遗留下来的东西,若是别人,在挖到带着明显污垢和异味的破鞋垫时,只怕早已放弃。 她不得不佩服凤繁星的心思慎密! 贺锦年调整好呼吸后,右手紧紧攥着锗石钥匙,食指和拇指重重划过钥匙上的雕痕,缓缓她闭上眼睛,欲图再用第六感从那钥匙中找出新的线索,却发现,贯穿过脑海里的画面全是一片空白。 这是凤繁星接触过的东西,就算她不能感应到钥匙的来历,必也会感应到凤繁星与这钥匙的接触情况,可现在什么也看不到,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钥匙被下了封印,就如果当年在挽月小筑的寝陵中,她在妆台上看到数于姚迭衣的首饰盒时,却什么也探视不到。 贺锦年睁开眼,左右翻看着手心上钥匙,乌墨般的四爪墨龙钥匙,龙,代表着皇家,四爪,显示着是皇氏宗亲。 由此推断,这个钥匙的主人很可能是傅王秦河。 但钥匙被下了封印,让她无法借用第六感去追察这个线索,这个本事,也只有东阁才具备。 看来,秦邵臻和傅王秦河已联手。 贺锦年虽然无法从四爪墨龙钥匙上探到任何的信息,但她却凭着一夜所得的消息,汇总后得出,秦邵臻一定用她的配方和傅王秦河合作,开始治炼新型的兵器。 如果她估计不错,这个钥匙很可能是与这新型的兵器的隐藏之所有关。 凤繁星很可能在身陷傅王府时,借用用近水楼台之便,盗得了这个钥匙,而后,欲图逃回苍月,因为大魏和苍月两国交战,边境防守加强,她被困于尚处于大魏控制下的柳州,加上被傅王府或是秦邵臻的追捕,不得不避入脂胭巷。 不错,也只有如此重要之事,方让凤繁星不惜隐身于如此污浊之地,便是死,也要想方设法将这个钥匙送到顾城军的手中。 贺锦年用袖襟拭去额间细细密密的汗珠,扶着竹床站起身后,又在床上坐了许久,方感到精气神恢复了些。 她步出房门,门外,戴少铭独自站在庭中,眼眸毫无焦聚地看向紫幕般无尽的苍穹,明月落在他无神眼珠里,印出一道透明的碎光。 贺锦年安静伫立,没有马上发出动静,直到她感受到戴少铭稍释缓解后,方开口轻问,“这里什么情况!”贺锦年看到每户的房门紧闭,但隐隐约约有压抑的抽泣声传了出来,她方才全身心浸入第六感觉,对外界的动静无法察觉。 戴少铭低下首,轻地几乎像是无声一般的叹了一口气,敛尽情绪后方看向贺锦年。 方才,他们只迟了贺锦年一步,来时,贺锦年已单独在一间房中。 门并未关实,戴少铭看到贺锦年单膝落地,墨绿色的宽大衣摆如荷叶般圆满的铺展在地上,他目力极强,便是隐约的光线下,也可清晰看到贺锦年长长的睫毛浓密的垂下,覆盖住那不停在抽蓄着的下眼睑。似乎心情波动极为剧烈,眉心紧蹙之间,密密麻麻地布着汗珠,唇瓣毫无血色,那摸索着床榻的指节泛着青白。 他知道贺锦年必定又在耗费心神去感应,他不敢打断。厉茂昨夜一直在找到凤繁星的地方寻找线索,可一无所获,若非是贺锦年异于常人的第六感官,他们很可能找不到这里。 戴少铭配合默契,马上命所有的影卫堵在外围,由他和历茂亲自盘问这里所有的居住者。 他一身苍月的戎装,这些人自不敢有任何的违抗,马上将这里所有的情况都如实回答。 “共有七户,共住了三十五个人,除了星妃娘娘单独租用一间外,其它的每间都三四个人,多的达八人,男的多数是以做龟奴为生,没有固定的为哪个楼接送妓女,有活就接,没活就去找些临时的搬运活。女的多数也是靠卖肉为营生,只是年长,被妓院打发了,便租在此处,接些年老的散客和老兵,这里的包租婆负责吃和住,一个月收五百钱!” 戴少铭呈报时,身形半丝都未动,甚至连神色都未露出丝毫的情绪来,但贺锦年却知道戴少铭与昊王的兄弟多年,情谊深厚,看到兄弟所钟爱的王妃落入如此的绝境,而他们到了现在才知道,这般心情,比火辣辣的刀子插入胸口更痛。 贺锦年站在院子里,安静地聆听,最后,方指了指凤繁星所住的隔壁,“这间呢?” “这间住了四个妇人,有三个在,还有一个到现在还没回,估摸着已经跑了,历茂问清了这妇人的来历,已经去追查她的下落,不出明天便能找到!”方才他与历茂盘问时,见那屋子不过勉强放了两张床榻,而这些妇人年老色衰,根本不可能会被恩客接走,平常她们是在屋里接些年老的穷恩客。 看房中的布局,两张床榻之间不过是隔了条布帘,想来平时谁接了客,其它几个就把一张床腾出,其它三个就窝在一处勉强过一夜。 而到了这个时辰,那个妇人尚未回屋,可见多数是卷了包裹跑了。 历茂命几个妇人查看那个妇人的东西是否还在,果然已经不在,且还摸走了同房里的一个妇人偷藏在破袜子里的一两碎银。 戴少铭说完后,再度陷入失神。 贺锦年冷笑,这妇人倒精明,一看到星妃突然失踪,便担心自已惹上祸根,索性跑了。 “星妃的遇害和那妇人有关,找到那妇人后,少铭你单独盘问,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将来,你直接向昊王回禀!”虽然她们暂时与昊王失去联系,但她感觉到昊王很可能尚在人间。 就单以她前世的记忆,在两国交战之际,也未传出失踪的昊王是生还是死。 “明白!”戴少铭言简意赅,他心中自是雪亮无比,虽说影卫皆可信,但凤繁星到底昊王的妃子,她的遭遇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接到贺锦年的行动后,他只带了影卫历茂过来。 而其它的影卫,戴少铭命他们在外包抄,以防止生乱时,有人逃跑,并不允许他们靠近。 “其它的人再详细盘问一次,无关的人就放了,稍牵扯的,流放到西北!”这里的人虽未必知道凤繁星的真实身份,但滋事体大,贺锦年不得不防。 戴少铭不语,嘴角却带了几分残忍的弧度,眼睛复杂而带着厌憎看着四周,那幽深的冷光贺锦年马上感应到自他身上层层袅袅散发出来的戾气,她有一种感觉,只要她一离开,戴少铭根本不会盘问任何人,他会直接把这里的人全部诛杀! 这如何使得? 这里虽然生活着最底层的人,在战争中,他们或是年老、或无儿无女无亲无故、无处可以投靠,他们被迫留在这里,努力营生,不偷不抢! 他们不过是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贺锦年顿了一下,神色复杂中添了几许怅然,“少铭,我方才感应这里的物件时,可以确定,除了那失踪的妇人外,星妃并没受到这里住客的污辱,你好好整理一下心情,我们可能要面临严峻的考验!” 戴少铭轻“嗯”一声,转首,看到贺锦年很慎重地对他摇首,他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回话,只是微不可见的颔了一下首。 其实,他方才盘讯这些妇人和龟奴时,也知道,凤繁星在这里除了辛苦些,倒没多少受罪。这些年老色衰的妇人和因为妓院关闭而一时之间找不到活的龟奴原本不生活在最底层,他们虽然对别人的痛苦无动于衷,倒没有雪上加霜的癖号。 倏地,金属划破空气之声响起,挟摧着雷霆万钧杀气朝着贺锦年袭来,几乎在同一时间,影卫腾空从暗夜中出现,齐齐护向贺锦年! 可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得甚至连站在贺锦年身边的戴少铭也来不及反应,伸出欲推的手只到半空,那带着一根细如发丝链的金属暗器已刺入贺锦年的肩头,同时,收回时,卷走了贺锦年袖中的那把四爪墨龙钥匙。 明明是极少的创伤,且伤的是肩头,可贺锦年却感到一种可怕的巨大的疼痛从胸口处窜出,她不自觉揪紧了左胸的衣袍,身子一晃,直挺挺地朝后仰倒而下 同时,随着那金属暗器的离开肩头,温热的液体霎时便从伤口处溢出。 众人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体形,只感到黑影一晃,奇袭者便融入了黑夜之中,远际,传来一声响彻云霄地豪笑,“申钥儿,卸骨之恨,本公子终于报了……” 戴少铭脸色剧变,一把撑扶住贺锦年,眸光凶狠暴戾,冲着影卫咆哮一声,“把人给我追回来!” “不必追……”贺锦年虚弱地摇摇首,“他……星妃留的四爪墨龙钥匙……这是线索……”此人能在重重的影卫保护的情况下伤了她,那这里谁也没有能耐能拦得住! 而且,方才偷袭她的人,在暗器没入她体内的一瞬间她已经知道,此人正是在大魏通州时,潜伏在她四周,内息最强,蜇伏能力丝毫不逊于叶明飞之人。 在大魏通州时,此人非常有耐性潜伏在远处,她只感应到气息,现在,如此近的交手,她已感知道此人正是多年前,被顾城亦雇用,狙杀太子顾城风的杀手,在苍月大陆十大杀手上排名为第三,高手名单中也曾一度挤进前五,人称公子无血。 想不到此人重出江湖,又再次成为朝庭的鹰犬! 当年,公子无血为了银子被顾城亦收买,已经被武林中人所不耻,而在狙杀顾城风时,竟被年仅十一岁的申钥儿卸了骨,成为江湖的一大笑柄。 后来,公子无血消声匿迹,苍月江湖中,再也没有传出此人的消息,想不到现在竟为大魏所用。 若说以前,她断不可能吃这么大的亏,但昨日以来,连着几次耗费心力感应,减弱了她对四周危险的感应力,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 “恐怕暗器有毒!”戴少铭五内俱焚,若非是他始终不在状态,一直沉于对凤繁星和昊王的内疚情绪中,以至对突袭者的反应过于缓慢,让对方在自已的眼皮底下伤了贺锦年。 他自然知道伤创并不大,但他见贺锦年脸色灰败,根本不象是简单的外伤。 他不管贺锦年拒绝的眼神,一把将她横抱起,此时,所有的人,四周慌乱惶恐,影卫齐齐显身围在了两人的身傍……他统统视而不见,仿佛陷入一个宁静得只有两个人的结界,惟盯着怀里那张惨白得毫无血色,疼痛得汗湿了整个发际的脸。 这个少年,从五年前的苍月皇家闱场进入他眼帘开始,一直为他所不喜,甚至所厌 他的堂兄戴少君因她的谋算而被流放。 他平生最崇敬之人,帝王顾城风,在登基后,尽管政迹显著,却因她而被世人垢病,更因她不曾立后育下皇家子嗣。 在民间,妻子无出,尚且会主动为丈夫纳妾,以繁衍后代。而贺锦年一介男子之身,无生育之职能,专宠于后宫,四年伴驾,却从不曾为此规劝帝王。 在他眼里,贺锦年的所谓忠君,不过如此! 而顾城风英年早逝,在戴少铭心中,贺锦年难辞其咎。 帝王顾城风驾崩之前,曾单独宣他和叶明飞,命他二人立下重誓,要永远效忠于贺锦年,他慎重地许了诺言。 实则,他心底是不服,在他心中,苍月帝位,除了顾城风外,最有资格继位的是昊王顾城军。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呢? 是知道他就是当年的申钥儿么? 还是,在战场上,她一骑白马,一身银甲戎装,永远杀在最前方? 或是,伤兵营中,她毫无尊卑贵贱之分地单肢下跪,只为了扶一个因被锯的腿的士兵重新站起来! 亦或是,她身上具有象顾城风那样的独断专行,却最终被证实是正确的魅力? 在对待战俘的态度上,她是苍月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个提出给战俘人道主义的待遇,不得岐视,一律一视同仁。 此令一出,面对苍月朝野内外和军营中将士的压力,她毫不理会,坚决要给大魏的俘虏伤兵以同等的待遇,最终获得了通州、怀州、柳州城大魏降兵的拥护。 夜半,他常常看到她独自一人巡视军营,那寂廖无助的单薄身影,那悲鸿般的眸光,可到了第二天,她依然精神奕奕出现在议政营中,与众将探讨战况,没有一丝夜晚的颓废气息。 这样的贺锦年,突然让他觉得,她值得任何人去真心相待! 贺锦年神魂震荡,根本没留意到戴少铭眸底不同寻常的紧张和担忧,她强自凝了凝气力逼出一分清醒,抬首看向戴少铭,颤着唇叮嘱,“那是……四爪墨龙钥匙,去…。调查清楚,可能跟新的……兵器有关,一定要阻止,断不能让它在战场上使用……”她还想交代些什么,却发现胸口疼得要把整颗心呕出来,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夜空中星辰无光,黑夜如狰狞的地狱恶魔展开噬血之笑。 美妞们,《篡后》下周就要上市了(四月8号左右),团购要进入尾声了,有意收藏月的小说,尚未团购的亲们请进扣扣群:群号是(231869218),进群后,直接在群文件那下载团购表,填完后,按表格中提示的发到指定邮箱。书为上半部(不删情节出版),共两册三十八元,免邮费(边远地区加五元) 正文 179 书信,情到浓时情转薄 章节名:179 书信,情到浓时情转薄 戴少铭全身抖得连脚趾都开始发颤,既慌且乱,只凭着本能将贺锦年抱进凤繁星木屋中,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竹榻之上,颤着手从怀中掏出金创药,口中连连安慰,“别怕,别怕,会没事的……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他将金创药扔在一旁,正欲撕开贺锦年的衣襟,贺锦年使尽全力一侧身,闭了闭眼,颤着唇耗尽心力方逼出一句:“我身上有莲丹,你先出去……我自已处理!”声弱,却带着斩钉截铁,只是她言未尽,眼前视物开始扭曲,贺锦年极力睁着眼睛,让自已保持清醒,可所见之处,仿佛置身一个遥远而不真实的梦境一般,她似乎觉得空间在扭曲,四周虚幻地浮动…… 可她内心的神智却无比地清楚,甚至在转瞬之间,就理清了昨日到现在发生的事,其中所有的因果关联。 这一局,当真是算得天衣无缝! 凤繁星避到柳州,以公子无血的能力,断不可能不追踪到此,虽然苍月攻下了大魏,占领了柳州城,但对于一个江湖中人,再高的城墙于他,也是如履平地。 公子无血许是早已锁定凤繁星,只可惜凤繁星将墨龙钥匙藏得太密。 而凤繁星性情刚烈,若用逼,定是宁死也不肯说出钥匙的下落。 这一点,从凤繁星身上的伤可以瞧出,她之前一定受过公子无血的刑讯。 于是,公子无血佯装让凤繁星逃脱,让她隐身在柳州的胭脂巷中,并任由凤繁星被杂院中的妇女谋害,直至凤繁星已陷入昏这,毫无反抗之力,他便带走凤繁星,将她带到另一个地方,让苍月的影卫寻到她。 他蜇伏在暗处,凤繁星被影卫所救,并算计好,贺锦年会耗尽心神去感应凤繁星的遭遇,并找到凤繁星真正的藏身之所,以贺锦年异于常人的第六感觉,必定能替他找到四爪墨龙钥。 所有的一切欲盖 难怪,以云泪的医术始终无法唤醒凤繁星,甚至判断病症上都有可能出现误差,以为凤繁星只是中了普通的毒。 而她的第六感觉也没有从凤繁星那感觉到另一种潜在的危险,是因为当时的凤繁星被那妇人落了药后,神智已不清,对外界的感觉很弱,在她记忆的海马区,已无公子无血这个人存在。 最后,公子无血不仅成功夺回四爪墨龙钥匙,还趁机出手伤了她,报了当年的卸骨之恨! 能算计到这一步,她猜想,这么多年,公子无血一定如毒蝎般蜇伏在暗处观查着她,洞悉了她的行动方式,甚至有可能测算出她对危险气息的感应距离,直到一切条件成熟时,才给予她致命一击。 “贺锦年,你你……怎样了?”戴少铭如何放心留下贺锦年一人独自处理伤口,而且,他不认为此时贺锦年还有能力给自已上药。 但贺锦年的强硬的抗拒却让他突然想起,眼前的少年是帝王顾城风的人! 她不愿让别人看到她的身子,许是为帝王在守节! 原来,世间的爱情都一样,不分男女,无关性别! 可不行,就是不行,他不许,决不允许就这样任她在他的眼前死去 既使冒犯,他也要救她! 他眸光紧紧盯着榻上的她,只见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定住,眸光渐渐泛散,一张精致的脸,表情象是结了冰似的逐渐凝固,生机一点一点地褪却,如烈日下的雪水慢慢化开,最后蒸发殆尽般。 唯独,那一双皓眸似乎把全身的力气积蓄在那,如此狠狠地,紧紧地盯灼着他,然烧的全是无法阖目的悲壮。 “冒犯了,殿下!”戴少铭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让疼痛逼自已冷静下来,他再也顾不得半分,果断地掀了她的外袍,脱了一边的袖子后,准备开始动手处理她肩头的伤口,不知是因为太紧张,还是因为惶恐让他控不住力道,中衣领口的衣襟被他一下就掀到胸口下 霎时,那触目心惊的白色裹胸刺进他的眸中,层层叠叠包裹如蚕茧,却怎么也隐藏不了那微微的起伏,这……根本不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胸膛! 他的手一顿,刹时表情恍若陷入魔憎。 他虽未婚配,因为多年跟随顾城风,无暇论及儿女之情。 家人虽给他订了门亲事,他却一直无心甚至无意娶过门,一直拖着……但岂能不知这代表了什么? 影卫营中就有一些女影卫,在特定的行动中,她们为了方便,身带裹胸,扮作男装。 但此刻,根本不容他多思忖,时间于她就是生命,他果断地从她怀中找出一瓶的莲丹,拧成粉后,撒在伤口之上。 肩部的伤口很小,流的血已差不多自行止住,但伤口四周皮肤已大面积地泛黑,血液黑浓……仅用莲丹恐怕很难彻底清除。 戴少铭眼睑伴着心脏一起急急抽跳,他压制住所有的情绪,颤着双手,帮她将衣袍穿戴好,咬着牙低吼一声,“冒犯了!”便将她横抱起,出了木屋后,一跃而起,跳出矮墙,同时长啸一声呼唤雪箭。 大魏扬州清王府,清晨,天微微透亮。 雨花石铺成九曲小径绕绿堤,轻风摆绿拂柳丝。 五月的大魏南方气候温暖适中,空气中总是带着淡淡的花香,放眼过处均是淡翠浅绿,万紫千红,一簇簇地散发着无尽的生机。 若是往年,清王府必定莺歌燕舞,小径上,绿柳下到处都可见一身明艳薄衫的曼妙美人。 但自清王舒醒,以清静养病为由,下令所有的王府内眷迁往建州郊外的行苑,一大群的内眷连着一些丫环仆妇小厮走后,一夜之间,诺言大的王府变得空空荡荡。 书房窗边,顾城风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清晨的朝阳照射在他侧脸上,带了层荧荧光晕。 他盯住手中的密函,桃花眸没有任何颤动地一眨不眨。 这是西索月刚收到来自苍月军营的密函,也是贺锦年的亲笔书,字时行间没有透出一丝的思念之意,字字句句皆是如今苍月迫人的局势,可她的字是他亲自手把手用心教导出来,那轻微不稳的一勾一划的传达出了,贺锦年执笔时,手是在颤抖的。 他焉不知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情绪,情到浓时情转薄,就是因为极致的感情,到了有处渲泄时,变得小心翼翼,落到了字里行间,反而轻描淡写。 但最后一句“我很想你呢!”让顾城风如沐春雨,抬首,望着天边的云彩,唇角绽开一丝淡笑。 此时,仿佛看到朝霞中,幻化出无数个贺锦年,有的对着他展开天真浪漫的笑,有的眨着俏皮的皓眸,有的是十三岁时的他,未长开的少年手执短弓灵动地在御花园中追逐着雀儿,一切…。遥远而不真实。 太久……太久了,于贺锦年不过是百日! 于他,似乎是近一个世纪的等待! 帝王陷入沉思,西索月如一樽雕塑于一旁,窗外,落下细雨,风乍起,挟着雨点绵密而沉重,击在布纱之上,火一般连天的霞云和着漫天细雨,如此的美景,在苍月燕京,从不曾有过。 顾城风却恍然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中,目光灼灼,唇角笑意明显,直到风势加大,吹得窗扇砰砰作响,就在顷刻间,帝王的神色已恢复如常,将密函递给西索月,自行推着轮椅行至案桌后。 西索月接过,细细看了一遍,低声道:“皇上,摄政王领兵在千里之外作战,朝堂上的事新皇也未必会全力配合,而贺元奇不过是个文臣,这种状况是迟早会出现,所幸,皇上回来,一切可迎刃而解!” “索月,说说,肖龙华会在什么时间反了,最恰当?” “回皇上,微臣推测是七月,七月入炎夏,军营在汴城郊外札营,那里虽有河水,但到了入夏后,河水会渐干涸,届时,莫说粮草,就是用水也会开始紧张。更甚,天气炎热,伤兵的死亡人数会增加,若稍不慎,就会引起军中瘟疫横行,所以,肖龙华若反,定会选在七月。” 西索月虽然回答得干脆利落,但他心里实在不明,肖龙华为何会反?肖家在苍月百年大族,嫡子肖妥尘是年轻一代佼佼者,为帝王重要,娶的又是金枝玉叶。 “肖龙华暗中调谴西北大军,此时已近通州,届时,趁苍月久攻不下汴城时,适机关上通州城门,将苍月三十万大军围堵在汴城和通州之间,无需作战,只需困上几个月,必扭转战局!” 西索月听了,心头簇升冷意,他倒从不曾想过这一点,疾道:“皇上,不如下令摄政王强行攻城,微臣恳请率清王御下十几万建州兵马配合北上,夹击汴城,一举攻破,届时,汴城大门一开,苍月大军可直接大魏南下,粮草方面可强行征收扬州和建州,肖龙华绝不敢轻举妄动!”西索月思忖,通州城的南北城门建得固若金汤,汴城更是大魏的百年皇城,城防更加难以突破,否则,贺锦年也不会在汴城城门驻守了近一个半月之久。 若肖龙华和秦邵臻暗中合作的话,贺锦年被夹在这两城之门,形容难听一些,就是关门打狗。 顾城风沉寂片刻,终究说了一句话:“朕要他反!”隐藏在那一双冷漠眼眸中的丝丝杀气,冷冷一笑,顾城风从笔架上执起笔,一手攥着袖襟,思忖一番,写下两道密函。 帝王搁笔,往后轻轻一靠,修长双手抚上眉间。 如今昊王突然失踪,秦邵臻与秦河联手,在秦河的推动下,一旦秦邵臻取得了大魏南方仕族的支持,战争就有可能持续下去,这于苍月并不利。 而秦邵臻又迁都扬州,这就意味着大魏的朝庭和扬州的仕族有机会做进一步的勾通。 所以,如今的战争转折点已由汴城转至扬州。 最重要的是,他太思念她了,而他腿伤未愈,无法突破汴城的防御,到达苍月军中与她相会。 一想到,明明近在咫尽,却不能马上相见,顾城风胸口处郁壑难散,浅躁顿生,袖襟一拂,“把这两道密函一起发!”两道密函夹着尖利之风扑了过去,书房内寒气萌生,西索月忙聚了全身内力接过,霎时,虎口一震,稍稍后退了一步,耳畔又响起帝王冷漠的吩咐:“朕明日去扬州!” “可是,皇上您的伤?”西索月收好密函,闻言,眸光有些担忧地落在顾城风的双膝上。 “寻找昊王,逆转扬州局势方是当务之急,朕让锦儿先来扬州。”顾城风缓缓从轮椅中站起,负手而立,朝阳将他的身子剪落了一道修长侧影,“当下时局,秦邵臻指望和秦河合作,扭转战局,朕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而且,他相信,飞隼恢复了通信后,贺锦年很快就会知道扬州的情况,以贺锦年的睿智肯定会暂放下军务,潜入扬州寻找昊王及锡矿的下落。 柳州距扬州五百里……一人一骑的话,一日一夜便可到达,而他坐因为腿脚不便,只能乘船走水路,从建州北上扬州,路上毫无耽搁的话,最快也要四五天。 他明日动身,四五天就可以在扬州落脚。贺锦年两天后方能收到他的密函,就算马上着手安排军中的善后问题,估计也要延后七八日方能动身,从汴城到扬州,七百里的路程,若是单骑快马加鞭也要两天一夜,路上若稍有阻隔,可能就是五六天的行程。 但他想,他先一步到扬州城后,最慢等待十天,他便可见到他的锦儿。 顾城风正思忖着,外面传来管事的声音,“禀王爷,奴才有要事要回报王爷!” 西索月看了顾城风一眼,见帝王复坐回轮椅,并往后退,整个人隐入书房柜旁的阴影之中,西索月尚觉得不稳妥,便行至窗边,将窗子合上,书房中光线瞬时暗了下来,便朝外喊道,“进来回话!” 管事微躬着身进了书房,瞄了一眼案桌后半身都隐于阴影处的帝王,见他罕见地穿着一身素白章纹缎绣的绸裳,与昔日喜着明艳缎袍的清王有着天壤之别。 清王府管事心头徒升一种陌生感,心生几分畏惧,可又不敢仔细窥视,神情略显惶意地下跪禀报:“王爷,方才郊外行苑的管事派人来传话……说是,楼姑娘到了行苑后未安置便晕了过去,行苑的管事作主为她请了脉,太医说,楼姑娘她……有了两个月的身子。行苑的管事不知道应如何安置,不管私自作主,所以差人来问问,王爷您的意思!” 管事原本称楼飞舞为楼夫人,但顾城风已下令将楼飞舞送给古卫扬,依例,楼飞舞现在就不是清王府的人。 可现在事情似乎有变,这下,楼飞舞不仅不需要走,还有可能被升为侧妃! 管事的表情里带了明显的阿谀奉承,眼光直直瞟向顾城风,昨日秦邵栋下令要将楼夫人送走,管事的还感到不明所以,在之前清王去扬州前,还特意交代管事,要多加照顾楼夫人。 秦邵栋虽有四子三女,但天皇贵胄,哪一个会嫌子嗣多,这回楼夫人准是要升侧妃了。 顾城风眉峰略显不耐地一簇,眸光如冰绡,含着丝丝厌恶,“出去!”言毕,突然攥起广袖,随手挥了一下,西面紧闭窗户倏然被撞开,光线一下就罩了进来,同时,窗外鸟鸣之声瞬传了进来。 管事马上抬首见阴影处有两道眸光就如两道冰棱,了无温度地打在他的身上,心底冷冷地打了个突,马上低下首,不敢抬头,一副待罪的模样等待着顾城风的发落。 只是跪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得到顾城风的明确答案,更不明白,顾城风突然发怒是何意,小眼一眯,带着疑惑偷偷瞄向西索月,西索月扬手,冷冷道,“让楼夫人先好好养着,王爷自有安排!” “王爷,奴才告退!”管事眼皮直跳,忙提了袍子,起身后朝着顾城风福身,半躬着身退出了书房。 “皇上,您看?”西索月待人走远后,看向阴影处的帝王,带着犹豫的口吻道:“如果楼夫人有孕,只怕不宜送给古卫扬。” “齐家、治国、平天下,从秦邵栋府里的一个管事可以窥探出,秦邵栋实不谙御人之术!难怪会败于秦邵臻之手!”顾城风挺直后背,脸渐从阴影处现出,此时的帝王易容已卸,容颜逼人。 一个王府里的管事,按理,应是清王的心腹之一,可此人如此不擅察言观色,只关心清王后院琐事。如此不堪用的人,却成了管事,还可以直入议政书房如此重地禀报,可见,秦邵栋并不擅用人。 “这些年,若非有高光年一直在指点,只怕建州早已被秦邵臻拢于袖下。倒是扬州的傅王叔秦河,过于精明,实难摆布。” 顾城风微微颔首,若有所思,“说说关于楼飞舞,为何秦邵栋会先将她送给古卫扬后,又失信要回!”这个原因,顾城风一时想不起。 牵连到古卫扬,顾城风不得不慎重,古卫扬在大魏算是个人物,其人油盐不进,当年顾城风也想收买古卫扬这个人,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如今,他自觉是个契机,他想寻个突破口,通过古卫扬,与大魏的南方仕族直接对话。 至少,这一场他与秦邵臻之争,他要让大魏的南方仕族为了自身的利益,弃秦邵臻于不顾。 这两天一个字没码,清明,我随家人扫墓,存稿差不多用光了。咳,幸好,文也有百万了,离130万的完结也不远了,求月票,还有哈,团购进入尾声了,也就一两天。估计提并团购表的亲们,这个月就能收到书啦,月自已也买了,很期盼呀。 正文 180 以身试险 章节名:180 以身试险 西索月斟酌片刻道:“楼飞舞原是红偻清倌,被清王瞧上后,便买到府上,初时也没什么身份,不过给个苑子住着,名份上还不如一个通房丫头。三年前,王爷在清王府设宴时,古卫扬见到楼飞舞,当场就开口要人,王爷那时候几乎也不大记得楼飞舞,便随口答应,只说寻个好日子给古卫扬送上门。” 象古卫扬这种权势淘天的太监,就算失了势,也照样玩女人,所以,古卫扬看上楼飞舞,开口跟秦邵栋要人,并不令人感到奇怪。 “清王原本也是做好准备,甚至让清王妃亲自为楼飞舞打典衣饰,让她带过去,谁知道,正准备着,王爷突然出尔反尔,将楼飞舞立为侍妾,身份仅次于清王妃。不过,王爷怕因此惹怒了古卫扬,曾亲自带了楼飞舞登古卫扬的门,说是楼飞舞被验出有身孕在身,自是不便让皇家子嗣流落在外,所以,拒绝了!” 顾城风听罢,朗目滚过一道寒芒,“这理由合情合理,古卫扬绝不可能为此翻脸,这里必有隐情!” “皇上,依末将看,古卫扬并非因为得不到楼飞舞而翻脸,而是因为清王府后来传出楼飞舞小产,古卫扬便急急登府向清王爷要人,清王爷不允,两人这才翻脸!” 顾城风摇首,伸出手指轻按太阳穴,少顷,淡淡道:“凭一个红楼艺伶兴不起这么大的浪!” “是的,末将也纳闷,按说,这楼飞舞当不上绝色,而古卫扬偏好男风,府中也不乏美人,怎么可能为一个市井艺妓与堂堂的清王翻脸?二则……据末将暗中调查,这楼飞舞根本不曾怀孕,当初为楼飞舞诊脉的郎中也是莫明其妙的失踪,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顾城风半阖着双眼,似是默默思索,抬眸时看向西索月时,却所问非答,“古卫扬并非天生的太监,若朕记得不错,古卫扬是跟宣宗帝几年后,不慎堕马方失势,而后,被宣宗帝接入皇宫,做了大魏的总管太监。朕思忖着,古卫扬强要这楼氏,恐怕并非是因为起了色意,而是楼飞舞很可能是古飞扬失势前与别的妇人偷情所生的私生女!” 影卫曾给他看过古卫扬的资料,他十六岁时被宣宗皇帝瞧中,带进深宫,但古卫扬野惯了,无法象别男妃那个安份守举地呆在后宫中等待帝王宠幸,宣宗皇帝为了示宠,给了他自由出入宫帷的令牌。 古卫扬在二十四岁方不慎去了势,在这八年时间,难保他没有在外头留下私生子,而楼飞舞的年纪倒与这个判断紊合。 古卫扬既使知道楼飞舞是自已的私生女,但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让人知道,他与宣宗皇帝交好时,敢背着皇帝与别人生下私生女,这个在大魏被视为大忌。 古卫扬这样的丑闻一旦传出,他必定失去大魏南方仕族的拥戴。 因此,古卫扬明知自已女儿的下落,却不敢明着向秦邵栋要人。 显然,秦邵栋知道楼飞舞是古卫扬这世上唯一的一滴骨血后,便不肯轻易将人还给古卫扬,他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让古卫扬不得不听令于他。 而之前,大魏传出古家新生的代表古致远,在南方仕族的支持下,接替肖宴臣大将军之职的呼声很高,这显然也是秦邵栋的手笔,他在借用古家的声威,意图瓦解秦邵臻手中的兵权! 西索月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弄清楚了这里头的盘枝错节,他眉间一喜,“皇上高见!” 顾城风目视案旧上的砚台片刻,仿似心中有了论断,抬首道:“索月,你即刻让人在扬州城放出话,秦邵臻刺杀清王未遂,又不顾大魏如今外患的局势,在建州动作频频,建州如今被秦邵臻所困,清王不得不暂迁都齐州,齐州乃蛮荒之地,蛮人多乱,恐怕不适合身怀皇子的楼夫人居住,再者,楼夫人曾经不幸流产,此回若再有闪失,只怕会一尸两命,清王慎之又慎,只能暂时故意逼迫楼夫人离开清王府,不日,清王将不顾危险,亲自护送楼夫人操水路北上扬州,为楼夫人找个可靠的托身之地!” “末将遵旨!”西索月霎时便明白帝王顾城风此举,是欲将古卫扬拉下泥潭。 古卫扬是恣意狷狂之人,市井出生,难免带了江湖之气,如今唯一骨血楼飞舞身怀皇家的血脉。 秦邵栋虽未明言带楼飞舞上扬州,为楼飞舞寻找依托的人是谁,但古卫扬必定心里有数。秦邵栋为了楼飞楼不顾再次身犯险境,重赴扬州,古卫扬必定备觉得既有面子又有里子,若楼飞舞又争气,一举得男,那将来大魏的天下,还指不定是谁的。 所以,古卫扬必然肯为秦邵栋两肋插刀。 顾城风面容一片冷漠,“在扬州的行动,适宜的,可以让卫扬插手!” “皇上,臣佩服得五体投地!”西索月心里不由得闪过一阵阵激赏,顾城风把古卫扬这种人看得很透彻,如今在秦邵臻和秦邵栋公然翻脸的风口浪尖这上,秦邵栋一清醒便让古卫扬参与一些重要之事,这就是一种信号,秦邵栋已将卫扬视为心腹,这将极大满足了古卫扬的自大狂傲。 古卫扬自宣宗皇帝驾崩后,一直被大魏的皇太后排斥,若非他组建了自已的卫队,加上宣宗皇帝在位赐给他的财富让他得以在南方仕族中站稳脚跟,恐怕他早已如宣宗皇帝的另外几个男宠,被大魏皇太后秘密处死了。 大魏皇太后把江山留给秦邵臻,他自然是跟着唱反调。 顾城风不过借着个妇人,就可以让古卫扬十五万的人马为他做先锋。 “皇上,您让摄政王赴扬州,那军营方面……”既然肖龙华有反意,贺锦年应当坐震军中,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苍月大军。 一簇如星辰般闪耀的光芒,掠过他墨染双眸,帝王脸上的笑意渐浓,和言悦色地看了他一眼,“贺锦年比肖龙华聪明。” 一时之间并不明圣意所指,西索月略显尴尬地一抹额际的汗,但又不敢再开口再问。 顾城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你不必明白。”顾城风站了足有一刻钟,双膝处有些酸疼,便坐回轮椅,指尖扣在关节的几道穴位处,来回按摩几下后,疼痛难忍:“索月,今日先议到此,跪安吧!” “是,微臣告退!” 苍月军营,夜色深浓,除了值守的士兵齐整的脚步声,天空上还可见几只飞隼在盘旋。 戴少铭带着贺锦年回到苍月驻军的帐营,在进营地的大门时,戴少铭没有放缓马速,风驰电擎般地冲了进去,且贺锦年被他以跨坐的姿势护在身前,所有人远远一瞥过去,不过是以为戴将军与摄政王同骑回到军营。 戴少铭没有惊动任何人,大战前昔,传出摄政王重伤的流言并不利于军心,所以,他直接把贺锦年送入云泪的营帐中。 营帐中,灯火通明,空气中含着淡淡的药香,云泪与两个医女正围着凤繁星忙碌着,见戴少铭苍白着脸,抱着贺锦年毫无预兆地冲了进来,急忙起身,拉起屏风,将凤繁星半裸露的身子挡住,转身,一眼看到毫无生气躺在戴少铭怀中的贺锦年,大惊失色地迎上,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刚被袭击,她中毒了!”戴少铭眉锋拧得紧紧,“云姨,您先放下手中的事,快先给她瞧瞧,她一直昏迷不醒!” 云泪大惊失色,马上吩咐管璃儿道,“你们续针,按我教的做,不能停!”凤繁星依旧昏这不醒,今晚她新定了一个方案,用金针排毒,这针法她早已教会两个医女。 两个医女连忙齐声应道,“是!” 云泪掀开帐帘,迅速将里面一间的长榻整理一下,疾声道,“快抱进来!” 戴少铭这一路上疾驰,心再乱,但多年的刀尖上的日子已经把他磨练得愈乱愈冷静,他很快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分析了一遍,隐隐约约地猜测,似乎中了请君入瓮之计,于是道,“云姨,摄政王身上所中的很可能是与星妃相同的毒!” 云泪已搭上贺锦年的脉象,闻言并不回话,依然专注地听诊,少顷,开始动手解贺锦年的衣袍,戴少铭脸上一烫,本能地瞧向她的胸口,却马上惊蜇似地转身,可胸腔里不知泛起什么,闷闷地涨疼,他低低诉了一声,“云姨,我在外面,有事便喊一声!”语未毕,便急忙抽身退出。 云泪恍若未离,只专注地解开贺锦年的衣袍,掀开衣襟时,露出整片的肩部肌肤,那里已是一片暗黑色…… 初夏的夜是如此的漫长。 戴少铭心急如焚,回营时,身上衣摆沾染了湿露,满身清寒。 凤繁星依然昏睡着,按理他应回避,至少离开营帐,可他不敢,唯恐云泪有事唤他时,他没听到。 他直挺挺站着,如同一樽木刻的雕塑。 直到天色微亮,营外响起士兵的操练之声,云泪方带着一脸的疲惫出来,她手中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搁着一团带着黑血的棉花,尖细带着弯勾的钳子,还有一堆的瓶瓶罐罐。 “怎么样?中了什么毒?”戴少铭神经骤然绷紧,脸上神情如同一条快要断裂的丝线,眸光极为不安,视线紧紧锁着云泪,唯恐错会了答案。 “确切说是蛊,幸好被莲丹压制住,蛊毒一时之间不能摧发出致命的毒液!”云泪摇了摇首,发际处已全部被汗液浸透,湿漉漉地贴着脸颊,但她神色平淡如昔,只是眉间印了道皱褶。 她多次诊断,都以解毒的方案来治疗,难怪凤繁星始终不醒。 从贺锦年身上明显的症状看出,凤繁星所中的是蛊虫分泌出的一些毒液,所以,症状轻微难以诊断。 云泪将盘子上的东西悉数扔进一个羊皮袋中,缚紧后扔进了帐营门口的一个药水箱里,又脱下自已身上的外袍,扔进药水箱里,密封好。 “之前星妃的诊断有误!”云泪轻叹,从架子上取了一瓶药,往旁边的铜盆里的水倒了些药粉,水遇粉马上变得通红,并有淡淡的白烟冒出,稍后,云泪用那红色的药水净了手,转首对戴少铭道,“你也过来,净一下手妥当些!一会回营时,我这里的药粉你带走一些,一桶水洒五克,你泡个药浴!” “好……”戴少铭茫茫然地应了一声后默然,身上的经络仿似受了刺激,一条条轻颤起来。 竟然是蛊! 他禁不住忆起去年,章永威从大魏回来后,带回了通州公审田敏丽一案的结果,原来,真正导致申钥儿长眠不醒的是颜墨璃所下的蛊。 此念一起,戴少铭脸色变得煞白,身形一晃,就到了云泪的身前,俯下脸,几乎贴着云泪的脸,疾声问,“那蛊虫呢,引出了?” 云泪此时精神极度困乏,被戴少铭这一惊,倒醒了三分,她绕过去戴少铭,轻声道,“引出来了!” 戴少铭这才幡悟过来,自然是引出,否则云泪怎么可能还在慢条厮理地做善后之事。 若是平常,云泪再迟钝也会察觉到戴少铭的不妥之处,可此时,她实在是累得连开口也觉得吃力。 引一次蛊,比起做百次的针炙还要累! 戴少铭寸步不离地跟着云泪,心脏不受节制地乱跳,连自已都不曾发现,此时,他的声线显得颤抖而慌乱,不厌其烦地问着,“是什么蛊,具体会造成什么伤害,摄政王什么时候能醒?” “蛊虫虽已引出来,但蛊虫在摄政王体内的排泄之物还要残余,我隔两个半时辰做一次清除,大约还要十几个时辰方消尽!”云泪从衣柜里又取出一件外袍,不慌不忙地披上后,方瞥了戴少铭一眼,轻声道,“蛊虫跟毒不同,引出后排了残毒,便安然无恙,少铭,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便行!”云泪说着,走到凤繁星的身边,侍候在一旁的医女已经伏在床沿睡着。 “那我去把她身边的丫环叫来照顾摄政王!”戴少铭终于轻嘘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想想又道,“我在你帐外布影卫,你今晚最好别离开,有事吩咐影卫去办就可!” “也好,我这里人手也不够!”云泪颔首。 “云姨……她……”戴少铭垂头站立片刻,心头却七上不下,终抵不过心中的疑虑,本想问问云泪是否发现贺锦年女儿身之事,见云泪神情恹恹,整个人站都站不直,象霜打的茄子般,也知道这一天一夜,她过于疲劳,又见她推醒那医女,踌踌之间倒开不了口,便满脸狐疑地退了出去。 云泪推了一下那沉睡的医女,轻唤,“璃儿,遥儿,两人醒一醒!”既已确诊,云泪自是要打起精神重新为凤繁星治疗体内残余的蛊毒汁。 管璃儿睁开雾蒙蒙的双眼,迷茫地瞧了瞧四周,方惊跳起来,马上陪罪,“云院士,奴婢失职!”她与遥儿负责看守,因为太累,所以两人商量好轮值,一人睡一个时辰,便唤醒另一个。 她在轮值时就睡了过去,如果这期间病人有不适,两人皆不知道,一旦病人的病情恶化,岂不是她的失职? “没事,醒了就好!”云泪温婉一笑,神情并无指责之意,走到凤繁星的身边,探了探脉,脸上露出疲备之笑,“已经无恙,你们把隔壁帐营收拾出来,摄政王与星妃娘娘同个帐营,到底多有不便!” 管璃儿连连点头,“是,去院士,奴婢这就是办!” 云泪回到内营帐,看了一眼靠在床榻边的贺锦年,脸色虽有些苍白,但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方才还是一脸灰败的模样。想到戴少铭跟前跟后,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云泪微微一叹,“戴将军一夜未安心,年纪轻轻,连胡渣都冒出来,摄政王您这样瞒着他,我都看了不忍心!” 贺锦年脑中浮起昏迷前,戴少铭那令人费解的眸光,微微蹙了一下眉,淡淡道:“做戏就是要做足!” 云泪走过去,轻轻揭开贺锦年身上的薄衫,查看了伤口后,“这雪莲的功效很显著,今天如果不疼的话,后天你就放心去建州,途中记得要按时上药,护理得周全,几天后,连疤痕都未必能找到!” “嗯,有劳云姨了!”贺锦年扰好襟口,又稍稍动了动手臂,发现除了伤口处略有些刺痛外,手臂已运用自如。 “桂叶那丫环可靠么?我看她大大咧咧的,别是说漏了嘴!” “云姨您小瞧桂叶那丫头了,她可不是五年前刚进宫的那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她样子粗些,却心细如发!” 云泪一笑,“那我就放心了,这丫头若守住了口,倒让更多人信以为真!” “云姨,我现在没事了,你也累了几日,快去歇着吧!” 云泪微微颔首,“好,那你有事,让桂叶那丫环来找我便是,我就在隔壁的营帐!” 云泪离去后,贺锦年半靠在枕上,开始细细思忖着所有事情的潜在的联系,以及是否有可能被自已勿略的细枝末节。 那夜在柳州的胭脂巷,公子无血趁她精神衰弱时,搞个突然袭击。 当那带着蛊的暗器向她袭来时,仅仅在一瞬间,她就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不入虎xue,焉得虎子。 男女主三章后相遇~ 正文 181 一石三鸟之策 章节名:181 一石三鸟之策 贺锦年决定以身试险后,她避开了暗器直袭她的心脏部位,而是用肩部去迎接,并且,任由公子无血从她的身上夺走四爪墨龙钥。 她这一番紧急情况下做出的应对措施,根本无暇与戴少铭商议,可当她快要陷入昏迷之际,潜意识里感觉到戴少铭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她的大脑做出了最后一决定,瞒住戴少铭。 并非她不信任戴少铭,反之,两人几月相处,戴少铭已成为她最亲蜜的战友之一。 可军营中有不少是肖龙华的人,若戴少铭不能控制住自已的情绪,反而会被肖龙华之流所利用。 她清楚地知道,她离开苍月军营的消息目前决不能泄露半分,所以,在短期内,她都会以养伤之名不见任何人。 关于攻打大魏汴城,她已经有了很详细的作战方案,只要交到百里杀的手中,以百里杀的军事才能,很快就能成功打下大魏汴城。 在此之前,她早已收到西北影卫用飞隼传来的消息,肖龙华从今年三月份开始,就暗中不着痕迹地调兵谴将,每一次都是小规模调动。 北蒙的部族都是以游牧式的作战方式来骚扰苍月的边界,西北军常常派出小分队追击在各个部落,所以,无需经过朝庭的准许,小规模调兵在西北是极为平常的事,因此,就连西北防务的内部将领都不会对这种调动产生质疑。 贺锦年一直是不动声色,她只是命令赤焰收集肖龙华调谴的行军的具体路线,以及具体由哪个西北的指挥将领带队,又是由谁负草粮草供应以前和朝庭中的谁暗中联系。 在没有明确的线索之前,她一直保持暗中不动,以保证一出手,便扼住肖龙华的死穴,便是肖妥尘也无法为其父说情。 同时,为防止攻打汴城的具体时间表泄露,她通知众将马上采取了时刻备战的方式,让营中的士兵,全部严正以待,只要她一声令下,在两个时辰内,便开始攻城,给大魏打个措手不及。 但十天前,赤焰综合报上消息,若不再对肖龙华采取措施,恐怕接下来的局势会难以控制。 贺锦年依然只下达密切监视的命令。 对于赤焰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贺锦年仅淡淡回以一笑,说了句让他听不懂的话,“你放心吧,肖侯这是给本王送大礼,本王自是敬谢不谢!” 赤焰一时无法完全理解贺锦年话中之意,他只是反复跟贺锦年表示,肖龙华很可能在近期密谋策反。因为随着贺锦年到达战场,战争连连告捷,相对无为的苍月新帝顾容月,摄政王已经明显功高盖主,时间拖得越长对肖龙华的策反越不利。 想到眼下各种复杂的局势,身在燕京的顾容月到现在依然是走无为之路线,既便是她上个月攻下柳州里,燕京发来祝贺的文书,也是让御书房几个文臣代笔。 顾容月连对她都如此保持距离,很可能东阁在暗中潜入顾容月的梦中,告诉顾容月某些事情。 她并不顾虑肖龙华的谋反,惟担心顾容月受最终受东阁所驱使,站到了苍月的对立面……那她,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贺锦年微微一叹,用力摇了摇首,不肯再细想下去,如今,于她最关键还是趁着大规模伤杀力极强的武器面世前,先揣掉整个大魏南方。 但以目前的局势,她公然离开,必然会引起军中混乱,让肖龙华之流趁机在此事上大作文章,所以,她想了一个一石三鸟之计。 装病留在军中,暂时压制下那几股蠢蠢欲动、又两边倒的势力,让百里杀可以没有后顾之忧攻打汴城。 而同时,以“重病、昏迷不醒”的消息,引诱肖龙华冒险回西北,调兵谴将,到时候,只要他敢反,等待他的将是肖氏一门的连根拨起,百年的苍月侯门,从此没落,西北的二十万军权,从此回归到顾城风的手中。 她做这一切的最终的目的……她想送两个豪礼,迎接顾城风的归来! 思定后,贺锦年起身穿上鞋子,走到窗边,揭开厚重的帘子,眸光穿过夜空,探向某一处黑暗,无声地用唇语唤:晴雪,出来! 说完,移开身子,让出窗口的位置。 果然,一阵帘动,一个黑色劲装蒙着黑色头罩的人单肢跪在了她的身前。 “晴雪!”贺锦年微俯下手,将怀中珍藏的密函小心翼翼地拿出,递给了梧晴雪,“皇上他……回来了!” 梧晴雪颤着手接过,连连看了几遍后,虽看不懂锦帛所画的意思,但那熟悉的笔迹她不会忘,许久,抬眸,眸光却如同一片静谧的湖水,“殿下,属下应做什么!” 顾城风驾崩后,梧晴雪几乎是一病不起,直到四十多日后,贺锦年找到了她。 两人同病相怜,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这样相伴坐了一天一夜后,贺锦年告诉梧晴雪,要死,也要将顾城风的遗愿先办好,别这样毫无价值地殉主,死后灵魂相见,也未必能宾主尽欢! 遂,贺锦年决定马上动身南下,前往通州助战,希望梧晴雪早已振作。 梧晴雪是攻下柳州城时独自潜进军中,她决定振作后,修习了叶渊留下的琴谙,恢复了武功。 只是她并不肯接受顾城风卿赐的郡主身份,坚持以影卫的身份潜在了军中,暗中保护贺锦年。 昨日她正值来了月信,所以,和同组的影卫调了班,想不到,贺锦年会在重重影卫的保护下受了伤,今夜,为防止刺客再袭,她亲自隐在了贺锦年的帐外。 “我心里有个一石三鸟之计……”贺锦年附耳,将她心中已考虑成熟的计划一一道给了梧晴雪。 琥珀般的璨灿眼眸一亮,梧晴雪斩钉截铁一交拳,“殿下,属下决不会负殿下所托!” 戴少铭离开太医行营后,一路纳闷,心里锁着个谜云,却不知该找谁解开,心里频频直问:“难道所有人都知道贺锦年是女的,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戴少铭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他马上招集曾经分布在大魏的四海影卫来议政营,开始综合所有的情报,做出应对的措施。 这些四海影卫,是最早一批分布在大魏汴城! 当后申钥儿从苍月回到大魏后便昏迷不醒,且被申氏一族隐藏。 当年的景王顾城风为了寻找她的下落,派出就是一组最精锐的四海影卫。 他们为寻找申钥儿,不仅对申家进行彻底的摸底,还对大魏的各个势力进行深入的了解,以便搜集全面的信息汇总,传回燕京。 从贺锦年开始感应凤繁星的记忆开始,戴少铭便没有机会详细了解贺锦年究竟看到了什么。 贺锦年当时仅命他派影卫赴扬州查两个地方,一是扬州的锡矿矿山,二是去傅王府,还有让他去查一个叫喻守坚的商人,或是让他直接去查昊王,言中之意隐隐透出,喻守坚就是昊王顾城风。 昊王当年奉旨去川西时,突然失踪,当时随同一起消失的还有近百名的影卫,生死不明,包括叶明飞也未必清楚,此事可能只有帝王顾城风一个人清楚。 如今看来,昊王一定另有任务在身,不得不以假死消失。 昊王的另一个身份很可能就是喻守监。 他如今身代叶明飞负责所有的信息汇总,自然一问影卫便知喻守坚是扬州首富。 但是,仅凭这一点线索,又要确保下一步的行动不能有任何的偏差,戴少铭必须做到详细而深入的分析每一条有用的线索,最后所有的线索都要指向同一个方向,方能保证行动顺利。 议政营帐内,两盏的宫灯摇晃着满室的人影,数十个影卫呈三排规规距距地站着,戴少铭负手站在案前,桌上摊着一张扬州城的地图。 戴少铭将今晚的事详细地呈诉一遍,只是戴少铭没有亲眼见到那四爪墨龙钥匙,也无法对影卫描述钥匙的形状和大小。 影卫汲尘马上道,“先断定谁是幕后之主,便能推断出摄政王所说的四爪墨龙钥匙为何物!” 众人表示赞成。 炼青多年护卫贺锦年,他今日又在场,思忖片刻,开口道:“首先,能在十个四海影卫的眼皮底下伤了摄政王,又能全身而退,属下认为,整个苍月大陆,不出五人!” “有三个人可以直接排除,一是叶明飞将军。二是龙门堂的堂主和泗水盐帮的帮主,龙门堂堂主如今正与江湖各派争夺地盘,根本无暇插手此事,而泗水帮的帮主的儿子正在娶妇,不可能突然来大魏行刺。”赤焰今晚也在场,看睁睁地看着贺锦年倒在眼前,到现在他还缓不过劲来,脸色铁青,蓄力说道:“只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高手榜排名第五的公子无血,和高手榜排名第三的姚晋南。” 庆安公主身边的侍仆姚晋南,当年姚晋南狙杀顾城风时,被现在的贺锦年所救,并被贺锦年卸掉一条腿,此事除了苍月的影卫外,在苍月大陆上,知道的人并不多。 而当年公子无血年纪轻轻已是声名大噪,位列苍月大陆杀手榜第三,苍月高手榜第五,却在执行杀手任务时,被十一岁的申钥儿卸骨,那一败几乎天下皆知,公子无血从此退出江湖,而申钥儿亦是一战成名! 虽然今夜袭击之人离开时放了话,声音显得稍年轻,应不过三十,而姚晋南已年过五十。 但不排除是对方故布迷阵,所以,赤焰还是把姚晋南算在了内。 “属下赞成赤焰,龙门堂和泗水帮皆是江湖中人,又是帮派的首脑,自视甚高,不可能为朝庭卖命。” 多年监视庆安公主府的影卫缓缓站出,缓声道,“姚晋南也可以排除,五年前,庆安公主驾车带着申剑国逃离燕京后,皇上便令属下追查庆安公主的下落,并诛杀。属下追查到时,庆安已和申剑国分开,不知何故庆安已经疯掉,流落街头以行乞为生。而姚晋南当年先是被十三岁的贺锦年卸骨,又被梧晴雪生擒,虽逃脱,但因为两次败于年轻一辈之手,颜面俱失,从此隐于川西,再也不肯出世。”当年他把这情报汇给顾城风后,顾城风没有下令诛杀,而是任庆安自生自灭! 这件事,多少牵扯到皇家的体面,所以,这个消息并没有归档,因此,所知的人并不多。 戴少铭闭目沉思很久,笃定说道,“不错,公子无血嫌疑最大。当年无血被申钥儿卸了骨后,便消声匿迹,但这两年来,扬州影卫有传回消息,有人看到公子无血在扬州接单,而且,今日此人留下一句:卸骨之恨,本公子终于报了。不仅声音与他的年纪相附和,更与无血的张扬个性紊合。” “戴将军所言极是,在苍月大陆上,顶尖的杀手,在做案时,除非不留名,若有留名的,不可能会故意留下别人的名号,这有损与杀手的声名,得不偿失。” “这就清楚了,定是公子无血,而且,整个苍月大陆能雇得起无血的人并不多,他位列十大杀手,也是唯一一个肯为朝庭显贵服务的杀手,要价惊人,每做一案,几处以千两黄金来计算!”其它的杀手,多数是处理江湖之间的恩怨,一般不愿涉及朝庭中人。 尤其是苍月帝王,众所周知,帝王顾城风的影卫遍及天下,武林中人不想与一国帝王抗衡。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影卫最终得出结论,今晚袭击贺锦年的是公子无血。 那么,公子无血是受雇于谁? 戴少铭摊开桌面的萱纸,每一个影卫都把最值得怀疑的对象道出,最后,萱纸上位列榜首的是傅王秦河、第二个是清王秦邵栋,第三个是大魏皇帝秦邵臻,最后一个是江南仕族支持朝庭征战的代表古致远。 戴少铭思忖片刻,抬首看了众人一眼,笑容冷淡,“这个可以直接排除!”言毕,执笔在秦邵臻三个字上打了一个叉。 顾城风驾崩后,留下遗旨,告天下书,贺锦年就是当年的申钥儿,让贺锦年摆脱了男chong华而不实的声名,毫无障碍地登上摄政王之位。 但这里除了戴少铭外,所有的影卫皆不知秦邵臻与申钥儿之间的过去。 贺锦年更是顾城风的人,有关她的一切,除非顾城圣谕,所以人皆不得私查贺锦年的一切。 有关贺锦年与秦邵臻之间的牵扯,只有顾城风身边极少数的贴身影卫才知道,帝王顾城风驾崩后,他们已经随着叶明飞一起消声匿迹。 包括戴少铭,知道贺锦年与秦邵臻的纠缠也仅仅是凭一些蛛丝蚂迹推断而出。 最初让戴少铭感到不妥是从贺锦年为了广阳镇之事,前往大魏失踪后开始。 当时,在岐州府的行苑中,叶明飞上奏顾城风,他亲眼看到贺锦年不仅没有失踪,且与秦邵臻在大魏同欢同骑时,戴少铭便注意到顾城风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接着,顾城风竟然不顾安危,以身犯险带着几百个影卫就从秘道前往大魏,在两国临战的之时,这显然不应该是一国帝王应该做的事! 而顾城风从大魏回来后,身体急剧破败。 并且,不顾众臣的反对,执意在临近冬天之际发动对外战争! 综合种种,他怀疑能让顾城风如此失态的不仅仅是贺锦年去了大魏这么简单,其中必有不为人知的隐秘,之后,对于大魏传来的信息,他开始多加留意,结果,答案令他大吃一惊,秦邵臻不仅对贺锦年痴心一片,更为了他打造了一个双帝銮座。 就算后来频频生变,但戴少铭却断定,凭秦邵臻的痴情,不可能会做出伤害贺锦年之事。 所以,他不会雇用公子无血这个杀手,因为公子无血并不会完全听令于秦邵臻,他与贺锦年有旧怨,如果他接了这个任务,必定出手极狠。 戴少铭并没有详细对众人解释缘何他直接排除秦邵臻,众人的直觉亦猜到这其中可能牵扯到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晦,没有追问,只选择相信戴少铭的判断。 “古致远也可以排除在外!”炼青道,“大魏的江南仕族一直担心秦邵臻通过这一场战事,趁势集中皇权,所以,他们以古家为首,推出军营出生的古致远,以肖宴臣连续兵败为由,几次联名上奏让古致远取而代之,皆被秦邵臻化解,虽然柳州失守,肖宴臣被夺了将印,但接替的却是宗政博义。因此,大魏江南的仕家目前还是会观望,毕竟柳州离江南还有上千里。目前,摄政王在反而对他们有利。” 这个星期,月的第一本出版书要上市了,有些鸡冻。想到此文一波三折,月有些感概。而通篇文,月也写到了105万了,这就意味着,离正文结局愈来愈近了,写完后,月要休一年时间,再回到网文中,想想,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对了,急着看男女主相见的亲们,可以养文,到时候,月会在章节名上让亲们一目了然,知道男女主重逢了。 另:有月票的亲就扔哈,没有的,留个言,让月知道你们在就行了哈。 正文 182 离前安排 章节名:182 离前安排 众影卫听得一番分析后,连连颔首。 戴少铭执笔划去古致远时,同时也划去了清王秦邵栋,“秦邵栋也没有必要为大魏清除障碍,他恐怕比古家还希望秦邵臻兵败!” 如此一来,能一掷千金雇用公子无血的也只有排在首位的傅王秦河。 既然线索已定,戴少铭便开始把信息集中在傅王秦河身上。贺锦年昏迷前提过的四爪墨龙钥匙是其中的关健,只是戴少铭从不曾看过,并不知道其具体的形状及大小,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个钥匙的名字有些特别。 “既然是钥匙,定然是开启某个重要的锁,否则,秦河不可能十万两黄金去雇用江湖杀手去夺回!” “不错,而且很可能除了这把钥匙外,无法强行开启。” “摄政王曾明言,这钥匙与大魏冶炼出新的兵器有关,收藏这兵器的地方或是兵器库,或是某个地下隐藏之所!” 一个影卫开口道,“根据钥匙的名称,属下推这是扬州的鬼手匠师打造出来的锁中锁,当年属于在扬州时,曾看过一把锁,是用锗石打造,通身乌黑墨亮,坚硬不摧,且鬼手匠师打造出的锁极难仿制,一把锁头只配一把钥匙,而且这四爪墨龙锁的名字中有一个‘墨’这与鬼手匠师的合名习惯不谋而合。” 另一个影卫马上道,“不错,相传这鬼手匠师的独子早夭,名字中就有一个‘墨’字,鬼手匠师为了纪念其子,因此,所有经他手打造出来的锁都以墨字为命名。” “不错!”戴少铭突然茅塞顿开,“墨字是鬼手匠师的命名,龙却是皇家的代表,而四爪表示皇氏宗亲!”戴少铭想了想,又道,“此前,摄政王曾明言,伤害星妃娘娘的人是韩昭卿,而韩昭卿正是傅王的侧妃,并言,要提防傅王叔!” “那所余的唯一问题,就是配这把钥匙的锁在哪?”只有把所有的消息确定,他们方可确定行动方案,并展开行动,在最短的时间内逆转一切。 商议之声马上频起,有个影卫提出是否是傅王府的地窖,毕竟事关重大,傅王不可能将如此引人注目的东西放在别处。 这一声音马上便被否认,主要是傅王府原本就处于扬州闹市之区,想将成千上万的兵器搬进府中,而逃过苍月影卫之眼,这个机率为零。 傅王与扬州的众多商贾深交,经过众人的排查后,发现皆不可能,主要是能威胁到苍月甚至是扭转战局的兵器不可能量少,至少以五万件以上方可派发到士兵手中组成精锐之师参战。 而五万件的兵器足足要十间大型的兵器库,方能存放。 在扬州所有的商家中,没有如此规模的空置房。 众人正你一言我一语互相驳斥时,一个影卫突然插进一语,语声略带兴奋,“戴将军,属下记得傅王在十年前开始建造陵墓,当年傅王府府雇用了上百名的巧手工匠来设计陵墓的构造图,这个鬼手匠师就是其中一个,这把锁的用处肯定是在此!” 炼青热血上涨,微微提高声音,“摄政王既然明言,大魏冶炼出新的兵器,具体的有关线索与这把墨龙钥匙有关,既然鬼手匠师参与了傅王陵墓的建造,那一切就说通了。陵墓多数位置隐蔽,范围够广,足够放置成千上万的兵器!”这是贺锦年昏迷前在他耳畔响的最后一句话,如今所有的线索都贯穿成一条线。 “请戴将军下令,属下等人马上动身前往扬州!”赤焰脸上终现出缓色,商谈到此,已经可谓证据确凿,按此追查下去,众人配合得当,必能生擒公子无血。 戴少铭沉了沉声,脸色凝重,“摄政王昏迷前,曾谈及昊王还活着!” “昊王?”众人惊喜,几乎一口同声,“昊王在哪?” 昊王既在,那身侍昊的的“圣”字组的影卫必然也在,当年这一组的百来个兄弟突然如空气般消失,可没有上头的命令,他们不得擅自调查,个个只能急在心里! “昊王如今的身份十之八九就是扬州的富商喻守坚,星妃娘娘遇难很可能与昊王有关,所以,这一次,我等去扬州,要侧重两点,一是想方设法进了秦河的陵墓,二是寻找昊王的下落,摄政王提过,寻找昊王的线索就在扬州的锡矿矿山!”戴少铭掌心微微一击案桌,轻叹一声,“云姨诊断,星妃娘娘身上的伤至少有月余时间,可见,昊王出事时,离现在已过一个月以上,希望我们去时,不会太迟” 四周声息顷刻沉静,议政营中仿似在一瞬间禅定,众人皆一脸严肃穆。 “今日议程就到此为此,赤焰,你留在营中,暂时接替我手中情报的搜集事宜,并保护好摄政王!”戴少铭巡视一周,冷静地打断众人所有的不良情绪,沉声道:“其余的人回去准备一下,各自行动设法潜入汴城,今晚我们在汴城哨点集合,一起前往扬州。” 汴州城门紧闭,影卫不宜结伴行动,那样目标会显得太大,容易惊动大魏。 通常四海影卫想潜进大魏,都以三四个影卫为一组,相互配合,趁夜黑风高潜入城。 众人散后,已中午时,戴少铭独自回到自已的将营,按着云泪的叮嘱,洗了个药浴,又简单地用了军中的午膳,便前往云泪所有的太医行帐。 临行前,他想去再探一探贺锦年的情况。 戴少铭进帐时,已不见凤繁星的踪影,想来必已经清醒,而桂叶正拿着抹布洗理着四周的卫生,见到戴少铭进来,上前微微福身,肿着一双眼,“戴将军好!” 戴少铭微微沉声,“摄政王如何?” 桂叶垂头丧气道,“不曾醒,云院士说要等两天,方才云院士刚给五公子排了毒,这会歇去了!” 戴少铭看了一眼空空的榻,“星妃娘娘呢?” 桂叶指了指左边手的方向,“两个医女妹妹在另一间帐营星妃娘娘洗药浴!” “怎么支使你做起这些粗活?” 桂叶虽是婢女,却是贺锦年身边的一等丫环,平日也只负责照顾贺锦年的起居,旁的事,都有人代劳。 桂叶略显得意地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抹布,“这帐营我接管了,以后除了云太医外,旁的人,可不许随便进,以免打扰到五公子养伤。星妃娘娘今儿若醒了,也是要搬到伤兵营那,云太医说,娘娘在这出入太显眼,容易引起有心人注意,倒不如趁着谁也认不出,去伤兵营与那些大魏柳州的妇人一起帮忙照顾伤兵,倒是安全些!” 这话戴少铭倒认可,凤繁星瘦了很多,与当初丰腴的艳容几乎时判若两人,放在伤兵营倒是个好想法。想不到只会识医术的云泪,如今也有了这等的见识。 戴少铭颔了颔首,不再发问,便揭了帘入内。 帘子处子搁了一扇屏风,以挡住外面的视线。 内帘处空间不大,戴少铭一眼就瞧见了贺锦年,见她仰躺着,双手交于腹前,脸色已变得正常。 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拉了一把圆凳就坐在了榻首,落眼处,却见她那薄衿下明显起伏的胸口,脸色又是一红,直从两颊烧到耳后,吸了口气,面容和声音竭力保持镇定,“殿下,好生歇着,我亲自前往扬州,若是昊王尚在人间,我必定将他救回。至于你提到的四爪墨龙钥匙,已经确定那是傅王秦河陵墓之锁,既然线索锁定,一切就不难。殿下放心休养……” 戴少铭把今晨众影卫的分析娓娓道来,也不知道她是否有知觉,只是自已好象一刻也停不住般,只想找些话冲淡那种异样的感觉,他始终没有抬首正面看着榻上的贺锦年,直到耳畔轻轻传来一声,“劭寰……邵寰……” 他蓦然抬首,方注意到,贺锦年的嘴唇微微颤动,神情焦灼不安! 他心生异样,以为听错,凝神再听,少顷,贺锦年再一次清晰地吐出三个字,“顾城风……孔…。劭寰,你回来……” 孔劭寰?这铁定是一个男子的名讳! 此人是谁?如何有资格让她昏迷了还念念不忘?只念一出,戴少铭豁地一下站起身,几乎失声质问,“孔劭寰是何人?你怎么念着别人,你怎么会对得起先祖皇帝?”一股激血涌上心口的同时,却马上惊讶自已强烈的嫉妒的冲动! 他……似乎没有资格质问她,因为帝王顾城风已经驾崩,她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她的路还很长。 而她与他之间,更是连朋友也谈不上,否则,她女儿身的秘密为何只有他不知道! 可,那孔劭寰究竟是谁?他一面如作困兽般紧紧抿唇,一面对自已从未正视过感情,甚至从未体验情恸,感到恐慌……甚至觉得是一种侵犯! 不能再想了! 戴少铭疑惑地抿了抿唇,逼着自已冷静下来,不再看她一眼,眼光又盯着空气,从脑中开始逐一排除究竟谁可能是孔劭寰。 正思忖间,叶桂掀了帘进来,将茶水放置在榻边的茶几上,见戴少铭恍似陷入苦思,又瞄到贺锦年嘴唇启启阖阖,眉头一皱,“摄政王殿下又念叨了,都念了一宿了。”叶桂走到榻前,俯下声,仔细再聆听片刻,“戴将军,您也想不出究竟五公子念的是谁吧?连奴婢都奇怪,念念先帝爷也就罢了,怎么凭白念起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听着,倒象个男子的名讳,可究竟是谁呢?” 桂叶进了军营中侍候贺锦年,给贺锦年开小灶,桂叶的厨艺好,戴少铭常常来混吃混喝,桂叶倒与他混了几分熟。 再加上,桂叶天生奴性不强,又跟了贺锦年这么多年,心里更没认为奴才就得低声下气,大气不敢出,她对外人防得紧,但对信得过的人,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或许是一个无重轻重的人吧!”语一出,他便被自已的掩耳盗铃击得霎时无力,心生空旷苍凉之感! “怎么可能,云院士可说了,但凡蛊多多少少都会摄人心魂,中了盅的人,陷入昏迷时,心心念念的必是心中最放不下的事!”桂叶嘟了嘴,神情一脸疑惑,似乎急着想从戴少铭那里获得答案,她又是向来不讳言,便直道:“比如星妃娘娘,不是念叨着‘出大事’了么?奴婢不明白,云院士好心解释,星妃娘娘虽然是昏迷不醒,但她的脑子里一定很活跃,就象人在做梦一样,时不时地会反射出来,就会说梦话,甚至有些人会产生梦游呢!不知道五公子这会梦到了什么……” 桂叶说完,转了身去泡茶,因为背对着戴少铭,所以,扮了个鬼脸,想到自已摆着一幅蠢样,却把英明神武的戴将军忽忧地完全相信她的信口开河,心中暗赞:五公子,您一会可别夸我聪明,我会骄傲的! 戴少铭挑了挑唇,静默不语,这些话,云泪第一天就告诉她,凤繁星反复念着三个字,一定心系某件重要的事,所以,在她以为必死之际,浮在大脑里的阴霾挥之不去。 桂叶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一边从壶里泡好的茶水倒了过滤网上,倒了一杯清茶端到戴少铭面前,见戴少铭眼睛直直地也不知看哪,便凑着脸唤声,“戴将军,您不要担心,云院士说了,五公子她明天就会醒过来。” 戴少铭沉着脸接过茶,一饮而尽,站起身,象是下了某种决心般看了一眼贺锦年,“好好照顾你家公子!她醒时,跟她说一声,我去扬州办事,让她好好养好身子!”毕竟,已阔步离去! 桂叶叹了一声,将杯子洗净,安放妥当后,方走到贺锦年的身边,伸出手指戳了一下贺锦年的腰侧的笑肌,“五公子,别装睡了,人都走了!” 贺锦年一惊,倏地起身,感到心口那里鲜血如沸腾般地舞动,久久不平。 “五公子,您怎么啦,不舒服么?”桂叶一惊,忙倾身到贺锦年的面前,晃了晃大手掌。 贺锦年愣愣地看了一眼桂叶,眸光渐清,带着不无遗憾的口吻责备了一句,“桂叶,你扰人清梦,我方才好不容易梦到皇上。”她极少睡得如此沉,估摸是云泪在她的药里添了安神剂。 桂叶却毫不客气地反驳,“什么梦到皇上,是梦到一个叫什么孔劭寰的人吧。五公子,你昨夜也叫了他几声,奴婢最近睡得浅,都听清楚,您可别赖帐,您说说,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桂叶整个晚上都侍夜,刚开始听到时,还以为自已听错了,可她的好奇心太重,索性大半夜不睡,蹲在贺锦年的榻前等着,终于在临晨之际,听到贺锦年连连唤了几声的“孔劭寰”! 贺锦年一怔,眼帘垂下,遮住了双目中的微光粼粼,一颗心哪放进了几只顽皮的小鹿般,蹦跳个不停,抚上胸口,不觉得想起那夜,因为身中蛊毒而昏迷时,竟仿佛看到了二十一世纪的顾城风陪着着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婚礼中,她很幸福,他单手环抱着她,一头及腰的长发被他掬在手中,一手与她十指相扣,两人脉脉相视,在见证人的祝词中,她幸福得舍不得清醒过来。 她知道,这是因为,顾城风穿越到中国后,改变了她的命运,所以,她近来的梦境常常会出现这些场景,反之,那些曾经经历过的刻骨铭心的记忆反而慢慢消裉,尤其是童年中的那些极训,每一次回想时,总是渐渐模糊。 她轻轻揭开衣襟,看了看肩口的四周已涂满雪莲膏,此刻,蛊虫带来的疼痛不再,她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五公子,又是想谁呢?我猜一定是男的!”桂叶睁大眼眸,细细打量贺锦年静止的侧影,一抹近来极少见的甜蜜笑容停驻在她唇角,竟如冬日冰颜初破,晃动着少见的柔和之美。 见此,桂叶自动脑补是这是明显的思春表情,便一本正经地劝道:“五公子,虽然说如今皇上走了,可是,才刚刚走几个月嘛,您好歹缓上两三年……缓上几年再找个对眼的,至少也得比皇上好看!”桂叶此时口中的皇上是顾城风。 这肥妞总有一总能耐,只要一句两句,就可以让陷在美好旖旎中的人泼醒,贺锦年挣扎地做出哀求状的表情,“小肥妞,停停停,你几乎是复读机了,那个孔劭寰的事你可得把嘴巴给闭紧了。记住,他是男是女都不关你的事,二,我心理想谁、念谁,更不劳你来关心!你呢,尽管每天负责往这里送一日三餐,然后,打扫卫生,该干嘛就干嘛!明日开始,我不在,你照旧送膳,但只能你自已吃光!现在,你让西灵春四人进来,别惊动旁人,我有事要吩咐她们!”桂叶虽然大大咧咧惯了,但一遇事就是个密不透风的主,谁想从她那里看出半分蛛丝蚂迹,这简直是不可能。 就象是桂叶第一次给贺锦年送餐,贺锦年被蛊虫消耗了一夜的体力,看到美食自然胃口好,差点一口气吃光时,小丫头居然提醒她,要装病,就要装象一些,只能吃三成! “那我不是要更肥了?”桂叶叫苦连天,想着明天开始,要每天装着送膳的样子来这里,把送给贺锦年的膳食全吃光,然后,回到自已的住处,还得装模作样还没进食的样子。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已两层的腰,叹了一口气,拉耸着脑袋走了出去。 贺锦年掀袍起身,从案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地图,摊开在床榻之上,这是一张攻打大魏汴城的总攻图,是她趁着这两天故意昏迷而描绘下来。 在图上,清楚地注明了如何用肖妥尘率领的苍月骑弩军做护卫,步兵又地在什么位置用云梯强行登城,又有哪重重盔甲的士兵负责推动战车,用巨木撞开大魏的城门。 这样的战争场面,只在三国演义里看到,就算是前世,她也只是守城。而柳州和扬州城,地形的原因难守,她很顺利地攻打了下来。 汴城能成为大魏百年来的皇城,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易守难攻。 真正的生死之战,是在汴城,只要汴城一破,大魏名存实亡,再往南下,就可以进入大魏相对平坦的地形,于苍月的骑兵而言,优势就更加明显。 西灵春四人很快地相继而来,贺锦年“昏迷”之事,自然不曾瞒着她们,一是不需要,四个侍婢跟随她多年,对她忠心耿耿,二是,她们四人来自川西,虽身份是是丫环,但在军中向来也是我行我素,除贺锦年的命令外,谁也唤不动她们,因此,在军营中的人缘一般,几乎独来独往,所以,几乎不会有无心泄密的机会。三则,贺锦年独守在这一间丈宽的寝帐之内,虽然桂叶可任由她差谴,但真正要办什么事,还是需要让她们四人去办。 “灵春,你留在营中,陌夏,你们三人马上动身,前往川西南诏县的回音亭,寻找广平公主顾灵瞳!” “五公子,恐怕以奴婢的能力,无法找到那个神秘所在!相传当年的白族有近千个族众进入回音亭,几乎是翻遍了所有的山,都不曾找到那些丝竹之声的来源。后来,族中的人怀疑这声音是从千里之外,通过山峦的回音,层层到达川西!”陌夏来自川西白族,她自幼听族中的老人说起过回音亭的神秘主人,但谁也不曾见过,她没有信心能够完成任务。 她空跑一趟没事,她担心的是误了贺锦年的要事! 西灵春亦赞成,“姚族的人其实这些年也一直偿试进入回音亭,但大多无功而返!” 贺锦年却一脸笃信,“你去那里尽管找着,会有人来接你入谷,你只需对回音亭的神秘主人说,我已经感应到顾城风回来!”顾城风会突然在扬州出现,必定顾灵瞳在施法中,出现某些重大的错误。 但最令她担心的是,有人在暗中干扰了顾灵瞳的法阵。 而能有这个能力的,只有姚族。 所以,让这三个婢女前去探探,如果回音亭相安无事,陌夏三人必定空手而归,若真的有事发生,以陌夏和燕凝霜的机智以及她们对姚族的熟悉,必定会查觉到不同寻常之处。 西灵春对贺锦年的安排仍有疑虑,“五公子,就算真要去,就让陌夏一个人去,现在营中局势有些微妙,让凝霜和上官也留下来保护五公子!” “过两天,我就要去大魏扬州,你们若随行,倒有可能泄露了我的行踪,让你们去川西南诏,一是寻找广平公主,二则是迷惑肖龙华,让他真以为我无药可治,云泪只好派你们去川西求医,而灵春,你留在军营中,帮助赤焰看管好飞隼的信息,我有什么指令,届时会通过飞隼交代,让你们配合我的行动!” 四人见贺锦年执意如此,便不再说什么,应了下来。 “你们快去准备准备!” 四人离开后,贺锦年又开始坐回案桌,开始详细写下作战计划,并在重点的地点配以军阵图。 两天后,桂叶终于一脸鬼鬼祟祟地告诉她一个消息,“五公子,外面一大早好多人离开,我问了一个戴将军帽子的大官,他说西北有紧急军务,肖大人要马上赶回西北!五公子,这下惨了,这里战还没打完,那边又要打起战,皇上他不是愁死了么?”桂叶嘴里的皇上自然是顾容月,比起不近人情的顾城风,桂叶显然更喜欢顾容月。 贺锦年挨近桂叶,明目皓齿的面容上挂着一丝窃笑,“没事,打不过,到时让我们小桂叶去和亲,听说北蒙的人就喜欢胖的,因为好生养!”贺锦年没事总喜欢逗她两下,尽管这一次她递来了好消息。 “五公子,您这是不对的,天天拿人家胖来开玩笑,我……我不帮你吃饭了!”桂叶涨红了脸,甩了一下耳畔挂下的两条粗粗的辫子,转身背对着她。 贺锦年眼波一转,吃吃地笑起来,上前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谁让你这个吃货,管不住自已的胃口,你一天的食量抵得我军中三个士兵的伙食,要是人人象你这样吃,那这仗我还真打不起!”贺锦年拧了一下她肉墩墩的屁股,“去,想办法把百里将军和肖小将军弄进来,估计他俩已经急得想闯帐!” “知道了!”桂叶摸着屁股跑开。 正文 183 计夺四爪墨龙钥 章节名:183 计夺四爪墨龙钥 连日来,贺锦年的“重伤”已经刺激到肖龙华的神经,几乎每一天,影卫都替她挡下前来探视病情的将士,这些人,几乎都是肖龙华的亲信。 贺锦年本以为,以肖龙华几十年的戎马生涯,加上身侍三代帝王,怎么也得坚持个七八天。 谁知道,才两天就迫不及待地领兵离去,看来,西北大军的调谴差不多到位了。 百里杀进来时,看到贺锦年端坐在案前,俏脸上隐隐含着一层与年龄不相符合的威严,她手执毛笔,也不抬眼,直指了指案桌的对面,示意他们坐下。 百里杀坐下,定住心神,低声问,“殿下,伤愈否?”百里杀从贺锦年的脸色中判断出,外面传言并非皆不实,贺锦年确实是受了伤。 三天前,贺锦年和戴少铭从营外回来直奔太医院云泪的帐营,影卫层层把守在外,阻拦所有欲查看究竟的将士闯进太医院帐营。 第二日,戴少铭勿勿离开营地,营中已隐隐传出不利人心的流言,说有人看到贺锦年与戴少铭共骑回到军营中时,贺五公子是昏迷状态,进医营,还是被戴将军抱进去。 当天黄昏,原本每日风雨不改的议政营汇报军情亦被取消,贺锦年身边的四大婢女摄政王身体不适在云太医的帐营中疗养为由,暂时让百里将军代为主持。 众将心里挂念贺锦年的伤势,纷纷前来探访,皆被拒,既便是百里杀以军务为由,也被影卫挡在帐营之外。 流言纷纷猜测贺锦年突发疾病,甚至有人猜疑贺五公子是被申钥儿附体,突然昏迷,是不是因为魂魄终究不属于肉身,所以,离了体。 这一言论传出,马上引来很多人的不安,苍月大陆笃信人死后有阴灵存在,如今两国战争,死伤无处,阴气冲天,难保贺五公子不被怨念所侵,以致魂飞魄散。 百里杀深觉流言越传越离谱,当即采取强硬手段镇压,追查到流言的源头后,直接处死,而后杖责了几个营区的将领,责其统率不力。 并下令,不允许任何将士在营中传播不利于军心的流言,否则,必以军法处置,并追究直接统领人,责其管教手士兵不严。 今晨,肖龙华以西北军务为由,毫无预兆地领兵离开军营,虽然肖龙华带走的几万亲信,根本不影响目前的战局,可却在某种情况下,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摄政王的突然昏迷,无形中动摇了军心。 如今百里杀见贺锦年安好无恙,自然偷偷松了口气。 贺锦年将最后一封信写好后,将其叠好,用蜡封口后,搁在一旁。 突然一抬右手,袖风卷起,隔空将放在另一张桌上一捆卷轴吸了过来。 肖妥尘和百里杀二人皆被这股激厉如同黄沙扑面的风刮得生疼,不觉一惊,贺锦年的内力什么时候已修练至此。 贺锦年双手执卷,“唰”的一声,展开卷轴,一副标注详细的大魏汴城汴门图便呈现在三人面前。 贺锦年闲话不说,指了指城墙外三十丈外的标注上,眸光落在肖妥尘的脸上,“骑弩兵全部装备完毕?” 肖妥尘应:“是,全部校检完毕,末将听候摄政王令!” 百里杀瞬时感到贺锦年这是有大的动作,而肖妥尘亦隐隐感觉到大战在即,但两人谁也无法猜测究竟是哪一天,因为他们已经连连二十天处在备战的状态下,而每日酉时商讨军情,也成了一种惯例! 尽管贺锦年突然昏迷,但他们丝毫不敢懈怠,每日都处于警戒,随时备战的状态。 贺锦年纤白的手,直指地图上汴城城门,“肖将军,你寅时出发,以两翼包抄汴城。护卫步兵营攻城!这是具体的路线图!”为防止营中有细作,贺锦年到了这一刻,才真正宣布作战的具体时辰和战略。 “末将明白。”肖妥尘接过,抬眸触到贺锦年带着凌厉的寒光的皓眸,与那尖尖下巴,眉间含灰暗颓靡的气色炯然不同,胸口一激,憋了近一个月的激情,终于有到了洒热血之时。 “百里将军,你统帅所有的步兵营,命他们今晚子时出发,按步程,你们会在卯时到达汴城城下。第六营和第七步兵营防守两翼,保护弩弓手,防止他们腹背有包抄。” “末将遵令!”百里将军颔首。 “明日卯时三刻,以东边太阳探出山头为号令,开始攻城,弩弓手万箭齐发,逼退汴城上的防御。”贺锦年眸光落在肖妥尘脸上,她知道,明天是殊死一战,很有可能,肖妥尘与肖宴臣两兄弟会在战场中兵戈相见。 向来是粗神经的肖妥尘这一次读懂了贺锦年眼中的含义,他垂下灰色阴翳眼眸,神情却有些恍惚,但仅一瞬间,便抬眼重重地颔首,想说什么,却发现说再多也不如用明天的战果来表白。 而对父亲肖龙华的突然离开,肖妥尘无法左右,他与肖龙华不是没有谈过,但肖龙华显然连他也不肯信任,只是含糊其辞地希望他在战场上别太拼命,毕竟对方很可能是他的亲兄长。 他再愚笨,也知道父亲已选择与他背道而驰,他无力改变什么,唯一希望的是,让自已建功立业,将来,至少保得父亲一命。 贺锦年转回眸光,朝着左首边的百里杀续道:“第二营步兵营全部负责架云梯,每个士兵要求装备厚重的盔甲,防城墙上大魏弓箭手的射击以前高处落下的重物击打。” “第三营、第四营、第五营负责攻城,每个人身上必备火丸子,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扔掷,防止云梯被对方的长枪放倒!” 守城方必备有长矛,专门对付快要爬上城墙的士兵,直接用长茅推倒云梯,而在梯上的士兵,手执长刀,因为身子被困在梯上,攻击范围受局限,一旦对方成功放倒云梯,数十个将士皆可能从高处坠落,死伤惨重。 负责拿下城墙的步兵备有火丸子,可以让他们单手远距离攻击对方。 最后,她拿出一叠厚厚的信封,“这些信,你们两个一起折,一天折一封,一个月内,我必回!” “殿下,您要离开军营?”两人皆一惊,几乎异口同声。 贺锦年冷漠双瞳紧盯住二人,不动声色道:“不错,本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事关苍月的存亡,本王不得不离开,这里,你二人替本王守好!” 百里杀和肖妥尘离去不久,帐外响起脚步声,贺锦年感觉到是西灵春,便依旧保持着不变的姿势。 “五公子,这是赤焰刚收到扬州的密函,是指定只能由摄政王亲启,赤焰无权保存,便交给奴婢保管!” “快给我!”贺锦年惊喜之余,几乎掀开薄衿跳下,好在西灵春机伶,身形一动,便堵在了榻前,不满地哼了句,“五公子,也不差这一眨眼时,您身上还有伤呢!” “好,我知错了,西姐姐,现在是午夜时分,您敢紧洗洗睡吧!”贺锦年成日被这一群丫环管着,便是偶尔端足摄政王的架式,也不过是逗乐了这一群无法无天的丫环。 “奴婢晚上哪敢合眼,倒是您,放心睡,晚上奴婢和上官在外面值守!”贺锦年一出事,她们将外围巡营的事也交托完毕,马上集体回到贺锦年的身边。 西灵春刚掀了帐离去,贺锦年便迫不及待地将蜡封的竹筒盖揭开,竹筒很细,不过是人的尾指宽,所以,要拿出里面的密函时,贺锦年动作极为小心。 第一封密函,揭开时,写着: 一策:称病,诱反肖龙华 二策:金蝉脱壳,扬州会和。 将密函紧紧合在胸口,全身的血液化为泪全涌向灼热的眼眶,这是一种带着一种魂牵梦萦的力量,隔了千里,两人信息不同步的情况下,竟能想到一处。 许久过后,只待心稍平复,方下地穿上鞋子,轻轻走到小窗边,掀开厚重的帐帘,抬首望着夜空,感觉着体内的血一点一点地重新沸腾起来,冲到心头时,几乎嘶喊叫出顾城风的名字来。 贺锦年走到药柜前,稍稍用力推动后,出现一个秘门,贺锦年步入,并反反将药柜移到原点。 秘室里面其实是一间很小的房间,只容得下一个人,贺锦年蹲下身,打开地下的秘道,她顺着狭窄而允满泥土气息的秘道走了约五十米的距离后,到了另一个的秘道口,轻易移开顶上的障碍,一跃而上,打开秘门,走了进去。 室内,飘满薄荷的香味,这是她的帐营的内寝,恐怕连云泪也未必知道,凤繁星被她转移到了这里。 “今天身子感觉如何?” “还好!”凤繁星放下手中的绣线,站起身为贺锦年倒了杯茶,“你什么时候动身?” “估计就在今晚!” “你确定那个公子无血今晚会来劫营?” 贺锦年神情变得狡黠,她笑着,声音慢条斯理,“凤繁星,你把一个哧咤大魏南方仕族近十年的傅王叔整成那惨样,他焉能罢休?” “他活该!”凤繁星心倏地升腾起一股邪火,“我没拿火钳捅废了他,算是手下留情了!” “啊,爆菊呀,我喜欢!”贺锦年一脸此女深得我心地干笑几声,突然觉得自已的笑声拉得有些猥琐,便正了正声,一本正经道:“秦河给无血的命令定然是在两者必选其一的情况下,必定是令无血先把人带回,而舍四爪墨龙钥。只是无血与我有旧怨,他在行动中带了私心,故意将我引出,可最终他必须把你掳回,否则他交不了差。”贺锦年先是轻闻茶香,而后饮少量,润在舌尖,稍闭眼感受一番后,只觉鼻息中萦满清香,忍不住轻叹,“你泡出来的味道和桂叶差这么多,哎,那娃,教了她几十次茶道,怎么学也学不会!” 以前在贺府和六月两人还会在花前月下泡茶,可现在战争期间哪有这么讲究,桂叶的厨艺丝毫不逊于任何一个军中的大厨,可她的泡茶功夫,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凤繁星无耐地摇摇首,“你当真是暴殄天物,皇上这么好的茶放到你这里,你居然让桂叶这农村娃用热水直接泡来解渴!”凤繁星眸中不无得意,“刚泡出的才香,你喝的有泡了一小阵了!” “嘿嘿,我这人追求不高!”贺锦年细细品完后,站到铜镜后开始更衣,一会,就换了一套的夜行衣出来。宫灯下,少年手持精致银光短弓,弓身似珍珠般散着柔和夺目的光泽,连带少年的侧脸也是柔和如玉润。 凤繁星美目时不时地瞟向贺锦年,眼中总有一丝迟疑,似欲言又止,又似忧虑着什么,随即,又拾起针线,这是给顾城风做的夏衫,只缝了一半,尚有大半针脚未曾缝合,每日,她便是强迫自已不能停下来,否则,她怕自已会提出要随贺锦年一起去找昊王的要求,可理智告诉她,她会成为贺锦年的包袱。 贺锦年了然她心中所虑,安慰道:“你放心,我会将昊王爷带回苍月!” “如果是”余下的字她说不出口,如果是尸体,她情愿一生未见,就此两人音讯茫茫,她只当他活着,心中也有一丝的念想,可这样的话,终是说不出口,凤繁星略显苦笑抿住唇。 突然,贺锦年眉峰倏地一挑,“终于来了,你多加保重!”说着,突然转自,对着凤繁星扮了一个鬼脸,颇有大言不惭之势,“凤繁星,我会把活蹦乱跳的昊王带回来,相信我,我是神一般的存在!” 凤繁星心中豁然明朗,满室宫灯的映亮心头一切阴霾! 是的,扬州的四海影卫曾经告诉过她,贺锦年有异于常人之外的能力,既然她说能把昊王平安带回,她必定能做到! “贺锦年……”凤繁星刚唤一声,贺锦年已如鬼魅般从她的眼前消失,她只能惆怅地对着空气嘱咐一句:“你也保重!” 夜色中,贺锦年身子轻盈矫健如水上惊鸿,自初时未见对方人影,仅凭第六感方向追逐,从西而东,从左到右,紧紧咬住对方,直到目测对方已经在她的射程之内时,她一边以惊人的速度腾跃,一边从后背拨出长弓,弯成满月,眯眼对准前方的白影 “无血,这一次你就没这么幸运了……。”贺锦年嘲弄之声直透夜空,霎时,十支长箭带着咆哮的凌厉之声笔直飞向前方。 “不好……上当了!”公子无血暗叫一声,施出全身的内力欲图震开箭的轨道,可几乎在同时,双腿膝关节处狠狠传来巨痛,便如断翼的大雁般,直直从两丈高的空中落下,公子无血也顾不得自已一直保持的风流倜傥的形象,前头裁地,一个赖驴打滚,半伏地时,一抬首,便触及到一双比豹子还要阴狠的眸光时,大吃一惊,几近本能,忍着疼痛,四肢狠狠在地上一瞪,与贺锦年保持了三丈的距离。 他多年前被十一岁的申钥儿卸了骨后,就隐藏起来,苦练武功,几乎不知道苍月大陆后来发生的事。 复出江湖后,无血听说申钥儿早已沉睡多年,如今被苍月的帝王守护在挽月小筑的地陵之中。 无血就是想闯,一想到顾城风闻明天下的影卫兵团,也只好做罢。 他正当悔恨自已出关太迟时,接到了大魏帝王秦邵臻的一万两黄金的单子,让他在通州行苑百丈之外监视苍月国三卿之首贺元奇的嫡子贺锦年。 秦邵臻提醒他,贺锦年有强烈的第六感觉,不仅可以通过人的肢体接触看到对方记忆中的一些片段,还可以感觉到四周的危险及不善的气息。 他当时也没放在心上,终于被贺锦年寻了机会,在他的眼皮底下离开大魏通州行苑,秦邵臻一怒之下,中断了与他的合作。 任务失败,说好的酬金自然也拿不到,他只好去了大魏的南方,来到扬州,准备再干上一票,继续过着一掷千金的日子。 可没想到,他听到了一个无比震惊和令他感到无比懊恼的消息! 苍月帝王帝王驾崩的遗旨中,直接道明当今的摄政王贺锦年就是彼时的申钥儿。 原来,仇人近在咫尽,在通州行苑,他居然白白失去了那么多次的机会。 他自然不会放弃他心中的仇恨,他开始多方打听有关贺锦年的一切,侍机报当年的卸骨之仇。 只可惜贺锦年的身边影卫高手如云,加上贺锦年本身的武功也不弱,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傅王叔秦河派人找到了他,让他活捉凤繁星,并找到被凤繁星盗走的四爪墨龙锁,并将她活着押回扬州,赏金是十万两黄金! 公子无血很快在柳州城跟踪到凤繁星一行人的行踪,他以声东击西的方式,逐一瓦解凤繁星身边的四海影卫,成功活捉了凤繁星。 可惜凤繁星太过狡诈,在被活捉前,已经把四爪墨龙钥藏匿起来,无论公子无血如何严刑逼供,凤繁星就是不肯说出四爪墨龙钥的下落。 公子无血本想就此把人交到傅王秦河手中,突然传来苍月的摄政王准备亲自领兵攻打柳州的消息,当即,他便想出了一个连环计,想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诛杀贺锦年。 因此,她故意放走凤繁星,并将她困在柳州城,待贺锦年攻占柳州,时机成熟之际,公子无血将苍月的影卫引向柳州胭脂巷,果然,他们发现了凤繁星留下的联络记号。 他用蛊虫分泌的毒汁让凤繁星昏睡不醒。 自从他知道贺锦年就是申钥儿后,他花了大量的时间和银子去打听有关贺锦年的一切,加上之前秦邵臻也向他提起过贺锦年对危险有直觉,所以,知道,在正常的情况下,他突袭成功的机会为零。 而借用凤繁星,在贺锦年潜入凤繁星的记忆而损耗大量的体力后,他方有机会给贺锦年致命一击! 于是,安排好一切后,他在暗处守株待兔。 事情竟然那么顺利,可惜的是,带着蛊虫的暗器没有击中贺锦年心脏,令她当场毙命! 虽然没有杀死贺锦年,但足够报当年的卸骨之仇,同时挽回自已损失的名声。 他没捉到凤繁星,又打草惊蛇,接下来凭他一人想再从顾城风的影卫手中夺走凤繁星就难了。 他经历了多年前的一次声名毁于一旦的教训后,这次,他更加小心,他不准备再单枪匹马,而是招集了几个江湖中的杀手,并谈成,如果成功掳走凤繁星,拿到傅王秦河剩余的酬金后,将全部由他们分走,他要的只是恢复名声。 因为这些招揽而来的杀手在隐藏气息方面,远不如他,所有,他让这些人远离军营,由他一人暗中观察军营的情况。 他在苍月军营中整整蜇伏了三日,观察着凤繁星当日在伤兵营活动的范畴,只是苍月的军营纪律严明,巡营的士兵每回巡逻的线索都有所区别,且隔的时间极难掌握,加上凤繁星虽然一直在伤兵营不曾离去,但她身边还隐着几名影卫混杂在士兵之中,他极难下手。 而今日,军营中突然兵马涌动,原来是大魏的西北大将军肖龙华带着几万的亲信离开军营,同时,贺锦年最贴身的四个小婢悄然离开军营。 营中关于摄政王重伤不治的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苍月军营士气低落,连着巡逻的士兵也变得无精打彩,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马上展开行动。 不过,为防止贺锦年以假病诈死来诱他入局,今日的行动,他负责的就是将贺锦年引走,只要他在不惊动影卫的情况下,故意潜进贺锦年第六感觉的范围内,那就不愁贺锦年不上当。 果然如此,贺锦年跟踪了上来。 明日男女主相逢~接下去,要进入文的高潮了,前期所有的铺垫,看似无关的情节,全部会联系起来了。 正文 184 相遇,今宵剩把银釭照(月票) 章节名:184 相遇,今宵剩把银照(月票) 公子无血曾经在通州行苑监视过贺锦年,查觉到贺锦年武功很可能已在他之上,但可笑的是贺锦年的轻功实属二流。 所以,他今日原本计划先行调虎离山之计,引开贺锦年后,以自已绝佳的轻功,带着贺锦年绕开军营,然后,其余的人马上按着他制订的计划,直接掳走凤繁星。 可他没想到,贺锦年的轻功一点也不差,虽然与他相比还有略微的差距,但她那诡异的感觉,始终在叉道口,准确地判断出他的方向。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居然如此难缠,不需要过三年五载,只怕再过一年,他见到贺锦年就要绕道走。难怪顾城风驾崩之后,敢将如此重任交托在他的身上,以摄政王之尊,统领苍月的三军。 “瘸了腿的狗还想跑?”贺锦年几个腾身便到了公子无血的脚边,居高临下,凝神凝神一瞥,触到了一双仇恨如霜,锋利似刃的双眸。 “竖子狡猾多端!”公子无血能够进入苍月杀手榜第三,决非泛泛之辈,右手一挥,整个手掌连着手臂就多出一只墨色网状的手套,网钩密密麻麻分布着倒刺。 贺锦年一眼就认出,这是令武林闻风丧胆的七步夺魂手。 当年的申钥儿能从公子无血的手中救走顾城风,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公子无血太轻敌,若当时公子无血一开始就使用七步夺魂手,恐怕也没有今日的顾城风和贺锦年。 贺锦年知道那倒刺上喂满了各种巨毒,虽然她常年服用莲丹,对世间许多毒都有一定的免疫,但也不敢有丝毫的轻敌。 她迅速腾身跃起三丈之高,同时弦弓拉满,头俯冲而下之时,长箭破空而出,公子无血忙用右手一挡,火树银花般的光芒一闪,虎口处霎时传来抽蓄般的疼痛,若非是夺魂手是戴在手上,否则,凭何兵器在手,也会被震飞出去。 在如此短的距离,如此转瞬之间,如此诡异的姿势,却能射出如此霸道的箭,让公子无血神色充满难以置信。 可以断定,他之前在通州行苑中窥视到地贺锦年是在隐藏了自已的实力! 这样想法一起,他便有一种灭顶的惶恐之感! 他无心恋战,可他的膝盖已被贺锦年的箭穿透,此时想逃也晚了,眼下,惟有近身对抗方为上策,一是可以发挥七步夺魂手的作用,二是让贺锦年无法施展箭术。 “纳命来!”公子无血未等贺锦年落稳,欺身而上,心中抱着一个同归于尽之心,只攻不守,招招拼命。 “为什么江湖中人,总喜欢这一句呢?”贺锦年接了一句,迅速矮下身子,攻向他受伤的膝盖。她的动作流畅,灵敏得如水中游戈的小丑鱼。 而公子无血因为腿部受伤,身体灵敏度明显下降,加上几次施展出的绝招,贺锦年都象料准了他每一步的动作般,及时避开。 不到五十招的纠缠下来,贺锦年那修长洁白的双手已经开始频频得手,次次轻弹在他的身上的关节之处,引起全身的骨头竟象齐声合唱般,一根一根地在贺锦年的指尖下发出欢快的关节磨擦声。 昔日的梦魇重来,公子无血大惊失色,避无可避之际,大声喊:“申钥儿,你要杀就杀,再卸本公子的骨,本公子发誓,追杀你一万年!” “这牛皮可是吹到外太空了,你能不能活到今天还是个未知数,还想追本王一万年,你够格么?”贺锦年哈哈畅笑一声,那十指数倍于当年的灵敏,几乎如游蛇般穿行着,“么”字刚落音,一声“咯嚓”在小腿踝关节处终止。 霎时,公子无血再一次如沙漠中风干了千年的塑像般坍塌! “申钥儿,本公子发誓,这一辈子与你不死不休” 公子无血一句狠话刚脱出口,下颌关节处便传来“咯嚓”一声,顿时失了声。 这已经无关疼痛、无关生死的问题,他是杀手早想到有一天会死在刀刃之下,可没想到,贺锦年居然如此羞辱他! 士可杀不可辱! 偏生,下颌被脱节,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惟独,瞪得如铜铃般的眼晴里盛着光芒,如带着尖利的刺,喉咙处轻颤中,声音象从腹部挤出来一般,含含糊糊地骂着,“申钥儿,本公子既然落到你的手上,决不会求饶,要杀要剐随便你!” “嗯,很江湖,就是这词俗了点,没新意,该打!”言毕,手一扬,干脆利落地狠狠地煽了一巴掌后,神情又是一柔,摸了摸他的脸,安慰着:“挨个巴掌而已,别哭哈,出来混总是要还,本王就发点慈悲,给你处理一下箭头!” 公子无血被她又摸又打又讽刺,只觉喉中一股腥甜之气上涌,压抑得几乎背过气。 心中叫嚣着:忍!忍!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若说之前还对贺锦年就是申钥儿有一些疑虑,现在,完完全全地信了。 多年前的他,就是因为被那十一岁的少年又唱又跳给气得分了心,结果被她一招得手卸了膝骨,失去平衡之际,彼时的小少年竟象一只灵猴般攀上他的后背,十指戳戳戳地,从肩到髋部,只在一瞬间就垮了下去! “咳咳,这箭刺的准头太好了,居然直接穿过你膝盖骨上的血管,看来是不能拨,否则,你会失血而死!”她状似很认真地摆动着箭头,仿佛在验伤,只疼得公子无血两条腿控不住地直打颤,偏生,除了有些灰谐的下颔外,眉眼依然保持着淡漠。 笑嘻嘻地将他身上的箭留在外面的折断,虽然没拨出来,也疼得无血频频翻着白眼,却生生忍着,不肯哼出声。 “小爷呢,不杀无名小卒,但仅仅是卸了骨,小爷又觉得非常地不爽!”贺锦年拍了拍他青白交错的脸,伸了伸懒腰,“小爷不杀你,不爽!所以,小爷要把你脱光了,今晚花好月圆,先让你赏舒服地赏一晚的月亮,然后到了明天,曝晒一天,把你最后一层皮也晒没了!” 她斜睨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从靴里拨出短刀,挑开他的衣襟,这才发觉公子无血脸色虽淡定,但早已汗湿重衣,冰冷如蛰。 她脸上笑得更欢,两手左右分别抓住他的衣襟口,重重一扯,便撕开了他的外袍和里衣,她用刀柄敲了几下他的腹部,啧啧几声,“练武的人肚皮上还有赘肉,看来,你不勤奋哦,嗯?还软软的,估计有宿便!” “啊”公子无血闷叫一声,因为双颔脱臼,从腹中发出的声音软绵无力,加上含糊不清,倒如床第间的呻吟,更是令他羞得差点昏阙了过去! “切,叫什么叫,老皮老肉学人家发嗲,也不看看地点”贺锦年用刀柄重重击了一下他的下腹,又雪上加霜地添了一句,“一会,小爷给你摆个生猛些的姿势,让你的鸟露露脸,夜里吹吹风,给露水滋润滋润,明天晒晒太阳,去去霉,精神些!”撕开包裹他身休的最后一片遮羞布,又从旁边的衣袍的袋子不停地翻找,终于找到了四爪墨龙钥,顺便又捞出一大叠的银票。 “物归原主喽!”贺锦年一脸大言不惭地模样将墨钥收好,然后得意洋洋的数了数银票,“哇,两万两黄金呀,可真是发大财了,是秦河给你的定金吧,本王爷笑纳了!”贺锦年将银票往兜里一塞,脸上神情忽地一凝,不复方才的嬉皮笑脸,霎时化身为恶魔,眸中带着炯炯的杀意,言辞森冷:“公子无血,今天这一切,是你自讨!” “你一个堂堂的男子,竟用那种卑劣的手段对待一个弱女子,今日本王就替凤繁星讨要回来!”贺锦年站起身,冷冷俯视着地上一具赤条条,身无寸缕的公子无血,森森一笑,神情如指掌生死的十殿阎罗,“记住,要是还想来找本王报仇,就明着来,按江湖规距,要单打独斗、要赤手空拳,本王都奉陪,你要是再敢拿旁的人动半分,本王下回找一千个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轮了你!” 如今她在军中佯装重病,本不应该轻易露身,她瞧准了,公子无血平生最重的就是名誉,所以,她方将他剥得一丝不挂。 她断定,恐怕一生无血都不会道出今天的秘密,所以,不会张扬她并没有受伤的消息。 而她,不仅替凤繁星报仇,还夺回了四爪墨龙钥。 贺锦年话一说完,便消失在夜色中。 淡淡云层后,柔纱般的月光,照在公子无血毫无血色的脸上,他怒睁着眼,一动不动地仰躺着,目所及,天地苍穹,四野宽阔无障。 当夜晚的风渐渐带走他体表的温度时,怒血亦缓缓蜇伏沉静,今夜的耻辱他至死不会忘,更让他从椎骨处发寒的是,他知道,终其一生,这个仇,他也不可能从贺锦年身上讨回来。 此刻,他反而变得无比庆幸,自已的下颌被贺锦年卸下。 否则,在贺锦年剥他衣袍,将他的自尊踩入烂屎之际,他必定会冲动地道出:贺锦年,你中了本公子的调虎离山,凤繁星早已被本公子的雇来的杀手掳出军营。 以泄一时的愤恨。 幸好,贺锦年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给他。 只要把凤繁星交给傅王叔秦河,他们手上有了人质,贺锦年和苍月方面必定受制,这个任务,并不算失败,机会尚在自已手中! 四处无人,敛尽羞耻之心后,通过调节呼吸,慢慢将内力引向丹田,他想,以他的修为,三个时辰后便可冲破穴道。 如今惟愿,与他约好在此附近见面的那群江湖兄弟,在他冲破穴道前,不要找到他! 大魏赤水江,贯穿大魏南部,最后与汴河交汇后流入西部的龙渊潭。 赤水江上,一艘长八丈,宽三丈,四层高的船正迎风前行,船身犹如一只怒龙,是秦邵栋入建州后,为北上方便,命人打造。仅船舱的轩窗就耗费了数百个匠人历行近一年的工时才雕刻完成。 船的底层可容纳百个杂工,两旁的舵手八人一组,日夜轮值,不停地加速前行。 “夫人,再过两日就会到扬州,您要是再想不出法子,可就……” “可就什么?”楼飞舞一张小脸微微跨下,“我才不信,这次我腹中已有他的骨肉,他定是吓吓我,让我以后多守些规距!”嘴里虽自我安慰,但她的心实则难安,因为同在一条船,但却隔了一层,而她几次找借口想见清王一面,皆被清王身边的护卫直截了当地拒绝。 昨日,她还刻意上演了苦肉计,以晕船引起腹痛为借口,哭着闹着要见王爷一面,谁知道,只盼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御医,连个避讳也没有,直接进入她的船舱为她诊脉。 楼飞舞眸光看向窗外的岸上,随着离扬州越来越远,纵是过眼处尽是山花烂漫,耐何无限的黯淡,迷惘,不甘,彷惶各种情绪翻覆,如江中的雾气般漫漫将她包围。 “还是早些和王爷说明白安心些!”李娘一边替楼飞舞抹着湿发,一边压低声线道:“老奴方才打探过了,明日船要在定州停靠半日补给,王爷连坐了几日船,料也是疲了,或许会上岸走一走,夫人您可以把握时机呀!” 楼飞舞睁大了眼睛,“真的?李娘你打听准了,王爷要上岸?”心一喜,手中所持胭脂盒不知不觉掉落。 “不会错,老奴是问下层的厨子,说是船上的补给快接不上,到了定州后,要花半日时来采购!” “那就太好了,只要王爷从肯四层舱上下来,我说什么也要跪着请罪,这回,李娘你相信我,我会好好表现的!”楼飞舞自信满满,开始盘算着明日应穿什么衣裙,又是做什么样的打扮,该做什么样的姿态,以及开口求些什么…… 李娘俯身捡起地上的胭脂盒,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忍不住提点:“清王是皇家门庭,向来恪守礼法,不比我们之前所留的那些仕家府第,夫人您明天一定要向王爷保证,将来会恪守王府的规距。您呀,也别光是嘴说说,这以后一定要改改性子,收敛一些,尤其是对清王妃,这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规距,还有几个侧妃,出生都是名门仕家,夫人您以后,见了她们也要懂得行礼。尤其是王爷的书房,千万别再去,那里进进出出的都是王爷的心腹,夫人以后可千万别在那使小性子!” 楼飞舞轻叹一声:“李娘,这些话,要是以前,我也未必听得进,如今,你便是不说,我也晓得!” 李娘轻轻摇首,心底却知,其实劝也是白劝,凭着她吃了几十年盐的经验,清王这次是动真格的。 主仆沉默之际,突然传来一声长啸,楼飞舞不觉掩上耳朵,但一声中气十足的男子之声依然灌进耳膜,“全船听着,前方有敌情,马上关好舱门,窗户,否则,死伤自负!” “夫人,定是又有人要刺杀王爷!”李娘大惊失色,忙扑向窗口,手脚麻利地将窗子关实,将门关死后,又推了一边的案桌堵住,拉了惊心动魄的楼飞舞往榻底下躲,“夫人,我们躲这比较安全些!” “李娘,李娘,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死?”楼飞舞胆颤心惊,刚问出口,便听到空气中有强弩带着呼啸的声音划过,“嗖”地一声没入水中,先是几声,后来变得愈来愈密集,声势越来越凌历。 李娘忙紧紧抱住楼飞舞,两人尽量缩进床榻底下深处。 船舱里关得严严实实,两人皆看不到外面的形情,只觉船身晃得更加历害,耳边又频频传来刀剑与剑翎的碰撞声,水花的溅落声,低不可闻的闷哼声。船依然疾速地向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娘突然开口,“夫人,您有没有发觉有些不对劲?” “什么?”楼飞舞一听,更慌了。 “老奴光听声音,感觉这箭至少射了几百支,可竟然没有一只箭破船壁而进,甚至没有射在门窗上。”如果不是听到这些动静,在舱内甚至感觉不到任何异样。 楼飞舞这时也感到非同寻常,两人相携着从榻底钻出,大着胆推开抵在门上的案桌,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一看,马上与李娘退回舱内,吓得两人抱成一团。 “死好多人呀,怎么办,怎么办?李娘,我们会不会死?” “不会的,不会的夫人,您不是瞧见了,王爷带了好多的王府护卫,他们会保护夫人的,夫人的腹中有王爷的骨肉……” 舱外,弓箭袭击早已停止,船舷两边站满了清王府的护卫,统一的黑色胄甲整齐得像一条黑丝带,嵌在苍茫天地之间。 风呼啸而过,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带着肃杀气息几乎让呼吸停顿! 而前方百丈远处,几百个服装各异执着五花八门武器的河道草寇正与清王府护卫相互撕杀。 在漫天的冲杀声中,草寇的人数似乎越来越多,而且武功各异,招招夺命。 清王府的一等护卫已损了几十名。 顶层船首伫立着一道凛然的身影,月白玄衣章纹在暮色光影中舒展开来,交印着黄昏后和夜幕来临前的迷离流光,与碧水相映。 他,白巾束发,精美的五官如神砥,而身躯,纵是在船行激流中,亦稳如磐石。 “赤水江上的九鲤弯,湾道峡长,水流急,两岸四季如春,开满鲜花,朕早有所耳闻,如今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前方清王府护卫与一群乔装成江洋大盗的朝庭兵马打斗不息,帝王却如此闲适,又难得肯主动开口与人聊些俗常,西索月竟心生受宠若惊,思忖片刻,谨言道:“皇上,苍月和大魏都有不少名仕在夏季时,渡滩取乐,煮酒呤诗。所以,留下了不少惊世之作。”苍月尚武,大魏崇文,在苍月大陆上,以名仕自居的那些才子佳人都喜迁居在扬州和建州之间,而这一条赤水江更是成为大魏名仕的聚会之地。 “惊世之作?朕倒是读过!”帝王淡淡一笑,公子多情的脸上显出一丝罕见的茫然,“都是以花鸟喻情,以风花雪月喻世,词藻华丽,确实看了让人……怦然心动!但那些文人墨客一边歌颂男女情爱可泣天地,却一边眠花宿柳,朕实不明白!” 于他,为了相守已然倾尽一切! 西索月刚想开口,却见顾城风那一双原本那样脉脉含情令世间女子一见倾心的桃花眸,倏地放射出精湛的锋芒,西索月忙循着帝王的视线,观察片刻后,开口,“皇上,清王府护卫已显出败迹,不如微臣率影卫全力携助,将这些流冠尽数拿下!”清王要北上的消息,在四海影卫的刻意放话后,已传到扬州。 无论消息是真是假,秦邵臻和秦河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毕竟斩草要除根,此时,他们也担心秦邵栋来到扬州后,会取得一些南方仕家的支持。 而伏击,最好的地点,就是九鲤弯。 果然,从两个时辰,清王府的船进了狭道后,两旁的箭阵不断,若非他们早已安排影卫用细丝网罩住船身,此刻,他们的船早已被万箭扎成刺猥。 箭阵过后,又是“贼寇”来袭,上百只的乌船密密麻麻地挤在狭道之口,作势要阻拦住清王船只的前行。 顾城风微一摇首,淡淡道:“时辰未至,稍候!”方才令他神情骤变的是草寇中有数人武功的套路与贺锦年相同。 西索月何等人,马上明白,帝王这是在等古卫扬的援军。 此前秦邵栋护送楼飞舞走水道上扬州的消失已传至古卫扬的耳中,古卫扬必定前来接应,一旦与秦邵臻的人交手,便是身在泥潭,再无机会置身事外。 “索月,你上前会会,逼出他们的绝招,朕看看这是哪些人是来自扬州秦河的护卫还是汴城禁军!”江面上全是浮尸,成一片血海,其中不乏是清王府的护卫和李承载的编制下的禁军。 西索月得令,一跃,如大鹏展翅般跨过前面的一首护卫船,顺手一挥,将一名试图将船帆斩落的草冠击落水中。 “弟兄们,前面的百万两黄金在等着我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周围的盗贼听了,一窝蜂地涌来,团团将西索月围住,一双双带着贪婪的眼睛狠狠地盯着百丈外那一艘豪华的巨船。 “百万两黄金,此等流言你们也信,百万两黄多多重?船能安载?”西索月嗤然一笑,虽说知道这流言定然是秦邵臻和秦河之流放出的烟雾障,吸引两岸的贼寇,届时,秦邵臻等人可以趁机行事。 但如此不经推敲的流言也只有这些不入流的江湖草莽会轻易相信! “没有百万两也有十万两,留下黄金,我等自然放你们过去,否则,不仅是黄金,就是船上的美人,我们也要定了!” “就凭你们一群草寇?”西索月冷笑一声,运力于双手,袍袖鼓起似风帆般扩张,只一瞬间,全身上下罩着层强烈的罡气,几个草寇见状,脸上露出骇色,各自递了个眼神,悄悄往后退。 他们一群人在赤水江上打劫来往的商船和官船,砍了多少的官家护卫,但没想到今日遇到的竟是如此难缠的护卫,看身手根本不象是朝庭听差的。 “想跑?”手上又多了把剑,西索月长剑一挥,剑气过处,除了三个跃出凌历的剑气罡阵外,周围流寇悉数倒在他脚畔。 顾城风凝神看着前方船桅下与清王护卫厮杀的人群中有三个精悍的男子,手中执长剑,后背附短弓。 桃花眸微微眯住,双瞳如镜湖冰封,万里冰雪,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许久后,吩咐身后的贴身护卫,“圣易,你带十人相助,专找个头精悍的人,记住,朕要活的!” “遵旨!”圣易暗聚起寒气,凝于剑身,长身暴起,飞跃出十丈开外,半空中,长剑一挥,朝身前之人后背斩落,竟在空中一瞬间斩落了五人落水。 前番激战,风高浪急,此滩又是急弯,船只依然缓步前行,两旁的乌船上的贼寇屡屡意图强行登船,皆被影卫一剑劈成两段,落入水中。 顾城风发丝随风乱拂,衣袖宽袍更是教风吹得哔哔作响,此时虽是入夏,却明显感到入夜后水上的寒意。 突然,听见轰隆隆的一声巨响,似乎是被一艘贼寇的乌船船被火流弹击沉的声音,那种响声仿佛能穿破天际,在耳边响起震起。 顾城风转首,眸光一眯,嘴角一弯,“古卫扬!” 果然,夜色浓浓中,远处出现一艘战船,以疾速向他们靠来,船身高高飘起的正是古卫扬的旗帜,船身左右舷俱是高举的火把家兵,映着半壁夜空,犹如壮丽无比的连天晚霞。 为首站在高处的一个家将戎装的中年男子,远远朝着顾城风一礼,集齐内力朗声,“清王殿下,在下古致龙,奉家主总管大人之令前来助清王一臂之力,总管大人让在下转一句话,大人已在定州城摆下盛宴,敬请殿下光临!” 言毕,也不待顾城风回应,便大喝一声,中气十足道:“太子乃大魏国皇氏正统,德才兼备,金銮殿的宝座应由太子继承,那秦邵臻不过区区一个质子,质于苍月十年,于大魏无丝毫建树,大魏的江山怎么能由他来坐?定然是先是逼宫皇太后,谋朝篡位,后又为隐瞒真相,将皇太的后毒死,我等食君之禄……” “大哥!”古致龙身后稍年轻些的副将古致伟略一倾身,截住古致龙的话,低低提醒,“大哥,家主说装装样便是,这些话还是不说为妙!” 古致龙讪讪一笑,便指挥着船驶向贼寇的乌船,最后将百来只的乌船截住,俨然与顾城风的船只形成合围之势。 中年男子口中的总管大人,自然指的是古卫扬。 半个时辰后,有了卫扬家卫的相助,前方的战局已然扭转,西索月一身血迹回来护驾,精神奕奕毫无疲态,“皇上,除了流寇外,有两批人马,一是扬州的傅王府护卫,二是汴城的禁军,微臣怀疑其中有秦邵臻的贴身护卫,皇上请入舱,这些护卫个个擅弓箭!”秦邵臻的贴身护卫中很多是出自申钥儿的亲自调教,不乏有箭术高手。 “索月,即刻下令四海影卫出战,活捉秦邵臻的贴身护卫,其余等人,一律格杀勿论!” 顾城风返身回到舱中后,在榻上坐下,双膝处虽然经过这两天的针炙调理,已能持续站一个时辰,但站久了,终归会感到疼痛。 等到疼痛稍缓后,顾城风缓缓站起身,到窗台的花架盆边净手,尔后,盘膝坐于榻上,掀起袍子,卷起裤管,搓热双掌后,用指腹轻按着环跳穴、伏免穴、风市穴等,由轻而重,直至膝盖处开始发热,方从玉枕边的锦盒里拿出一套针炙,开始刺入委中穴和血海穴等。 这种疗法是清王府里的太医所授,顾城风只见一次便已能自行操作,每日坚持三次,他思忖着,等到了扬州再调上三五日,与贺锦年见面时,他已能行走自如。 顾城风静心疗腿疾,对舱外复涌起的杀声隆隆,船身的左右摇晃,似是战局又有所变化,全然不予理会。 突然,耳畔传来一声极为清脆的声音,“西楼大人,这几个人能否给我留着,就当是西大人给我人情?” 顾城风浑身一僵,像被瞬间冻住,同时,指尖狠狠一颤,差点将银针整根没入血海穴中…… “哪来的小乞丐来这捣乱,快离远些,刀剑无眼!”古致龙粗犷嘲笑之声响起,却听那清脆之声带着抗议,“我可不是小乞丐,我是千里迢迢来找人的……我和他有百日之约!” 登时,顾城风胸口如火烧,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顾不得针炙时间尚未过,一把拨出膝上的银针,几步至窗边,狠狠推开 天际,缺月半圆,重重火光中,一个少年蓬头垢面,手执短弓站在一处船舷上,小脸沾染了几滴鲜血,身上的衣襟半湿,胸堂处气息急急起伏,显然经过了一番的博斗。 “这位小公子,你还是到别处顽去,这里可是动真格的,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在这里晃来晃去,否则,闪失了,可不好找你家大人赔罪!”古致伟却是有见识之人,他一眼就瞧出那少年衣衫虽褴缕,可那手中的一副精巧的短弓却是价值连城,且这少年的在高手混战中,来去自如,根本就不象是个普通的少年。 只是一时间,想不起大魏何时出了这号人物。 但令他更感到有些疑惑的是,他摸不清这少年究竟是想助哪个阵营,一会狂踢流寇,招招不留情,一会又缠住清王府的高手,频频使着眼色让那些人流寇打扮的高手赶快离开。 西索月亦面带疑惑,从这少年一出现,他从她一箭击毙五个贼寇时,他便猜眼前少年很可能就是贺锦年,可再推算一下时间,马上便否认了。 从帝王收顾城风收到贺锦年的密函到现在不出两天,就算贺锦年是发了密函后,完全没有依昭顾城风的两封密函行事,而是马上动身潜入大魏,也不可能如此快的速度就到了这里,除非她彻夜赶路不眠不休 “这位英雄,我不是玩,我是来找我家夫君的,他就在那!”那少年收起嘻笑之声,指了指前方清王的船,皓眸映着重重火光,浴火凤凰般潋出惊人的美丽! 西索月刚想置声,心头“喀噔”一响,虽一时之间无法消化少年话中的直白,他居然直称帝王顾城风为她的夫君!就算眼前的少年真的是贺锦年,但如此不顾世人眼光的称呼,还是让西索月惊得目瞪口呆,但直觉让他紧紧闭住嘴巴,不开口做任何的质疑。 少年眼睛晶晶亮亮看着窗边发怔的顾城风,嘴角挑的一抹象是在笑的叹息,带微妙的颤音,“我跟他分开很久了……很久了,我……很想见他一面……”语至声后,那一种无法言喻的激动让她的声音变得轻如自语。 可他听见了! 顾城风微微笑开,脸上竟飘上些红晕,火光下,美得就象昙花盛开的那一瞬,使人痴迷而恍惚。 贺锦年话微妙地让充满戾气人一下子沉静了下来,众人循着少年温柔似水的眸光一探。 只见,菱窗格里站着一个如画卷般的男子,白衣束发,静静而立,火光下,五官如神砥,如此精美的男子,普天之下,定难寻到第二个! “这这这……谁?”饶是古致龙亦被晃得差点从船舷的一边直落水中,怔怔地望着菱花窗后的帝王,瞪着双眼,一幅极为吃惊的表情。 古致伟亦静静看着,神情略有所思,眉间带着疑惑。 西索月见古致远认出并非是秦邵栋的真身,飞身掠至古致龙的身傍,压低声道:“古大人不必惊,届时,我家主人自会和古管家见面,有些话,在这边不当说!” 那少年绻恋不舍地收回眸光,落在西索月身后的一个“贼寇”身上,幽幽叹气:“可这里有我的老朋友,我有心理话想对他们说,所以,才求这位官大人让我跟他们说一句话,我代他们保证,以后,他们断不会再做强盗了!” 西索月转眸看向帝王,见顾城风依然紧紧盯着那少年,眸光透露出的近是一种痴狂的绻恋,心中突突地直敲,蓦然明白了什么,原来整个苍月大陆的传言都是真的,帝王与摄政王果然断袖了! 既然是摄政王的意思,帝王又默认,西索月自是不敢违抗,轻啸一声令四海影卫停手,“都退下!” 四海影卫与古家的家将配合退出,一群流寇也早已无心恋战,尤其是贺锦年加入战局后,战况更是直转而下,现在,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流寇中很快分成了两拨人马,一拨悄然离开战斗圈,一拨无声地向贺锦年靠拢。 “一别就是半年多,这半年多来,每一次战斗,我都害怕,怕遇到昔日的生死战友……所幸,从不曾遇到,我是如此的感恩,我的箭下没有流过朋友的血,可我现在很害怕,我怕总有一天,会到来……”少年低下了首,沉浸在一种默默的哀伤中,少顷,方缓缓抬首,眸光定定地落在为首的一个年轻人身上,“阿义,我想问你们一句话,如果你的两个最好朋友在打架,你是愿意旁观,还是想帮一个朋友揍另外一个朋友?”江山统一都是祭奠着鲜血走出来,便是她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可她真的怕,有一天,与这些曾经的战友兵戎相见。 这些人几乎都是来自苍月,当年是她亲自招募保护秦邵臻。 那年轻的男子霎时整个人僵在那,直直地盯了少年许久,仿佛想在少年的脸上找出些什么,突而苦笑一声,“申护卫,我们知道了,你……多保重!”说完,一声长啸,似乎是在呼唤队友离开。 贺锦年目送着他们消在岸边的青山石崖上,她不知道为什么,秦如臻今日将昔日的质子护院派到这里来执行任务,似乎预料到她会出现一般。 只是现在,她已无暇去思考这一些 “大人,剩下的那些贼寇,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言毕,身形一动,灵敏地跃过几道障碍直接登上了四层甲板。 她推开船舱的门 他依然站在窗边,只是已然转身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如潋艳微风荡过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对她的相思,仿似在梦中。 她刚想跨进了,他极轻极轻地唤一声,“别动……” 她不知所以然,只见他轻轻抬起窗台边的一盏琉璃灯,步履轻而无声,桃花眸眯起,心颤抖地在自问:这是真的么,还是梦? 每一步靠近地移动,膝上未愈的腿伤,刺刺地疼,可他根本无暇以顾,眸光没有片刻的晃动,近乎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小人儿,那么脏的脸上,一双皓眸却那么明亮动人。 移至她的身前时,缓缓抬起琉璃灯,朦胧的光线坠落她的眸中,但见她,盈盈泪光,如盛满着千斛明珠,羽睫轻抖中,一滴泪如珍珠,滚落…… 他和她的呼吸都很轻,似乎都在害怕,这不过是人间的幻像,就这样,任时光流失,两人无言、无语、无声、无息,一直一直地凝视着对方 知道亲们盼了许久,所以,月万更了,稍后,更新不会很多,因为月没存稿了,所以,亲们想养文也是可以的。因为离完结其实也不是很远了,估计只有20万字了哈。 正文 185 唯恐相逢是梦中 章节名:185 唯恐相逢是梦中 突然,琉璃灯的灯心烟花一爆,猛地光亮了几分,她的眼睛被刺了一下,有些不解他为何拿灯照着她的脸,既便是琉璃灯的光线很柔和,但如此近的距离还是让人感到不适应! 但,当她望进那一双转寰着人间至情的桃花眼,突然明白了什么,启了启唇,哑声念:“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锦儿,是你么?”他的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触上她眼角的泪,泪珠儿随即便顺着他的指间流下,顾城风轻眨了一下眼睛,摊开掌心,轻轻地熨上了她的脸颊……那是一种温润如玉、真实的触感! 可她来得太快,太突然,就象是昨夜的一场梦…… 从听到窗外传来那魂牵梦萦的声音开始,他便以为是一场梦! 因为怕梦醒,惟有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笑、她的眸光、听着她的声音 至始自终,他没有勇气靠近,他怕怕如昨日梦中,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把心心念念之人揽进怀中时,梦……却醒了! 他听到舱房被轻轻推开的声音,看到她如梦如幻地站在那门口,月光就在她的身后,赠了她一身的光环! 他突然有些害怕,当她靠近他时,会化为一团朦胧的空气消失,竟失声喊出,“别动!” 终抵不过心头的期望,他一步一步地靠近她,举灯看着她 “城风……”虽然此前贺锦年早已有思想准备,但在感受到他掌心温度的那一刹,极力压抑的呜咽之声还是从喉中流溢了出来,“城风……城风、城风……”她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盘在她胸口太多太多的话一句也道不出,唯一句一句地唤着他的名字,她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不再是一滴一滴落下,而是象开了闸似地泛滥而下,可这一次的泪,它的名字叫幸福! “”地一声,琉璃灯落地,舱房的光线暗了几分。 “锦儿,我在,我一直在!”看到她眼角不停滚落的泪,分不清胸口传来的闷痛是因为她的泪,还是因为此刻的相见! 终于,他将她缓缓纳入怀中,一种真实相拥相抱的感觉终于告诉他,这不是梦,他的锦儿真的来了,此刻,正在他的怀中。 微微俯首,俊美的脸逼近她,开始吻着她不安颤抖如破碎蝶翅般的羽睫,甚至吻着她颤动的唇角,吞下她微薄柔软的呼吸缓缓道,“锦儿,百日之期,我……不曾负!” 耳畔是顾城风带着温柔的呢喃,四天四夜不眠不休的疾行,一路餐风露宿,甚至连沐浴的时间也没有。这一刻,终于盼来的幸福让她全身颤抖。 “我真怕,怕这仅是一场梦……有时候明明是和你在一起,可醒来时,是一室的黑暗……”疲累的身子被他紧紧抱着,冲进她鼻息的薄荷香的味道是那样的好闻,圈住她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那么紧,却那么的颤抖,他的体温炙热得仿如要把她的心都融化。 “乖……不怕!”他的声音还是很温柔,没有强撑的平静,胸口处剧烈的上下起伏,声音依然带着往日疼惜她时的口吻,“以后也永远不会!” “城风,我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你说,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挨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反反复复地喧泄着自已的感情,眼角的水意弥漫不散,从不曾,从不曾知道,眼泪原来也可以这样幸福! 他心悸地笑开,微微撑着身体,眸光一点一点地移动在她脸上,他原就不擅言辞,可他喜欢静静倾听、静静地看 从前的贺锦年生性克谨,虽年少,已然带了内敛的颜色,眉目间并无少女的风情。 如今的她,则像是花骨朵,在悄然展开花瓣,娇艳又含蓄。 他攥着洁白的袖襟一点一点拭着她脸上的污渍,被泪水洗过的地方,白一条黑一条在脸上划着,他唇边扬起淡淡的笑意,“瞧,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脏!” 贺锦年疑惑地用手背拭了一下小脸,一看,瞬时表情就跨了下来,这好象脏过了头了,仔细一想,似乎从离开苍月兵营开始,她就没洗过。 “别纠结,在我心里,锦儿怎么样都是最美的!” 她神色委屈地扁起嘴,瓮声瓮气地开口,“我一直赶路的,一路都是尘埃,晚上还睡洞里,连一间破庙都找不到!”贺锦年忆起这四天四夜,差点没被给跑死,累到两眼昏花时,加上尘埃扑面,到后面连眼睛都睁不开。 到实在困得感到连呼吸都开始不畅时,便找了个能隐藏人的山洞直接钻进去睡,醒后反而被惊出一身冷汗,洞里有猛兽倒不怕,会惊了马,就怕有毒虫,神不知鬼不觉的咬上一口,那怎么死都不知道。 “傻锦儿,怎能睡洞呢?”他换上一幅无可奈何的表情,极伤脑筋地深蹙着眉,他心里如此珍爱的人,如珍似宝地宠爱的,可她为了提前见他一面,竟把自已整得象个乞儿,睡在洞里。 便是他离开苍月时,把军中的一切事宜交托给她,她的生活起居他也是安排得极为妥当。 他知道她只信任桂叶,迟早会接桂叶到军中,遂,皇宫里的食材他皆吩管太监总管办好,让桂叶前去军中时,全让桂叶给带上。 而身子调理方面,他把她交给了云泪,并嘱咐云泪,贺锦年是女儿身,长期从军,月信一定要帮她调理清楚。 “这会乏了?”怜惜地将她拦腰抱起,几步至床榻边,坐下后,将她抱在膝上,象抱着婴儿般将她整个人托起,柔声问:“我本猜你最快也要七八日后到扬州与我会和!” “收到你的第二道密函时,我已经安排好离开军营的事宜!肖龙华以为我受了伤,迫不及待地带了亲信离开军营,你说,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贺锦年脏兮兮的小脸上憋出的丝丝狡黠笑容,她把自已暗中的策划告诉他,“我离开军营的第二日,百里杀和肖妥尘会发起对汴城的总攻,逼秦邵臻不得不离开扬州,到汴城督战。届时,没人会相信我早已离开军营,因为攻城的战术我已经具体安排好,秦邵臻熟悉我的攻城战术,所以,他决不会怀疑我已经动身到扬州。扬州只留秦河一人,就容易对付多了!” “那吃呢?”她的脸比起上回在大魏军中丰腴了少许,但依然比不得去年他把她养得最好的时候。 “我带了很多的干粮,都缠在腰里!”她莞尔一笑,嘴角的小梨窝时隐时现,拍了拍小腹,这倒是极易解决的事,“你不知道,正值战事,沿途吃的很难找,我离开军中时,就带了四天的干粮。” 她告诉他,除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睡觉不方便外,其它倒没受多大的波折。 成功越过汴城的防御,因为两国交战,大魏的各个城池的盘查都非常严格,所以,她抢了大魏汴城信使的马,装成送八百里加急密件的官差,一路顺利到达扬州后,又化装成离家出走的少年,一路餐风露宿地找到了这里。 千里的路,她凭着第六感避开一些危险和盘查,只花了四天,就找到了他。 “饿不饿?”他捉了她的手,在手心上轻轻捏着。 “还好,转了水路后,我买了很多吃的喝的放在乌船里。”她有些害羞地缩回了手,看到自已指甲缝里似还残留着污垢,脸上一红,低了首,小声解释,“就是赶不上洗澡,有时候还恨不得能下场大雨,可惜天公不作美。”她想起身,相见后只顾着抱着他哭,全然忘了自已一身尘泥,而他,那样爱干净的人。 “嗯,是很脏!”他立时眉眼舒展,不让她逃开,反而拉近了几分,嘴角含笑,怀中的人确实灰头土脸,可怎么看,就是怎么爱! “心照不宣就行了呀!”她象被人踩住尾巴似,脸红更盛,在他带着脉脉含情的眸光注视下,脑羞成怒将脸埋进他洁白的胸口,狠狠地蹭了一下,直看到他胸口处染上明显的污痕,抬首,下巴兜起一个可爱的弧度,黑白分明的瞳仁稍微转一转,就灵动得分外讨人喜欢,“要脏一起脏!” “那……要洗一起洗,可是好?”话一出口,顾城风的脸上再度飘上红晕,带着氤氲的情欲,他的五官脱了素日的深沉,退了帝王的霸气,带了情欲的眼角眉梢间似隐非隐流落出的魅色,尤其是他眼波处那挑妖异的眸光,仿佛一瞬间被把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他和她几乎同时忆起两人分离前,那一场“欢爱”,心头抑不住地怦怦乱跳,他阖拢在她纤腰上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收紧着,直至感受到怀中的人似乎有些不适地微微扭动,方不舍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但同时随即而来的空空荡荡之感,让他再一次收紧臂力,反反复复地徘徊着,最后,终究抵不过思念,那细碎地吻密密匝匝地落在她的颈上! 贺锦年没有推拒,反而双手环上他的脖子,热烈回应着。 顾城风的气息骤急,托了她的后勺,带着熟悉的清香,温软如丝地落下,覆盖了她的唇形,轻轻柔柔,带着清凉的冰雪气息,还有……浓浓的情欲。 昏暗的舱房,情欲的火焰,燃烧得异常的迅速,把所有的感官全部放大,撩得人的血脉膨胀。 贺锦年微微睁开眼,透过窗外余光,看他被欲望撩拨得淡然气韵全失,眸光里全是燃烧的痴茫。 她感应到他的极力克制,若此时,她稍一推拒,她想,他一定会停止,可她一点也不想停止,甚至她想打破顾城风对欲望的矜持。 她双臂主动环上他的肩头,贴上唇瓣,在他的唇角慢吞吞轻咬,一路让濡湿的痕迹落到他颈边…… 他受到了无上的鼓舞。手掌从她的后脑勺缓缓摸过她的后颈,滑过她的纤腰,最后落在她的后臀部,轻轻一托,让她整个人跨坐在了他的膝上,而后,修长的手从她的袍底穿行而入,沿着她的亵裤到了她的腰际,他欲挑开腰带,却屡屡错手,不是扯错了带子,就是拉错了方向,气息越发促急。 贺锦年被他生涩的动作搅得全身虚脱,双手软绵绵地圈在他的脖子上,若非他一手托着她的后臀,只怕她这时候已经从他膝上滑落。 两人皆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惟怕一句话就会打断这种既让人感到热血澎湃的期待,又让人感到欲生欲死的窒息。 急促、灼热的呼吸,怦怦乱跳的心脏勃动声,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 终于,腰带一松……成功了! 他仿似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如临大敌般,颤颤微微抽出她的亵衣,抚向她的纤腰白皙,期待着夜夜幻想中的那种触感。 那穿越前的一场灵魂与她话别,第一次完整地看到她的女儿,那些玲珑的曲线、神秘的腹地就在他脑里就生了根,每到安静时,一闭眼,脑子里便是软香浮动。 果然,纤细、而富有弹性的腰身,手心处触到的竟象是一块凝脂般,那滑润的软玉,盈盈不可一握的腰肢,象带着致命吸附力一般,吞噬着他的掌心,带着一股让人着魔的牵引力,随着她上下起伏的气息,本能驱使他一寸寸,一点点地摸索着,探究着。 这种从不曾经历过感觉象激活了他从未曾有过的欲望,竟象是一种野兽的本能,让他的手止不住地想移向中间…… 而她,纵然羞涩难当,却没有一丝的退缩,迎上身子,无声地鼓励着。 可……异样的触感传来,让他的有些疑惑地捏了捏她的小腹,竟传来了……悉索之声! “啊……等等……”微微的痒意将她从意乱情迷是清醒过来,她按住他的手,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跃跳出他的怀抱,面红耳赤背对着他,掀的袍底 “锦儿,别管这些,过来”他开口,带着粗喘的声音暗哑,心里突然想,难不成,他就是没这个命?怎么一到关健时候,总有一盆水淋向他。 正文 186 魂牵梦萦,几近失控 章节名:186 魂牵梦萦,几近失控 怀抱、心头同时一空,顾城风坐直身子,脸上的旖旎未散,但随着贺锦年的动作,他痴迷的眸光渐清,缓了半天劲,才徐徐笑开 “你别笑人家呀,我……我翻脸的……我真会翻脸的!”她话语钝的历害,觉得自已实在是大煞风景。 仿如盼望极久的洞房花烛夜,却发现大姨妈造访了。 原来,方才顾城风手心里传来的触感不是衣物所缠,宽大的衣袍解开时,就可以明显地看到小腹微微鼓着,象怀了四五个月胎儿的妇人般,解开第一层时,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掉在地上,仔细一看,竟是芝麻饼,掉到地上后,就碎开。 贺锦年听到顾城风低低的笑声,一边解着第二层的绑带,一边红着脸解释,“里头这些东西都很重要,放在袋子里怕不稳妥。也不能放马鞍里,我一路不停换马,怕不小心给忘了,还是绑在身上安全些!”其实她这是习惯,以前负重奔跑训练时,作训员的身上都带有适合野外生存的东西,为防止遗露,她和几个受训的孩子习惯把东西绑在身上。 “嗯!好,不笑了!”顾城风忍住嘴角的笑意,拿了案几的东西,细细地瞧起来。 一叠皱巴巴的银票,一看,微微吃惊,竟是大魏兑换黄金的票子,足足有好几万两,看上面兑换的银庄,还是扬州喻守坚所有的银庄。 官差过城防的手谕、令牌,这是贺锦年抢来的,过城防的时候用得上,自然不能丢。 “这四爪墨龙钥,是凤繁星从秦河那里拿来!”贺锦年见顾城风打量着一把墨钥,便轻轻解释,“这是一把锁中锁,很可能关系到最后一笔锡矿的下落。只是这墨龙钥很可能被下了封印,我无法借用第六感觉看看它的具体作用。” 顾城风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墨龙钥上,反而落在了一件包得很严密的东西上。 瞧着似乎包得特别厚,在最外一层还做了防水的措施,顾城风生了几好好奇,解开隔水膜后,发现里面还有一层的羊皮袋包着,他好奇心更盛,不由动作加快。 “别用力,小心点拆!” 他的心一动,抬了眸,看了眼前小人儿眼巴巴地努着嘴,湿漉漉的明眸瞪着,紧张兮兮的神情惹人心田。又是好心情地失笑,但动作却放慢了。 解开羊皮袋的封口后,小心翼翼地抖了抖,又掏出了一个小囊袋,是上好的云绵制的,是苍月皇宫御制。以前,贺锦年专门有来装莲丹所用。 他心有所感应般,果然,打开袋口,露出了一封他熟悉的锦帛那是他通过飞隼寄给她的密函。 他的东西,被她如此珍重,让他的心恍如灌了一层蜜。 贺锦年挨在他的身边坐下,亲蜜地搂住他的臂膀,将脸靠在他的手臂上依恋着,“城风,跟我说说,你在中国是怎么找到我的,后来,又经历了什么?”换谁都好奇,这几日,她对21世纪所经历过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淡,但也仅仅如此,目前,她还感觉不到顾城风究竟改变了什么,那些被改变的是否能潜移默化原数于她的记忆。 唯一一次强烈感受到21世纪命运在改变的,是那一次半昏迷的状态,她梦到了,他和顾城风的世纪婚礼,她父母双全,在父亲和母亲的祝福声中,嫁给了他。 顾城风摇首,将她抱进怀中,一手紧紧搂住她腰肢,困住她扭动的身子,又搂住她的脖子,将她纳进自已的胸膛,仿似将她揉进了胸腔之内,“穿越前,广平公主曾叮嘱,修习上古遗族札记的人,除非是姚族的后人,否则,施了禁术后,不仅术法被遗忘,连着记忆也会遗失。我想,我在那里得到上古遗族札记后,肯定有不得已修习的理由,所以,修习前我做了些必要的准备。将你在那个时空的模样画了下来,夹在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中带了回来,防止我回到苍月时,把那里的记忆悉数遗忘。唯有看到这个画像,我才确定,到了异世后,我们没有错过!”言及此,顾城风暗自谓叹,方才情切,竟一时之间忘了血咒,若不是碰触到锦年肚皮上所缠的裹带,只怕一时情难禁,成了夫妻,那血咒将会再次应身。 “哎,好可惜,我还想问问你,我爸妈在那里的情况!” 他察觉到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的情绪,安慰道:“或许可以问问广平公主顾灵瞳,我已经派四海影卫潜入川西,现在就等着那边的消息。” 眼下,只盼尽快把扬州的事处理好,并联系到顾灵瞳,将上古遗族札记交到顾灵瞳的手中。 “哦……我”贺锦年听了顾城风一大段话后,脑袋便有些变得很沉重,象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道迫着眼部的上下肌肉粘合在一起,她揉了揉眼皮,又用力睁大眼睛,突然想起一件事,便低声问,“我收到你的密函时,我感觉广平公主那很可能有意外发生,否则,你不会无端出现在建州,所以,我让上官凝、陌夏、燕凝霜三人去川西回音亭看看,如果那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会给我传回消息。” “是,按原定计划,我回来时,应是在广平公主的法阵之内!”顾城风略略顿了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道:“恐怕是有人知道我要回来!” 顾城风的话说得非常隐晦,贺锦年却是一点即透,虽然这会脑子并不算灵光,但一些细碎的东西还是被她串联了起来,少顷,瞳色清亮了些,“会不会是有人觎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并且知道,你回来时携带了它。所以,侵入回音亭,想坐收渔人之利,广平公主不得已之下,改变你回来的轨道!” 如果是,除了东阁外,还有川西的姚族很可能也想得到上古遗族札记。 “嗯,我回来时,落在了扬州锡矿的矿山腹地,恰逢清王秦邵栋被秦河等人刺杀,避进矿山,秦邵栋身边的圣招很可能是无意中遇到我,便将我救回,为免麻烦,将我易容成秦邵栋,带回建州养伤!”顾城风不愿解释过于详细,省得贺锦年担心。 “明日再想这些,你累了,还是先洗浴一番歇了吧!”她千里奔袭,四天就到了定州,可想而知,她,根本没睡过一次的好觉,看到她眼底明显的淤青和眉间散不开的疲备,如芒刺眼,蜇得发疼。 “嗯好……啊,可以睡个自然醒的觉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呀……可我得洗个澡!”贺锦年微微打了个呵欠,感情松驰后,突然来的宁静,让她开始产生困意,毕竟,这四天四夜,她全部加起来的睡眠不到五小时。 他紧紧揽住她的腰,看着颈上有一道自已留下的红印子,忍不住又亲了一下,那温软的肌肤,淡淡的莲香中带着粉尘味,他抬手解了她的头发,下巴轻抵在她的额头:“我给你传个热水,沐浴一下,换件干净的衣裳再睡!”他扶着她,让她靠在榻边,又拉过薄衿盖住她的胸口,下了地,走出舱房,唤出影卫,吩咐他们去备些衣物。 顾城风回舱房时,不过是片刻时间,贺锦年已然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双手交叉于腹下,沉重的呼吸显示出,她已进入了深睡眠。 顾城风轻轻坐在她的身边,含着笑看着她,亦不舍得唤醒她,只待影卫送了热水和备洗浴一切器具后,他将她抱进怀中,象侍候孩子般将她的衣袍除去。 贺锦年闭着眼睛含糊抗议一声:“城风,我不想洗,我很困,很困的……”便象个孩子般把脸直往他胸口里钻。 “乖,我们洗个澡,会睡得更舒服!”他轻轻解开她裹胸上的绣扣,松开时,那丰满就弹跳了出来,顾城风眸光暗了暗,可看到怀中的人疲倦成这般,心里的欲念也渐渐地淡了下去,开始心无旁笃地为她解着亵裤。 贺锦年太过疲倦,偶尔哼哼叽叽几声,闭着眼想爬回去,按着她习惯的姿势躺,顾城风无耐一笑,将她整个人抱起,按她平常喜欢的姿势搂着。 这次,贺锦年不再反抗,反倒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 女儿般的乖巧的样让顾城风的心软成了水,他低下首,轻轻吻了下她的唇瓣,松开后,又忍不住含住,辗转片刻,舌尖便探了进去,一下一下撩着她口腔内壁。 软玉在怀,他的气息不由得浑重,饱满的额上浅浅泌出碎汗晶莹,更映衬着他那一双眸如清晨的桃花瓣水艳欲滴。 少顷,他的唇一路朝下,那一刹,无法言喻的欲望将仅剩的理智焚了个一干二净,轻揉慢捻,带着探索抚过梦中沉迷的一切,那里软嫩得不可思议,他全身闷燥难当,让他恨不得将整个身子没入其中,被她的柔软包裹……他觉得心脏一声一声的猛撞着胸腔,几乎要跳了出来! 有一瞬间,心脏那传来极度的不适时,他甚至以为自已会爆毙而亡 记忆中,从多年前的第一次相遇开始,他失了心、失了魂、失了智,倾尽了一切,始终无法堪破那种“禁忌之恋”,以致身体过早地破败,如今,虽然血咒依然缠身,但他是如此地感因,解开了道德的珈锁,他的锦儿,不必再成为世人眼中的童。 从此以后,生,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的身傍!在亲人的祝福声中与他偕手百年。 死,同棺而柩,再不必背负后人的骂名。 死……血咒! 当死这个字眼闪过他的脑际时,如划过一道闪电,猛地警醒,如触电般忙收回手。 欲望在那一瞬间全部挥发殆尽,清醒得如沐冰浴,他很快将她抱入浴桶中。 贺锦年着实困,他让她坐在水中,半身趴在木桶边缘。 拿了毛巾,浸了水后,他开始帮着她洗发。 此时已入夏,水的热度不易散,洗完头后,他用宽大的毛巾将她裹起,将她抱到另一个可以躺着解乏的浴桶中。 当温热的水弥漫过那粉色的肢体时,艳红的花瓣随着水珠在她的肌肤上滑滚着,那睡意正酣的雌雄难辩的小脸,如水朦雾色,一头秀色发亮的长发从她修长的颈下婉延而出,盘在了她的胸前,缠进了他心中。 直看得顾城风桃花眸渐渐弥漫出红红的血丝,再也管不住自已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胸口上。 他机械地站着一动不敢动,就这样怔怔地瞧着,而他身子的那处,再一次以疯狂的速度在膨胀。 呼吸渐促,眸色渐迷离…… 他轻轻的伸出手,尚未触及,一个念头倏地迸射而出 不该这样,她应值得他用最庄重的仪式对待! 纵是再迷恋,岂能趁着她睡着,毫无意识时,便恣意对她行如此端丑猥亵之事! 收回手,近乎狼狈地后退几步,闭起双眼,轻轻呼吸着 直到,他脸上的红潮渐褪,气息缓缓而流,他再次上前,抱起沉睡的她,心无旁笃为她净身。 也不知道忙了多久,甚至他自已也分不清自已是如何为她擦干身子,为她穿上干净的亵衣,帮她擦干了头发,修剪了指甲,换了干净的床单,惟记得为她盖好薄衿时,他连思考时间都不敢给自已,狼狈仓惶逃离。 一阖上门时,大口大口压抑的气息从肺腹中喘出,月光下,双颊滚烫近乎沸腾,连他也分不清是羞涩还是欲望的燃烧,他只觉周身的血液在逆流,被夜风一吹,便泌出一身的冷汗,心情无法抒解更无法言喻,呆呆地靠在船舷上发呆…… 当天边的第一缕红霞穿透厚厚的云厚时,猛然惊醒,他竟让如此珍贵的重逢夜在指尖悄悄流走。 蓦然转身,几步至舱前,轻轻推开舱门,那轻灌入耳中的,依然是佳人轻而均匀的呼吸声。 心如栀子花,渐渐覆盖过一切,他轻轻地躺在她的身旁,同她一样,规规距距地仰躺着,看着她的侧脸,嘴角尚挂着浅浅的笑痕。 她那样警觉的人,今夜竟可以沉睡至此,他的心变得如水柔软,一晕晕地散开的全都是爱怜。 稍修了,虽然没有写肉,但还是战战兢兢,还是小心为是(PS:若我这文被查,是不是没天理了些呢?因为百万字了,男主女主都未第一次呢。~~~但木有办法,这文不删情节出版式的,所以,在剧情方面,我得自审一些。) 正文 187 幸福象花开 章节名:187 幸福象花开 船的二层甲板,楼飞舞已是盛装,伊人娉婷地站在甲板上,风掠过,碧雪罗裙淡淡随风飞扬,吸引了岸上无数双的眼球。 此时天已是大亮,定州的赤水江岸水柔荡无波,清王府的船早已靠岸一个多时辰,般的下层底舱的小厮早已忙得热火朝天,不时地提着桶去岸上水井打水,也有一群背着半人高的竹蒌进进出出地运着新鲜的蔬菜。 因为清王府的行船靠岸补给,引来了不少定州的小贩挑着担来叫卖,青青的的葱丝饼,雪白的糯米糕,黄澄澄的生煎包,浓浓的香味不断吸引着船上的舵手登上岸购买。 回船时,总是会忍不住地上下打量着楼飞舞。 “夫人,您还是进舱等吧,老奴在这守着,您放心,一看到王爷下梯子,奴婢会马上喊您的,您毕竟是大户人家里的贵人,不宜在这抛头露面!”李娘摇首直叹,真不明白,楼飞舞为什么非得站在这让人指指点点的瞧,有见识的,还能看得出她穿得体面,没见识的,还以为楼飞舞是哪个楼里出来,上船侍候的红楼姑娘。 “不,在里头等,我肯定是熬不住,况且,都这个时辰了,我相信,王爷也快出来了!”楼飞舞频频消受着旁人惊艳的目光,心里极是受用。 她不肯离开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她已然确定,今日王爷与古卫扬约好在定州见面,昨晚古府家将的喊话她在二层舱听得清清楚楚,古卫扬在定州设好了宴,等着王爷前去赴宴。 既然王爷要将她送给古卫扬,就没理由不带她去。 她想过了,在途中,跟王爷同轿时,她好好求求王爷,或许,没人旁人的多嘴,王爷就能原谅了她! 可楼飞舞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午后。 一直在烈日下暴晒了整整一个时辰,楼飞舞这会眼睛都快熬红了,脸上的妆容早已被汗渍浸糊,虽然李娘搬来了凳子让她坐着等,但她毕竟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早在巳时已经是腰酸背疼,李娘不停地劝她回去,可她又担心,都等到这时辰了,万一她刚回房,王爷就从四层步下梯子,就算她听到李娘的叫唤,马上从舱房里出来,也未必能追得上王爷的步伐。 而凭着李娘又如何能让王爷留步,等她片刻?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根本不敢冒任何的险,何况,她心底亦抱了侥幸,或许王爷看到她如此可怜的模样,生了爱怜,那就事半功倍了。 西索月午时末回船,见到楼飞舞整个人恹恹地坐在太师椅上,双颊通红,额间和脖子上全是汗,略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但并未开口问询,便登上了三层,同时招出了影卫圣林,问起船上的情况, 西索月是今晨船一靠岸就离船,所以,并不知道楼飞舞执意守在船首。 “索大人,午时前,古卫扬的探子有出现过,估计这会已回去汇报情况。属下本想回禀皇上,可没人敢敲门呀,要不然,索大人您试试!”楼飞舞一大早守在船首,引起过往的人频频注视,议论纷纷,可他们身为影卫,象这等牵扯到后院中的琐事,若没有帝王特意交代,他们是不必现身的。 “皇上还没出来过?传膳了?” “连早膳都没传唤,属下这犹豫着,都午膳时辰了,皇上不饿么!”圣林抓了抓头皮,一脸无耐。 圣林的话刚一落音,身边徒然多出十几个黑色劲装的男子,个个虽蒙着脸,但眼睛里皆透着心领神会的笑,看着圣林似乎在说:你懂的! 西索月用肘部戳了一下其中一个影卫,故作严肃道:“不好好值岗,出来凑热闹,去,该干嘛就干嘛,皇上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影卫嘻笑一声,“有摄政王殿下在呢,谁敢近身半步,若被摄政王感应到,还当属下等听壁角!” 另一个影卫忙凑上一句,“就是,索大人,您不也是一晚不敢上四层么?还有,您这一大早赶去哪了,火烧屁股地一靠岸就没见影子!”这些人,五年来全是随在西索月的身边听令,与西索月早已是生死兄弟,说话也无需避讳。 “嘘,小声点!”西索月瞟了一下四周,眼角拉出微微的猥琐之色,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这可是好东西,今晨我是跑了七八家才淘到,一会皇上传膳时,记得一起带上。” 圣林好奇,接过,拧开盖子,闻了闻,“香味很好,似乎很开胃!皇上这阵子胃口不好,索大人真是有心了!” 西索月的脸瞬时跨了下来,咬着牙骂,“臭小子,你也跟清王有一段时间了,这么没见识。这是吃的么?这个明明是用的好不好?” “用的?”一个影卫很吃惊,从圣林手中一把抢过,闻了一下,“怎么用?闻起来象牛轧糖。” “你才牛轧糖,这能是牛札糖的味么,你想想,摄政王能用牛札糖来抹那玩意儿么?”一个影卫满脸鄙夷地瞧了他一眼,“这是上等的羊脂膏提炼,一般只有大户人家的最得宠的男妾才用得上,至于伶人倌嘛,估计定州也只有一家才有,索大人……” 话未说完,一个影卫当场就赏了他一个爆栗,“想死呀,小声点,要是皇上听到了,准让我们一路游到扬州!” “可皇上又没开口要用,属下觉得,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的好!”西索月轻轻一叹,一脸的悲天悯人之色,压低声音,“昨夜你们没发觉,皇上独个在船舱外站了一夜,本将军料定,必是缺了这玩意儿的缘故,皇上怕伤了摄政王,所以,不忍下手,硬憋了一夜,所以,今晨,我一大早就上岸为皇分忧!”西索月多年随清王秦邵栋,流连不少的声色之所,对伶人倌里私藏的一些秘药自然是有所闻。 “还是索大人英明神武,属下一早就纳闷,索大人今晨肯定不是皇命在身,原来如此呀!”众人一下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仿似终于盼来了帝王大婚,他们此时正在闹洞房。 “属下也同感,今儿早上,就算是天上下红雨,皇上也顾不得,哪会派差事给索大人!” “那古卫扬的探子来了一伙又一伙,皇上愣是没动净,那阉人估计脸都要气绿了,原还想,他做大爷,让我们皇上等他,造他的春秋大梦!” “就是,我们摄政王来得多巧!” “有句话说什么来着,从此君王不早朝……” “哎,摄政王是女的就好,只有女的才会生娃,皇上总得有个皇子!” “得了吧,皇上高兴就行,生不生娃,皇上可不在乎!” “也是,咱皇上多不容易……” “得得得,越说越离谱,还咱皇上,谁跟你们咱?”西索月冷哼一声。 “索大人英明!”圣林一直摆弄着瓷瓶,左看看,右看看,又看看底下有什么具体标识,最终,抬首,略有些为难地开口,“索大人,皇上会不会象属下一样,以为是……然后……”圣林做了一个吃的动作! 西索月先是一怔,待会意过来,霎时打了个寒噤,一把从圣林手中夺过白瓷瓶,“我得去在瓶盖上写上‘外用’两字!”若是让皇上给吃了,那这欺君之罪他可是吃不起。 “慢着,索大人!”另一个影卫马上一脸慎重,“索大人,属下觉得还是多写两个字:滋润!” “那要不要再加两个字:后ting!”另一个影卫忙献计。 “去,净添乱,这什么什么字眼能写么,要是摄政王瞧见了,不乐意了,那皇上就什么都吃不成了……” 关于白瓷瓶上的注解,众人的意见不统一,一伙人又争吵开! 而此刻,贺锦年依然未醒,她一直睡得很沉,他却舍不睡闭眼,就这样,一早上躺在她的身上,听着她的呼吸,看着她的睡颜。 未时,顾城风见她眼皮微微转动,料想她还会再浅睡上一个时辰,便悄悄地坐起斜靠在榻上,而后把手伸到她的脑后,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搁放在他的臂弯上,缓缓移动她的身子,直到她的身子尽数躺在他的身上,方心满意足地笑开。 贺锦年转醒时已近未时,她发现自已真的躺在顾城风的怀中,她迷茫地伸出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已的脸,一双粲然笑眼弯成新月,“刚才我一直梦见你,在梦中,我竟分不清昨晚与你相见是真还是梦,现在脸好疼,原来不是梦!” 顾城风揉着她发红的脸蛋,轻声斥责,“哪有人这么使劲捏自已!” 贺锦年讪笑,“我力气比较大!” 顾城风顺势捞起她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紧紧搂住她腰肢,慢慢摇晃,轻吻了一下她的眉间,“饿了么?” “饿呀”她在他怀里轻轻地应着,睡饱了,就差填饱肚皮了。 “我出去给你弄吃的,你再躺躺!”他松开她,拉过薄衿盖住她的小腹,下地后,开门出去。 舱外,顾城风细细地嘱咐着影卫该备哪些吃的,都是她平日爱吃。 “她这几天路上疲累……把熬好的参汤给她装一盅,她不喜欢参味,记得要去掉参味,再备一盅鱼粥,要鲑鱼,鲑鱼的肉质比较嫩,把刺挑干净,再放点新鲜的贝肉,记得交待出锅前放些葱花,再炖些板栗猪肚汤,火厚久一些,给她去去湿……” 絮絮叨叨叮嘱的话,惊得四海影卫都以为出现幻听,更甚,顾城风见影卫没反应,还不厌其烦地再重复一次。 舱内,顾城风低低的嗓音,听在贺锦年月的耳里如天籁。 其实她不挑食的,真的不挑,只不过,被人呵护着,实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啊,衣服是干净的,头发飘着淡淡的清香,手指甲连同脚指甲都被修剪得干干净净。 是梦么?她用力拧了一下自已的大腿,疼呀! 贺锦年忙掩住了嘴,差点痛叫出声了……她坐起来,卷起洁白的裤管,果然,小腿内侧都红了一大片。 疼一点没关系的,别给老天妒忌了,怎么能这么幸福呢? 贺锦年忙慎重地向老天一揖,做了个请求的动作,可同时,嘴角的笑怎么控制也收不住。 开心到极致时,在床榻上翻滚着,时不时地蹬着腿,舒展着四肢,甚至翻了一个跟斗,幸好,残余的理智让她始终紧抿着唇瓣,否则,她必定一时太开心又傻笑出声。顾城风安排好一切,推门进舱时,贺锦年靠在软枕上,表情端庄而矜持,一双褶褶扑闪的双眸透露出她此时如孩童般的兴奋。 顾城风眸光落在她头顶,那里乱得象个鸟巢,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伸手为她撂齐乱发,柔声问:“不睡了?” “睡够了,可我身子疼,你帮我揉揉!”她双眸仰望,奕奕生辉地看着他,又动了动肩部关节,吸了一口气,这可不是假的,是真的疼,骑了四天四夜的马,昨晚还没觉得如何,这会舒舒服服睡了一觉后,方觉得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 “方才翻跟斗就不疼了?”他偎近她,下巴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鼻尖,看着她脸上的红晕真烧到脑后,心情更加愉悦,“来,躺这,我帮你揉揉腰!”他拍了拍大腿,示意她趴上来。 当年他也曾从燕京一路奔袭到岐州府,他知道长途骑马,最易伤到的是腰。 顾城风开始认真地为她推拿,每按到重要的穴位,皆略施内力,不到一会,贺锦年便感到周身的血脉畅行。 半个时辰后,影卫亲自送膳,顾城风令影卫将膳食搁在舱外,亲自动手把膳食端了进来。 顾城风将端盘直接放在榻边的案几上,上搁着五六样的精致小菜,油绿绿的,看了让人胃口大开,倒是搁在中间的青花瓷蛊里的参汤,让贺锦年皱起了眉头。 正文 188 五年后的仪式 章节名:188 五年后的仪式 贺锦年坐直身子,轻吸一口气,“好浓的参味……一大早就吃这个,真没什么胃口!”她轻吸了一口气,她以前确实讨厌与人参有关的一切东西,但人参本来就是重口味的补口,炖了汤后,全部去除这味道是不可能的。 但这次,她才真正发觉饿得太狠了,一闻到那浓浓的膳食的味道竟差点爱上了。 舱外,尚未离去的影卫圣林听到贺锦年抱怨一大早什么的,差点滑倒,看了看日头,已是西落。 他下了四层,西索月已然在三层悬梯口等候,一见他,马上眨眼示意,圣林会意,低声道:“放在端盘上,皇上亲自端进去。索大人放心,属下放得很显眼,皇上一定会注意到。” “喂,你说,皇上会明白这玩意儿是怎么用的吧!” 圣林暗自嘀咕,西索月为了防患,在瓶上最醒目的地方写了四个小篆体“外用润滑”,皇上怎么可能不懂。 “你不必动,我喂你,你只管张嘴便是!”顾城风右手端过一汪清透的参汤,轻轻吹着气,在蒸腾的白色水汽中微笑地看着她,“你奔波了这些天,身子消耗历害,参汤虽难入口,但你得乖乖把它喝了。” “白鸽炖人参,好补,这么热的天,喝了不会流鼻血吧?”她嘴上说着,可还是美滋滋地就着他的手,小口地啜了一下。 果然,有了顾城风的再三交待,喝起来参味并不浓。 肚腹中进了热汤后,贺锦年开始不满足了,嫌汤匙太文雅,一口汤进嘴,还不够润润唇,加上顾城风的动作一贯的优雅,喂得很慢,“我自已来!”贺锦年接过瓷盅,一口饮尽,而后,还不忘地损了他一句,“我吃什么都向来干脆利落,哪象你,这不吃那不吃的!” 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忆起那些年,自已当真是别扭得可笑,有时甚至因她多看了别的一眼年轻貌美的宫女,便心生闷气。现在被她提及,脸色微烫,忍不住两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鼻尖,“那些年,还不是给你气的!” 贺锦年抚了一下鼻头,“没呢,我最怕你生气了!” 顾城风接过她手中的空碗,低垂下眼,一手抚着她的脸,一手托住她的后颈,在她的嘴角周围轻轻点点地细啄着。 这一次,他吻得极为细致,托住她后颈的后缓缓延着她的后背滑下,最后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压向自已,低低唤了声:“锦儿……” 贺锦年偷偷咽了一下口水,羽睫刷了一下眼睑,脸上已有薄薄的绯意,顾城风轻柔地“嗯?”了一声,又重复唤了一遍:“锦儿。” 仿若回到苍月的御书房,两人静宓相处时,没有多余的亲蜜,他只是喜欢抱着她,在她的嘴角四周亲着,甚至他的舌尖也不过是绕着她的唇瓣四周徘徊,并不曾深入探进,甚至让她感觉不到成年男子的欲望。 “我饿……”她揉了一下肚皮,是真饿,喝了一小盅参汤后,胃恢复了饥饿感,反而感到空空荡荡。 他轻笑一声,从榻边的炉子上端了香米粥,亲偿了一口,“味很清淡,在船上一时吃不到好东西,你先填一下肚子,一会带你上岸找家好的酒楼。” “一起吃!”贺锦年看上面漂浮的粉粉虾肉,珍珠般鲜贝肉和着绿色的葱花,顿时觉得胃口大开,靠在他胸前,享受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喂食。 两人合吃了三碗粥,又吃了几块鱼饼,贺锦年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顾城风起身开始收拾着床榻边的案几,贺锦年的眼睛这才瞄到汤盅边有一个极漂亮的白恣,便伸手拿了过来,拧开后,放在鼻息处闻了一下,赞道:“好香呀!” 贺锦年看了看瓶身,看清楚上面的字后,莞尔一笑,自言自语道:“还是‘圣’字辈的影卫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斗得了小三,打得过流氓!” “你在说什么?”顾城风有些消化不了她话语中的意思。 “没什么,我只是在跨你身边的影卫如此贴心,知道我一路奔袭,皮肤变得干燥,所以,还帮我找了润肤膏,嗯……这味道不错!”说完,喜滋滋地下了床榻,跑到一面小铜镜前,伸出尾指,刮了少许的白脂膏后,均匀地抹在自已的脸上。 可很快,指尖异样的第六感觉传到心脏那处,贺锦年心头诡异一跳,本能地抓住瓶身感应! 霎时,眼睑微抽,象手上沾染了什么邪恶的脏物般,将手中的瓷瓶远远掷开,同时,冲到铜盆边,将小脸整个埋在水里,用手拼命地刷洗着。 “怎么啦锦儿?”顾城风忙扔了手中的帕子,奔过来,“瓷瓶里的膏有什么不对劲?” 贺锦年仰起头,眉头皱皱地,一脸苦瓜相,瓮声瓮气道:“没什么,那个是……涂脚的,我弄错了!” 她自是不肯说出真相,否则,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贺锦年垂头丧气地连连洗了三次,心里别扭得恨不得把西索月抓起来,饱揍一番! 顾城风见她整个人恹恹的,只道她吃饱了又困了,便过去揭下她脸上盖的湿帕子,“别撑了,想睡就去躺!” 贺锦年被他拉到床榻边,在他侍候下脱了鞋子,倦在他怀中安安静静地诅咒着西索月。 少顷,她又开始觉得昏昏欲睡,似乎从去年离开苍月进入大魏后,她就没有睡过如此舒心的觉。 可转念一想,自已睡了一晚也该够了,刚要起身,他却将她身子轻轻摁住,自己也在旁边和衣躺了下去,他抱着她,手指温柔地滑过她的脸颊,亲吻着她的发际,“你奔袭了四天,这会才睡六个时辰,还是安安静静的躺着,要是闷,我就陪你说说话。等黄昏太阳落了山,我再带你上岸!” “你不是要去扬州么?怎么在半途中停?”贺锦年软趴趴地靠在他的肩头,看了一眼窗外,虽然感觉船是停靠在岸边,但一时想不起是哪个码头。 顾城风伸出手,将她拉到自已的胸口伏着躺着,一手抚着她的长发,轻嗅着发间的馨香,“我们是在定州,晚上带你看场好戏!” “好戏,什么好戏?”贺锦年的好奇心调动了起来,霎时,便把药膏的事抛之脑后了。 “晚上自然知道!”顾城风伸过手掌,将她身子扯到胸脯上伏低,淡淡萦绕的幽香自她发间传来,袅袅地溢满他的肺腑,他爱极了手中这种丝丝柔柔的触感,不住地抚摸,“乖乖别动,就这样安安静静躺着!” “城风,你告诉我,这不是梦,我怎么老觉得是在梦中!”贺锦年微微调了姿势,将脸半埋在他的脖子边,紧贴着身子微微厮磨,可……贺锦年马上察觉他的那处起了变化,怔惑地抬起头,看着顾城风,见他的一双桃花眸散着脉脉清波,神情宁静,双颊如雪不挟一丝红润,一副无欲无求的神色。 贺锦年到底孩童心性,竟一时管不住自已的猎奇心,伸手便捏住顾城风的脉搏,一查探之下,双颊一烫,他血脉透出了一个明显的信息……他勃起了! “城风,你想做么?”她煽着羽睫,神情有些兴奋。 顾城风一噎,根本就无法回答贺锦年如此惊世骇俗的提问。 贺锦年知道他心中顾虑血咒,马上自告奋勇,“我可以帮你!”说完,敏捷地撑起身子,跨坐在他的身上,掀了他的袍子,但小手还是犹豫了一下,轻咳了一声,仿似给自已加油般,便果断地开始忙碌起来。 “别,锦儿,我不想……”顾城风急急地扣住贺锦年的手腕,情欲却不听话地急剧蹿升,连唤出来的声音都带了明显的暗哑。 “不想?”贺锦年小脸通红,如凝脂沁血,她轻轻咬了一下唇瓣,心中嗔怪他在这节骨眼上打击她的勇气,可……疑惑地蹙一下眉,盯着他那处一眼,小手颤悠悠地一按了一按,只感到手心中满满的在疯狂滋长、膨胀,抬首,对着他坏坏一笑,“你身子比你老实,你别担心,我只用别的方式帮你解决,不会启发血咒!城风,你别害羞呀,闭着眼感受就是……我不能让你天天憋着,很容易得前列腺炎……”余音轻得仿若自语,为了表示她的决心,她还秉着息在他那处轻轻揉了一下。 “锦儿,你别顽皮!”顾城风呻吟一声,身子不由自主地躬了起来,昨夜那让人血脉贲涨的一幅幅出水芙蓉的画面争先恐后地跃进他的脑海中,那白皙的脸已染上了胭脂,延至裸露的锁骨,也泛出蜜桃色的粉红。 贺锦年虽未经人事,但对于男子常年禁欲的后果也略有所知,而今,女儿身之秘密已不需要守,那她就再舍不得顾城风为了自已如此辛苦。 何况,这种事她五年前就做过,那时她才十三岁。五年前雀台上,于她就是一场视觉盛筵,顾城风高潮来临那一刹那的风华绝代,至今还印刻在她的脑中。 现在她都十八岁了,就算是放在二十一世纪也不算是过早偷吃禁果。 最主要的是,她太盼望太渴望与他裸裎相对,五年前,于她是一种仪式,而现在,于她是一种灵与肉的渴望。 “我是你的妻子,若无血咒,我现在就会成为你的人!城风,让我们忠诚自已的欲望。” 霎时,顾城风有一种领悟,他向来在男女感情上所秉持的一切,或许在贺锦年看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这些年,他一直谨防着她过渡与他人亲蜜,将她死死绑缚在身边,阻断了她与家人、朋友、同伴的关系,唯恐她成长后,懂得男女之爱时,便会弃他而去! 甚至昨夜他如此自苦、自责、自弃,不应趁她沉睡时,行猥亵之事,而现在,他明白了,这不过是他自行酝酿的一杯苦酒,贺锦年才不在乎这些! 原来,全然不过是他的作茧自缚! 现在,她说 我是你的妻子! 让我们忠诚自已的欲望! 这些话仿如蜜汁滴进了他的心中,那他……。还有什么可否定的? “喜欢么……”贺锦年见他嘴解溢出笑容,心里欢喜,动作愈发地大胆起来。 顾城风心醉神迷,呼吸极不稳定,心神恍惚,在她的动作加快后,脸上痴迷更盛,更映衬着他那一双桃花眸如凤凰潋艳! 焚身的爱和欲是如此的美好,让他欲罢不能。 可似乎……。似乎缺了什么……他脑中一片空白,并不清楚下一步竟要做些什么,惟,循着本能,双手扣住她的腰,猛地翻身将她覆于身下,桃花眸沁着丝丝血意,“锦儿,让我亲亲你……” 这一次,他要吻遍她的全身 仿如回到五年前的雀台之上,天地间也仅剩两种声音,惟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在他的身下 “把你交给我好么?”他的手轻轻覆上她心脏之上,尽管隔着绸衫,他身体的肌肉依然紧绷到颤抖,呼吸急促而紊乱,全身抑制得的思念狂热瞬时如洪荒般倾泄而下! “好……”她搂住他,气息萦动,声若细蚊煽翅,闭上了双眼。 他俯下身,急喘的气息扑进的耳膜,灼进她心,他声如婉转,“我想好好看看你,可以么?” “嗯……”如泣如诉,仿如邀请。 “锦儿……”他声音暗哑得历害,尽管动作温柔唯恐伤她,但依然感到身下的人嘤咛一声,皓眸霎时睁开,那一双染了情欲望眼眸带着醉人的美摄走了他的心魄…… 尽管他与她在身体上无法真正成为夫妻,可那空洞了几世纪的心却被填得满满实实,怦动间,连着他的心跳一起传入她的耳际,焚尽她残余的理智。 …… 太阳不知何时已落山,舱房里的宫灯早已油尽,顾城风静静不动,任由身上沾腻的汗液流淌,空气中散不去的膻腥味不停地让他回想起,这一下午不曾停过的欢爱。 此刻,爱人乖巧地趴在他的身上甜甜睡着,他的掌心贴在她光裸的后背上,时不时地在她紧翘的臀部流连,两人紧密相贴,他太钟爱这种承受她身子体重的充实感。 “皇上,古卫扬的坐轿已在一里外,属下估计,古卫扬可能会要求登船!”舱外,四海影卫的声音如细丝钻进二人的耳膜。 整个潇湘都在修文,月也是,今天这章也是修了后,上传。原版月还留着,将来看看怎么处理吧。还有一件事,月的VIP群要整理一下了,主要是当初最早进群的,订阅截图的只是从26万开始,现在文都过百万了,要重新截了(虽然人会少一些,但铁粉贵在精,不在多),可能会带给一些亲不方便,敬请原谅了。届时,管理员会通知的(常留言的、有扔月票的、团购的这些不必截了,月的管理员会直接把你们列入名单的,因为留言区可以看到你们的粉丝值,月知道你们一直在) 正文 189 每一个女孩都有公主梦 章节名:189 每一个女孩都有公主梦 贺锦年闻言,睡意顿失,警觉地抬首,秀眉轻蹙,“古卫扬?宣宗帝的那个太监男宠?” “是!”顾城风应了声,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将她的小脸按进怀中,微侧首问:“什么时辰?” “回皇上,现在是申时末!”圣林谨声回答,声音平缓。 贺锦年一听到影卫所报的时辰,红霞飞满俏面,将脸埋进顾城风的颈项上,轻轻拉上薄衿,蒙住脸,再无底气发声。 顾城风耽心怀中人闷着,轻轻揭开薄衿,捧了她的脸,霎时笑开,许是贺锦年难得一见的别扭表情愉悦了他,他唇角眉梢皆泛起笑纹,“锦儿,你是在害羞么?” “没有!”贺锦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复埋首于他的颈中。 而舱外的圣林却强行秉着气息,双手紧紧攥住袍子,此时,他敏锐地闻到那淡淡的味道牛轧糖的味道! 这回下去三层可以向西索月交差了,摄政王殿下必定用了那润膏,否则,舱房里不会传出如此浓重的甜味! 西大人果然英武呀! 顾城风一边轻抚着贺锦年长发,一边思忖着,他与古卫扬约定见面的时辰未至,古卫扬作为主宾,竟亲自前来迎接,这点,有悖古卫扬张狂自傲的性格,想必,定有原由。 影卫似乎查觉到帝王心中的疑惑,也不待顾城风发问,便一本正经地开口禀报,“今晨卯时,楼飞舞便守就在二层船头等候,想必是知道皇上今日约了古卫扬,所以,想借此机会拦下皇上!”楼飞舞站在船首抛头露面,引来不少人的好奇观望,他们也不便阻拦,所以,只是观察岸边的动静,午时时分,曾看到有古卫扬的人在码头中出现。 顾城风唇角微微一弯,“楼氏现在还在船首?” “回皇上,楼氏未时末曾回舱半个时辰,换了一件宫裙后,又出来候在外面!”影卫虽然没有具体说,但顾城风一听就明白,这楼氏在太阳下晒了一天,定是香汗淋淋,不得已方回舱沐浴,换件新裙,这会太阳下山,又出来堵人了。 烟花女子不同于闺阁之中的女子,她们任性大胆,甚至懂得察言观色,论起性情,倒比那些正正经经教出来的名门闺秀有意思得多,也相对能吃得起苦、难怪这些年秦邵栋如此任她胡为。 古卫扬会提前来,想必是听了探子的消息,担心自家的女儿受了秦邵栋的冷落,所以,放下身段,亲自来码头接秦邵栋。 而顾城风自知,自已一日与贺锦年两人单独相处,四海影卫自然不会为此事打扰帝王休息。 顾城风凉凉一笑,冷声,“尔等带上楼飞舞,送至古卫扬身边,传话于古卫扬,朕按时赴约!” 他和古卫扬约定在戌时见面,这个时辰还是古卫扬提出。 其实按船的行程,古卫扬明知清王府的船今晨会靠岸,却把会面的时辰定在晚上戌时,显然是一种下马威,想故意让秦邵栋乖乖地等着古卫扬的宣召。 可没想到,楼飞舞如此不争气,不顾怀了两个月的身孕,顶着日头站在船头等了半天。楼飞舞此举倒不经意地助了他一臂之力,仅凭此,他就可以瞧出,古卫扬对这一滴的血脉看得极为重要! 贺锦年察觉到影卫退开后,脸上的滚烫的粉意依然未褪,申时末了,她竟与顾城风呆在一间寝房中近二十时辰,在外面负责安全的影卫估计都换了三次轮值。 可恶的西索月还送了她一瓶滋润膏,也不知他们会怎么心想她与顾城风! “躺一天累了吧,先洗洗身子,这会暑气散了,我带你上岸走走!”他先起身,绞了毛巾,便过来欲掀开她身上的薄衿,想帮她擦拭了一下身子。 “城风,你先避一避,我不是孩子,这些事还是我自已做!”她怦然心跳,当真是一波的心事未了,一波的刺激又赶了上来,她胸口阵阵地激蹿着,紧紧地攥住薄衿,不肯依。 “你一身汗,我只是帮你稍微清理一下!”他眸光淡淡,恍若此时是在苍月皇宫,他不过是给练武一身汗回来的她擦擦脸,净净手。 是呀,那年,她刚十三岁入宫伴驾,他上朝,她便去习剑,听到下朝的钟声响起时,她便急急冲去御书房陪他,而他,总会停下手里所有的事,吩咐宫人打了热水,帮着她擦着脸上的汗。 彼时的她,仗着年纪小,便坦然受下他各种的细致关怀,如今,她的身子已然长开,自然会心生别扭。 他趁着她怔仲间,他已然开始为她擦着身上的汗。 她羞得用双掌掩住了自已的双眼,却听得他低笑一声,马上反应到这是掩耳盗铃,倏地伸出双手,掩上他的双眼,用了细细地声音央求着,“闭上眼睛,转过身好么,我很不在自在……”余音未尽,同时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湿帕。 “长大了,就懂得害羞!”顾城风瓷玉面颊亦掠出一抹嫣红,不再坚持,转过身背对着他,静静伫立。 少顷,他转身,眸光自然地落在她肩口一处极浅的伤痕上,“是新伤,谁弄的!”声音带了冷冽,微湿的指尖落在那伤处,轻轻柔柔地触摸着。 这伤痕极浅,许是涂了莲丹的缘故,触上后,几乎没有感受到疤痕的存在。 “公子无血,记得么?就是当年顾城亦雇用的那个杀手……”贺锦年一下就来了精神,双眸光晶莹深亮,半撑起身子,咧着嘴,笑得贼贼的,“当年你被他追杀,却被我卸了骨,这次他处心积虑想报仇,哈哈,这次,我不仅把他全身骨头卸了,还脱了他的袍子,抢了他的银子……这还不算什么呢,我还有一个挖好的坑,等着他去跳……” 贺锦年得意非凡,眉飞色舞地噼呖叭啦了讲了一堆,全然没注意到,当顾城风听到她那句“还脱了他的袍子……”时,原本听得兴味盎然的神情瞬时僵住,绯红一下就烧到了耳后 从五年前,贺锦年与姚晋南打斗时,小小年纪,却一招一招不入流的“海底捞月”攻向姚晋南,他已然对她无策。 事后,纵然他很想找个恰当时间,用些委婉的言辞规劝、纠正贺锦年这些惊世骇俗的行径! 可首先,他并不擅言辞! 其次,他在潜意识中并不想改变她,加上后来,贺锦年在宫中亦是非常循规蹈矩,于是事后便不了了之。 这一次,贺锦年老毛病又犯了,他的心便梗得差点呕出血来。 可看着怀中的她为自已的“杰作”露出难得的少年心性,他又舍不得让她扫兴,只得自行安慰自已,她是因为她带着异世的记忆,她曾说过,从十三岁开始,每天就接触不同的尸体。 或许,在她的心中,对男女大防并不重。 他偿试让自已放宽心,可一想到,贺锦年这双手也帮着别的男子脱过衣裳,甚至看过别的男子那最私密的地方,他就觉得全身不自在。 可最终,所有想说的话都被他吞了下去,只换得一声轻叹后,食指落在她淘淘不绝的唇瓣,带着无可奈何,带着宠溺轻轻一按,“你呀” 帮她清理好后,他从案上的托盘里拿了一件白色绸衫。她要接过,他一笑,将裙子上的绣扣解开,“别动,我帮你穿!” “是裙子,这……”她虽然穿惯男子衣袍,但她并不排斥宫裙,只是有些不明白,顾城风这时候要让她的身份大白天下? 顾城风仿若知道她心中的疑虑,“我喜欢看你这般穿着,且,你无需顾虑,除了影卫知你的身份,其它人并不知道你现在在定州!何况,既便传至大魏军中,真真假假,谁又能分辩!锦儿不必担心太多。” 贺锦年这才想起,这时候,明面上,自已正在苍月军中“重伤未愈”! “城风,还是我自已穿吧!”她有些凌错感,顾城风素日连自已穿衣袍都要几个侍婢侍候。现在,帮她穿?而她,有些排斥一场恋爱就把自已变得全部依赖于他,喂饭权当是调情,擦身也……算是! 可连衣服都让他帮她穿,好象就成了弱智了! 可那迷迷糊糊的念头尚未理出一个结果,那边,顾城风已经将广袖套上了她的一只手臂,甚至不需要她如何配合,他便倾了身,将她另一只手臂也套了进去,虽并不是很熟练,但也没有废多长时间,便帮她穿戴好。 因她常年穿男子衣袍,若这女子的广裙让她自已穿,定也没他这般熟练,心思恍动中,脑子里竟浮动出一个清晰的画面……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躺在柔软的床上,一个男子将沉睡的女孩从床上抱起! 半睡半醒的少女靠在男子宽阔的肩膀上,打着呵欠,模模糊糊地开口,“好累,我昨晚习题做到临晨五点,这才刚睡呢……”任由男子为她脱掉睡裙,而换上一件漂亮的雪纺公主裙,后腰处,被男子熟练地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正帮着那女童扣着胸口的A市一中校徽…… 而后,抱着她来到一间充斥着晕黄光线的卫生间里,少女站在半人高的镜前,身后的一双手为她轻轻梳理着发头。 贺锦年并没有看清男子有脸,惟有,那腕间晶亮的钻石袖扣几乎闪花了她的眼…… 在她怔忡间,他的指尖已顺着她的身体移到腰际,轻松地找到裙裾两侧上的长带,极为慎重地打了一个结。 那一刹,他亦有些失神,如此繁复的蝴蝶结打法,他什么时候学的? 或许,这个习惯是他在那异世中的一些记忆。就如医术方面,不需要想起,似乎需要时,便忆起。 看到自已从异世中带回来的那张图像,显然,她在年幼时,他已然找到她,或许,她自幼便在他的身边成长,他已习惯照顾她,亲历亲为之下,为她打个蝴蝶结,或许也是一种习惯而成的记忆。 如此一想,他心中雀跃,眼波睨向她,而她,心有灵犀般与他相视一笑! 那一瞬,她和他都有了答案! 他倏然撩动唇角,那风华无限的笑几乎迷离了她的眼,让她的心跳加速,能马上避开他的灸热眼眸这男人是妖孽中的极品。 甜蜜让他脉脉含情的双眸折射出撩人的邪魅,“那些年,我心里想过好多次,锦儿要是女娃,就把锦儿打扮漂漂亮亮,这个愿望想来早已实现!”他的手心隔着她薄薄的衣裳在她的腰腹中反复来回地流连。 她安静地听,心却微微地疼,四年的御书房相伴,顾城风一直在忍受着禁忌之恋的折磨。 “想看看你自已么?”他握着她的腰,带着她慢慢旋身,让她直立于镜前。 铜镜里出现一张白皙的鹅蛋脸,堪称美丽,娥眉淡扫略显英气,眼角含情眸光如皓月。通身雪白的云绵织绣广裙,层层叠叠的裙裾垂至地毯之上,腰间一对展翅的蝴蝶结,衬出淡雅出尘之势。 他在她的身后,双臂揽腰,他的眸光带着骄傲,“看,我的锦儿多漂亮!” 他的语气,让她听出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欢喜! 她对着镜中的自已,盈盈一笑! 每一个女孩都有公主梦,她也有的! “锦儿……锦儿呀,来日,我们的女儿一定也象你一样漂亮!”顾城风心生双翼,桃花眸内浮起一抹妖冶的血红色,内中欲望再一次盈溢,声音暗哑,“谢谢你,让我如此圆满!” 缓缓压下身子,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两人依偎着,他看到镜中的自已,桃花眸如水雾浸润得潋滟生艳,一脸藏不住的旖旎之色,他急忙松开她,他怕 再这样禁不住情,他和她今晚不仅休息离开这间舱房,甚至,他会失去理智,与她彻底成为夫妻。 他掌心贴着她的腰,轻轻一带,让她转过身与他面对着面。俯下首,双手捧着她的脸,与她前额贴前额,两人急促呼吸想伴,少顷,他火热的呼吸克制地划过她的脸颊,贴近她的耳畔,熨着她同为滚荡的耳珠,更透那份灼热见血的澎湃,而他紊乱而灼热的呼吸吹进了她的耳膜,“这当真是要我的命!真盼望着,顾灵瞳能尽快解开血咒!” 这一章传了五次了,审文的编们辛苦了。 估计删除不下三千字了,咳。 正文 190 札记揭秘,遗失记忆 章节名:190 札记揭秘,遗失记忆 贺锦年心头滚荡,血胸腔中沸腾,亦想着,早一日见到顾灵瞳,解开血咒,那她与顾城风历经百年的风雨便可以见彩虹。 “哦,对了,差点不记得问,上古遗族札记呢,你带回来了没有?” “带回来了!”顾城风从胸口的衣襟隔层里拿出一本极薄的明黄卷帛,贺锦年接过后,一种近乎膜拜的情绪幡然萦胸心中,那一双皓眸蓦然带了祭祀的虔城让她轻轻跪下,而后,捧着锦册磕首。 方小心翼翼地掀开明黄册子,绢帛不知是用什么材料,薄如蝉翼却不透任何光,且轻得让人感受不到重量。 翻开第一页是一行浅字赫然入目:心有深渊,永堕深渊,百世为恶,灰飞烟灭。注:惟姚族圣女和圣子可修习。 贺锦年了然一笑,“如果不是姚族人,却轻易修习,将受天谴,遗忘一切!” 两从依偎而站,顾城风看到那一行字后,墨眉上拢着一层淡月光华:“心有深渊,永堕深渊,是警告修习的人,若心无善念,将永远法自拨,被上古遗族札记所固有的邪恶所主导,永堕深渊,百世为恶,最后灰飞烟灭!” “是的,上古遗族札记原本是亦邪亦正之物,尤其是上册,记载了太多的禁咒,若是心善之人修习,可驾驭,若是心有邪念,反被札记中的邪灵所控!所以,千年来,姚族只允许血液特殊的圣女和圣子修习!” 她相信,姚族人对圣女和圣子的选择必有一套,否则,当年她和姚九落为兄妹,而她被选为圣女,姚九落一出生就被姚族里的宗族认养,不能修习上古遗族札记。 而最终证明,姚九落骨血里确实带了邪恶,广阳镇三千百姓的死,就是一个铁证。 贺锦年说完,纤指轻挑一页,薄如翼的绢帛轻煽出一股淡香,让人精神一震,心头竟生出一种被清涤过的空灵感。 她谓叹一声,看着第一页那些浅浅的字迹,那是一种极梵文,她并不认识,带着微微的遗憾,白皙的指尖轻扫过帛面。 倏地,她脑子里猛然灌进一些信息,那些信息来得不同寻常,快得惊人,与彼时,她接触某物时,强行用第六感觉中的意念搜索不同,这一次,是这本上古遗族札记强行把某些她遗失的记忆灌进她的大脑中 大魏皇宫中,申皓儿一身一品后妃的盛装,眸光填满阴霾,冷笑地看着跪在青石地上的申钥儿:“按理,后宫妃嫔就算是被废黜也不许与任何男子有私情,巧就巧在申钥儿的身份上。若说申钥儿是皇上的妃子么?却不曾真正入宫受封,若说不是,当初皇上也是三媒六聘,按大魏国的风俗,也算是皇家的半个儿媳。所以,这个身份可圈可点,若论不是,那这私情就无关大雅,若论是,那就是死罪。皇上,臣妾这般分析可有理?” “接着说!”秦邵臻的眼睛亦死死落在申钥儿,脸上是毫不隐藏的厌憎。 “遵旨!”秦皓儿浅浅一笑,裙裾摆动,缓缓行至申钥儿身旁,慢条斯理道,“这事可严办亦可酌情处理,就看申钥儿是否承过皇恩,若有,那申钥儿就是皇上的女人,这私情就不能轻易饶恕。” 秦邵臻眸中闪过一丝难解地的冷笑,近乎狰狞,“可是朕记得,曾经与她有过一夜的鱼水之欢!不知申钥儿姑娘尚有印象否?” “是!”申钥儿惨然一笑,笑容飘忽而繁复,她感觉心里一直被封存地幸福,在这一刻,被强行泼上灌上丑陋! …… “不对不对!”贺锦年突然惨叫出声,情绪瞬时变得无法控制,眸中灌进血色,声音带着惊惶,“不要,不是真的,城风,我不要这样!” 顾城风大惊失色,将她抱起,连声道:“怎么回事,锦儿,你看到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不清楚,好象有一些东西在我的记忆里消失了,方才突然又记起……”她语声悲凉,心胸堵的不再是前世的种种离殇,而是 秦邵臻说他曾与申钥儿有一夜的鱼水之欢! 为什么她从不记得秦邵臻在大魏皇宫对她行刑时,说过这一段话。 她从不否认在她前世的记忆中,她心心念念地想嫁给秦邵臻,可她更记得,在她还是申苏锦时,她与秦邵臻之间皆是以兄弟的情感相待。 大魏的苍月战争结束后,她恢复了女儿身,以申家八小姐申钥儿的容貌示于天下,而秦邵臻亦以江山为聘求娶了她。 她一直在等着新婚来临,想在新婚之夜里告诉他,她就是申苏锦。在她的记忆中,她和秦邵臻并没有发生欢好。 在她潜意识里,她至始自终认为,她和秦邵臻清清白白,甚至连男女间的拥抱也极少。 这一段记忆,还是被人动了手脚,删掉了某些重要的细节。 贺锦年缓缓挺直后背,命自已不可以倒下,她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咬了牙,闭上眼,极力思索着,纵然什么也想不起来,但她的第六感觉却告诉她,她和秦邵臻之间是干干净净的! 没有所谓的鱼水之欢! 可究竟,秦邵臻为什么会拥有与她一夜欢好的记忆,是谁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场的阴谋? 难怪,在大魏皇宫行刑时,秦邵臻对她如此厌恶,仿佛是她使尽了手段上了秦邵臻的龙榻。 顾城风一把从她手中夺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锦儿,以后不许碰,忘了更好!”他全然不想她忆起过往一切,尤其是她在异世中与那个叫路郁也的男子相爱的记忆。 贺锦年伸出手,“城风,把札记给我,有些东西,我要弄清楚,否则,我它会变成一颗钉子打在我的胸口!” “钉子?既便是我在你身边,亦无法治愈你曾经的心痛?”那一刹,顾城风心血卷起层层潮涌,一波接一波的全是然失望,竟是一笑,复生出的愿望,恍如泡沫般的破了! “不是,城风,你听我解释,数于秦邵臻的过去,我早已放下,甚至连着申氏一族,我都尽数割舍。”如今的贺锦年已不想对顾城风做任何的隐瞒,她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方才她记忆里所浮现出来的场景,她思路渐渐清晰,小脸苍白中却透着一股平静,声音更是清冷,“这是札记的灵力让我看到前世中行刑的完整记忆,里面提到了,我和秦邵臻曾有一夜的鱼水之欢,可是,我的第六灵感在告诉我,我和秦邵臻之间是清白的,我想解开这个疑团,我相信,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会告诉我真相!” 她从不是一个退缩的人,既便是满心的害怕的担忧,但她依然想揭开真相,她不想被蒙在这团谜雾中。 “锦儿,这不重要,你再探寻下去,可能看到的东西会越来越多,我不想让你再陷于过去!”他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仿如将她要揉进骨血中似的,缩起的瞳仁中微微射出芒刺,“彻底抛弃过往,我们如此辛苦方走到今时今日,我绝不允许让前世中的琐碎再破坏我和你之间的幸福。” “城风,可我很介意,你是如此美好,而我……”她怕,她真的怕,她从不是一个三贞九烈的女子,若换成世间别的任何一个男子,她也不会如此在意前世的贞节,可顾城风太美好,她怕极了因为那“一夜鱼水之欢”的存在,那是对顾城风感情的一种玷污。 顾城风敛下心头复杂,交握了她的手于胸前,“锦儿,相信你的第六感觉,你看到的画面是真实的,但画面中描述的却未必是真相,或许,那是一个谜局,甚至包括你自已,都在别人设谜局之中,你又何必作茧自缚?” 贺锦年眸光透着坚韧,断然道:“那就解开它,既然答案就在札记中,我不想逃避,城风,你相信我,我只要解开这一点就行!” 贺锦年看到他的脸色在宫灯下越发白净无血,那一双美艳的桃花眸里细细碎碎闪着复杂光芒,交叠着失望、挣扎、无奈以及对她的妥协,最后,深深化为一叹:“爱人之间,爱多的一个从来是输家,而我,好象也从不曾赢过你……”顾城风缓缓将札记递到她的手中,而后,转身,寂漠的背影对着他,声音里带了古怪的破碎,“记得,一旦解开,就不要再尝试探索太多,我不想,在我们之间,总有一个人想挤进来。” 酸酸涨涨的疼弥上心头,她展开双臂,从他的身后环抱住他,脸贴在他的后背之上,感受到他心跳中传递出一种叫“卑微”的情绪时,热泪瞬时萦上眼眶,可她一时之间,搜不到世间可以抚平他的言辞,惟,双臂一圈一圈地收紧。 最后,搜尽枯肠,最后,哽咽,“城风……”刚开了口,泪,就这样不期然地落下,静静地湮没在他的衣袍上,“我的第六感觉会自动为我选择一条安全的路,这是我的本能,所以,我一直以来想遵从这条规律,避免你我们之间的伤害……你要相信我!”她从身后抱住他,慎重许诺,“且,我答应你,我仅要这个答案。城风,谢谢你的信任!” 她的话,让他忆起顾灵瞳曾经告诉过他一些话。贺锦年是姚迭衣的转世,既使剔尽灵根,流尽圣血,她的骨子里还是潜在着姚族后人特有的第六感觉。 当她遇到危险时,她的第六感觉会提示着她应如何走。 顾灵瞳告诉他,申钥儿的灵魂在进入贺锦筝的身体时,因为她的第六感觉使然,她竟在自已的胸口下了一道禁咒,让自已不要道出她是女儿身的秘术。 这也是当年贺锦年在宫中伴他四年,即始终不肯道出女儿身的事实。 尽管到现在,当初申钥儿下这个禁咒的原因尚未揭开,但顾城风已然相信了贺锦年的话。 而现在,贺锦年坚持要揭开她与秦邵臻是不经历“一夜鱼水之欢”的秘密,他就要相信她,而不是盲目的排斥她与秦邵臻的一切。 爱除了包容,还有信任! 他转身,将她搂于胸前,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下巴轻抵她的发顶,静默无声。 直到他感受到她的情绪完全平静下来后,他方轻轻捧了她的脸,攥起袖襟拭开她脸上的泪花,展颜,“方才是的多心!我在舱外候你,记住,不许太长时间,只消一刻钟,我便进来捉你!” “微臣遵旨!”贺锦年破啼为笑。 顾城风离去后,贺锦年走到舱门边,轻轻拉开门,看到顾城风迎风而立站在右舷处,似乎感应到她的眸光,转首,桃花眸露出丝丝温柔,伸手一根手指,示意她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后勤,而后,食指落在唇瓣间,轻轻一吻,便转过身负手而立。 她红了脸,急忙掩门,匆匆上了床榻,盘膝坐好后,将手中的札记轻轻打开…… 前世、苍月和大魏两国征战,大魏军营。 一个少年站在铜镜前,缓缓清洗着脸上的易容,少顷,一个花样少女的娇嫩的脸盘便露了出来。 身后,颜墨璃一身医女的素袍,眸光透着欣赏看着镜中的少女,突然开口问,“你决定晚上要对他说,你就是申苏锦了?” “嗯,是的,如今战局已定,苍月已经无力再攻打大魏,申苏锦是不是存已经不重要了,我想告诉阿臻真相,这样瞒着他到底不好。” “那他应快来了吧,你约了他是戌时?”颜墨璃转身,走到案桌边,俯身缓缓提起茶壶,往案桌上添水,清碧的茶水中,倒映出一个女子狰狞如恶鬼地笑容。 抬首,颜墨璃已敛尽凶容,转身,一脸和暖微笑对着申钥儿。 “是的!”申钥儿脸净脸后,走到屏风后换了一身素净的裙子缓缓走出,看到颜墨璃眸底毫不隐藏的惊艳之色,反而脸上呈出不自在的神情,“做男人做习惯了,穿这女子的宫裙绊手绊脚,觉得有些别扭!” 颜墨璃幽幽叹了一口气,“你还好意思嫌弃,明明挺好看的。不过,哪一日,你要是换上凤袍,会更好看!” 申钥儿双唇一抿,露出一个大小适宜的微笑。 “看你脸上笑得都合不拢嘴了,有那么开心么?左右不过是个男人罢了,还能比我们姐妹两自同一个时空而来的缘份更深?”颜墨璃夸张地嚷了一句,上前,递上一杯茶,美眸含烟,“快喝吧,瞧你脸红得都快要冒烟了!” “多谢!”申钥儿莞尔一笑,接过,一饮而尽,倏地,指尖一颤,抬首时,眸光如射出针尖细芒,冷声,“你给我喝了什么?” 正文 191 真相,喜极而泣 章节名:191 真相,喜极而泣 颜墨璃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漠然看着申钥儿在她的眨眼之间,就瘫倒在了她的足下。 心脏处的郁填之气终于沉积厚发,全番流露,若非是几世的修练,此时,她一定仰天大笑。 她上前一步,用足尖挑起申钥儿的下颔,带着女王般地蔑视眼神,冷声:“安神汤,依据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所配制,喝了后,神智清醒,却任人支配,任是大罗神仙也挣不出一丝反抗之力。且,喝了安神汤后,我可以随意对你进行催眠,改变你大脑中记忆层的影像,甚至,在你身上下蛊,让你一辈子象个活死人般地苟活!” 看着申钥儿眸中透着层层茫然,经年的失意在这一刻得到抚平,她眉眼一弯,神彩露出极少见的飞扬跋扈,“你也有想不明白的事呀……那你就眨一眨眼,代表你的请求,那我这个老师就会开恩,好好教教你,也不枉你我师生一场!” 一段眸光对峙中,申钥儿双眸如定住般,无一丝晃动,终于,颜墨璃抑制不住心头一吐而快,先俯下了身躯,在申钥儿的耳畔轻语,“记得你曾经被秦邵栋的人重伤么?重伤后,我用我自已的血输给了你,所以,你的第六感觉就无法感应到我的戾气,这是你对我毫无戒心的原因,申钥儿,我告诉你,这场戏才刚刚开始上演!”她伸出手,指尖轻刮过申钥儿细细的肌肤,如果可以,她此刻一定会生生把她的脸皮生生揭下,可不行,眼下,她还需要忍。 她恨恨地收回手,她不能在申钥儿的身体留下一丝伤口,否则,精明如她,一旦明日恢复清醒,既使记忆被她清除,依申钥儿的性情绝对会追查个水落石出。 “灵碎子虽然只学了东阁的十分之一的本事,但她教你的易容术确实不错,啧啧,可要是和我比,简直是小儿科!”言及此,颜墨璃突然声线一变,“你说……今晚,在榻第之间,我若用这声音和阿臻说话,他会不会更信上三分?” 那声线,浑然是申钥儿的声音。 因为安神汤使然,申钥儿的呼吸轻而缓无法体现出她此时的情绪,但她那一双皓眸依旧是一片沉宁,仿佛置身事外,在冷冷地欣赏着颜墨璃眉飞色舞的模样,仿佛在欣赏着一出丑陋的表演。 笑容迅速抽离,最终被一种狼狈的愤怒所代替,为什么到了这地步,她还看不到申钥儿的仓惶不安的模样? “申钥儿,别强撑着”她近乎失态地伸手欲掐住申钥儿的脖子,可在近一寸时,生生的撤回,颜墨璃十指相扣,忍得声音都在颤抖,“更别用这种的眼神看着我,我……失去的不比你少!”言及此,颜墨璃双眸一下变得灰败,咬牙声中带着抑不住的妒忌,“而你,从来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但,颜墨璃很快就调整了自已的情绪,她深深呼吸几下后,开始脱下自已身上的衣裙,而后,将它藏在榻下。 她时间不多,她清楚地知道,根本不需要在情绪是浪费太多的时间。 带着故意羞辱的动作,颜墨璃开始动手剥扯申钥儿身上的衣裙,眸光中漾着狂澜,语谩声声,“你想把真相告诉他?今夜要与他洞房?啧啧啧……我现在告诉你,你做梦!他是我的男人,我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你更别指望成为大魏的皇后,至于洞房……今晚就由我来替你吧!” 颜墨璃将她托至榻底,而后,开始从带来的食盒中拿出几捆红烛和大红的轻纱帐。 她迅速换掉原先单一的素纱榻帐,并在榻中央放上一面干净的元帕。 她从怀里拿出火石,开始点燃蜡烛。不到一刻时,原是素雅的将军帐营,变成红纱轻帐,成了女儿乡。 一室的红烛,沿着案台放着,一个圆两个圆交叉着,每个圆首尾相连,牵牵连连着。 这是川西白族少女在洞房夜时,为了与新郎拥有一段天长地久、前世连着今生再续来世,缘续缘,生生不息的缘份,而祈愿。 望着一室的喜庆,颜墨璃的眸中却满是荒凉,她知道,踏出了今晚这一步,她的爱再一次又走进了死胡同,既便来日能得偿所愿,却骗不过自已内心。 “阿臻,若可以,我从不愿走这一条路!”她嘴角凄凉一弯,提袖抹去了眼角的泪。 那一室的蜡烛中,有三根是她动过手脚,她服过解毒,自然无事,可练武之人一走进这寝房,内力就开始渐散,要是在寝房里呆久,便会如服了她配置的安神汤一般,四肢无力,任人摆布。 她等今晚的机会等了很久,她胃腹里的蛊已经可以放养出来找宿主,她要植入秦邵臻的心脏,也只有如此,他将来方离不开她左右。 但秦邵臻的身边又不乏有能人,一旦查出是她下的蛊,只怕她连命也保不住。 因此,她方设下这一计,届时,让秦邵臻以为是申钥儿暗算了她,把一切的罪扣在申钥儿的头上。 备好一切后,她迅速藏到榻下,安静等待着秦邵臻的到来。 她侧首,看了一眼呼吸轻得几乎让人感受不到的申钥儿,幽幽一笑,“我知道你醒着,我更知道你恨不得马上置我于死地,或是到了明日,只要你活着,你就会审判我!可我告诉你,你什么办法也没有。因为事成之后,我会洗去你脑子里有关今晚我所做的一切。” 申钥儿茫然地睁着眼眸,尽管四周仿如跌入一种凝结的虚空,可颜墨璃的声音依然一字不漏地渗进她的耳膜。 突然,她感到一阵风的掠动,似乎吹动了红艳的帷缦,一声细小的开门声传进了她的耳朵。 她仅凭第六感觉就知道,是秦邵臻来了。 “阿锦……”他唤了一声,虽对一室的红烛感到不解,但他依然如往日般,从旁边的柜子里拿了一本详细记录地形图的册子,一页一页地翻着,遇到有些标记有误的,他拿提了笔纠正,并在边上做了详细的注解,嘴角溢出一丝温润之笑,“怎生路痴到这等地步……” 时间静静流淌,不到半柱香时,颜墨璃从榻底爬了出去,申钥儿痛苦地闭上双眸,她的第六感觉再一次警示她,属于她和秦邵臻的灾难降临了。 果然,她听到,那低低袅袅,与她的声音十分相似的女子声音,“殿下莫惊,我是申家八小姐,六哥曾经给你看过我的画像,你当识得…。六哥将我许配了给你,可惜父母向来喜欢七姐,欲让七姐代替我成为你的王妃……尤其是母亲,她只认定七姐才是大魏的皇后。”她嘤嘤而泣,那哭声带着仕家少女惯常的虚假! 果然是最优秀的心理师,如此维妙维肖演绎出一个高门仕家教出来的女儿浅薄、逐利、姐妹相争! 颜墨璃将全身脱力的秦邵臻搀扶到榻上,小心翼翼地解着他的衣襟。 虽然,此时的秦邵臻眼神带着迷茫地看着她,而颜墨璃亦知此时的他已然认定她是申钥儿,可他那样空洞的眼睛还是让她心里直发怵。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再次亲手对她最心爱的人下了这样阴毒的蛊。 “我是被逼的,蛊我在你身上下了,我的一切只有依靠你了,你一定要让我先成为你的正妃,他日,亦让我成为大魏的皇后,我方会帮你解蛊”她不敢去接触他的眼神,口中喃喃轻语,带着催眠的力量潜进他的记忆层,她知道,从此后,他会恨申钥儿入骨 …… 榻下,申钥儿强烈的感应到秦邵臻心里的厌憎 她的唇启启阖阖,可怎样努力,她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甚至,颜墨璃的安神汤让她的泪腺都停止了工作,惟无声无息地感受着越来越浓的荷尔蒙气息。 “如果,如果你执意要跟六哥提起今夜,六哥一定会伤心欲绝的,他向来最疼的是我,而我……我会跟六哥说,是你强迫了我……” 不知过了多久,颜墨璃俯低身子,将她从榻底拖了出来,而后,将申钥儿身上最后的一件薄衣除尽,便将她放在了秦邵臻的身边。 颜墨璃俯下声,在她的耳畔阴阴一笑,“在你安神汤的作用解除前,我会清除你脑子里一切关于晚上的记忆,并在你脑子里植下今夜的幻像,让你以为你和他鱼和水之欢……呵呵,到明天,你看到我,依然会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而他” 颜墨璃缓缓抽直身子,犹豫片刻后,方看向榻中央的元帕,那帕上一团触目心惊的红,明明是她第一次所遗下的证据,却 心口瞬时开裂 颜墨璃倏地揪住心口,只感觉那里被一点一点地抠出,渐渐地被掏空,一种让人窒息的疼痛排山倒海一般朝她碾了过来, 她忘了动,忘了呼吸,双眼暴睁欲裂地盯着申钥儿,咬牙切齿,“他会以为是今晚是你,为了申苏锦,秦邵臻一定会把这口气忍下,他不会让他所谓的申苏锦知道,原来,他所说的性情与申苏锦相似的八妹原来是如此的阴毒,呵呵呵,申钥儿,这是你挖出来的坟墓,现在,就安心地葬在下面吧!” 颜墨璃穿戴整齐后,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链,轻轻地在贺锦年的眼前摆动,口中轻轻细语,“钥儿,看着链子,幻想你现正在蓝天碧水下潜水……你记得,现在别告诉他你就是申苏锦,因为大魏与苍月的战争虽结束,但秦邵臻夺嫡之战未胜,若他身边少了申苏锦这个有力的干将,他的夺嫡之位将更难,所以,等他登上帝位后,在你们的新婚之夜时,再告诉他不迟,切记……切记!” 秦邵臻醒时,看到榻的狼籍和身边的少女时,肺间冒出一股阴寒,昨夜发生的一切,象幽灵般慢慢地钻入他的脑中,眼睛恍恍惚惚地跳跃出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以及……那些带着诅咒般的念念有辞! 他满眼阴鸷地环视四周,果然,是这女子有备而来,将好好的一个男子营帐装饰成了一间洞房,这就是申苏锦心心念念,一直挂在嘴边的八妹! 这就是他未来的王妃!甚至,他答应了申苏锦,只娶她一人! 她配么? 他甚至连多看一眼身旁的少女也不愿,他怕自已多呆一刻,就会忍不住掐死她,穿戴完整后,飞快离去! …… 贺锦年睁开眼时,浸了水般的瞳眸全然是喜悦,她冲下榻,连着鞋子也来不及套上,便冲向了舱门! “城风,没有,我没有”打开舱门时,看到船舷处那白衣飘飘,泪霎时滚落,那声音嘶哑得不象自已,也不待顾城风奔来,已踉踉跄跄地扑进他的怀中,“我没有和他……”言及此,已然失声恸哭。 贺锦年哭声在这刻竟像破碎了一样,委屈、劫后余生的喜悦交错,让她无法自拨,只想在他怀中哭个死去活来 此刻,她竟心生一种对颜墨璃的感激情绪,若非她如此执意毁灭她、葬送她,生生掐断她与秦邵臻的感情。 那一夜,连她也不知道对秦邵臻说出自已就是申苏锦后,她和秦邵臻的缘份是否会在前世中缔结,也同时意味着,她和顾城风将生生世世永远地错过! 而她,也终于明白,在前世中,为什么秦邵臻看到她的眼神是如此的厌弃、憎恶,从不愿给她一丝的辩解机会,认定了在新婚之夜,是她杀死了“申苏锦”。 此刻,顾城风已然无法描绘心中的澎湃,仅仅一刻钟,他如没深渊百年,如果说他不在乎他的锦儿是否曾经和秦邵臻有夫妻之实,那连他自已都会嘲鄙他自已言不由衷 可让更害怕的是一旦被证实,那真正陷进沼泽泥潭,无法自救的就是他的锦儿。 虽然,她与他在情感交融中,她一直占主动、热情、大胆,但每一次他却强烈地感受到她的生涩和羞意! 她到底是个孩子,如何能一生被绑住如此沉重的回忆? 他迎着风,明明是带着水气的夏日暖风,他却周身冰冷。 他忍耐着,甚至不肯回头去看一眼身后的的舱房,他怕他忍耐不了,会冲进去,阻止一切! 这一刻时的凌迟,他不停地听到身体各处断裂的声音! 现在,一切烟消云散! 昨天上传就审核通过,也设好了定时更新,早上居然没了,只有再上传一次了。 正文 192 用天下迎你回归 章节名:192 用天下迎你回归 仿如劫后余生的人,无法控制地向亲人阵述那惊心动魄的遭遇般,她开始从详细地道出她方才所见的一切,她一边抽泣,一边眼泪哗啦啦地流着,她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颤栗的细细碎碎不停地灌入他的腹腔,“城风,你不知道…。颜墨璃脱去我的衣裙那一刻我有多害怕……我真的想放弃去探究这一切……哪怕从此靠着催眠自已,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前世之幻,只数于申钥儿的,和现在的贺锦年已然无关……可我不信命,我不相信,上天会如此贱踏我和你之间的感情……” 这些年,两人经历了多少坎坷的甜蜜,多少温馨的折磨,经历了生离,经历了死别,从不曾忘,如此刻骨铭心,让她倾述至泣不成声,“当我发现,我没有……我没有和秦邵臻做过夫妻时,我是无比的感激上天的厚爱,城风……我,我,我太开心了,不是我,不是我……是颜墨璃!” 此刻,心爱的人深溺在他的怀中,象个孩子般,又哭又笑,又是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看到的真正结果时,那一刹那,仿佛积蓄了百年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全线崩盘,他真想仰天哈哈大笑,数世的棋局终于一字定锤音,他俯首,密密地亲着她眼角滴落的泪,近乎哽咽,近乎语无伦次,“你为了他半生孤勇,为了他舍了万千的世界,你一副单薄的身骨,却一直任他踩在你的肩上,你如此艰难,换得他一世的征程,而他,亦是有情有义,倾尽了江山让你重生。锦儿呀……既使今生你我情定,可我心底,总有一种声音在时时刻刻鞭打着我,它告诉我,终其一生,我在你的心,也无法超越过你和他曾经的那一种生死相依……我曾经是那么那么羡慕秦邵臻,可今天……你化开了我心中最后的一道枷锁……” 这一刻,打开心灵,互诉衷肠! 这一刻,穆穆清风带着水润包裹着他和她,天地已化为零,仿如为二人划出一个结界。 这一刻,华灯已上,赤水江波温柔地晃荡着两岸倒影,粼粼的水光,烟波迷人。 他低下首,看着她长长的睫毛挂满雪珠,小脸布满脸痕,却眉眼弯弯,收不住的笑意时不时地在唇角流溢! 他亦笑开,此时已然无需再多的语言,顾城风轻轻捧住她的脸,轻轻浅浅地吻干她脸上的泪,桃花眸如吸食了月华般美得惊心动魄,澎湃的心潮亦催红了白皙如玉的脸颊,侵染得如浓浓的夜景。 他和她的紧紧相拥吸引了两岸所有人的眸光,甚至有几个年轻的男子已经朗朗颂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哽咽,念去去,千里烟波,暮蔼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我说兄台,若是男未婚,女未嫁,就带上小娘子跑了吧!“ 她和他置若罔闻,深情对视 突然,两人耳畔皆传来影卫的奏报声,”皇上、摄政王殿下,扬州有消息传来,公子无血从苍月军营中掳走星妃娘娘,避开影卫的视线,将星妃娘娘交至傅王叔秦河的手上,秦河已经放出消息,七天内,苍月若不把四爪墨龙钥交出,他会在扬州城古城路的贞节牌坊下,公然以通奸之罪烧死星妃娘娘!“ ”通奸之罪?“贺锦年冷笑一声,想不到秦河对凤繁星居然敢下这样的狠手,这其中是不是有韩昭卿的推波助澜? 一思及此,方才带是温情脉脉的瞳孔竟一刹便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秦河是想以什么样的通奸之罪论处星妃娘娘呢?若以凤繁星是喻守坚的夫人的身份论罪,那傅王叔秦河可就是个活脱脱的破坏别人婚姻的罪人,按大魏律,是要浸猪笼的。若傅王叔把凤繁星认定是自家府里的侍妾来论她的罪,那傅王叔这顶绿帽可不好看!秦河已经被一个女人搞得灰头土脸,这会还会把脸屎盆子往自已头上扣?如果都不是,那凤繁星通不通奸,关他鸟事?“ 影卫圣林听了一身的冷汗,摄政王之话虽句句扣到点上,但当着帝王的面,这一句一句不雅之辞毫无禁忌地就跳出来,实在是让他不知道如何回话! 顾城风纵然早已习惯了贺锦年口无禁忌,但回回听到,脸色还是被激起一层诡异的暗红,他急忙打岔,”是否联系上戴少铭等人?“ ”已经联系上!“圣林亦暗吐了一口气,心道:幸好摄政王是男扮女装,要真是女孩子,那皇上如何能肖得了这样的艳福。 顾城风略为沉吟片刻,下令:”秦河一向自诩风度,既然公然放话要在扬州城古城路贞节牌坊下处置星妃,这必定不会弄虚作假。圣林,你马上带人前往扬州与戴少铭会合,设法抢人……“ ”嗳别!“贺锦年急忙阻止,眉眼跳上几分素日的顽劣,”圣林,你先把人全部设伏在贞节坊四周,我和皇上会在三天内到达扬州。你们这些日子只要多加防患别让星妃吃太多苦头便是,还有,帮我备十面鼓、十把瑶琴、十把琵琶,音色皆以尖锐为主,全部隐在扬州古城路贞节坊四周,呈八卦之位摆放!“ 顾城风先是一怔,遂又了然地渐渐笑开,一双桃花眸温柔地看着她,浅浅掀动嘴角全然是无耐,也不顾影卫就在暗处,遽然伸出手指一点贺锦年的眉心,无声一叹:你呀! 贺锦年的吩咐尽管让圣林听得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如今的贺锦年已然取得所有人的信任,遂,帝王没再开口,圣林也没有多问一句,领命后便退下!” “时辰亦差不多了,先把头发梳理一下!”顾城风牵了她的手走进舱房,开口时,宠溺之声带着惯于常的询问尾音,“我再带你上岸走走!” “好!”她应得干脆利落,穿回女装,于她最头痛的恐怕就是梳发髻,就算是男式的,她也只会梳个简单的包子放在后脑勺,在军中,平常都是桂叶帮他梳。 舱房铜镜前,他让她坐在身已的身前,又拿了案几上的桃木梳,便开始缓缓梳起来,动伤轻柔得像一滴水。 顾城风本想给她梳个漂亮的发髻,可毕竟他连自已的头发也是在别人的侍候下打理,所以,几次都盘不出一个形状,最后,只能挑了根漂亮的绿丝带,把她的头发松松地绑在脑后,虽然简单至极,却让镜中的人清纯得象晨间的一滴露珠。 “瞧,我的锦儿长大了,出落得象一朵雪山净莲!”身后,修长的又手搭上她的双肩身子微微俯下,下巴轻扣在她的肩上,两人脸贴着脸,在镜中,如一对壁人! 贺锦年回过身,双手搂上他的腰,侧着头,佯装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极为慎重地模样,“我的夫君是天底下最帅的!” 那少女淡淡的莲香随着她的呼吸一起灌入他的肺腑之中,心口那徒然变得空空荡荡起来,他倏地就紧紧地将她圈进怀中,声如呢喃,“锦儿,就这样抱着你已经不够……”此刻,他仅仅想抱一抱,可紊乱的呼吸始终平息不下,近乎失态,“真想什么也不管,就此死在你身上!” “你想做昏君!”看着那张常常沉静如水,宛如美玉的面容,如今眉目间跳闪着各种欲望而,将那一张完美的脸挥洒得愈加生动,这样的顾城风让她感到更接地气,而不仅仅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她拼命地咬着唇瓣不让自已幸福的笑声从嘴角流溢出来。 心中佯佯得意,她终于把他成功拉下了神坛! “又当如何!”他那如卷卷云舒般长睫簌簌抖动,带着他未知的抑制之力深吸了一口气,“但凡明君,多是能舍得小爱,施大爱,想来,我天生就不应是个帝王!” “不,苍月大陆,舍你其谁敢一统天下!”她亲了亲他的侧脸,轻拧了一下他的腰侧,哑着声线,“可我们眼下还有好多正事要做,等做完了后,你再做昏君不迟!”她心里可不在乎什么捞什子的明君,顾城风说得对,纵观中国上下五千年,能最终成为一代明君的,在个人感情上都极舍得放弃。 汉武帝杀了钩弋夫人,唐明皇赐死了杨贵妃! 汗!贺锦年摇了摇首,心底自鄙一句:什么乱七八糟,居然把他的顾城风和这些人相比。 她马上言归正状,“城风,你说说,为什么古卫扬会跑到定州来,还派了他的得力干将来助你一臂之力,这有点不科学嘛,目前大魏局势对建州并不利,他居然在这节骨眼和秦邵臻和秦河对上!”知道顾城风今日在定州停船,是因为约了古卫扬,但有一些细节她想问清楚,昨晚贺锦年参于赤水江上的混战时,就感到匪夷所思,但见了顾城风,只顾别后倾述,便忘了问起这正事。 顾城风牵着她的手缓缓步出船舱,神情已趋矜持,“秦邵栋有个叫楼飞舞的小妾,之前古卫扬曾经开口跟他要过,秦邵臻先是应了,后来又反悔,不惜与古卫扬翻脸!” “楼飞舞与古卫扬是什么关系?”前世,贺锦年与秦邵栋交锋过几次,还差点命丧在高光年的诱捕之计策下,她自然知道秦邵栋虽喜女色,但绝不是个重情之人,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小妾与古卫扬翻脸。 “嗯,我当时就觉这里有问题,派影卫调查一番后,发现这个小妾是古卫扬失势前,跟一个红楼艺妓厮混时,那艺妓背着古卫扬偷生下来。古卫扬也是在失势后方知自已曾有一女,但宣宗帝在位时,他不敢有任何动静,直到宣宗帝驾崩,古卫扬方也派人偷偷寻找,皆未果,直到秦邵栋在建州清王府宴客,古卫扬无意中看到那小妾,一眼就辩出来,稍一查,就知道是自已的私生女。” “所以,古卫扬开口向秦邵栋要人?” “是,秦邵栋初时肯做这个人情,权是想与古卫扬攀上交情,只是心底难免会有所怀疑,先不论古卫扬是太监,行不了事,就算是亵玩,也不必挑上别人的妾氏,何况,那楼氏的容貌并非上乘。结果一查,就查出几分端睨!秦邵栋是个聪明人,即刻翻脸不认,不肯将楼氏交到古卫扬的手中!” 贺锦年一笑,“说开了,人在自已手上,若能怀上子嗣,不怕这老丈人不乖乖就犯。” “嗯,所以,这一次,我是准备把楼飞舞当人情送给古卫扬!” 贺锦年是个一点即通的人,瞬间明白了赤水江山,古致龙前来相助水战的缘由,“你怕他得了人后就甩手六亲不认,索性放出些话,让古卫扬知道自已女儿身怀骨肉,同时,知道秦邵臻可能对清王不利,便派出家将相护。现在,古卫扬的人已经和秦邵臻和秦河的人干了了架,等于已陷进泥潭,就别想着干净抽身了。” “是!” “那你今晚赴宴是以秦邵栋的名义?” “不,古卫扬还不够资格让我去操这份心,他现在已是骑虎难下,如果不乖乖就犯,届时,大魏不会有他立足之地。如果他肯配合,我可能助他的女儿名正言顺地认祖归宗!” “那也对,除非大魏皇权不存在,否则,古卫扬这个私生女至死也不能认祖归宗。”贺锦年沉吟片刻,续道:“古卫扬这个人狂妄自大,但他的十几个养子个个能力不弱,尤其是古致远,年纪轻轻就训练出一支琉火队,这个队虽然仅二千余人,但却是一么利箭。” 贺锦年对古卫扬自然也不陌生,前世时,她从苍月回到大魏为秦邵臻铺路,除了取得申氏一族的支持外,第一个想结盟的就是古卫扬,可惜最后,古卫扬还是被秦邵栋收买,以至,秦邵臻最后虽然坐上了金銮殿的宝座,还是处处受秦邵栋的肘制。 “那些毕竟是养子,而楼飞舞是他最后一滴的骨血!” “其实,我曾经也寻找过楼飞舞的下落,当年我回到大魏后,也花了些精力去打探古卫扬的秘史,知道他可能有个私生女流落坊间,那时候,我在汴城的井安街问了几家,没遇到,却碰到了六月在那里被人拍卖。”想起前世中的六月,贺锦年的情绪瞬时就低落了下来,纵然所有的一切重新开始,可如今的六月已然恢复往昔记忆。那么,这就是一种残酷的记忆。 贺锦年指着对岸那一簇魅夜繁华,眉宇清寂间已多出了一层阴霾,声音里透了无尽的苍凉,“瞧,这里多美,但这仅仅是外在的风景,在里面实则包裹的都是世间最悲惨的命运,就如当年的六月,美得让所有人感叹造物者的奇迹,可造物者却忘记了给他一个守护神!” 当年,年幼的六月毫无反抗地站在高台上任那般畜牲验货般地欺辱。 而她,也仅仅是动了一时的恻隐之心,半是用申府的名头压人,半是费了些银子,把六月赎了出来。 言及此,贺锦年的心一缩,小脸猛地扎进顾城风的怀中,声音带了悲恸,“那时候,我并没将六月带到申府,一则,是因为忌惮申剑国好男色,六月这等姿色给他瞧了,指不定还不如以前。二则,我事情多,也没时间照看他,便托了那伶人倌好好护着六月,许做艺伶,不许让他做旁的。也仅仅是那点恩慧,到后来,六月竟会净了身入宫照应我……那孩子呀,太让我心疼了。所以,这些年,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出女儿身的事,就怕你介意了,到时候不肯六月留在宫里。” 对于她这一段往事,他无从参与,惟今,亦只能以无声倾听安抚她的情绪。 贺锦年不是一个伤风悲秋之人,很快就调节好情绪。 顾城风牵了她的手,两人穿过船的左舷,拾梯而下,至二层甲板时,影卫早已备好一张银色的面具和面纱,顾城风接过面纱,仔细为贺锦年戴上后,又接过面具,半遮住自已的脸。 两人上了轿,顾城风并没有做任何唐突的动作,而仅仅是将她抱在膝上,轻声问,“昨夜你累,我还未曾问你,你如何此等神速寻到这里,你收到我给你的第二封密函了?” “收到你第二封的密函,军中的事我已经安排妥当,所以,当夜就动身前来寻你了。”贺锦年将发现星妃的踪迹,以及公子无血设伏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后,双眉一挑,“到扬州,我送你两道大礼!” 他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笑得温润如玉,眉眼之间却露出好奇的神色,“所以,你方才阻止我派人去救星王妃,只是为了你的计划能成事?” “知我者,城风也!”贺锦年言辞中不无讨好,又豪情万丈地挥了一下手,“比起汴城,扬州这一役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伐!” “敢情好呀,古卫扬这边顺利,加上扬州的事解决,大魏南方算是拿下了,只要新的兵器不问世,秦邵臻算是四面楚歌!” 贺锦年的嘴角缓缓绽开,极轻、极慎重地启声,“顾城风,五年前,你一路锦绣繁华、令文武百官下跪迎我回苍月,五年后,我用汴城大捷、天下归一迎你重返苍月!” 他笑,带着釉色般温润光泽的薄唇微微上挑,却并不接话,这一刻的温暖流淌在心! cyysammi亲,上QQ回复一下,我找你有事。 正文 193 宴前欢 章节名:193 宴前欢 轿子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定州最繁华的夜市,比起码头那暗藏着声色的淫靡,这里的夜市显然是男女情侣的天下。 两人下轿,手牵着手,穿梭在人群中。 人来人往中,顾城风戴着银色的面具,掩住一身的风华,而街道上,除了贺锦年外,也不少女子戴着面纱,因此,在人群之中,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目。 他们象所有的情侣一样,逛遍城隍庙、月老台,燃一断香,慎重落膝磕首,期许生生世世。 出了月老庙,贺锦年看到很多年轻的男女在姻缘树下,个个手拿绑了红绳的铜钱,往树上抛。 贺锦年突然展颜一笑,睨着眼,“哎,你刚跪了月老了呀,怎么不见月老翻个跟斗给我瞧瞧!” “嗯?怎么说?”顾城风身长玉立,夜风拂过长袍,轻缓地拍打着贺锦年。 贺锦年皓眸朦胧一层浅浅湿气,“我五岁的时候,母亲生重病,父亲带我去烧香求菩萨保佑母亲早日恢复健康。”贺锦年先顿了顿,莞尔一笑,“先申明,不是这时空的,是指在中国的回忆!”贺锦年记忆惊人,很多人对七岁前的记忆并没有印象,可她却格外清晰深刻。 顾城风默瞅着她,神情专注。 “在佛堂中,我看到好多人举香磕头,一个一个念念有辞,我虽然听不到她们说什么,但我的第六感觉感应到,他们或是求平安、或是求子嗣、或是求仕途顺利、甚至有人求财。我问父亲,是不是天下所有人,有了困难后都会找菩萨,父亲说……”贺锦年皓眸一转,敛尽清辉,脸上并没有多余的悲伤,那一段的煎熬岁月,但到了此时,已然成了最珍惜的记忆。 顾城风见状,亦轻松地笑开,“你父亲说的话和月老翻跟斗有关?” “父亲说,古代的皇帝是例外的,如果菩萨不够大,帝王下跪后,菩萨会坐不住,会打起跟斗的。” “我当时这信以为真,便问父亲,如果有人拜菩萨时,菩萨翻了跟斗,那这个人是不是天上的玉皇大帝了?”贺锦年说到此,轻轻笑开,想起年幼时,自已也曾经有过天真浪漫的岁月,以为哪吒真的关在塔里,所以,每回去寺庙看到七层浮屠塔时,会对着塔兴奋地招手,“哪吒,我来看你了!” “那时候,我心里就有一个愿望,我梦想着有一天我能够找到玉皇大帝,然后,求他帮助我的母亲。有一天,我趁着父亲陪我母亲做化疗时,我求护士阿姨带我去医院最近的寺庙,护士阿姨就带了去了月老庙,我便在月老旁边等让月老翻跟斗的人!”那时候,小小的她蹲在月老庙的大门后,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祭拜的人,可她等到黄昏,来祭拜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月老庙要关门,庙里的人问她是哪家的孩子,她有些害怕就跑开了。 “我不认回医院的路,只好在月老庙外的姻缘树下等着父亲来找我。到了天色全黑时,才等到我的父亲,他为了找我,差点都急疯了……” 贺锦年驻足,侧过身,面对顾城风,眸含醉色,双颊如敷薄粉,低声道:“虽然,月老翻跟斗的故事是假的,但玉皇大帝却真的给我找到了,城风,谢谢你救了我的母亲,让她亲手为自已的女儿穿上婚纱。”母亲的死,而她的意外身故,父亲的孤单是她心中永无法填补的遗憾。 顾城风嘴角轻微掠出弧纹,他不擅言辞,不知道如何表达出心头的意恸,惟,将她紧紧抱进怀中。 两人出了月老庙,夜市繁华,看到人来人往中,一对对的男女情侣在逛着夜市。 贺锦年平生第一次挑起了购物欲。她冲一个货担边,与众人挤着,挑着手工并不精致的玉佩手饰,买五十文一盒的胭脂水粉,逛着街边的小摊,吃一小碗的豆腐脑,买了一堆零零碎碎玩的。 他被她的欢乐所感染,带着她走进成衣铺,让掌柜拿出大魏时下最流行宫裙,而她,亦不厌其烦地,一件一件地试穿,在他面前象个沉浸在热恋的少女不停地笑。 近戌时,贺锦年直觉顾城风的脚步慢了下来,这才惊觉,她是太过开怀,竟一时忘了顾城风的腿似乎熬不过长时间站立和走路。 “城风,你站着便好,我去找个地方让你坐一坐!”她一脸急色环顾四周,前方倒有一个露天的茶亭,可能天色已暗,茶亭的掌柜已收摊,六七个妇人正围坐着聊得热火朝天,其中三个膝上还坐着孩子,看情形,象是在纳凉。 “不碍事!”顾城风膝上象针扎似的疼,可脸上并没现出异色,见贺锦年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长椅,脑门上只差写着:我要征用! “那里都坐满人,锦儿,不必担心,我们回头便是,出了小径,自有马车在候着!” “这小径路不短!”贺锦年坚持着,一副摩拳擦掌的模样。 顾城风失笑,掌心轻覆于她的头顶,“锦儿,那些都是寻常妇人,恐怕光动唇舌的话,吃亏的是你!” “谁跟她们斗嘴呀,我才不吃饱着撑着,放心,山人自有妙计,让她们乖乖让道!你在这等着,一会我叫你你才过来。”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去。 “挪一挪,呵呵,挤一挤哈,逛久了,脚疼,脚疼!”贺锦年毫不客气地挤在一群闲聊的妇人中,转首对身旁的妇人一脸抱歉,“走得有些累了,歇歇脚,马上离开!”然后,一脸涎笑地看着妇人怀中愣头愣脑的小毛孩,皮笑肉不笑地赞了一句:“嗯,这小孩挺精神的,一瞧长大就是宰相的命!” 妇人被挤得只能半边屁股挨着,干巴巴地回了一句,“这是女娃儿!” “哎呀,那更不得了,女娃儿这么有气势,那长大了岂不要成为……”娘娘两字被她及时收住,“宰相的夫人!”说着,挠了一下脖子,似是自语,“也不知道身上长了什么,这两天痒得要命!” “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妇人觉得贺锦年很有眼劲,便热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贝壳,揭开上面的油纸,“涂点吧,管用着呢,我家的娃一涂就不闹了!” 贺锦年讪讪一笑,指了指自已胸口,大腿处,“痒的是蚊子咬不到的地方!” 顾城风不放心,缓缓走了过去,却见,贺锦年左挠挠右骚骚痒,扭着脖子,嘴里扑嗤扑嗤地或是一边吸气,或是吹着脸上的面纱,又频频念叨着,“好痒,好痒!” 顾城风蓦然明白贺锦年欲预何为,差点控不住地笑出了声,他的贺锦年从不按常理出牌。 果然,那些妇人看到贺锦年不停地挠着身子,扭着屁股,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先是面面相觑,低声问旁的妇人,“你瞧这姑娘身子有什么毛病?” “是,大晚上还遮着白纱,该不是得了麻风?” “不会吧,没听说过最近有人得麻风,会不会是出水痘?” 就坐在贺锦年身边的那个妇人急忙搂紧了怀中的孩子,“啊,我得先走了,天色晚上,孩子也要睡了!” 另外两上带孩子的妇人也怕了,急急抱着孩子象避麻风病般似地跑开。 这一群人一会就散了三个,其它留下的几个心头愈发虚了,瞧了贺锦年一眼后,便离开。 “城风,城风,过来坐,有位置了!”贺锦年咧着嘴朝他做了一个胜利的动作,象个恶作剧得惩的孩子,得意洋洋地招手示意顾城风过来坐。 然后,站起身,掏出怀中的锦帕,唯恐顾城风会嫌脏,象模象样地认真擦拭起长椅,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干净的,干净的!” 那样娇俏,使劲巴结讨好他的贺锦年,只差屁股后面给她装了尾巴让她摇摆,这样的她,让顾城风不由而然地失笑。 顾城风坐定后,贺锦年马上狗腿地要为顾城风按摩膝盖,眯着眼,一本正经地开口:“每个人都有义务纠正自已的错误,就如我,方才只顾自已玩,不记得你的腿伤还没好。现在,你尽管做大爷,我来侍候你!” 顾城风矜持一笑,两指轻轻落于她的发顶,夹去一片枯叶。 两人休息够后,离开竹林。 贺锦年有了前车可鉴,便尽量找有凉茶铺的地方逛,直玩到月上中天,街上的人群散尽,只余一堆堆被弃的瓜果皮屑,热闹的街市一片潇条。 西索月已以马车旁静候多时,见帝王手上拎着一堆的东西,嘴角隐隐一抽,急忙上前接过,微微一瞥,原来竟是一件件女子的宫裙。 转首看向贺锦年时,只见她一身洁白纱裙,虽说没有多余娇娆颜色,但那裙底层层叠叠如荷叶边的裙裾实在太震憾人心了,他嘴角强压住笑意,谨声道:“下官西索月给摄政王殿下请安!” 心却乐翻了天,恨不得把眼前活脱脱的少女摄政王记刻在脑子里,来日,时不时地翻忆出来乐一乐,偷偷打量之际,西索月还心里连番窃笑:摄政王这下亏大了,为了隐藏身份,竟肯屈作女子打扮。 “索大人,好奇会杀死一只猫的!”贺锦年心情畅快,掀了面纱,灵动的双眼先是千娇百媚地转了转,而后,迅速变成斗鸡眼,恶狠狠地咬牙切齿,“小心我告御状!” 那十足的顽皮少女娇颜,惹得西索月连连倒吸了几口气,这是……苍月国能征擅战的摄政王殿下? 同时,心里骇然,传闻中苍月的摄政王殿下拥有一颗洞察秋毫的玲珑心,可轻而易举探到人的真实心理,果然名不虚传。 顾城风双目微沉,“怎么,索大人也想试试朕给锦儿买的裙子?” 贺锦年脸上笑意更盛,抱住顾城风的手臂,做着小鸟依人状,声音软软糯糯,“一会我挑几件艳色的给索大人穿穿,我相对喜欢素静些!” 西索月先是一噎,摄政王殿年扮起女子还真是维妙维肖,随后脊梁骨阵阵发麻,暗吸了一口气,谨声道:“皇上,摄政王殿下,末将不敢!”西索月忙敛了窍笑之心,微躬着身,再不敢造次盯着贺锦年不放。 贺锦年挨近几分,脸上似笑非笑的意味更深了一些,追加了一句,“索大人,记得,宴后,火速来本王寝房试装!” 西索月又呛了一声,脸几乎成了菜色,哆嗦地挤出一句:“下官遵命!” 马车开动时,贺锦年扔上脸上的面纱,乖巧地盘膝在顾城风的足下,为他轻轻拿捏着膝上的穴位。 风卷起轿内纱幔,带来夜风的清凉,车窗外的灯火亦同时流淌了进来,衬得车内越发昏暗。贺锦年顺势掀开夜明珠上的纱罩,抬首一笑,轻轻问,“好些了么?”那皓眸星亮,熠熠含情。 顾城风将她抱到腿上,见她眉眼之间仍然一片悦色,很是开心的模样,拿根手指一刮她的鼻尖,数落着,语气却带着纵容,“你呀,方才捉弄我的一品武将有这么开心么?” 贺锦年眉飞色舞,啧啧有声,“嘿嘿,没办法,我心情好又无从发泄,索大人屁颠屁颠地撞上来,我只好笑纳了!” 顾城风低下头,轻闻她鬓间散发出的缕缕幽香,静默不动,少顷,仿似想起了什么,伸手从车座边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包袱,打开后,贺锦年眼睛瞬时一亮,凝视着裙摆上一朵朵白色娇丽寒梅立体绣,皓眸中跳跃着惊艳的火苗,连连婉叹,“好漂亮的裙子!啊,全是天蚕丝!” 她从不在穿衣打扮上放心思,素日讲究的是怎么简单省事就怎么穿。 可这件裙子也太美了吧! 顾城风轻啄了下她的红唇,“嗯,换上!一会赴宴,你就穿着这件!”在清王府时,他已经开始着手备贺锦年的所需的宫裙。 在他的舱房边有一间专门的厢房,全收着女子的宫裙,环饰,胭脂水粉,他原想带到扬州,只等着两人扬州相见,让她为他穿上女红妆。 贺锦年看了看自已的裙子,方才走过不少的地方,裙尾带了些尘土,在光线弱的情况下不觉如何,但在宴中,却实有些不雅,便吐了吐舌头,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好!” 顾城风矜持一笑,静静地闭上了双眸。 马车驶向定州仕绅云集之所碧海兰庭。 马车到达时,碧海兰庭红漆大门前,已停满了富贵马车。数十级的台阶上已站满了大魏南方的仕绅,衣饰金贵直逼人眼,而人群中,竟有不少大魏的二品朝庭命官,冠冕紫袍绶带,丝毫不避讳。 贺锦年随着顾城风刚下马车,人群簇动后,突然静了下来,只见从清王府的御驾上下来的一对白衣的男女,男子戴着银色面具,女子戴着白色朦胧面纱,却还是引得众人屏息注视,只觉清风中,男子雪白的宽袍与女子裙裙交错飞扬,宫灯粼粼幻影下,这一对男女竟似从瑶池而来,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不知人群中谁先喊了声,“是清王殿下的坐驾,殿下终于来了!” 如醍醐灌顶,几个大魏朝庭命官已争先而至,为首打着揖,已然开口,“清王殿下,今日乃古候收义女之喜,古公令我等在此等候殿下多时!” “殿下这一路辛苦,有请,有请” 众人随之一一见礼,随后的一名仕绅拍手笑道:“吾等尚未恭喜清王殿下双喜临门!” 其话中不言而喻,一喜为清王得嗣子,二喜为清王获得古卫扬的支持。 贺锦年心里滚过一丝不好的预兆,感觉今夜古卫扬作东的晚宴并不简单。 贺锦年的记忆惊人,遂,这些人于她一点也不陌生,在重生前,她回到大魏时,除了极力为秦邵臻取得申氏一族的支持而努力外,也对大魏南方仕族放了不少的心思,方才为首的正是大魏大方仕族的代表之一谭家,碧水兰庭正是谭家的产业。 谭家根札在定州,能成为仕族,也算是沾了古卫扬的光,所以,这么多年来,谭家向来以古家马首是瞻。 如今大魏和苍月正值交战之际,谭荣身为朝庭的二品命官,却为了古卫扬收个义女,不惜千里迢迢从扬州前来定州祝贺,这算是给足了古卫扬的面子。 而谭荣身后的几个仕绅,是扬州和定州有名的几个户绅,与大魏南方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闻听古卫扬要收清王秦邵栋的妾氏为义女,自然赶着来祝贺。 贺锦年闻言,心中不禁为顾城风捏了一把的汗,这古卫扬聪明得紧,直接收了楼飞舞为义女,虽然明里表明了支持建州清王,但实际上,以后牵扯到楼飞舞的事,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过问,未必尽受制于建州清王。 今夜,宴无好宴,恐怕是鸿门宴! 收到实体书们的妞吼一声呀, 正文 194 真容示天下 章节名:194 真容示天下 大魏仕绅自动让出红色地毯的通道,队例两旁,个个神情恭谨。 银具后,朗朗清辉淡淡一扫众人,顾城风转眸,带着温柔,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下,牵起了贺锦年的手,并肩拾阶而上。 贺锦年眼波越过前方几个执路的丫环,却倾耳聆听身后,只听得一声细细地不解之叹,“清王这不是在摆明煽古侯的脸面么?不妥不妥呀!” “有何不妥?古侯收的义女只要是清王殿下的女人便好,是圆是扁,是美是丑谁在意?” “关健方才那个肚里头还怀着一个……” “谭公,殿下此举何义?” “戏也好、宴也罢,马上要开演,我等……”谭荣呵呵一笑,眼角拉出细细长长的皱纹,“且行且看!” 谁知道呢?依礼,今晚清王应携楼飞舞一同出现在宴席上,宾主尽欢。 可实际上,清王竟携美姗姗来迟,让他们一干人等在门庭前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根本不给古卫扬面子。 谭荣注视着前风卷裙幅,款款拂动的佳人,虽轻纱蒙面,无法窥其容颜,但比起方才古卫扬隆重介绍的楼夫人,光从气势上论,已然是天壤之别! 古卫扬的第七个养子古致燕闻讯步出大门,迎上,耐人寻味地瞟了贺锦年一眼,呵呵讪笑一声,双手一揖,“清王殿下,请入内,家主已久候多时!” 顾城风和贺锦年进入正门,过前庭,穿行于九曲廊中,临近主苑时,歌舞之声幽扬入耳。 进入主苑的大门,数百盏的宫灯将整个黑夜点亮,如同白昼,一眼便可见设宴的大殿外站了整整两排衣饰金贵一等护卫,个个男生女相,着淡妆,眉心描着一棵金色的三叶草。 贺锦年认得,这是古卫扬的十八校卫。 别看这样少年,看似弱不经风,但却个个身手矫健,且攻击时,配合默契,被这一群少年缠上,绝对讨不了好。 殿中传来一股浓烈的鼓乐之声,渗杂着一个男子不阴不阳的笑声,似乎热闹非凡,倒极衬古卫扬张扬的个性。 殿门边的少年通报一声后,推开大殿之门,做了个请的动作后,又如泥塑般站岗。 厢房内金粉弥漫,香气浓郁、歌舞正浓,一个年愈半百,却风姿卓越男子,头顶金冠,身披大红长袍,腰系黄金莽带,半靠于丈宽的长椅之上,左边坐着一个俊俏少年,一身大红轻纱罩着件墨色窄袍,胸口半敞,玉白的肌肤衬得那雌雄难辩的椎子脸如同画卷中的仕女。 古卫扬的足下却是一个妆浓极艳的风情少妇,低胸、水蛇腰,全身柔弱无骨的盘在古卫扬的膝上。 长案上正式的酒菜虽未上,但瞧得出,古卫扬已饮了不少酒。 古卫扬听到校卫的宣报,扬起醉眼,见到顾城风携着年轻的少女进来,眉眼微微掠过不悦之色,心里为自家怀孕的女儿忿忿不平。 难怪这么热的天舍得楼飞舞枯着大肚子在船首等了一天,原来又招了个新欢。 加上又等了大半个晚上,心里窝着火,便阴恻恻地瞥了一眼贺锦年,并不起身相迎,半隐半晦地笑,“清王果然是人不风流枉少年,请坐!” 顾城风并未依言入座,而随他身后的大魏仕绅也不好引就入座,毕竟秦邵栋的身份摆在那,一大群人站在大殿中央,如坠迷雾,气氛霎时有些怪异了起来。 众歌姬的舞姿开始变得凌乱起来,但古卫扬没喊停,她们自然不敢。 所幸,这时候已无人关心她们跳得对错。 楼飞舞神色黯然,心底极为簇动不安,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贺锦年,接二连三的变化,让她直直有些反应不过来。 影卫将她带离清王的船时,她根本连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到了这里,她以为是羊入虎口,一路思忖着要如何摆脱困境,到了才知道,原先她一直惧怕的古卫扬,原来并非觐觎她的美貌,而仅是想收她为义女,且今夜请了大魏南方大半的仕绅给自已一个名份,赐姓古。 这于楼飞舞而言,简直是天下掉下个大馅饼,不过,她并不知道古卫扬是她的亲生父亲,只道,这一切的殊荣,不过是古卫扬为了表示和清王联盟的决心,才将她收为义女。 可这个白衣少女的突然出现,让她心头又盘锯一层的危机感,她半生坎坷,被人辗转买卖,骨子里极度没有安全感。 她的视线穿过那女子朦朦胧胧的白纱后,细细地看着贺锦年的脸盘,似乎极为陌生,不象是清王府的侍妾。 而秦邵栋身边什么时候添了这么个女子? 看两人毫无顾忌地在古卫扬的面前十指相扣,她不安的转眸看向古卫扬,唯恐古卫扬认为自已失宠于清王后,更将她视为弃子,不欲收她为义女。 古卫扬神色极为不悦,自忖已给足了清王面子,可他不仅姗姗来迟,还带来一个女子。 别人不知道楼飞舞的身份就罢了,这秦邵栋明知楼飞舞是自已的亲生女儿,唯一的骨血,还敢如此张扬,这不是煽他的脸么? 古卫扬瞥见顾城风伫立不动,对他的邀请入座似乎无动于衷。 “这是怎么一回事,敢情今日本侯摆错了宴!”古卫扬不阴不阳地冷笑一句后,用安抚的眼神看了楼飞舞一眼,“乖女儿莫怕,义父会为你作主!” “是……是,女儿不敢!”楼飞舞几乎喜极而泣,在李娘的搀扶下起身,朝着古卫扬盈盈一拜,她双眸含泪面含忍耐矜持,“义父您消消气,如今女儿身子多有不便,王爷身边也应有个人照应着,以后女儿和这位妹妹都是一家人!” 楼飞舞的话虽暗指向贺锦年,表示自已愿友好相待之心,却引不起贺锦年面上一丝的波澜,她的眸光却定在楼飞舞身边的李娘身上,说来也巧,前世中的李娘竟然是六月所在的伶人倌照顾六月的嬷嬷。 当年,贺锦年重金赎下了六月,曾经慎重委托伶人倌的李娘好生照顾六月的生活起居。 这李娘倒是个重情的奴才,在六月进宫后,没有有私吞六月的财物,反而将六月的财物典当后,几次委托人送进大魏皇宫交给六月,让六月打典宫中的一切。 而这一世,李娘与六月已然错过,谁知道,她竟成了楼飞舞的嬷嬷。 贺锦年突然有一种感悟,重生后,成为贺锦年,虽然人事皆非,但命运还是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让她兜兜转转地与申钥儿有关的人重逢。 佛家箴言,前世五百次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相遇! 那她与顾城风呢,历经三世纠缠,情倾百年,如此根植的缘份,是不是意味着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如此一想,心田霎时滋生出丝丝甜蜜,连带着看楼飞舞也顺眼了起来。 顾城风堪堪惊了西索月一眼,西索月当即上前,将手中的一物呈上,“这是殿下庆祝古候收义女的礼物,古侯请笑纳!” 殿中的气氛瞬时一松,众人谈笑间,已然对着楼飞舞开口祝贺。 楼飞舞一颗悬浮的心终于定下,于她而言,自小看尽欢场薄凉,对男欢女爱虽向往,但也能安然放下。 她自幼飘零,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可以让好安定一生的归属。 能进入清王府,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的好事,她自然想尽办法在清王府站住一席之地。 可惜,清王府王妃侍妾众多,个个出生显贵,她无依无靠,身份又低,亦无过人的才学,除了极尽邀宠,并让清王府的奴才们相信,她才是最受宠的一个,她别无它法。 如今,古卫扬给了她定心的丸子,而清王亦没有拒绝古卫扬收她为义女。 她相信,凭着古卫扬义女的身份,从此后,她不会再受清王府里的一群侍妾看低,甚至连着清王妃,从此也要看她的脸色。 就算是退一步,也有古家做最后的倚仗,从此后,再不是无根的浮萍。 “清王殿下有心了!”古卫扬再不满,但伸手不打笑脸之人,便递了一眼身后人侍奴,侍奴会意,步下台阶,接过后,恭恭敬敬呈上。 古卫扬面无表情地打开一看,嘴角微抽了一下,眉锋缓缓拧起,看到最后时,竟倏地站起身,厉指顾城风,“你不是清王,你究竟是何人?” 楼飞舞出生后,古卫扬担心被宣宗皇帝所查觉,废了一番心思掩盖自已曾经偷情生女的真相,当年知情的人几乎被他杀尽,便是楼飞舞的生母也被他派出的心腹暗中处死,连尸体也是处理得一干二净,只是那人在最后一刻,不忍心将出生仅三个月的楼飞舞溺死,便将她弃在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前。 当时的古卫扬也对自已一夜风流所生女儿的死毫不在意,可没想到过了半年,报应就来了,他随宣宗帝秋猎时,骑马时不慎伤了根本,这才想起他这辈子恐怕是要断子绝孙。 五年后,护卫在一次执行任务受了重伤,临死前,告诉古卫扬,他还有一个女儿尚在人间。 古卫扬当即去查,也怪此女命运多桀,收养她的那户人家不到一年就家败,她被人贩子所卖,最后几次辗转,落入了青楼。 古卫扬当时在大魏已然权力淘天,但同时,仇人也如同江中之鲫,他也不敢太过张扬去寻找这个女儿的下落,直到宣宗帝驾崩后,他方敢加派人马寻找。 可这一延误,就再无线索。 父女相遇时,楼飞舞已然在清王府,因为楼飞舞太象她的生母,古卫扬凭着多年的心结,竟一眼就辩出,他担心再次错过,便当场向秦邵栋提出要人。 便是当年的秦邵栋有所怀疑,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与他谈判,可眼前的人竟能把十几年前的一番隐晦的一夜偷欢查得如此清楚。 不仅详细地列出楼飞舞出生的具体时间、地点,接生婆,生母是何人,何时、何地与古卫扬牵扯上,有哪些证人,这些证人如今身在何处,最后,还清楚地列出古卫扬为了掩藏其真相的几次隐秘行动。 秦邵栋有几斤几两,古卫扬焉能不知,如果秦邵栋有这个拿捏他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夺嫡中败于秦邵臻。 所以,古卫扬在冲动之下,直接指出,眼前的人并非秦邵栋! 一群歌女被唬了一跳,舞了一半的动作凝住看向古卫扬,那少年更是惊得半口酒呛在喉中,想咳又怕惊怒古卫扬,憋得满脸通红,那妇人看上去有些经验,马上低伏着身子退到贵妃椅后,远离古卫扬的视线范转,唯恐突然来一场刺杀,而她成了挡箭牌。 西索月倏地拨剑而出,厉指古卫扬,“大胆,竟敢对陛下不敬!” 古卫扬平生第一次被人有剑指着,怒气攻心,一时竟勿略了西索月直呼顾城风为“陛下”,他呵呵一笑,对顾城风姗姗来迟后,又喧宾夺主已然不满,他眯了眼直勾勾地盯着锋利的剑尖,阴阳怪气之声响起,“怎么,西楼大人这是想给咱家一个下马威么?” 可同时,古卫扬一颗心倏地沉到了底,因为,守在殿外的十八校卫对他的怒气毫无反应……这是什么情况? 若是寻常,这群热血少年早已经冲入殿下,替他拿下秦邵栋身边的贴身护卫西楼。 谭荣是何等人,马上闻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即刻出例,端出文官最擅长打圆场的笑容,“哎呀,都息怒,一场误会,古侯,清王殿下,都是自家人,有话慢慢说,先坐下来,坐下来!” 顾城风淡淡一笑,缓缓取下面上的银具,一双桃花眼掬着满室的柔光,缓缓掠过众人。 亲们,月的文要进入尾声了,为了把结局写好,月暂不多更,既便是写出来,也留着,以防止修修删删,所有,支持月的朋友,有月票的请给《惑国毒妃》这个文,作者是:青青的悠然(PS:宦妃天下的作者,文绝对有保障,月极少推荐文,相信月的眼光,青青的悠然,原是外站的大神:悠然天下《妖皇》的作者,也是月喜欢的作者之一) 正文 195 一宴释兵权 章节名:195 一宴释兵权 大殿内的气氛瞬时浓烈了起来,贺锦年注意到,众多的舞姬或者是娇羞瞟了一眼,便做心慌慌样,而后无限风情地垂下眉目,或是索性明目张胆地看向顾城风。 而大魏的朝庭命官和众仕绅皆一脸震惊,眼眶带着巨大的难以置信! 他们虽与顾城风从不曾交集,但顾城风尚是景王时,苍月大陆就盛传顾城风的美貌。大魏是个男色纵行的国度,有太多人好奇顾城风究竟有多美,于是,有人用重金雇江湖顶级的高手偷偷画下顾城风的画像,后来,流入坊间后,被一些画坊争相临摩出售。 顾城风的画像曾经风靡一时,甚至不少的文人墨客为他写下诗词。 如今,真人便在眼前,那一双天生含情脉脉的桃花眸这世间根本不会再有第二双。 可惊归惊,众人心底亮镗得很,苍月帝王顾城风已然于苍历116年驾崩! “李娘,他不是……他不是……”楼飞舞身子歪了一下,若非李娘及时扶住,只差点就软在了地。 她刚想开口,李娘已机警地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扶着她走到圆柱后不起眼的地方,压低声音道:“夫人,有古侯为您作主,您先别担心!” 楼飞舞眼睫浅刷一层雾气,心情复杂地看着殿中的顾城风,蓦然幡悟,在她烧香还愿回来时,所见到的清王便是眼前人,数日来的桩桩件件似乎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答案,楼飞舞神情变得开涤,“我就说,王爷不会对我这么无情!” 李娘忙应,“是,王爷向来是最疼夫人!”李娘自然也留意到,眼前的男子比起清王,身量似乎更高。 “退下”古卫扬宽袖一拂令众舞姬退出大殿,而后,递了一个安慰眼神给楼飞舞,“闺女,不必担心,义父会为你作主!” 转眸,又开口对李娘道:“扶你家夫人下去,好生照应着,若出一丝的差错,必定不轻饶!” 楼飞舞心稍稍放下,“谢义父大人!” 李娘忙应:“是,古侯大人!” 古卫扬目送楼飞舞消失在大殿后,方一步一步地走下主位,行至顾城风的跟前,嘴角漫延出一丝阴冷的笑,“不知先帝爷您来我大魏有何指教?” 古卫扬是何等人,一个在街边靠杂耍卖艺求生的人,既便被宣宗帝看中,但帝王的男宠多的是,为何独他一人最终上位,历尽两朝,依然大权在握。 顾城风在揭开面具的一刹那就明白了,这一切全是顾城风的手笔,让他在秦邵臻和清王反目之际,淌了这浑水。 所幸,古卫扬在派出古致龙前往助赤水江之时,命古致龙,与汴城和扬州方面尽量避免直接冲突,只要杀几个草寇便是。他是暗防,一旦秦邵栋再次出尔反尔,他古卫扬也不致于太背动。 同时,大张旗鼓地收楼飞舞为义女,届时,也可以明目张胆在养在府中。 他已盘算好,若和清王能共进退,楼飞舞腹中的孩子自是全力保下,否则,就将楼飞舞许配给他最得意的义子古致远,在他百年后,便可将古家的荣耀名正言顺地交到古致远的手中。 正所谓进可攻,退可守! “指一条生路给你!”顾城风笑得无限的雍容华贵,他牵起贺锦年的手,两人从容步上主座。 此时,大殿之内四海影卫如鬼魅般现身,个个动作井然有序,揭了主座上的软蒲,迅速铺上一层明黄的绒布,案桌之上的残酒亦被收拾一空,同时铺上了洁白的锦缎。 顾城风先扶着身边的白衣少女坐下后,掀袍坐在了那少女的身边。 此举让所有的人起了些疑惑,传闻中,顾城风并不近女色,可看着顾城风对那少女的呵护,一眼就看出,两人的关系非凡。 顾城风坐定后,古卫扬冷笑,“先帝爷,好大的排场!”古卫扬眸光扫了厢房,视线从窗棱镂空的地方探出,不见一丝的人影簇动,已然确定,不仅是他的十八个校卫,恐怕是整个碧水兰庭的防卫,仅仅在这片刻的功夫已被清理干净。 台阶下的客席上的一切被很快地撤去,换上新鲜的瓜果。 古卫扬环视四周,此时,众人已从震惊中缓过神,个个将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以眼神传递一种信息,众人以他马首是瞻。 虽然楼飞舞是他私生女的证据此时握在顾城风的手上,古卫扬亦确定,一旦顾城风将此证据公布天下,将会令他身败名裂且失去大魏南方古老家族支持。 但古卫扬亦思忖着,顾城风如此大手笔地给他下套,绝不可能只想让打压他。 倒不如静观其变,看看顾城风究竟欲预何为。 遂,不慌不忙,在顾城风的左下首位坐下后,半睨着眼斜视着顾城风,直刺了一句:“不知先帝爷想给古某人指哪条道?”说完,扬了扬手,示意众人入座,彰显了自已在此不二的地位。 顾城风面不改地任众人打量,片刻后,慢悠悠地开口,“大魏如今已是半壁江山,算来,从朕下令攻打通州开始,至此,也不过八个月!” 闻此言,众生百态,或是呼吸骤急,或是脸呈酱色,或是双拳紧攥,惟,无一人敢呛声,更无人敢当场冒犯顾城风的威严,他们心惊之余早就迅速计较一番,能在转瞬之间,把整个碧水兰庭的主导权拿下,定州必定已在顾城风的影卫控制之下。 古卫扬微抬一下右臂,示意谭荣等人稍安勿燥,眉锋敛着一层冷淡扫了贺锦年一眼,对顾城风道:“想必先帝爷今日是诚心收伏我大魏仕族,卫扬不才,愿替众人代言,先不论苍月何时能拿下汴城,就论苍月统一后,我大魏的南方仕族能否保有原先的利益!” 顾城风“嗯”一声,语气极为稀松平淡,眸光落在古卫扬的脸上,“交出兵权,可世袭爵位!”区区九个字,却含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交出兵权?”众人一下就坐不住了,纷纷起身,朝着古卫扬道,“古侯,凭何让我们交出兵权?” 满场视线全都明里暗里地落到了古卫扬身上,古卫扬更加从容起来,抬了一下手,身边的侍仆会意,将一对琉璃宝珠呈上,卫扬掌心握着两个鸡蛋大小的滚珠,悠哉悠哉地转起来。 古卫扬不啃声,谭荣脸色越发难看,抿着唇静默片刻,冷笑一声,“若是交出兵权,倒不如助大魏守汴城,相信只要万众一心,何愁不保?” 此语一出,马上迎得众人的支持,甚至有人开口直接拿苍月的局势来泼冷水,“苍月不过是三十万大军压镇,虽还有二十万的西北大军,可肖龙华一直攥着西北大军,未必肯南下。” “不错,苍月看似强大,其则朝庭各派势力分异,且,贺锦年孤军深入柳州,战线达千里,补给上就是个大问题,只要皇上能死守汴城,再拖个三五个月,我们大魏必胜!” 贺锦年晒笑一声,“这位大人,我没听错吧,你说的朝庭各派势力分异的情况,这好象是大魏吧!” 那人脸上一热,瞬时没了声音。 帝王身后的西索月冷然一笑,“皇上已然回归,肖龙华就算反了,也带不走西北的二十万大军,大魏败局已见。若你等识物,现在降,还能谈一点条件,若被降,那就是败军之卒,任杀任剐了。” 众人一噎,好象这才回味过来,若是顾城风临朝,岂有驾驭不了肖龙华之理。 谭荣怒极反笑,起身指着西索月,“西楼,你身为大魏二等将军,先是卖主求荣,如今又公然说出如此不耻卖国的话!” 西索月挑了一下眉,不急不缓应道:“谭大人,话还是不要说得太满。何况,在下乃堂堂苍月禁军统领西索月,并非西楼!” “原来是细作!”也不知是谁,低咕了一句,但却奇迹般地令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众人心里都亮起了一道警戒:顾城风在苍月究竟安下了多少枚的棋子。 一直不曾啃过声的古致燕突然叹道:“看来,皇上为打下苍月筹谋多年,只怕不仅是清王身边有不少苍月的细作,便是连扬州的傅王叔那,也是凶多吉少!” 人群中,仍有人坚持对大魏抱希望,朗声道:“我大魏如今拥有汴城军十八万,加上扬州有十五万,我们南方仕家联合起来,手上总共也有二十万,这五十三万的人马,何必忌惮苍月?古侯,只要您一声令下,吾等皆追随于你!” “是,皇上有了我们相助,方保住大魏河山,他日只会论功行赏,又如何会收回兵权。” “不错,我们南方仕家,坐拥兵权已有百年历史,如何说拿回就拿回?古侯,您发个话,下官等人都是听您的!” 此话一出,殿内霎时豪气万丈! “秦邵臻为了防守,将通州城打造成一座铜城也不过如此,而汴城以南,建州以北,一马平川,可势如破竹!”顾城风一句轻轻松松的话瓦解了众人所有的信心,“南方仕族私募军团,各自训练,如一盘散沙,说是二十万,只怕到了战场,还抵不上肖妥尘手中的五万骑兵!” 众人闻言后,七情上脸,惶恐、怒色、冷嘲皆有所不同,唯古卫扬气定神闲道:“倒要请教先帝爷,这汴城还能守多久?” 顾城风身旁的少女仿佛无声冷笑了一下,便听到她再次轻描淡写地开口:“半个月!” 古卫扬不阴不阳的扫了贺锦年一眼,刚想斥一句,贺锦年眼波先是睨向顾城风,两人心有灵犀般地一笑,已然接了一句,“半个月打到定州!” 此一言,惊了四座,议论之声频起。 “不知这位姑娘何以口出诳言!”谭荣忍不住,定州是他的祖籍,“便是如贵国皇上所言,南下势如破竹,但三十万人马行军也要半个月,这位姑娘……” 裘重天向来以脾气火爆闻名,早在顾城风露出真颜,以苍月之尊居高临下,睥睨众人时,他已然坐不住,此时被公然蔑视大魏的武将如此不中用,几乎等于公然直接煽了他们一个耳光,也不待谭荣话说完,几乎跨出,手握剑柄,眼珠瞪如铜铃,“奶奶的,这一殿爷们说话,哪轮得到你这娘们多嘴,还敢大言不惭,半个月能打到定州,你当这是玩你娘们的家家?” “噤声”顾城风霎时眸光覆霜,桃花眸缓缓扫过人群,眼中的冰雪平息了众人低低议论之声,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朕的女人,何需诳语,别说是半个月,若她出口是十天,朕必定如期信手奉上大魏玉玺!” 裘重天干吼一声,血气冲向大脑,也顾不得谭荣誉频频暗示,“放屁,如今坐统苍月江山的是顾容月,如今你不是是个先皇,你有什么能力”语声突得一噎,也不知是何物突然卡到咽喉处,同时,嘴里腥甜弥漫。 裘重天猛咳地一声,吐出整整一大块的葡萄的同时,还有两粒的门牙掉落了下来。 裘重天抹了一下嘴角,瞪着双眼恨恨地环视四周,骂道:“谁,谁暗算老子,有本事出来跟老子单挑!” 裘重天堂堂的二等将军,又是武举出身,身上的功夫也是一等一,怎么会当场被人打落门牙! 众人惊骇,本能地看向阶上高台,顾城风身后的影卫一动不动地伫立,如泥塑般,眼角未见一丝晃动。 而顾城风是苍月的帝王,以他的身份,实在不必暗袭。 惟,他身边的那个白衣少女,一脸不在意地剥着手中的葡萄。 今日的风采是属于顾城风独有的,她权把自已当成一樽花瓶,可她决不能忍受一个大魏小小的参将敢对着顾城风爆粗口。 “裘将军,请息怒,有话慢慢说!”谭荣是文臣,他担心局面一时控制不住,届时吃亏的肯定是大魏一方。 裘重天却立即抽出腰中长剑,直指贺锦年,“小姑娘,你莫仗着有人撑腰,就不知死活,这事和你无关,老子不想被人说欺负小姑娘!”同时,阴鸷的眸光落在了帝王身后的西索月身上。 若贺锦年手中拿着暗器他还会认为这是贺锦年出的手。 可区区一颗葡萄却打落了他的两颗门牙,这种内力,就算打娘胎练起,眼前的少女也未必能练到这境界,所以,他更相信,贺锦年玩着手中的葡萄,更象是障眼法。 关于番外:正文结束后,网络有几十万的番外,会把之前文中所有的明暗线和辅垫都写清(暂定是古代男女主婚后故事,二是男女主现代的故事),还有一个出版的番外,是应出版社的要求写的,所以,只放在版书上,暂定为前世中,顾城风在万川秋水中受百虫噬咬的情节以及旁白(在公众章节里,里女的梦里就看到),总之,亲们要放百分百放心,月的文从不会虎头蛇尾。 正文 196 她崇尚武力解决 章节名:196 她崇尚武力解决 西索月冷嘲一笑,“裘重天,一颗葡萄就能让你掉两颗门牙,凭你的身手,有资格挑战?” 裘重天盯住西索月的脸,冷笑一声,“士可杀不可辱,我裘重天就算是个孬种,断不会忍下今日之辱,究竟刚才是谁,有本事出手,就站出来,是大丈夫的,就不要畏首畏尾,敢做不敢当!” “我去会会他!”贺锦年蹙起柳眉悄声说了一句,也不待顾城风开口,已然站起身,高台上,俯视着裘重天,眸光冷澈清澄,缓缓步下台阶。 她几世从戎,虽身为女子,但她更崇尚武力。 今日的舞台是属于顾城风回归世人眼中的第一场表演,她只想化身为绿叶,可终是不行! 于她而言,顾城风既是公子如玉,更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对待眼前一派粗言鄙语的莽夫,似乎交给她更加适合! 她会把他打趴在她的脚下! 台阶共九级,贺锦年走得极缓,衣衫无风而展,突然,大殿之内低低的议论之声频起,此起彼伏中夹杂着抽气之声。 原来,殿中大魏的朝臣和仕绅初见这少女进入殿堂时,虽好奇,但因为她脸上蒙了面纱,反引得所有人的眸光都落在她的脸上,试图看清面纱后的真容。 而这个少女身上所着的宫裙,虽极美,但终究不是是件裙子,没人仔细去多看一眼。 可现,当她沿阶而下时,众人从仰视的角度中,方发现,少女裙摆那一朵朵寒梅立体刺绣的边缘,竟隐着一只只张扬的怒龙五爪,更甚,在衣襟和袖襟处竟是与顾城风一样镌绣着繁复龙头章纹。 千古以来,龙主帝王,女子最高贵的也不过是着凤饰。 且,少女广袖上的龙为五爪,那就意味着,这少女竟身着龙袍! 她……究竟是何人? 可惜,众人甚至来不及多思忖,贺锦年已然站在裘重天的面前,虽然两人在身高上有着明显的差距,可偏偏,那少女挺的脊背如松竹般笔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裘重天,当年在汴城武举比赛中,你曾在申钥儿的手下走过七十招,今日,你若能抗得住我十招,只要过十招,多一招,我可准你们大魏南方私雇一万人马,两招就是两万,如何?” 裘重天是个粗人,根本没有仔细听出贺锦年话中透露出的某些信号,惟听到贺锦年要十招之内击败他,怒极而畅然大笑,哄亮之声直透众人耳膜,突地,声一敛,怒吼,“小娃娃,裘某本不欲与你一个弱女子较真,但你实在太狂妄,若不教训教训你,尔等还以为我大魏无人!” “裘重天,记好了,是谁揍你!”贺锦年缓缓摘下面纱,在众目睽睽的打量下笑开,那笑容已然无法用言辞描摹出来。眸光带着一丝柔美的清媚,却未让人觉得痴迷,反让大殿之上的人脚底徒然窜上一层寒气,直觉不妙之际,贺锦年已冷冷重复一句:“十招,接不接?” 裘重天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仍一脸强硬,“接,若不过十招,我裘重天第一个投降!” “申钥儿?”古卫扬眉峰一扬,所谓旁观者清,这白衣少女竟敢当众允下让私募家兵之数,显然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帝王妃嫔敢下的海口,他微微眯眼,打量着那少女身上的一身别致的龙袍,“姑娘竟知道当年申钥儿在大魏武举之事,倒要请教姑娘的芳名!” 顾城风侧首瞥了一眼西索月,回首时,落在了裘重天的身上,桃花眸渐露着一种慢慢欣赏的残酷。 他的女人,自是顶天立地,不需要如解语花静伫一旁,且,他爱极她打架时的无人迄及的风彩! 西索月清咳一声,脑子里自动过滤古卫扬口中的“芳名”这两个字,转眸看向帝王,一本正经地道:“古侯,这是我苍月三军统率摄政王殿下!裘重天,你莫要叫嚣,你有信心能在我苍月摄政王手下走十招?” 众人大骇,苍月的摄政王不是在千里之外攻打汴城? 贺锦年,也就是传闻中的申钥儿,当年十一岁就是大魏的武状元! 难怪敢夸下海口,十招之内力挫裘重天! 古卫扬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贺锦年,前日,在汴城的探子还递回消息,传闻苍月军中,摄政王病危,但同时,百里杀发动对汴城的总攻之战,在战术上,处处透着摄政王的痕迹,探子分析,苍月的摄政王很可能是装病麻醉大魏的汴城将士,加上,苍月的军中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情绪,可见,摄政王贺锦年很可能在军中指挥着这场战争。 何况,贺锦年以征战出名,是苍月少年战神,如何肯在众人面前以裙衩示人? “哦……原来是摄政王男扮女装,我就说了,顾城风不是喜欢男人么?苍月大陆何时又出现一个能入得了顾城风双眼的女子……。”人群中一个面色红润的参将突然发出恍然大悟般的言辞,可刚一脱口而出,马上噤声,但,这一语却鬼使神差地让大殿上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古卫扬上下打量贺锦年一翻后,不阴不阳赞了句,“摄政王殿下这一身女子裙衫真是好行头,比起咱家的义女确实出众了三分……”古卫扬本想再说些什么,转首,便看到顾城风眼角带着冷如刀剐的寒意,忽地就噤了声。 古卫扬这话听起来象是讽刺,实则明白的人方知这是妒忌。 在大魏人的眼中,贺锦年同古卫扬没有什么区别,皆是帝王的一个男宠权臣。当年的古卫扬也曾为了讨好宣宗帝扮过女装,此等行径在苍月或许被人不耻,但在大魏,男宠穿女子的裙衫却是别有风情。 尤其这个男宠还与权臣挂上勾。 可听在贺锦年耳中,却是另一番的滋味了周身的血齐齐上涌,为何人人都当她是男扮女装? 她又不是平胸! 她是不折不扣的女子! 贺锦年正忧郁着,这边,裘重天却不耐烦了,挥了一下手中的剑,“究竟打不打?” 古致燕起身,开口阻止,“裘将军,依在下看,不必打了,传闻苍月的摄政王除了箭术高外,还有拿手的好技,便是卸人身骨,裘将军,摄政王殿下若用此技,你一身蛮力恐怕还没机会使,就已经先倒地了,我看你认输吧!” 裘重天闻言气得咬牙切齿,他万没想到,平时看着挺腹黑的古致燕,这时候会突然胳膊往外拐,帮起外人来,他刚要开口质问,被古致燕抬起眼皮,一眼瞟过来,眸光带了警告,裘重天下意识便讷讷地住了嘴。 贺锦年了然一笑,“也罢,既然古公子开了口抱不平,那本王就不用卸骨之术!”她转首看向裘重天,“本王看你四肢挺发达的,这样吧,本王就和你比摔跤,十招之内,你能让本王倒地,本王就算你赢!” “锦儿,不许顽皮!”顾城风变了脸,倒不是担心贺锦年输,而是摔跤难免敌我双方身体相触,他如何能忍得贺锦年与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抱成一团! 这是他完全没预料的! “皇上,您看锦儿如何摔趴他便是!”贺锦年话一说完,唯恐顾城风再次阻拦,马上合身扑了过去,像只只蹁跹的蝴蝶凌空飞扬,未落地时,双手一把扣住裘重天的肩井穴,内力灌满狠狠一掐,裘重天的双手霎时连抬起的力道也没有。 高台上,顾城风的身躯倏地变得僵硬,手指攀附于桌沿虚空扣起,仿似强撑着在维持停坐在长椅之上。 裘重天双手施不得力,只能腰上使力,脚步飞快移动转圈,欲图摆脱贺锦年的十指,可他快,贺锦年更快,如影附随着跟着裘重天的步伐。 “臭小子,你使诈!”裘重天怒气冲冲,乌黑圆滚的眸子一瞪,“竟敢偷袭!” 贺锦年嗤笑一声,慢条厮理地应:“裘重天,你当是在大魏举行武举比赛?小爷这是和你在打架,输了可是要付出筹码,谁还跟你喊一、二、三!”贺锦年浑然忘了,此时自已身着裙装,依然习惯性地嘻笑怒骂,“你吃了砖头呀,肌肉这么硬,疼死小爷了!” 贺锦年对人体的各个穴位拿捏极准,且,她从年幼开始接受的就是与最凶恶之徒博斗的训练,在无枪只对抗的情况下,所学的近身博击每一招每一式皆是最致命的,五岁受训,到了她十六岁时,心狠初露端倪,击倒对方时,从不曾有过一丝的侧隐,方被选入中国最尖端的保镖行列。 她此时双指所下的力道,比起卸骨有过之而无不及,裘重天莫说还手,就是过了明天,两只手也未必有力气拿起一双筷子。 裘重天到底是将门出生,忍着巨痛,试图用身高以前体重的优势,借用腰的力道,将贺锦年甩开,可这少年的身手太敏捷又太狡猾,无论他出怎样的招术,她总能事前察觉到他的意思,先行化解。 “倒”贺锦年音未落,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贺锦年的右腿一扫,裘重天身子重心一歪,“砰”地一声,便摔到在地。 贺锦年拍了拍手,人已然退出三丈外,裙裙飞扬,衣饰不见半分打斗过的凌乱,她双臂平行展开,而后缓缓敛至腹下,朝着高台上的帝王深深一鞠,有如卷轴中走出的秀美仕女。 大殿之上,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沉了下来,众人眼巴巴地看着在地上挣扎了半天还起不来的裘重天,无法置信,不过是三招之间,他们尚未反应过来究竟两人用了什么招式,裘重天已然倒地输了。 “还有谁要上?我自当奉陪!”贺锦年笑意涟涟,眸光巡视一番,所遇到的皆为闪避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顾城风的脸上,她想,殿中惟有顾城风知道,当她最后一脚扫向裘千重时,直接将他的膝盖骨踢错位。 “还不上来!”顾城风有些坐不住了,眉眼清荡荡晕开一层微温,站起身,眼神亦冷了下来。 贺锦年见没人应战,便朗朗一笑,“既然如此,架打完了,自然是谈正事了!” 贺锦年步上高台,回到顾城风的身边,刚坐定,顾城风已然睨了她一眼,“谁让你惩能,一个小小的武将,需要你来动手?” “人家手痒嘛,很久没象样的揍人了!”贺锦年被他当众训斥,又感觉到西索月在极力憋着笑,双颊迅速泛上红云,直烧到耳后,尴尬中,讪讪地伸手准备拿颗葡萄,顾城风却轻轻“啪”地一声,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语气尽量漫不经心,“碰了那粗汉子的手,也不嫌脏!” “不脏,我没碰到他,只是隔了衣袍,不脏的!”贺锦年话未说完,顾城风已然牵了她的手,攥起雪白的袖襟,开始细细地帮她擦手,动作从容优雅,旁若无人。 贺锦年有些不自在地想缩回她的手,却发现,顾城风迅速翻腕,扣住了她的手腕,她叹口气,“这些琐事晚点回去再说。” 顾城风翻过她的掌心,淡漠道:“你分得清轻重?” 贺锦年听后心急,“我不过是扣了他的肩膀,隔着衣袍,能有什么……。”贺锦年想用力抽出手时,却注意到他抓攥袖襟的手,指骨凸起,显然在克制着什么。 贺锦年见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眸光却越来越诡异,瞳海里的深邃令人感到心窒,霎时如醍醐灌顶,心突然猛跳:完了,差点忘了这茬,男女授受不亲呀!如今顾城风已知她是女儿身,如何能忍得了她与别的男子身体接触! 如果不是她茂然提出摔跤的比法,象裘重天这三流的角色,既便是贺锦年让他几招,也是连她的衣角都沾不到。 “我……下次不敢了!”原本理直气壮的神情瞬时蔫了下来,声若蚊翼轻煽,做检讨状,眸光带着讨好,轻轻推了推他,此刻,只差在屁股后安上一条尾巴摇一摇,以示忠诚。 正文 197 定乾坤 章节名:197 定乾坤 贺锦年只觉得那袖口上浮起的银色丝线仿佛是挠在她的手上,心思恍然而恸。 忆起五年前,她和他初次确认关系,她期盼得到她最好姐妹的祝福,便带了他去了兰桂坊,却在途中遇见金闲来。 只不过是金闲来无意碰了她的手背,便引得顾城风极为认真的提醒:男女授受不亲,锦儿,别让他碰到你的身体发肤,以后要记下! 彼时,她尚是以男儿身示人,他尚且在意如此,而今日,她恢复了女儿身,只怕他心里介蒂会更深。 今日他给她戴上面纱,初时,她以为他是不想让人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可她在殿上示意让人报出她的名讳,想来是不介意,可见,让她戴着面纱,单纯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而已。 真是霸道、小气又别扭,这次,也不知道要气她多少天了! 但,偏偏是这种霸道、小气、别扭却让她的心更深层次地化开,变得如水柔软,一晕晕地散在小脸上,荡漾的全然是甜蜜。 正当她心里暗自嘀咕时,顾城风突然伸出两指,轻轻抬起她的下颌,眉目间敛着一层极为认真的神致,字字句句却带清冷,“你要真记住,我就要烧香拜佛了!”话脱出口时,心里却微微发疼,他心底亦知,不应如此待她、强求于她为自已改变。 她原就不属于宫庭后院,她甚至比他的影卫更擅长在刀尖上舔血。若非她有此能耐,她又如何在他离去后,能担下三军的重担。 是他让她独撑在军中,若她稍显出女儿家的柔软,又如何能威震三军? 贺锦年见他闷声一句后,便沉静下来,只道他心中依然生气,惟恐他气怀了身子,忙反握住他的手,紧紧扣着,咬了半天的唇瓣,方恳声,“城风,我有时候老是会忘自已是女儿身,所以,老做些让你生气的事。不过我很快会改的,我以后天天穿裙子,久了,自然就会改了一些粗习!” 顾城风闻声,竟是心惊肉跳,带着难以置信地抬首望着怀中的少女,只见她那眉眼是从不曾见过的伏低,眼睫定不住地扑闪,紧咬唇瓣,神情极为不自在,显然,能众目睽睽之下,道出这样的话,于她,是多么难以启齿。 她是那般骄傲的人! 而现在,他居然以后院女子的规距来苛求于她。 而她,竟肯伏低。 若非是爱一个人,以贺锦年的性格怎肯当众邀宠讨好。 顾城风完美如璧的面庞上浮现一抹苍白,桃花眸更是沁出不忍,连声音都不知不觉带了些柔柔的尾音,“锦儿,无需改,刚是我想多了,其实,你方才露出的一手很漂亮!”语声至尾时,虽缠绕唇间依然是一种无奈,但心意已定,他从此断不会再苛求于她。 此时他的手亦重重地握着她的,两人十指相触,指尖的脉动可直达心脏,可贺锦年却从他指尖的脉动里读出了不同的信息,此时,他体内的多巴胺、去甲肾上腺素、皮质醇分泌低于正常点,说明,他在言不由衷。 霎时,贺锦年软了心,她抬起头,眸光直直落进顾城风的心中,小脸上盈的全然是认真和执着,“要改的,为了爱人改变自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城风,只要你忌讳的事,我都会改!” 百日的等待,灵魂都熬着了渣,能盼得他归来,莫说她为他改变,就算她比此脱下战袍,入后宫,为他洗手作羹,于她,亦是最美好的。 西索月胡乱擦了擦颜面上的冷汗,一颗心提到了心尖上,他一时之间被顾城风的举止所震慑,又同时被贺锦年和帝王的一番话感到震憾! 可同时,他亦认为,帝王和摄政王的举止太失体统,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两人竟然当众示恩爱。 还有,还有,看贺锦年,这是苍月的摄政王?那表情……啧啧啧! 双颊染胭脂,时不时地咬着唇,声音娇柔欲滴……压根没有一点的男子气魄! 西索月暗自腹诽之时,忽然感到被一种爬行生物盯上的阴冷,垂眸一扫,便触上了贺锦年那一双似笑非笑似睨非睨的眼眸,眸光冷若冰霜,蓦然忆起,贺锦年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忙敛尽心思,挺直后背,再不敢腹诽半分。 贺锦年一收回赤裸裸地威胁眸光,霎时就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与帝王默默含情对视。 苍月帝王神态姿势依旧是孤不可攀的高高在上,可做的事却让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众人心里微微自问,这是什么情况?殿中的武将亦然惊愕。 高台上两人的声音极小,除了近身的西索月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外,其它人虽听不到什么,但有不少人却是深谙其道,从顾城风的表情里读出了什么。 但古卫扬及一些府第里养了男妾的男子很快脑补出一个答案,贺锦年方才越了界,与裘重天摔跤太过亲蜜了 这一点,大魏的人都有一个认同,在他们心里,除非没许以身份,否则,男宠和府里的侍妾是同等的,决不容许旁的男子触碰。 若有越界,轻则逐出府第,重则杖杀。 原先肃穆的气氛瞬时变得轻松起来,饶是古卫扬这时候,也忍不住缓了神色,这苍月大陆传了几年的顾城风专宠于贺锦年,果然如此,只怕是当年的宣宗帝对他也未必有这份耐心。 这下,苍月的百姓有何理由再拿大魏男风盛行来说三道四?诬大魏为邪恶国度? 众人正议论纷纷时,殿外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末将建州参将张得贵求见!” 西索月道,“张大人请进!” 众人神色一僵,心里微微一颤,张得贵,这名字,极熟悉,难道 古卫扬阴柔的眼睛微微一眯,果然进来的是清王秦邵栋的座下悍将之一,建州参将张得贵。 可此刻,张得贵一身苍月一等将军的戎装,黑色的盔甲在宫灯的辉映下显得尤为镗亮。 张得贵虽然算得个悍将,但他仅是在清王秦邵臻麾下领兵,在大魏,充其量不过是个三等将军,而现在,转身一变,成为苍月的将军,尤其是他肩头代表着一等将军的绶带几乎蜇痛了所有人的眼睛,这不得不令殿中的几个武将既感到唾弃,又感到眼红。 “末将张得贵参见陛下!”单肢下跪,双手一叩,声音铿锵有力。 莫说古卫扬和一殿有大魏人士感到吃惊,顾城风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收买了张得贵,便是贺锦年也感到不可思议。 顾城风敛容而坐,肃然淡声,“平身!” “谢陛下!”张得贵起身后,拂了一下袍底,眼角不无意气风发地扫了殿中几个熟悉面孔,朗声道:“陛下,在赤水江上设伏,意图袭击陛下的贼寇,最终,不敌我方与古侯家将的共同围剿,各自逃窜,末将奉命在鲤鱼弯未端伏袭,已成功截断敌寇逃亡之路,经过三个时辰……。” “捡要紧的说!”城风挑了下唇,眉微微蹙起,他习惯了影卫向他禀报时的三言两语。 西索月忙代问:“张将军,你只要告诉陛下,对方死了多少人便是!” 张得贵忙颔首回话:“末将回陛下话,敌寇共有三万人当场伏诛,其中汴城禁军两万人,扬州清王府护卫一万人!” 古卫扬眼梢蓦地峻沉下去,两粒眼珠宛如带勾的箭一样刺在张得贵身上。 他让古致龙带领一艘船前来接应秦邵栋,表明的是自已站在了秦邵栋的阵营,虽然他已然下令,务必避开与秦邵臻和秦河两方人马直接冲突,但这三万人一死,无论这些人是不是古致龙和古致伟参与下诛杀,古卫扬知道,古家与秦邵臻和秦河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方才个个看着高台上的帝王和摄政王的暧昧看得不亦乐呼,几乎差点忘了眼前所处的局势,人人还偷偷地窃喜,终于亲眼证实了顾城风与贺锦年的断袖流言。 现在,张得贵一身苍月戎装出现,打破了他们心底的警戒线,让他们同时意识到,今日不会仅仅是个鸿门宴,若是选择不当,很可能如那三万人马,被诛杀 殿内议论之声已压制不住,或降或是拨剑而出,似乎都难! 多数的武将是持战,他们认为,在这种被人踩在脚底下,身为大魏将军,却依然保持沉默,他日又如何服众?如何领兵打战? 而以仕族为代表的却坚持继续观望,反正死伤的都是秦邵臻和秦河的人马,轮不到他们来复仇。 谭荣此时已是眼观鼻,鼻观心,一派坐禅的表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当众人低声吵得面红耳赤之际,殿外又传来哄亮之声,“末将建州司马桂东鸣求见!” “有请桂将军!”西索月当即宣见。 众人看到桂东鸣亦是一身苍月的戎装跨进大殿的门槛时,一个个脸色更加难看。 若说张得贵只是一名悍将,那桂东鸣就是一员苍月的大将了,秦邵栋夺嫡失败后,连古卫扬也曾私下向桂东鸣投去橄榄枝,几次暗中表示,若桂东鸣肯投靠他,必重用。 但很快就遭到桂东鸣的拒绝,也不知顾城风是使了什么手段,把桂东鸣拿下。 贺锦年把殿中人的表情俱收到眼底,对于顾城风的雷厉风行,在如此短的时间改变整个建州的局势,让她感到无比骄傲,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坐收天下。 她心中激荡,尤其看到一张张七情上脸的昔日旧面孔,忍不住倾过身子,举灾乐祸地笑,“古卫扬的脸绿了,整一个龟臣相的模样!”古卫扬,多狂的一个人,在她前世记忆中,秦邵臻也不知受到他多少的气,可到了顾城风的面前,他也只有憋屈的份。 顾城风嘴角一挑,继而目浮笑意,眸光犹如水一样的柔,伸过手轻轻拧了一下贺锦年的脸,斥声,“又说脏话,晚上看我如何罚你!” 汗……这声音太大声了吧! 贺锦年本能地环视一周,果然,高台下个个视线寻了过来,她双颊迅速泛起红纹,飞快地低头,让人瞧不到她脸上的不自在! 顾城风轻轻笑开,俊美的脸庞如同破开浮冰,染上温暖柔和的朝阳之色。 不过,这时候台下的人又无心情欣赏帝王和摄政王的打情骂俏,个个正襟危坐,静看局势发展。 桂东鸣进殿后,缓步至殿中阶下,身子笔直地站着,双目凛凛,盯着面前的顾城风。 高台上,顾城风如白云深处唯一的孤峰,一派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高高在上。 少倾,桂东鸣微微俯身,掀袍跪下,谨声道:“皇上英明,秦邵臻和秦河的十万人马果然暗中包围定州,想来个瓮中捉鳖,如今已被微臣击退。秦邵臻和秦河之流已往北上逃去,请皇上定夺!” 桂东鸣是成功击退秦邵臻和秦河的联合兵马,来定州报军情时,知道秦邵栋已被顾城风所代替。 但他权衡一番厉害后,马上做出效忠顾城风的决定。 首先,自从清王退至建州后,他们被清王迫得节节后退,身为将领,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其二,自从“秦邵栋”清醒后,整个人涣然一新,让他们感到,只有追随如此有气魄的男子,他们方有出路。 其三,今日一御,在顾城风的计策下,明为李承载带着十几万人马避入齐州,实则,他带了最精锐的骑兵隐在赤水江的两岸,准备来个螳臂捕蝉,黄雀在后。 果然,一切如顾城风所预料,在鲤鱼弯,他们的箭阵杀了个秦邵臻措手不及。 这一役,简直杀得痛快淋漓,终于把久郁于胸中的一口龌鹾气给吐了出来。 其三,秦邵栋既然已死,他们群龙无首,除了被秦邵臻招安或是投靠古卫扬外,已无出路,可今日,他们杀了秦邵臻三万人马,这个仇已然结下。 而古卫扬呢,在定州城,明明是在占尽天时地利的条件下,被顾城风反客为主,显然,古卫扬根本就不是顾城风的对手。 综合一切要素,此时不表示效忠,更待何时! 桂东鸣的话,让在座所有的人惊出一身的冷汗,瞬时清醒了过来。 原来,秦邵臻和秦河已经联手对大魏南方仕族暗下毒手,若非是桂东鸣,只怕他们此时已成了阶下囚! 而桂东鸣和张得贵的出现,已然让众人确定,建州已被顾城风拿下。 这就代表着,贺锦年方才所说的,十五天之内打下定州根本不是虚言,只要苍月柳州的驻军和建州的兵马合围,大魏将迅速沦陷。 正文 198 定乾坤2 章节名:198 定乾坤2 秦邵臻的主要兵力全在汴城,这十万人马,恐怕是以秦河为主力。 “死了多少?”顾城风轻描淡写一句。 “回皇上,据副将粗步统计,约诛杀过半!余下残部已逃出定州,末将请旨皇上定夺!” “穷寇莫追!”贺锦年站起身,脸上笑意浓浓,既过了定州,那此时,秦河的人必已避回扬州,扬州一役她早已谋定,可不损一兵一卒既可拿下! “就依摄政王之意,桂将军即刻整装,随朕入扬州城!” “遵旨!”桂东鸣谨声应后,退出。 “索月,赐宴!” 西索月马上敞开嗓门,朝着殿外大声喊:“皇上有旨,赐宴!” 西索月话一落音,马上,殿门大开,数十个宫娥提着食盒步进,不过是片刻功夫,每个桌席都都摆了九道菜和一道汤,汤为牛尾汤,被截成一段一段,汤上面浮着几片生姜。 而菜的样式集合了苍月大陆的各处的名菜,有扬州的闷肘子,建州的狮子头、定州的凤爪、汴城的洒酿丸子、燕京的烤羊排…… 古卫扬是个聪明人,看到那一道牛尾汤,马上就想到了“断尾求生”,而九道菜和中间的那一道牛尾汤又让他联想起“九九归一”这个成语。 帝王赐宴,无上尊荣,可殿中却毫无喜庆之气,甚至没人去动箸子,无声的抗议之息流转在大殿之上。 正当整个大殿气氛僵得连空气都沉淀不动时,殿外复响起男子的声音,“属下圣志等人,回复圣命!” 与圣志一起进殿的,足有二十余人,皆是一身黑衣劲装,个个手捧锦盒,于阶下时,将锦盒一字排开列在青玉石地,而后,齐齐下跪见驾,“属下等恭请圣安!” 贺锦年倾身,眼里蓄了笑纹,在他耳畔细语,“这下百里杀再拿不下汴城,回头我一定削了他的兵权!”她已然知道,那锦盒中所陈之物。 顾城风唇角随之又浅浅翘起,朝众人道:“打开!” 圣志奉令当殿将锦盒打开,血腥之气霎时弥漫,众影卫将锦盒内的东西端出,放在锦盖之上时,殿内霎时一阵慌乱,那些武将还好,只是本能的握住腰间的长剑,文臣和仕家贵族哪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一个个手脚发软,瘫坐在椅子上。 锦盒内赫然全是大魏汴城的守将的首极,摆在最上面的是大魏一等将军侯郭晋方,自申剑国之后,大魏一等武侯之首极。 第二排全是肖宴臣带出来的几个大魏新贵,他们已然是年轻一辈的皎皎者。这些死者以前多是苍月的西北小将,五年前,随着肖宴臣来大魏投靠秦邵臻后,这些年无不得到重用,位高的也及二品,还有几个副将,虽是从四品,但皆是大魏帝王的心腹。 令大魏众人胆颤心惊的还有:这些人明明身在汴城,什么时候身首异处? 更甚,每一颗的人头,在颈处仿如被利刃一刀削下,更令人脊背发麻的是,那些将领脸虽无血意,但却未出现死青之色,尤其是人体最脆弱的眼球,尚未浮肿脱眶,显然,死亡的时间未超过一日 顾城风的四海影卫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顾城风想要他们的人头,他们今日焉有命坐在此饮酒? 顾城风朗朗一笑,双眸幽清盛光,“所有今日参与清剿行动,皆赐白银一千两!” 两旁端坐的大魏人士个个噤声,脸色惨白,无人敢吭声。 古卫扬眼神越来越冰冷,一张脸慢慢像是被罩了一层冰壳一般,此时已知,除了卸下兵权投靠顾城风,已无路可走。 这里,定州碧水兰庭,曾经属于他的地盘之一,他古卫扬设下的鸿门宴,最后,竟被顾城风主导成一场苍月的庆功宴! 顾城风站起身,睥睨着殿堂中正襟危坐的大魏仕绅,一字一句的冷酷,“朕要这些人的命易如反掌,留他们多活五年,只是朕想看看,秦邵臻有了他们,翅膀究竟能不能硬起来!” 殿中所有的人皆明,顾城风所指的这些人全是五年前,随肖宴臣入大魏的那些叛将。 台下噤声一片,所有的人皆觉如置身冰窟,在夏日之季,呼进去的空气里仿佛冒着丝丝凉气! 顾城风轻轻笑开,熠熠生辉的桃花眸里,“圣志,尔等多年守在大魏,劳苦功高,今日可以露出真颜,就随侍在朕的身边,封为一等黄金护卫!” “多谢皇上!”圣志等人谢恩后,齐齐摘下黑面罩。 瞬时,大殿内数十个人齐齐站起,指着殿中那群摘下面具的影卫。 古卫扬全身气息凛冽似冰,只觉得心中有股愤怒无处发泄,十指扣紧,颤栗地看着殿中第二排的几个男子,最后,阴恻恻地笑出了声,“真是不错,想不到还有三个是本侯的干儿子,本侯真是没想到,陛下这手可伸得太长了!” 他拥有几十个养子,无一不得意,尤其是古致远,已成为大魏年轻一辈中的皎皎者,可今日,他最亲信的儿子竟然一身黑色劲装站在殿中,对他视而不见。 而另两个,正是古致远旗下火琉队的两个统领,也是他向来最宠爱的养子之一。 可同时,古卫扬也意识到,这些年,古致远能从他众多养子中脱颖而出,完全不排除这是顾城风一股势力的暗助。 同时,琉火队能纵横整个大魏,便是连秦邵臻也无可耐何,想来也是得了顾城风的暗中扶持。 最后,他不免联想到了他派出古致龙和古致伟二人率船队前往赤水江后,古致龙和古致伟到现在都音讯前无,没有透出一点关于顾城风和贺锦年的消息给他,让他稍有准备。 反而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配合张得贵诛杀了秦邵臻和秦河三万多的人马,纠其结果,要不是这两个养子也是顾城风的爪牙,要不然,就是这两个养子已被顾城风秘密处死,所以,有关赤水江的消息才无法传达到他这里。 谭荣站起来后,又差点一屁股跌回,古卫扬还好,是干儿子,可里面中有一个年轻的男子,可是他亲生的骨肉,平日无所事事,喜走马溜狗,想不到,竟是顾城风身边的影卫。 有人气、有人怒、也有人偷偷地庆兴既然儿子是苍月帝王身边的红人,这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归顺于苍月了! 贺锦年感受着殿中那隐隐潜在的各种情绪,清晰地感应到,殿中的情绪先是由愤怒,慢慢地演变成无声,当她察觉到古卫扬的脸色微露出一丝颓败时,马上举起手中的酒盏,朗声道:“苍月威武!” 众人一惊,本能地齐齐看向古卫扬。 古卫扬面色黯然,如同沉入了夕阳迟暮的,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地熄灭,最后,轻举酒盏,淡淡地回应:“苍月威武!” 众人急忙举起手中的酒盏,齐声应:“苍月威武!祝我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摄政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城风冷漠的脸上终于凝出一丝的笑意,举了杯,淡谈纠正:“摄政王与朕同春秋!”同时,伸出手牵扶起身边的贺锦年。 贺锦年一双皓眸沉笃若定,透着些微光,丝毫不见惊愕,举了杯,与他轻轻一碰,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与朕同春秋?那就是万岁! 是摄政王与朕!而不是朕与摄政王! 普天之下,上下几千年,一个帝王口里,第一次把臣子的称呼挂在了帝王尊称之前! 众人惊得几乎连手中杯盏者握不住,齐齐看向贺锦年,心中如雷敲着:这少年纵然是率军之才,亦何德何能,先是以摄政王之尊统领三军,如今,顾城风王者归来,她却尊荣更胜,身着龙袍,以万岁之称和帝王并驾齐驱。 西索月已然朗声:“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 苍月的众影卫马上拨刀,刀剑与剑柄带着节奏相敲,齐齐跪下,铿锵有力地呼应:“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 古卫扬心底抽搐,面色上深深痛惜,却不得不随之领大魏众仕绅从座席中步出,齐齐掀袍跪下:“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 殿外,清脆婉转的笛声响起,伴着苍月临朝时的钟鼓之声,柔中有刚地回响在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在齐声呼喝的皇上万岁、摄政王万岁声中,相鸣不绝于耳。 声毕,西索月从袖中取出一道明黄圣旨,朗声道:“古卫扬听旨!” 古卫扬嘴角紧抿,从座席中出例,掀袍跪下,谨声,“微臣接旨!” 大殿上的所有人霎时竖起耳朵倾听,却不料西索月几步下了高台,将圣旨转于古卫扬手中,俯身低语:“古侯,皇上说,此刻楼夫人的身份还不宜声张,待尘埃落定后,你自是可凭此圣旨,将楼夫人身份大白于天下!” 古卫扬接过,循着本能的好奇心,稍打开圣旨的一角,竟看到“赐为郡主”这四个字,霎时,明白,西索月所谓的尘埃落定后,他将会被封为苍月的异姓王,虽然比起现在,无权无势,不过是个挂名的王爷,但自家的女儿可光明正大的落他古家的宗碟,而楼飞舞腹中的孩子也名正言顺的成为皇家后代。 这已然是卸下兵权后,最完美的归宿。 思及此,古卫扬嘴角一抹轻笑微擒,掀起大红衣袍跪下,双手端正伏低,这一次,声音朗朗:“微臣,谢皇上隆恩!” 话刚落,身后所有大魏朝臣仕绅皆行叩拜之礼。 高台之上,顾城风携手贺锦年缓缓而起,桃花双瞳微微眯起,朝着贺锦年一笑,方道:“众卿家平身!” 此至,定州的局势已定! 月的旧文〈凤凰斗:携子重生〉这几天一直在修稿,现在只剩两章还锁着,其它已经修改完毕,并通过了审核。真累呀,一边修旧文,思路被旧文带了过去,重写新文时,脑袋老是转不过弯。真想断更,然后静心修文,但一想,答应过读者此文不能再断了,所以,硬撑着过来了,只是更新少了些,望见谅。(不过,修旧文时,内容和风格全没动,只是修一些涉接吻的戏。没看过月旧文《凤凰斗》的可以去看看,月花了很多心思写。) 正文 199 放下屠刀,为你生儿育女 章节名:199 放下屠刀,为你生儿育女 酒宴后,贺锦年与顾城风回船时,已近拂晓,天边薄云,朦朦胧胧地发着光。 顾城风今晚喝了些许的酒,虽未曾显出醉意,但此刻,酒不醉人人自醉,登上四层甲板后,看到东方山峦中已透出微微的白光,便搂着她靠在船的右舷上,要她陪他一同看日初。 贺锦年仅喝一盏酒,以她的酒量,几乎是没感觉,可此时,仿如喧闹繁华过后,突然陷入沉静,让她觉得四肢百骸都透着庸懒,她倦怠如猫静静偎在他的胸口,半眯着眼,眸无聚焦地落在远山,思绪仿似陷入沉迷。 而他,哪有心思看日初,一双眼从不曾离过她的脸,见她眸光轻忽,一吻落在她眼皮之上,轻问:“心里琢磨什么?” 宁静的清晨,清风徐徐,他的怀抱让她的心如被水润包围,开口时,声音透着几分娇柔,“我在想,前几日,在鲤鱼弯,古致龙和古致伟明明看到你的真颜,若古致龙不认得你还说得过去,古致伟却是谋臣,见识非凡,所以,古致伟肯定认出你。可为什么,今日宴上,古卫扬没有一丝一毫的准备,究竟这两人当时便被影卫扣下,还是臣服先前就臣服于你?”古致伟与今日宴上的古致燕是一对同胞兄弟,皆是古卫扬座下有名的幕僚,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古致伟没有给他的义父传递清王被调包的事。 “如此良辰美景,你的脑袋却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贺锦年轻轻一笑,微哑着声音,“习惯了,在军中,只要一闭上眼睛,不是想你,就是想着政事。” 顾城风喟叹一声,深情地凝望着她,桃花眸潋潋氤氲迷漫中,带着珍爱,“是我的错,苍月前门有虎,后门有狼,我实不应把社谡的重担压在你一人身上,让你这脑袋总是清静不下来!” 言毕,掌心习惯地轻覆于她的发顶,顺着柔顺的发丝轻抚而下,至纤腰处,轻轻一拢,便将她收至怀中,解释道:“是古致远假传古卫扬的命令,让古致龙和古致伟……听侯清王府的调谴!”另一只手,有些心不在焉地卷着贺锦年耳鬓边的落发,又挑了一丝于鼻息处轻轻嗅着。 “我从不是个蜇伏于命运魔爪下的人,城风,我喜欢做这一些!”贺锦年转首,看着旭日东升,“我愿意为你提起屠刀,也愿意为你生儿育女!” 顾城风看着东方光影蹁跹,仿佛看得到时光在流逝,不仅思忖到怀中的少女,从初始,对他无时无刻的防备和时不时的小算计,而今却一句:我愿意为你提起屠刀,也愿意为你生儿育女! 拢紧双臂,再一次轻吻于她的眉间,却一语未发。 阳光晒满两个相依的身影,勾染出一层的光晕,他和她注目于东方橙红之日渐破云层,直至万丈金光晒满人间。 两人回到舱房,影卫早已为她和顾城风备好的热水及一切的洗浴用品,贺锦年走到窗边,将纱帘放下,“你爱干净,今天又累了一天,沐浴后好生歇一歇!”说完,便走到他跟前,伸出手,开始帮他细细解着衣带。 顾城风双手轻搭在她的腰身上,唇角蓄了些笑容,低头望着怀中的少女,想起昨日旖旎,桃花眸如滴进晨露渐生涟漪,脉脉水波直延至眉稍,“一起,好不好?” 她抬头瞧了他一眼,眉眼敛着风情,又开始专注地为他一颗一颗地扣着腋下的绣扣。 “锦儿又害羞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嫣红的脸颊,至那红润欲滴地耳珠,“锦儿,我当真是爱煞了这样的你!” “没有呢,谁会害羞,又不是没瞧见过!”贺锦年死鸭子嘴硬地顶了一句,褪去他的宽袍时,看着他圆领衣襟上那白皙精致的锁骨上有着一首明显的牙痕,略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眸光触及洗浴盘上白色瓷瓶时,一掠而过的记忆,只羞得差点蹦跳起来。 昨天扔了一瓶,今儿又供上一瓶,且今日所送的浴桶明显是双人的,显然,这一群的影卫是为他们特意安排了鸳鸯浴。 顾城风见贺锦年小脸布满红霞,目露怒光,只道自已唐突了她,便低了声线,“锦儿,你若是不喜,我在舱外等你便是,你别生气!” “不是这样……。哎,这群流氓……”贺锦年摸了摸脸,又抓了抓头,重重一叹,欲张口解释,却发现难以启齿。 她哪里生气了?她这是害羞好不好? 一想把昨天下午一脸喜滋滋地把那瓶药膏涂到脸上,她现在就觉得整张脸痒痒地,都是西索月自作聪明惹的祸,让她有苦说不出。 “怎么?哪不舒服!” 贺锦年并不吭声,而是把眸光落在柜旁堆积的礼品盒上,思忖片刻,突然就冲了过去,三下两除二就折了礼盒,翻出一件纷红色的裙子时,霎时眉飞色舞起来,“嘿嘿,就是你啦!” “这不是你要送给桂叶那小丫头的?”昨夜逛了不少成衣店铺,贺锦年给桂叶小丫头、西灵春、燕凝霜、陌夏和上官凝添置了不少的夏裙。 贺锦年打了个响指,一脸不怀好意地笑,“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我先出去一下,找索大人有事!”说完,也不待顾城风开口,一个掠身,如鬼魅般就出了舱房的门。 冲动是魔鬼,但管它了,先魔鬼完再说! 贺锦年还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一到了三层船舱,凭着第六感觉就知道了西索月的舱房在哪一间,她一脚就把门踹开,揪出了刚沐浴好准备休息的西索月,也不顾他身上只穿着肩和及膝的短裤,恶霸强抢民女似的就把他从床榻上提了出来。 西索月震愕许久方回了神,了解到当前状况后,惊惶连连,“殿下您要干什么?殿下,容末将先穿一下袍子!” 可贺锦年向来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控制一个人,饶是一身一流武功的西索月,颈椎处被贺锦年扣住时,全身也使不出一丝的力气,被贺锦年半提了出来。 天色已大亮,西索月一手紧紧护住裸露的臂膀,也顾不得失了体统,只能扯开嗓门大喊,“殿下……别呀,您有事尽管开口吩咐,末将无不遵命……皇上,救命呀……” “没想要你的命,喊什么?”贺锦年倏地放开手,西索月本能地就想跑,贺锦年一个掠身,挡在了他的身前,纤纤两跟指头夹住了胸口衣襟的一角,感应到西索月的情绪后,一脸坏笑挨近,眯了眼,“西索月,不许动,否则,我可管不了自已的手,直接掀了你的小马夹!” 西索月一噤,本能地收腹挺胸,大声喊:“摄政王威武!” “锦儿,你在干什么?”贺锦年正得意忘形之时,耳边蓦地传来一声带着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带着一种矜贵语气。 是顾城风,站在船栏处,唇色不知何时凝成淡紫,但脸上并无怒气,湛黑的瞳眸惟透着不解。 身后一群影卫面红耳赤,极尴尬地莅于帝王身后,不敢正眼瞄贺锦年,因为,他们的摄政王殿下一身女子白裙,脸上有微薄的汗,与西索月靠得极近,一张精致的脸粉红娇艳神彩飞扬,似乎心情极好。 而西索月大人,一脸让人难解的表情,关健是,穿着打膀的亵衣,裸着毛绒绒的小腿……咳咳咳,怎么看怎么象是案发现场被扣的样子……有奸情呀。 因为摄政王殿下正提着索大人衣襟口,衣襟歪了一大片,几乎把索大人半个胸膛都给露了出来! 真是太香艳了……真是太胆大包天了……众人幸灾乐祸地等着西索月倒霉。 “皇上,皇上……”西索月呐呐声中,想下跪请安,却衣襟被贺锦年提在手上,他有些力不从心,愁眉苦脸的,偏生,对眼下的状,又不懂如何向帝王解释。 总不能说,他正想就寝时,被摄政王殿下强行带到这里? 这些影卫全是“圣”字辈,多年蜇伏于大魏,自是不知贺锦年向来如此,而顾城风早已习惯心脏那处时不时地被贺锦年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戳上一戳,他扬起嘴角,眸光温润,“锦儿,过来!”顾城风桃花眸微微一暗,“你揪住西索月的衣袍作甚?快放开” “摄政王殿下有事找末将商量!”西索月一开口说瞎话,便触到顾城风警示之色的双眸。 “我给他送衣服!”贺锦年看到众影卫面红耳赤的模样,知道自已的行为落到他们的眼中,实是惊世骇俗了些,但她还是坦坦荡荡地回了一句。 于她而言,西索月的穿着在她眼里,寻常得紧。先别论这种穿衣在中国满大街都是,便是前世中,她与质子行苑的护卫在一起执行任务时,也是常见到护们们光着膀子在河边洗澡。 可此刻,贺锦年尚未意识到,昨夜刚对顾城风做的一番检讨,尚未半日,就全然抛诸脑后……又犯了老毛病了! 众影卫脖子一缩,略带着同情之色齐刷刷地看向西索月。 “送衣服?”顾城风眸光带了不解落在了那一件女子的裙衫上。 “皇上,我真的是给索大人送衣服的!”贺锦年巧笑嫣然地递到他的手中,又挤了挤眉,“索大人,去,穿上后,围着船舷四周绕上一百圈,嘴里不停地喊:‘我平胸、我骄傲,我为苍月省布料’,记得,要大声喊,得让全船的人听得到!” 这是什么词? 哇……众影卫象提线木偶般齐齐张大了嘴,那看向西索月的眼神,这下不是同情了,而是……期待中带着明晃晃的兴灾乐祸! 西索月看着手中粉红色的宫裙,尤其是胸口中明显恶俗的海棠刺绣,倏地整个人了,他这要是一穿,再一喊,那般兄弟岂不是要拿这事来笑他一辈子 他双手频频做揖,只差双腿一软就跪下了,苦着一张脸哀求,“殿下,属下知错了,属下以后再不敢拿摄政王穿女装而腹诽了,殿下,您饶了属下吧!”言毕,满眼是期望地看向帝王。 “好了,锦儿,你别再玩了!”顾城风淡淡一笑,眸光平静地瞥了一眼西索月。 西索月从帝王眸中读出,顾城风这是让他自行保重,他当即就缩了脖子,无声嘀咕抗议:怎么能这样呢,同为大臣,皇上这么偏心!皇上就算喜欢看臣子穿女子衫裙,我一个粗汉子能和摄政王比么?她细皮嫩肉,穿着自然好看,我穿会象什么,还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在偷偷骂皇上?”贺锦年伸出手捏了一下西索月的面皮,“嗯?说皇上偏心?嗯?说皇上有怪嗜好?” 西索月倏地反应过来,贺锦年会读心术,惊得再次挺直而立,脱口而出:“摄政王威武!”眼角瞄了一下帝王,似乎并不以为意,咽了一下口水,讪笑一声,后背一下佝偻下来,“摄政王殿下,要不属下穿裤衩绕船跑?要不……属下愿换上红色的裤衩……”这沿途可见渔民常常是穿着一条裤衩在水中捕鱼,西索月绞着脑子想讨好贺锦年,纷乱复杂之下,竟口不择言地一句:“殿下,您穿裙子很美,属下也没笑过您平胸!” 众影卫仰天吐血,静静为西索月默哀! 贺锦年嘴角一撇,皓眸皆是杀气腾腾,“嘿嘿,没得商量,再多言一句,就多逛百圈!”贺锦年觉得自已才是真正的有冤无处诉,那一瓶涂那处的滋润膏被她生生涂在了脸上,若有一天,顾城风知道这膏药的来缘,恐怕她想找个洞钻都难。 顾城风虽然不解贺锦年怎么会出如此刁钻的花样捉弄西索月,但当年,贺锦年还是申钥儿时,他就知道在质子行苑中的那些护卫没少吃申钥儿的苦头,但他们依然一心拥护申钥儿。 他相信,贺锦年今日如此,必有原因,既然她不说,他便不问!何况,仅仅这样的顽闹,无伤大雅! “还有!”贺锦年指着帝王身后的众影卫,千娇百媚一笑,“你们都别腹诽,否则,小爷让你们一起玩群芳迎面接力赛,爷舱房里有的是女装!” 众影卫“轰”地一声,如鬼魅般齐齐消息。 威胁所有当初参于送滋润膏的众影卫后,贺锦年奔至顾城风身边,抱起他的手臂,嘴角倏地挑着一抹明媚的笑:“我事情办完了,我们回去吧!”那笑容甜得如同苍穹满月,偏生,那神情象极了犯了错的孩子怕面临责罚般,紧紧抱着他的手臂,整个身子只差吊了上去。 “又知道错了?”他淡淡一笑,声音依然温润,听不出情绪。 “嗯,好象错了一点点……”她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指头,弯了弯,示意这只是一个小错。而后,她半仰着脸睨着他,只是他一直垂眸,那云卷云舒般的睫毛太浓,她看不清他眼里闪烁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凭着感觉,他的心情并不佳,她知道顾城风忌讳她与旁的男子肌肤相触,耳语讨好一句,“我很小心的,没碰到西大人的身子!” 冲动是魔鬼,现在魔鬼完了,就要走正道,正道就是如何讨得眼前人的欢心。 他侧首看着她片刻,良久之后,应了声,“我知道了!”柔合的音色,带着浅浅的笑意,原本让人觉得沁人肺腑的声音,可带着似笑非笑的眸光,却让她有一种脊背渐渐发凉的感觉。 “我……擒拿了……他的脖子,就这样了……”她乖乖地抻出手掌,摊开在他的面前,一副由他惩罚的表情,“我错了,刚才我太冲动!” 贺锦年又狠狠地检讨着,带着宣誓的口吻:“以后一定要谨言慎行,要慢慢改掉一些劣习。” 顾城风看着她纠结中带着小心翼翼检讨的表情,心头淡淡的阴霾一夕尽散,桃花眸极其暧昧地一弯,手臂轻轻一带,将她抱了个满怀,俯下脸,灼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声如情人般地邀请:“错了就要惩罚,罚你帮我擦背!” “好呀,我最会帮人擦背了……”贺锦年兴奋之致马上讨好,声未落,却被身边的人重拍了一下屁股,这回,声音再不复先前的清冷,如冰雹掷地有声,“倒说说,你又帮谁擦背了?” 贺锦年的小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没,只是口误,我发誓,我以后天天帮你擦背……” 明天开始,进入最大的风浪了,还有,之前很多秘密也会从稍后情节中一一揭开,亲们,温情有,但挑战更有。 PS:〈凤御凰之第一篡后〉上部已不删情节出版,出版名为〈凤御凰:情倾百年〉,当当网,淘宝网,京东、亚马逊都有出售,亲们进入出售平台后,直接搜书名,就可以找到。目前当当在做书香节的活动,价格最合算。 正文 200 兵临城下 章节名:200 兵临城下 大魏汴城。 6月,盛夏来临之际,苍月已发动了对汴城的数次大攻城,大魏将军侯宗政博义亲自在城门指挥,死守汴城城门,大魏帝王秦邵臻亦披上战袍,屡次御驾亲临汴城城墙之上督战。 夜,大魏军营,帝王行营,灯火亮如昼。 两国交战,白天大魏将士要随时防御苍月攻城,只能到了晚上方能坐下来探讨守城的应对措施。 从去年顾城风对大魏不宣而战开始至现在,大魏节节败退,军中已呈出厌战的情绪,尤其是柳州城被攻陷后,大魏军营中原吏属苍月西北大军的部份将士更是无心应战。 对大魏不利的言论已在军中公开流传,导致新兵情绪不稳,定认大魏战败是迟早,不如早日投降,何必让这么多无辜的人战死沙场。 加上苍月军中传出善待战俘的事,以及苍月国对伤兵的一系列优待政策,让大魏军心更加浮动,两军交战之时,并不愿顽抗到底,宁愿弃械投降。 肖宴臣不得不担起柳州十三万将士死亡的后果,在他交出帅印之前,趁机快刀斩乱麻处置了一些军中传播不利流言的罪魁祸首,甚至亲手砍下自已从西北带过来的一些参将,震慑了军中不稳定的因素后,将权力平稳交接到宗政博义的手中。 但令秦邵臻和宗政博义始料不及的是,苍月竟派出顶尖的影卫,一夜之间屠杀几十个汴城守将。这些四海影卫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令得整个军营人心惶惶。 御书房行走云随天奉旨站在帝王身边,详述着这几日的两军战况,两边的将士各自低首聆听。 陈述后,开始殿议时,两边的将士个个面面相觑,无人先行置辞。 面对这一群毫无独立领军的将士,秦邵臻只觉得眉心一阵阵地抽跳,这些人,全是草草地提拨上来,且,无一人有实战指挥经验,可他已无将可用。 更甚,如今大魏军中士气低靡,甚至把提拨看成洪水猛兽,一接到晋升的圣旨,竟个个面如土色,恍如大难临头。 秦邵臻坐在御案后,听完云随天的报告后,面容冷漠,双目敛着寒霜扫视着两边的武将,“这就是尔等马革裹尸的报复?只想着荣归故里?或是含饴弄孙,舍不得颈上的脑袋,有什么资格从戎?接下来该怎么做,是得过且过混着好,还是一心一意与汴城共存亡,为朕分忧,把位置坐稳!孰轻孰重你们自已惦量,不必朕重复。” 秦邵臻的语声冰冷带着带着杀戮气息,任谁也听得出,帝王的意思是,若守不住汴城,苍月不杀你们,帝王也会要他们的脑袋。 众将寒噤,面面相觑后,齐齐出列,跪于中庭,“末将愿为皇上分忧!” 众将退后,肖宴臣道:“皇上先息怒,这般小免崽子微臣自是有办法治!”肖宴臣虽被夺了帅印,但在大魏军中的威信尚存,所以,宗政博义在很多军务方面都会与肖宴臣合作。 “宴臣,有心了!”秦邵臻转首看向宗政博义,“这几日,你们二人多加小心!”宗政博义和肖宴臣也在苍月影卫刺杀的目标在内,所幸那夜,两人因为有军务相商,得以联手避过刺杀。 “皇上请放心,微臣自保能力尚有!”宗政博义淡笑一声,与肖宴臣一齐退下。 帝王行营中只留下云随天一人在悄悄整理着书案上的地图和奏章。 灯芯烧了一整夜无人修剪,时不时地发出轻微的烟花一爆的声响。 秦邵臻一晚心情混乱,便又重拾起定州传来的密函,反复琢磨着。 密函来是来谭荣。 谭荣是他心腹之一,这些年,若非是谭荣一直暗中阻止古卫扬与秦邵栋之间的合作,让大魏南方的权势处一盘散沙的状况,他根本无暇腾出手备战苍月。 大魏的飞鹰培训出来后,谭荣和汴城之间的传递消息暗中密集,尤其是古卫扬突然南下定州,谭荣几乎是每天向他汇报定州的情况。 此次汇报与之前古卫扬与秦邵栋有结盟之势不同,而是直指苍月先帝顾城风出现,且身边带着一个自称是苍月摄政王贺锦年的女子。 密函中,谭荣实言自已也无法断定消息是真是假,只是禀实而报,希望帝王早做筹谋。 秦邵臻将手中的密函附之一炬,他本来目标很清晰,不择手段地守住汴城,阻止苍月进军的步伐,击跨秦邵栋和古卫扬的联盟,与秦河联手控制江南,大魏上下一心抗苍月的同时,冶炼出新型兵器后,便反守为攻。 可这个消息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皇上,您该喝药了!”小北端着盘子步进,小心翼翼地提醒。 云随天伸手接过,递了个眼神让小北退下,揭开药蛊,亲偿一口,方端至帝王身前,瞄了一眼砚里的纸灰,“皇上,如今南方的局势有傅王叔把关,皇上可不必担心,皇上的龙体方是社稷之福!” 秦邵臻一如往常地接过,一饮而尽,又端起茶水漱了漱,淡淡开口问,“东阁那怎么说!”这些日子,他忙于扬州和汴城的局势,无暇前往申氏灵脉寻找东阁,便让云随天代他前去,主要是了解东阁秘练的丹东国祭师里记载术法是否成功,这是他为保住汴城做最后的一道防御。 “回皇上,微臣昨日去申氏灵脉时,东阁国师正适闭关,钟豫姑娘说,国师还要三日方能出关。” “随天,无论东阁是否能够成功炼治出圣药,这几日,汴城的南门都要守紧,任何百姓都不许放出城,违者斩!”这些百姓他留着有用,遂,他已然不允他们逃出城外。 “皇上放宽心,微臣已经三申五令,命守南城的将士十二时辰待命谨守,除了南方运来的粮草外,城门始终紧闭,不会出任何疵露!”他以严防细作入汴城为缘由,守城将军自是不敢怠慢。 “那就好!”秦邵臻双肘撑在案上,轻揉着太阳穴,少顷,站起身,缓缓步出大殿。 云随天忙提了灯笼,紧随而上,殿外,侍候的小北忙接过云随天手上的灯笼,微躬着身紧随着。 秦邵臻脚步仍是不快不慢不急不缓,绕过中庭,步上辽望台,夜风掀衣袍,飒飒作响。 秦邵臻冷漠地望着四下喧嚣不灭的焰火和残桓败壁,凤眸中映出血一样的流光。 这样的战争场面何其的熟悉,在前世的记忆中,申钥儿未参战前,汴城四野哀鸿,军心泛散,所不同的,前世的对手是顾城风,而这一次是贺锦年亲手带给他的。 如今,顾城风诡异归来,会不会逆转乾坤? “云爱卿,你我皆出生于汴城,而你亦成长于汴城,你当记得,曾经的汴城,河道两岸盛植杨柳,街头巷尾桂花树成行,到了秋季,风吹过,香飘万里!”秦邵臻自嘲一笑,腹中之酸楚,道不尽,吐不出,惟仰天长叹:这就是倾尽一切,换来的 “如今,汴城百姓散了三分之二,不得已留下的,全是贫苦的百姓,家中有老有小无法成行的妇孺,曾经繁华的街道到了夜晚除了几处火光,全是漆黑一片,到了白天,在杀声四起中,街头空无一人,可现在还未到前世最惨的地步……” 在他前世的记忆中,所经历的才是真正惨绝人寰,那时候,申钥儿还没参战,苍月昊王顾城军亲率三十万大军打到了汴城城下,大魏的南方坐视国难,在粮草上不肯调度,汴城被困三个月,粮草已不多,只能供军中将士勉强裹腹,城中余留的百姓最终出现易子而食之事! 人没到真正绝望时,永远无法剥析出丑陋的底线在哪…… 所以,这一世,他在通州战争打响起,就足足备了三年的粮草,虽然通州城被烧掉了几个粮仓,但汴城的粮食足够让他们再守上一年。 云随天深受震惊,半晌方道:“皇上,您别想太多,总有一天,皇上会重建汴城,百姓亦会回到自已的家乡!” “重建?有些东西是重建不了,既使是时光回溯,也无济于事,何况是重建……”他呵呵地轻笑开来,那笑声如风中怨灵,在风中悠悠颤抖。 他习惯性地抚上胸口,可他的心脏处,那一块却沉沉浮浮地飘着,仿如早已萎缩以致填不满胸腔,也……早已不会再痛了,多年的沉涸的眼疾亦随之而愈。 突然忆起,当初申钥儿死在他的怀中时,一句复一句的要把他从此放下,一句一句地念着,死后要在奈河桥多要一碗梦婆汤! 痛成那样,嘴角却始终露出微笑,那笑象是死亡前的道别,带着无可名状的释然和解脱……是的,她是真正感到要解脱了! 他现在明白了,那是一种彻底的解脱,当一个人无限付出时,最终什么也没得后,到了最后,累到心头连不甘都装不下…… 而他,此时就有这种感觉,从一开始在通州行苑时接到贺锦年离开的消息时,他痛得无法承受,当他看见那被她击成粉碎的秋千,被她纵火烧成灰烬的粮仓,他恨不得用针狠狠刺瞎自已,眼不见为净! 而后,她又从通州绕道,潜入柳州,一夜之间诛杀他十三万将士,他仿佛被她掐住了咽喉,一点一点地收紧……到了现在,自已花了五年时间培养出来的数十个心腹大将一夜之间被砍掉首极,仿如确掉了他所有的手足的同时,连同他的心也一同挖走,他突然彻底幡悟 就如树叶的离开,并非是自已的选择,也不是风的摧残,而是树的舍弃! 前世,他是树,申钥儿是叶,今生,他和她换了一种身份,可结果都一样,他终究不是她的根,前世和今生,他和她注定了分离! 此刻,如果在他的前面有一碗孟婆汤,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喝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东方都翻出鱼肚白,秦邵臻方闷闷出声,“云爱卿,你说说,一个明明死去的人,有没有可能再次复生?”秦邵臻问出话后,亦自觉是多余,彼时的自已,既然能让时光回溯,凭着顾城风的手段,在知道自已曾经在前世中早早的驾崩的情况下,如何不会做一些防患的措施? 顾城风回归,在这一点他,他认同,否则,以秦邵栋的能耐,绝不可能将他和秦河的几万人马全部诛杀。 但那女子?真的是贺锦年? 这一点,他有些怀疑,因为,苍月对汴城发起三次总攻,战术明显是贺锦年的统战方式。 对于之前,苍月军中传出贺锦年受了重伤的流言,他根本不信,因为消息传得太快,且,东阁夜探星相,声称将星正得势,他就更断定这不过是贺锦年的障眼法。 更重要的是,以他对贺锦年的了解,他决不相信,贺锦年会在大战最关健之时离开军中,潜入大魏定州公然与顾城风约会。 在他的记忆中,申钥儿一向是理智,决不可能如此感情用事! 但同时又有一种声音在鞭策着他,如果在定州出现的并非是贺锦年,顾城风怎么可能会牵着那女子的手,亲蜜无间? 更甚,他所派去的一群高手前往赤水江刺杀秦邵栋,无一回来复命。 普通的将士有可能被全部诛杀,但这些高手,全是当年申钥儿亲自训练出来,箭术和博击都在高手之上,既便是任务不完成,自保却没什么问题,怎么可能齐齐失踪。 唯一的可能就是,贺锦年真的潜入了大魏,她用自已的方式,让昔日的战友离开她和他的战场。 也不待云随天回答,秦邵臻的嘴角已冷冷地掠出一个弧度,凤眸如冰露,“如果顾城风归来,只怕肖龙华这步棋就废了!”前世中,他最后能得天下,也是在战争后期,利用肖宴臣和肖龙华的父子关系,最终收伏肖龙华,让肖龙华的二十万西北大军反戈一击。 而这一次,秦邵臻让东阁故技重施,潜进肖龙华的梦中,把前世顾城风驾崩后,大魏秦邵臻最终统一天下的镜像让肖龙华看到,唤配了肖龙华前世的记忆,让肖龙华最终下了叛变之心。 云随天心思一转,“皇上,既然如此,皇上何不趁顾城风回苍月的消息传到苍月前,就让肖龙华提前举事?以提防肖龙华收到顾城风未死的消息,消了胆!” 在原计划里,大魏死守汴城至七月酷暑,届时,苍月军中粮草、水源都会出现短缺,且天气炎热,尸体若处置不及,易滋生腐败和灾患。肖龙华趁机关上通州的大门,切断苍月的粮草和药品,再与秦邵臻配合南北夹击,苍月军中必乱。 只要再坚持到秋后,等扬州的第一批新型的武器配备到每一个士兵的手上,这一场战争,鹿死谁手,就难定了! 秦邵臻沉思片刻,颔首:“也好,你以朕的名义给肖龙华下一道密折,告诉他,不必等七月,马上关了通州城门,切断通州与明州郡的所有通道。把这道密折交给肖宴臣,让他亲自跑一趟通州,让宴臣留在通州助肖龙华一臂之力。” 说是助,其实也有监督的意味,毕竟,肖龙华不仅是肖宴臣的父亲,更是肖妥尘的父亲,比起肖宴臣,肖龙华更重视的是他的嫡子肖妥尘,若非是贺锦年这一年来光芒过盛,在军中的声望迅速窜起,让肖龙华产生危机感,再加上东阁的术法让肖龙华恢复了前世的记忆,肖龙华根本不可能舍嫡子肖妥尘而改助长子肖宴臣。 “微臣遵旨,微臣这就去办!”云随天思忖片刻,“皇上,若是出现在定州的果然是顾城风和贺锦年,只怕他们目标在扬州,皇上您看!” “扬州有秦河在,那是他玩了十多年的地盘,如果他连自已的阵地都守不住,恐怕朕去了也无济于事,眼下,最关健的是要守紧汴城,否则,汴城一失守,大魏就亡国了。” “微臣明白了,皇上,那微臣就先告退!” “去吧,告诉肖宴臣,让他路上小心!” “微臣遵旨!”云随天领了命,刚想退下,突然又想起一件事, 便回身禀明:“皇上,钦天监已看好皇上大婚的日子,暂定为今年入秋九月初九,皇上您看……” “就这样定了吧!”他既然下旨要纳这些仕家和朝臣的女儿入宫,也总得给他们个时间,好让他们消停一阵,不要在这节骨眼上给他添乱。 突然,耳膜传进一声声军鼓之声,及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是大魏汴城汴门方向传来,必定是苍月又开始发动攻城。 秦邵臻急忙回帝王行营,在侍卫的服侍下换上战袍盔甲,勿勿步出行营,只见,一名副将步履匆匆迎来,“皇上,是贺锦年亲领两路人马包抄城门!” 亲们,有月票的亲请大力支持一下月的好友:青青的悠然《惑国毒妃》,月的文要进入尾声了,正文会在120万完结(番外计划是:顾城风与贺锦年古代婚后篇20万,现代篇20万+,所以,亲们不用担心没得看文,月会这个文完完整整地写好,所有的人物命运都会有一个最终的结局) 正文 201 最后揭秘,三生三世1 章节名:201 最后揭秘,三生三世1 天边太阳尚未全透出山峦,苍月五万骑兵、二十万步兵、三千战车同时到达汴城城下,战鼓之声响彻云霄,密密麻麻的银铠骑兵潮水般涌向汴城,万千人马震起沙石满地飞扬。 “贺锦年”一身银色的战袍,站在一台三丈高的移动战车上,与汴城城门遥遥相对,暖暖的山风卷起衣袍,萧瑟无边。 身后,是一排手执旌骑的侍卫,他们听令于贺锦年的指挥,得到明确的指令后,挥动手中的长达一丈长的旌旗号令山下的士兵如何转换队伍阵型,发动新一轮的攻击。 战场中传来的厮杀震天,喊声惊天动在耳边回响不绝,贺锦年紧紧抿着唇,手执望远镜,眺望着汴城上,双方人马在火光中的撕杀。 镜头移动中,她看到秦邵臻也正拿着一个望远镜朝着她的方向望来,此刻,他正站在城墙的最高点,身边站着的正是宗政博义。 秦邵臻的动作明显一滞,那一瞬间,时光恍似交错,又恍似百年沧桑斗转星移,曾经两人齐心联手共守河山,如今,却遥遥相望在同一片蓝天下,各守一方! 他移开镜头,看到贺锦年身后的副将亦拿着一副望远镜,他沉沉一笑,看了手中望远镜一眼,外壳是用花梨木雕刻,手工很拙劣,前后的镜片,是她亲手挑选一些上等的琉璃,经过几十次的打磨后,方成功造出一个。 彼时,她赠给他时,喜滋滋地炫耀着,这个可远看的东西叫“望远镜”,世间仅一个。 事后,她还曾经伸出十指,细数上面无数的小伤创,一脸恹恹地抱怨,做一个手工活比上战场杀人还难,以后,断无第三次了。 他温柔一笑,拿了药膏专注地帮她涂着伤口。 他知道所谓的第一次,是她亲手制一把乐器“吉它”,就因为她把“吉它”赠给了顾聆兰,他生生不高兴了几天,她才想到做一个望远镜送给他。 望远镜……如此别出新裁的东西,他一直如视珍宝。 彼时他以为这该是天地间的唯一,想来,如今在苍月的将领中,可以人手一个了吧! 很快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宗政博义,步下了城楼。 贺锦年面无表情地将镜头往下移,因为苍月先是采用火攻,此时城墙上烟尘很大,有些楼台已经燃起雄雄大火。 而城墙上负责防御的大魏士兵,当苍月的箭阵朝着密集地朝着他们射来时,他们集合在一处,以盾为墙,生生抗过近一刻时的箭雨。 当声势浩大的攻城开始时,大魏士兵面对强行攀登城墙的士兵,将烧得滚荡的热油沿着云梯浇下,霎时,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攀在半途中的士兵纷纷坠落,同时,大魏的士兵将火炬引燃云梯…… 贺锦年脸色一变,想转身,身后的副将冷冷传来命令,“不许转身,否则被秦邵臻瞧出破障,本将军要治你一个逃兵之罪!” “贺锦年”脸上闪过惶然,他不过是军中的一个伙夫,只不过身高与体形略似于摄政王殿下,临时被抓上战场,还要被治逃兵之罪,这也太倒霉了! “不必多想,按着本将军教的做手式便好,这里离汴城城门有数百丈,神箭手也无法伤你半分,你只管当成演戏便是!” “贺锦年”想想也是,有千军万马在,根本不必怕。于是,马上朝着身后的士兵做了一个手式,一排的士兵得令,马上齐声雷鼓,然后,五个士兵同时舞动手中黄色的旗帜,示意改变攻城的方式。 汴城城下,影卫一得到号令,马上快马加鞭,直攻向城门。 到了城下,影卫纷纷弃马直接腾身而上,中途借用绞锁直登上城墙,尽管大魏争对影卫的参与战争也制定了计划,可在配合方面,苍月的影卫明显比大魏的防御卫队默契,最后竟以零伤亡,成功登上城门,开始迅速攻击大魏城门的防御卫队。 尽管隔了一里多的距离,百里杀借用望远镜还是看得很清楚,在城墙之上,大魏防御卫队中有近七成的是秦邵臻的近侍,他们所拥有的杀伤力丝毫不逊于苍月的影卫。 这些人他几乎都认识,多数是秦邵臻从苍月带到大魏,其中也有三成是土生土长的苍月人。 当百里杀看到往日西北的朋友,熟悉的面容在残杀中相遇时,挥刀被斩下的那一瞬间,饶是纵横沙场多年,还是感到心潮涌动。 太阳下山后,大地陷入黑暗,今日的攻城再一次以失败告终,百里杀不得不鸣金收兵。 秦邵臻一回到帝王行营,马上召见宗政博义和云随天。 秦邵臻道:“博义,方才你看到对面山上用五旗指挥苍月大军的贺锦年了?” “是,百里杀就在她身后!” “那不是贺锦年,百里杀以为找个假的,能骗过军中,岂能骗过朕?”方才用望远镜看到那假的贺锦年时,尽管她也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可她握着望远镜的颤抖而紧张手一下就泄露了秘密。 “假的?”宗政博义目中精光大盛。 “朕确定!”秦邵臻言简意赅后,紧抿紧唇。 云随天沉思良久,摇了摇首,否定,“皇上,依末将看,苍月近期的指挥攻城的战术与皇上抄给末将的那些预测苍月的战术全然紊合!” 秦邵臻五指在案上一扣,“既然朕能抄给你,那贺锦年又如何不能抄给百里杀?”秦邵臻凤眸微微一暗,扫过阴霾,很快又消散无暇,冷然一笑,“必定是百里杀自作聪明,弄个假的贺锦年,想取信苍月军中,或是威摄我大魏,反而弄巧也拙。” 秦邵臻拥用着前世的记忆,在前世中,申钥儿曾一心助他守在汴城,在应对顾城军的几次攻城中,申钥儿有关城池的防御战术,如今他全部记录了下来,让宗政博义、云随天、肖宴臣等人研究的战术。 最后,推测出这一次,贺锦年做为攻城指挥,有可能会采取哪些战术。 也正是这些宝贵的记忆,方一次一次的逼退苍月的进攻。 云随天眼里尚存迟疑,闭目思索片刻,谨声道:“依皇上的意思,贺锦年确实是重伤在军中?所以,百里杀为避免军心不稳,所以,方弄个假的贺锦年站在山上督战?” 秦邵臻坐回御座,嘴角延下一弯,“探子的消息,公子无血用暗器袭击贺锦年,必是抱了必诛之心,所以,暗器必是袭向贺锦年的心脏,就算公子无血得手,也无济于事。据朕所知,贺锦年的心脏是在右边,而她的身上又有莲丹,应能化解当时的毒发摧心。加上云泪的医术,贺锦年没理由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她必去前去了扬州,与顾城风会和。”贺锦年的心脏在右之秘密,是在通州行苑福寿园时,钟豫为失去记忆恍如婴儿的贺锦年沐浴时发现。 宗政博义闻言,不无担忧道:“皇上,傅王叔放言要火烧凤繁星,逼苍月交出四爪墨龙钥,若顾城风真的回来,只怕傅王叔不是顾城风的对手,何况有贺锦年与之联手。” 秦邵臻轻抚眉间,满目疲备,“不错,恐怕这一次傅王叔是自身难保,但如今朕又不能舍了汴城前去助傅王叔一臂之力,这一役,必是贺锦年离开前算计好,让百里杀攻城迫朕镇守汴城,以配合她在扬州的行动!” 云随天心一动,上前一揖,“皇上,微臣请旨前去扬州,助傅王叔一臂之力!” “朕就是此意!但不必你亲自去,你还是留在朕的身边,这事让上官冥林去办!”秦邵臻示意两人坐下,沉声,“傅王叔擅谋,却有一个致命缺点,过于自信听不得旁人的直言,朕担心他会轻敌,随天,你交代冥林一声,虽说他和傅王叔交情非浅,但切莫过于直言,与傅王叔交锋,多注意方式!” “微臣明白,皇上请放宽心!”云随天颔首,思忖着,眼下,东阁未出关,皇上留他在身边多数是为了东阁出关后的事宜。 三人正商议,殿外传来小北略显尖细的嗓音:“皇上,汴城狱典派人来,说是他们手上一个叫颜墨璃的死囚犯要求见皇上!” “颜墨璃,不就是那个冒郭晋方庶女的那个医女,怎么,还没死?”宗政博义呷了一口茶水,朗声,“这死囚要面圣,知道后果么?” 经过通州公审后,大魏上下皆知,当年以医术和才情博得大魏皇太后喜爱的郭晋方之女郭岚凤,原来是苍月的细作,蜇伏在大魏皇宫,刺杀皇太后。 按苍月典律,死囚若请旨面圣,除非因此立下大功,获帝王的赦免,或则,就要临剥皮之罪。 小北闻言,伏低走进殿内,小心翼翼地开口,“回军侯的话,狱典传囚犯的原话:说是,川西发生了一件大事,此事论大关系到姚族祭坛的复苏,从此皇权沦落。论小,关系到大魏和苍月战争的胜负,狱典大人不知此事真假,只是事关重大,不敢不奏报!” 正文 202 最后揭秘,三生三世2 章节名:202 最后揭秘,三生三世2 宗政博义挑眉,食指敲击着杯沿,嘲讽一句,“也不知又要出什么夭蛾子,身处死牢,受尽死刑,不但死不了,还知道千里之外的川西发生大事,真是邪门!”通州公审后,宗政博义对颜墨璃几乎是深恶痛绝,待秦邵臻下了斩杀令后,宗政博义担心此女过于诡异,提出亲自监斩,谁知刀斧手几次刀落,皆无法断其首,倒令得那刀斧手受惊过度,当场吓死。 宗政博义不信邪亦不惧邪,便亲自动手,用火焚、水溺,毒杀,种种试尽,皆不成功。 最终只得下令,将她囚在汴城的死牢中,并下令狱中的牢头不得给她喂任何的水和食物,欲图活活饿死渴死她,可过了几天,牢狱传来消息,说囚犯虽活着,但生不如死。 宗政博义带着好奇心去了一趟死牢后,离开后,便再不问她的生死。 云随天捕捉到秦邵臻眸中一闪而逝的厌憎,思忖片刻,谨声道,“皇上,颜墨璃既然能以极端手段致皇太后无疾而终,又身受数刑不亡,恐怕并非寻常女子,不如听听她说些什么?” 宗政博义转首问小北,“这人呢?带来了?” 小北颔首,恭恭敬敬地回话:“奴才回军侯话,带来了,听狱典说是,那囚犯与寻常人不同,怕惊了人,所以,放在一个木箱子抬进营,这会正搁在外头候着!” 宗政博义思忖片刻,“皇上,微臣亦赞同云大人的意见,先听一听。不过,此女绝非善类,微臣建议,先拿个铁笼子锁了,再抬进来,好好审一审,省得那婆娘耍什么阴谋诡计。” “皇上,博义说得有理,此人既然能进入人的梦中,杀人于无形,皇上还是小心些为好!” 秦邵臻没有动弹,眉眼皆冷漠,少顷,方冷哼一声,“小北,就按两个大人的意思办!” 小北连忙颔首,甩了拂尘疾疾去办差。 一刻钟后,颜墨璃是被几个侍卫抬进来的,不过是半年多未见,饶是宗政博义也被眼前的女子惊到一时问不出话。 确切来说,眼前已不算是一个人。头发已全部脱落,脸上、四肢,所裸露的地方已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有些地方似乎是伤愈后结痂,有些地方象是刚刚被人生生抠了下来,满身的带着血水的脓汁流淌,全身上下发出一股让人无法忍受的酸腐恶臭气息。 侍卫一路抬进时,那污血不停地从铁笼底滴溅在地上,虽不多,但每一滴的污血中都漂着让人作呕的脓疮,让人恶心到翻腔倒胃 云随天倏地站起身,扬着手,连声骂,“你们是瞎了还是傻了,这笼子底不会搁个隔板?一路上流着,也不怕冲撞了皇上?去去去,搁远一些,你们,马上唤几个人进来,把这打扫干净!” 侍卫个个面如土色,正襟站着不知所措,小北与几个宫婢更是慌成一团,纷纷疾跑出殿外打水。 “啊啊……”颜墨璃嘴角咧了一下,刚唤开了口,发出的声响却不成音,嘴角便如筛子一样抖动,像是在忍受一种撕裂的痛苦。许是早已习惯这种眸光,并不避开众人的打量,只如一只濒死的猫一样半蜷在竹席之上, “颜墨璃!”秦邵臻眉眼不动,眸光甚至不见冰冷,淡淡地落在颜墨璃身上,“说” 颜墨璃一进殿后,便死死地盯着秦邵臻,纵然现在眼目昏花,但她依然看到,御案后的那张脸,比起往昔,不知清瘦了多少。 惟不变的是,那一双凤眸看向她是了无温度。 她张了张口,哑着声线“啊啊”了几声,许是太久太久没发过声音,她似在尝试着如何才能控制舌头说出话来,咿咿吖吖几声后,终于敞开沙哑的声线,“阿臻,百年前,我的灵魂曾被姚迭衣困在老鼠身上,囚于笼中,逼着我吃蟑螂……你的眼神不带一丝温情,仿佛淬了冰,终于把我冻死……百年后,你依然用这种眼光看着我被囚困在笼中……” 她今日来,原本就没打算说这些,她清醒的时间不多,可看到他的无情后,翻覆的委屈让她忍不下心的的控诉,她要说,总有一天,他记忆恢复时,他回忆起她今日的控诉,他悔恨当初的遗忘 颜墨璃机械般低下沉重的脖子,看着满目疮疤、如千年老枯枝般的四肢,嘴角涎出一丝微弱自嘲,“我的全身上下,一个月……褪一次,但褪的不是皮…。而是肉,新的肉刚……长出,尚未脱痂,别的肉就要……。开始掉了,这就是灼颜的威力,阿……臻,呵呵,我很想死,可真的……真的死不了,既使牢头……同情我,给了我一副毒药,可还是毒不死我,倒是老鼠吃了我掉下的肉,给毒死了……阿臻呀……。”颜墨璃颤微微伸出手,嘴角一颤一缩,似乎施尽全身的力道欲图将内心的悲怆惨叫出来,可声音沙沙作响,仿如钝锯划过枯枝,“阿臻,你听过伊甸园……有关蛇的故事么?因为蛇引诱让夏娃和亚当吃了禁果,上帝便惩罚蛇一辈子用爬行着走路,还要忍受褪皮之苦,可是……蛇纵是再悲惨,它还是有希望,至少它能够轮回,就算是成六畜,也好过我不生、不死、不灭、不入轮回……阿臻,你救救我,惟今,也只有你才能救我了……”只有秦邵臻恢复神识,恢复百年记忆和术法,以万千的尸骨为血祭,方能将她从地狱中救赎出来 “你要见朕,不会只想说这些无关紧要之事!”秦邵臻声音骤然响起,直接打断颜墨璃,那语气里的寒意,听到的人都微微一颤。 “无关紧要?在你心中,仅仅是无关紧要……” 不知是不是因为唇角四周的肌肤残损得厉害,让人感到她的声音从口腔中抖着出来,颤微微,阴森森,仿如黑夜、阴冷、封闭的地窖内发出的一种的回音,让云随天感到头皮阵阵发麻。 “不应这样的,不应该,明明与你海誓山盟的是我……”在狱中,她曾多少次幻想着,如果有一天,他看到这样的她,是不是该有一丝的恻隐?哪怕是勾起他灵魂深处的一点点的记忆! 答案就在他那一双波澜不惊的凤眸中没有! 她,纵然惨绝人寰,却依然惊不起他眉间的一丝波澜,她想哭,可哭不出来,她的泪腺早已腐烂,只有紧握的双拳在残袖下不住的颤抖,指尖裸露的骨头深深陷入掌心中,钻心的疼,忍呀忍,终于嘶哑出声,“阿臻……啊,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的记忆全部恢复时,你会知道我所有的委屈……” 她哭不出,惟有笑! 既使她眼眶的轮廊早已面目全非,但那一双的眸光频频折射出光芒仿佛带了怨灵般,让人不寒而粟。 而那阴恻恻地笑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上起起落落,惹得侍在一旁的小北双脚发软。 却听得,那声音似哀、似怨、似嗔、似笑、似啼,“不知道,你会不会象彼时对待申钥儿一样,也为我施一次倾尽江山挽红颜……呵呵!” 中了灼颜后,一种诡异的、脱离三界之外的力量,反而使她看到一些真相,比如……她知道了贺锦年诡异的重生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在那一段消失的时空中,在申钥儿死后,她又经历了怎么样的悲惨! 在秦邵臻倾尽一切,欲换得时光回溯时,为何会出现偏差,时光并没有如东阁设定的时间,回到了苍历110年的春季,在申钥儿回到大魏之前。 而是仅回到苍历110年的冬天,那时候的申钥儿已陷入昏迷。 更甚,申钥儿的灵魂为何会进入贺锦筝的身体中,这一切,又是谁在暗中执棋,彻底改变了申钥儿的命运轨迹,同时,让百年前姚迭衣发下的血咒,有了破解的契机! 她今日来,就是想告诉他这一切一切的真相,只有知道所有的事实,他方能逆转困境,从这一盘棋中棋中杀出一条血路。 可……这样的秦邵臻实让她感到彻骨的绝望 宗政博义武将出生,又是暗卫出身,岂会被颜墨璃的情绪所左右,他几个阔步上前,伸出手,直接掐住颜墨璃的颌骨,尽管指尖倏地传来陷入腐肉的寒刺感,但他依然不为所动,冷声道:“皇上时间宝贵,颜墨璃,少装神弄鬼的,还是说重点!究竟川西发生什么事?” “也是,我清醒的时间……也不多,再过一个时辰,灼颜又要发作了!”颜墨璃轻轻咳了一声,倏地,仿佛被某种东西呛重般,开始一声重过一重的咳嗽,在众人以为她要背过气之时,一块东西猛地从她的咽喉处吐出出来。 除了宗政博义微蹙着眉闪开一步外,离她最近的小北一瞧,只差得一下就呕了出来,所幸这些年在帝王身边久了,历练也多了,手极快就掩了唇,硬生生地把一口气龌龊气给咽了下去。 原来,颜墨璃吐出来的居然是一块生腐的烂蛆,肥肥胖胖的身子上粘着长长的脓血 云随天是文臣,到底没有宗政博义见惯这些,转开脸后,拢紧双眉步到御案旁,添了一杯清碧的茶水,递至帝王身边,谨声,“皇上,您先喝口茶!” 小北霎时醒悟,忙奔污血旁,取出怀中的锦帕,忍着胸臆中强烈的呕感,将地上的烂蛆拾起,火速跑出殿外 回来时,颜墨璃似乎已缓过了气,小北将一个洒了碳灰的青花底的瓷盆搁在了颜墨璃的身前,示意她再有情况就往盆里吐。 颜墨璃嘴角苦苦一抽,哑着声音开口,“阿臻,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时值今时今日,我人不人、鬼不鬼,连死都求不成,还有什么值得我去谎骗……如果可以,我……实不希望让你见到如今的我,可……可……”颜墨璃颤微微地手再一次抚上咽喉处。 小北全身一哆嗦,本能地后退一步,别开脸! 颜墨璃辛苦地喘了几口气后,颤着唇瓣,“我要说的,你一定要谨记,且必需去做,否则,我这百年来的努力,全白废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爽快些!”饶是向来以耐性奇佳闻名的云随天,这会也禁不住开口,“直说重点便是!” “上古遗族札记重现苍月……阿臻,你有所不知,东阁虽修行过上古遗族札记,但他并非是姚族中人,既使施同一种术法,也无法也姚族后人施术产生亘远的变华……如今,蜇伏百年不出的姚族长老,这一次,为了上古遗族札记,将倾巢而出” “顾氏皇族与姚族一争,与朕何干?” “若姚族夺得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将会重启圣坛,届时……你会消失于天地之间!”颜墨璃突地重重摇下首,恳声,“阿臻,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先耐心听我说一段往事。届时,你再反驳不迟!” “说!”秦邵臻眼敛突突急跳,他突然有一种预感,颜墨璃并没有撒谎,且,今日,萦绕在他心中始终没有答案的谜题,将会被揭开! “几日前,正当我……清醒时,我感应到有人在施上古遗族札记的术法,这种感应,唯发生在姚族血脉的人身上,如果我猜得不错,应是姚族后人在施术!”因为灼颜,她几乎是处在疼痛的浑沌之中,但清醒时,第六感觉的灵敏却百倍于之前,有时,她甚至能感受到宇宙洪荒的流逝。 “属于姚族血脉的感应?”秦邵臻马上揪出这话里透着的重点,他隐藏在冷漠眼眸中的丝丝杀气,犹如暴风雨来袭般压抑的令人感到颤栗与窒息,“你是姚族的后人?所以,你导演了钥儿一生的悲剧?”他曾无数次的回想,申钥儿是什么样的人,是圣女的转世,不仅有着特殊的第六感觉,且拥有着罕见的智慧,在武学上的造谐亦是非凡,怎么会败得如此惨烈! 同时,田敏丽亦非寻常妇人,怎么最后却被田敏文那样的妇人算计得连自已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他始终觉得,这里面还有一股隐藏的力量在主导,可思尽所有可疑的人,也找不出一思的头绪。 然而,颜墨璃一句数于姚族血脉之间的感应,令他如醍醐灌顶。 这几章,你们所有不知道的秘密,慢慢揭开,最终主导整个姚族命运的人,也要出来了。这个人物会是谁?哪个亲有强大的逻辑推理,来猜猜! 正文 203 三生三世,最后揭秘3 章节名:203 三生三世,最后揭秘3 颜墨璃原指望着随着苍月和大魏战争层层深入,大地哀鸿遍野,尸骨成山之时,天地戾气会让秦邵臻的恢复记忆和术法,但没料到,贺锦年战争的步伐如此之快,且,一路以抚民政策深入,没有引起大魏百姓的群起反抗。 随着顾城风的回归,这场战争已然更无悬念,单靠天地戾气恢复秦邵臻的记忆和术法,已然无望。 颜墨璃自知自已清醒的时间将会越来越少,此时,她惟有将一切真相告诉秦邵臻,让他在知道所有事情来龙去脉的情况下,从顾城风的手中夺取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方有可能恢复记忆和术法,而她,方有可能摆脱这不人不鬼活着的恶运,这是唯一的机会,唯一的救赎。 秦邵臻站起身,步至颜墨璃的身前,俯身,目光死死抠在她狰狞丑陋的脸上,他两颊的咬肌频频抽跳,近乎咬牙切齿,“也就是说,你可懂得上古遗族札记下册的术法,且,施术后,不会受天谴?”不受天谴,意味着颜墨璃对百年来所事情拥用着完整的记忆。 秦邵臻紧紧攥住袖襟下的手,忍得几乎抖了起来,方压制住一脚将她的头揣飞的冲动,“所有的一切,皆是你?对不对?从申钥儿出生被调包开始,从田敏丽厌恶申钥儿开始,从她被灵碎子带走开始,从她到朕的身边为质子护卫开始……一切,都是你,对不对?” “阿臻,我纵然拥有一半姚族的血液,但我是人,我不是神,我无法如此精确地掌控一个人的命运,若我有这本事,如何会落到如今的下场……”面对诸多的讨伐,颜墨璃惨笑如初,“我承认申钥儿是因为我的原故昏迷,但我不曾在她身上施过禁术,我只是在她身上施放蛊虫!” “颜墨璃,你说你拥有姚族的血脉,可有实证?本官还有一个疑问,你若有姚族后人的血液,拥有姚族术法,难道你不会施术护住自身!” 云随天出身仕家,自然看过不少关于姚族的记载,他知道,姚族人为什么在隐世了百年后,到现在,在川西还是被当地的百姓奉为神族,因为姚族人一出生就有非凡的能力。 宗政博义亦站起身,平静地脸上划开波澜,连连追问,“颜墨璃,你承认通州公审时,关于当年申护卫的昏迷,是你施术的结果?另,你倒是回答云大人的话,如果你拥有姚族人的血脉,有这等本事,为何通州公审时,如何连反抗之力也无?任由东阁施术摆布,被田敏丽灵魂换身,最后还陷于死牢之中,任本官拿捏?” “不,我宁愿身负牢狱,也不敢轻易施术!”颜墨璃说完,连连打了几个寒噤,双臂颤颤抱上胸口,“或许……是我太过轻敌,我没有想到,通州公审,会有这样的结局!” 颜墨璃告诉秦邵臻,自从百年前,姚迭衣流尽圣血,剔尽灵根,祭坛诅咒百年之内姚族将无男子出生后,姚族后代中,就无血可用。 而唯一延续姚族希望的姚清浅,一直下落不明,既便是后来被找到,也是被贺锦年护在苍月皇宫之中。 而她,却无人相护,自是不敢轻易施术,是担心隐于川西姚族圣地中姚族长老,会感应到这世间,还有姚族的后人懂得上古遗族札记的术法,一旦被察觉出是她,她担心她会被姚族长老盯上,将来很可能会沦为血祭的牺牲品。 当年通州公审,她以为自已可以全身而退,万没想到自已会突然被东阁和田敏丽施术,灵魂换到了田敏丽的身上。 田敏丽虽非寻常妇人,但她身体所能对抗的不过是蛊虫,失了拥有圣血身子的颜墨璃,仿若被斩了双翼,无力自救,最后,被贺锦年下了灼颜,她完全失去了掌控的能力。 云随天眉峰一挑,“姚族长老?相传百年前姚族赖以存在的祭坛曾被人下了禁咒,让姚族百年无子,这个族不是早已没落了么?” 祭坛受诅咒后,百年内,姚族确实已无男子可出,为了延续姚族的仅有的血脉,姚族不得不打破不通婚的族规,允许姚族女子下嫁顾氏皇族或是苍月的仕家高门,可惜,生下的儿子还是被禁咒所制,不出百日皆夭折而亡。 倒是诞下的女儿皆存活了下来,只是隔了百年,姚族后代中经过一代一代的繁衍,血脉中的灵性全失。 “云大人恐怕不知,姚族虽没落,但当年的姚族长老大都活了下来,他们如今看似隐于姚族圣地,不问世事,其实,他们一直在等一个契机,一旦这个契机出现,他们会倾巢而出,趁机复兴姚族!” “什么契机?”宗政博义寒着声。 “如今,他们已找到姚族圣子姚清浅,且姚族圣女百年前遗下的血衣又安好的保存在姚族圣地,他们现在只缺陷一本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就可以用法阵,恢复姚族祭坛的灵力。” “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许久不语的秦邵臻突然开口,东阁曾几次在他面前提及,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他在五年前的一家酒倌里找到,可惜交到了顾城风的手中。 东阁几次设法想凭借自已天生的异瞳找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下落,皆无果。 “是的,我想,姚族已经知道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下落!”七天前,颜墨璃正适清醒正时,牢狱同情她,给了她一个时辰的放风,她被带出地牢时,正适星夜。 正当她享受难得一刻的清风徐徐时,西北方突然出现星相异动。她虽然失了颜墨璃的肉身,但她灵魂记忆尚存,所以,她从星相异动中看出,有两股法术在恶斗,且这两股术法皆来自姚族。 最令她感到惊异的是,代表顾容月的紫微星突隐突现,震荡不已,仿似有一股新的势力要强行代替其位。 她观察了整整一个时辰后,疼痛来临,她又半陷入了疯狂的状况。 今日复醒来,她忆起那日所见的星辰巨变,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了过来。 她知道,苍月的帝王顾城风并非驾崩,而是被高手隐去了紫微星气,避开血咒,并且,被人施术穿越到中国,准备去寻找她放在中国的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而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存放的地方,她曾经在通州大牢受贺锦年的刑讯时,在疼痛灭顶之际,泄露出来,当时的她以为,穷尽贺锦年这一生,她也无法穿越时空,拿回上古遗族札记。 没有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血咒永远不会消息,姚迭衣无论转多少世,血咒皆如附骨之蛆,让她和顾城风不得相守。 想不到,顾城风居然有这本事,找到了能人,助他穿越时空,不仅找到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还成功地带回来。 究竟是谁帮了贺锦年与顾城风一把,是姚清浅么? 她很快就否认了这答案,因为百年前,姚清浅一出生就身受过祭坛的诅咒,是圣女用血液护住他的性命,最后送进结界之中方保住性命。他的灵根早已在一出生受诅咒之际便受损,虽说现在年满十六,圣女在他体内所下的封印解开,自行延承姚族后人所特具的上古遗族札记下册术法,但他的灵力绝无法安全护送一个人穿越时空,到达另一个国度。 这个人究竟是谁,她一时之间无从猜测,唯一能确定的是,此人必是姚族后人。 “札记上册现在在哪?”秦邵臻退开一步,绕回御案之后,坐下,平静地看着颜墨璃,“在没有看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之前,你的话,朕一句也不信!” “是,反正我……已经如此,这个秘密说出来,你信不信也无所谓了……这百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和申钥儿会错过……又为何,你会成为秦邵臻……百年前,你究竟又是谁,或是……为何百年来,我一直在你的身边,这个秘密我再也没必要守了,或是罪,或是错、或是错爱……或是一段孽缘,你总归应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日……若你肯怜我,或许能改变我的命运……。”她惨然一笑,双臂习惯地环抱着自已,似冷似孤单,含糊的声音中带着幽幽岁月般的空洞,“我与姚迭衣是同父异母的姐姐,我的母亲是丹东的皇后,我的父亲是姚族族长……” 颜墨璃眸光变得幽长,仿佛穿透时间的遂道 百年前,丹东帝国皇宫。 九月金秋,晨间花瓣上的凝结了霜雾未褪,纳兰莉长发散乱地披在后背一路逛奔在廊道之上,过往早起的宫女太监远远见了,便悄然避开。 看着纳兰莉远去的背影,一个嬷嬷低叹一声,“虽是金枝玉叶,皇家嫡女,可要是不受宠,还比不得一个贵嫔生的女儿。” 嬷嬷身旁的宫女不解道:“公主真的被选上了?奴婢还以为这是谣传!” “可怜的莉公主,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明明是嫡公主,却交给了丁美人养,那宫殿偏得连猫儿都懒得去偷食,也难怪到今日才知道这消息!” “可奴婢不明白,这人选不是皇后定夺的么?皇后再不喜欢公主,也是公主的亲娘,为什么,要把公主送到圣地去做清修的侍女呢?” “是呀,虎毒还不食子,这要是送到圣地,这一辈子跟进了庵子没区别!” “就是,到了圣地,不仅再无人侍候,还要学会侍候圣女。奴婢听说,进了圣地从此以后不仅不能婚配,还有诸多的规距,要是不慎触了规……”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没准传到姚族长老那,就死定了!” 一个宫女目送那小小的身子消失在廓道尽头,眸光掠出少许的同情,“可怜的小公主,尚未十岁,就要远离父母!” 姚族圣女姚迭衣五岁之龄,姚族长老让丹东的皇后挑选一批丹东皇家公主和仕家高门女儿前往姚族圣地,侍候姚族圣女姚迭衣。 所有人皆知,姚族圣地是姚族清修之地,入选的侍女首先必是出生于皇族或是仕家,其二,未婚配。虽然丹东的仕家认为家中有女被选中是一件荣耀的事,但却没人愿意将嫡女祭上,因为一旦入选为侍女,将一生清修,不得婚配。 因此,百年来,极少有嫡女被选进圣地。 而纳兰莉,不仅是皇后所出的嫡女,更是丹东的公主,如此显赫的身份,却在名单之列,这在整个丹东历史上闻所未闻。 因此,最后才得到消息的纳兰莉,连清晨的梳洗都来不及,便急急前往皇宫的凤鸣宫问个究竟,欲图在今日辰时动身前,让自已母后改变主意。 至凤鸣宫时,宫人刚起身打扫,各自忙碌,而纳兰莉不想惊动太多的人,便循着假山的边缘跑着,清晨的风拂起她的发丝,扫过眼角残泪,显得她一张苍白的小脸更加凄离。 避开宫人和太监,轻轻推开皇后寝宫的门,听到殿内有声响,纳兰莉灵敏一闪,避在了垂帘之后。 “皇后娘娘,时辰尚早,您不多睡片刻?”燕嬷嬷挂起帐帘,扶起皇后,侍候她穿上薄底的绣鞋。 “睡不着,今日莉儿要动身了,这一去,也不知何年能见得上!”声音已哑,燕嬷嬷见皇后眼睛浮肿,明显有哭过的痕迹,便走到一旁,从茶托里拿出两个茶袋子,小心地敷着皇后的眼睛,安慰着,“娘娘,您多保重身子,公主年纪尚小,将来还要依靠娘娘。何况,依圣地往年的规距,公主每年总有三次能回宫!”自从皇后将纳兰莉的名字上报后,夜夜失眠,流泪到天亮,燕嬷嬷只好每日夜里便备好茶袋子,到清晨为皇后的眼睛消肿。 皇后突然垂首,身子簇簇轻颤起来,“莉儿她定是怨我这狠心的母后!” “公主才十岁,将来大了,娘娘告诉她真相,她会明白的。”燕嬷嬷一叹,轻轻地拍着皇后的后背,欲图让她平静下来,又安慰道:“皇后娘娘,您这样做是明智的,否则,再过四年,公主及笄了,届时,想送走也晚了!” 帘帐外,本已跨出左脚的纳兰莉轻轻收回,诡异的第六感突然告诉她,别跨出这一步! 有评价票的亲扔给月哈,要五分,差185分就一个皇冠了。 PS:此BOSS,不是莉儿~ 正文 204三生三世,最后揭秘 章节名:204三生三世,最后揭秘 皇后撇过脸,瞧了瞧死气沉沉的沙漏一眼,哽咽道:“是,本宫这些年最怕的就是这一天,皇上虽然心里明白,但到底念着夫妻一场,不曾追究,但及笄那日,莉儿并非皇家血脉,定然瞒不住东阁,届时,我们母女性命如何能保?” 一旦到了及笄,按丹东帝国的风俗,将会为成年的皇子和公主做洗礼的仪式,仪式中要取公主或皇子的少量血液做祭祀祈福,一旦纳兰莉特殊的血液被丹东的祭师东阁发现,必定会禀报帝王。 到时候,帝王就算是想装聋作哑,朝里的大臣和后宫的规距也不允许她们活下来! 言及此,皇后眼里泛起泪水,一眨眼,眼泪便如成串的珠子断开,漱漱滚落,“不如将她放进姚族圣地,让她陪伴姚族圣女,圣地地处偏僻,出入的人也少,圣女年幼,心思亦单纯,如果莉儿能得圣女依赖,反而是护身之符!二则,把纳兰莉放到姚族圣地,姚族族长的眼皮底下,他反了会放松警惕,不再处处为难我们母女!” 帘后,纳兰莉一只手紧紧攥住厚重的垂帘,一只手僵硬地闷住自已的唇瓣,屏着呼吸,当窒息的感觉涌上来的时候,终于骤然瞪大了眼睛,指间缓缓松开,让空气从指缝里一点一点地被吸进肺腑,眼波也随之变得迷茫起来。 心中已然掀起惊涛骇浪,她竟不是父皇的骨肉 心狠狠一剐,难怪这么多年,父皇连正眼也不曾看过她!一年到头,除了中秋和除夕外,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父皇! 可她的生父究竟是谁?谁有这个胆,敢碰一国的皇后,又有这个能耐,连着她的父皇也生生忍下这口气。 她突然打了个寒噤,胸腔里似乎憋闷到要窒息,蓦然想起,她自年幼起,记事远比寻常的孩子就早。 在她一岁时就能开口流利地说话时,她的母后是担心她太过出色引起别人的怀疑,不得不故意冷落她,甚至无法亲手抚养她,只能将她安置在偏远的宫殿之中徐美人照看,让人以为她是个失宠的公主。 而她,自七岁识字开始,脑子里就会自然而然出现一些梵文字体,象是某种修练的术法,她曾经把这烦恼告诉母后,母后警靠她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起,否则,性命难保。 一定是姚族的人,否则姚族族长怎么会出面为难她们母女?也只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姚族,方迫得她的父皇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受得住清苦的日子,本宫听闻,圣地到了冬日,连碳火也不点,那些孩子都是生生熬过整个冬日。” 燕嬷嬷亦陪着落泪,“要怨就怨那姚族族长奸佞小人,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做了畜牲不如的事后,担心自已名声受波及,还几次逼迫您要把孩子流掉!” 竟然是姚族族长! 心中恨意迸发,凭什么,不让我出生,还要我给你名自言顺的女儿为奴为婢? 纳兰莉越听心里的恐慌如窟窿一样越来越大,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已发出一丝的声响,她虽年幼,虽然从出生开始就远离世间尘嚣,但她也知道,姚族人为了保证后代血液的纯粹,作为姚族圣子和圣女的配偶将由姚族长老会选择,姚族的族规有明确的规定,只有被当选姚族族长夫人,方有资格为姚族诞下后代。 皇后闻言,冷冷一笑,“能有什么办法,便是皇权在姚族的眼中也是不值一题,何况,这宫里头受委屈的也不是本宫一个,当年梨妃突然自溢身亡,肚里头还装了一个,那彤史在本宫手里,本宫推查了梨妃的受孕之大体时间,皇上压根就没传过梨妃侍寝,可见,那肚子的孩子也不是皇家的种。皇上心里也明白,只是强自忍着。” “定是那畜牲逼着梨妃把孩子拿了,梨妃走投无路,索性一根绳子吊死了干净!”燕嬷嬷忿忿不平,“皇后您于心不忍,把公主生了下来,那畜牲为此迁怒于皇后您的娘家,将您娘家能办事的几个人全部论了罪下狱,其它的人全部流放,至皇后您无家族可依,以致在皇宫中,连一个二品的妃子也敢给娘娘您脸色。” 那日,纳兰莉不记得她是如何恍然离开,她只凭着感觉避开宫人回到徐美人的宫殿中。 她自行穿上漂亮的裙子,坐在镜前,自已梳妆打扮,镜中,小小的她平静如初,惟,一双锋锐如刃的双眼透着不合年纪的凶狠。当日辰时时分,纳兰莉甚至连与皇后拜别的机会也没有,直接从徐美人的宫殿出发,登上单人坐轿,被抬出皇宫,在宫外,在宫人的指引下,上了一辆可乘坐十几个人的大马车。 与她同驾马车的,还有另外九个皇家公主,她们全是宫中身份低下的宫女或是六品以下的美人所生,唯独是她,堂堂的丹东的嫡公主。 从辰时三刻出发,一路上除了每半天一次一柱香时的停靠外,甚至连三餐都在轿内,众人疲备不堪。 三天后,终于到了川西云诏县的姚族圣地。 下了马车后,所有护送的侍卫和丫头婆子止步于姚族圣地的大门前,一行众人列成两队,在姚族侍婢的带领下,缓缓步入圣地。 明明是秋季,可这里却百花盛开,放眼过处,皆是一览沿堤老柳,秀萃明湖,十顷荷花。园中草木春色无数,湖上秀林画不如。名泉秀石,宠柳妍花,只见岛中有岛,湖外有湖,通以九折画桥,饶是丹东的皇宫也不曾有如此媚丽的景色。 众人皆被沿途的湖光山色所迷恋,一时忘了初来时的彷惶,不知不觉被带到一处叫云深水榭的楼台。 姚族圣地侍婢总司姚冰凝在大厅等候她们。 众人排成一行,脆生生地立在姚冰凝前方,边上的另一个副总司姚寒烟按着名册上点名,发放统一的衣服头饰后,并颁发一本锦册,里面皆记录着在姚族圣地所要守的规距,以及每日开工、用膳,休息的时刻表。 之后,姚冰凝站起来身,言简意陔地说:“姑娘们既能进入这姚族圣地,想必无论才艺品貌皆是人中龙凤。但你们现在还没有资格成为圣女的侍婢,在为期一年的训练后,经过姚族长老院的认定,你们这里会有五十个人能留下来,但最终能到圣女身边侍候的仅有十个。剩余的四十人,有一部份会被派谴到长老阁侍经。其它的人,会被谴送原籍,明白么?” “明白!”众仕女齐声应后,皆打了个寒噤,她们在中选时,早已被府中长辈告知,被圣地淘汰下来的人,意味着此女是被神族遗弃的孩子,这样的人最终的下场,比直接留在圣地还惨,千百年来,这些被淘汰的少女多数被族中的长辈送到青灯古佛前修前,让她们消去业障。 “多的本司也不多说,唯一要强调的是,不可擅自进入圣女所居的桃园,要是惊了圣女,轻则打入贱籍,重则连命也不保。最后一点,本司不管你们来自哪里,是皇宫公主、是相府千金还是将军府第,到了这圣地,没有分高低贵贱,一律一视同仁。本司的赏罚,只问对错,不分贵贱。你们可是明白?” “明白!” 纳兰莉与另外三个女子被安置在同一间的寝房,因为她们都对将来要面临的生活感到绝望,加上相互陌生自然就多了些戒心,四人话也不多,只是各自报了姓名,便各个洗浴后睡下。 纳兰莉睁眼时,感到胸口处传来一波一波窒息般地难受,借着烛火,她想起身,但全身瘫软无力,这给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她身上只穿着昨夜睡前的单衣,躺在一块冰冷的石床上,空间很小,四面封闭。 如果不是眼前壁上挂着一盏烛火,她以为自已是在一个墓穴中。 “还没有回过神?”淡淡地笑声在狭小的空间带出阵阵的颤音,明明声音极为悦耳,却令她毛骨悚然。 “你……是谁!”纳兰莉吓得惊叫出声,迅速蜷缩起身子,做出了防备的姿势。本能地,狠狠的拧了一下大腿,很疼,很疼。这一切不是梦境。 光驳之间,一张雌雄难辩、瞳眸若两颗璨灿的琥珀,眨眼之间顾盼若颦,皎似秋月,耀华楚楚。 烛光摇戈中,那张脸渐渐地在她的视野中清晰……竟是一张美得似妖似邪灵的男子脸盘。 这张雌雄难辩的脸若对上世间任何女子或是男子都是致命的,可惜纳兰莉仅是个孩子,于她,突袭而来的变化让她感到害怕。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男子温润地声音响起,嫣红的嘴唇慢慢绽开一抹和洵如暖阳般的笑,“你的小名叫……莉儿?”在眨眼间,他的声音若行云流水,带着摄人心魄的尾音,“孩子,别怕,冷静下来,用你的第六感觉,感受一下,我是谁?” 男子一席精致的紫色绸衫,款式简单大方,置身于如此简陋的地方,依然如置身锦绣之颠,饱览湖光山色的风流秀士。 而那那声音仿似带了魔力,让她不由自主地按着他的话去做,轻轻阖上眼,放空心灵…… boss出来了,猜出来是谁了吧,再猜,是邪还是正呢?更得不多,别嫌弃哈,月正在努力中,把结局码好。 PS:在这里特别感谢一个大仙、莉儿、念念情深、以及梦梦依伊,感谢你们为了团购的事操心,现在已经全部搞定了。 想买月的出版文的,可以去当当、淘宝、京东、亚马逊直接购买,只要搜索《凤御凰:情倾百年》就可以找到。 正文 205最后揭秘,三生三世5 章节名:205最后揭秘,三生三世5 蓦地,全身一颤,“你是”纳兰莉倒吸一口冷气,瞪大双眼,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自从在凤鸣宫听到母后和燕嬷嬷的一番话后,她心中自拟了一个又丑又恶,且一脸奸相的中年猥琐男子,可眼前的既年轻,容貌远胜于父皇的男子竟然是……她的生父,姚族族长。 纵然颠覆了她所有的想象,但她还是气怵怵地骂了一句:“你是那坏人!” 男子毫不介意地摇首,唇角笑意温柔,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了下自已的太阳穴位置,轻声道:“莉儿,闭上双眼,洗涤一切你所听到的话,用心灵去感受一下,真正的事实,勿被眼睛、耳朵给你带来的感知所迷悟!”男子丝毫不被她的情绪所干忧,脸上依然存着善意的微笑,倒显得纳兰莉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是坏人,你是坏人……”她孩子气地掩上耳朵,尖刻地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回响,“我不要听你的话,你对我母后使坏,你是恶人,你……会有报应的!” “哎,终究只有一半姚族的血,你的灵性始终无法与迭儿相比……”男子似有遗憾地轻叹一声,直言道:“凤鸣宫是皇后寝宫,宫中把守严密,你一路狂奔,惊动多少宫人和太监侍卫,反到了凤鸣宫,却无人发现你潜进你母后的寝房,你就不曾细细想想,或许……你那日听到的话,是你母后想要让你听的?” 男子一字一句如根根芒针猛地刺进她的心脏,几乎在一瞬间,她天生的第六感觉就告诉她,眼前的男子所非虚,是她一开始的先入为主,被情绪所干扰, 男子将她神情的变化悉数收在眼底,脸庞绽放柔和光华,“你带了情绪去追问你的母后,轻易地便受你母后的蒙骗,是因为你的灵性不足,很容易被人性的弱点所主导……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你只带了一半姚族人的血!” “我……我真的是你的女儿……”她颤着声,看着眼前容颜华美,神情庄重如神灵的男子,竟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喜、是忧、是惧、还是期盼,眸光瑟瑟中,带了些许的探究,“你今天把我带到这里,是想认回我么?” 可那人,没有回答,惟,伫立,带着普渡众生的笑。 “那我能做你的孩子么?”她声带呜咽,仿若被遗弃的孩子般,突然想找个可靠的人依赖,她双眼泛着红,低声啃求,“我能象你的孩子一样,在圣地里被人守护么?” 如果能成为姚族的公主……。似乎还更好一些! 总之,她不想成为一个侍婢,她虽然自出生就不受宠,可她骨子里认为她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今日进来的第一天,看了分派到她手中的册子,上面一条一条记着她们应守的规距外,更多的是记录着如何去侍候一个主子。 如今,就算知道了自已并非皇家公主,可拥有一半姚令世人羡慕的姚族血脉,不是应更显尊贵么?怎么能让她做自已妹妹的侍婢呢? “不能!”男子有些歉然一笑,眸光波澜不惊,“你天性中的贪婪太多,你若成为姚族的人,反倒会给你带来灾难。我今日来,是想隐掉你一半姚族的灵性,你在这里,做个普通的孩子,他日,你的母后知道她目的永无法在你身上达成时,或许会念着一丝的母女之情接你出去!” 她倏地跳起,失控般尖叫,“我母后为什么要如此?既然你不肯认我做孩子,又为什么会有我存在,是你强迫我母后么?” 她气得满脸通红,眼前的人明明是她的生父,明明是他们大人犯的错,把她生下来,却说她天性中贪婪太多,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从出生开始,就受人摆布,吃的、用的,与其它的公主皇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自然不是……”男子脸上闪过一丝疑红,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声音如古井无波,“这些大人的事,你将来或许会明白。倒不是我不愿认你,而是在这里,根本没有你立足之地,你母后送你进来,只怕是存了一赌之心!” “赌什么?”她不明白,脸上血红逝去,换上苍白。 “赌她的野心!她想让姚族的人发现你的存在,她想让世人知道,她育下了我的骨肉,她想在姚族有一席之地。你在她眼中只是个棋子,她认为,只要你一进到圣地,姚族长老就会发现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进而会发现你的过人之处。可她定没想过,姚族长老一发现你的存在,必不容你活在这世上!姚族的血脉是不允许外流,姚族有姚族的规距!”男子很有耐性地解释着,并不曾因为对方是个孩子而敷衍。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与母后生下我?”似乎又绕回了这个话题,她满心忿恨,“既然你不愿意要我这个孩子,你为什么要让我生下来!” 男子见她如此执着拷问,也不再隐瞒,“有一次皇宫大典,我中了你母后的计,因此有了一夜。” “你胡说,明明是你存心不良,为什么说是我母后设计,我不信,我永远不会相信你,你不认为就算了,为什么要污蔑我的母后!” “莉儿,拥有姚族血脉的人,如狼一样,一生只忠于一个伴侣,于我也是。”他眸光落在她的眼睛里,这一次带了些真诚。 她泪睛迷蒙,尽管他的话一点一点挑起她对母后的绝望,但她仍然尝试着为自已的母后辩解,“所以,你不让母后生下我,是我母后拼死才把我保下来,是不是?” “姚族的人是不会杀自已的骨肉,尽管你不应出生。”尽管吐出如此无情的话,但他的声音依然优雅如翩翩公子,“姚族象一个狼的种族,对伴侣忠诚,守护儿女,保护种群,要求血缘的绝对纯净,所以,姚族人口很少,不超过一万人。但仅这一万人却要控制拥有百万人口的土地,姚族的手段非你们所能想象。对外,只要威胁到姚族,就会被生杀掠尽!你母后的家族是断于我之手,除此之外,一切与我无关!”他捕捉住她眸里的一丝惧怕后,淡淡一笑,“若我不许你出生,这天下,没人能有力量让你来到这世上!你口中所谓的你的母后拼死把你保下来,在我的眼中不值一提。” “骗子,全是骗子……”纳兰莉痛苦地想自弃,她狠狠地用十指绞着自已的头发,她仅仅十岁,可因为拥有一半姚族的血液,从出生开始,她的感知能和学习能力就异于正常地孩子。 她过早地品偿了人间在辛酸和百态,她的心早已苍桑,不过拥有十岁孩音的躯体。 “这就是你们的悲哀,总是不能坦然接受现实!”男子淡漠地挑了一下唇,“是你的母后遗弃了你,错并不在你,你何需伤心?”可他的直言对一个十岁的孩子却过过残酷,他仿似毫无察觉地看着纳兰莉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悲凉下来,看着她身子慢慢躬下,最终蹲到了地上,满身的颓丧,“我在这里会死么?” “不会,只要你是个普通的孩子,只要你谨守这里的规距,不会有人注意你的存在!” “那你呢?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的存在是威胁到了你,你会杀我么?”她抬首,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欲图从里面读者真实的信息。 男子伫立不动,眸光亦不移,任她一双大眼带着戒备、疑虑审视着,他平静地开口,“姚族人是不会杀自已的骨肉!” “那梨妃呢?你连她的孩子也杀!”她犹死挣扎,仿佛要确定某些东西,方能证实,他说的一切都是谎言,她的母后是不会这样对她的。 “我不认识谁是梨妃,她孩子的死更与我无关!” 她直勾勾地盯了他许久后,垂下了头,傻傻地盯着地上,许久后,象是下了某个决心般,抬起小脸,“那你动手吧,我想……你能不能让我觉得,我母后父皇其实很爱我,他们……没有不要我!”他既然不认她,那她就认别人做她的父亲,并且让他亲自动手! “好的,孩子!”男子先是疑惑的抬眉,再是了然一笑,烛光显上他的脸,简直美仑美晃,她突然想,眼前的人若是一朵花,也只是一株绢帛剪成的花,美且永不凋谢,却不需要水、和养份。 这样的人就算能活到天荒地老,也仅仅顶着一个姚族族长的头衔,他不需要亲人,也不需要妻子一样……何况,是她这样的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儿! 可同时,她忌恨那个叫姚迭衣的圣女,就因为顶着她嫡女的光环,所以受尽万千宠爱。 凭什么呢?她和姚迭衣一样都是他的孩子。 若有一天,有一天,她一定要证明,她才是最强的,他不认她,总有一天会后悔。 这样的感觉一袭上心头,心里便狠了几分,忿忿在瞪了他一眼,眼前的男子即使是弯眼微笑,给人的感觉也离温柔这个词很远,“你别叫我孩子,你这人看似好相与,其实你是个冷血动物,我感觉得到!”她咬着牙,脑子里狠狠地记恨着他方才提到的一句:你的灵性终究无法与迭儿相比! 纳兰莉心中恶咒未断,鼻息处传来一股袅袅清香,淡雅逼人,原来是他已无声无息地靠近他,他伏下身,白皙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脸庞,手掌凝白如脂,透着一股兰花香气,声音带着一股催眠的力道,“闭上眼睛,睡吧……” 小剧透是必要的:男主绝不弱~否则,就不能成为男主了。 PS:昨天是五一节,老公不让码字,硬拉着我去看市里的马拉松半程赛,后来,又带我去吃烤羊腿,因为五一节人很多,我老公怕堵车,没敢开车,就骑摩托车载我,结果,昨晚我就生病了~估计看文的也有不少的作者,估计个个都有深有体会,自从写文后,体质差了很多。 正文 206三生三世,最后揭秘6 章节名:206三生三世,最后揭秘6 纳兰莉不记得后来那男子究竟对她做了什么,第二日钟鼓之声响起时,她已然在自已的寝房中,昨夜的一切的记忆消逝无踪。 接下来的日子枯燥而劳累,她和所有的孩子一样,一边战战兢兢地忍受诸多的规距沉压在身,一边强烈地思念着亲人。 后来,她被选到了姚迭衣的身边,成为姚迭衣身边十个侍女之一,专门服侍姚迭衣的膳食。 或许是她自小在皇宫中成长,为人处事皆小心谨慎,反而不为姚迭衣所亲腻。 其实这到她而言而反是幸事,她有些害怕姚迭衣那一双能看透人心的双眼,那样小的孩子眼里却透出惊人的智慧,常常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没过多久,她被调到了长老院中,每日负责擦洗祭坛的供奉之物,以及每隔一天,清洗石碑。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让她无法控制地想回到父皇和母后身边。 尤其是到了冬季,她根本无法忍受圣地的清苦。 在圣地,祭坛的圣火千年来从不曾灭过,姚族对圣火和祭坛四周所有摆放的东西有着严格的要求。 在祭坛中,禁止一切与金、火、木有关的东西,姚族中千年承袭祭祀文里有明确的记载,祭坛和石碑五行属土,而金是泄土之物,木为克土之物,火会与祭坛圣火争艳,皆不利于祭坛。 因为这三样东西被禁止,在祭坛四周,纳兰莉所住的寝室作是用石头打造,且,石室中的一桌一椅,床榻皆为冰冷无温的石头。 因为禁火,到了冬季,再冷,也不能生火。 她想念母后温暖的怀抱,想念父皇牵着她的小手在宫中的御花园到处玩耍。 时光如细水,涓涓流淌中,她从不曾想到,有一天,会遇到他! 其实并非是他,而是它……。是一块能幻化出千种模样的石头。 言及此,颜墨璃嘴角的一丝残笑渐渐收住,心头涩然地抬首看着御案后的秦邵臻,因为眼眶中的眼腺早已腐烂,她无泪可流,可她仿佛听见,心里裂开的那一处正涓涓地流着血,“在那一段最寂寞无助的岁月中,是他每天陪我渡过,我冷,他变成一只熊,让我躺在他的怀中睡觉,我哭时……她会变成我母后的模样,将我抱到怀中安慰,我被别的侍女欺负时,他会变得很可爱的小白兔在我面前滑稽地扭着屁股逗趣!有一天晚上,星星很亮……顾奕琛牵着圣女的手来到石碑前,他们在石碑前相誓,执手百年,不离不弃,他们……在石碑前相吻……他们走后,阿臻变成了顾奕琛的模样,他也吻了我……” “说重点,这些,朕没兴趣听!” “重点……重点是……”颜墨璃哑着声音应了几声,闭上干涩的双眸,说不清楚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坚持和执念,仿佛是从她全身断裂骨头缝隙中传,撑着她用力将厚厚的皮痂撕开,“重点就是……他是祭坛的石碑,后来,他每次出现,不再把自已变成逗趣的玩宠,而是以顾奕琛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重点……重点是他后来修出了属于自已的三魂六魄,百年后,他转世成了……你!”沉重地吐出最后一字后,她艰难地抬起了右手,指向御案后的秦邵臻,“百年前,他尚是石碑时,我为他取了个名字,叫阿臻!呵呵……你是不是觉得不相信,可就是这么凑巧,百年后,你转世为人,你的名字中还是有一个‘臻’字!阿臻,别用置疑的眼光来看我,你试想想……若非百年前,你陪伴我走过八年最彷惶的岁月,我如何会死了心,跟随你三生三世,世世因你而不得善终!” “愿闻其详!”秦邵臻从来就是一个有耐性的人,虽然宗政博义闻言,已然变色,想制止颜墨璃的一番胡言乱语,却被秦邵臻的手式所制止。 时值今日,他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团,绕在心中无法解开,其中一个,便是他一直以来所怀疑的,他究竟是不是顾奕琛的转世。 尽管东阁一直信誓旦旦,他就是顾奕琛的转世,可贺锦年却曾告诉他,顾城风方是真正的顾奕琛。 “父亲当年曾说过,姚族的人是狼的血性,果然如此,一生只忠于一个伴侣,哪怕这个伴侣带给她的是千疮百孔的命运……”颜墨璃抹去嘴角流出的一丝脓血,因为频频开口说话,她的嘴角边沿开始裂开,虽然她全身的神经大面积坏死,但灼颜带来的痛感如幽灵般地刻在大脑的中枢神经。 她忍着疼痛,开口,“圣女姚迭衣在十三岁那年为了躲避血祭,她和顾奕琛双双私奔,姚族为了逼迫两人现身,竟将顾奕琛的父亲,掌管丹东帝国五十万兵马的大将军,连同顾氏一门,三百余口全部押进姚族私设的牢笼中。姚迭衣和顾奕琛不得不就范,双双回到圣地。可惜顾奕琛的妥协没有换来姚族的让步。除了姚迭衣面壁,顾奕琛被囚禁,姚族还下令将顾氏一门三百余人,甚至包括顾奕琛的母亲,丹东的嫡公主全部火祭。” “而圣地中,当初侍侯圣女的侍婢全部被流放,因此,我重被调回了圣女的身边。” 因为回到姚迭衣的身边,再无法回到长老院,夜里更无法偷偷与阿臻相会。她象等待夫君出远门的妻子般,天天守在寝房内等着他出现,陪她渡过漫漫的长夜! 她等了一夜又一夜,可他始终没有出现! 她感到无比的失望,蓦然想起,这八年的岁月,好象都是他一厢情愿去寻他! 八年的相伴骤然分离,纳兰莉感到极端的空虚和寂寞,相思也随之附骨。 “一日,我终寻得了机会,寻找阿臻。我问他,为何不来看我。可他告诉我,他不过是天地的一道灵气,无形无魂无魄,无法离祭坛太远。我方知道,我一直错怪了他,我心里愧疚,亦盼着从此与他不分离,想见时便能见,便问他,如何才能永久幻化成人形,与我一生厮守。他告诉我,他是天地的一道精气,可附于人体之中,取人身上之精魄,一到两年,便可慢慢形成自已的三魂六魄,反将宿主的身体驱逐而出,取而代之。” 秦邵臻闻言,忍不防打了个寒噤,抬眸,触及颜墨璃那一双干涩的眼球,微一蹙眉,冷了声音,“继续说” “我想为他物色这个人选,可他告诉我,他承祭坛千年的灵气,又受姚族千年的血祭,天地中,唯有九五之尊的人方受得住他的精气,若是平常人,必亡。” 颜墨璃摇着沉重的脑袋,她神色恹恹,“再则,姚族三年一次血祭,祭坛受了圣女的血后,会将石碑灵力会禁锢住,无法附于人体身上,所以,他根本无法离开这里。于是,我让他想出一个办法,让我们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在见面,他方告诉我,我不是普通的人,我身上带着姚族人的血,我可以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只是我身上被人下了一道禁咒,他可以帮我解开,而后,我脑子里原本存在的那些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的术法自然会被重新忆起,只要我去参透它,研习它,那么,我和他可以在梦境中相会!” “禁咒,也就是姚族族长给你抹去的那些属于姚族灵气,将被恢复!”云随天的话虽然带了疑问,但语气的收尾去是肯定,“那接下来呢?” “当晚,他就解了我身上的禁咒!”禁咒被解,她被姚族族长刻意抹去的记忆恢复,但她不动声色,惟怕被发现。 “我开始偷偷地修习我记忆中的术法,半年后练成,我们就这样以梦中相见的方式相处,可时间一久,我和他的感情开始不受制,我们期望象世间所有的恋人一样能够拥抱,能够相拥而眠,甚至成亲,生育后代,所以……且,我不甘心,不甘心他永远受制于祭坛的法力” “所以,你终究还是想让他附身于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是谁?既是九五之尊,那便是丹东的帝王,你名义上的父皇?难道,丹东的灭亡与此有关?”云随天认真的听着,问完后,眸光落在了秦邵臻的身上。 “不是”颜墨璃缓缓转首,淡淡地看着云随天,“他告诉我,丹东的帝王运辰早已耗尽,丹东很快灭亡,顾奕琛将会一统天下,虽然那时候顾奕琛还被囚禁在长老院中!但他的话,我相信。” 秦邵臻指节一颤,不安的直觉侵入,其实不用颜墨璃再说什么,他已大致明白了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 “果然,顾奕琛被姚九落偷偷放走,且,姚九落为了顾奕琛,竟盗了上古遗族札记相赠。顾奕琛很快就联合了顾将军的旧部,加上东阁的相助,丹东帝国节节失败,而姚族因为失去了上古遗族札记,自顾不暇。我身上的禁咒被解除后,我天生的血液让我自习参透了很多有关姚族的血祭的秘密,所以,我找上了顾奕琛,告诉他,想要彻底击败姚族,惟有破坏姚族的祭坛,只有禁坛失去灵力,姚族方无力还击,否则,既便是顾奕琛拿下丹东的天下,姚族依然合凌驾于皇权之上!我告诉顾奕琛,想破坏祭坛的灵力,唯有在圣女的血液上下手,让顾奕琛的帝王龙血渗在圣女的饮食中,慢慢改变,圣女血液的纯粹,到了秋祭,祭坛受了圣女污染过的血液,灵力必失!可我没想到,顾奕琛当场就拒绝了我,我只好偷偷施法,将顾奕琛催眠,盗取了他的血液。同时,每日在圣女的饮食中渗下顾奕琛的血……” “圣女并非普通人,她为何不知她自已饮食被人动过手脚?” “云大人有所不知,姚族的人,对有血缘关系的人是感应不到戾气,这也是我能成功接近圣女的原因!” 接下来的故事,东阁已经悉数告诉他。姚族血祭失败,祭坛失去灵力,顾奕琛被石碑附体,血洗祭坛,屠杀姚族。 圣女带着刚出生的弟弟逃走,后被顾奕琛找到,为了姚清浅,姚迭衣不得不入宫伴驾。 仅仅不同的,东阁口中侵入他身体的那个石碑是顾城风,而颜墨璃却一直告诉他,他才是真正的侵入者。 “那时候,阿臻的意识和顾奕琛的意识一直在较量,虽然多数时间,他处于潜伏的状况,但他还是成功地下了圣旨,以皇后之尊接我入苍月皇宫。可圣旨下后我进了皇宫,他却不来迎我,将我弃在一处宫院中不闻不问,我知道原因是他和顾奕琛在争夺意识主导权,我并不焦急,我静静等待,我想信,以他的灵力,就算顾奕琛是九五之尊,也最终会被他所驱逐。终于有一天,他下旨要和我举行大婚仪式,我以为我终于盼到了,可没想到……洞房当夜……”颜墨璃的干涸的眼睛突然沁出一丝的血色,沿着眼角缓缓流下,“我原以为我和他终于可以圆满时,他突然在我的额头上贴了道符咒,让我一时之间无法施术反抗,东阁和姚迭衣进来,联手施术控制住了我,并将我囚禁在了老鼠的身上” “他们让我吃了整整……整整半年的蟑螂……”言及此,抑不住的呜咽从唇角的裂缝里溢出,她无泪,可殿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她在哭泣 此刻,饶是狰狰的铁血的宗政博义亦感到心头的沉重,眼前的女子虽然可恶至极,以那般残酷的手段残害的申钥儿,可不得不承认,她曾遭遇过的,根本是连神仙也会记恨的过往! 这样的恩怨,谁也放不下! “半年后,因为宫中的人忘记给我喂食,我活活饿死在笼中……”佛是临终人前的最后一口气,细碎的震颤拉着摧枯拉朽地力量从喉咽中挤出,颜墨璃直挺挺地倒在了笼中,双眸毫无焦聚,喃喃自语,“百年来,我一直在想,就自顾奕琛的元神再强,每个月的中秋之月,是极阴之时,阿臻的元神总归能盖过顾奕琛,可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哪怕将我从笼子里放出来……半年了,足有六次机会……他怎么能任我在笼中自生自灭……我苦苦挣扎,忍着蟑螂恶心每天吃着,忍着宫女太监的嘲笑,忍着世间最难忍的,我撑着、熬着、活着,我连死都不敢,可最终竟活活饿死了……我以为,我的灵魂会消散于天地,可没想到,上天怜我……醒来时,魂魄回到了我自已的身上。因为之前阿臻许了我皇后的尊位,所以,我昏迷不醒的身子在皇宫之中,被宫人悉心照料……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方调理好自已。后来我才知道,我有幸脱困,是因为姚迭衣为了自已的弟弟姚清浅离开了皇宫,而东阁因为屡屡逆天施禁术,为了避开天谴,去了川西沼泽。顾奕琛每天下了朝就直接去了挽月小筑,后宫无主,那些宫人开始散慢,竟忘了给笼中的我喂食……呵呵呵,真不知是庆兴还是应该感恩禁坛的诅咒让姚清浅出事,否则,姚迭衣那贱人怎肯放过我……” 殿中静得连呼吸之声都变得极轻,个个神情肃穆,无人分得清心中的感概,是沉重还是怜悯,惟想着,这世间的恶人,从来就不是天生丧尽天良 “我一直在宫中等着,我知道,我醒来的消息,阿臻肯定会收么消息,我在等真正的阿臻来找我,给我一个交代,果然,几天后他便找到了我,他说,他已修练出三魂六魄,只缺一个精魄就能完成,他让我先去川西沼泽等他,还把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交给了我,他让我去修习,若有一天,他不能护住我时,让我也有自保的能力……” 她知道象拥有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意味着什么,她紧紧将札记攥在怀中,感动中夹杂着难依难舍,“好,我一定会好好修练,我不会拖住你的脚步,我会好好地在那里等你,阿臻,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已,你一定要来找我!” 甚至无需阿臻解释为何他迟迟不救她的原因,在见到他的那一刹,她已然为他找好了理由,他这么做必定是为了护住她。 阿臻和她一样,一心只为怜惜对方,不舍得让对方自处险峰境 可后来……后来她终于明白了,彼时,他把上古遗族札记交到她手中时,他已然控制不住自已的心,他已然爱上姚迭衣,想彻底取代顾奕琛,伴在姚迭衣的身边…… 他让她去川西沼泽等他,那是因为川西沼泽是五鬼之地,在那里,姚族长老无法查探到她的下落,他希望她在那里好好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如此一来,一旦姚族长老找到她,她也能自保,他为她做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愧疚! “我满怀希望,独自前往川西沼泽,在那充满邪恶、黑暗、污浊的地方,靠捕水中的食人鱼为生,一边等着他,一边修习着上古遗族札记。半年后,等来的并非阿臻,而是姚族族长……” 正文 206 姚族灭族之秘1 章节名:206 姚族灭族之秘1 颜墨璃缓缓挣扎起身,双掌撑在铁条上,身子瑟瑟发抖,似乎在忍受着,“他来的那一刻,毫无预兆,那时,我正在盘膝在竹席上修练,异感袭来时……”她蓦地掩住了唇,若非是灼魂,她这一片的记忆早已被蛀空,如今,重新被唤醒,她的绝望,包括曾经那最执着的爱,到了此时,方知道,不过是别人舍弃的一块棋子!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仿佛天地间,一片一片接近尾声的空茫…… 纳兰莉蓦地睁开双眼,已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她记忆惊人,这种独特的香味,多年前,曾经在一间幽闭的石室里闻到过,那人是姚族的族长 顷刻间,天地都在浮动着一种叫恐惧的情绪,纳兰莉焉不知,就在顾奕琛领着铁骑杀进祭坛时,无数双的眼睛曾看到,失了灵力的姚族族长,任铁骑的长戗刺进他的胸膛。 第六感觉让她感到害怕,这个人若是假死,将会意味着什么 只见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他缓步跨进门,站在竹席前,在这样污浊、泥泞之地,他的丝履依旧洁白得纤尘不染,再往上是他习惯的紫缎常服,袖口绣着些许雅致的深紫修竹,他微微俯下身,伸出修长骨节均匀的手,抬起她的下颌,仿佛研读一般仔细端详,未了平板无波地道:“修习札记后,你灵台的浊气已更胜从前!” “沼泽里阴灵邪气重,不修习册子会熬不住……”纳兰莉全身寒瑟,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已的亲身父亲,也感应到他不会伤她半分,可那种恐惧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正彷彷惶惶间,他眸若冰雪初融,璀璨若星辰的眼神流溢出温柔,耳边听到他温言,“你终是我的骨肉,你的错,就此揭过!我让你去一个地方,或许,你还可以重新做人!” “去……去一个……去一个地方?”她结结巴巴地重复一句,略显呆滞着瞪着他,倏地,仿似会意过来他话中之意,断然摇首,摆脱开他扣在她下颌处的手指,抗拒着,“我,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在这里等人,族长……爹爹,爹爹……。” “别用这个字来唤我,你不是我意愿所生的孩子,是你的母亲趁我灵力虚弱时,设计委生于我,方有了你!”和洵中的眸光带了若有若无的穿透力量,“我知道你没有机会先择出生,所以错不在于你,可并不代表,我会接受你!” “你只认姚迭衣是不是?可你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恨意油然而生,同时怒血冲上大脑的同时,将她恐惧霎时冲淡,大脑的思路反而清晰了起来,“你不是说过,姚族如血狼一族,族中亲人之间不会互相伤害,可她呢,她把我的灵魂囚在老鼠身上,她可曾将我当做她的亲姐姐!” 姚族族长伫立不动,仿若感受不到纳兰莉的任何情绪,那双琥珀般的瞳眸眸那般清澈,如见底的溪流,流转着透明的光。 可这样的毫无情绪的眼睛却如一面明镜,让她蓦然想起,是她在明知姚迭衣是自已同父异母妹妹的情况下,先在姚迭衣的膳食上动了手脚,是她令祭坛失去灵力,是她让姚族上万的人死在屠刀之下,是她……一切的始作蛹者,是她! 那么……他今天是来惩罚她了? 若不是她,祭坛不会失去灵力,姚族人对于入侵,根本无力反抗,圣地血流成河! 最终,祭坛还被阿臻下了禁咒,从此姚族百年无子。 “爹爹,您饶我一次,不要囚禁我,我自原一生流放在此,我保证,我等的人来了,我会和他一生守在这里,不会跨出沼泽半步,便是死,也埋骨于此!” “你等不到他了,他已然修练出魂魄,他已经去了异域国度!” “不,不可能,是他让我在这里等他,他说他修出魂魄后会来找我,他不会失信于我的!” “他已追随迭儿转世去了异世,他不会再回来,我来……就是送你至那个地方,若你们有缘,自当重续,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希望你能珍惜!” “转世……你是说,他死了?”她的声音蓦然一厉,“谁杀的,是姚迭衣么?” “你到了异世,好自为之,莫作恶,否则,必受上古遗族札记的反噬!” “你告诉我,阿臻怎么样了,他究竟是被谁杀了,为什么会转世!”她近乎崩溃,泪涕齐下,狠狠地拽住他的袖子,象个孩子般迫切地追问,“爹爹,女儿求求您,您告诉我,阿臻究竟出了什么事!” 姚族族长见她神智不清,他所说的重点,她一句也不曾听懂,又被她的哭声惹得有些不耐,一扫广袖,拂开她,退出丈外,冷冷道:“石碑是禁坛的戾气,这世间无人能杀死他,唯有引化!” “引化……”纳兰莉自语一句,脑子里依旧混沌一片,“是不是象死的人一样,要超渡?族长大人,我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好象什么都知道……” 不对……纳兰莉突然全身一僵,她倏地跳了起来,全身震了一震,退后了一步,嘴角渐渐浮上一丝笑容,随即笑容扩大,演变成歇斯底里的惨笑,“族长……是你对不对?我刚来圣地当夜,你曾指出,我贪恋太多,试问,一个心有贪恋的人怎么适合在长老院里做事?你明明可以不让我入圣地为侍婢,我母后的那些手段根本在你面前不值一提,可你,还是让我进了圣地,并在当夜便洗去我的灵力和记忆,故意把我放到长老院,就是算准了有一天,我会与阿臻相遇,后来发生的一切,甚至包括祭坛被毁,都是你的预料之内,是不是?” 姚族族长一动不动,脸上波澜不惊,已无方才的不耐。 “拥有姚族圣血的人必定知道姚族将要面临一种灭族的考验,那为何圣女会被这一切蒙在鼓里呢?”纳兰莉知道秦邵臻未死,神情变得镇定,思路也越来越清晰,“那是因为圣女当时尚未修习上古遗族札记,是不是?” 圣女年幼,只凭着天生的灵力比起旁人聪慧三分,但祭坛被毁时,她未年满十六,按着姚族的规距,她并不能修习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所以,既便是她侍候姚迭衣多年,姚迭衣也无法知道她纳兰莉将是她人生中的一道坎。因为她还没修习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无法洞悉前世今生,但姚族族长不同,他不仅拥有圣血,还修习过完整的上古遗族札记。 而据她半年的修习,她知道,完整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的人,可参透三生三世,可以看到未来,以姚族族长的能耐,他或许在她未出生之前,就预知道将有这个逆女出生。 那她又凭什么说,她的母后设计呢?按常理,他应当也预料到,她的出生! 她虽未问出口,但他却轻易地读者她心里的每一个活动,冷冷道:“我再说一次,姚族的人一生只会追寻一个伴侣,你确实是在我的意料之外!”姚族族长蹙起眉,他几乎不解释其它,唯独在这件事上,他无法容忍他人的误会,“我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未来甚至她将来三世的命运,但必需是在我灵力旺盛之时,彼时,你母后虽贵为一国皇后,但她连跪到我脚下的资格也没有,在那夜之前,你的母后,我从不曾见过她,对她的认识,不过是一个‘皇后’的符号而已。而那日意外,正适巧是我受了一道天谴!” “天谴?”纳兰莉自语一句,虽他的解释并不完整,但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后的她,灵力已然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很多东西,稍一提点,真实的答案已然得到完整地跃入她的脑海。 在姚族族长受了天谴后,差点死去,为避开接二连三的天谴,他不得不避入皇宫,因为皇宫乃九五之尊之居所,便是天地正气司罚,也无法侵进皇宫,所以,姚族族长方躲入皇宫避祸。 而她的母后,或许姚族族长并不识她,但丹东的皇族和仕家又有哪个不识得姚族族长,便是丹东国最重要的祭祀大典,最后祭拜的也是姚族族长的圣像。 时隔多年,彼时她最渴望的母爱已如干涸的小溪,裸露出肮脏丑陋的泥浆。 更无兴趣知道她的母后究竟放了什么样的心思给当时的姚族族长下那种宫庭秘药,只是姚族族长稍一提起她出生的原由时,她的脑中自然就灌上了那些事的旁枝细节。 她抱起头,自语一句,“天谴,什么天谴?” 脑中又开始乱成一片,脊椎末端开始发软,直觉中她总感到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错过,似乎她的第六感还想告诉她什么,她努力静心,意图去感知,却无法窥探半分,只能凭着正常的思维分析着他的话,灵机一动,偷偷观察他的脸色,“族长,你说我是意外,而这个意外是缘由于你受方才说的天谴,让你的灵力……”纳兰莉连连挑眉,仿佛福至心灵,“缘何会受天谴,您贵为姚族族长,拥有世间最珍贵的血,可以不受任何的约束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可以随便施术,哪来的天谴!” 姚族族长脸色一沉,眸如覆霜,声音沾染的情绪,冷淡沁骨,“这个你不必知情!” 这才是眼前男子真正的软肋所在,因为这是纳兰莉第一次从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正常人所拥有的情绪。 正文 207 如斯美少年 章节名:207 如斯美少年 纳兰莉感到越来越冷,脸色褪得毫无血色,呼吸越发急促,低低自语一句,“你对一切事情了如指掌,那么,这一年来……我与姚迭衣在苍月皇宫之中姐妹骨肉相残,你却一直坐视,从不曾出来阻止半分,相信,我的灵魂被囚于老鼠之时,你……你亦是知情……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为什么,同为你的骨肉,你对我如斯残忍……不对!”纳兰莉突然上眼睑急抖,直勾勾地瞪着丈外的姚族族长,神情流露出怪异,倏地,唇角拉出一丝极为难看的弧度,阴阴而笑,“应是说,在我给姚迭衣的血里动手脚时,你肯定早已知情,只是你一直不曾阻拦,你任事情一步一步地发展……”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如醍醐灌顶,她突然理清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她畅然大笑,笑得无关悲喜,仿若花开花败,从来不是自已选择,又仿若人的一生走到尽头时,回首看自已,原来不过是他人手中的一只提线木偶,甚至连做一个看客的资格也没有! 眸光倏地扎向姚族族长,恨意如疯草,笑着,“姚族千年血祭,皆用圣女圣子的血来压制祭坛的戾气。多年以前,族长您已然预知戾气积了千年后,总有一天会井喷,若不控制,将会把整个姚族覆灭,何不若,让这股戾气修练成人,然后,让他到了异域空间,从此,姚族生存下来的人就可以毫无威胁地世代沿袭。族长大人,我说对了么?一开始,你就清楚地知道,祭坛这股戾气要转世成人,必需有一个人可供他附身修练魂魄,这个人不能是凡夫俗子,此人必为九五之尊。” 带着控诉的双眸至始自终钉在他的身上,却搅不起那人眸光一丝的波澜,她反而不知该怎么反应,低下首,笑声越来越大,“族长大人自是知道,丹东帝国元气已衰,顾奕琛将会取而代之,所以,你让他进入姚族圣地,自小伴在圣女身边,你坐视他们二人感情发展,坐视他们两人因爱私奔,然后,猛然收线,屠尽顾氏一门,一步一步逼着顾奕琛走上夺取皇权之路!” “而我,却是一个意外,原本,你将我视为空气,可我母后的野心,让你临时改变了计划,你希望由我来取代姚迭衣,成为石碑戾气的引渡人,若是成功便成仁,若是失败,便成祭品!所以,在姚迭衣五岁选侍女时,你清洗了我的记忆和灵力!你让我憧憧地在长老院苦熬着,你必然也清楚,我与石碑在那相守了八年,你坐视,我与阿臻的感情慢慢地……衍变!” 是的,是一场衍变,因为一开始,谁都不可能会爱上一颗石头,但随着寂寞的岁月,随着冬日的相依相伴,她和他产生了感情…… “不错,原是想,石碑在顾奕琛的身体中形成魂魄,我会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在不伤顾奕琛的情况下,离开顾奕琛,我会给他安排一个最适合的宿体,最后,把你们二人送到另一个国度,如此,禁坛的可以无需再用我的儿女的鲜血来血祭,对于你,我也会将你的伤害降至最低!可我没料到,石碑会……。爱上迭儿!”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被她揭穿,反而轻松自如地将真相一丝一缕的抽开,清清楚楚地摆放到她的面前,甚至不关心真相对纳兰莉而言是如厮残忍,“是他不愿离开顾奕琛的身体,他想取而代之,与迭儿长相厮守,他为此,给祭坛下了诅咒,他干扰顾奕琛的执政,以不断的战争来加快统一,借用天下苍生的亡灵来强化他的戾气。如今他的戾气,已非圣血所能净化,所以,惟今之时,迭儿只能牺牲自已!” 刚出生的姚清浅受了禁坛的诅咒差点夭折,姚迭衣用血来喂养自已的弟弟,同时为了弟弟的健康,离开了苍月的皇宫,避入了挽月小筑下的地下岩洞。 她在那里,开始修习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 领悟后,姚迭衣找到一条阻止石碑成魔之路。她以自已为饵,将石碑引入龙淹潭,抢走他的灵慧魄,同时,将石碑的灵慧魄和自已的灵慧魄皆封印在眉心之中转世到异域国度。 石碑少了一道魂识,既便是转世,亦魂魄不全,记忆缺失,术法皆忘。 而姚迭衣封印了自已的灵慧魄,转世后,成了路痴。 如数九寒冬当头罩下的冰水,先浸湿周身的肌肤,而后,顺着千千万万的毛孔缓缓沁入深度表皮,入血,沿着全身的血脉流走,卷走所有的热量,最后渗骨入髓,透进灵魂 她抖得连下颔都控不住,“你说……阿臻他……。他爱上了姚迭衣?他明明……修练好了魂魄却……宁愿随姚迭衣到异世,也不来这里……找我?”此刻,她无比地痛恨自已为何要修练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因为,姚族族长的这句话,她甚至不需要太费心思去剖析,已然知道,这是个不争的事实。 她只是冷 她的阿臻……背叛了她的感情,爱上了另一个女子。 他眸光沁着淡淡地婉惜,却依然伫立在丈外,“这是我唯一算错,或许是因为那石碑不是姚族中人,他象所有的凡尘俗子一样,会……”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恰当的表当方式,最后,轻描淡写一句,“见异思迁!” 纳兰莉打了个寒噤,眸里全然是空盲,眼前冷幽幽地浮起姚迭衣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琥珀双眸 “我不信”不知过了多久,纳兰莉突然抬首,眸里明明灭灭地挣扎着,似图在寻找否定的答案,似图颠覆着今日所有听到的一切,她的声音猛然变得尖刻,“如果你的初衷是为了姚族,为了你的儿女,试问,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姚族被灭族!” “结果是禁坛被下了无子禁咒!” 纳兰莉一句一道的鞭策伐向他,最后,她她的声音突然慢了下来,恍若最后一道死亡前的最后一口气咽出,“你是不是想说,这是……你的预料之外?” 姚族族长淡淡一笑,沉默! “可是如果你的目的仅在引化阿臻的戾气,给祭坛带来千年的和平,你会与姚族的长老一同联手助阿臻与我到另一个国度,而不是坐看姚迭衣一个人护着姚清浅在苍月皇宫苦苦挣扎,你应助姚迭衣一臂之力,而不是坐视事情越来越恶化,恶化到……你连你最珍重的女儿……姚迭衣也死去!” 闻听到姚迭衣的死时,姚族族长神情终于划开,眸光闪过震痛,谓然一叹,“我……分身无力!” “分身无力?分身?那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从姚族的秋祭开始,你已然不在圣地……死在顾奕琛的铁蹄之下的并非是你,你在哪呢?在那样重要的日子里,甚至,你很可能预知会发生屠杀的日子里,你竟然分身无术?这个……让你离开的那个人……或是某件事,必然是十分重要的!”纳兰莉心头充满一种掷之死地而后生的绝然,她唇角微微一撇,然后,又慢慢荡漾开去,升起一片祥和安宁,淡淡道:“重要到你宁愿让姚族万人被屠,宁愿祭坛失了灵力,守愿姚族百年无子……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致使你做出如此罔顾之事!我很好奇……是不是与你受的那一道天谴有关?” “噤声”他目光复杂,长年无波无痕的冷漠面容竟如裂开的面具般层层剥落,琥珀瞳眸深处明明白白流溢出杀意。 纳兰莉倒抽了一口冷气,将腹中欲喷勃而出的怨气堵了下去。明知道答案已就在眼前,必定与那一道天谴有关,但她还是生生咽了下去,因为她直觉,这已然是眼前男子能受的底线。 突然,姚族族长脸上闪过仓皇,因为太快,她以为是自已看错,在她印象中,姚族族长的表情实在是匮乏,如何会显出仓皇之色?必是她看错了! 但,当她想看清时,他已然掠足夺门而出,那身形太快,快得如一缕劲风,她直觉地追出去,却见紫衣飘飘,那人已在百丈之外。 她本能地开始放开追逐,尽管前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但她在这里生活了半年之久,对这里四周无比地熟悉。她围着沼泽丛林转了一圈后,听到了一声细细的届于变声时期的少年声音,“你不要怪八丹,我很饿呀,他去给我找吃的!” 八丹?纳兰莉心里闪过狐疑,她曾在长老院供侍,自然知道八丹是何人。 此人是姚族长老的叛徒,因为擅自修习上古遗族札记而被姚族流放,后来避入了川西沼泽之地。 “辰哥哥,你不要生气!”那少年的声音极为美妙,若深谷幽泉,干干净净,清澈到底,且软软糯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只反应迟钝的小兔子,仿佛能勾起心中去抱一抱、抚一抚的痒意。 纳兰莉极轻避开地上食人蚁,站到一块裸露的石头上,仰起头,透过繁密的枝叶缝隙,果然,她看到姚族族长正站在一棵苍天大树的枝端,双手如一道港弯,将一个当年紧紧抱在怀中,琥珀双瞳辉洒着若琉璃般地醉意…… 一章一章极难写呀~亲们,谁猜得到这少年是谁,有奖~仰天长笑三声! 正文 209 三道天谴 章节名:209 三道天谴 纳兰莉的心微微一恸,看向那少年的眸光加深,那少年唤姚族族长为“辰哥哥”! 她曾在圣地的长老院中,看到记载的历代姚族族长名讳的典册,现任的姚族族长的名讳便是姚夜辰! 这少年究竟是谁,竟能直唤苍月大陆唯我独尊的姚族族长的名讳。 “简儿,不是说好,中午我会给你做烤鱼么?”姚夜辰轻轻俯下身,将额头轻抵少年的额头,轻问,“头还疼么?” “不疼了!”少年抬眼,眼神中带着委屈和难过,“可我现在很饿了,你不是说我在长身子,饿得快么!” “好吧……是我的错!可你不该从树上下来,这里有很多食人蚁,它们会咬伤你的皮肤!” 少年有些惭愧,垂下了头,缓缓方开口,“我不怕的,我知道你会保护我!” 姚夜辰轻轻笑开,似乎很满意他的答案,少年又抬起首,忽然凑了过去,慢慢地在他脸上蜻蜓点水一样贴了下嘴唇,笑,“辰哥哥,你不生气好么?” 纳兰莉微一踉跄,脚底在布满苔藓石头上滑了一下,的差点摔了下来。 姚夜辰抱着那少年,她并不曾多想,毕竟那少年看上去甚是弱小,无法独自站在那苍天巨树的顶端。 但,亲吻……。这个数于男女情侣间的动作着实唬了她一大跳! 他们是什么关系? 姚夜辰口口声声说他一生只有一个伴侣,可现在,他如此情深意恸地抱着一个少年,究竟代表了什么? 川西沼泽仿似世间最黑暗之所,这里植被覆盖浓密,遮住了阳光,以致,沼泽遍地。惟,拨地而起的苍天大树,根植于深地中吸取养份,长出健壮的枝叶探出重重黑暗,终于在最高点,探到了一缕阳光,而此刻,那一缕阳光正拂照在那少年精致无暇的小脸之上! 纳兰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少年的侧脸,世间,如何会有如此今人窒息的生物! 是的,跳入纳兰莉脑中的竟是生物两个字,因为,那少年的美,仅仅是侧脸,已然美得不象一个真实的人! 她浑然忘记此时,自已在干什么,心中象是被一种无名的力道吸引,她不知不觉地走下石头,往右侧前方蜇伏前行,欲图看清那少年的正脸…… 正当她匍伏前行中,那少年突然伸出小手,似乎意图去触摸树一张叶子,唇角漫着天真,“辰哥哥,有净水!” 姚夜辰本能地侧了身,让少年更方便地达到目的,恰巧,那少年的脸便转到了纳兰莉的方向 纳兰莉几乎感到自已的身子似乎被人用冰剑从头顶到脚劈开,身子中间除了一条完整的血线外,左右依然完整合并,不动声色地维持原状,可随之……立即左右开裂,从头到脚毫无阻滞,分开两瓣 仿似天地随着左右视线的割裂,分开了,她在那一刻无法思考,无法呼吸,甚至连同所有的疑虑都在那一刻抛诸脑后,浑沌一片…… 是的,她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那少年完整的小脸,激血奔流中,大脑深处世惟有一个提问:他!是!谁? 那是一张与姚九落有七分相似,却美得让人心生罪恶,恨不得马上去侵犯的那种惊心动魄! 若她不曾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她会以为这少年与姚迭衣是姐弟,可是 答案一条一条纷至沓来,灌进她的脑中……却是如此的荒诞! 姚迭衣和姚九落,甚至刚出生的姚清浅,全是这个姚族少年所生育的孩子! 姚夜辰三次受天谴,灵力减弱,都是为了眼前的少年。 而这个姚族少年,为了这一份禁忌之爱,不惜修习川西白族的邪术,利用川西沼泽五鬼之地的死灵之气,启动禁术,让自已变成女儿身,甚至冒着性命的危险,为姚夜辰两次诞子。 最后一次冒险诞下姚清浅,却因为抗不住第三道天谴,变回了十四五岁少年时期的模样。 以她的灵力,自是无法追寻细节,也无法知道,这两人究竟是如何瞒天过海,骗过了姚族长老会,她只知道,在圣地中,每天带着一群仆妇忙着祭祀的姚族夫人,不过是姚夜辰的一个幌子。 这么多年来,姚夜辰和这个叫简儿的姚族少年,因为邪术的反噬,几乎生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川西沼泽,以这里至阴至邪的食物为生,以毒攻毒,压制体内的邪灵之气。 因此,刚出生的姚九落交给了姚夜辰的族兄抚养,而姚迭衣几乎由顾奕琛一手带大。 纳兰莉正忘我的思忖时,耳畔突响起一道轻若羽煽之声,“纳兰公主,本座若是你,趁着族长分神未察觉之际离远一些,族长一生,最恨的就是别人的偷窥!” 纳兰莉打了个冷噤,倏然转身,果然,身后站着一个五十左右的老者,穿得极为古朴,赤着双脚,仅及膝的裤腿上尚滴着水,手上提着一个大竹笼,笼里的食人鱼毫无生机地翻着白白的肚皮。 食人鱼,算是川西沼泽中,唯一可以让人放心食用的活物。 可与她捕捉的食人鱼不同的是,眼前老者捕捉到的居然是成年的食人鱼,单单一只就有人的手臂长。 这种成年的食人鱼只生长在沼泽深处,极难捕捉。 “你是田八丹?”她颤颤地问了一句。 田八丹“哼”了一声,低咕,“无礼!”转身便走,几步后,又转过身,“还不随老夫来?” 纳兰莉心里捉摸不定,知道自已没有拒绝的余地,也不敢在此多做停留,担心被姚夜辰发现。 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便乖乖跟在了老者的后面。 谁知,老者带她回到了她的住所,一进门后,老者将竹笼往地上一扔,舒服地往竹席上坐下,懒懒道,“把鱼杀了,挑了刺,切成细片,用这粗盐腌半刻时后,叫我起来!”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堆的东西,七挑八选后,找出一个防水的袋子扔给纳兰莉,然后,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我得睡一觉,天天给那小兔崽子找吃的,累死我了!” 说完,倒头大睡,不到几下喘息之间,竟传来沉重的酣声。 纳兰莉心里惴惴不安,直待确定田八丹确实睡过去后,方挪了过去,捡起袋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张粗糙的兽皮着一些散散的粗盐。 让纳兰莉感到吃惊的是,那粗糙的兽皮居然是川西白族族人奉为至宝的蛊虫培育要术。 她眸光带了些许疑问,看向田八丹那张沉处的脸,心头簇动,已然明白。 当年的田八丹并非偷偷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分明是姚夜辰让他修习,而后,光明正大地将田八丹流放,西八丹离开圣地,先是躲进了川西的白族,偷学白族的巫蛊和邪术。 那个叫简儿的少年最终能成功将男儿身修习成女儿身,田八丹必然功不可没。 而现在,田八丹功成身退,避入川西沼泽,守护在姚夜辰和少年身傍。 纳兰莉站起身,鬼使神差地,便将这张兽皮收好,塞进自已襟衣的夹层,与上古遗族札记手册放在一处。 而后,屏着息走到了灶台边,开始心不在焉地杀鱼,去鳞,剔骨! 她的动作很熟练,这半年,她每天吃的东西,只有食人鱼,因为这里可以吃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 但她的大脑深处,装的全然是那个叫简儿少年的脸。 “别再想了,族长马上要回来了,若是他察觉到你脑子里不该有的东西,到时你就没好果子吃了!” 纳兰莉吓得差点松了手中的刀,倏地转身,对上老者一双精锐的双眸时,心头直发虚,“我……。我没有!” 田八丹突然叹了一声,坐了起来,双足盘膝,脸上已无睡意,“纳兰公主,你也是个有情的娃,实话告诉你,族长念着你是他的骨肉,欲施术送你到异世,也是你的一道福份。” “福份?”纳兰莉心头划过苦涩,淡淡开口,“老人家,您能说说那是一个什么地方么?先不论无亲无故,甚至不知道人的模样是什么。我到了那里,是不是被人当成怪物来对待。就算长得一样,两只眼睛一张嘴巴,那里,又是以何为生呢?就好象这里,遍地是尸虫,连口干净的口也喝不上!”纳兰莉对着他的目光笑得疏离,那样的笑,让人越发觉得同情。 田八丹拂了一下手,也不欲多说什么,只好心地交代,“你到了那里,千万要谨守上古遗族札记的规则,不可以做伤天害理的事,否则,会被反噬!那里什么情况,说实话,老夫也不知。”田八丹轻叹一声,眸光略带了婉惜,“那张兽皮,就当我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送与你做见面礼,你必要时,可拿来修练,权当有个护身的东西。” 纳兰莉眼圈一红,委屈、怨念丛生,“哼,他真的当我是他的女儿么?姚夜辰不是能看透一个人的三生三世的命运么?” 她咬着唇,心头抑不住地想,阿臻和她会落到今天的地步,难道不是他一开始就预料到的么? 纳兰莉想到方才亲眼所窥见,姚夜辰如此珍爱地护住怀中少年的模样,她禁不住冷冷一笑,“恐怕连姚迭衣也未必有这福份,否则,凭他的灵力,凭他一眼就能看到别人三生三世的命运的能力,今日的结果,不是他一早就知道了么?可他呢,何曾放过手,凭由姚族万人被屠,任由姚迭衣死去,任由姚清浅受诅咒,姚迭衣和姚清浅可是那叫简儿少年所育,他都忍得下心,何况是我这个不受他期望的女儿!” 有人猜到美少年的身份,真牛,所以,明天我发币哈…。姚夜辰与简儿的爱情,不会在这正文中写,因为是耽美。但要是有腐女想看,可留言,月看看人气,若想看的人多,月会另写一个番外,以月看了多年腐文的经验,相信月,会写得很唯美滴~哈哈。外弱内强的美受呀,月的最爱。 正文 210 姚夜辰和顾奕琛交易 章节名:210 姚夜辰和顾奕琛交易 田八丹一生忠心侍主,甚至不惜背上姚族叛徒的声名,怎忍得纳兰莉如此编排姚夜辰,冷冷一哼,口气生硬,言辞更是毫不留情,“丫头不知实情,莫妄言!要怪就怪你那不安份的母亲,好好的皇后不做,竟敢趁着族长受了天谴,灵力不继之时,给族长大人下虎狼之药,若非族长为了简公子积福阻止老夫血洗皇宫,老夫早已一把结果了那妖妇!” 虎狼之药! 纳兰莉身子一软,倏地就伸出手撑住,没让自已狼狈地摔倒在地,但被田八丹带着煞气一番话镇住,如全身浸在冰水中,直发抖,似冷得不行,神智又似受一股情绪刺激,大脑清醒得发出近乎崩溃的颤抖,可偏偏一句话也续不上。 是的,她不仅仅只是上天遗弃的孩子,她还是一个被自已的母亲亲手掷进泥潭孩子! 她没有资格去怪姚夜辰的漠视! 她一生的悲惨始作蛹的是她的母后怪不得任何人! 田八丹见她整个身子靠着一只手支撑在木架上,抖得两腿发颤,又见她面容憔悴,眼角眉梢敛着一层掩不住的苍桑……明明是好年华的女子,却因为长期独自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鬓发已透出微微的……灰白。 田八丹眼眶一烫,他在川西沼泽生活多年,知道在这里想活下来,比起极地的苦寒之地还难。 简公子每天还有他和姚夜辰护着,可眼前这个孩子呢……独自在这里生活! 没有阳光,没有洁净的水,四周布满毒虫蛇蚁,夜里还有邪灵入侵! 一思及此,田八丹心里又浮起一丝恻隐之心,叹了叹,声音缓了下来,“丫头呀,算了,这事怪不到你头上,老夫收回这些话,你也别放心底。不过,老夫还是要跟你讲明,时值今日,还真不能怪族长大人。” 纳兰莉茫茫然,失魂落魄恍若未闻,依然全身战栗着,连着右手上的刀也受了波及,刀锋不停地敲击着案面。 田八丹站站起身,走到纳兰莉的身边,拿开她手上的刀,示意她让开,便开始动手片鱼,“族长在受三道天谴之前,确实是有这能耐。不过……”田八丹长长一叹,“这事老夫也知情,当年在你刚进圣地之时,族长透过灵力,曾清楚地看到你和石碑的命运,他看到你的石碑三世和美,宿世姻缘,方放心回到川西沼泽陪伴简儿。” 纳兰莉强行吸了一口气,低下眸,敛尽悲伤,神色中已看不见悲凉,慢吞吞地开口问:“你说的,是当年我刚进姚族圣地的那晚,族长大人把我掳进一间密室的那晚,是不是?” “是的,当时,你的运势确实不错,族长这才洗去你的灵力和一些不好的记忆,让你心中无恨!”田八刀手脚极为利落地片好所有的鱼,开始在鱼上洒粗盐,最后全部放在一个竹蒌里滤水,忙完后,方坐定,指了指那边简单的小灶,“你生火,让老夫歇口气,这一年简公子一个时辰要吃掉三十两的鱼肉,老夫这条老命都要给折腾死了!” 纳兰莉苦苦一笑,不由自主想起方才那惊鸿一瞥,那少年如此单薄的身子,怎么看也不象是这么能吃的,但,倏地,脑子里就自然有了答案。 这个简公子受了第三道天谴,因产后虚弱,被练邪术时引来的邪灵侵身,身上的邪恶不停地侵食着他的神智,以致他的身体不仅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连着他大脑记忆和思维亦极速褪化。 而沼泽的食人鱼的肉却可以压制邪气,便是她,在这里生存,也是每天靠着吃食人鱼压制沼泽中的死灵之气。 田八丹没理会纳兰莉的出神,续道,“后来,事情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演变,以至到今日无法挽回的地步,一切是缘于石碑的心。族长和老夫一直以来都勿略了一件重要的事,石碑并非是人,他不过是天地间的一道戾气,他的运数存在着太多的变化,尤其是,他见异思迁,突然瞧上了圣女,就不在我们的推算在内。” 纳兰莉刚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被拨动,打了几次火石皆失败,田八丹蹲下身,从纳兰莉手中接过火石,很快就引了火,架起了烧烤炉,开始将鱼片串上,然后,动手烤鱼。 纳兰莉索性远远的坐开,蜷着身子,抱着双膝,将脸半埋进膝盖中,也不再控制自已的情绪,默默流泪。 田八丹瞥了他一眼,续道:“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命运的改变,牵动了所有一切的变化。族长虽拥有圣血,且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但他并非神仙,当石碑变心之时,象是打开了某种未知之门,带动了诸多人的命数的变迁。如今,谁也无法再看清将来会有什么发展,更无从知道每一个人的命运变迁,惟有尽人力,听天命!且,这些年,族长频频为了简儿施禁术,灵力已大如前,对于石碑突然发动对姚族的屠杀,族长确实没预料到,这才致所有的一切往着不可阻止的方向发展。” “那后来呢,如果说屠杀发生当日令族长措手不及,那后来,为什么他会坐视姚迭衣对我如此残忍!” 田八丹狠狠一叹,“禁坛被血洗,族长先是没有料到,后来族长感应到不对劲时,却苦于分身无术,因为,简公子刚诞下清浅小公子,受了第三道天谴,变成了少年时斯的模样,身上已无丝毫的灵力,若族长不护住他,简公子必死!” “所以,只能牺牲我……”纳兰莉咬了一下唇,余下的话咽进了腹中,她已清楚地知道,再不满,再有怨念,说出口,也是无济于事! 田八丹沉吟片刻,然后坚定地答道:“族长送你去异世,或许有新的契机!” 纳兰莉摇了摇首,静静拭去眼角的泪,“老人家,你帮帮我,让我回一次燕京!” “纳兰公主,石碑确实已经转世,你回去,也无济于事,你心中太多恨留着,也未必是好事,人呀,有时还真是难得糊涂!” 纳兰莉惨然一笑,“是么?可有些事情,是永远消除不了!” “倒也是,你毕竟身上有一半姚族人的血,执念太深。”田八丹眸色微微暗了一下,“这也是圣女临死前,执意要流尽圣血,剔尽灵根,发下血咒的缘由吧,否则,他与顾奕琛的缘份是断不了的!” “血咒?”纳兰莉心头诡异一跳,直觉姚迭衣发下血咒似乎会与自已有关,可这念头闪得太快,快得一进捕捉不住,她有些茫然地看着田八丹,不解,“她为何一定要与顾奕琛断了这缘份!” 田八丹眸光复杂地看了纳兰莉一眼,“因为,圣女已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她已参透自已未来的命运,她不敢与顾奕琛有任何的纠缠,否则,顾奕琛将会几世受她所累,最后魂飞魄散。这也是圣女死后去了异世的原因!纳兰公主,希望你也能放下与圣女之间的恩怨,到了那里后,莫要再执于往事,再铸下错误!” “田八丹,就算族长要故技重施,洗去我的记忆”纳兰莉蓦然抬首,在这样阴冷之地,她的额际密密麻麻的竟全是豆大的汗珠,她神情惨然,任由汗滴从额上滑过眉目,象一滴滴的眼泪一般掉下,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紧紧盯着田八丹的双眼,眸里血丝弥缠,带着深恨、憎怒,颤不成声的语音里挟带斩钉截铁,一字一句,“我告诉你,我永远不会忘记姚迭衣欠我的,就算死后,把我灵魂钉死在忘川河底,受尽百虫噬咬,我也不会忘记……” 错误?恩怨?执念?最后的恶果!是她一个人铸成的么? 想到那些恶心到至极的蟑螂,她不想被活活饿死,为了活着,她却不得不去吃,甚至连一口吞下也不能,因为于老鼠而言,一只蟑螂的体积太大,只能撕咬了吃…… 而她身上那一件令人捧腹大笑的凤袍,那一句一句些永不停息的嘲笑……。以及,那人无动于衷的眸光 若非是一丝的执念,若非是那八年的相依相伴相温暖,她如何能在那小小的铁笼中,熬过了一夜又一夜的无助、熬过了一日复一日的绝望! …… 殿中,除了颜墨璃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哭泣外,静得连尘埃都在为之默哀! 颜墨璃言及此,象是把所有的力气全部抽光似地,再次瘫软在地上,眸光毫无焦距,“我穿越到中国时,记忆确实被清醒了大半,后来,随着时光的迁移,我慢慢地想起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明白,既然姚夜辰掌握了所有人的命运,甚至有可能知道,在中国,我会与姚迭衣再次狭路相逢,他却为何还把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让我带到异世,让我有机会再次修习札记,甚至……田八丹送给我的一本养蛊的兽皮……原来全是在他和顾奕琛的谋定中!” “什么”宗政博义倏然大惊。 “这个谋定,阿臻,你一定没想到,若不是灼魂开退了我的天眼,让我看到一些我从不知道的事,我根本就无从知道,原来,姚夜辰送我去异世之时,已然和顾奕琛做了一笔交易,你、我、姚迭衣,在中国也好,在申钥儿重生前也罢,甚至包括钥儿重生成了贺锦年,全然姚夜辰和顾奕琛的交易之内!” 这个文可谓是我的呕心沥血所作,其阴谋之深,难度之大,无法用语言描述,为了写这个文,天天失眠,通篇多少的伏笔,藏在一章续一章里。现在终于要最后揭开了~我常想,要写好一个文,若不用全部的心思去写,多年后,换来的只会是文字对你的鄙夷! PS:看不懂的人,我只能说,你们一是看盗版,二是跳章,三是用看小白文的习惯来看我的文一目十行! 正文 211 如何破血咒 章节名:211 如何破血咒 颜墨璃的最后一句话,如轻轻一击在一层薄冰上,却仿如,发出惊天动地的碎裂之声,秦邵臻只觉得脑子里一下炸开了,他几步就冲至牢笼之前,欲图揪住颜墨璃时,却因隔着笼子而止步,他耳膜轰鸣不绝,顷刻间脸色惨白,双唇再无一丝血色,几乎不信自已听到的,他近乎失控地喊,“你是说……你是说,我与钥儿的错过,是因为顾奕琛的算计?” 如果真是顾奕琛的算计,那就代表了另一个答案他并非顾奕琛的转世! 颜墨璃了然一笑,带着畅快淋漓的情绪看着秦邵臻的情绪在自已面前渐渐崩溃,发出极怪异的“咯卡咯卡”笑声,“阿臻呀,你怎么能信东阁那半桶水?在龙淹潭下,姚迭衣将你的魂魄从顾奕琛的身体逼出来时,你抢走了顾奕琛的精魄,精主形,所以,东阁既天生赤眸,看到了你的形魄,认错了主子……” 因为秦邵臻近在咫尺,五官在她的眼前清晰起来,尤其是那一双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让她的情绪变得高涨起来,她不自觉地抚了抚额角的鬓发,显出略为含羞的小儿女姿态,可当那指尖裸露的骨头划过她光秃秃的脑袋时,她全身一颤,便恹了下来,缩缩的避开秦邵臻的双眸,眸光黯然地盯着自已枯焦、干涸,如沙漠千年干尸般的肢体,惨淡一笑,干枯之声渐响,“还是言归正状吧……” 因为灼魂开启了她的天眼,她看到了姚迭衣跳下龙淹潭后,顾奕琛也随之跳下 她看到,在龙淹潭下,姚迭衣拼着最后一道灵力,将石碑的魂魄从顾奕琛的身体里逼出,石碑在离体的那一刹那,从顾奕琛身上夺走最后一道未修练出来的精魄 而后,姚迭衣的灵魂脱体而出,缠住石碑的三魄七魄,并成功夺走石碑的灵慧魄,姚迭衣将这一道灵慧魄与自已的灵慧魄一起封印 顾奕琛看不到魂魄相争,他拼命地游向姚迭衣渐渐沉下的躯体! 顾奕琛将姚迭衣从龙淹潭下抱出 她看到顾奕琛动用了十万的大魏降士去西海运回西海神木 她看到一拨一拨的影卫被派往极地寻找冰蚕,织出一件一件的天蚕衣,护住姚迭衣的躯体 她看到挽月小筑拨地而起 她看到凤凰寝宫中,姚迭衣仿若活了般静静地躺在顾奕琛的怀中,小腹已然隆起,仿佛有了五六个月的身孕 “怎么可能?”云随天失声,“龙淹潭是什么地方,就算是一个有武功的人潜入,亦会被暗流所伤,何况是一个孕妇!就算姚迭衣不是寻常人,可她腹中的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 宗政博义神色担忧是看了帝王一眼,悄然伸手轻轻扯住云随天,示意他坐下。 宗政博义是秦邵臻最贴心的心腹,知道东阁曾告诉秦邵臻,苍月的新帝顾容月就是百年前姚迭衣所生的儿子。 这些年,秦邵臻顶着重重压力,被贺锦年步步相逼,一直没有放弃,也是因为,他心中执念着,他和贺锦年之间有一个孩子存在,或许有一天,有了这一份的骨肉相连,能化解所有的误会! 而现在,颜墨璃的用无数的证据指出,秦邵臻并非是顾奕琛的转世! 颜墨璃嘴角木然一扯,解释道:“姚迭衣发下血咒,跳下龙淹潭,顾奕琛拼死从龙淹潭下带回来的仅是一具会呼吸的活尸。姚迭衣的灵魂早已脱体……肉身已经流尽圣血,剔尽灵根,按理,根本受不住龙淹潭下的暗流,不出片刻,肉身便会被摧毁。可偏偏她腹中的那一息灵胎,拥有姚迭衣的血脉,拥有姚族后人天生的异脉,不过是个未成形的血脉,便护住了她的母亲!” 言及此,颜墨璃不自觉地抚上自已的小腹,冷笑一声,抬眸了然地看着宗政博义,“顾容月并非是顾奕琛的骨肉,宗政大人,想知道,就继续听” 她看到顾奕琛白天上朝,夜里宿在挽月小筑中,为了唤醒姚迭衣,他开始修习上古遗族札记下册。 因为彻底摆脱了石碑的禁锢,顾奕琛已能完全主宰自已的思想,加上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下册,有了一定的灵力修为,他是个聪明人,很快就把所有的事情想通,便马上派影卫去川西沼泽,寻找姚夜辰的下落。 牺牲了无数的影卫,皆以失败告终。 顾奕琛一怒之下,亲领五万精锐骑兵,日夜驰骋至川西沼泽,命骑兵昼夜不停要朝着川西沼泽射箭,箭上带着传单,命姚夜辰三天后出现在他的面前,否则,帝王会将数百车的砒霜和硫磺源源不断地倒进川西沼泽,让毒药渗进川西沼圣里的每一条暗流中,将这里的所有生灵、活物、植被尽数毁灭 当夜,姚夜辰带着那简儿的少年出现在了顾奕琛的帝王营帐之外,伫立在夜色之中! “十四年未见,族长大人风彩依旧!”顾奕琛阔步而出,明黄的龙袍扫过草地上的露珠,很快,便沁湿了一片。 川西沼泽是苍月大陆上最阴寒之地,便是沼泽外延区域,虽无毒虫蛇蚁,但也因为太过潮湿阴寒,并不适合人的居住。 姚夜辰微微一笑,并不否认顾奕琛的讽刺,默认了这么多年,在姚族圣地中出现的不过是他的一个替身,真正的他一直在川西沼泽陪伴他的爱人。 “你长大了!”姚夜辰看着眼前的少年已完全不同昨日风彩,那一双桃花眸早已敛尽天生的脉脉含情,沁着一层浓浓寒霜,便是站在他的面前,亦是一副睥睨众生的霸气! 顾奕琛瞥了一眼姚夜辰怀中的少年。 此时,少年的下颌轻轻抵在姚夜辰的肩头,对顾奕琛的出现仿若毫无查觉,那一双飘渺如雾的双眸半睁半阖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那精美弧度的侧脸在月色下渡上一层银白,那精致的鼻梁,那弯跷如翅的羽睫,那血色不明,却天然润泽唇瓣……。 顾奕琛并不掩饰眼角的那一抹憎恶,收回眸光时,冷漠地开口,“具备如此的美貌,难怪族长大人如此疯狂,连族人被屠,女儿、儿子双双不幸,也未曾引你现身!” 那少年倏地抬首,眼圈倏地发红,看了一眼顾奕琛后,眸光定定地落在姚夜辰的脸,带着迷迷糊糊的神情,“这个人在是生我的气么?” “不是!”姚夜辰伸出手,在少年的眉心轻轻抚着,带着微微的呢喃,极轻极缓,“乖乖睡吧,简儿……”他眸光浅醉,看着少年的眼皮渐渐沉重,最后安静闭下,方抬首,眸光冷漠,“有些意气的话不必说出口!” 顾奕琛嘴角一勾,开门见山,“说,迭儿在哪?” 姚夜辰一生不曾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过,既便是丹东的历代帝王,也是匍伏在他的足下,俯首称臣。 顾奕琛森冷一笑,“姚族祭坛已毁,族长就算灵力盖天,朕乃天地九五之尊,你的术法施不到朕的身上,可朕,五十万的铁蹄,时时刻刻都能将你二人逼得无立足之地!” 姚夜辰哑然失笑,双眸波澜不兴,“迭儿的魂魄已不在苍月大陆之上,她已经去了异世,不仅是这一生,恐怕生生世世与陛下都不再重逢!” “去了异世”顾奕琛退开一步,他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下册,对异世的存在也仅是略为知晓,惊慌错乱倏地浮上脸,眸中闪过巨痛,喃喃自语,“生生世世不再相遇,既便相遇,亦只会错过……”丝丝怒气和愤恨便这样从那一双沁了血丝的桃花眸中剥离而出,“为什么,迭儿为什么要下如此绝情的怨念……” 那一瞬间,顾奕琛竟有心肺皆碎地感觉,好象一道利剑直直劈开他心房外的坚壳,撑了许久许久的意念终于在这一刹那崩坍,整个身子霎时弯了下来。 姚夜辰微微一叹,平静的神情掠出一丝少见的凝重之色,“迭儿已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她已然看透她和你的三世,这三世,你皆因她不得善终!” “缘何?” 姚夜辰淡淡一笑,“在苍月皇宫中,迭儿为了迫出石碑离开你的身体,将莉儿的灵魂压制在老鼠的体内,由此,迭儿和纳兰莉之间的恩怨会结上百世之久!莉儿拥有姚族血液,又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她已获得了不死之身。且,她在川西沼泽中修练,戾气渐长,迟早会与邪灵缔盟,修习白族至阴至邪的巫术,届时,她会凭着迭儿身上的圣血和灵根,生生世世追寻迭儿的转世下落,不死不休!只要你和迭儿在一起,就会受迭儿的命运所累!” “所以,她不得不立下血咒,远离于朕?”顾奕琛的声音极轻,疑问的声线里竟然带有紧张地轻颤,那股沉笃的瞳孔墨色一点一突地聚集,“朕认为,这不是主要原因,因为朕了解迭儿,迭儿亦了解朕,朕与她只要能相聚,便是世世不得善终,又当如何!朕不信迭儿,仅为了生死一命,情愿与朕缘尽于此世!” 人,终需一死,所谓善终又是什么?是不是人人所求的家人围在榻前相送,无疾老死? 可若一生遇不得倾心之人,活着又有何意义? 姚夜辰漠然一笑,眸中不无赞赏,“迭儿在龙淹潭上流尽圣血,剔尽灵根之前,已然在龙淹潭下设下结界,准备诱捕石碑灵魂,并将其灵魂困在自已的眉心,封印住,让石碑既便修出魂魄,因为魂识不全,也不过仅能三世为人。同时,迭儿看到,未来三世,石碑的转世命运依然会与迭儿相缠,若两人不慎成了夫妻,迭儿的眉心灵慧魄封印将自行解开,石碑的魂魄齐全,记忆将全部被唤醒,他是天地的一股戾气,一旦收势不住,将危及苍生。” 顾奕琛缓缓倾直身体,上前一步,直直伫立于姚夜辰身前,那一双桃花眸亮得象吸食了日月精华般,灼灼逼人,“族长之意,迭儿的血咒可同时应验在她与石碑身上?因此,立下血咒,亦在防止与石碑结下夫妻之缘!” “是,石碑是在你身上修练出自已的三魂六魄,他的灵魂气息与你近八成相似。石碑与迭儿今生的纠缠,注定迭儿与石碑间结下的不解之缘,亦注定了转世的迭儿若与石碑相遇,会受这一道熟悉的气息所吸引!” 顾奕琛脸如死灰,“迭儿去异世,也是为了避开朕与石碑在转世中相逢!” “迭儿立下血咒后,她深了解你必然会不肯罢休,必要找到她为止,可这血咒既然已下,你们若相遇相爱,必受血咒侵身。就算你们世世代代错过,但是,一旦遇战争,百姓死伤达数十万,天地戾气集成,亦会触发血咒,伤及你和迭儿,这便是迭儿的灵魂离开苍月的原因,她所去的地方,完全不同于苍月,那里虽有纷争,但不会触发大规模的死亡!” “族长必知,血咒的破解” “可解,但难的是……。迭儿已在异域转生,要将她的灵魂带回苍月,苍月大陆上,唯有纳兰莉方有这个能力!因为她拥有姚族血脉,又是女儿身,不受祭坛诅咒。” 正文 212 如何破血咒2 章节名:212 如何破血咒2 “想来,姚族长毫无诚意可言!”顾奕琛瞳孔内如覆冰霜,太阳穴处连连抽跳,嘴角却挂着泓似有似无的浅笑,冷冷地瞅着姚夜辰,“在苍月皇宫中,纳兰莉与迭儿之间结下宿世的仇怨,只怕是纳兰莉宁愿毁了自已,也不愿成全姚迭衣。” 姚夜辰嘴角微微一扯,轻描淡写,“不错,所以,陛下请回!” “朕给你二十年的帝王运辰!”顾奕琛低低地笑开,眸色变得更暗,瞳孔中蕴藏着毫不隐藏的厌憎淡淡落在姚夜辰怀中少年沉睡的脸上,“凭朕这二十年的帝王运辰足以洗去他身上邪灵之气,让他永世不再受天谴!” 姚夜辰清澈至底的双眸霎时失神,心……动,撩着沉静许久的血液,一丝一丝涌上平静无痕的脸上,烧出微微的红云后,很快便轻咳一声,淡淡道:“上古遗族札记中有记载如何破解迭儿的血咒,但要破这个血咒谈何容易!首先,施术的必需为姚族的后人,拥有姚族的血液,而经过祭坛的屠杀,加上祭云的诅咒后,姚族人的灵力已然不继,包括我,九落、刚出生的清浅,但凡姚族的男子,皆受到了祭坛的诅咒,现下,除了纳兰莉,我一时还想不起有谁有这能耐!” “有”顾奕琛的眸光微微一暗,抬首看向东方,挣扎了许久后,方缓缓道:“倒有一个人”顾奕琛眸色目光陡然变得深邃复杂,缓缓道:“迭儿虽灵魂离体,但她的腹中育有一个生命!也算迭儿和朕缘份未灭,迭儿在跳下龙淹潭前,连她自已也不知道,她怀了身孕,这个孩子既然能在龙淹潭下护住迭儿的肉身不被暗流毁坏,想来必是姚族血脉!” 姚夜辰眸光闪过微微讶异,思忖片刻,霎时了然,顾奕琛必然将姚迭衣的肉身放置在了个术法难侵之地,因此,也阻隔了他所有的感应,“若是女儿,不受禁坛的诅咒,那她就可以成为施术人!只是,最少也要等她十三岁!” 顾奕琛颔首,他十三岁进入姚族圣地,亦知,姚迭衣也是十三岁时方可以修习,参与血祭,“是女儿,朕已让宫中太医诊出,迭儿的脉象,腹中十有八九是女儿!” 姚夜辰看了怀中少年一眼,仿若见到了久违的曙光般,眸中浮现笑意,“破血咒的第二个条件,转世的迭儿,无论经过几世,必需拥有姚族的圣血和灵根,可惜,迭儿在下血咒之时,流尽圣血,剔尽灵根!她除了灵魂记印里带了姚族人特有的第六感觉外,已然是个平凡之人……” “三十年!”顾奕琛冷声截口,“三十年的紫微之气,不仅可以让他永不受天谴,亦可能性恢复神智!否则,只怕不出百年他便会成为一个弱质黄口小儿!” “五十年,交出你两世的帝王运辰,我要让简儿不仅恢复身子,还可以离开这五鬼之地,可每日沐浴在阳光之下,饮着干净的河水,尝尽天下美食……”姚夜辰眸光辉洒着笃信,待到顾奕琛颔首之时,便迅速盘膝而坐,将怀中沉睡的少年放在交叉的膝上,左右的食指轻轻按在自已太阳穴处。 风云静止,姚夜辰的长发却微微浮动,一种无形的压力,呈放射状从姚夜辰的身边排开,只见,墨绿的苔藓缓缓枯萎,隐在潮湿泥土中的小虫挣扎着从地里冒出,爬行几步后,肚皮翻转死去 顾奕琛本能地开始运行上古遗族札记中下册中的术法护体,也不知过了多久,姚夜辰方缓缓睁开眼帘,长长的眼睫处凝着一层浅浅的薄霜,张了张口,气息略显沉重,“龙淹潭上,在迭儿流尽圣血之时,有两只雀儿……有幸吸食了少量迭儿的血,且这两只雀儿是迭儿……亲手在圣地带大的一对灵鸟,所以……带了姚族的灵气,在他们殉主后,百年后,它们会成为一对双生子,转世到一户贺姓的府第中……如果迭儿的灵魂能顺利从异世带回,进入灵鸟转世的肉身之上,迭儿身上便拥有了圣血和灵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一股东风,便是如何让迭儿灵魂从异世回归故里!” “回归故里……她何偿有故里,她出生之始,你们便将她独自放在圣地,她年幼时,是如何的寂寞,所以,常常闯祸!所有的人以为她调皮捣蛋,便我朕也是如此,可现在方知,她必是自小就知道,在圣地中的父母全是假的,她故意惹事生非,也不过是希望自已的父母回来陪伴她……”顾奕琛喃喃嘲笑着,唇边竟牵出一抹隐晦不清的弧线,冷冷地看着姚夜辰,“他日,这少年清醒之时,朕很好奇,他会不会怪你这个父亲太过无情” “这第三点,方是最难!”姚夜辰淡淡一笑,打断顾奕琛的话,“迭儿的灵魂已然去了异世,而我,因为屡屡逆天施禁术,这些二十年来连受三道天谴,且,为护住简儿的身体不受阴灵入侵,我的灵力已经透支,已无法将姚迭衣从异世中带回。” 姚夜辰眉峰紧紧锁住,指腹轻轻流连在那少年光洁的皮肤上,“如何让迭儿回归,我得好好想一想……” 若要让简儿彻底脱离无止禁的邪灵侵身,世间,唯有帝王紫微之气可行。但,这道紫微之气必需超过五十年。姚夜辰早就算过,在苍月大陆上,未来近五百年内,两世皆为帝王,且相加长达五十年之久的只有顾奕琛一个! 何况,要帝王主动献出五十年紫微之气,放眼未来,莫说五百年,就是再过五千年,也未必能遇到! 这于简儿和他而言,不亦于一个奇迹! 再难,他也要想出一个办法! …… 因为姚夜辰无法将姚迭衣从异世中带回,惟,派个人去异世施术,将姚迭衣送回,这个人选,最佳莫过于顾奕琛。 可问题在于,姚夜辰的灵力不继,而顾奕琛虽贵为天子,他的血液却无法达到辅助法阵的效果!所以,无法被成功送至异世! “后来,姚夜辰和顾奕琛终于商量出一个完美的计划!” 颜墨璃看着秦邵臻脸色越来越诡异的苍白,他的眼里迷漫着伤悲,那墨染的凤眸仿若被光线穿透,没有任何焦聚,她冷冷一笑,“他们想到了姚迭衣腹中的孩子,那个孩子是如果继承了姚迭衣的血脉,又是女儿身,那等她十三岁后,就可以为顾奕琛施术。只是,那孩子年纪尚幼,且,只拥有一半的姚族血脉,她的法力不足以让顾奕琛穿越至中国,只能让顾奕琛带着记忆转世到中国。” “转世后的顾奕琛,只要找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并修习它,并找到姚迭衣的转世,就可以亲自把她魂魄送回百年之后的苍月,届时,在苍月的姚夜辰感应到姚迭衣和灵魂回到苍月时,便会施术,让姚迭衣的灵魂进入贺锦筝的身体之内。” 同时,姚迭衣的女儿连同姚夜辰与顾奕琛分隔两地共同施法阵,让顾奕琛从异世穿越回苍月,灵魂回到自已百年后的转世顾城风的身体之中!届时,姚迭衣的女儿经过百年的修习,已有足够的灵力为他们二人施术,破除血咒! “这个计划很完美,可唯一欠缺陷的是,顾奕琛不是姚族后人,既便他带着记忆转世到异世,换了另一个躯体,他在苍月所修习的上古遗族札记术法将会悉数遗忘,所以,在异世,顾奕琛必需重新修习。” “那……如何将上古遗族札记带到异世中呢?”颜墨璃心里划过撕裂般的疼痛,她低下首看着地上的一摊推浓稠乌黑的血,那里布满细幼的虫卵,饶是她胃腹早已不受任何刺激,还是觉得想呕,她闭了闭眼,机械般地抬起身,唇角裂出一个极难看的笑,“这个携带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人……自然就是我!” 她一生算是机关算尽,但何曾不是被人算得连皮带骨都不剩? 这个人,是她的生身之父! 宗政博义不解,冷声问,“何苦要如此兜圈,既然圣女回到苍月时灵魂进入贺锦筝,已然隔百年,倒不如顾奕琛安心等上百年,让其女修行圆满,自行去异世带回圣女,一切不是结了么?” 颜墨璃尚沉溺在深深的怨恨之中,闻言,冷嘲一声,“宗政大人想得到,当年的姚夜辰如何想不到?可惜的是,顾奕琛等不及!他可活不到一百岁!” 宗政博义一怔,与云随天两人相视一眼,莫说是他,连着云随天听久了,也不曾将顾奕琛当成会生老病死的普通人! “还有,更绝的”颜墨璃咬着牙,嗓音里“咯卡咯卡”地磨出憎恨之声,倏地紧紧攥住身下的铁条,因为太过用力,关节处嘶嘶作响,小北不由自主地一瞥,只见颜墨璃十指关节处的皮肤正一点一点地开裂,露出了森森地白骨,他倒抽一口冷气,只差一屁股直接滑跌在地。 颜墨璃直勾勾地盯着秦邵臻,声音浑浊得仿似从肉中厮磨而出,“田八丹……为何给我那张记载蛊虫的兽皮呢?那是因为……这一张兽皮上记载的蛊虫培植术,极为阴毒损物,要练成这种蛊,在它成卵时要养在女子的身体的子宫中,辅以特殊气味的血一年,方能破壳而出,之后,才能另找目标宿体植入!” 众人眉峰微簇,这一点,他们皆有所闻,比如田敏丽就是以自已的身体养蛊……可这,与姚迭衣回到苍月又有何关联? “此兽皮上记载的蛊虫卵……极难养,除非此女子常年养蛊,否则……卵虫无法在她体内存活下来。从不曾在体内养过蛊的女子,想要养此蛊,就必需花三年的时间用各种蛊虫改变自已的体质,让体内的血液能够滋养此蛊,直到条件成熟后,方将卵子植入,而一颗卵子,要近一年的孵化方能成虫子。而女子的身体由于常年蛊虫的气息和释放出来的排泄物破坏,将无法……孕育子嗣!”她的声音一滞,象是胃腹中住了一只地狱恶魔,正拿着一把利锯剐割着她的血肉,更象是有无数的妖邪叫嚣着伸出利爪疯狂肆虐她残破的心脏,不是肉疼的痛,而是一种灵魂的撕扯,她阴阴厮厮而笑,“姚夜辰和田八丹……担心,我拥有姚族的血液,且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一旦我在异世诞下后代,姚族的特殊血液在异世繁衍,将会改变整个异世,他们担心,有一天,异世的人有了穿越的能力后,会来到苍月大陆……打破这里的格局!所以,给我这张兽皮的目的,就是让我断、子、绝、孙!” 好狠!好狠!好恨 “你完全可以选择不必修习巫蛊,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害人的,你修习它,只能代表,你的目的不纯!”秦邵臻冷冷地开口,脸上毫无同情之色。 颜墨璃哑然失笑,一下一下地、机械般重复着颔首的动作,“阿臻,你果然……是一针见血,不过,你一定没预料到……姚夜辰担心你在异世,会比顾奕琛更早遇到姚迭衣,特让田八丹给了我蛊虫练养之术,记载了一种特殊的蛊虫培植法,他想……借我之手,破坏你和姚迭衣的姻缘……呵呵,他倒是了解我这个女儿!” “具体这些一会我稍后会……一一详诉给你,现在……先说说后续如何!”她莞尔一笑,呆滞的眸中不无得意,“后续就是……我在中国,恢复了记忆后,在这场智力的较量中,我成功地打碎了他们所有的计划,让姚迭衣的转世,一个叫纪宁夜的婊子,死后,既便成功被顾奕琛送回苍月,可她的灵魂却进入到了申钥儿的身体中” 觉得精彩的,出来冒个泡~啊啊,求评价票,差几张就皇冠了~ 正文 213 解开二世之谜1 章节名:213 解开二世之谜1 “颜墨璃,你可别忘了,现下,姚迭衣的真身正是在贺锦筝身上!”宗政博义一席话如冷水直接将颜墨璃的笑容冻住,她启了启口,眸光带着深痛看着秦邵臻,“是,我是输了,我和姚迭衣一样,虽拥用最高贵的身份,却如同无父……无母,可她……有一个爱她……。宁愿为她舍去两世的帝王运辰,一世的寿元甚至有可能是魂飞魄散的结局,而我,一无所有……”眼前的男子不过是给了她八年的温暖,却带给了她整整三世的毁灭,到了此时,那种渗杂了爱和怨的情感象有毒的荆棘一样茧住她的全身,稍一挣扎,那成百上千的倒刺便挖了进去。 秦邵臻脸色变了变:“说一说,那个异世!” 颜墨璃睁着一泓死水的双眸,“上古遗族札记下册……详细记载了如何让人穿越或是转世的异世,而上册的最后一章则记载了如何让人从异世穿越回转世回苍月,可我想,创建上古遗族术法的人根本不曾亲自穿越过,因此,他并不知道,穿越的途中究竟要经历什么……” 她在时空的裂缝中整整漂移了十年之久,经历过寒冷、灸热,黑暗、强光、孤独,完全失重时,席卷周身的恐怖,以及遇到强压时,七窍流血…… 她不记得她是如何到了中国,她只记得,自已成了十岁左右的孩子,失去所有的记忆,没有身份,在中国一个南方的大城市的街头以捡垃圾为生。 一九九五年,十三岁那年,她被一个姓许的老太太领养。 这个老太太十来岁时,被卖到一户姓孔的有钱人家当佣人,一直照顾着这户人家的小姐和少爷。 后来,在解放战争期间,这户人家举家移民英国,她留了下来,帮着看守老房子,这一看,就是几十年。 老太太无儿无女,便当她是亲孙女来养,给她办了户籍,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许莉,并送她去学校念书。 许莉虽然记忆全失,但她身上流的是姚族的血液,她接受能力惊人,在学校几年时间,从小学一年级到初中,连跳几级,并于十六岁那年,以正常的学龄进入了高中。 许老太太虽是个佣人,但在孔家是个老资格,因此,孔家一直以来对老太太不薄,并念许老太太年纪大,还聘请了五六个保姆帮助许老太太打理孔家老宅。 由此,许莉作为许老太太唯一的孙女,也过着公主般的生活。在十七岁那年,许老太太心脏出现问题,她才见到传说中孔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嫡子继承人孔劭寰。 孔劭寰一件深蓝的英伦博百利的双排扣风衣坐在孔家花园中的铜制雕花椅上,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精致的骨瓷咖啡杯漫不经心地喝着,那腕口精致的钻石袖扣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茫。 一九九九年,中国电视正铺天盖地播放赵微和林心如主演的《还珠格格》,而她和班上的一群女同学正适少女情窦初开之际,一个个都在做着灰姑娘遇到王子,从此改谱了平凡的人生。 孙劭寰这次回到孔家,足足呆了一个月,她听老宅里的佣人说,孔少爷虽是英国籍,但他十六岁就回到中国,他在中国办了无数的私人医疗机构,几乎一年四季各处飞,极少有定所。 这次回老宅,是奉孔先生的命令,给许老太太做心脏启博器的手术。 看到那样谪仙的人物,哪个少女不怀春?她又想借此改变自已的命运,所以她裸着身爬上了少爷的床,仅这一念之差,她的命运瞬间跌回谷底。 孔劭寰让保镖进来,她裸着身子求他时,他的眼毫无温度。当场深夜将她带离孙家山庄,除了在户籍上依然让他享有许老太太的姓氏外,后来她几乎与许老太太脱离了关系。 她住进了学校的宿舍,那一年,她几乎靠着变卖这些年许老太太赠送给她的首饰和纪念品撑着,加上她的成绩一直名例前校前茅,获得了学样减免学费和学杂费的优待,便撑到了高考结束。 上大学后,她边打工边上学,最落泊时,她送过牛奶,帮人送快餐,后来实在撑不下去,回去求许老太太,最终许老太太答应支助了她大学的四年学业。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有非份之想,安份守举,只是偶尔回孔家老宅看一下许老夫人。 好象是一种冥冥中的注定,有一次周末,她去孔家老宅看许老夫人时,老夫人吩咐她去旧书房寻找一本古书,她无意中看到书案上摆着几张纸,她随手拿来一看,霎时如被雷击,纸上画的是一些异常熟悉的字符,有些象图腾,有些象梵文,她不自觉地低低呢喃,大脑里跳满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丹东宫庭的歌舞、姚族圣地的祭祀,每日晨间、黄昏之时,与一群灰衣的老者在没入云霄的碑石前梵唱 她双本能地双膝一跪,双手含胸,开始不受控制地念念有辞,似乎象是某种习惯 “你看得懂这些东西?” 许莉倒抽一口冷气,倏然转首,只见孔劭寰冷冷站在书房的门口,衣饰金贵直逼人眼。 “我……”失去的记忆已然强行灌进她的大脑,同时,灵力被开启,她只凭一眼就认出,眼前的男子正是转世的顾奕琛! 她无比感激顾奕琛即使转世,还保留着写手记的习惯,他记录的那些字符,是上古遗族札记下册里的某些可记载的片段,它唤醒了她所有的记忆,让她瞬间想起了所有遗失的记忆! 她木呐中带着深切的不安,有些语无伦次地开口,“少……少爷,我不是很记得,我十三岁前的记忆全失了,是许……是许老太太收养了我,只是……我一看这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想起一些事,好象是我小时候,族里的大人教过我……。就会念了……” “族?什么族?” “苗族,我好象……好象记得是苗族!” 她极力斟酌着最恰当的言辞,既不让孔劭寰感到怀疑,又巧妙地利用她确实失过忆的优势。 “之前不是说顾奕琛会带着记忆转世,怎么,听起来倒象是全忘了!”宗政博义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 殿中的气氛瞬时浓了起来,颜墨璃眸光闪过锐利的恨,咬着牙,“我穿越时空,失去了记忆和灵力,而这些字符,仿似一把古旧的钥匙,打开了我的记忆之门,而顾奕琛……初时,我也以为他记忆全失,只是凭着转世后的梦境提示,要去寻找一个带着牵情气息的女子,后来……。很多年,很多年后,方知道,他早在第一眼就认出了我,他之所以假装遗忘,不过是想借我身上某些特殊的能力,帮他找到纪宁夜……还有,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那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在哪?”云随天开口问,这是他一直所疑虑的问题,纳兰莉穿越到中国,流浪了三年,这种生活境遇,她的身上,是很难保存住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我穿越到中国时,掉在了苗族一个小村庄中,当时正值中国最混乱的六七十年代时期……” 正因为那时代的混乱,所以,没有出生证明,没有户口薄的她,以乡村医生的身份在中国西部的远古苗族中行医。 那里的风土人情象极了苍月大陆上的白族,这里也有人养蛊。 白天,她在小诊所里为族民看病,下了班,她便反复参透上古遗族札记的最后一章。 文革结束后,纳兰莉成功拿到了一个白族户籍证明,取了一个苗族人的名字,叫莉久岛! 她参加了当年的高考,考进了中国某著名的医学院,经过六年的学习生涯,到了一九八四年,她成为心理医学博士。 一九八七年八月,她利用上古遗族札记上册记载感应到姚迭衣的转世气息,并马上找到了那个叫硖门乡的江南小镇,果然,姚迭衣在一个绣村小诊所里出生。 她在那里停留,观察转世后的姚迭衣是否异于常人,直到一年后,她确实,转世后的姚迭衣,甚至连寻常的孩子都不如,一个小小的村子,走出巷口,就不懂得回家之路的蠢货。 除非有专家医疗团队,否则很难查出真实的病医,几年后,就会癌化。 同时,她烧毁了那个记录纪宁夜出生的小诊所,毁去了纪宁夜出生时的一切医疗档案。 如今的她,想杀死纪宁夜,自然是易如反掌,可死亡从来不是意味着结束,她要 慢!慢!玩! 让她永远生活在贫穷困苦的农村! 让她的母亲的饮用水里偷偷下了一种放射性物质,让她失去劳动能力! 让她全家靠着纪父微薄的工资勉强渡日,穿着最廉价的衣服,成年后,嫁个又粗又俗的庄稼汉! 处理好一切事务后,她回到A市,开始着手寻找阿臻的转世信息,并修习上古遗族札记的最后一章。 可没料到的是,她会被上古遗族札记的术法反噬,应验了上古遗族札记开篇的那句:心有深渊,永堕深渊,百世为恶,灰飞烟灭。注:惟姚族圣女和圣子可修习。 颜墨璃悲苦一笑,“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最后一章的反噬,让我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我不记得我叫纳兰莉,我不记得我在苗族生活过,我不记得我已经找到姚迭衣的转世,我成了一个孩童之身,记忆全无,流浪在街头小巷,最后被许老太太收养,这或许就是上古遗族札记的力量,它让我遇到了顾奕琛,而顾奕琛又鬼使神差地唤醒我所有遗失的记忆,从而,把我们几个人世的命运紧紧锁在一起……而我,我再次遇到纪宁夜,是在二零零四年……” 正文 214 解开二世之谜2 章节名:214 解开二世之谜2 与孔劭寰的相遇,让她相信,上古遗族札记存在着某种牵引的力量,总有一天,会让她遇到阿臻的转世,再则,因为多年前受过上古遗族札记的反噬,以致记忆全失,所以这些年,许莉再也不敢轻易施术。 二零零四年,许莉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中国某重点特殊人才学院,专攻心理学博士。因为她已经大学毕业,出于自尊,她不愿再接受许老夫人的资助。 在开学初,新生报名时,她认识了一个新的朋友路雅。 路雅待人真诚大方,她看得出许莉经济拮据,却从不开口说相助,倒用心地帮她找些赚钱的课件,让她多添点外块。 同时,路雅家境优,且容貌气质皆出众,却一点也不是花瓶,反而在心理学的技术领域上的研究,一点也不逊于她。 而许莉,拥有姚族圣血,又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别说在专业领域上,她曾两次学过博士的课程,就单从她的第六感觉上,她百分百地能看出路雅对她是否真诚。 路雅于她是一种久违感觉,那种毫无目的和功利的友谊,让许莉第一次感觉就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再也不去追寻过去,放下所有的怨念,随遇而安也是一种幸福。 可万万没想到,路雅的堂兄路郁也竟然就是阿臻的转世。 转世后的路郁也优雅如贵族王子,一起共进晚餐时,他随意而坐,一件简单的衬衫却穿出如此芝兰玉树之姿,甚至偶尔朝着她礼节性的一笑,已然让她深深沉溺。 她想抛去过往一切,恍如与他初识一般,相遇、相爱、相守! 曾经那样的伤害,背叛,于自已恨不得毁天灭地化成魔,将所有人葬进地狱之中,既使赔上自已也在所不惜! 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也不知道。或许是她太累太累,累得不想再追究前世的脚步,她想从万丈悬崖的边缘转身。 但显然,如此才学出众的她并没有引起路郁也的多加关注。 那一次山庄共同进餐后,她再也没有机会见到路郁也。 不得已,她开始对路雅用了心机,利用自已生日,让路雅约到了路郁也,进了A市最豪华的会所。 那晚,许莉不再象第一次见面时,装着矜持等着男人来献殷勤,她发现,象路郁也这样的天之骄子,根本不屑于讨好一个初识的女子。 所以,她放下身段,频频对路郁也示好,没有得到回应时,她挺而走险,悄悄给路郁也下了药,这种药,不会马上发作。 她原本计划,以自已喝多了,让路郁也送她回家,而后,顺其自然成就一夜情,可没想到,一行人在包厢正嗨时,路郁也接了一个电话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 三个小时后,许莉所呆的包厢,渐渐有人离开! 外面开始下雨,路雅让人送她,她借口要去洗手间,让路雅先走,她稍后会让会所的小弟帮她叫计程车。 路雅头疼得历害,也不再坚持,与另一个朋友先离开。 会所门前,守门的两个礼仪小姐礼貌地向她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一趟,出来时会所的泊车的小弟已经为她叫好了计程车。她已然没有任何留下来等他的理由,她脸色苍白,茫然无助地看了大堂一眼,带着凌乱的心上了计程车。 可她似乎始终不甘如此错过,途中,她让计程车调头,她凭着记忆找到了会所的地下停车场,在那里绕了一圈后,终于看到路郁也的车子依然停在泊车位上,那一瞬,她竟有落泪的感觉,因为,她的心底始终有一个答案在告诉她,这是她仅有的机会,下一次,她拿不出任何借口约出路郁也! 她站在地下停车场的入口处等候 夜已深,雨停时,黑夜仿如被洗涤一空,繁星复出,在深邃苍穹的映照下,闪烁的格外璀璨。 在临晨近六点,她看到路郁也扶着一个半昏睡的少女从会员的电梯里出来。 那个少女一头的短发,五官精致让人过目难忘……除了一双眼睛失去姚迭衣的琥珀之色外,容貌正是姚迭衣的模样! 夜风吹过,她似乎又听到了心脏破碎的声音,往事那犹如刀绞般的回忆再次袭上心头! 她恨自已,怎么忘,能么能忘!姚迭衣是她脊梁骨上的一根倒刺,只要她稍一对命运弯腰妥协,这根刺就会让她终身瘫痪!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转身离去,甚至连擦掉眼角的泪珠的力气也没有 许莉经过多年的社会沉淀,已然拥有自已的人脉,加上此时中国已然进入信息社会,她很快地查出当初纪宁夜这些年的所有经历,她是怎么离开那个穷山恶水,如此衣着光鲜地进入上层社会。 一切缘于一起商场爆炸的案件。 纪宁夜五岁时在商场那特殊的预告灾害的特殊能力,当时被知情的人传得沸沸扬扬,甚至当地的报纸以神童来称呼她。 引起军方的注意后,以特殊的人才招募到军中,从事高风险高隐蔽的职业,为了保护她和其家人的安全,纪家被举家搬到离中国A市不远的近郊,纪宁夜所有的资料也被军方以最高的机密保存,包括记者对商场爆炸案的报道,涉及到纪宁夜的,也全部被清除。 知已知彼后,许莉开始制定新的计划。 这一次,纪宁夜已经不是当年刚学会走路的幼童,她已是一个出色的保镖,有着异于常人的的第六感觉,所以,她必需小心谨慎。 许莉调查清楚纪宁夜所从属的军队后,便连跳三级从自已的院校拿到博士导师的资格,接着,凭着一个成功的治疗一个因为长期从事高危险工作,在执行任务中出现重大心理疾病倾向的少尉,得到了部队高层的注意,最后,通过现场答辩和现在对病人的催眠疏缓压力,破格被某部队招聘,成为心理辅导师。 她每周会开两个课程,对象是执行高危任务的保镖以及中国狙击手,纪宁夜就是她的学生之一。 而路郁也,在那夜把纪宁夜从会所带离后,就对纪宁夜开始穷追不舍。 这样结果,最终促使了许莉做出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决定在自已的体内嗣养噬心蛊! 这种蛊的阴损在于,她并不伤害母体,而是直接危害到与之亲近的爱人身上。 而这期间,许莉一直在暗中关注两人的情况,因为时机尚不成熟悉,加上纪宁夜的特殊身份,所以,她不敢过于接近纪宁夜,更不敢茂然行动,仅仅暗中关注两人的情况。 所幸,纪宁夜生活严谨,非常不喜欢路郁也这种花花公子,因此,她至始自终对他不暇于色。 但许莉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她不想再次重复感情被重创的经历,终于,她通过催眠纪宁夜,获取了一些机密,然后,在她们行动时,她提前把这些机密泄露给对方,借此置纪宁夜于死地! 没想到,纪宁夜被路郁也所救! 纪宁夜在部队医院重症监护室整整呆了一个月的时间,期间,许莉以医生的身份获许进入ICU病房,她对纪宁夜进行施术,消除了她的第六感觉,并将蛊虫成功的植入到纪宁夜的身体之中。 纪宁夜因为特殊的感知能力诡异消失,因此,就此从部队中退役出来,并考入了A市的某重点大学,攻读律师系。 或许是纪宁夜在重伤舒醒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路郁也,亦知道了路郁也为了将地从死亡线上拉回,动用了惊人的人力和物力。 或许这是一种雏鸟情节,或许是路郁也始终不放弃,纪宁夜最终在大学二年级时,接受了路郁也的追求。 如她所愿,不久之后,路郁也身体就开始出现症状,纪宁夜陪着他去医院做了几次体检,可检查报告上所有的指标皆正常。 路郁迅速消瘦,并且性情大变,在那一段时间,路郁也在商场上频频动作,连连收购几家竞争对手的公司,出手狠辣,甚至一度造成业界千夫指责的骂名。 路郁也身体明显出现不适,各家医院却拿不出一个具体的诊断方案,让许莉了借家族秘传的方子,接近于他,并以偏方治疗为名,宿进了路郁也在御景园的一套叫山海楼的别墅中。 许莉她确实可以克制路郁也体内蛊毒的发作,所以,每次路郁也疼到难以忍受时,便会去寻找许莉治疗。 许莉并不敢明目张胆破坏路郁与和纪宁夜的关系,她总是以合情合理的机会,与路郁也单独相处。 甚至,以带着路郁也去她所谓的老家寻找根治配方为借口,与路郁也频频去一个城市。 她知道,以纪宁夜的精明,肯定会发现不妥之处。 最后,一切如许莉所望,路郁也和纪夜宁两人分手,最终,路郁也带着残躯离开了。 那些年,她如愿以偿地陪伴在了路郁也的身边!她相信,寂寞和疼痛会慢慢腐蚀掉一个男人所有的期待,而同时,也给了她趁机取代的机会! 那段日子,她不停地陪着他奔波于世界各个病毒研究所,为他寻找病源体 两年后,路郁也的身体慢慢恢复,便携她回国! 与两年前所不同的,这一次,她以女友的身份住进了御景园的山海楼! 许莉急于想宣告自已对路郁也特殊的存在意义,便邀请了当年大学的校友,以及几个出色的学生。 纪宁夜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今夜,她是站在他肩膀的公主,高高在上,睥睨着纪宁夜,看着她在宴中依然象个军人般挺直着后背,川流于人群中,偶尔倾听,偶尔淡笑独饮,神态落落大方。 可许莉的眼睛仿如是两道X光,剥开她的裙子、穿破她的肌肉,看到她心脏在涓涓流血,她的心中惟有四个字萦绕于胸,那便是痛快淋漓! 宴会散后,纪宁夜拒绝路郁也的关心,独自开车回家,而她挽着他的手臂,巧笑嫣然地吩咐,“阿宁,好好开车!”而后,神彩飞扬地上了路郁也的坐驾。 路郁也的车至始自终与纪宁夜的车保持着百米之遥,直觉让她感到不安,她开始找些轻松的话题,想转开他的心思时,却发现他根本连敷衍的话也没有,额间冒着汗,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纪宁夜的车,握着方向盘的双背,青筋浮涌! 倏地,她突然感到无比的懊悔,不应该仅仅用两年时间去考验他是否忘记旧情人。 而前方,纪宁夜明显是酒后醉驾,在躲避一辆迎面而来的大客车时,猛地向左面的护拦冲去。但那样的车速,只怕她会连人带车滚下近十米深的天桥。 颜墨璃说到此时,不自觉地揪紧了自已的胸口,只觉得自已的心不是在跳,而是在一下一下地狠狠的撞击着自已的心腔内壁,她朝着御案后的秦邵臻伸出两根指头,嘶声而笑,“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你追随她跳下了龙淹潭,这一次……你为了她,不顾……我的死活……把车子开得跟箭一般……冲到她车子的左后方,撞开她的车子,让她缓冲了下来……” 一夜凯旋后的结果,就是让她见证一场别人用生命去祭祀的爱情! 而她,仅仅祭品。 因为,两车最后相撞,路郁也为了救纪宁夜而当场死亡 妞们,是不是没想到呀~ 正文 215 二世相遇 章节名:215 二世相遇 “你冲向她车子的左下方时,你根本不顾我……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车子冲过去时,把我置在了最危险的境地……”她呵呵呵地笑得支离破碎,瘫在笼中,把自已的身子盘蜷着,再盘蜷着,仿佛要将自已没入尘埃 痛呀!太痛了 她,不过是爱上一个人罢了,所以,一次一次地把自已送上绝望之地! 他呢?不过也是爱上一个人,那个人不是自已罢了! 错了么?谁也没错! 错的是天地之初的那一段原不数于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天谴! “明明是我坐在最危险的地方……可死的为什么是你呢?啊……”喃喃啐啐的自语中她挪动残躯,眸光透过冰冷的铁条看着御案后的秦邵臻,带着刻骨的质问,时而,全身如泡进冰渣中,时而心头如滚过热油,血液嘶嘶蒸腾,肺部仿佛被熔化,一喘气便疼。 心里的怒、怨、恨、涩她忘不了,却说不出、吐不出 路郁也为了不让纪宁夜的车翻下天桥,竟一点也不顾她正坐在接受冲撞点的位置上,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撞了上去 “右边的玻璃碎片扎满了我的全身……我茫然无助地尖叫着喊救命……可你还是抛下了我……”凌虐的记忆鞭策着她的皮骨,再痛苦,她也要让他知道,他竟如此委屈了她,“因为……你看到纪宁夜车子油箱漏了,你扔给我一句:油漏了,车子会爆炸,你快点离开……” “阿臻呀,哪怕你转过头看我一眼,就会发现……我的腿被右侧变形的车门卡住,我那样叫着你……你却头也不回地冲过去,把纪宁夜从车上拉出来,爆炸发生时,你把她护在身下……爆炸后的热浪同时也掀翻了我的车……” 大殿之中的气息已然凝结,哀伤中带了浓浓的惨烈,所有的人,甚至连正眼也不敢瞧颜墨璃一眼的小北,亦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满是泪渍! 秦邵臻强撑的平静下,心潮早已掀起巨浪,他相信,颜墨璃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呆滞眸光后的真实的情感!今日她的一言一行,颠覆了他对她所有的认识 怜惜她么? 不,若不是眼前的女子给申钥儿下蛊,让她沉于昏睡,他和申钥儿根本无需再经一世! 恨么,看着体无完肤,甚至连行尸走肉都谈不上的颜墨璃……。竟也恨不起来! 究竟是怎样的惨烈,怎样执着的爱,方让这个女子被伤了一次又一次后,还苦苦独自跋涉,以自已的尸骨铺成一条血路,让他踩过去 时至今日,活得连蝼蚁也不如,却依然,怨着他、恨着他……爱着他! 云随天胸臆中满满是道不出的惆怅,摇了摇首,缓缓道:“颜姑娘,方才,你曾提过的孔劭寰,早在第一眼便认出也你,之所以假装遗忘,不过是想借你身上某些特殊的能力,帮他找到圣女转世以及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那后续呢?你与纪宁夜纠缠多年,孔劭寰不可能全然不怀疑!” 颜墨璃仿佛依然沉浸在自已的哀伤之中,对云随天的问话置若罔闻,宗政博义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一时之间,竟也不忍心打断。 少顷,秦邵臻扬了扬手,开口道,“把笼子打开,拿张贵妃椅过来,让她躺着!” 小北忙领命退下,很快,殿外的侍卫进来,几下就开了锁,两个人合力,将颜墨璃抬了出来,把她放在了贵妃椅之上。 小北还特意地准备了一张薄衿盖在她裸露的小腿上。 久违的柔软触感,颜墨璃眉间的恍意,绵绵地看向秦邵臻,眸光深处隐隐地浮起了一丝复杂的神色,许久,耳边传来云随天重重一咳的声响时,方苦笑一声,“云大人不愧是御书房中流砥柱,你方才所问正是问到点上了。说来,那些年,孔劭寰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一直以来,我也是被蒙在鼓里。如今能明白过来,也不过是沾了灼魂邪恶的力量而已。否则,只怕我到现在还在沾沾自喜!” 颜墨璃哼哼地怪笑几声,“不怕云大人笑话,我虽自诩聪明,自以为逼得纪宁夜走投无路,其实……。全是在孔劭寰的眼皮底下。”她深吸一口气,又是一记低笑,渐渐平静了下来,“比起忍耐的功夫,普天之下,除了这个苍月的这个开国皇帝,还真没有人能做得到!” 宗政博义微微蹙眉,她有一种感觉,颜墨璃的精神状态开始变得恍忽,开始有些语无伦次,“愿闻其详!”便使了个眼睛,示意他点上清爽的提神香。 “好,现在,我就详细跟你们说说,顾奕琛转世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颜墨璃嘴角浮起一道深浓的嘲讽,“如果不是孔劭寰太过谨慎、太过忍耐,如果他能少爱纪宁夜三分,或是,来个霸王硬上弓,也好给他两年陪伴在纪宁夜身边的机会,他还是凭白错过!” 凭着灼颜带给她的近乎邪恶的灵力,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顾奕琛在顾灵瞳术法的相助下,带着记忆转世在中国。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转世后的孔劭寰对前世的记忆并不完整,几乎都是很零碎的人物和对话,甚至很多都是在梦境中出现,年幼的他也没有仔细去分析这究竟是怎样的现象。 所幸,孔劭寰保持了他的习惯,每天都会把一些事情记录下来,甚至包括梦境里所见的场景,他都会耐心地描绘下来。 十年后,他翻阅了所有的日记后,发现,这此后年所记载的东西,可以完整地拼凑成一个逻辑完整的故事,里面的人物有血有肉,虽然情节很玄幻,但却包含着人性最美好的东西! 最令他感到疑惑的是,每一次,他看到“姚迭衣”这三个字时,胸口总是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这决不会是一个正常的现实,于是,他找了一个催眠师,想帮他唤醒某些沉睡的记忆,可他又担心这会引起他父母的不安,毕竟他年龄尚小,催眠师在没有大人授权的情况下,不可能会为他进行催眠。 于是,在他考上大学时,他毅然选择了医学专业,在学院中,他暗中寻求他导师的帮助,在经过为期半年的催眠,他的记忆终于恢复。 他知道,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一个叫姚迭衣的女子,找到她后,呵护她,爱她,而后,带她回到自已的故乡,解除血咒! 为了寻找姚迭衣,他敛尽财富,并建立了世界上最大的私人血库,采集来自世界各地的血样,他捐款,捐设备给一些医学并不发达的地区建血库,他筹建孔氏专用基金,给各地建无偿献血的人享受未来疾病优先受到无偿治疗的私人医院。 不过几年时间,他便成为全球医学界的传奇人物。 可惜,无论他投入多少的精力和物力,始终没有任何关于姚迭衣的线索,可苍天毕竟不负有心人,许莉鬼使神差地步入了他的视线之中。 但许莉意图爬上他的床让他确定,许莉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为了唤醒他,他故意让她看到上古遗族札记下册中记载的一些字符,果然,如他所望! 他公然表示愿与许莉交易,如果许莉肯为他翻译那些梵文,他便动用孔家在医学界的力量,给她介绍最好的博士生导师。 这样的交易反而让许莉放松了警惕,以为转世后的孔劭寰一直活在现实与梦境之中。 许莉大学毕业后,接着,在孔劭寰的帮助下,她成功进入中国某重点特殊人才学院,攻读心理学博士,加上许莉的大学成绩确实出类拔萃,因此,很快就成了学院的宠儿。 孔劭寰知道许莉拥有姚族的血液,又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所以,他不派人任何接近许莉,甚至,没有在许莉的生活四周安插任何眼线,或是监控镜头,他知道,凭着许莉的第六感觉,这些东西在她的面前根本就是无所遁形。 因此,他买下一个民用卫星,聘请了五个乌克兰情报分析专家,专门通过卫星传来的图像严密监视许莉的一举一动,只根据卫星传回来的图片,分析她所有的动向,欲图从这些线索中,找到姚迭衣和上古遗族札记的下落。 果然不负所望,许莉的行为突然开始失常,根据情报分析员提供出的报告指出,许莉是二十二岁生日过后,突然开始对部队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他马上派人拿到了当晚许莉庆祝生日的那个私人会所的监控录像 从生日宴开始,许莉用尽心思欲图引起路郁也的注意、如何避开众人,巧妙地给路郁也下药、路郁也接了电话后从会员专用电梯上楼,因为那里不允许设任何监控镜头,所以,孔劭寰无从得知,路郁也究竟去找谁! 而后,生日宴散,众人离去,许莉倔强地在雨中的等待,一幕一幕地被孔劭寰排除,直到最后 他看到许莉站在停车场出口处的一个死角,眸光带着狠戾,死死盯着一个方向,孔劭寰令人切换了个镜头后,方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扶着一个短发少女慢慢从会所有大门走了出来, 那少女似乎醉得不轻,偶尔抬首,被镜头捕捉住时,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怦怦乱跳,尽管在那样模糊的视野下,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一头短发的少女便是令他魂牵梦萦的姚迭衣…… 建议养文哈,裸更不是我的强项,月估计过两天就要请假码大结局,然后,一章五万字更上,就完结了~看这情形,大婚都要在番外见了~ 欲看出版文的亲也可以上淘宝(悦读纪有淘宝店,是正版,在天猫里),还有当当网也有,亲们自已去搜,价格三十来元2本),哦对了,特别申明:出版目前只有上部~买时要慎重哈! 正文 216 迭儿,我带你回家 章节名:216 迭儿,我带你回家 自转世成孔劭寰后,二十多年来,总是在他的梦境以及模糊的记忆中出现的女子,突然无比生动地出现在镜头前,此时于他,已然不是单单用一种的爱情的感觉来描述他心底的渴望。 这么多年,他曾无数次地想过,找到她后,他应如何出现在她的面前,或是偶遇,或是象冲动的少年,每天候在她必经的路上傻站着,等着上天赐给他英雄救美的机会,而后,展开追求。 或是直接来个一见钟情,接着,风度翩翩却做着最令人可笑的事,捧着九十九朵玫瑰,去敲她家的门 而此刻,他却只会呆呆怔怔地站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仿如一个游子,途步跋涉了千山万水,终于回到故乡……他想亲吻阔别已久的土地,他想饮一口老井里的水,他想盘膝于母亲的足下,递上一杯热茶,他想……抱着苦苦守候在家多年的妻子,道一声:辛苦了…… 他想做的太多、太多、多得他甚至理不清自已究竟想干什么! 千种情绪,万般的感概,这一刻溢满他的心! 当镜头前变得空无一人时,他方从呆怔中清醒过来,理智告诉他,真正想确认纪宁夜是否是姚迭衣的转世,还需要拿到她的血液,看她的血液中是否带有牵情的气息! 他马上派人去A市调查纪宁夜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生活轨迹。 他想制定一个最完美的计划,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把自已关在监控的秘室里,时时刻刻看着卫星传回的纪宁夜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当思路清晰时,他知道,这时候他并不适合马上出现! 且,从他掌握的初步信息来看,纪宁夜似乎目前和路郁也没有发展的可能,而更重要的,许莉一定会在背后出手,如果他此时茂然出现,反而会激起许莉过激的行为,倒不如,他就隐在背后,悄悄护着纪宁夜,让许莉防不胜防。 可没想到,仅仅两天,他尚未收到情报人员递来的有关纪宁夜的详细的出生信息,他被一群神秘人强行带走,以“间谍罪”指控他。 原来,他的卫星监控纪宁夜时,马上引起军方的高度重视,很快就对他展开秘密调查。 军方不到二十四小时,就掌握了孔劭寰在中国的所有动向,确定了孔劭寰除了购下民用的卫星用于监控他人外,还聘请了乌克兰的退役高级情报分析员。 虽然目前毫无证据指出,孔劭寰有进行过危害中国的间谍行为,但因为纪宁夜的特殊身份,足以让军方以间谍罪逮捕他。 最后,孔劭寰不得已借助孔家在英国的人脉,走了外交豁免的途径才从秘密看守所出来。 他是直接被军方缔解出境,并定他为不受欢迎入境的外国公民,永远禁止他入境中国。 因为这个前科,既便他离开中国,也被军方秘切关注,因此,在后来许莉的一系列的阴谋中,孔劭寰收不到任何的消息。 孔劭寰开始改变与中国官方打交道的方式,他通过孔家与他这些年积下的人脉,走了路家这条门路,并结识了路家的第三代路郁也。 在孔劭寰知道路郁也准备和纪宁夜结婚,两人正在做婚检后,他通过这些年他所经营的医界的关系,拿到了纪宁夜的血液,终于确认,纪宁夜的血液中有牵情的气息。 可让他震惊的是,这纪宁夜身上不仅仅留有牵情,还有一种川西古灵巫术中记载的远古至邪的蛊虫气息。 前世,在挽月小筑地下寝宫陪伴姚迭衣肉身的那十年岁月,他一直在研究川西所有秘族的一切。他知道这种蛊,最早缘于姚族,后来姚族族长认为此蛊太过阴损,于是下令不允许任何姚族子弟私自饲养。 此蛊在苍月大陆上也渐渐失去踪迹! 后来姚族内部发生一件千年罕见的叛变事件,一个姚族长老田八丹偷偷修习上古遗族札记,被发现后,经过姚族内部的会审,姚族族长最终下令将此叛变者从姚族中永远除名,并流放至川西最阴冷邪恶的沼泽。 姚族长老被驱逐时,已偷偷修修习了前几章的上古遗族札记下册,虽然不得要领,却依然强行修行,最后走火入魔,却因差阳错之际,结合川西白族巫术,竟自成一派。 在几十年流放中,在那样恶劣的沼泽中,这个田八丹不仅存活下来,并且利用姚族被禁止的蛊虫养殖方式,在沼泽中豢养出世间最阴损的蛊毒,最后,创造了古灵巫术。 纪宁夜身上有这种蛊虫,肯定是许莉所下。 于是,他让医院通知路郁也,以纪宁夜卵巢上疑似有“囊肿”为由,建议入院摘取。 路郁也看到纪宁夜的体检单时,给英国的孔劭寰打电话咨询,孔劭寰告诉他,虽说卵巢囊肿并非重大疾病,但若是任其发展,也有可能发展成为肿瘤,还是及早治疗为好,何况现在这种手术都是微创,对人体伤害不大,术后甚至无需住院,出院后只要注意休息便好。 如他所猜测,路郁也很紧张他的未婚妻,希望让他主刀,并主动为他办了入境中国的签证。 二零一零年,孔劭寰终于被解除禁止入禁。 孔劭寰通入全身麻醉的方式,从纪宁夜身上成功取出蛊虫,从蛊虫体积的大小判断,这个蛊停留在纪宁夜的体内并不长,从时间测算上,许莉决定牺牲自已的子宫改变自已的血液需要三年,加上一年的养卵至成熟,那许莉应是在二零零六年开始决定养这种噬心蛊,而那一年,正是纪宁夜出事故并失去所有记忆的一年。 而他,二零零五年便被驱逐出中国,且,连续四年时间,被严密监控,甚至连驻中国的孔氏银行和医疗机构,也不得不交给家族打理。 这一次好不容易入境,孔劭寰自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且,他相信,许莉如此费尽心机地在纪宁夜身上下蛊,必定是为了折散纪宁夜和路郁也。 只要纪宁夜的生命不受威胁,他暂时便以静制动,远离他们的生活圈,防止许莉知道他记忆恢复,产生戒心,对纪宁夜狠下杀手! 果然,不久后,路郁也和纪宁夜取消了婚礼后,带着许莉离开了中国。 纪宁夜深受打击,在追往机场的途中,出了车祸,也因此,不得不在临近毕业之时休学。 孔劭寰成了纪宁夜的主治医生,他将她从生死线上拉回,整整一年时间,站在她的身边帮助她恢复! 虽然,这种相遇不是他所期望的,但终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陪伴在她的身边。 他鼓励她复学,劝导她不要因为失去了一个男人,就看不到整个世界阳光! 但是,既使如此,孔劭寰还是无力地发现,他没有任何机会走进纪宁夜就此封闭的世界。 纪宁夜很争气,一边坚持术后恢复,一边着手准备参加司法考试,第二年,她不仅成功毕业,还通过了国家司法考试。 她做援助律师,他出资金在她身后暗暗支持,帮她扫清障碍。 她为农民工讨薪,他发动媒体为她造势,最后在公众的舆论压力下,开发商终于付清了农民工所有的薪筹。 那一年,她打赢一场官司开心时,会兴奋地半夜打电话给他,“喂,姓孔的,你在哪?” 那个手机只有一个号码,就是她的,他从来不关机从不离身,衣袋里永远存放着一个备用电磁,并把铃声调到最大,防止错过! “我在A市。” “请你喝一杯,我今天官司打蠃了,怎么样,赏不赏脸呀,孔大医生?”电话里,她的声音欢快带着喜悦。 “没问题,你在家等我,我来接你!” “不用接,我直接去钻石夜宴等你!一会见!”她挂了电话。 他连夜坐着私人飞机,从三百多公里外的C市地方赶来,在钻石夜宴找到她时,她已喝得半醺,看到他时,笑得眉眼弯弯,指着他,“我都以为你不来了,我以为你也要……放我鸽子。”她的眼角有些莹光,他知道那是泪。 他知道,她的开心到了午夜无人分享,她的悲伤到了午夜无人倾诉,他更知道,这两年里,她几乎没有一夜能安枕到天亮。 她是个寂寞的都市守夜人,其实,他也是! 追寻了两世的爱人近在咫尺,可为何,怎么走也走不进她的心! 他曾无数次痛苦地想,如果她还有心,那她的心还是停留在两年前。如果她没心,那她的一颗心已在两年前,被那人带走。 但既便是此,他还是愿意等,等着岁月如梭,将她的悲伤一丝一丝的抽离。 等着岁月静好,将他的深情一点一点融进她的生命!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在英国为一个好友安排一次手术时,国内竟传来她车祸的消息。 孔劭寰赶回国内时,车祸中两个女子昏迷不醒,在重症病房监护,而路郁也却当场死亡! 他拿到现场的监控,知道了车祸发生的始末。 医者无法自医,甚至于最亲爱的人的性命前,他竟然感到束手无策,在拿着手术刀,对着纪宁夜那破碎的身体时,他颤着手无法救她。 他的导师轻轻摇头,从他手上接过手术刀,“我来!你们带他出去,他在这里会影响整个手术过程!” 他出去后,在洗手间里整整干呕了半小时,抬首,镜中,盈在眸里的是一片腥暗的红,衬着苍白如雪的脸,活脱脱是从地世纪地窖中活过来的僵尸,惊得刚推门进来的医生差点双腿都软了下去。 “孔医生,您不舒服,要不要我扶您回去休息?” 他没任何反应,只是机械地触了一下感应器,听着水流哗哗地从龙头里冲出,倏地,将自已整张脸扎了下去,埋进了冷水中 “孔医生,您别着急,有毕教授亲自主刀……。” “出去”他淡淡地截止,抹了一下脸,让自已清醒过来后,掏出手机,却发现因为要赴手术台,手机放在办公室里,他转头便叫住那个小心翼翼的医生,“打电话给梅森!” “是,孔医生!”那人很快就拨通了电话。 “梅森,无论你花多少的代价,我要你在一天之内,把全球最好的外科医生团队找我,我……”吩咐好秘书后,他将电话扔还。 让自已的导师主刀,并请了世界上最豪华的医生阵容,试图抢回她的生命。 一个月如履薄冰的等待,他的导师,全球最著名的魔鬼外科医生主刀,配备了世界上最豪华的医生阵容,包括肝脏、肾、心血管……甚至包括专业的整形美容医生! 可最后,他的导师,还是向他下达了病危通知书,甚至明确告诉他,“病人的肝脏,肾脏多处器官已衰竭!不要再耗损心力。这些医生他们有更需要救治的人等着他们去救命!”导师婉惜地拍拍他的肩,离开。 那一瞬,仿若天崩地裂! 他的双手死死撑在墙壁上,支撑着自已软下的身子,可还是渐渐滑下,十指指尖划过雪白的水泥漆,留下十道狰狞划痕,在末端,已然染了鲜血。 泪一滴一滴落下,片刻,便控不住地夺眶而出,滴溅在光滑的大理石地上,很快就亮出一泓的水汪 那一世,他用生命去燃烧,守着一个沉睡的人在地陵之下十年,以至死前,两鬓霜白! 这一世,他寻遍千山万水,方从人群中寻找到她,只因迟了一步遇见,上天却连等待的时间也不给他! 一个医生从手术室中出来,看着守在外面,低头面墙地孔劭寰,明明是几天都不曾打理过的人,可周身的气质看不出半点狼狈的瑕疵,连侧面轮廓像整块白玉雕凿出来的一样。 他沉默半晌,言辞中略带了斟酌的口吻,“劭寰,病人的心脏已三次停止跳动……” 孔劭寰倏地转首,怒睁着眼瞪着他,咬牙,“她不会死的,你们准备一下,我亲自给她做开颅手术!”喊完,他猛地抽直身子,两条腿却像踩在绵花上般虚浮无力,他一下载倒在地,却拒绝医生上前扶他,他咬着牙双手撑着地,狼狈不堪地试图再站起来,却又一次倒下去…… “劭寰,听我一句……。节哀吧,生死有命!”医生都红了眼,共事多年,何曾见过如此失态近魔憎的他。 “什么是命,只要我有……。一口气,她就死不了!”他暗哑颤抖的嗓音,他赤红狂乱的双眸死死盯着医生,他拒绝这个结果! 最后,他终于站起,踉踉跄跄奔向手术室,职业本能让他在推开门冲进去的那一瞬刹住了脚,他转回到消毒室,很快把自已收拾干净,换了防菌服,走进手术室。 手术室里,医生重新等命,个个脸上神情凝重,几个护士安静地清理手术仪器。 “辛苦了……”孔劭寰努力地朝众人轻松一笑,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手术台前,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具缝缝补补得残破不堪的身子,一瞬间,他的瞳眸仿佛被掏成空白,他整个人慢慢地,慢慢地佝偻下来,最后,象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与勇气般,“砰”地一声,双膝直接跪倒在手术台前,众人预上前扶,他摆了摆手,痛苦不堪地摇着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方挣扎出一句,“不做了,都出去” 一小时后,孔劭寰下令让医疗团队马上采取行动向纪宁夜的身体内部注射约两升用于冷却的碱盐,温度在4摄氏度左右。 然后将她放进塑料管当中,管中灌有冷却过的循环水。 他让纪宁夜整个身体处在33度的环境中长达一天,让她的病情稳定,身体的内脏各个反应变得非常缓慢,脏器的衰竭也开始进入停滞阶段。 所有的医生、护士分为两帮,二十四小时监控病人的症状。 同时,下令封锁纪宁夜所在的十四层,以减免住院的所有费用,强行令所有的病人另行安置。 众人无法阻止他疯魔般的行为,很快,医院的十四层被封锁,除了一台专用的电梯外,其它的公共电梯全被设置为无法在十四层停留。 孔劭寰亲自交代好一切的安保工作后,进了另一间重症监护室,那里,躺着昏迷不醒的许莉…。 他从昏迷的许莉嘴里套出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的下落,当晚,便成功地从孔氏银行的保险柜里拿走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 同时,他暗中下令,让医院用药物让许莉永远陷于昏迷,让她此生此世永远沦为植物人。 他疯狂地翻阅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并开始疯魔般地不眠、不休、不食地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最后,从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中,了解到了姚族族长为何禁止族众饲养噬心蛊,方知道,为何姚迭衣会在龙淹潭上立下血咒,让她生生世世与顾奕琛永不再相遇,既便是相遇亦不相爱,相爱亦不相守! 原来,噬心蛊,不仅仅伤害中蛊者,更受残害的是与之相濡与沫的爱人。 中蛊之人,身上会分泌一种毒素,这种毒素对蛊虫的寄养体并不会有直接的伤害,而通过与爱人之间的接吻或是体液的长期接触,便会将毒素传染到亲近人的身上。 一旦被传染的人,身上的毒液积蓄到一定的量,就会产生噬心的疼,心疾一日重似一日,到中期,只要与心爱的人稍有接触,就有可能发作,且这种病痛多发作在晚上,因为噬心蛊属阴,到夜间阴盛阳衰时,会活活将人疼死。 许莉就是用如此残酷的手段逼迫纪宁夜与路郁也不能接近,别说结婚、生育,就是男女情侣之间的接吻,也会让对方痛不欲生,难怪路郁也身体突然消瘦,且在那断时间,在经营策略上,对商场的竞争者并购的手段如此狠辣,相来,也是痛到近颠狂。 而到了后期,路郁也因为和纪宁夜的接触,身上所积蓄的毒素会愈来愈多,他与纪宁夜一旦结婚,发生阴阳交合,在纪宁夜体内的蛊虫闻到那种气息后,会分泌出成千上万的幼卵,寄居在纪宁夜的体中,以她鲜血为营养,慢慢发育,渐渐成虫时,因为数量庞大,最后会撑破人的身体。 这就是路郁也最终没有与纪宁夜结婚的事实,这也是路郁也最后离开A市的真正原因! 如此骇人听闻的蛊毒,难怪会被苍月大陆上的姚族族长所禁止饲养。 而姚迭衣是圣女,她一身灵血慧根,她在与石碑的斗智斗勇中,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后,知道了纳兰莉是自已同父异母的姐姐,她身上流着姚族的血。 修习了上册后,姚迭衣也预测到未来三世会发生的事。 她知道自已与纳兰莉结下了千年咒怨,纳兰莉必对她不死不休,而她为了将石碑囚禁,必需流尽灵血,剔尽灵根方难网下结界,困住石碑。 她知道,转世的自已将无法力护住自身,更无能力护住爱人。 她预知,若她来世与顾奕琛相遇,以纳兰莉的阴毒,必会用此蛊来伤害她和爱人。 因此,她立下血咒,让自已与顾奕琛生生世世不再相遇,既便相遇也会错过,更不相爱。 在血咒中,只要她和顾奕琛没有夫妻之实,她和顾奕琛就不会受血咒的侵害。 姚迭衣为了避免苍月大陆上,因为战争,太多死去的亡灵引发了血咒的启动,她转世时,去了另一个时空中国! 一个和平,没有大规模死亡的国度,就算是未来的顾奕琛转世到这里,只要她们不相爱、不相遇、不相守,血咒便永不侵身。 往事的痛苦化为一种撕裂一切的力量,一切安排妥当后,他开始将纪宁夜的体温慢慢调回正常…… 接着,他颤着伸出手,缓缓摘掉她的呼吸器,拨掉粘贴在她身上的无数感应器,他看着她的胸部缓缓平静下来,最后慢慢变得毫无起伏 他泪流满面,全身战粟如筛,双手如珍似宝地抱起她,抚着她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用唇摩娑着、细细密密地吻着、吻着 一声声、絮絮叨叨地叮咛着:“迭儿,我带你回家……我来带你回家……” 他紧紧抱着她,在撕心裂肺中,感受着她的灵魂脱体 最后,孔劭寰成功利用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所记载的禁术施法,他强行逆天改命,让纪宁夜脱开姚迭衣的生命轨迹,让她转世成贺锦筝。 却不料,在施法到最关键的时候,被孔劭寰囚禁在医院中的许莉,灵魂冲破躯体的局限,侵入法阵之界,意图强行阻止孔劭寰将纪宁夜送回到苍月的大陆上。 两相斗法,许莉凭借着姚族血脉之身,成功地抹去了纪宁夜大脑中的部份记忆,让纪宁夜的记忆停留在她十九岁的那次坠江事故中,同时也抹去了她对转世中的路郁也和孔劭寰的记忆。 但却没能阻止孔劭寰完全不顾术法反噬的后果,以牺牲自已的生命来激发启动术法将纪宁夜的灵魂送回苍月。 可她不甘心,在这个时代,孔劭寰再势力淘天,也不过是个商人,而一旦回到苍月,他的转世还会是个帝王,若他以皇权相护心爱的人,就算是她拥有无上的法力,在皇权面前,亦如蝼蚁。 因此,千均一发的时刻,许莉竟念出川西沼泽中最阴邪之术,与邪灵缔结盟约,最后,竟造成了纪宁夜的灵魂误进入了另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申钥儿的体内。 因为纪宁夜的身上曾被许莉下了蛊毒,虽然后来被孔劭寰用手术取出,但身上还是残余着蛊虫的气息。 申钥儿的母亲田敏丽自幼修习古灵巫术,且用自已的身体来饲养蛊虫,所以,申钥儿在母腹之内时,已然带了蛊虫的气息,若非是纪宁夜的灵魂进入申钥儿的体内,真正的申钥儿根本无法存活下来。 纪宁夜之所以会误入申钥儿的体内,是因为她身上蛊虫气息是和申钥儿体内同一类型,皆属于古灵巫术。 古灵巫术中的蛊虫不仅会给中蛊者的身体带来极致的破坏,那记蛊虫的信息,还会残留在人的灵魂记忆里。 两法相恶斗,一邪一正,最终法力耗尽时,孔劭寰生命耗尽,灵魂脱体而出,追随宁夜纪的灵魂回苍月。 而同时,许莉亦耗尽最后的一丝灵力,带着路郁也的魂魄回归苍月。 但她没料到,转世成秦邵臻的路郁也,再一次遇到申钥儿,亦再一次地爱上了她。 而许莉自已,因为与川西沼泽的邪灵缔结盟约,修习过的上古遗族札记的术法皆废,并遗忘一切记忆,成了十岁的孩童之身,流落在大魏的街头,最后,被桃园谷的人带走,成了云泪的徒弟颜墨璃。 后来,她记忆恢复,再次与申钥儿狭路相逢,失去了术法与灵力,也只能借用着二十一世纪所学的知识和百年前修习的古灵巫术暗中算计申钥儿。 而孔劭寰因为强行逆天,受到了天谴,转生成顾城风后,记忆全失,他并不记得自已曾经所做的一切,更不知道自已就是顾奕琛的转世! 因此,他再一次与申钥儿擦肩而过,纵然相遇,纵然他仍旧义无反顾地爱上申钥儿,可他并不知道血咒的存在。 在苍月的大魏两国战急爆发后,随着申钥儿的参战,两国的死亡人数剧增,血咒启动,申钥儿噩运连连之时,顾城风听到大魏申苏锦死亡的消息后,郁郁而终! 顾城风驾崩后,两世的记忆恢复,他没有去转世,而是再次借用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所记载的方式,在忘川河中宁受百虫之咬,来换取与女主的重生。 同时,他也看到,申钥儿死后,秦邵臻方知道她才是真正的申苏锦,于是,秦邵臻千方百计地派人去川西沼泽找到东阁,并借用东阁的术法,利用上古遗族札记中的倾尽天下挽红颜让时光回溯,回到申钥儿苍历110年春季。 顾城风暗中与东阁斗法,不惜再一次借用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中的记载,在自已身上下一道咒怨,这一道咒怨堪比当年的血咒! 如果他再一次与姚迭衣错过,他将永远没入忘川河中,受百虫噬咬,永世不得超生! 这道咒怨让他的灵力提升,最后,他成功地让申钥儿重生在贺锦筝的身上,并让时光回溯在了贺锦年和贺锦筝遇害的那一年冬季。 而他,因为逆天施法,时光回溯后,他的记忆依然全失。 三生三世,几世离殇,换来这一次最后的机会 …… “是不是……很荡气回肠?”颜墨璃桀桀怪异地笑着,颤着枯骨般的手指着秦邵臻,“听了后,你是不是觉得你不过是个路人……” 在这样盛夏的日子,殿中的空气却冰凉得如同深秋一样。 宗政博义冷然截口道:“还是说说,这一次,顾城风从异世归来,他准备做什么,还有,之前你提过的姚族长老,躲了百年后,这一次倾巢而出,又是为了什么?” 妞们,月请假写大结局,写完会一次性上传,月会用心写,期间很可能会反复修文,妞们耐心等待~ PS:最长应不超过两周吧~闷的话,去看《凤凰斗:携子重生》,知道月写文极用心的读者,就不要看盗版,一本从头看到尾,也就三十来元,就吃三碗面的价格,可却废了月八个月时间去写的。月的文不长,情节也紧,不会让你们觉得花钱冤枉。 正文 217 大结局上 章节名:217 大结局上 颜墨璃突然发出一声长笑,声音不大,却如恶灵诅咒般,带着附骨的毒丝钻入每一个的耳膜,让人肌肤上的毛孔缓缓竖起,随之,她猛地一顿,笑声嘎然而止,冷森森之语缓缓在殿中响起,“自然是为了重掌天下,他们从来不会……放弃野心,他们必定要凌驾于皇权之上!届时,苍月也好,大魏也罢,你们……都会被清算的!哈哈哈……到时候,巫蛊满天下,邪术横行,你们一个一个都会象我一样……。咯咯咯咯……” 此时,窗外正刮进一道夹杂着血腥之气的夜风,吹得殿内的宫灯齐摆,窗页抖动中反复拉出的压抑的磨擦之声,虽轻,却令人头皮发麻 伴着光影晃动、阴冷地嚣笑,颜墨璃那一张象千年沙漠干尸的脸越发显得阴森森,小北缩了缩脖子,忍着全身起的寒刺,偷偷退开几步,心脏抖得几近痉挛。 云随天到底是文臣,又是仕家出身,听了这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及视觉刺激,感到头皮阵阵发麻,转了身,强自慎定地拿起茶几上的茶,呷了一口。 “就凭仅余一千人不到的姚族人?”宗政博义神情不变,眼光直刺颜墨璃,忍不住嗤笑出声,“苍月大陆之上,撇开弱小的大齐和大燕,大魏和苍月合计也有百万人马,颜墨璃,你这是危言悚听!” 颜墨璃倏地,眼睛突然象喷了火似扎向宗政博义,嘴角连连抽搐,咯嚓咯嚓了半晌方挤出声音,“当年丹东帝国……何偿不是有五十万骑兵,姚族不过……一万人,照样统治了几百年!再延上,朝代更替,但谁又能……左右姚族半分?若非是祭坛……失去灵力,谁也无法悍动姚族的统治地位!” “皇上,依下官看未必如此!”云随天起身,朝着御案后帝王微微一弯腰,“以权术论,姚族把持朝政,他更想要的是一个丹东纳兰的懦弱之皇权,而非象顾奕琛这样的铁血帝王。顾奕琛反,姚族必然千方百计阻拦并设法扶持丹东,可顾奕琛不过几年,就拿下丹东,显然,皇权并非是那些术法能驾驭得住。” 言及此,云随天斜眼瞥了颜墨璃一眼,“若姚族真能制衡得了,怎么会坐视顾奕琛成事?”云随天触及颜墨璃一双诡异的瞳眸,蹙着眉收回眸光,一揖道,“皇上,依微臣之见,就算是九五之尊,也有分个高下!” 宗政博义亦颔首赞同,“千古以来,就是同为帝王将相,也有分个三六九等,帝王强,则臣弱,帝王弱则将相强,姚族与丹东的情况想来也是如此!” “谁强谁弱不必再议!”秦邵臻伸出截止示意颜墨璃接着说,神情略有些紧崩,风眸紧紧定在颜墨璃的脸上。 宗政博入这才恍然大悟,颜墨璃的灼魂已然有发作的征兆,那一双眸,已经微微泛出腥红! 颜墨璃机械般地转动僵硬的脖子,嘴角含着一丝未褪的怪异笑容,“祭坛被诅咒后,姚族没落,姚族长老……不得不避入圣地,以避开顾氏皇权的狙杀。这一百年来,既使顾奕琛……早已做古,他们依然不敢离开圣地,对皇权指手划脚。但这些老顽固统治了上千年的苍月大陆,又如何肯……永远放弃手中的权力?他们躲在圣地之中,也不过是在侍机而已!” 秦邵臻沉吟片刻,平静地开口,“姚族长老已找出方法恢复祭坛灵力?” “姚族长老已经做好一切恢复祭坛灵力的准备,只欠一股东风,这股东风……就是上古遗族札记上册!”颜墨璃阴恻恻笑了一声,抖了抖眼睑,干哑着声音续道:“圣女已在百年前剔尽灵根…。流尽圣血,姚九落虽与姚迭衣为双生,但他的血液里带了……他那不男不女之母的川西邪灵之气,他的血……不可以用。姚夜辰的么子姚清浅便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个拥有纯净圣血人,又是童子……之身,他的血可以……用于血祭!”颜墨璃突然狠狠揪住自已的胸口,她痛苦地挣扎片刻,仿似知道自已身上的灼魂马上要发作,倏地伸出爪子,尖利的骨头划过自已的脸,逼得自已清醒几分后,加快了语速,“如今姚族的长老已经找到了姚清浅。虽然,此之前,姚清浅曾受过禁坛的诅咒,但只要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就可以净化血液。并且,祭坛诅咒百年之期已过,现今的祭坛只要恢复血祭,就可以恢复灵力,这些老家伙一旦有了灵力,就可以再次凌驾于皇权之上。而这其中最关健的一点,也是百年来,姚族长老最束手无策之事,莫过于上古遗族札记被我带到异世中,他们无力穿越,而现在,终于被顾城风从异世中带回!” 颜墨璃告诉众人,在异世中,孔劭寰带着纪宁夜的灵魂回到苍月,而她,与川西沼泽的邪灵缔结盟约,回到了肉身之上。 她知道顾奕琛要解开血咒,必需借助上古遗族札记的力量,所以,她穿越回苍月前,找回了札记,并将它锁进银行保险柜中。 “我把所有的事安排妥当后,找到了路郁也的魂魄,准备带着他回到苍月……”颜墨璃左半脸忽地狠狠一抽,接着,那半仰的脑袋象断了颈般“喀嚓”一声,突然卡了一下,接着,象是木偶般机械地转动着脑袋,僵硬的视线从众人的脸上掠过,“你们猜……我是怎么找到路郁也的魂魄的?”她问得极轻,声音却森冷而诡异。 宗政博义越看越感到颜墨璃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她的表述已然无之前的条理性,神情已不光光是带之前的痛楚,而是一种近乎黑暗邪灵般的狰狞,他暗叫一声不好,马上截口道:“颜姑娘,你还要说说,接下来苍月要发生的事,有关异世,谁也改变不了!” “谁说改变不了?”颜墨璃夜枭般地桀桀一笑,语速却越来越快,“顾城风假死,他穿越到中国,不仅拿到了上古遗族札记的上册,还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包括我的、路郁也的、还有纪宁夜……还有六月,六月也在异世……”语声至尾后,已然成为鬼哭狼嚎! 云随天后背已浮直了一层冷汗,夜风偶尔一拂,皮肤上时起了一层刺刺的鸡皮疙瘩,所幸,他的大脑还是异常清醒,很快便从颜墨璃的话中听出几分疵漏,便开口问,“颜姑娘,在下倒有些不明白,若说顾城风穿越到异世,他想拿札记,必定是要穿越到与孔劭寰的同一个时间,可两人明明是同一个人,如何可能?” “是,这问题倒值得深思!”宗政博义附合。 颜墨璃的情绪显然犹自陷在那浓浓的自弃中,对云随天和宗政博义的话置若罔闻,眸光透着死灰狠狠地盯着御案后的秦邵臻脸上,“你知道,当我和孔劭寰在医院十四层施术斗法之时,你在哪里么?不,你已经车祸而亡了,那么,你知道你的……灵魂在哪么?” 秦邵臻的心怦怦乱跳,微妙地,心里便有了答案,但他从幼年开始质于苍月,早已养成多听少说的习惯,因此,依然静默不语。 颜墨璃恨意加深,眸光带着生人勿近的阴冷,“孔劭寰下令……让医院给我注射药水,让我的身体一直处在昏睡的状态,但我的大脑却是清醒的,我感受到你的灵魂……一直徘徊在医院四周,我听到你不停地在医院走廊对孔劭寰说……劭寰,你救救她,你救阿宁……”她惨然咯咯而笑,低沉阴暗如夜枭在狭窄的管道内穿梭,让人的耳膜极为不适地鼓鼓震动,接着,她开始哭泣,如孤魂野鬼飘泊在荒野之中,“我也在抢救室的!我也在的!我也受了重伤的!我也挣扎在死亡边缘的!可为什么,你不曾关心过我,哪怕问一句我的生死……可我呢,感应到孔劭寰启动了术法时,把自已彻底交给了邪灵,灵魂脱体与他相缠,既便是与恶灵订下盟约,也不曾扔下你,我是卖掉最后一道灵力,将你回送了苍月!” 再次回到苍月,她已无术法傍身,仅靠着完整的记忆和一套川西白族巫蛊之术护身。 她也怕的……她也怕的! 因为她的对手是三世的帝王,因为申钥儿是姚迭衣的转世,她更怕……蜇伏在暗处的姚夜辰! 果然,她输了,输得一无所有,输得连翻盘的机会也要借助秦邵臻的力量! 但,这是他欠她的! “但凡……我少爱你一分,我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振救你的灵魂,阿臻,时值今日,我悔恨,在异世中,我就应让你死去,让你一步一步地走过往生之路,让蔓妙珠莲唤醒你所有的记忆,让你知道,原来,你曾如此地负我……”她怨气冲天,若可以用哭泣把天地哭合,哪怕她魂飞魄散,她也要把世上所有的活人埋葬 “爱?”秦邵臻哑然失笑,眉骨透着寒凉,“颜墨璃,其实你是不甘吧,朕虽不清楚百年前及异世中所经历之事,但钥儿重生前,你在朕身上下的那些蛊,可活活让朕痛了两世,时至今日,还大言不惭用‘爱’字来诠释你的私心!” 这就是申钥儿与颜墨璃最大的不同! 在大魏皇宫中,申钥儿背负着天大的委屈,可她宁愿身受烙刑 至死也不愿意让秦邵臻受到一丝的伤害! 可颜墨璃,却为了占有,生生让秦邵臻受尽蛊虫的折磨! 颜墨璃嘶哑地张了张嘴,惨淡淡地回应着秦邵臻带着不屑的嘲笑,她从不否认自已的残虐,但那是因为他背叛在先,这些惩罚,是他应得的,是他先负了诺言……。负了他们相伴八年的温暖! 云随天咳咳几声重咳后,平静地问,“颜姑娘,你说说,你是如何知道顾城风回到苍月?”大魏定州传来消息,顾城风已然回归,这个消息,他与秦邵臻再三商榷,认为是真实的。 但颜墨璃又是凭什么知道? 颜墨璃告诉众人,半个月前,她感应到苍月大陆有两股术法在相斗,初时,因为隔了太远,她一时也领悟不了,但诡异的灼魂力量却给了她答案。 “姚迭衣之女顾灵瞳在川西回音亭施法阵,接异世的顾城风穿越回归,而姚族长老在圣地齐齐施法,意图在顾城风到达苍月之时,将顾城风落地之点改变成姚族的圣地的结界之内,以坐收渔人之利,抢了札记。可惜的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他们两法阵相交之时,有人在大魏扬州施法,直接让顾城风落在了扬州!”颜墨璃拼了全力飞快地说着,再也忍不住全身欲焚般的痛楚,惨叫一声,从贵妃椅上翻滚下来,气息急促,全身激颤,仿佛一只伏了法,时时刻刻都会魂飞魄散女鬼。 “此人是姚夜辰?”秦邵臻这时也淡定不住,微微倾身,疾声,“他要上古遗族札记干什么?他是姚族圣子,不是早已修习过?” 颜墨璃这话更坐实了顾城风回归的真实性,因为半个月前,在扬州地界,秦邵臻和秦河联手将秦邵栋逼进矿山腹地,如果那时候的顾城风也在扬州,以易容冒充秦邵栋,随后,被清王府的死士带回建州养伤,趁势收伏了建州的一群人马后,最后北上定州,以顾城风的真实身份示人,拿下定州,这一系列的转变在时间上完合吻合。 最关健的是,定州一役,让他和秦河两人败得如此彻底,凭秦邵栋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 “拿桶水进来,快点!”宗政博义审讯过灼魂发作过的颜墨璃,他迅速站起身,先把半壶茶水泼了过去。 众人只听得“嗤”地一声,茶水一沾到颜墨璃身上后,瞬间蒸发。 小北一个激灵,心中暗喊一声,我的娘呀……也顾不得冒犯圣驾,冲到御案前,拿了茶水,泼向颜墨璃。 侍卫很快提来一桶水,宗政博义迅速将水往颜墨璃身上淋去,“嗤嗤嗤”声后,颜墨璃总算蠕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撑起身子,气息极弱,但她依然强撑着让自已清醒,“我不知道姚……姚夜辰为什么也要抢札记,这是未来的事……我看不到,我现在的身子已是……田敏丽的肉身,可看不到未来,能知道这么多的事,也不过是托了灼魂的邪恶。”言及此,她突然木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刮着头皮,裸露的骨节扯下一簇又一簇的头皮,只看得小北差点失禁。 但此时,谁也不敢打断她的思维,个个提着精气聆听,只见颜墨璃低垂着首喃喃自语,少顷,悠悠然抬首,看向秦邵臻,带着些许的疑虑,些许的不解,却又有些笃定的口吻,“或许,姚夜辰是不想让姚族的人……恢复祭坛的灵力!” “这话怎么说?”秦邵臻更加不解,若说祭坛恢复灵力,最大的受益人是谁,不用思考,定然是姚族族长! 他会拥有无上的权力! 甚至可以拥有正常人无法想象的寿命 秦邵臻脑子里倏地划过一个问题,但因为闪得太快,他心头狂跳,一种极压抑的不详预感密密麻麻地袭上胸口,脑里不断跳出一种意念:一定有什么疑点被他错漏了! 可一时之间,他抓不到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也不能确定,或许……。或许是那个叫简儿少年的意思也未必可知!”颜墨璃一会颔首,一会似乎自我否定地摇摇首,少顷,仍以不确定的语气道:“姚族延承……千年血祭的传统,三年一次秋祭,从不中断,流血的都是圣子或是圣女,而姚族的圣子成年后,姚族的长老会为他们选择最适合的……族长夫人,婚后,育下后代,诞下的子女将……接任其父族的任务。在姚族中,姚族的圣子,在婚配之前,也负担血祭,但他们负责繁衍后代,所以,一旦婚配,为了后代的健康,他们就不再参与……血祭。而姚族圣女终生不得婚配,一生都为祭坛献血。在姚迭衣血祭之前,她的姑姑,上一代的姚族圣女死时才三十二岁!姚族的圣子可以活百年甚至超过百年,但姚族的圣女的生命却很短暂。或许,姚夜辰也只对只对我残忍罢了,他并不舍得让自已子女受这样的罪!可姚夜辰比谁都清楚,姚族的圣女和圣子的出生是天泽,是天赋的使命……并没有选择的余地,既使象姚迭衣那样反抗,也是无济于事!包括姚夜辰自已,喜欢一个男子,也不得不忌惮于姚族长老,让那个叫简儿的少年修习邪术,男……变女,方守得在一起,可最后,那个简儿……与邪灵盟约,只怕过得……很辛苦吧!姚族,就是因为真正守护姚族的一群长老不死不灭的存在。他们就象一群古老的守护者,延承千年守护着上古遗族留下来的圣物,上古遗族札记和祭坛。他们维护姚族留下的规距,牺牲一代又一代的圣女和圣子,千年来,有多少的圣女为了离开圣地选择与人私奔,最终都被抓了回来,这一点,姚夜辰比谁都清楚……” 言及此,象是霍然明了般,颜墨璃缓缓颔了颔首,好象终于确定似地,眸光看向秦邵臻,“当年,顾奕琛被姚族族长挑选成为姚迭衣的……授业恩师,如今想来,必是姚夜辰故意如此,顾奕琛不过是大姚迭衣十岁,在那样冰冷孤寂的圣地,难道姚夜辰就没料到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可姚夜辰不仅放心把他……最爱的女儿交到顾奕琛的手上,还把所有的管教权都交给了顾奕琛,姚迭衣可谓是顾奕琛一手带大的,她也是姚族千年以来,最叛逆、最大胆、最无耻的圣女,十三岁就敢与顾奕琛私奔……” “你的意思是说,姚夜辰一开始,就想借用顾奕琛之手,摆脱姚族长老的控制?”宗政博义紧紧盯着颜墨璃,见她说到后面时,微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马上指了指侍卫,低声下令,“拿几个火盆来,记得,要烧足碳火!”依他的经验,不出片刻,颜墨璃该冻成冰块了。 “不错,顾奕琛是真正的三世帝王,他承天命,不受邪灵术法侵身!或许,方才宗政大人和云大人说对了,同为帝王也分个三六九等。百年前的丹东帝王无法改变被姚族统治的命运,但强势如顾奕琛,如果他与姚族结怨,定是有千种办法废了祭坛,他要统治要姚族,只是时间的问题。” 颜墨璃的话让人难免想到,姚族将顾氏一火刑。 是的,当年姚夜辰如此狠戾,根本不管顾奕琛与姚迭衣的师徒恩情,一把火就烧了顾氏一门三百多的人,而这个命令,还是从姚族长老会发出的。 他逼着顾奕琛登上皇权之路,或许,正是为了借顾奕琛之力亲手扳倒姚族,可人算不如天算,石碑不仅毁了祭坛,灭了姚族,最后还在祭坛上施诅咒,让姚族百年无子,如此惨重的损失,显然不是姚夜辰想得到! “如果札记落入姚族长老手里,除了祭坛恢复灵力,姚族重掌政权,还会有什么后果?” 颜墨璃缓缓看秦邵臻,嘴角淡淡,“他们会重启禁坛的灵力,而你是禁坛的一股戾气,你会被禁坛收回,届时,你会受到天谴!” “胡说,皇上乃九五之尊,不受天地术法侵身!岂是丹东那弱小君主可比?”宗政博义倏地站起,他跟在秦邵臻身边多年,从质子行苑开始,一同共赴了多少的大风大浪,秦邵臻最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的男子,此刻声音竟然有点失态的尖利,“简直是一派胡言!” “并非胡说,阿臻是从顾奕琛身上……练出了自已的三魂六魄,他的帝王运辰……是来缘于顾奕琛的紫微之气,并非自身……承受上天福泽,所以,他不在天地祥瑞之气…。福佑之内,甚至,你的帝王运辰也是从顾奕琛的身上强取的……”颜墨璃紧紧环住自已的身子,上下牙床开始微微发抖,眸光变得更加僵硬,“所以,阿臻,你必需拿到……札记,拿到上古遗族札记上册……修习它,夺回你的……灵慧魄,若成功,你的记忆和术法……将尽数恢复!” “顾城风带回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惊动姚族长老和姚夜辰,这两股势力已志在必得过!这札记恐怕不是那么好拿,颜姑娘可以什么妙计?”云随天微微摇首,心里思忖,想从顾城风的手中夺走上古遗族札记,谈何容易,莫说顾城风身边有顶尖的四海影卫,就是光贺锦年一人,大魏的人也难以靠近百丈。 但若能成功,也未免不是解除眼前一切困境的方法。 “我?”颜墨璃抬起干涸眼皮,眼珠凝固如死鱼,“我如今自顾不暇,一副残骸,还能有什么办法?” 宗政博义簇紧眉峰问,“皇上的灵慧魄又是在哪?” “在申钥儿的肉身之上!” “如何会在那?”宗政博义一脸匪夷所思的神情。 “姚迭衣转世前,曾将阿臻的灵慧魄封印在她的眉心,她转世成纪宁夜后,又穿越回到申钥儿,灵慧魄一直未解印。后来,申钥儿被我……。毒杀死后……因为她曾身中古灵巫术,她的灵魂曾被田敏丽桃钉钉住,所以,她的魂魄并不凝聚,加上眉心百年前被她自已封过印,所以,灵魂离体时,只聚合了三魂六魄,被封印的两道灵慧魄留在了申钥儿的肉身之上!” 申钥儿死后,她灵魂穿越时空,四处飘荡,在大魏和苍月边境时,她遇到贺锦年和贺锦筝这一对兄妹,当时贺氏兄妹被杀身亡,灵魂离体之际,两人认出申钥儿的灵魂是姚迭衣的,所以,兄妹两合力将自已残余姚族灵力注入到申钥儿的魂魄之内。让申钥儿同时拥有了贺锦年和贺锦筝兄妹的记忆。因为两兄妹身上带有前世姚迭衣的气息,这一瞬间,让申钥儿突然记所有被遗忘的记忆,包括百年前姚迭衣发下血咒时的预知的,包括在她是纪宁夜时被许莉下蛊,最后致路郁也惨死,亦包括她转生为申钥儿时,因为颜墨璃再一次在她的身上种下蛊虫而长睡不醒。 “申钥儿恢复记忆…。的那一瞬间,她记起了……顾奕琛,记起了……孔劭寰,更知道顾城风就是她心系百年的爱人,她知道,她一旦成为贺锦筝,重回到苍月,终会再遇到顾城风,她怕……呵呵呵……她怕我用对付折散纪宁夜和路郁也的方式,来对付她和顾城风!她知道,我所练制的蛊虫只有……两种,一种是种在男子身上,只能通过阴阳交合,另一种,是种在女子身上,由女子体液……传到爱人身上的蛊毒,只能滋养在女子的体内,所以,在她的灵魂进入贺锦筝的那一瞬间,她把身上仅有的……一丝灵力耗尽,呵呵呵,她可真舍得呀,那是贺锦年这一对兄妹……留给她的最后一丝灵力了,她居然用这一道灵力在自已身上下了一道……禁咒,永远不道出……自已是女儿身的事实……” 颜墨璃咯咯一笑,气息微弱,揪住胸口,那里时冷时热,可比过不心中的万丈遗恨,她森森而笑,“申钥儿这一招确实…。制住了我,否则,当我知道顾城风的身边……突然多出一个箭术高强的人,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申钥儿的转世!” 就因为贺锦年以男儿身示天下,伴驾四年,依然未传出令她感到怀疑的消息,因此,就算当时这个少年箭术一鸣惊人,也没让她往深处思考其中关联。 因为,千百年来,姚族的人转世,灵魂的特殊印记,从不曾出过一个男子转世后成女子的先例。 如果一开始就有预防,怎么会到现在输得如此惨? 是的,至少在贺锦年易容成申钥儿来到大魏皇宫时,她只要稍有怀疑,以她小心谨慎,必然在那时候就会对贺锦年下手,就是因为从不曾怀疑过贺锦年的女儿身,所以,她才会惨败至此! 颜墨璃拼命压抑内心翻腾起的、极速涌动,仿佛要撕破身体冲出来恨意,咬牙切齿,“申钥儿她真的……聪明,她为……防备我,为了让熟悉她的人……不再怀疑她的身份,她这个不折不扣的路痴,居然用强大的记忆力……。在大脑里刻划下整个星辰分布图,那得要怎么样的记忆力……才能做得到,因为每个时辰,随着地球……的自转,星辰的分布位置……是一直在变的…。” 颜墨璃恨意之下,亦不得不啧啧称奇,最后,恨恨地咬牙,“所以,除了顾城风……几个她极亲信的人外,没人知道,她其实还是个路痴……。后来,东阁曾在大魏通往苍月……的秘道下,与田敏丽合力……。施法,想清除贺锦年的记忆,却在阴差阳错之下,反致申钥儿的眉间的封印……被打开,开启后,申钥儿原本的灵慧魄回到了贺锦年的身上,但阿臻,你的灵慧魄依旧留在申钥儿的眉心之上!” 纵然这一切秦邵臻早已知情,但如今再次从颜墨璃的嘴里听到申钥儿的悲惨遭遇,他的心还是怒成顷天的狂浪。 甚至对于今日自已身处如此被动的局面,他亦不悔! 不悔倾尽江山,给了申钥儿一次重生的机会! 宗政博义被颜墨璃的怪叫连连搅得心神不宁,索性命人再泼她一盆水后:“颜墨璃,多说无益,还是切入正题为是!” “是,还是说些实际的!” “不甘呀!不甘……”颜墨璃对外界失了感应般,时而惨笑,时而悲鸣,已然全部沉溺于那一种腐烂入骨髓的自怜,她全然勿略了秦邵臻、宗政博义和云随天焦急地想知道秦邵臻修习上古遗族札记,夺回灵慧魄后,接下去一步应该如何做,她自怜自哀,团着身子瑟瑟发抖,她无泪而哭,一句一句控诉着,“通州公审,我被田敏丽和东阁合力谋算,灵魂被强行移到田敏丽之身……阿臻呀,我为了把你成功送回苍月,与川西邪灵缔结盟约,结果失了一身的术法,我斗不过东阁呀……。失了我自已的肉身,没了姚族血脉的相护,我更是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在监狱中……我被贺锦年折磨,她一根一根剪断我的十指……连心呀,阿臻……我被贺锦年喂了灼魂……你们知道我多……。痛么?哪怕你们试过一次,就会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这样的痛,足让人毁灭一切的渴望,甚至连恨都被焚烧干净,大脑全部的细胞,唯一的感受,就是……。疼……冷啊,真的冷,好象每一个细胞都吸了海洛因……”颜墨璃牙床上下拼命地抖,到最后,已然吐不出一个字。 “冷水无用了,换火盆来!”宗政博义见她已然胡言乱语,吩咐人把十盆地炭盆摆在她的四周,然后,令侍婢们用扇子齐齐将热风煽向她。 宗政博义亲自审问过颜墨璃数次,自然经验老道,果然 象是濒临死亡的人,回光返照般,颜墨璃空然安静了下来,她缓缓抬首,朝着秦邵臻微微一笑,“阿臻,你恢复记忆与术法后,你可以启动时间轮回,让时光再一次回溯……你可以重回到你和申钥儿……在苍月皇宫相伴的少年时代,你拥有所有的记,你可以不用再借助……东阁的力量回到大魏。你也可以回到你灭了苍月,问鼎天下,娶了申钥儿……为皇后的新婚之夜!如果你担心血咒,你也可以借用田敏丽的巫术,让申钥儿的灵魂与贺锦筝互换,届时,你就可以解除血咒,甚至……可以回到百年前的苍月皇宫,以顾奕琛的名义和姚迭衣白头偕老!那时候,连血咒都不曾存在……只要,你保留我所有的记忆,让我不要遗忘我所有经历过的疼痛,让我知道我被你一次一次地遗弃,让我知道,原来独自爱一个人是这么疼,我会自动远远地滚出你的视野之外,再不会打扰……你去追寻她的脚步” 秦邵臻突然想起,在申钥儿重生前,在大魏皇宫之中,申钥儿满脸是血对着他跪下嗑首,要求合离! 今日似乎是同样的局面,所不同的,彼时的他,既便没有认出那个女子就是申苏锦,看到她那般惨烈的模样时,他如五爪掏心! 可现在,他只有迷茫,对这一场分不清是恩、是怨、是缘、是孽的纠缠感到迷茫…… 她望着他,模模糊糊的视线仿似穿透过一切,看到鲜血淋淋的过往,那样的伤痛,如冰火五重天,烧得她五内俱焚,冷得她全身骨骼碎裂。彻骨的绝望中,她不停地压榨着她所有的力气,推向胸臆,方有力气紧紧将怨恨一字一字地挣扎出来,“我再也不爱你了……。不爱了……不爱了,没有人能承受得起这样的伤痛,没人……” 她低低重复着,心里一下就沉浸在冰水中,所有的悲痛都凝成霜,反而让她的情绪沉淀了下来,“在申钥儿死后,你将我制成了人彘……阿臻,没有人能经得起这样的伤害……” 没人 “既便百年前,姚夜辰告诉我,姚族的人一生只会爱一个人……” “既使在苍月皇宫,你爱上了姚迭衣而欺骗了我……” “既使你爱上了纪宁夜,车祸那一刻,你为了护她,扔下了我……” “我都可以原谅你!” “因为,百年前,你魂魄形成于顾奕琛的身体,形式而身似,爱上了顾奕琛的所爱,这甚至不是你的选择!你终在离开我之前,把札记留给我傍身,为我找了一条保全之路!” “因为,在中国,你我相遇太迟,我遇见你时,你已然爱上纪宁夜,在车祸一刹那,你抛下了我,我无法怨你旧情难忘!” 但是 当灼魂让她看到,申钥儿重生前的一些过往…… 他一统了天下,将她祭上了最高位,供在了金殿之上! 是的,是“供” 不是站在金殿之上,而是被削去四肢,腌在了陶缸之内…… 她哭呀哭,干涸的眼中放射出如蛇信般的怨念,“我……。真的就把你放下了!阿臻,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愿遇到你,所以,你把欠我的债全部还予我,只要我们两清,那来生,我与你,就再也不会纠缠在一起!” “怎么还?”秦邵臻眼神坚定,如利刃,锐光滚滚,不含一丝的恻隐,那口吻倒象是谈判桌上的讨价还价! 他拥有重生前的记忆,那时他的恨,只怕连撕碎整个江山的心都有,何况是一个害了他和申钥儿的仇人 “秦邵臻,去,去抢回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恢复你的术法,再次让时光回溯,把我的健康还给我,把我的身子完完整整地还给我,我会远远地避开你们,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言未毕,颜墨璃忽地就地一滚,动作一改之前的迟缓和僵硬,她象一只沼泽的爬行动物般敏捷扭动着躯体,摆动着头部,做出觅食的动作。双肘着地,膝关节一顶一顶蠕动着,嘴巴咿咿吖吖地干嚎,似乎已经很难发出完整的声音。 殿中,众人不解她究竟想干什么,倒是小北,战战兢兢看了片刻后,指了指殿门不远处的一张落地铜镜,以惊疑的口吻问,“皇上,奴才见……见她似乎一直想往那方向爬!” 众人循着小北所指的方向一年,那里除了一面镜子外别无它物。 虽然大家觉得这时候颜墨璃突然要一面镜子有些匪夷所思,但由不得众人多思量半分,颜墨璃竟象一只蜥蜴般爬窜到那一面的铜镜前 倏地,她停止了怪异爬行的动作,魔怔般地盯着镜中……一具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子。 她似乎有些不信,急喘着,拼命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擦着镜面,动作飞快而利索,仿佛肌肉已脱开肉身的控制! 黄铜镜每日都有宫人护理,金黄而镗亮,却因为颜墨璃沾满污渍的手,越擦越浑浊。 她仿佛领会了什么,动作停了下来,头部以极为怪异的姿势看着铜镜中的人! 看着……呆呆地看着,足足一盏茶后……四泓鲜血渐渐地从眼角挂了下来…… 她颓然放弃般将脸无力她埋在地上,她开始呜呜而泣,因为声带似乎再次受损,她的声音象是荒野中的孤魂野鬼时断时续,最后,如被抽干了魂魄般归于沉没,因为,她的身子已完全冻住,身上结满霜冰 大殿之中无人再开口,个个眉间拧着一道褶痕,尽管眼前的女子曾经如此令人可恶,但这样的境遇,也确实让人感到……可怜又可恨! “皇上,颜墨璃的灼魂已发作!”宗政博义回禀后,得了圣意,马上下令侍卫,“把她弄出去!” 宗政博义让宫人把火盆撤后,小北已经指挥着几个宫人火速收拾殿中的一切,宗政博义对颜墨璃方才留下的一滩滩的脓血感到不放心,吩咐小北道:“除了皇上素日用的龙椅和御案,其它的全换成新的,把这张贵妃椅烧了,凡是方才囚犯沾过的地方都刷上三遍,再吩咐太医整些药水,把这里通通清洗一遍!” 看着侍卫将颜墨璃的笼子抬走,秦邵臻眉目间划过一丝烦燥,总觉得胸臆中似有什么未理清,却一时之间不得要领,只能一言不发地思忖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邵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他双眸盛光:“博义,随天,你们说说,在姚夜辰之前,那些姚族的族长都在哪?” 秦邵臻终于想起方才脑中划过的问题,他踱开两步,嘴里的语气冷淡,“这些人不可能凭消失!” 是的,姚族的族长拥有最纯净的姚族血液,他们不仅拥有无上的术法,还拥有不老之身。 而千年以来,姚族的新任族长继位,却从不曾传出上一任姚族姚长仙逝的消息! “还有历任的姚族族长夫人,也都找不到任何正式或是民间手札的记载!”云随天脸上划过惊异,马上,亦连连颔首,“皇上,微臣觉得很纳闷,这百年甚至千年来,这一个如此浅显的问题,似乎从不被人问起过!微臣……微臣亦从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云随天曾深刻了解过百年前姚族的传统文化,知道每一任姚族族长上任时,姚族也好,皇氏也罢,都会举得盛大的仪式,但对上一任姚族族长的卸任,千年来,确实没有留下任何的记载。 唯一记载住每一任姚族族长名讳的是在姚族长老会的宗祠牌典之上。 宗政博义伫立一旁,似是默然思索,少顷,以斟酌口吻,“皇上,微臣誓守汴城,皇上可安心行事!”言下之意,很显然,是希望秦邵臻亲自去扬州处理。 作为朝臣这样的提议极不合礼制,但宗政博义与秦邵臻之间的感情早已越过君臣。 云随天亦道,“微臣附议,皇上,微臣拙见,颜墨璃的话恐怕全属事实,如今汴城战况反而是其次,迫在眉睫是扬州的局势!” 这时,殿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乱的脚步,同时,外面响起小北略显尖嫩的声音,“皇上,卫大人求见!” 卫征是负责保护申府安全的侍卫,秦邵臻脸色一变,象是马上领悟到什么,倏地站起身,甚至来不及等卫征进殿见驾,已然冲出殿外 正文 218 正文(终) 章节名:218 正文(终) 大魏扬州城 扬州自建都开始,就兴盛商贸往来,尤其是在古城路,商铺林立,延街的商贩摆满扬州河道左岸古城路西路,游人更是络绎不绝。 无论大魏与苍月之间的战争引起怎样的动荡不安,都对他们来说,只要战火不绵延到此,照样享受醉生梦死的日子。 更何况,苍月摄政王曾三番两次颁下摄政王令,不允许扰民,甚至要保护当地的工商农户,被苍月占领的通州、柳州等地已恢复百姓的正常生活,苍月的朝庭正加大抚民政策,拨下银款鼓励当地的农户及早开始恢复耕种,并减免了三年的赋税。 从柳州到燕京的官道全部开放,供南北客商使用。 倒是一墙之隔的汴城,反而承受着战乱的祸害,百姓流离失所,城内哀鸿一片。 如此大的反差之下,在大魏南方诸城,有五成的百姓希望苍月大陆早日统一。 扬州桥位于古城路中道,是一座镌刻着扬州历史的石拱桥,是连接扬州东西的交通要道,在这里,林立着几百年来扬州御赐的贞节牌坊,一面面皆代表着扬州女子恪守妇道的历史痕迹。是南北过往的商人、游客眼中的一道亮丽风景。 扬州桥右岸古城东路,是大魏最著名的扬州大米的批发之地,这里的米商从农民手中收购大量的粮食,囤积后,在这里出售给来自各地的经销米商。 因此,在扬州河上,每日停靠着上千艘运输米粮的小船。 可今天,天蒙蒙亮,河道两岸已然是人山人海,河道内的小船更是被清理一空,一群仕族私募士兵把守着两岸各个河道叉口,不允许任何小船驶进扬州河。 左右岸上围堵的百姓从私募将士耀眼的服饰中,一眼便认出,着红色戎装的是代表古卫扬的古家军,黑色的是建州的清王府的铁血护卫。 建州清王府的清王御舫于辰时入了扬州的内河道,前方有八艘战船开道,中间有数十艘四层高的画舫紧紧相随,画舫上的旗帜只乎包含了大魏南方各家仕族的族徽,最后,还有古卫扬的五艘四层高的战船压阵,这样的声势,百年未见。 两岸的戎线之外已围满了好奇的百姓,便是在扬州桥上亦挤得水泄不通,十分热闹,大家都争相一睹这百年来极为罕见的盛况。 码头,空旷场地上已铺满了红色的地毯,两旁尽是姹紫嫣红。一群衣冠楚楚地大魏仕绅名流正规规距距地站候着 “你们瞧,那不是喻官人么,什么时候成了大官了?”人群中,隐隐有人注意到,扬州首富喻守坚竟一身官袍站在迎接官员之首,而他的身边,站着一位紫衣少妇,年纪极轻,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 众人无从断定这妇人的身份,可以与喻守坚并肩而站,迎接贵客。 “喻官人身后站的还是扬州盐运史大人!”一早就霸住最佳位置的中年妇人忙不迭地炫耀着自已的见多识广。 一人马上回以鄙夷,“我说高掌柜,认花眼了吧,那哪里是官袍,我祖上也出过六品官,大魏的朝服里襟是深蓝色,你看,喻大人袍子里露出的里襟分明是白色!”说完,便是一脸看着头发长见识短的不屑神情。 那妇人不依了,眯着眼瞅了半天,冷笑,“赵掌柜,该是你眼花了吧,仔细看看,喻大人身后的盐运使大人的官袍跟喻官人的一样,这官袍我虽认不得,但盐运史大人可是我们扬州秦王叔座下的大红人,你可别说我认错人……” 站在妇人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颔首赞同,“没错,那确实是盐运使大人,我们每年要交多少的河道税,自是认得……” 低低的议论之声悄悄散开,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一声,“那是苍月的朝服……” “胡说,你个婆娘,不要命了,乱喊乱叫!怎么可能是苍月朝服,谁敢找死,如今扬州可不同往日,皇上都迁都了,谁敢在这穿苍月的官服!” “我瞧着也象是苍月的,往年没打战时,我随东家常走燕南城,见过……苍月的朝服胸口绣是的雄鹰,而我们大魏是用蟒……”又有一人开口赞同那妇人的话,但似乎对自已这一番言辞略有几分忌惮,说到后面,声音小了下去,便被旁人的议论之声压了下去。 但女人们通常口无禁忌,关于是苍月的朝服还是大魏的朝服之争,一时平息不下,又有一个妇人道:“对呀,你们看,那里还有一群大官伫着呢,他们的官袍好象跟喻大人的完全不同,诺,不仅是时襟是蓝色,连袍上地绣的图案也是不同……” 男人们沉静了下来,只好默默听着一群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指指点点。 “这些人面生的很,不会是汴城来的那些官吧,听说皇上迁都,这些人正准备在这置产,东街头的那些大宅子如今都涨了三成……” “什么面生?你瞧仔细些,中间坐的正是傅王叔,您瞧瞧,赶情傅王叔这风流架式,是来看戏来着!” “前头歌舞,后头有戏压轴,你方唱霸我登台,敢情,今天我们这伙都来对了!”人群中,一个秀才装模作样地摇头摆脑,令一群妇人们齐齐发出愉悦笑声。 众人循眼一看,许是今日歌舞太热闹,加上傅王叔领的那群大魏朝臣站的位置偏了些,现在,众人才瞧见,傅王叔正舒服地靠坐在一张长榻上,边上跪着五六名年轻美貌的侍婢,身前的长案,摆了几个个小叠,因为隔得太远一时之间看不清,但众人也猜得出,那都是看戏时的必备的瓜果、凤爪、酱鸭舌之类的。 但,让因为傅王叔所观赏的戏台被重重帷幄遮住,让不少男子感到有些感到失望,“哎,听说几月前傅王叔寿旦,宴上有傅王叔的一个小妾,身无寸缕表演,不知今日,会给什么惊喜。” 另一个男子听了半晌妇人们的噪声,早已烦了,听了这话后,冷笑,“兄台,今日这场合,怎么可能会唱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戏?何况,这戏台的帘子都抵得上一堵墙了,恐怕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难说,兴许清王殿下和古候来了,戏就开台了,届时,傅王叔让奴才们揭了戏帘,让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也有幸一睹王府大院里头唱的戏!” 一个稍年轻的男子低低一笑,神情略带神秘,“你们都错了,这帷幄里头可不是什么戏,而是一个失贞的妇人,都绑了六天了,今天是第七天,一会太阳落山,就要施以火刑!” “啊,兄弟,说详细些,我们可以从外县来盘米的,还道是来得不巧,今日的米铺全关了,原来有这等热闹可瞧!” …… 离中心码头约几丈外扬州最著名的德纯夫人贞节牌坊下,傅王叔秦河一手支颐,一手漫不经心地抚着侍婢的长发,眸光从帷幄的缝隙中,阴晴不定地看着那个被缚在一根耻辱柱上的女子凤繁星! 在凤繁星逃出扬州后,他不惜花费重金聘请江湖高手捉拿,在等候消息的过程中,他曾无数次幻想,捉到这个女子后,是象对卫语迟那样挑了四肢的筋脉扔弃在恶臭脏乱的地窖中任其自生自灭好,还是直接凌迟个三天三夜,聆听她的惨叫声 在种种血腥的幻想中,他的脑子里甚至游戏浮出一种最残虐的报复方法:在傅王府的大门前,架起一口大锅,装满八分满的冷水,让人浮着,却不会溺死。而后,将她剥个精光,喂足了软骨散,放进大锅里。再用小火,慢慢煮着,因为不缺水,就算饿上七天,人也未必会死,但却会慢慢将人煮熟,那个过程极为缓慢! 真正让人恐惧的不是死,而是等待死亡的煎熬。 可当公子无血将凤繁星掷于他的足下时,看着原本珠圆玉润,肌肤欺霜赛雪的她仿如一株被烈日蒸干的昙花,原本娇艳的花瓣失去了所有的水份和润泽,枯萎得毫无生气。 他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若说他心里只有痛快……也未必! 他只知道,当他捏住她的下颌,迫她抬首,对上她空茫的一双眼睛时,他心里震颤着,酸酸疼疼,道不清、意不明,竟是呆怔地看着,许久,方怔怔地问出声,“你……出了什么事,怎么搞成这般……狼狈?” “她是在柳州出了些事……”公子无血是江湖中人,有特有的敏锐的直觉,他感觉到秦河似乎对这个女子有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他自然不敢全部交代事实,只道自已在柳州胭脂巷找到凤繁星时,正准备带回,却被贺锦年的人围堵,公子无血自然夸大了他与贺锦年交手的情况,最后,他表明,他虽然重伤了贺锦年,可惜四爪墨龙钥被戴少铭所夺,他们一群人只能拼死带回凤繁星。 以傅王叔秦河的能力,自然无法追查到事实真相,但秦河看到瘦得脱形的凤繁星。也大抵猜到她所受的非人折磨。 秦河当时竟鬼使神差地蹲下了身,抚了一下她干涸的唇瓣后,突然就吻了下去,凤繁星的动作极快,一闪就避开,眼里全然是关不住的震惊。 同时,秦河被自已这种受虐后反而恋上施虐人的贱相所惊,只觉一股股空乏寒意窜上心头,他甚至勿略了方才凤繁星避开他那一吻时,没有用任何力道,轻而易举就化解了他的掌控。 而整个大殿的人,傅王府的管事、奴才,包括公子无血带来的一群江湖中人,个个目瞪口呆,也没留意到方才凤繁星的动作极为干脆利落,与她茫然、呆木的神情完全不同。 “把她关起来!”秦河缓缓直起腰,眸中冰雾散开,伸出手慢条厮理地接过侍婢地帕子,拭去方才接触到凤繁星肌肤的几个指头,接着,将帕子一扔,神色一派平静淡然,唯有唇线,紧紧抿住,转身,抚袖而去,刚出了大殿,胃腹突然一阵难受,来不及避开众人,就直接吐了出来。 回到书房,在侍婢的侍候下漱了口,喝退众人,独自在书房发呆,心里说不清楚地堵,好象积在腹中的那种恨找到了出口后,可任由他渲泄之时,却发现,吐尽后,心里空得难受! 他何曾如此过 对自已如此犹豫不决,秦河给了自已一个答案,这决不是对凤繁星同情或是余情所致,倒象是一种盼了极久的东西,突然有一天真的放到他的面前时,他反而不知道应如何对待。 一时之间,或杀或剐决定不下,惟,命人将她关到地窖之中,待他想好了再处置!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理清自已乱成麻的心绪时,赴定州刺杀秦邵栋的死士拼死传回消息,赤水江九鲤弯一役几乎全军覆没,这倒让他一下子将自已的情绪从郁闷情怀中抽了出来。 他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的密函,从零零碎碎的情报里分析着消息的可靠性,在确定消息无误后,冷静之下却是惊涛骇浪,他与秦邵栋相熟多年,他知道秦邵栋没有这个能耐。 他迅速招来了公子无血,问起了他在柳州与贺锦年交手时的情况,确定了那个突然出现在赤水江九鲤弯上的少年,很可能就是贺锦年。 且呈回来的密函上曾提及,贺锦年曾公然在河道上声称,她此行,乃是千里寻夫! 寻夫?在大魏,不少男妾自称为妾身,称对方为夫君,但贺锦年堂堂一个统领三军的摄政王,愿自降身份,称对方为夫君,让秦河感到有些可鄙可笑,但他已然断定,在鲤鱼弯上给他一个痛击的必定是顾城风。 他手下的一群谋士对此深有疑虑,认为,一个驾崩的苍月帝王是不可能平白无故出现在大魏定州。何况,苍月正在攻打汴城,身为统帅的摄政王怎么可能抛下几十万的大军,孤军深入大魏,只为了儿女之情。 可秦河,比谁都相信,顾城风一定活着,在苍月大陆上,无奇不有! 既然顾城风还在这个世上,且又是在大魏境内,这于他,几乎是天赐良机,让他报十年之辱。 卫语迟这个名字现在已是在心尖上带毒的芒刺! 秦河自认与顾城风无仇无怨,甚至近十年来,他与苍月的商贸往来,可谓是双赢,顾城风竟在他的枕榻之边埋下一个女子,给他下了十年的魅毒! 再加上一个凤繁星,那一夜的折辱象一棵毒蔓生了根般在他的身体发芽,疯长,以至于,他现在连个女人都不敢碰,一到裸裎相对,脑子里便被灌满那夜被男子贯穿的肮脏和羞耻。 他原本想在扬州摆下一道请君入瓮之计,届时将顾城风和贺锦年一网打尽。 却发现扬州城里早已风云暗涌,以喻守坚为代表的扬州富户突然之间身边多出很多私募兵团,朝庭的一些官员,虽位阶并不明显,但显然早已被苍月所收买,探子得回的消息,竟让他起了一起的冷汗。 喻守坚是暗卫出身,蜇伏大魏扬州数年,如今得已转明,官至二品,苍月统一后,他将会接管大魏南方七郡,成为封疆大吏。 今日他竟准备在扬州直接策划给顾城风和贺锦年接驾,这岂不是当着世人的面给他狠狠摔上一巴掌?扬州可是他的地界。 他本想联络汴城的秦邵臻,将扬州的情况告之,两人再度联手先一举剿灭喻守坚之党,再联手对付顾城风和贺锦年,可没料到,远在千里之外的汴城,一夜之间死了几十个大魏重将。 四海影卫惊世骇俗的快速行动,也同时给了他一个警示,顾城风的四海影卫已然遍及大魏。 秦邵臻自顾不暇! 同时,顾城风在此风口浪尖上,用如此诟病于后世的手段用于战场之上,派人刺杀军中将领。让他感到周身散着入骨冷诡,直觉,在无全身而退、万全之策的情况下,千万别轻举妄动! 但秦河亦不是个轻易服输之人! 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他下令将凤繁星从地窖里提出,欲将她公然绑在了一根耻辱柱上。 耻辱柱,是相对扬州贞节牌坊对立而生,柱呈八尺高,一人环抱粗,柱身形状与男子身下之物一样。 在扬州,犯了淫戒的女子会被夫家的人抓到贞节牌坊前,将她绑在耻辱柱上公示七天七夜后,或以火刑,或浸猪笼。 秦河下令让心腹在扬州暗中放出风声,傅王府捉拿了一个名门贵妇,这妇人不安妇道,不但与人通奸,还沦入娼门,他为此特将她绑在耻辱柱上七天,并于最后一天,施以火刑。 依扬州处置通奸妇人的规距,妇人犯通奸罪,除了官府外,唯有男子的族人有权处理。这一流言传遍时,扬州上下都在猜测,这个妇人究竟是谁,竟能让堂堂的傅王叔亲自过问。 这一下,茶楼、戏院,马上把近半年来傅王府里的事扒了个干净,喻守坚的夫人很快就被列入了头号的嫌疑人。 首先,喻夫人是喻守坚送给傅王叔的,所以,身份上算得上是名门贵妇。 其次,喻夫人虽未正式过门,已然大肆张扬,先是定下一大批的春装,而后,又夺了王府管事的权,直接以王妃的身份掌管后院,连傅王爷的三十寿辰,也直接由她的接手承办。由此可见,她的身份是得到傅王叔的认同,那她就是傅王府的人,若犯了淫罪,傅王府自然有权处置! 最后,传闻她在傅王叔寿辰那日失踪,失踪第二日,傅王叔就带着几千人端了喻夫人母亲的伶人倌,负责捉人的王府侍卫,个个拿着一张伶人画像到处到盘问他的下落。 这一系列的巧合,让人难免会联想到,喻夫人的失踪,或许是与那伶人私奔了。 傅王府的佚事真真假假成了扬州人茶余饭后的甜点,自然,连日来,每日来贞节坊瞧热闹的百姓数以千计,但秦河为了造势,将重重的帷幕隔开,阻止百姓看到耻辱柱上究竟绑的是谁。 这一举,让看热闹的百姓愈发好奇。 到了第六日,差不多半城的扬州百姓都知道,明日,在扬州古城路的贞节牌坊上,将有一个不守妇德的名门贵妇将被处于火刑。 同时,秦河又派人放出话,火刑当日的辰时,正适建州清王秦邵栋和古侯古卫扬等南方的仕族将至扬州,朝庭为了迎接,在码头上设了歌舞和烟花表演。 这消息一传出,连那些不关心家宅内院风流韵事的人也起了好奇心,想亲自一睹这盛大场面。 于是,两件似乎毫无关联的事,正巧发生在同一天,同一地点,几乎让全城的百姓出动,未至卯时,扬州河道的两岸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卯时三刻,这里已是寸步难行。 秦河悠哉悠哉地坐着,他虽贵为皇族,但他自小勤于修习武功,内力不弱,自然感觉到里三层外三层的私募军团之外,护着整条扬州河道的还有第三股力量,便是苍月的四海影卫,他们全部隐于四周,既便是阳光普照,他们依然蜇伏于无形。 但是,今日一局,就是顾城风的影卫倾巢而出,也无法阻止他制造的一场混乱。 他耳听八方,在百姓议论此起彼伏,未曾争出个答案时,又听到有人喊,“船队到了,大家看,到了,到了!” 喻守监马上朝天做了个手式,下令燃放五彩焰火,瞬时,天空晶莹璀璨的光亮不息,既使在烈日下,依然光芒耀眼。 同时,一群乐师从开始奏乐,一大群国色天香的姑娘款款摆动长袖,如瑶池仙子下凡。 歌舞乐声中,众人激动地看到代表着船队核心的一艘画舫停靠在了中心码头之上,岸上的早已备好的红地毯马上铺开,直通画舫顶层。 在万众期待中,一个白衣男子从舱房里步出,饶是见惯各种美色的扬州朝臣个个目光也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了顾城风身上。 顾城风一改往常或是明黄朝服,或是一身的简约,今日虽依然一席洁白,却是倾天的华丽,衣襟、袖口、袍底、精湛繁复龙身的刺绣上,嵌上了水纹玉扣,外罩一层天蚕丝,在阳光泛着粼粼水光,而衣袍的裁剪亦是一改素日的以宽袍为主的风格,那服贴的腰身更是衬得顾城风身姿修长,气质高雅华贵,白玉般的面容模糊在阳光里,但那一双天生脉脉含情的桃花眸,竟生生地把数于黑夜方有的魅惑气息透了出来。 只见,顾城风伸出手,牵出一个少女,一身与顾城风同款的白衣宫裙,让人群中发出惊叹之声的是,那女子衣裙的双袖竟绣上了两只明黄的怒龙,狰狞的五爪触目直抵双肩,莫是百姓,便是前来迎接地官员亦悄然议论而开,这少女的身份究竟是谁? 令人嘘叹的是,那白衣少女脸上戴了一面轻盈的纱巾,与身上的天蚕丝罩是同一款,虽薄如蝉翼,却会反光,倒是把一张脸给掩实了。 “田夫人,请随下官移步,接圣驾吧!”喻守坚喜开颜笑,伸出广袖,拭干额间的热汗,这天气,顶着一轮毒日,穿上三层的官袍,还真是不容易。 喻守坚身侧的少妇仰着头,金步摇下是一双热泪盈眶的双眼,泛着红,定定地落在顾城风身边的少女身上,尽管耘酿了一夜的情绪,可霎时亲见了,田敏丽突然感到胸口处如开了闸,血液近乎灭顶地从胸腔中倾泄而出 那日,申氏灵脉里闯进一群黑衣人,为首见了她便开口,“田夫人,属下等奉我家少主子命令带你离开!” 她如今顶的是郭岚冰的身子,对方却一举道出她的真实身份,除了是秦邵臻的人外,就是贺锦年了,所以,她很配合他们的行动,可惜的是东阁突然出现,以术法相阻,仓促之间,不得已只能放弃申钥儿的肉身,带着她离开了灵脉。 原本,她以为这些黑衣人是苍月的四海影卫,是奉贺锦年的命令接她离开,但没料到,马车一路朝南,这便让她心生警惕,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对方的目的。 这些黑衣人行动配合极为默契,一路皆用手式联络,沉默惊人,若非是第一次在灵脉中,那人朝她开过口,指不定她会以为,这是一群哑巴。 但她隐隐感觉到对方似乎并无恶意,她向来随遇而安,路途中,该吃吃,该睡就睡,也不多发问,努力养精蓄锐,以不变应万变。 到了扬州后,让她没想到的是,接待她的竟然是扬州乃至大魏首富喻守坚。 喻守坚与那群沉默的黑衣人不同,他马上把请她来扬州地原委告知田敏丽。 四层的画舫之上,贺锦年仿似感应到了什么,心头簇跳,抬首,精准地捕捉到那一双炙热的眼球,金步摇、一身刺金牡丹纹浅大红纱衣,滚边的花纹乃是流金丝线织造,朵朵牡丹花芯中缀有细小猫眼石,除了一张脸外,那一身的妆容与服饰分明就是五年前站在燕京城门上田敏丽。 所不同的,彼时,田敏丽携着重礼宾千里迢迢从大魏为申皓儿而来! 今日,她以故时的盛装,迎接自已的女儿……回到母亲的怀抱! 泪尚未盈出,手心已是一紧,耳畔便传来顾城风温润之语,“锦儿,你母亲来接你回家了!” 这是他在行船之上悄然安排下的第三策……圆了她心底早已放弃的梦! 喻守坚率先迎出,四肢伏地,中气十足道:“微臣喻守坚恭迎吾苍月陛下、摄政王殿下!祝皇帝陛下、摄政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霎时尖叫起来,这是什么情况? 贺锦年满腔的儿女情怀来不及抒出,码头上齐聚的朝臣,已然齐刷刷地掀袍跪地,恭贺之声响彻云霄:“臣等恭迎皇上、摄政王殿下!祝皇上、摄政王殿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语未毕,漫天的花瓣从天空中落下,七彩纷呈,飘飘渺渺,在金色的阳光中缓缓坠落 透过漫天的花海中,贺锦年认出,跪在下面的,竟有一半是大魏的朝臣。 有臣服、有羡慕、有复杂,亦有……泪盈于睫! 有当年对申钥儿的命运嘲笑的、有当年暗助申钥儿的、亦有当年见风使舵,亦有…… 惟今,全都臣服于她的足下 贺锦年蓦然明白,多年前,他开出一条锦绣之道接她申钥儿回到苍月,虽然百官齐拜,万民迎接,但那里没有一个数于她的故人、敌人……和亲人! 且,彼时,纵然心潮澎湃,亦只能身为一个看客,以贺锦年之身站在人群之中,以祭祀的眸光看着顾城风抱着失了魂魄的申钥儿一步一步地入城 而今日,她是真真正正、光明正大拥有着两个人的身份,以贺锦年、申钥儿的双重荣耀,回归 他是怎么为她做到的? 在大魏的国土之上! 在大魏的皇城新都! 在两国交锋的颠峰之刻! 他敢在敌国的刀尖之上,公然摆下一道百年盛宴! 这是怎样的深情,这又是怎样的挑衅 他从中国回到苍月大陆仅仅半个月而已! 为了今日,他倾了几十年的筹谋,把所有埋在大魏南方的棋子公开,再次给了她一个锦绣归途! 只怕千年过后,历史的河流依然冲刷不走今日的繁华,数于他和她的盛世繁华 顾城风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踏在柔软,绣着祥云的大红地毯上,他没有让众臣平身,而是牵着象个孩子般手足无措的贺锦年,到了田敏丽的身前,将她的手珍重地放到田敏丽的手中。 空了多年的心一朝盈满,田敏丽无声而笑,泪却蔌蔌而下,紧紧地、紧紧地将贺锦年抱进怀中,将她那一颗蛀空的心一点一点的填满,终于,沉沉实实、带着生机跳动起来,哽咽,“女儿,母亲这一生,再也无求了!” “娘亲,您平安就好!”贺锦年眨了眨眼,笑得眉眼弯弯,但心头百感交集,转首,触及顾城风那一双带着宠溺的深情眸光,霎时,隔了两世的委屈终化成一串串的泪珠滚滚而下,原来……眼泪也可以让人如此幸福! 田敏丽轻轻揭开贺锦年脸上的面纱,拭去她脸上的泪,哑声道:“又瘦了,等回去后,娘再帮你调理!” 惊叫过后,四面八方的百姓只剩下茫然不解,个个张着嘴,启启阖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亦反应不过来 眼前的状况实在是出乎他们小老百姓的意料,一个接连一个的问题冒了上来! “战……战打完了?苍月一统天下了?”声音茫然,略显结巴。 “大魏被灭了,所以,苍月的帝王接受大魏朝臣的跪拜?” “朝庭没有放榜呀……” “没明白,这唱的是什么戏?” 倏地,有人突然被踩地尾巴似地尖叫起来,“那景王……。不,是苍月的先帝爷,不是驾崩了?怎么突然冒出来?” 四周马上回以频频的抽气声,瞬时一小片无域安静了下来,少顷,方有人用怀疑的口吻探,“这……白衣的男子就是苍月的作古的皇帝?你们认错人了吧,怎么可能?” 言毕,马上感应到几十双的白眼砸了过来,有个人还直接挖苦道:“这位大爷,别说你不认景王殿下,早在十年前,扬州已传遍景王殿下的肖像,有钱人拿到的是千两白银一张的赝品,没钱人也可以买到一张赝品的赝品,再不行,跑到画廊那也可以看一看传闻中天下第一美男的景王殿下的肖像。” 这时,又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冒了出来,“名扬天下的‘摄政王’怎么是女的?她穿龙袍啊……” “这有什么奇怪,男抢女装呗,你有所不知,这摄政王原是我大魏质子护卫申苏锦……” “那红衣妇人是摄政王的娘亲?”风中凌乱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对呀,傅王叔这不是坐着么?”有眼尖的,看到不远处的傅王叔秦河这还庸懒得靠着,身边的侍婢亦不动,还有一群大魏的朝臣围站在傅王叔的身边,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若真是统一了,那这些人不去接驾,不是摆明了想造反? 正适百姓议论纷纷之际,突然,一声哄亮的奏报声传来:“报,汴城大捷,汴城大捷,八百里加急,汴城大捷” 声音由远至近,众人跷首,只见一个小将一身苍月戎装,手持红色竹筒,一边疾跑在屋脊线上,一边大声叫喊,“摄政王殿下,百里将军报,汴城大捷” 汴城大捷意味着……苍月统一了! 落在大魏群臣和百姓心中的却是 汴、城、失、守! 喻守坚即刻领众臣再次磕首,齐声庆贺,“恭喜皇上、恭喜摄政王殿下!” 余音未尽,风尘仆仆的苍月小将已然跃至码头的空地之中,几个阔步,便跪至帝王和贺锦年身前,脸上毫无讶异,伏首便拜,“末将崔鸿志奉百里将军令,向摄政王殿下禀报,苍历一百一十六年六月初八,申时一刻,我苍月大军攻破汴城,诛八万人马,收大魏降军十五万。百里将军严谨奉守摄政王令,不得扰军,苍月众将驻军汴城五里郊外。初九辰时,百里将军代摄政王殿下颁摄政王三道谕令:第一,大魏降军十五万,另编至摄政王麾下,由摄政王亲自统领。第二,所有伤员不分大魏和苍月一律送回原籍,按摄政王新法享受朝庭俸禄。第三,取消汴城户农三年户税,开通汴城至燕京官道及燕京运河,免三成河运赋税!” 崔鸿志声音铿锵有力,面对顾城风回归,贺锦年一身女子龙袍,小小年纪却一脸沉稳,一字一句有条有理地表述。 贺锦年倾身将崔鸿志扶起,转首对顾城风赞道:“果然是将门虎子,崔老将军裁培得不错!” 而大魏百姓片刻惊滞之后,甚至来不及消化汴城失守,国破的消息,耳畔便被强行灌上摄政王的三道谕令。 每一道都在表明 战争,不会改变他们的生活! 国破,不会让他们家亡! 统一后,务农的将有三年免赋税,经商的将可免三成河运的赋税! 虽然这里集聚的多数是商贾之家,但亡国的失落,无法让他们喝彩! 四下沉寂之时,贺锦年侧首对顾城风轻声道,皓眸跳闪着,“这是我送你的第一道大礼!” 五丈开外,秦河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公子无血勾了勾手指,懒洋洋地指了指贺锦年,“这是苍月的摄政王?没搞错?” “没错,化成灰也认得!”公子无血一张玉脸早已成酱色,想到那日被贺锦年扒了个光,已是奇耻大辱,却不料,这名扬天下的苍月摄政王,真身又是个女子! “啧啧,苍月真是牝鸡司晨,女人一个比一个历害!”秦河冷然看着贺锦年衣肩上张扬的五爪龙,扬手示意公子无血退下,眸光再一次透着帷幄的缝隙落在了凤繁星的身上。 骨子里再强,毕竟是弱女子,从那天地窖提出来后,就象傻了般任由摆布,知道自已将被钉在耻辱柱上,被全扬州的百姓观摩,也是不言不语,如傀儡般。 秦河吩咐王府里的太医给她把了脉,得出结论是积忧过甚,病人不想求生。 秦河不想把她就这样整死,虽把人带到贞节牌坊这,却让她躺在竹榻上,并用重重帷幄将这里严密遮蔽住,到了今日,方将她绑在柱子上。 秦河身边的一群大臣多数是从汴城迁都而来,大魏的文臣多,在朝堂之上通常会义正填鹰怦击苍月无道,但真正到了节骨眼上,未必有几个经得起考验,站出来对这些见风使舵的叛臣横加指责,此时只能揣着一腔的耻辱,站在秦河身边。 这时,后面几艘画舫的人亦上了岸,为首的正是古卫扬,身后紧随着几员南方仕族的代表,以大魏眼下呼声最高的年轻一代古致远为首,个个身着苍月的戎装,而桂东鸣更是身着苍月二品大员的朝服,果然,定州的情报无误,顾城风已然拿下大魏南方。 眼下大魏的时局,很明显分为四派,第一派自然是代表帝王秦邵臻的一方,今日齐齐失踪,无一人凑热闹,第二派,便是以秦河为首的扬州以及汴城的一些地方官员,第三股便是以古卫扬为首的南方仕族,最后,便是以建州清王府秦邵栋为首的太子党。 秦河身后的大臣开始站不住了,个个交头接耳,脸带忧色,对大魏一边倒的朝局感到极为不安。 有几个站角落的,甚至厚着脸皮,临时换阵营,携手一起,走到古卫扬身前,请安后,一脸奉迎,“古侯,这来了也不提前道一声,下官等也好做全了迎接,您看……” “陈大人,都是同僚,何需客气,有心便是,有心便是!”古卫扬一改昔日高高在上之姿,拍了拍陈大人的肩,两人便交头接耳聊了起来。 后面的人见状,便三三两两迎了过去,各自找相熟的南方仕族官员话家常,不至半盏茶时,候在秦河身后的一大魏朝臣已离了大半。 秦河似乎丝毫不在意,眼里噙着淡淡地笑,慢条斯理地问留下来的人,“还有人要换阵营,那就赶紧行动!” 众人面上都带着狠狠压抑的神情,为首讪讪一笑,朝着秦河深深一揖,小心翼翼道:“傅王叔,您可是下官等人的衣食父母,下官等人以傅王叔马首是瞻!” “那就好,找个地方坐着吧!”秦河庸懒地站起身,微微阖着双眼,双手呈“一”字展开,几个侍婢忙上前侍候,一个踮起脚尖为秦河整理着金冠和衣襟,一个双足跪地为秦河整理底袍,另两个左右各站一边,拿着白色的锦帕小心翼翼地为秦河净手,完毕后,四个齐齐福身,无声退至一边。 那驾式,象极了帝王起来早朝时,在宫人侍候下身披龙袍的场面,而周遭的一应人等,倒成了候驾的模式。 虽然全过程也不过是几下呼吸之间,但这极小的细节却衬出了大魏秦王叔的尊贵与傲慢,不由得让静守在他身后的朝臣,底气足了几分,个个下巴抬起,睨视着对方。 同时,大魏的百姓亦生出一股“天朝威武”的自豪感。 果然,细节决定成功! 贺锦年“嗤”地一声低笑,仿佛一派的孩子心性,兴致勃勃地数落着,“帮这厮整理衣襟的那个妞……”贺锦年故意卖关似地顿了一下,而后,带着兴灾乐祸的口吻,“之前趁人不注意时,偷偷用手抠过鼻孔,后来,她用抠过鼻孔的手帮秦河剥葡萄了。哎,不知道秦河知道自已吃了如此重口味的葡萄,将来还会不会这么摆谱!” 顾城风早已习惯贺锦年从不按常理的出牌,但靠得近的几位大臣个个脸上露出尴尬之色。 惟有,古卫扬“卟嗤”一声,张扬地笑开,“摄政王殿下,您这一说,恐怕本王将来吃葡萄还要自已剥皮了!” 贺锦年转首,眨眼笑意盈盈,欣然回应,“王爷,自已动手,丰衣足食呀!” 方才临时改变阵营的一些大魏朝臣被古卫扬的自称震住,顾城风竟然封了古卫扬为苍月异姓王! 秦河内力高强,虽隔了几丈远,贺锦年的声音也不算大,但却一字不差地落进他的耳中,神情一凝,一手捏住侍婢的手腕,在侍婢尚未发出声时,便低喝,“敢出一丝声音,便让你成为今日的干柴!”说完,双指一使力,那侍婢霎时脸色惨白,豆大的泪从额上滚落,她压根不明白自已究竟犯了什么错。 “滚!”秦河不着痕迹地松开侍婢的手。 侍婢忙忍着痛退下。 贺锦年心中得意冉冉升起,马上再接再厉,连音量也高了几分,“还有,站在秦河右边手的那个丫环,有狐臭,但她藏得紧,成日用粉往液下擦,外人根本闻不出。可今日暴晒就不行了,她怕腋下有味,方才偷偷跑到帷幄后,用她正给秦河擦手的帕子擦了腋下,还有呀……” 原本隆重地场面变得灰谐! 贺锦年身边的几个大臣已然憋得一脸酱青,想笑,却慑于帝王驾前,不敢失礼。 不过,再看秦河的排场时,感觉就全变了味,象是戏台上一出失败的演出。 秦河右手一缩,象被蛇咬了一口般,眸光带怒刺向贺锦年,贺锦年仿似毫无所觉,仰天,阳光落进她那一双皓眸时,刺得她不适地频频眨着一对漆睫,秀眉忧郁地皱起,自娱自乐地婉叹一句,“为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我为什么会看得到呢,哎,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没人知道我的寂寞!” 顾城风被如此灰谐的贺锦年惹得嘴角弧纹上挑,想说些什么,又涩于不擅言辞,惟,食指落在她的眉心,带着无可奈何,带着宠溺轻轻一弹,“又欺负人!” 顾城风知道贺锦年方才不过是胡诌,但苍月大陆,已然传遍贺锦年有诡异的第六感,如今已是愈传愈盛,可他清楚地知道,贺锦年想探到别人的真实心理,必需通过身体血脉相触。 秦河会信,不过是受传言所左右 秦河喝了一口茶,又重新净手后,敛下情绪,慢吞吞地步到顾城风和贺锦年身前,悠然一笑,“先帝爷,摄政王殿下,久日你们远道而来,本王做为东道主,也没什么厚礼奉上!” 贺锦年忙不迭地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晒宝似的朝着远处的公子无血扬了扬,“傅王叔客气!客气!傅王叔托公子无血的赠金,本王收到了。” 公子无血白净的脸霎时黑了。 秦河唇角一勾,挑出自认为极富魅力的一笑,指了指身后的重重帷幄,慢条斯理道:“只是前些日子,本王的一个心腹无意中在柳州的胭脂巷里得了一个妇人,原以为只是本王府中的一个逃妾,谁知盘问之下,原来她真正的身份竟然是苍月昊王殿下的王妃凤繁星,本王想,处置一个逃妾事小,若此妇人尚未与昊王合离,那就事关两国颜面,这不,本王你们把人带来了!”秦河略提施了内力的声音,如珠落玉盘,掷地有声,足够四周几百人听得清清楚楚,瞬时,人群里象开了锅般炸开。 众人如打了鸡血般的精神起来,个个伸长脖子,频频地看向那帷幄,可惜那帷幄太厚,风吹不动。 贺锦年尚未开口,秦河这次聪明了,马上转首向喻守坚冷笑道,言辞嘲讽,“喻大人,本王与你也有十载交厚,本王实在回忆不起来,何时得罪了你,你自已霸了昊王的王妃也就罢了,怎生把这样的妇人送给本王当小妾,实在是污了本王的声名!”秦河眸光冷冽直直定在喻守坚的脸上,心底却禁不住疑问,这个究竟是不是昊王? 秦河已然确定了凤繁星的身份,并调察证实凤繁星与昊王顾城军不曾合离。那与凤繁星在扬州共同生活多年的杨守坚就有可能是昊王,否则,以苍月四海影卫的盘查能力,不可能不将此消息传至顾城风手中,以顾城风和顾成军的兄弟情谊,怎么可能纵容凤繁星公然下嫁给扬州的商贾,而滑有任何的行动。 可眼前的中年男子怎么看,怎么瞧也是自已所熟悉的喻守坚,便是连眼角的细纹也如十年前初识的喻守坚,那略带虚假的一笑,不象是易容所致。 秦河果然如传说中,是个难缠的人物,只三言两语便将脏水泼给了喻守坚,还得了个受害人的身份。 喻守坚短眉一拧,小眼发出茫然之光,神情依然是素日的墩厚,“傅王叔,您该不会是弄错了,喻某人不才,哪能被堂堂的昊王妃瞧上。” 那一脸的无辜,看得贺锦年直想笑。 “喻守坚,别人不知凤繁星的底细,韩昭卿可是一清二楚,难道喻大人要抵赖不成?”秦河哑然失笑,他向来自视其高,便是秦邵臻他也没放在眼内,倒没想到,今日被喻守坚给玩了一遭! 众目睽睽之下,事关凤繁星的声名,喻守坚自是不敢惜字如金,朝着帝王一揖,朗声道:“皇上,微臣在四年前新娶了一个妇人,貌不俗,微臣甚悦之,唯恐被人窥得半分,好在我那妇人也是个谨守妇道之人,多年来,一直安守后院,从不与人争艳!” 言及此,喻守坚沉沉一叹,小眼流泻出不同寻常的悲壮,“我那妇人与傅王府上的韩妾氏形同姐妹,难免多有来往,谁想这傅王秦河觑觎我那妇人,扣留她在王府院内,微臣多加打探方知其下落。可微臣势单力薄,又是人在屋檐不得不低头,只能虚与委蛇,方与我那妇人见上一面。我那妇人极为聪慧,虽被强扣在傅王府一月多余,但依然保得贞节,那日,我们两人商议,趁着傅王寿辰之际,让人乔装混进傅王府,将我那妇人救出。” 喻守坚的一番话无疑赢得了所有人的同情,而他,身份的转变,似乎也有个合理的解释,既然别人不仁,他又何必有义?脱了大魏的皇商,寻求苍月的僻护,此乃人之常情。 秦河虽怒,但没有任何的反驳,因为,喻守坚的一番话毫无疵漏,在傅王府也不是秘密,这些年,他忙于敛财,傅王府多数交于卫语迟打理,恐怕这王府里也多有细作,有关凤繁星在傅王府与他周旋未曾失洁之事,恐怕早已被传出,百姓只要稍加打听,就可以坐实他霸人妻妾的恶名! 贺锦年欣赏着喻守坚的一个拂袖,一个挑眉,各种表情都极到位,这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都可以拿影帝了。 “皇上!”喻守坚神情已然变得严峻,双袖一甩,收拢住后,握拳朝天一揖,“幸得苍天福佑,我那妇人如今正在娘家,前几日,微臣还收到她的信物,所以,傅王叔所言的在脂胭巷里找到妇人,定是个误会。” “喻大人果然藏得好!”秦河怒极反笑,指着喻守坚的脸道:“十年了,本王怎么没发现喻大人是这等人才?” “不敢!”喻守坚一本正经地摇首,他见好就收,不再多言。 “傅王叔休怒!”贺锦年却整个人就如换了一个人似的,聆听时清秀的眉峰紧锁,似乎听得极为上心,之后,矜持地朝着秦河一笑,一本正经地道:“傅王殿下,既然此妇人不是星妃娘娘……”贺锦年很虔诚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傅王叔,该烧的烧,该浸笼子的浸,您府上的家事,我们不合适插手,您请便” 秦河没想到这一老一小配合得如此默契,干笑几声,朗目蓄满阴霾,神情已然无之前的从容,蓦然转首,厉声大喝:“把帷幄拉开,让城中的百姓都认一认苍月的星王妃!” 几个丫环忙奔了过去,各自站在一角,缓缓拉开沉重的帷幄。 场内的气氛瞬时紧张了起来,所有的人屏息看向那重重帷幄,尤其是百姓,有些视线被阻的拼命推搡着前方的人,人群簇动中,偶有踩踏跌倒之事,传出几声不满怒骂后,但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贺锦年眸光扫过黑压压的人群,神色变得严峻。 帘暮打开后,远的不说,便的站得近的,也只能勉强看清被缚在耻辱柱上的女子脑袋搭拉歪向一边,双眼紧闭,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人群中很快就发出失望的声音,众人等了七天,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消瘦、苍白的女子,并非他们想象的九尾狐媚样。 凤繁星多年在喻府深居简出,扬州的百姓不识得她,但秦河寿辰那日,扬州的官员和仕绅都曾来傅王府庆祝过,对一身黑袍的凤繁星自然印象深刻。 可此时,被缚在耻辱柱上的女子拉耸着脑袋,两颊如刀削,肌肤暗黄,怎么看也不象是那日神彩飞扬的凤繁星。 于是,朝臣里,怀疑之声渐起。 秦河对众人的质疑置若罔闻,他转首,眸光似水,他笃信,别人看不出这戏台上的别致之处,但贺锦年绝对能感应到危险气息。 贺锦年眸光暗了下来,她的视线并未落在凤繁星的身上,而是定在凤繁星所站的站台之上,她知道,下面装满成千上万的公毒蜂,而唯一的母毒蜂的蜂后卵正在凤繁星的腹中。 这种毒蜂她曾在五年前苍月的燕京城门见识过,彼时是田敏丽准备用来对付苍月,谁知母蜂被贺锦年一箭射下,那些公蜂竟然全部殉主。 如今蜂后的卵在凤繁星的体内,她已然感受到那些被困的公蜂正处于焦燥的状态。 贺锦年的大脑以极快地速度计算着安全救出凤繁星的机率,若凤繁星单纯被缚,那就算不动用影卫相助,以她和顾城风联手,就足够夺人。 但,站台之下的毒蜂一旦被释放出,恐怕无论凤繁星躲多远,这些毒蜂都是如影相随,而后,密密麻麻地包围住她,不惧死亡,争先恐后地从凤繁星的嘴、耳朵、鼻子、眼睛涌入,最后,撑破凤繁星的身体,将蜂后的卵救出。 再强大的高手也无法阻止这一群疯狂小个体的自杀式的袭击,这是生物界的繁衍定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遗传密码。 “怎么,别人认不出,摄政王殿下也跟着眼拙?”秦河捕捉着贺锦年脸上每一分的变化,虽然这少年神情很专注,眼波无一丝的变化,甚至唇角拉着淡淡笑意,但那迫人的气势已不在。 “摄政王殿下,是在想救人的机率么?或是,想弃卒?”秦河轻摇纸扇,胜券在握,眉眼舒展,“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当做处理家事!” “傅王,请稍候!”贺锦年双眼微眯,强自镇定地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傅王叔想怎样才肯放人?” 如此委屈求全的贺锦年让秦河看得心情舒畅,志得意满般地呵呵一笑,端出素日的一派风流倜傥之姿,刷地一声收合了纸扇,嘴角淡淡弯出两抹的笑意,略俯下身子,暧昧地靠近,一字一句,“很简单,交出墨龙钥!” “那……凤繁星呢?”贺锦年有些沉不住气地紧问一句,看向耻辱柱上的眸光溢出焦灼。 秦河看到贺锦年唇色倏地苍白,皓眸里隐隐闪过无措,如此近地距离,他甚至清清楚楚地看到她额间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原来,方才的从容全是假相,只不是,是离得远些,他瞧不见而已。 秦河霎时心生一种,眼前的少女虽美貌,到底年轻了些,与之交手,比起凤繁星来,可真是无味得紧,他堂堂一个王爷,岂会自降身份,与一个孩子计较。 他索然无味的挺起腰,傲视着贺锦年,轻描淡写道,“自然是免她一死,但人……。却不可能放!” 贺锦年双颊盛满怒意,气咻咻地责问,“世间哪有这种交易,秦河,你就不怕小爷弃卒?” 秦河脸上讽意更甚至,他退开几步,收回眸光时,却看到,艳阳下,顾城风负手伫立,路边繁密的树枝挡住了强光,斑驳光影在他的的脸侧投下淡淡的朦胧,他的唇微微上挑,勾起浅浅弧线,那般宁静,从容得让人感觉到周遭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秦河心头一丝疑虑升起,但棋局已开,且时间无多,这一盘必需要分出个胜负。他并不作答,施施然吐出一句,“摄政王殿下,天气热得很,本王可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早做决定吧!” “这……”贺锦年转首看了顾城风一眼,象是主意全无的模样,犹豫中,突然跨前一步,缓缓伸出手朝着秦河扬了扬,似乎示意他靠前些,她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秦河略显不耐地上前附耳倾身,贺锦年的手突然在他面前一收,握成拳状。 众人一怔,正不知贺锦年这是唱的一出什么戏时,众人的耳畔已然响起少女极为得意挑衅的声音,“小爷的演技如何,傅王叔方才是不是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呢?” “什……么?”秦河失怔中本能地开口,虽然知道不同寻常,但还是一时之间消化不了贺锦年的突然改变,在大庭广众之中,象个小地痞朝他挥拳不说,还用这怪声怪调的口吻公然嘲笑他,难道,她就完全不顾凤繁星的安全? “哦,没明白?脑袋卡壳了?小爷到底年少?好欺负?傅王叔还是挺会意淫的嘛,甚至还很婉惜,小爷比起凤繁星来,段数差了几级?想来,傅王叔还是比较钟爱……”言未毕,倏地,一根中指就从拳头中央冒了出来,白白嫩嫩,指甲修得干干净净,粉红晶莹的指甲在阳光下散发出健康的光泽! 远处的人既使听不到贺锦年的声音,但那竖起中指的动作,却让所有人的安静了下来。 田敏丽一脸激动着看着,仿佛看到多年前,在申府中,被她故意冷落,却依然顽皮,每天生龙活虎的小钥儿。 顾城风桃花眸潋出一抹无奈,抚额,一转首,看到身边一群的大臣齐齐地转开首,有的故意欣赏着天上的太阳,有的故意装着被枝头一对打架的麻雀所吸引,还有的顾左右而言他! 似乎都没看到他们的摄政王殿下正气势汹汹地朝大魏傅王叔竖中指。 贺锦年笑得极为明艳,可就是这样美丽朝气的笑容,却让人有着心惊肉跳的恐惧,果然,贺锦年的声音慢了下来,语声上扬,带有丝丝的愉悦,“被亚竹倌的伶人爆……ju!” 这话,象是平地惊雷,连秦河身后的一群大臣都抽气出声! 难道,几个月前,傅王叔秦河突然抄了喻夫人之母亲的亚竹倌是因为这个原因? 大魏男风盛行,但被压在下面的男子地位却是随上位者而定的,上位者高,则受者亦有几分地位,婉如大魏先帝和古卫扬。 上位者低,那受者贱 贺锦年的话虽简短,但无人不明,她透出了一个骇人的消息,堂堂的傅王叔秦河成了一个伶人身下的承受者! 那就是……众人尚未从脑里提炼出一个答案,贺锦年已经了然地从口中缓缓吐出四个字:“至、贱、无、敌!” 精确! 轰地一声,这四个字在秦河耳畔爆炸,如同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当众剥光衣袍,一时之间血液涩阻!视听全部褪化 诺大的地方,人山人海,却安静得如同空巷,扬州桥下发出清晰的涓涓流水之声,承裁着盛夏的阳光,泛出粼粼金光。 此情、此景、在秦河的梦中曾数度出现,每回醒来,庆幸皆是一场恶梦,可今日,甚至还来不及让他冷静下来,贺锦年已然展开新一轮的炮轰,声音朗朗,如日月乾坤: “苍月从不受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威胁” “苍月从不弃任何一个苍月的百姓,无论她王妃还是布衣百姓!” “但,那些伤害苍月百姓或是苍月皇族的人,苍月一个也不会放过,比如……绑在耻辱柱上的韩昭卿” 贺锦年让梧晴雪代替凤繁星,被公子无血带到扬州,目的就是混进傅王府,而后,先是盗得秦河陵墓的地图,交给后到的戴少铭,再找到韩昭卿的下落,用她来调包 在地窖中囚禁的已经是韩昭卿,为了防止韩昭卿暴露,梧晴雪给她服用了迷心药,让她变得混混噩噩。 秦河这才幡然大悟,难怪贺锦年如此张扬,但究竟是什么时候出了差错,他根本没有头绪!惟,心头亮镗镗的是,苍月的四海影卫,在阴暗的一面,苍月大陆,无人迄及! 秦河既然领悟过来,很快就收敛了自已所有的不良情绪,他半垂着首,左右踱步徘徊思忖,少顷,脸色冷得几乎榨出碎冰来,“贺锦年,本王手上还有一道杀手锏,不知道够不够交换墨龙钥!” “哦?”贺锦年侧首,一派的愿闻其详。 秦河也不卖关子,抿了一下略为发白的紫唇:“这里,区区两条路,至少集满三万的扬州百姓,本王如果稍制造点混乱,摄政王殿下,你说,今日要死多少人?” 话音刚落,众人耳畔尽是抽气之声,几个压抑不住地,忍不住开口骂:“如此不顾百姓安危,简直令人发指!” “佞臣……” 贺锦年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平凡的脸,有的穿着布衣,有的穿着普通的绸衫,个个顶着毒日头,围堵在这里,有些,甚至还抱了孩子来观看。 人群中,已有不少人感觉没什么好稀奇,想离开,但苦于人挤人,已然无法撤离。要在这样的情形下制造一个混乱,那是太容易了! 或是散布在各处的杀手,杀几个百姓,甚至只要喊一句恐怖的流言,都能引起一场混乱。 喻守坚心里紧了紧,面上轻松:“如果傅王叔真要来个鱼死网破,死多少人我喻某人不知,总归是扬州百姓,但喻某人能确定的是,所有来自苍月的都能全身而退!” 喻守坚亦知道,人多时,稍一混乱,最可怕的就是人群踩踏事件。 这不同于两国战争,虽说在大魏境内,但死伤的到底是百姓,苍月想一统天下,人心首先是不能失去的,秦河这一招果然至阴至毒。 身为一国之君的顾城风应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下,化解这一危机呢?此时,包括站在秦河身后的朝臣亦将眼睛落在了帝王顾城风身上! 一直静伫不语的顾城风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不知是光线的缘由或是天生如此,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眸泛出让人感到安全暖色,可那浅浅吐出的字,却让人周身毛骨悚然:“秦河……” 余音未落,身形已至秦河的面前,速度之快,甚至连贺锦年也只感到眼前一花。 秦河鼻息流淌着微微淡雅的薄荷之香,这是秦河生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站在顾城风身前,他对自已的身高向来极为满意,今日却发现,站在顾城风面前,足足矮了近两寸。 在一个俯视你的人面前低首,那姿态就象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这……不得不逼他抬头! 耀眼的阳光折射在帝王如白玉一般的面颊上,他长长睫毛影子也随之轻摆,秦河看着眼前无可挑剔的脸,他开始幻想用若他的眼神能化为利刃,一把将眼前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划破,尤其是毁掉这一双如云卷云舒般的桃花眸,那将会是多么残酷的……美丽! 可终究这不过是幻想,呼吸相闻间,秦河开始底气不足了,且,顾城风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简直无比卑鄙,刚想给自已提神而冷嘲一句,耳畔却响起了冷冽之声,“今天这里死一个百姓,朕就把你绑在耻辱柱上,让所有大魏伶人都上你一次!” “喀嚓”一声,贺锦年觉得自已下巴掉了,果然是近墨者黑,顾城风居然也能说出这等话。 在众人失怔间,顾城风那双漂亮桃花眼微微一眯,延出一丝笑纹,用传音入密冷嘲,“仅用这几千条性命?” 早在几天前,他就收到四海影卫的密报,秦河的一举一动皆在他的严控之下。 四海影卫早已把秦河的目的清清楚楚地写在密函上呈报上来,若他有心阻止,今日,这里怎么可能出现一个平头百姓,他不阻挠,那是因为,他要给贺锦年一个万人见证的盛世归途。 秦河倏地忆起,去年顾城风带着百名影卫,屠杀了通州城门守将连同士兵几千人,碎尸横如山,血流成河。 而贺锦年又岂是个手软之徒,一夜奇袭柳州,杀了十几万大魏将士。 方才贺锦年一句接一句的义正言辞,不过是说给百姓听的场面话……如何能当真! 贺锦年正兴味盎然顾城风与秦河的交锋,倏地,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贺锦年蓦然腾身,拨地而起,同时,大嚷一声,“弓箭给我,西索月护驾,晴雪摆琴阵……”言简意赅,却连下三道命令,同时,人已至码头边的一栋三层楼高的酒楼屋檐之上。 众人看到贺锦年的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弓箭,甚至未看清什么时候拉开,数支箭已挟着凌厉之热破空而出,朝着西北的方向射去。 眨眼之间,贺锦年已连射出几十支的箭,半空拦截下朝人群中射来的箭矢,但蜇伏于西北处的弓箭手显然人数不少,尽管贺锦年每一次都是连发十箭,但依然有十几支的箭成功袭向人群,眨眼间,惨叫声传来,霎时,人群已然沸腾,大乱已始 河岸两边的路早已被前后的人堵死,而两旁的商铺因为今日禁通船坞通行,几乎全部歇业,只有几间茶楼,早已人满为患,人群左右推搡,一个个恰如无头苍蝇般逢着空隙乱挤。 同一时间,西索月等四海影卫扑向帝王,顾城风却更快,一抹鲜亮的雪白似惊鸿掠起,已然迎着西北腾身飞去,西索月与众影卫身形丝毫不敢滞留,紧追而上! 潜伏于暗处的戴少铭已顾不得暴露,惊得大叫一声,从一棵槐树上跃出,“护驾,护驾” 霎时,四周的潜伏的影卫全部现身,齐齐奔向帝王。 秦河脸色苍白,心里转过数念,沉吟片刻,马上抬头,眸光比河畔的霜荻还要清冷,“无血,谁让你们擅自行动?” 公子无血耳听八方,正在判断四下情况,闻言,忙道:“殿下,不是我们的人,我们的人布在东南方向,箭是从西北而来!” 不过是转瞬之间,人群已然产生混乱,踩踏中,混着男女老少的惨叫声,惊恐一片。 混乱中,喻守坚护住田敏丽,低声道:“田夫人,跟微臣到皇上的画舫避一避!” 两岸的护卫早已拨出腰间的佩刀,各自找着自已的主子护着。 “啧,几根箭能死几个人?乱才是最遭的,这些百姓就是蠢!”卫扬武功不弱,他向来喜欢热闹,在几个义子的护卫下,正大刺刺地站在码头中央,一脸兴致地瞧热闹,那负手而立的架式分明没有一丝帮忙控制局面的意思。 桂东鸣和张得贵两人指挥着建州清王府的护卫护着那些文臣往角落的地方躲避,以防人群冲过来,被撞倒。 突然,一声尖锐的琴音传来。 公子无血蓦然抬首,循着琴音看到,贺锦年的身边,一个傅王府丫环打扮的少女正坐在屋檐上,膝上放着一把瑶琴! 而后,划破空气,诡异至极,如带了一种魔力,霎时,四面八方传来夹杂着各种尖锐的音芒,似琵琶、似古筝、如潮水般纷至沓来,激得人心血澎湃,正当众人难以抑制想狂嗷之时,琴音消失了,消失之快,诡异得连余音也不见绕耳,若非是公子无血亲历,他简直会以为方才是一场幻觉。 常年行走刀尖的经历,让他感到琴音的突然消逝,极为不妙,他马上运功抵抗,果然,耳膜里传来一声巨鼓的重锤声后,放眼处,那一群慌乱不安的百姓纷纷倒下,包括一些文臣,亦瘫倒在地 公子无血眉峰一拧,本能地蹲身按住一个昏迷大臣的脉搏,发现,脉象虽弱,却仅仅是暂时昏迷……身体内腹皆无碍! 百姓的昏迷,意味着人群踩踏事件的中止! 显然,贺锦年不但将凤繁星调了包,并早就对今日的人群踩踏事件做了妥善安排。 今日一役,贺锦年完胜。 公子无血转首看向秦河,亦从他的眼中得到了答案。两人眼神迅速一交汇,立刻打定主意,要在趁乱之时,及早抽身离开。 而前方,顾城风虽是贵为一国之君,武学修为却在四海影卫之上,他施展身法,手中已多了一把粼粼寒剑,“退出十丈外!” 众影卫倏然一惊,明白帝王这是要舞群杀之技御杀诀。 五年前,剑气凌杀范围尚在三丈之内,如今已然是十丈,显然,帝王已经克服身体寒毒的制约,将御杀诀修练至最高重。 这时,贺锦年和梧晴雪亦随后赶来,只见,阳光下,剑辉闪闪,四周的瓦砾全部被剑气卷起,击向空中的箭翎,而后散了一地的粉末。 在剑气飞舞时,顾城风如仙人般在箭雨中挽出一个一个的剑花浪影,极为赏心悦目,却……惨叫声连连,蜇伏于暗处的弓箭手从树上、飞檐之下纷纷跌下 当一切尘埃在顾城风的周围缓缓落下时,氤氲的湿气带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可顾城风衣角洁白,不染一丝污浊,手中的剑更不曾沾过一滴血,杀人于无形的是剑气! 戴少铭已上前回禀,“回禀皇上,属下失职,是秦邵臻的汴城护卫!” 饶是贺锦年的亦暗惊,秦邵臻竟然会撇下汴城,来到扬州。 顾城风颔首,转身朝着贺锦年扬手,笑着唤,“锦儿,过来!”阳光下,那如冰颜初破的笑,驻于唇角,让人恍若觉得方才的屠杀不过是一场幻觉。 扬州喻守坚府第。 顾城风牵着贺锦年的手,带她走进落音苑。 九曲阑干,锦绣成堆,雨花石阶两旁杨柳依依。 陌夏,上官凝、燕凝霜人未至,笑声已传来,“五公子,五公子,终于把您盼来了!” 贺锦年迎上,一把搂住上官凝的脖子,“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刚到,今儿为了谨慎,皇上让我们留在这里。” “一路顺利吧!” 燕凝霜撇着嘴抱怨:“皇上派了西北大军压镇,路上连个拦路的强盗都没遇到,哎,闷死我了!” “人接到了?”贺锦年的心突然漏跳了一啪。 上官凝指了指不远处,低声笑,“五公子,不要太激动哦!” 贺锦年循眼一看,只见那紫色身影飘飘驻足一棵垂柳旁,贺锦年神情霎时闪过一丝近乡情怯的慌乱之感,但那强烈的亲近让她的脚步不自觉地走向那女子,愈行愈近……四目相交时 那是一双拥无以伦比的琥珀双瞳,亦是一双天生脉脉含情的桃花眸……一笑,倾城! “灵瞳……”贺锦年半启地唇,容颜似乎在一瞬间定格,艳阳照进湖中,折射出的粼粼波光,或明或暗地停留在贺锦年的眼睫上,带着一丝弯翘,盛满了烈日金晖。 恍忽过后,顾城风与上官凝等人已悄然离去,那紫衣女子已然离她一丈之遥,双手拢于腹前,那一双桃花眸潋着人间清辉,脉脉地注视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涩然,“隔了百年,纵是知道彼此之间的联系,但灵瞳还是唤您一声锦年吧!” “啊……”她笑了笑,又咬了一下唇,启了启辱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无从开始,低了首,看着脚尖半响,抬首,方落落大笑地回应,“其实,你要是唤我一声娘,我也会应的!” 顾灵瞳“扑嗤”地一声笑开,侧着首,似是一本正经地思忖着,片刻,摇摇首,“真叫不出来” 这回轮到贺锦年笑了,跨前一步,垂下袖罩,隔着薄薄的天蚕丝面料反握住了顾灵瞳的右腕,霎时,双方血脉传来的那一种熟悉,令两人的眼眶霎时泛起了泪意,无意相视一笑中,之间的那种欲言又止的气息瞬时烟消云散! 两人沿着湖畔缓缓走在雨花石的小径,享受着轻风拂面。 “皇上回来时,出了什么状况,为何会出现在扬州?” “我施术接应皇上时,回音亭突然被袭,有术法在干扰!但皇上为何会在扬州出现,我也不得其解。”提起当时的险状,顾灵瞳心有余悸,若非是上官凝等人出现在回音亭,告诉她贺锦年感应到顾城风出现在大魏南方,恐怕她还会在川西寻找顾城风的下落。 贺锦年从怀中拿出四爪墨龙钥,皓眯微眯,“或许,它会给我们答案!”指尖轻抚过那光滑的龙头,“当我第一次拿到这钥匙时,曾偿试用第六感觉去感应,结果什么也看不到,当时,我只道它是被东阁施了术法,封印了。可是,在定州,我接触过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后,再触摸它,感觉就有些变了,虽然脑子里并没有成形的答案,但这钥匙隐隐约约的告诉我,这里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或许,连秦河也未必全部知道!” 顾灵瞳带着微微疑惑接过墨龙钥,轻抚片刻,一抹轻惆淡怅隐现唇边,顾灵瞳摇了摇首,象是在摆脱某种回忆,眸色变得朦胧,“你的感觉不会错,不可能如此凑巧,因为秦河的陵墓是苍月大陆上第三个灵脉所在,明日解开血咒,就是选择在那里施阵。” 苍月大陆目前发现的灵脉有三个。 第一个灵脉是百年前,姚迭衣发现,在燕京的挽月小筑下绵绵数千里的地下岩洞。 第二是申氏灵脉,是百年前姚九落被姚族流放后,在汴城发现了申氏灵脉。 第三便是秦河的陵墓,是她到了扬州后,才感应到这里灵气逼人,方位正在扬州东部靠外海之处,她让人拿扬州详细地貌图时,戴少铭告诉她,她所指出的方向是扬州的锡矿之处,而秦河的陵墓也位于那里。 而巧合的是,梧晴雪已然拿到秦河陵墓的内部构造图。 想不到,一个大魏的王爷的陵墓竟是大魏历代的帝王的陵墓规模的三倍,几乎占据了半个锡矿的矿山,延至外海。 顾灵瞳要解开血咒,施术之时,必会吸引天地怨灵,眼下战乱未平,天地充斥着戾气,届时,千千万万的冤灵会被术法所吸引,若顾灵瞳一时收势不住,怕会弄巧成拙,反倒致血咒在一瞬间触发! 所以,施咒选址,必要选在灵脉之处,秦河的陵墓位于地下,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就如百年前,姚迭衣施血咒时,选在了地下岩洞外的龙淹潭,那里处地下深腹处,又布满结界,怨灵难以靠近。 包括去年东阁为洗去贺锦年的记忆,在通州通往苍月的地下秘道施术时,也是选在了靠近灵脉之处,后因贺锦年放了自身的血,让法阵吸引了无数的怨灵,导致东阁的法阵半途而废。 “其实,当初送皇上至异世时,在时空遂道中出了些差错!”顾城风没有修习过上古遗族札记,想穿越到那个时空,成功的机率很低。 顾灵瞳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还是让贺锦年的心一紧,疾声问,“那后来呢?他受伤了?” 幸好是今日方知,顾城风已然平安归来,若是彼时,只怕她会管不住自已。 “皇上在时空缝隙无法脱身,是清浅祝我一臂之力,他灵魂脱体,进入时空,把皇上安全送到了中国。” “六月?”她怔了一下,呼吸突然间变得紧促,皓眸在这一刻缩聚,带着摄破人心眸光直指向她的眼睛,“灵魂脱体,你是说六月的灵魂已不在苍月?”聚然想起,她太久太久没有感应到六月的消息了,她只道六月是因为回到姚族圣地,那里布满结界,她感应不到是正常。 而后,因为战事,因为太……太思念顾城风,她已然分不出心去想别的! 顾灵瞳神色宁谧如许,道:“清浅十六岁记忆恢复后,我和他有很强的心灵感应!他似乎一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并知道,我准备将皇上送到异世!” 百年前,姚迭衣用自已血哺育了姚清浅,而顾灵瞳是姚迭衣的亲生女儿,他们身上拥有共同的血液,两人间有心灵感应并不奇怪。 顾灵瞳见贺锦年眉眼一片焦灼,平静道:“我们两地同时施法,将六月送进了时光遂道,他亲自把皇上护送到了中国!” “那六月呢……”贺锦年的头脑如同被盘古破开,天地混沌乍然出现一丝光芒,“他不在苍月了,是么?”疑问,却是用肯定的收尾 “他没有回来,他留在了异世之中!” “为什么?”贺锦年眼底带着一丝震撼,心里空空落落,伸手触上枝头,无意地折断一株桃花瓣,捏了一朵,在指尖揉碎。 顾灵瞳稍稍侧头,看着脚边凄凄迷迷落下的残瓣,淡淡开口:“他是姚族最后一个圣子,他若回,姚族长老必千方百计以他为血祭,恢复祭坛灵力,届时,姚族野心再起,或许……他怕你为难。”说完,又摇摇首,其实这仅是六月离开苍月前的交待,具体在那异世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致六月不曾回归,她也不知,而唯一知道真相的顾城风回归时,业已失去所有的记忆。 贺锦年的心都颤了起来,恍然中,想起彼时大魏皇宫时,她曾抱着他,“六月,以后换我照顾你好不好?” 往日的浮光掠影如同流水,慢慢渗入她的心底,她缓缓蹲下身子,拿了块小石子,发狠地在地上划着,茫茫然诉说,“灵瞳,我总是负他,申钥儿的时候,六月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却依旧食言……”她的口吻既有伤感之意,又有悔恨之情,握了石子的手用了极大的力,骨节处都泛出一层青白。 她食言了,除了百年前,她用自已的血哺育了她的弟弟外,两世,都是六月倾尽一切守护她 “锦年,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何况……”顾灵瞳垂下眼,眼睫轻闪,似是犹豫斟酌,“你的今日,不是上天给的,是父皇用五十年的帝王运辰换来的,你的重生,更是顾城风在忘川秋水里忍受百虫噬咬换来的,你这一生,最不应负的就是他,所以,你这一次的选择没有错,你不必自责!” 贺锦年咽下腹中酸楚,她从来不是一个伤春悲秋之人,她更不想,在关健之时,所有的人都为她倾尽一切时,她让自已的情绪影响到大局,她站起身,拍开指尖上的砂砾,无声地笑了笑,移步向前。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出桃林,来到一处竹林院落,贺锦年素手轻推半掩的门,一看,里面水雾缭绕,回眸一笑,“这里引了温泉,凤繁星倒是会享受!” 贺锦年挑了一把及膝高竹椅坐下,看到椅子旁放着一个竹篓,打开盖子,竟看到一小坛未开封的竹叶青,她突然很想喝一杯,抬首对上顾灵瞳的双眼时,竟捕捉到那一双极少有情绪流露出的桃花眸漾起了微澜,贺锦年“哦”地一声,打趣,“原来你也是喜欢杯中之物!” “谷中岁月难祭,又多奇花异草,便常常酿做花酒,闲时,会饮上几口!”说着,便伸出手接过酒坛,毫不费力地破开坛上的封蜡,打开了盖子,霎时,浓浓的酒香四溢,冲走了空气中那些难闻的硫磺味。 “不能暴殄天物……”顾灵瞳自语一声,毫不客气直接对着坛子饮了一口,啧了几声,转首朝着贺锦年道,“有三十年的份头了,要来一口么?” 顾灵瞳见贺锦年似无意接过,便盘膝坐下,抱着酒坛连饮了两口,淡淡红晕很快爬上她的脸颊,那一双桃花眸变得沉醉迷离,她将酒坛放贺锦年面前一放,“想喝就喝,一会,我们泡个温泉,散了酒气,放心吧,没人会发现你偷偷饮酒。” 她讪讪一笑,原本答应顾城风从此之后戒了酒,但此时,满怀的心事难疏,闻了酒香,焉能再熬得住,便接了过来,嫌熟地隔空一倒,酒化一股清泉直入檀口,甚至无需吞咽,直接入喉,看得顾灵瞳目瞪口呆。 没过多久,两人便半趴在雨花石砌的地台之上,贺锦年羡慕地看着顾灵瞳不胜酒力似的轻拂着水波,而她却清醒得惊人,酒香使大脑气血充盈,却让心头的闷痛更甚,“我方才一直在想,既然六月也去了中国,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为什么我感应不到?可我却清楚看到我和顾城风在一起,我看到我和城风结婚,亦看到婚礼上,我的父母……”贺锦年垂下的眼睫簇簇轻颤,增添了几分脆弱和凄迷,“把他独留在那个世界,六月那么美,在我们那个世界,是藏不住的!” 顾灵瞳微微仰起头,鬓角的落发遮了她那迷离的双眼,“那是因为你和皇上之前有牵情的联系。”她突然笑了笑,眸中的水光不知是温泉散发的水汽,还是泪,她的声音泛着沉寂的空茫,“不象我,一直找不到他的下落……他是不是转生了,若是转生,他必定喝了奈河桥上的那一碗茶,所以,把我忘了……” 贺锦年一惊,突然想到,姚族的后人,一生只会追寻一个人的下落,于顾灵瞳何尝不是? 待她想再问时,顾灵瞳已然转开首,但那一双迷离双瞳旁未淹没掉一丝泪痕却刻进了贺锦年的心。 世间女子,每一张脸都有一个不同寻常的故事,何况是顾灵瞳,那般倾城的女子。 暮风吹送,漫卷竹林间缭绕的烟波,贺锦年感受着空气中压抑的哀伤,果然,酒是万恶之首,连顾灵瞳这般修行了百年的奇女子,一喝了酒,小女儿的心性亦露了出来,她似乎不再满足用手拂水,半撑起身后,索性坐在温泉池水边,脱了绣鞋,卷了裤腿,伸进温泉之中,晃动着双足,搅出一层一层水波。 倏地,她掬起一捧水,分了不同的力道频频洒向前方的竹枝,顷刻,如松风翠玉般的声乐响起,伴着竹叶摆动的摩娑之声,就这样,鸣奏出水珠敲击空心竹干的雅乐来。 而后,轻启朱唇,低低吟唱,“公子划浆奴采莲,轻舟划破水中天,水中天……莲房深锁情不露,半吐幽香淡似莲……”声音似婉似叹,似哀似怜,千种愁绪,万般幽怨! 贺锦年简直叹为惊止,难怪,梧晴雪的音律造诣如此之高,难怪《战城南》可以令江湖闻之变色。 但贺锦年担心她酒后过于沉溺悲伤会伤及身子,在顾灵瞳稍加停顿这际,忙站起身,扶顾灵瞳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看到亭边的一株石榴果子结得正熟,她跑过去,摘了几颗,跑到温泉边,洗净后,递给顾灵瞳,“来,吃个水果,醒醒酒!” 顾灵瞳低低一笑,从怀中取出帕子,拭净果皮上的水珠,方掰开果子,秀气地挑着里头丰满的果肉,慢慢品着,抬首,眸光迷离不散,“顾城风那般讲究的人,遇了你,也只好忍了!” 贺锦年石榴里抬起头,满嘴塞满石榴的果肉,鲜红的汁从嘴角溢出,她不在意地用顾灵瞳用的的帕子拭了一下嘴角,笑道:“我习惯大快朵颐,可在顾城风面前,我克制得紧,吃饭,小小口,喝茶,一点一点地啜,有多淑女就装多淑女,还得满心欢喜让他给我拭嘴巴,换作旁人,我早已一脚把他踹了,可惟独他做什么,我都喜欢得紧!” 顾灵瞳失笑,一手托着腮,思索片刻,“那也是,一物降一物!” 贺锦年眨了眨眼,突然转开话题,“我有些不明白,既然是城风改变了我的前世,那就代表着,是我所经历过的,但为什么,我不能清清楚楚地忆起我前世所有的经历,身边的朋友,以及父母亲最后的归宿!”从顾城风离开后,她也仅看到两个画面,一个是在一间房里,顾城风为她穿衣,另一个画面就是她与顾城风的婚礼。 顾灵瞳苦笑一声,淡淡道:“若是寻常人,或许可以解释为奈河桥上的一碗汤,让转生之人,遗忘一切,于你,我只想说,或许这是术法神秘之处,带来的一些未知,没有人能全部解释得清。” “那未曾被顾城风改变的那些命运呢,似乎变得模糊些,但还是有记忆!”她还是清晰地记着她五岁被几个军人带离家中,还有那些严格的训练,以及,母亲的离世…… 顾灵瞳眯了眯眼,不知是不是因为醉酒让她变得迟钝,她似乎变得有些茫然起来,突然又暗淡了容颜,自嘲一笑,“成了一道梦,就好象每一个人都有梦,但却不曾存在过!” 贺锦年猜,大抵顾灵瞳的话多数是在引用在自已身上,但她还是好奇地问,“但我的近身博击,曾经受训过的一切知识都不曾遗忘,这决不应仅是梦能带来的!” “那是因为,你回到苍月后,无论是申钥儿,或是如今的贺锦年,你一直在运用这些技能,所以,这些东西,已成为你所有,并不会随梦消逝……”说完,顾灵瞳无力地将脸埋在双臂之间,那云鬓间的碧玉钗落了下来,墨发如水泻一样披散在了云母玉桌上,那般的柔弱,平添几分人间烟火。 喻府书房。 “皇上,汴城大捷后,大魏汴城大军自动投降的有十几万,其余的残部随宗政博义往北向通州城撤去,行军半日至半途,肖龙华以大魏来袭为缘故,关闭通州城门。” 喻守坚感到匪夷所思,“宗政博义带着残部行军竟如此神速!”这种行军的速度已然迄及贺锦年从通州奇袭柳州的速度。 顾城风不语,稍片刻,突然道:“秦邵臻做皇帝不行,用人倒不错!” “宗政博义至通州南城时,肖龙华准备开城门迎进宗政博义,叶大人马上现身,呈出皇上圣旨,将肖龙华拿下,并来个瓮中捉鳖灭了大魏残军八万人马,活捉了肖宴臣,不过可惜,还是给宗政博义给逃了,百里杀已加强汴城防守,以防宗政博义潜回大魏。”戴少铭回禀完,又添了一句,“还是寻不到秦邵臻的消息,此人好象在大魏凭空消失了。” 顾城风穿越之前,已然策划今日之变。叶明飞离开回音亭后,便易容蜇伏在肖龙华的西北大军里,时刻监视肖龙华的一举一动,关健时候,直接拿出他的“遗旨”,拿下肖龙华。 顾城风指尖轻轻一扣御案,冷声道:“说说西北,这一次,几个随了肖龙华……” 宫灯盛起时,顾城风方发现,半个下午就这样流走,御书房的议事官员已散了大半,领了差事去办,所剩的多是大魏四海影卫转明后新封的朝庭新贵,顾城风便令喻守坚负责安排具体接收扬州防卫。 众人退下后,便提笔开欲拟旨,却发现戴少铭若泥塑般伫立于御案之前。 “有事?”顾城风搁了朱笔,瞳眸波澜不兴。 戴少铭重重颔首,以额触地,全身伏低,唇瓣紧抿,偏生不能遏制住牙床的轻颤。 离开苍月军营,来到扬州,他很快就找到了秦河在扬州的陵墓所在,尚未行动,却接到梧晴雪的消息,两人接洽后,他方知,梧晴雪是奉了贺锦年之命,前来扬州,配合他的行动。 紧接着,从定州传来顾城风与贺锦年的消息后,他是个聪明人,马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了个清透。他想,贺锦年在柳州军营中对他刻意瞒下伤情,只怕已然明了他心中潜伏的隐情。 他无比感恩,贺锦年用这种方式把他心中这一道根本不应存在情愫消灭,比起男女之情,在这天地间,他更愿意全身心去祭献的是,对帝王顾城风的效忠。 他磕首,却道不出心中隐秽的愧疚,甚至不能露出半分的端倪,惟哽咽道,“皇上,属下……”蓄了几日几夜的勇气,却苦于还是说不出,逼得眼眶弥出血丝。 顾城风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无从知道隐埋在戴少铭心底的这一段秘密,只道是他怨了自已不曾给予最高的信任,瞒下了他“驾崩”之事。 他遽然站起身,阔步至戴少铭身边,微俯下身,右掌轻覆于戴少铭左肩,轻拍两下,那一双温润的桃花眸含着浅浅的笑,“怎么堂堂男子汉流起泪来,朕实不知这一趟能否回来!” 戴少铭闷声受着心中的苦楚,又狠狠地磕了三个响头,方强笑抬首,按住心中的自厌,斩钉截铁道:“皇上,属下不是这意思,属下只是太高兴,想单独给皇上磕个首,皇上,属下对您的忠心,至死不变!” 顾城风扶起他,眉峰微蹙,“去太医那把额上的血弄干净,今晚早点歇了,明日尚有一场恶战!” 戴少铭身退后,顾城风又绕回御案前,执笔,思忖片刻,写下最后两策,唤出四海影卫,命他们即刻送至燕京。 顾城风离开书房时,月已上柳梢头,他缓缓行在小径上,晚风幽幽入襟,鼓起衣袍,掠去他一身的燥热。 想到明日血咒可除,双眉舒展,却不由然一叹,也不知,她和顾灵瞳如何? 从午时开始,他在书房议政,她便不曾出现过,晚膳,他和几个大臣一同用,问了女影卫,方知她和顾灵瞳两人一同泡温泉。 心不由然地担心,她晚上会不会就此宿在顾灵瞳的寝房内,就象六月一样,一有机会,总是会缠着贺锦年。 尽管顾灵瞳并非是外人,但很不得解,他从来不懂得如何与贺锦年的身边的人相处,六月也好、顾灵瞳也罢,他总是不喜他们占用太多贺锦年的时间。 不知是不是如顾灵瞳所言,他少了一道魂识,连他亦知道自已极不正常,可他就是妒忌,就是无法忍受,旁人分薄一丝一毫贺锦年的关注。 行至中庭,突然耳畔传来一声唿哨,打破了他的沉思,顾城风这才发觉,四周不知何时,宫灯全部熄灭,惟,一个少女,一身倾天大红的喜裙,站在空庭中央,朝着他露着两排贝齿,笑起来两眼弯弯,像是注入了一股月华清泉,月光流泻于她周身,镀上一层绒边。 如清泉注入心中,洗去他心头刚聚起的阴霾,他的快乐其实很简单,只要她在他身傍! 她牵着他走到一处,驻足,轻咬唇瓣,轻声道:“闭上眼睛,等我说可以张开时,你方张开!” “闭上眼,就看不到你!”他轻轻地声音如箜篌那般带着余音缭绕、又如金石般铿锵有力,敲击在她的心上,“我是如此喜爱你!” 天地仿佛静了下来,云儿遮住了月亮的双眼,轻唤:别看、别看 顾城风就这样站着,墨眉上拢着一层淡月光华,那一双桃花眸含着脉脉情愫,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贺锦年耳廓上的胭脂红又深了几分,眼角削了他一眼,嗔道:“你别这样引诱我,听话,闭上眼睛!” 从离别后,她就一直在想着重逢时,她会做什么! 所有的答案,其实都一样,那就是 她要追他,象冲动的少女无可救要的爱上一个男人般,追求他,尽管这个男人几世一直在追寻她的脚步,从不曾离开! 可她就是想这样做! 顾城风只得依言,嘴角噙着微笑,空气中,含着淡淡的烟火香味,他多半是猜到! 也不知候了多久,他感到足足有一柱香时,方听到她带着喜滋滋地软糯声音,“亲爱的,睁开吧!” 顾城风依言,弯翘的羽睫在抖动中一点一点地展开,睁开时,那是一双美到惊心动魄的桃花眸,眸内的万千的烛光在轻轻跳跃…… 而他,沉寂了太久的黑间,睁开时,骤然扑入眼帘的是一颗连着一颗心的烛火萦绕,摆出了一个更大的心,而此时,他与她就站在这颗红心的中央。 “真美!”他禁不住地婉叹出声。 “嗯,真美!”她看的却是他的眼睛,心潮荡漾。 贺锦年举奋得象个孩子献宝似地将手中的烛火交给他,说,“你来点燃它!” “好!”他蹲下身,点燃火引,丝丝之声延着火线延伸至一丈外后,霎时,“砰”地一声,一条火龙冲天而起,在黑色的夜空燃出一朵巨大的菊花,紧接着,几十道亮光同时划破夜空,天空骤亮,朵朵金菊争先恐后绽放,留下一团烟云后,又好似流星一般缓缓坠落…… 当一切沉寂后,他双手捧上她的脸,两人呼吸相伴。 她的心突然跳得如疾凤骤雨,却依然拼力着用最平静的口吻,“那一年,在燕南城,也是同样的烟火缀满天空,那时候,我虽伴在你身边,却心里始终有留着一处无法敞开的秘密,而现在,这一切总算彻底烟消云散,城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是不是?” “嗯,明日,灵瞳会为我们解开血咒!”顾城风眷恋的目光细细描绘着她脸上的每一段神情变化,他向来言拙,但今晚,他很想把心里最深、最痛、最沉、最怕、亦是最珍贵的回忆道出,遂,开了口:“锦儿,我活到现在,最丢人的一件事,就是被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所吸引……” 彼时,年方十一的小少年,笑骂怒唱地与公子无血交手,在重伤之际,嘴角还挂着恶狠狠的笑! “原来你有恋童癖!”贺锦年面容掠起了笑纹,抬首嗔了顾城风一眼,缠绕于心田的温情迤逦扩散至眼角眉稍。 “所以,惟有远远看着你,怕行差蹈错半分!”他也惧,可管不住自已的心,从此,他一颗心被她的一颦一笑所左右,看着她一日一日成长,终于等至及笄之年华,却被她完全摒弃在她的视野之外 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她忠心耿耿地护在秦邵臻身傍,一次一次地受伤。 他心疼,却无法左右她,多少次,他也曾幻想着,用烟花、用诗赋,象所陷入爱情的少男一样,做着最浪漫的事,赢得对方的芳心。 可天生的愚钝,让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跨出第一步,除了独自在月老祠中许下夙愿外,那些年的时光,竟这样从他的指尖白白流走,直到彻底失去 如今,兜兜转转,竟是她为他做如此浪漫的事。 他嘴唇轻轻婆娑着她的头发,“锦儿,锦儿……遇见你,是我最幸运的事。你的重生,带给我新的希望,这一次我们决不会再分开了……” 月光下,他俊美无双的脸庞像最上等的暖玉,秀美的唇泛着淡淡的笑意,周身散发着令人无法逼视的流光,她看见他的脸上染着激情的绯红,弯起的眼闪着掳获人心的魅宠…… 那样的宠瞬间击穿她的心,象是宠了她千年万年一般,那一瞬,她的灵魂真的被他掳获,完全沉迷在他醉人的性感里。 这样的男子,世间任何女子,遇见了,都会为之融化!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一刻的温馨让她说不出话来,倒是不擅言辞的他,今晚说出了最动人的情话。 好幸福,幸福想落泪! “回到燕京,我们就举行大婚!”顾城风托了她的后脑勺,带着熟悉的薄荷清香,温软如丝地落下,覆盖了她的唇形,轻轻柔柔,带着清凉的冰雪气息,甚至不带情欲。 “可大婚之前,我就想做一件事!”贺锦年眸色黑得透亮,面容潮热仿似能捏出血来。 他的心诡异一跳,联系到她今夜一身不同寻常的大红,似有感应,胸胸处砰砰乱撞,惟恐她突然不肯说些下,伏下俊颜,温热双唇蜻蜓点水吻了她脸颊,欲安抚她的紧张,开了口时,声音却是颤得发紧,“什么……” “仪式,当年未完成的仪式!”她的气息骤急,腰身不自觉地就软了下去,想放弃,终是软软糯糯地开了口,“洗白白……送给你……”余音至尾处,已若自语。 这是当年在燕京城门时,她在马车内对他的承诺,如今,时光荏冉,已过经年! 为此,她厚下脸皮去求顾灵瞳施术,在温泉的竹房四周设下结界。 二十四时辰内,既使两人成为真正的夫妻,亦不会被任何邪灵所袭扰,诱发血咒 下一瞬,她的腰际一紧,芊芊柔荑连着身体被紧紧控在他怀中,气息再一次侵袭而来,唇上传来的热度,辗转中,几乎要烫伤了彼此。 直到几乎被窒息时,他方轻轻移开,淬了百年阵酿的桃花眸,因某种激动而迷离恍惚,他伸手捋开她碎散的发丝,抚上那张晶莹面颊,短暂的凝视后,蓦然抱起她离去 “去温泉那……”贺锦年嘟喃一句,一触到他的胸口,手心里一传来心脏的跳动。 顾城风几个腾空,朝着不远入的温泉飞去。 夜风掠过发际,带来淡淡的凉爽,但却丝毫没有散去传递在两人之间的氤氲之气。 当他把她放在竹席上时,透着月光,浏览着她 此刻,她一身倾天的大红,眼睫频频扑闪,压抑的吞咽之声在沉寂的黑夜中,带着挑逗灌进了他的耳膜 那个大胆,时不时公然语出惊人的少女,今夜,如新婚之夜紧张的新娘子般局促不安。 他取过摆在案头上的酒盏,倒了两杯,轻声道:“合卺酒!” 两人交杯,他一抬手饮尽了觞中的酒,可是,慌乱的她手一颤,便延着唇角缓缓流下,他慌忙用唇接住,仿佛那流下的不是酒,而是他与她的幸福 一滴也不能遗漏! 她的唇柔软润泽带着沁人的酒香,他把她抱在膝上,温热的指腹一点一点摩挲着她脸上的肌肤,随之掌心附上,轻轻抚着她的轮廓,“回来后,我最想做的,就是和你做夫妻。” “我……我……”可是,这一刻的温馨让她说不出话来,不知为什么,明明这样的情话于他与她之间,一直是默认在心,以前,他也曾说过! 今夜,甚至是她一心的主导,可现在 她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好象是跨越了千山万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歇息的港湾一样,幸福得想流泪! 他突然一只手捧了她的脸,就这样吻了下去,软嫩肌肤在相触的那一刹那,激情如狂风暴雨般席卷了他所有的强以维持的平静。 在她还没有被震荡的情绪清醒来时,那熟悉的气息已然肆无忌惮地横行,穿梭…… “城风……”她轻轻的推着他,没有用多少的力气,但他顺从了她,缓缓地移开了脸。 “嗯?”氤氲的情欲让他的五官脱了素日的深沉,退了帝王的霸气。带了情欲的眼角眉梢间似隐非隐流落出的魅色,尤其是他眼波处那暗夜的妖娆,仿佛一瞬间被把她的灵魂都吸了进去。 在他深情的凝望下,带着一股极致的蛊惑气息,好像缓缓渗透了肌肤,注入她的血液,在她的体内流动……每一个少女第一次所惧怕的,想千叮万嘱话,全然吞进了腹中。 衣裳褪尽时,月华漫过在白皙光洁的肌肤,如涂了一层牛奶般,那从不曾见过的圆润玲珑,迫得他疯了似地在每一寸雪肌上跳跃着画下艳丽的色泽。 当修长的手从她的脸缓缓下滑,沿着颈项滑过清瘦的双肩…… “别紧张……不要怕!”他的唇勾勒出一条好看的弧线,极力绽出带着安稳的笑容,“放心交给我……” 可至关健之处时,她猛地抓住他的手,惊慌地仰望着他,“不要……” 他的眸色倏然一暗,顿了下来,双手撑于她的两侧,俯身看着她,他双颊醉红,桃花眸更是赤红一片,暗哑之声带着倾了全力的压抑,忍耐得连声音都发了颤,“好……” 他不再动,残余的理智抵制着那一波横着一波的情欲……紧促的呼吸,欲撞出胸腔的心跳声,一点一点地融化在夜色中 眸光纠缠了一阵,贺锦年翻了一个身,跨坐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 顾城风那一双桃花眸仿佛掬了一盆的月光,泛闪柔软光茫,一头青丝飘泻在白玉枕上,几丝遗落在他精致的锁骨之间,那样倾天盖地的美,竟让贺锦年眼睑急收,的心跳一瞬间停止,身下的人太美人 糟蹋美男是每一个女子一生中都曾有过的幻想,而她,显然是幸运的! 贺锦年努力让自己不露出得逞的笑容! 果然,占据主动的人,处上位,会让她感觉更好。 而他,象祭台上任她享用的祭品般一动不动,那样脆弱到极致的美艳、带着初次的腼腆,每一道的生动表情,于她,都是一种召唤! 贺锦年一吻落在他的眉间,以温柔溺毙之声灌进他的耳膜之中,“仪式开始,第一步,让我们合二为一!” 她迫不住地先主动,否则,在人身下的感觉实在难受,想要排斥又极渴望,想要拥有又带着恐惧 索性……。一锤定音! 冲破那一层障碍时,疼痛让她感到满眼皆是血色,可同时,周围的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她开始完全抛开羞涩,伸出双手绕过他的颈交缠着,整个身体都依偎向他。 …… “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他低喘一声,翻身而上,将她覆于身下,吻得更深,她觉得此时的他,似乎化为妖,意图将所有的爱滑进她的咽喉驻进她的心。 在她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开她,一边急促而紊乱的呼吸,一边不停地用唇瓣缓缓捕捉她软成一滩水的身子! 天亮了……她恨恨地在心里埋怨天亮了呀! 霞光透过竹窗,或明或暗地停留在她的脸上,他温柔地看着她,一笑,那一刹那风华绝艳让天地无光,“锦儿,你终于为我绽放……” 她嘘了一口气,软绵绵的骂了声,“你原来这么畜牲……”连她都不记得,究竟何时被他占了主动权。 她以为一夜的凌虐终于结速,可被禁了两世的欲望悄然打开,就如开了闸般的洪水,怎么渲泄也不够。 他顾不得再怜惜,顾不得她的不适,一遍遍地在她身上寻找着契合…… …… 朦朦胧胧之际,贺锦年感到耳畔全是步履之声,象是回荡在一处幽闭狭长的通里发出来的,可不知为何,身子困倦得紧,半梦半醒之间,她残余的思绪隐隐约约在提醒她,今日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再睡。 可鼻息间全是那个好闻的薄荷清香,让她不由自主,放下全部的戒心,任由自已的神经如淌洋在静秘无人的深海之中,安全地舒展开。 当双眸蓦然睁开,首先触及的便是顾城风那一双漾着极致温柔的桃花眼,“锦儿,你醒了!”声音极轻,却因为空间极为狭窄,在壁间微微回荡。 她在他的怀中! 同时,第六感觉马上通知她的大脑此刻她已然在秦河陵墓地地腹中央! 贺锦年微微一惊,她居然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顾城风抱到这里,她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香,被他换上干净的衣袍,她想站起身,却发现全身没有一丝的力气,身子下面灼烧得历害,却又冰凉冰凉的,似乎被涂抹了一层药膏。 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袭上心头,想开口问,却羞于开口直接盘问,眸光一间,右手的指腹便不着痕迹地触上顾城风的手腕。 贺锦年打了个寒噤,霎时,一幕幕令她心跳的画面袭上心头。 在温泉的竹房里,她竟然昏了过去。 这于她,简直是一个奇迹,从她忆事以来,除了几次重伤昏迷,她的身体素质好得天怒人怨,就算魂落贺锦筝这瘦弱之身,但她仅用半年的游泳锻炼,就把体质调理得不错。 可昨夜竟然因为欢好昏死了过去。 甚至不知道,他抱着她下了温泉,帮她沐浴。 她闭着眼再感应时,骤然跳出来的画面令她的小脸上刷地一下变得血红,同时,那处象是应景般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急忙缩回了手! “怎么啦?”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一夜纵情后,怀中的少女眉宇间隐隐染了几分春意,此时因为略带情绪,双颊笼上一层粉红,竟添出几分妩媚,让他真真爱煞! 而她,胸口一阵气闷,差点喷出一口血来,蹭蹭蹭地冒出一股邪火,她的眼宛若被炙烤一般直瞪视着他,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昨夜于她而言,后来差不多都处于半昏这状态,可这时候,以他的视觉去看……真的是太香艳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如果不是今日有要事,只怕她三天都别想下榻了! 她尚未开口,他已施施然握住她方才作恶的小手,语气极轻又无奈,富有磁性的嗓音带着别样的温柔,“是不是又顽皮,用了你的第六感,看了不该看的!” 她哑口吃黄莲般地闷闷低首,欲摆脱脑子里让她身热血沸腾的画面,可面对如此君子坦荡荡的顾城风,幽怨满怀,“你竟然没有我允许之下,给我乱用药!” “还疼么?”他一把将她分腿抱在怀中,就象在宫中的那些岁月,她在御书房陪他批阅奏折睡着时,他抱着她回宫,而后,帮着她脱去外袍,侍候她睡觉般 可这一次,不同的是,他的手很自然地伸出她的长裙,轻轻地揉着,眸光不带一丝淫邪,“那药很显效,今日我抹了三次,最后一次看时,已经消了肿!”顾城风享受着她明明一脸羞涩,却强撑出我是痞子我怕谁的小性子。 贺锦年一掌拍开他的手,有一种当场呕出血来的冲动,她咽了一下口水,选择性地过滤掉大脑中那些时不时抖动的暧昧动作,急忙转移,“灵瞳呢?” “她在外头设法阵,许是还要一阵时间!”顾城风却神色如常,帮她拉好裙裾,又伸手拿了把梳子,熟练地给她挽发,又不放心地问,“你要吃些东西么?” 她全身又酸又痛,哪有胃口吃东西,便摇摇头,突然又忍不住牢骚,“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你如何能给我使安神香,万一有什么变化,我还会连累你们!” “好,我错了!”他轻轻一笑,桃花眸中笼着一层浓浓的任由她处置的意味,那眸光倒让她觉得她自已是个起床气的小破孩,她撇了嘴别开脸,却听他好声好气地解释,“喻守坚以接管扬州防务为由,昨夜子时下令全城戒严。古致远的琉火队已经代替秦河的护卫接管扬州的城防。西索月熟悉扬州,他自昨日扬州码头散后,便带五千的四海影卫把通往锡矿矿山的各个要道封锁,没有我的手谕,谁也不能进入矿山。” 她闭了闭眼,环视四周,看着精雕细刻的一幅幅壁画,心头诡异一跳,心中徒然升起空乏寒凉,连声音都不自禁地带了些颤抖,“可我……有些担心川西姚族圣地的长老,灵瞳说她施术接你回来时,受到术法的干扰,我想,苍月大陆有这能耐的人不多,很可能是……姚族的长老。” “所以,我才动用四海影卫,川西云诏县如今已被西北大军压境,所有川西的部族不得擅自出入,姚族圣地业已被影卫所控,那些老匹夫,谁也别想离开川西半步。锦儿,你放心,姚族的人擅术法,武学修为高的却不多,失了祭坛的灵力,就算他们用旁门左道,但面对成千上万的士兵,他们也唯有安分守举。” 理论是如此,但有时候,蜇伏在暗处人,虽见不得光明,却往往着致命的毒!尤其是……她也就不清为什么,这里让她有一种幽闭的恐惧。 顾城风见到贺锦年的情绪越来越紧崩,便俯身拿起她的绣鞋,为她套上后,起身,却发现贺锦年有些魔憎般地瞪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出口的方向,顾城风一惊,轻轻拍了拍她恍惚的脸,将她抱起来,“别想太多,许是这里太闷,我带你出去走走!” 顾城风话刚落,陌夏的声音传来,“皇上,五公子,公主殿下说一切准备就绪!” “让我自已走!”贺锦年微微吐了一口气,觉得自已可能有些神经过敏了,毕竟有顾灵瞳在,不会出什么岔子。 顾城风轻轻将她放下,牵了她的手,两个步出密室,顾灵瞳已然盘膝坐在圆型大殿中央,顶上唯一通往地宫外的天眼的机关已经被打开,月光如映照灯射在顾灵瞳的身上,周身竟似被浅雾罩上了一般,如一朦胧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上官凝和燕凝霜迎了上来,分别引顾城风和贺锦年坐在卯和酉位。 “还差一刻是子时!”顾灵瞳眸光淡淡,“这里虽然这里极为隐蔽,但天眼既开,一会施术时,难免有阴灵从天眼闯入,皇上是九五之尊,锦年已是将星,上官凝和燕凝霜以及陌夏自小在姚族圣地长大,身上都带有姚族灵气,所以,你们都不会有事。你们只需保持安静便好!” 这也是顾灵瞳将所有四海影卫挡在陵墓外的原因,普通的人会被邪灵附体,产生幻觉,做出疯狂举动,干扰到法阵。 上古遗族札记上所记载的术法并不需要任何辅助的道剧,子时一过,顾灵瞳开始施法。 时光仿佛被一层软软的水膜包围着,空气渐渐凝故,所有的人都放松了下来,呼吸放缓,心跳有节奏地慢慢跳动…… 突然,贺锦年似乎详细的感应到什么,一些让她害怕的画面窜升至脑海,几乎冲击了她全身的神经,倏地转身时,已然迟了一步,身后三个侍婢已然齐齐出手,一根根银丝巧妙地穿过贺锦年的肩、肘、腕、膝、足踝,回旋后,绕回了手中。 同时,一股莫名的恐惧突然席卷顾城风的全身,令他的心脏惊蜇一跳,双眸倏地睁开 贺锦年如戏台上的人偶般,双腿被迫张开,以足尖勉强触地,双手呈一字打开,一根根细如银丝的线穿过她的体内,丝丝的血一点一点从线头那泌出 那是幻觉么?顾城风本能地看向顾灵瞳,只见她脸色惨白,显然也是无法置信眼前所发生的,那么 顾城风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冻住又迅速融开,胸口瞬时感到一股摧拉枯朽的拧力绞着,挤榨出全部的血液,凝成巨大的力量,无可抑制地冲向喉舌,迫使他张口,一口血就此喷了出来,“锦儿” 听到顾城风如此悲怆的声音,贺锦年的泪霎时滚落 “我不疼……”对着他极轻极缓地摇首,眉眼弯弯,眸光澜着水意带着安稳人心,很平静地安慰:“城风,我没事,这些,比起以前受过的伤,不算什么!” 顾城风脑中空空茫一片,身形暴起,于半空中时,陌夏便将手中的丝线一扣,一根血线霎时从贺锦年肩关节处射了出来! “不”那是由全部的灵魂泣血拼出来的呐喊! 顾城风前侵的身子马上退回,单膝落地时,声音颤抖如站在悬崖峭壁上,迎风欲坠,桃花眸蒙上一层死水般的色泽,近乎哀叫,“陌夏,别伤害她!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一刹那的心智全失,让顾城风根本没注意到,三个侍婢的瞳眸毫无焦聚,那一张张的脸仿如人皮面具般,连一丝的表情也没有。 顾灵瞳已经强行中止法阵,反噬激得她全身血液几乎在逆行,一口腥膻被强行咽回腹中,额间已经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死死咬着唇,上下牙床却依然咯咯而战,不知道如何应对。 变化来得太快,纵然排除了所有的隐患,她也没想到,问题是出在上官凝、陌夏、燕凝霜的身上。 贺锦年极力维持着平静,身体各处关节虽被丝线穿透,只要维持不动,其实并不疼。 她死死盯着上官凝,片刻后,袖襟之内苍白的手指缓缓蜷起,一颗心却慢慢松懈了下来,眼角带了些湿意,细看竟是喜极而泣,轻轻一叹,“幸好,跟她们说没关系……”贺锦年倏然抿住了唇,无声启了启口,又有些混乱地摇了摇头,大眼圆睁盯着另一道门。 果然,右侧的一道密门打开,步出三个灰衣老者,中间一个,眸光淡淡地落在顾灵瞳身上,“时辰近,麻烦公主殿下把姚清浅的灵魂传回苍月。” 说完,两个姚族长老回身,木然着脸将姚清浅沉睡的身体抬了出来。 顾灵瞳一脸地震惊,极为不解,姚族长老是怎么避过顾城风数千的四海影卫进入地宫,墨龙钥就在贺锦年的身上,连外面的四海影卫都进不来,姚族的长老是怎么打开陵墓的大门? 这一次陵墓之行,四海影卫全都留在陵墓之外,因为从陵墓的构造图上看,地宫的通道极为狭窄,且,秦河建陵时,为了避免大规模盗墓者闯进去,里面的空气并不流通。 为了节省空气消耗,除了顾城风、贺锦年与顾灵瞳外,贺锦年只带了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 其二,也是因为顾灵瞳施术时,担心邪灵入侵四海影卫,一旦四海影卫失去神智,为邪灵所控,干扰了顾灵瞳施法,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最后,让顾灵瞳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她和贺锦年都没感受到姚族长族近在咫尺? 贺锦年眸光带着穿透的力量冷冷地瞥着东唐玖,比起五年前满面红光,东唐玖此刻的脸色白得有些碜人,而他身边的两个灰袍老者亦是如此,贺锦年突然明白了,她冷笑出声,“东唐玖,难为你为了今日,竟在这陵墓里整整藏了三个月之久!”难怪当初她拿到四爪墨龙钥时,什么也感应不到,初时以为是东阁施术封印了墨龙钥,如今看来,显然是东唐玖的杰作。 “圣女,老夫无意伤人,只要公主殿下愿施术将圣子的灵魂带回苍月,助姚族恢复祭坛的灵力,老夫决不阻圣女与陛下的百年好合!” 贺锦年回以冷漠,突然,眸光一亮,思绪如光华照亮黑暗的角落,方才觉得不可思议的事终于理出了一个答案,“东唐玖,你用圣女百年前遗下的血衣喂养傀儡蛊,让我查觉不到陌夏她们异状,你把她们埋在我身边六年之久,就是等这一天!” 陌夏、上官凝、燕凝霜,以及此次未成行的西灵春不非细作,更非有心背叛她。 而是,在她们年幼之时,东唐玖已在她们的体内植下了傀儡盅,只要一催发蛊毒,她们便成为姚族长老手上的一只傀儡,她们的意识由东唐玖所控制。 而缚在贺锦年四肢所有关节上的线叫傀儡线,线头和线尾控制在傀儡身上,每一根线都缠在要害上,只要稍一用力,贺锦年便会被肢解。 东唐玖不语,但那神情分明是默认。 顾灵瞳此刻幡然领悟,难怪她和贺锦年无法感知这里的异常,恐怕这几个人全都沾过姚迭衣的血,冷然道:“姚族的族训,姚族的人擅用巫蛊会有什么后果,你不记得?” “记得,死后灰飞烟灭!”东唐玖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眸光不兴一丝波澜,“比起姚族复兴,死我们几个长老又算什么!” “灵瞳,把六月招回!”帝王没有丝毫的商榷余地命令之声响起,桃花眸那股沉笃的冷冽一点一突地聚集,直至,眸光如刃,蕴藏的坚硬足以削断钢铁,一字一句,“一日后,若朕不出这个陵墓,四海影卫便会炸开陵墓!” 东唐玖面色一喜,想不到会如此顺利,刚想开口,顾灵瞳已然开口,“皇上,招回也是无济于事!” 顾灵瞳淡淡一笑,眸光直落东唐玖,“既使姚清浅回来,你们想恢复祭坛灵力,还欠一样东西。”未等东唐玖开口,顾灵瞳已淡淡开口,“帝王五十年的运辰!” 东唐玖一指顾城风,“公主殿下,难道皇帝陛下是个摆设!”东唐玖又朝着顾城风微微一福,“皇上,您三世帝王命格,时达近百年,老夫拿个五十年,也不会改变皇上这世权倾天下的命格,请皇上勿须担心,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姚族人决不敢越雷池一步!” 顾灵瞳静静地看着东唐玖,那璨灿的琥珀双瞳荡着轻飘飘的笑,“恐怕这一次,你们失算了,在百年前,父皇为了破血咒,亲赴川西沼泽,找到姚族族长,他们做了一场交易,为此,父皇放弃了五十年的帝王运辰!”那一场交易是在姚夜辰布下的结界之中,姚族长老自然不得而知。 包括顾灵瞳对这一秘事也只是隐隐知道个大概。 东唐玖脸色一变,神色带了疑惑看向顾城风,顾灵瞳幽幽一笑,素手一拂,在顾城风的身际便出现一团紫微的祥瑞之气,顾灵瞳桃花眸里漾起冷嘲,“以长老的修为,不难看出这一团紫气不过是四十年吧!” 仅差十年的紫微之气,却差之千里。 霎时,东唐玖踉跄地倒退一步,双眉急急抽搐,颤声自语:“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老天是不会灭了姚族的……” 为了恢复祭坛的灵力,耗废了他十几年的心血。 十多年前,自姚迭衣的灵魂回到苍月,他已然测算到,顾奕琛和姚迭衣终有一日会再续前缘,为了相守,顾奕琛必然倾尽一切,想方设法破除血咒。而解除血咒,必须要拿回上古遗族札记上册。 有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祭坛就有希望恢复灵力。 于是,他们表面蜇伏于姚族圣地,却无时无刻不在观望。 看着顾城风与申钥儿错过,看着顾城风驾崩,又看着申钥儿的灵魂重生在了贺锦筝的身上,血咒终于有了破解的契机,于是,他们开始出动。 先是把西灵春等四个侍婢巧妙地安排在贺锦年的身边。 接着,静观其变。 顾城风驾崩时,他们已然猜测到顾城风准备冒险穿越至异世拿回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可万没想到,姚清浅竟不惜灵魂脱体,去了异世,没有了圣子,既使祭坛恢复灵力,也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如今,唯一有能力带回姚清浅的灵魂的,就是顾灵瞳。他们决定在顾灵瞳修习了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后,迫使顾灵瞳把姚清浅从异世带回。 为此,他们马上兵分两路,一路留在姚族圣地,一路赴大魏,找到了苍月的第三道灵脉。 姚族已然末落,加上祭坛失去灵力,他们跟本没有力量和皇权对抗。若顾城风回归,把破除血咒的地点设在挽月小筑中的地下灵脉里,他们根本无法突破挽月小筑的防线。 而秦河的陵墓不仅位置坐落在灵脉之上,且地宫之下,通道狭窄,气流密封,这些都不适合人多,所以,顾城风若将破除血咒的地方设在此处,必定不能带太多的四海影卫进入陵墓。 为此,东唐玖和秦河盟约,以许百年阳寿为条件,让他们事先潜伏进了陵墓中,终于,等到了顾城风携带着上古遗族札记上册回归,他们与川西姚族圣地中的长老共同施术,干扰顾灵瞳的法阵,终于成功改变顾城风的回归地点。 而川西姚族长老的施法,也左右了顾城风的视线! 东唐玖机关算尽,可唯独没想到,顾奕琛早在百年前,就奉出了自已的五十年帝王运辰。 顾灵瞳淡淡一笑,“灵瞳虽然是姚族后裔,但想施邪术在帝王身上,灵瞳没有这能耐!” 东唐玖何偿不知这个道理,若顾城风是平常人,以顾灵瞳的术法,想在他身上布上一层虚假的紫微之气,不过是信手得来,但顾城风却是一国之君,邪术难侵。 最后的一线希望……破灭了! 瞬时,百年的苍海桑田,一幕幕,翻卷于眼前,全是代表姚族生命的消失,没有一个新的生命诞生…。 恨,恰如汹涌而至的涛天暗潮,面目狰狞滚滚袭来 东唐玖突然环顾四周,眸光诡谲阴沉,嘶声道:“一定是你,姚夜辰,你非得要毁了姚族不可么?你为了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你竟肯让千年姚族从此一撅不振!” 百年的蜇伏,数十年的步步筹谋,一夕全盘空落,怒极攻心之下,东唐玖心智全失,双眸中炽盛凌厉凶狠的光,频频诡笑,“我明白了,一定是你,难怪老夫用术法干扰时,如此顺利地让顾城风落在扬州城,是你在暗中相助吧……哈哈哈哈……你要什么?你在算计什么……” 东唐玖指天骂地,全然没注意到,顾城风和顾灵瞳眸光在暗中悄然交汇,他扯着自已的头发,发狠地跺着脚,时而悲鸣,时而哈哈大笑,“你也想要上古遗族札记上册是不是,你知道札记上册有地图可以让你到大海对面的天音大陆是不是?” 封闭的地宫中,东唐玖失了心般地怪笑、怒骂、嘶喊的回音不绝于耳,刺得所有人耳膜鼓鼓而跳,两个灰袍姚族长老脸色一阵青一阵黄,神色悲恸。 东唐玖又是一阵桀桀般地怪笑,双手叉腰,双眸赤红,“你想让到天音大陆寻找天籁之音治愈简如风是不是?我告诉你,千年来,天音大陆只收兢兢业业为姚族奉献一切的族长和夫人,你和简如风都不配到天音大陆,那里更不会收纳那人妖的,你死心吧,姚夜辰,你出来,你再不出来,老夫就杀了你女儿” 东唐玖正破着嗓门嘶喊之际,突然眼角瞄到到顾城风扑了过来,暗叫一声不好,眨眼之间,他甚至没来得及闭嘴,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已象被抽干了灵魂般仰头直直倒下,钗环跌落下,叮咚脆响,手中的丝线全部断开。 “别伤她们……”贺锦年惊喊一声,倏地咬住了唇瓣,丝线在一瞬间断开时,齐齐弹跳了一下,锋利的线刮过她的关节各处,疼得差点昏死过去,耳畔,便是顾城风慌乱的迭声,接着被他抱进怀中,冲进她鼻息的薄荷的味道是那样的好闻,圈住她的手臂是那么有力,那么紧,却那么的颤抖,他的声音都好像快要震碎了,“锦儿,怎么样,让我看看伤口!” 而顾灵瞳和另一个人已然控住了另外两个欲念傀儡咒的长老,其中一个,竟是……秦邵臻! 形式急转而下,东唐玖清楚地知道,手中最关健筹码没了,再想扳回这局,根本不可能,百年的期待全化为灰烬,东唐玖中折射出万缕残冷阴酷,“好,既是此,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余音未落,身形一闪,避入了之前的密室。 另外两个姚族长老亦非寻常之人,手一抖,袖底一阵刺人的烟雾冒出,顾灵瞳和秦邵臻急忙掩住鼻息退出丈外。 顾城风无心理会,他从怀中取出一颗莲丹,直接塞入贺锦年的嘴里,眸中焦灼一片,“我要把线抽出来,怕有些疼,你忍一忍!” 仿是劫后余生,贺锦年一缓过那种疼劲,便恢复了生机,她朝着他眨了一眼睛,声音里带了些欢快,“没事,这小伤我还受得住,拉吧!我是打不死的小强!”贺锦年根本不在意衣袍肩口上繁复精致的龙饰刺绣,已经被血水浸湿,还担心顾城风听不懂她话中之意,很幽默地解释一句,“小强就是蟑螂的意思!” 顾城风忍住心疼,吻着她的额角,哑声,“胡闹!” “六月呢,我想看看六月!”贺锦年眨着眼寻找,一抬首正好对上秦邵臻泼了墨般的凤眸,衬着消瘦苍白的脸,那一对沉甸甸瞳眸愈发显得深深幽幽,一丝笑容便僵在了唇边,讪讪而客气地打了个招呼,“谢谢你……方才救了我!” 客套、生分至此让秦邵臻眼神黯了下来,忍耐地笑了笑,想开口,却恍然惊觉嘴角竟然抿出了血。 他定定地伫立不动看着受伤的她,不知道是否该上前,因为他不知道面对贺锦年时,他该说些什么。 他只是懦弱地想流泪,他想,这一生,他也无法耘酿足够的勇气和她面对! 天哪,又是三人行!贺锦年大脑马上回放当初在通州秘道三人行时,她放开了顾城风的手,随秦邵臻跳下了万丈深渊! 贺锦年象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缩着脖子,低下眼睑,一股说不出的不安袭上心头,一时之间竟不敢看顾城风。 顾城风看着眸光闪避的贺锦年,顾城风突然撩唇淡淡一笑,斟酌半晌,转首对秦邵臻缓缓开口:“方才,多谢了!” 在东唐玖失态狂吼之际,他瞄到了入口出秦邵臻的身影,秦邵臻对他指了指上官凝,又指了指自已,顾城风与顾灵瞳马上会意,用眼神各自领了一个攻击的对象。 机会仅有一次,因为,只要其中一个慢半分,傀儡手中丝线狠狠一收,就会直接割掉贺锦年的一条手臂或是小腿。 秦邵臻沉默着摇摇首,低着头,双袖着地,神色迷离,若孤魂野鬼。 顾城风转回首,又吻上她的眉心,温柔的笑容如潋艳微风荡过一池春水,盛放的全然是对她的宠和溺,而后,动作小心翼翼,先挑出傀儡线的线头,然后一根一根地从贺锦年的身上拨出。 贺锦年感到自已的心安全着陆后,便开始关心起她的三个小丫头,“灵瞳,这三丫头有没有救?” 顾灵瞳正在翻看陌夏的眼睛,闻言,摇首,“气息、心脉皆正常,只是蛊虫怕是一出生就养在体内,已和五脏连成一体,哎……我对蛊方面知道的不多。”从川西开始,这三个丫头一路相伴,若有半分虚情假意,她岂会看不出。 “我母亲或许有办法,我们先离开这里,东唐玖不会善罢甘休,这里他呆了三个月,地形比我们熟悉,何况……” 话未落,“砰”地一声从隔壁传来一声闷响,众人马上感到地宫微微一摆。 贺锦年双手一触地,掌心里传来的震感顺着她的血脉直直袭进心脏深处,眸中灌上凌厉,“大家快散,东唐玖要引爆地宫!”贺锦年顾不得身上丝线未除,倏地起身,冲向昏迷的六月。 正在查验陌夏体内蛊虫的顾灵瞳脸色遽变,她看过地宫的构造图,知道这个地下陵墓是由几百根的圆型柱子支撑而成,而她身处的大殿正是陵墓主柱的范围,一旦被破坏,这里将会很快坍塌。 “六月我来负责,你们带上陌夏她们!”贺锦年三下两除二抽掉膝上的丝线,背上六月,欲朝原路撤退。 顾城风倾身上前拦住贺锦年,从她背后上接过六月,脸上无丝毫慌乱,柔声道:“别急,声音是从这方向传来,我们应从另一个方向撤,否则,通道狭长,我们到不了墓外。” 顾城风温洵、从容地口吻成功地让他们全部冷静了下来。 顾灵瞳赞同道,“这是陵墓中央,东唐玖既然能在这里藏三个月之久,这里必然有气孔,否则光有天眼,气流不通,足可把人闷死!” 贺锦年眉峰微微一跳,倏地看向秦邵臻,秦邵臻似有所预感,神情平静地开口,“我从塌陷的锡矿那里穿过来,当时,顾城军就是从那里失踪!” 贺锦年闻言,心头怦怦诡异乱跳,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指尖轻轻摩挲过锦囊上的刺绣金线,少顷,伸手再一次缓缓触地,睁开眼眸时,以斩钉截铁口吻道:“顾城军和失踪的影卫,曾经经过这里!” 这个锦囊是凤繁星交给她的,凤繁星告诉她这个锦囊是她和顾城军分离前,她亲手给顾城军佩戴,而后落入了秦河的手中。 凤繁星希望借用贺锦年的第六感,通过这个锦囊知道顾城军的下落。 当时,贺锦年三番两次偿试过,她看到的最后画面仅仅是顾城军一群人被捕时,将这锦囊悄悄地藏进秦河的袖中。 接下来的画面,就与顾城军全然无关,但幸运的是,凭着锦囊上留下顾城军残余的气息,她感应到顾城军还在这世上。 并且,由此推理,顾城军就在矿山上失踪,且,当时,他的身边有近一百个最精锐和“圣”字辈的四海影卫。 这么多的人能活下来,并且让顾城风的四海影卫找不到他们的下落,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误闯进了秦河的地宫之中。 这时,岩石碎裂之声频频传来,贺锦年知道,若一根主柱倒了,整个陵墓就会象多米诺骨排般倒下,毕竟这是古代的地宫建筑。 可这时候,盲目逃生往往是致命的,她蹲下身,敛尽情绪,再次放空大脑,璀璨的双眸在手心触及地面,便不自觉地微微眯起,感受着 众人屏息看着,尽管耳畔不停地传来岩石扭曲断裂之声,以及清晰可闻的顶部石头砸落的声音,却无人动弹半分,唯恐惊了眼前这个陷入幻境般的少女……终于,众人听到“姚夜辰”三个字从贺锦年的嘴里吐了出来。 顾灵瞳福至心灵般想起,方才东唐玖一番怒骂时,曾屡次提及姚夜辰,难道 尚来不及发问,贺锦年已然睁开了双眼,直指辰时之位,“出口在那!过了三道暗门,即可到出了地宫,顾城军就在那个方向,还有他身边的众多四海影卫,都在那里!” 贺锦年背上六月、顾灵瞳、秦邵臻、顾城风分别背了陌夏、上官凝和燕凝霜撤退。 贺锦年带路,虽然肩头伤得不轻,但她依旧动伤敏捷,很快就领着众人在石雨中冲出了陵墓。 身后,半山已然塌陷,断层上露出的岩石狰狞歪曲延伸至视线尽头,隆隆的硝烟犹如从巨人的大口中不停地吐出,在暮色中发出地狱般的嘶吼 尽管个个狼狈不堪,但劫后余生让他们相视而笑 包括顾城风和秦邵臻亦有一刹那间的眸光交流! “同志们,往东”贺锦年眉飞色舞,雄纠纠地指了一个方向,大腿欲迈开时,衣袖被顾城风扯住,后背一轻,六月便被顾城风接了过去,淡淡的嗓音传来道,“锦儿,先处理一下伤口!” 贺锦年转身看着灰头土脸的顾城风,唇瓣瞬时重重抿起,唯恐小脸崩不住地大声笑开,心里那个痒呀,恨不得信手变出一个照相机,把这百年难遇的一幕照了进去,未来岁月中,可以随时拿出来癫一癫、乐一乐! 但她这小小的心思自然不敢给顾城风瞧出半分,她异常乖巧地坐下,凭由顾城风帮她处理伤口,实在忍不住时,伸出手一把扯下顾城风头上的束巾,尽管被散落粉尘呛住,但她还是眨着无辜的双眼,不忘夸上一句,“我觉得你这样,很接地气!”说完,还表示自已一点也不嫌弃似的往顾城风脏兮兮的脸亲了一下。 “又皮了!”顾城风眉眼不动,依然矜贵如神砥,眼里情愫绵绵,“别再乱动!” 顾灵瞳神情默默,不理会二人,离得远远的,开始收拾自已凌乱,满是粉尘的头发。 秦邵臻阖目盘膝坐着,后背崩得紧紧。 一柱香后,三人开始寻找出口。 顾城风把六月将交给秦邵臻背着,他将上官燕和燕凝霜分别夹在腋下,顾灵瞳依然负责陌夏,三人开始施展轻功出山,不到半个时辰,贺锦年已然听到海浪之声。 循着海浪之声,顺利地走出了山谷! 贺锦年想象过万丈深渊下的惊涛骇浪,想象过悬崖翘壁上的深潭,唯独没想过黄金海岸 当覆了月华的细沙,柔软得象一层丝帛的路摆在贺锦年的面前时,她当即就撇下顾城风,双手展开,施开轻功,象脱了缰的野马狂奔而去,大声呐喊,“大海,我来啦” 接着,破开嗓门又尖叫一声:“大海,我亲爱的母亲,我来了” 顾灵瞳脚底一滑,差点仰面倒下! 此时,天依旧未亮,这样广阔无垠的海,于顾城风、顾灵瞳和秦邵臻都是初次见到。 贺锦年到了海边,直接踢飞了绣鞋,脱了衣袍,穿着一身亵衣亵裤朝着继续奔着,海浪冲来时,阻碍了她前奔的速度,她一边欢快地用双手接着海浪,一边往深处跑去,当海水齐腰而没,惊得顾城风腾身扑了过来,将她抱住,“锦儿,别乱跑!” 顾城风从不见过这样的大海,他不知道足下所站的会不会是如龙淹潭般,一不慎就是万丈深渊,见贺锦年如此横冲真撞,直惊得他一身冷汗。 “放心,这里很安全,我要游泳!”贺锦年欢快地呐喊一声,象一只滑溜的鱼儿般,从他的双臂中钻了出来,未待顾城风再拦,贺锦年已然象只海鹰扎进了水中,在泡沫飞溅的浪花中,撒了欢似地游着 顾城风只得回身捡了贺锦年的绣鞋和外袍,拧干后,踏入水中,嘴角噙着一泓无可奈何默默跟随相护。 顾灵瞳缓缓走到秦邵臻的身边,看着遥远的天海一线,月光在海平面上拉出一条仿似银河的长廓,那里,是否真地存在天音大陆,相传,那里的人个个擅音律。 那个人呢,教她一手音律的他,百年来,她遍寻三界,也不曾有他半分消息,是不是转生到了那里? 顾灵瞳伸出手来,仿佛可触摸到天幕,少顷,方收回虔诚的眸光,看着水中嬉戏的贺锦年,双眸中透出淡淡的羡慕,婉叹,“她总是这样能轻易找到快乐!” 秦邵臻有些费力一笑,“什么时候再帮他们解开血咒?” “今晚子时!” 秦邵臻“哦”地一声,轻描淡写道:“烦公主施法,将我身上的一道精魄还给顾城风!” 顾灵瞳转首,眸光带着探究,“那你身上少了两道魂识,会从此昏睡不醒!” 秦邵臻迎上她的目光,不躲避,唇中苦涩,“如果我是顾奕琛,我决不会放手,可我不是……阿锦她……”他想到申钥儿死在他怀中那一瞬间,他感到肺部被一层厚厚的湿氏包裹住,郁气窒在腹中,无从释放,疼得他落泪,“她太苦了……”眸光带着贪婪紧紧跟随水中那道身影,伸手朝前一抓,握住了一缕风从指尖很快消散 秦邵臻遽然转身,耳畔,少女的欢笑被呜咽的海风盖过,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再次想起颜墨璃那一次次疯狂……因求而不得,不仅伤害贺锦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下蛊毒。 他怕,若他再不收手,他怕有一天,他也会变成第二个颜墨璃! 不若,就此放手,把幸福留给她。 不若,放得彻底,从此长眠不醒,再不会被心疼、思念、回忆所缠绕! 贺锦年一脸尽兴从海水里出来时,星寒月冷,万景沉睡,浸了水的夏季薄襟月色如一层薄烟,勾染少女姣好的曼妙身材,恍如碧海深水处走来的龙宫少女。 顾城风先是觉得心脏又漏跳了几啪,接着,本能看向秦邵臻,见他痴了般,满眼沉醉,怒色倏地爬上他雪白脸颊,一个掠身便呼啸上前,张开衣袍便将贺锦年罩住,倾身抱起她,几个起落,便跃出了百丈之外,正要斥责,却听到怀中的人指着前方一脸无辜地提醒,“城风,那里有人!” 顾城风先循着视线看,果然,不远处,一个赤着脚老者踩着海水泡沫朝着他们走来。 顾城风忍下怒气,低下首,看着怀中那张湿漉漉的小脸散着运动过后的健康粉红,长发如海藻般直包住削瘦的双肩,水珠不停地沿着脸颊滴在那精致的锁骨上,让他……猛然想起昨夜的一场性事 到了口中的斥责怎么也吐不出,少顷,灼热的气息,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灌进她的耳膜,“下回只能在朕的面前游泳!” 怒了……自称起“朕”来了! 顾灵瞳和秦邵臻听到动静,亦跟了过去。 田八丹站定时,朝着顾城风躬身一拜,谨声道:“陛下,百年未见,陛下风采依旧!” 顾城风冷然道,“人呢?”顾城风已然隐有答案。 清风拂过,扬起田八丹灰白的长发,他揽须一笑,“族长大人久候陛下大驾,陛下,请!” 一路无话,走了半个时辰后,贺锦年看到不远处的沙滩上搁着一艘两层高的船,确切来说,那是一艘正在打造的船。 靠近时,贺锦年和顾城风虽然早已预料,但见到时还是狠狠一惊,顾城军一身黑衣劲装,半蹲在二层的甲板,手中拿着一个锤子,正在敲着,而船头、船尾、帆顶都有黑衣影卫在低头干活,对他们一行人的到来,没有任何的反应。 顾城风双眸霎时如浸了冰霜,尚未开口,顾灵瞳已淡淡地解释,“这里布了结界,在船四周的人感受不到外面的日月星辰变化,他们只会不停地干活、吃饭,累了就睡,醒来时,昨日的记忆在醒来一刻全部失去,以为不过是初来,一天复一天!”顾灵瞳不无讥笑,“长老倒会懂得挑苦役。” “老夫救了他们,自然要取些利息,不为过,不为过!”田八丹讪讪一笑,指了指船,“没办法,老夫一个人打造这艘船,整十年工夫,也比不过这一群小子三个月的进度快!” 田八丹将他们领至一排木造的房屋里,房间并列而排,看似都不大,但单从外观,就是一个手工拙劣的人自已建的,但入了屋,方发现房中的摆设奢华得惊人,摆放在最显眼地方的一张水墨画卷的的屏风,贺锦年可熟悉得紧,那是申府的宝贝,当年就是放在田敏丽的寝房中。 估计是申家被抄后,申府中的不少东西都落到了秦河的手中。 那张龙凤贵妃椅贺锦年虽没见过,但皇宫里头,敢用的,只怕也只有大魏的皇后和皇太后。 贺锦年眸光最后落在贵妃椅下一个极不搭调的黄金夜壶,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眸光怵怵地看向田八丹,“我怎么感觉是来到一间奢侈品仓库了!这些,全是秦河的贪污来的吧,依礼,要归纳国库!” 确实,在她拿到墨龙钥的那瞬间,贺锦年已然打定主意,搬空秦河的陵墓,作为战后恢复的储备银款,也是她继收复汴城后,送给顾城风的第二道大礼。 田八丹感到贺锦年那一双眼睛朝他看来时,仿如挟了箭矢“嗖嗖嗖”地直射向他的兆门,更甚,那神情倒象是被人打了劫般,那眼角眉梢的灵气分明活脱脱就是百年前,小小的山大王姚迭衣的模样。 田八丹一抹鼻尖,嘿嘿而笑,转首朝着顾城风时,脸上正经了些,“两位陛下,隔壁还有几间干净寝房,请自行安排,好好歇息一晚,一切明日再谈。”说完,抗不过顾城风周身难掩冷冽如霜的气息,脚底一抹油,正准备离开。 顾灵瞳却开口,“田长老,您一向擅蛊,不如帮我们瞧瞧这三个丫头的情况!” 田八丹蹙着眉看了一眼歪在一边长椅上的上官凝等人,施施然地过去,翻开上官凝的下眼皮,查了半晌,低咒一声,“这群老混帐,真是阴功!”说完,转首对顾灵瞳道,“行,包在老夫身上!” “那六月呢?”贺锦年脸色遽然一变,马上涎起笑脸,狗腿似地拉了田八丹至六月身边,“老前辈,烦您看看六月!” 田八丹看着眉目舒畅朗,呼吸均匀,仿如刚进入深睡眠的少年,这时连脉也不诊,直接翻了一个白眼,“没病没灾有什么好看?就当他睡了吧!”看着贺锦年的脸马上变得阴晴不定,只好一叹,“把小圣子放在姚族圣地的结界,可保身子百年不变,到时候,他在外面玩够了,自然就回来了!”说完,不再理会众人,负手离去。 当夜,贺锦年与顾灵瞳同床,陌夏三人依然昏迷不醒,贺锦年便弄了张席子来,让她们睡在地板上。 顾城风和秦邵臻以及六月各自单独一间。 贺锦年和顾灵瞳体力皆有些透支,躺下后,聊了两句,便背靠背地睡了过去。 贺锦年清醒时,鼻息间是熏香渺渺,耳畔是一波接一波的浪涛之声,外面正午的阳光,打在窗绫前的一盆满天星上,风吹过,朵朵细碎迎风摇戈,她眯起眼睛,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方发现,四周的环境和昨夜不同,稍稍凝神,忆起这是顾城风的寝房,昨夜还是她帮着他整理的床榻。 贺锦年穿戴完整后,打开木门,走了出去。昨夜的那艘船,依然孤伶伶地停靠在岸上,已不见四海影卫忙碌的身影。 贺锦年心想,顾城风和顾城军两兄弟必定已相见,总算,此行不负凤繁星的一番托负! 事情桩桩件件在一夕间解决,让贺锦年觉得,今日的天气份外地好。阳光普照,天空水碧水清洗过一般,明亮得找不到一丝薄云。 贺锦年谓叹一声,展开双臂用力呼吸后,刚想吼一声,却无意低首时,竟看到一个粉装玉琢般的孩子蹲在木屋旁的台阶边,正半张着小嘴傻呼呼地瞪着她。 看得出,这小家伙被养得很矜贵,穿着薄薄的天蚕丝小衫,脚上一双小鞋,虽然没象别的孩子的鞋子绣上虎头,但那光滑的锻面,就可以看出全是用天蚕丝一层一层重叠缝制成。 更甚,小萌娃肌肤吹弹易破,没有一丝的暇疵,在于海边生活的人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日照和海风都是肌肤的杀手。 她想,这里既然是姚族人的地盘,这个孩子必然是姚族的后裔,弄不好,和百年前的姚迭衣还有一点的沾亲带故! 霎时,贺锦年的心象被小猫的爪儿搔动了一下,从不曾有过的母性感第一次从胸腔里冒出了绿芽儿,几步至小家伙旁,蹲下身,很平等地与他对视后,柔柔地问,“小朋友,怎么一个人在这玩呢?” “我在看蚂蚁搬家!”小伙奶声奶气地回答,双眸蕴了一潭澄净温水,水汪汪地,还撇了一下秀气的小眉头,惹得贺锦年心痒难搔,心想,这脸蛋,比去了壳的清水煮蛋还要光洁。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呢,告诉姐姐,姐姐陪你玩好不好?”终抵不过心头渴望,贺锦年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小家伙细细滑滑的小脸蛋,小家伙脸上渐渐浮起一层嫣色,很快延至一对可爱的耳珠子,娇艳得日月无光,让贺锦年心中直直惊叹:这究竟是谁家的小萌娃,实在是太漂亮了。 小萌娃仰起含羞带怯的精致小脸,娇娇糯糯地乖乖答着:“我叫简儿,姐姐,那你会玩什么呢?” “你说,你想玩什么,我就陪你玩什么!”贺锦年展开最温柔的笑靥,实在受不住母性的引诱,将小萌娃抱在了怀中。 小萌娃居然没有一点反抗,反而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搂住了贺锦年的脖子,简直让贺锦年受宠若惊,心中窃喜,在世外桃园生活的孩子,果然对外人没有丝毫的防患之心。 “那姐姐能带我飞飞飞么?”小家伙的口气有些带着疑问。 瞬时,万丈豪情配以国歌冉冉升起,“那太容易了,姐姐我轻功一流,来,抱紧姐姐,姐姐这就带你遨游四海,不过……”贺锦年立完军令状,瞧着那小家伙嫣红欲滴的小唇瓣,色心顿起,凑过了脸,引诱,“亲一下姐姐!” 小萌娃毫不犹豫地撅起嫣红的小嘴,精准地印在了贺锦年的……唇上! 贺锦年懵了,这谁养的小色娃?这么小就懂得亲嘴! 松涛阁临海约百丈外,依山而建。整个阁楼只有三间屋子,一间书房供主人读书写字,一间是寝房,另一间浴房,寝房外延伸而建一间露天的阳台,可看到外面的全景。 此时,书房内清凉无声,海风吹动白色纱幔,袅袅飘拂,香坛里的龙涎香已灭,灰烬在坛身的余热中依然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顾城风缓缓睁开双眼,眸光扫了一眼身边沉睡的秦邵臻,抬首,见姚夜辰临窗而站,一手随意搭在窗棂上,云锦条纹的紫色襟袖在风中飞扬。 姚夜辰转身,“你的魂魄已全,今晚子时,灵瞳会为你解开血咒!五十年的帝王运辰,业已物归原主,陛下,希望你对姚族后裔宽待些!” 顾城风起身下榻,抚起衣袍上的褶纹,淡淡道:“只要这些人安份守举,朕自会爱民如子!”顾城风顿了一下,低声问,“他呢?” 姚夜辰看着榻上已然陷入昏睡的秦邵臻,轻描淡写道:“他亦是多情之人,我会带他去天音大陆,若有缘,或许能修成自身的魂魄!” 顾城风“嗯”了一声,不语。 “有一点,我还要委托陛下!”姚夜辰眉峰微微一蹙,带着斟酌的意味,“还请皇上对顾容月照顾一些!” “顾容月?”顾城风语气不见丝毫波澜,习惯地保持缄默,等着别人自动给出一个合理答案! 姚夜辰避开顾城风的眸光,望着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语气中带了少有的绵长叹息,“实不相瞒,他是百年前,简儿的……嫡子!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断气……”姚夜辰放在窗棂上的手,不自觉地渐渐收紧,“我遇到简儿之前,他曾有一个妻子,是你们顾家的一个私奔的庶女……” 顾城风这才微吃了一惊,但很快就联想起,百年前,顾奕琛为了让东阁逆天,找到了一个刚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哄骗东阁。 难怪东阁会轻易相信,费一身的术法,逆天让孩子复活。 因为,顾容月的父亲就是姚迭衣的“母亲”! 难怪贺锦年曾在他面前数次提及,顾容月与顾城风有几分相似,原来,顾容月的母亲也是顾氏一族的女儿! 姚夜辰勾动嘴角,勉强掠了点笑容,“当年,简儿并不接受我,是我执意,他……为了打断我的妄念,故意为难,说,若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就为他的妾氏!他以为,我必定不从!” 他从了 那些年,疼痛如生命附骨! 尽管,他无以伦比的尊贵,让那个嫡妻从不敢让他以小妾的身份晨昏定省,但每一次,小简到他妻子房里过夜,他守在屋檐下……撕心裂肺! 伤害让他缅怀,渐陷于回忆之中 突然,远处传来贺锦年与一个孩童畅然笑声,姚夜辰和顾城风几乎同时步至阳台,只见,不远处,贺锦年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如海燕般在空中腾跃,时而直直窜上,惊起一群的海鸟,时而低低掠过水面 两人的笑声卷着浪花,一朵一朵拍向岸边。 …… 可惜,玩得不够尽兴,贺锦年便感觉到有人来了,只得稳住身形坠了下来,怀中的孩子已经向前倾身伸出双臂,做出要人抱的姿势,眉眼弯弯唤:“辰哥哥!” “子时过后,你们即刻离开!”姚夜辰低低留下一句,便几个掠身,跃至贺锦年的身旁,伸手一拂,那孩子就到了姚夜辰的怀中,正眼也不曾看贺锦年一眼,便腾身离去。 贺锦年依旧维持着紧紧护着孩子的动作,眸光却静静地、带着微微的倔强看着姚夜辰的背影,神色中带着恍惚幽迷又掺杂着一丝悲凉,许久后,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一双皓眸弥上一层水光……。 方才,仅仅是一瞟,那八分似六月的一张脸,已然给了她答案! “不伤心了!”顾城风了然地捧起她的脸,吻去她眼角的湿意,桃花眸中一片潋涟,似勾若缠地凝望着她的双眼,低低的声音带着安慰人心的口吻,“百年前,他为了今日姚族长老无法恢复祭坛灵力,拿走了顾奕琛五十年的帝王运辰,却因为将纳兰莉送至异世,施术耗尽元气,无法再施术扼制他妻子身上的邪灵之气,他……亦算对子女尽了父亲的义务!” “那他的妻子呢?”贺锦年闷闷出声,眸中微热涩意更盛,又瓮声瓮气地开口,“刚才那孩子也是他和妻子再生的吧,难怪,我看到那孩子……总是忍不住亲近!” 顾城风将她抱进怀中,他不想告诉贺锦年,其实她方才怀中所抱的正是简如风,是姚迭衣的生身之母,因为受百年邪灵侵身,而姚夜辰无法施术扼制,如今,已成了五岁孩童之身。 如今,于简如风,唯一的生机,便是找到大海对面的天音大陆,那里,传说中有一种天籁之音,可以彻底清除简如风身上的邪灵。 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长发,眸光温柔如天上的暖阳流泻:“他的妻子没事,他会带他的妻子乘船到天音大陆……锦儿,你有我!” “是,我有你,我有你的,顾城风!”贺锦年恋在他的怀中,喃喃自语几句后,抬首时,慎重道:“我还有母亲,还有六月,还有四个忠心耿耿的小丫环,还有……还有,将来我们的孩子!” 贺锦年瞳里如同一片的碧水蓝天,她已然从抑郁中走出,指了指姚夜辰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一脸的气势,“我们的孩子将来一定要比刚才那简儿还要萌!” …… 正文完,番外见! 亲们,篡后的出版书《凤御凰:情倾百年》下部七月上市。番外月会在休息半个月后更新~没看过月的第一本作品《凤凰斗之携子重生》的亲们,去用心看,不要跳章,丝毫不会逊于这一本的。月这个渣更、渣速的作者,要去睡睡了,把大脑放空,这一本文极大伤害了月的脑细胞~